第七十四章置彀在此待入瓮(五)
作者:admin      更新:2023-05-10 18:48      字数:6203
  菅沼定村在中泉馆内安插了不少耳目,高师盛虽刚到八名郡不到三个月,可却也在派出户隐众里的忍者,乔装打扮,装成虚无僧、货郎在八名郡各处不停梭巡。


  这日下午,一名虚无僧悄无声息的混在人流之中,经过守城足轻的简单盘查过后,便进得了中泉馆内,顺着城内正中位置的一坂町街,转入一条不知名的小巷里。


  这名虚无僧在出来后,便是一副头缠巾布的浪人打扮,而后一路绕道,奔至天守阁馆敷的后门,入见户隐众的総领立石胧。


  “禀报総领,菅沼定村今晨亲率百於部众出了野田城,往善秀寺去了。”


  贺茂众麾下共有一千二百於人马,主力驻扎於野田城、善秀寺和宝饭郡的伊奈城,其中野田城有四百部众,善秀寺有三百部众。


  伊奈城因为莅临三河湾,加之是暗中沟通尾张输送钱粮、武备的重要港口,驻守了二百八幡水贼,余下的数百人分别屯守在其余乡就食,以便同时压制乡里豪族。


  高师盛现在隐居不出,不能见人,所以这个从野田澄来的忍者只能来找立石泷禀报。


  立石泷打发了他下去,合上正在看的《户隐忍法帖》,——这是当初户隐众历任代目总结的一本忍法卷集,共有五行兵卷,主要用于讲解各类不传秘术,唯有総领家才有资格修习,其余分支庶流仅能修习被拆分后杂法。


  她过往连观看的资格都没有,立石家以前主要是负责间细工作,这会儿翻阅忍法帖,亦是发现了不少负责破袭暗杀术,里面对於各种要法,指切时术,言辩而确,深为是让她觉得大有体悟。


  立石泷以前就读过此书的《水法奥义卷》的前三章,来到中泉馆安顿下来以后,便就将这个忍法卷轴取了出来,闲暇时常读之,而后抄录有关于密室暗杀的部分内容,发下给户隐众的忍者修习,力求改变现在这种孱弱无力的局面。


  受到重要消息,她连忙收起卷轴藏好,出得室外,去到后宅,面见高师盛。


  在后宅的奥间内院,碰上了姊小路千华院和长谷川元盛,姊小路千华院是家督的妻子,便就是她的主母,而长谷川元盛是高师盛的乌帽子亲犹子,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算是目前高师盛的半个养子,也算是她的主家。


  心中暗叹长谷川家当真走运,但见得主母、犹子二人在院中闲坐,她忙垂首素拜,执礼甚恭,口称“见过夫人、文之丞。”


  姊小路千华院仅是微微抬高了下巴,权作是回应,而长谷川元盛则是并没有仗着自己的显贵身份,倨傲无礼,而是同样恭敬的俯身拜倒在座台之上,还了一礼。


  姊小路千华院与立石泷年龄相仿,可尊卑不能废,拿出主母的样子,端庄地说道“代目来谒见郎君么?”郎君既可用为对年轻男子的尊称,也可被妻子用来称呼丈夫。


  “正是,有要事报与武藏守。”


  “郎君正在书斋内读书,代目请自去吧。”


  立石泷又素拜一礼,别过姊小路千华院,长谷川元盛缓缓行步地前去高师盛“隐居”之室。


  长谷川元盛目送她远去,好奇的问道“立石代目生得这般好看,犹父为何不纳她为侧室,是院君不许么?”


  因无有亲子之故,姊小路千华也十分喜爱伶俐懂事的长谷川元盛,两人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论起关系来,反倒是比高师盛这个名义上的犹父还要亲近。


  故而谈论起一些事情来,也无需太过于避讳。


  姊小路千华院也不生气,而是闻言说道“文之丞,你如今是郎君的犹子,却不可背后议论郎君同亲信、家臣之间的关系。”


  这位公家贵女年岁不大,今年刚到二十,然说起却历来严肃认真,不过也不让人觉得奇怪,毕竟姊小路家中的另外两位,怎么看都不是个能够维持家门的人物。


  长谷川元盛自来到中泉馆居住,心情一直很好,每天除了跟随馆敷内的净土真宗僧人读书以外,便就是去道场内,跟着年龄相近的‘寄子’们演武。


  今天正值休沐,所以才跑来后宅闲坐,讨要些蜜饯干果,听到主母的训教,并未觉得害怕,反倒是觉得自家发现了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哈哈一笑,俯身再次下拜,而后起身说道“是了,文之丞恭领夫人训戒。”


  心里想的却是“难怪犹父,每次遇见夫人时候的样子,简直比我还要恭敬三分。”


  立石泷入到室内,看见高师盛端坐案前,对着窗户,正捧着一卷书在聚精会神地看,凑近看了眼,见竹简上写着“御宝可算节过令明年御之由,旁所思食也。依难合期向后御年巃,可犹御参谒之由,所思食企也。”云云,温婉笑道“判官又在读《东鉴》了。”


  《东鉴》即使前朝镰仓幕府时期的官修史书《吾妻镜》,吾妻是地名,是关东地方的总称,‘镜’即以史为鉴之意,亦有说吾妻之意来自平赖盛。


  源平合战过后,伊势平氏满门千余口投海自尽,唯有解兵乞降的平赖盛一人独活,平氏灭亡之后,此人遭到京都百姓垢骂,耻与他这等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同居一国。


  最后不得不离开京城,前往自己在越后的领地蒲原五百刈村,但是当平赖盛一家通过越后的这条海边断崖时,他的妻子和幼儿却被涌起的一阵巨浪卷去,悲恸之余,平赖盛写下一首和歌“亲不知子不知,越路浦波之恶,使吾妻子尽失。”因为这个典故,此地便得名“亲不知子不知”。


  本书成於镰仓时代末期,具体作者已不可考,但应是由幕府中枢的多人编纂,从当时当权的北条得宗家的角度来记述,是镰仓时代流传下来幕府正史。


  不过因编纂者的立场偏颇,对源氏三代的评价十分严厉,强调北条得宗家的活跃。


  。


  无弹窗
——

  第七十五置彀在此待入瓮(六)

  因此,公正性反而不如同时期的公家日记,如《愚管抄》、《玉叶》,但此书在武家中的地位,仍旧是占据着不可动摇的地位,有着千秋东鉴吾妻镜的美名。


  高师盛不好饮酒,对博戏、鹰狩、犬追、相扑等这些武家娱乐活动,唯独喜读史书,家中除去妻子置办的诸多物件以外,属于他自己的除去必备的衣甲、刀枪外,就是那满满一大箱的书卷,

  在骏府城奉公早晚的时候,高师盛即便外出,怀中常揣有书卷,偶然偷得浮生半日闲暇,总要找个地方闲坐阅书,尤其是对《吾妻镜》常读不厌。


  听到立石泷说话,荀贞才发觉她来了,笑道“以史为镜鉴,方可能窥见的得失成败,‘君是船,臣是水,水涨船浮,水涸船也难行’,以前未曾押司过郡乡,故而不能尽解其中之意,而今观来却是所言不虚。”


  高师盛闲谈半句,便将手中的《东鉴》合拢,问道,“你来见我可是有事?”


  “方才接到野田城方面的忍者来报。”


  “噢?”


  “菅沼定村今早亲率百於部众出了野田城,前往善秀寺去了。”


  高师盛大喜,转头对一直在旁侍奉的大井盛朝吩咐道“此计已成九分了!……,快遣人去善秀寺,通知长年斋、内藤光秀等人,这最后一分能不能成就看他们的了。”


  “诺!”


  “岛崎景信呢?”


  “他现在城外的军营内,拣选得用的军势。”


  “快遣人去把他叫回来,再将长谷川元忠、长谷川隼人、一色贞秀、秋鹿仲麻吕等人来,这件事到让他们知道的时候了!……把国司元纲大人也召来。”


  君不密丧其国,臣不密失其身,事不密则成害。


  高师盛谋取菅沼定村之计,至今只有小野忠明、内藤光秀两人两人知晓,现在到了计谋快成之时,可以告诉余下人等,也不必担忧国司元纲反对了。


  大井盛朝应命,出离书斋去召诸人。


  ……


  野田城距善秀寺不远,两低间一无山川相隔,二无川水阻拦,菅沼定村清晨带人出了野田城,临近晌午即至嵩山宿。


  小野忠明、内藤广秀已得了高师盛的消息,派人联络同样带兵悄悄潜伏在町宿内的长岗右卫门、山田丰五郎两人,四人相约在一家座商的别院内相聚。


  这间土仓是长田家的产业,故而安全方面无需多作担忧,这些天陆续潜入进嵩山宿的兵力,已然近二百人,全部都分散埋伏在町宿场内的各处。


  除去部分装扮成从远江国来的长田家商队外,剩余部分则是打扮成浮浪武士、货郎、虚无僧、甚至七八名户隐忍者,还领着十几名恶党组成了一个能剧团,在町宿场内表演卖艺。


  因为户隐忍者飞鸟传信之故,小野忠明等人在菅沼定村到来之间,便得到了消息。


  这会儿众人翘首以盼,等待着更具体的消息,一个用心棒打扮的佩刀浪人从堂外进来,顾不上擦去额头汗水,说道“菅沼定村到城外了!奥平贞晴刚迎上去,不过铃木重澄正在家中接待云法寺的坊官,没有同去。”


  菅沼定存是贺茂众的総领,亦是善秀寺的坊官,他驾临到来,奥平贞庆是得出迎的,不过铃木重澄的那边儿,不知双方会不会因为铃木重定的到来而直接翻脸。


  不多时,又一虚无僧打扮之人从堂外进来,摘下‘天盖深笠’说道“奥平贞庆引着菅沼定村带着全部随兵,直往铃木宅邸去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又一人进来,喜色满面地说道“打起来了!铃木重定带来的僧兵被缴了兵器,他本人也被一并赶出嵩山宿了!”


  “可惜!当真可惜!”小野忠明扼腕叹息。


  “禅师这是在可惜什么?”一旁的内藤光秀不解问道。


  “自是可惜菅沼定村这位‘鬼志摩’,未能取那云法寺坊官的性命!”


  言罢,小野忠明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小声吩咐了几句,只见内藤光秀微微错愕,随即是一连串的不住点头,而后直接起身离席,乔装打扮成浪人的模样,领着几人从别院的后门鬼鬼祟祟的离去,往铃木重定等人的方向摸去。


  嵩山宿终究不是兵砦、居城。为了不至于驻扎的军势因为扰民而引发骚乱,早到此地的奥平贞庆、铃木重澄两人是在町宿东、西两处,各立了一座兵营,平时只带着二十几名亲信郎党,居住在各自的宅邸中。


  此回菅沼定村带了上百人,也不能一并带进町宿内,於是便在铃木重定的兵营内歇息,其中不乏监视的意思在其中。


  一直绷着弦的堂上诸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长冈右卫门等人的脸上都浮上了喜色,山田丰五郎击案说道“菅沼定村带兵强入铃木宅邸,驱赶走了铃木重澄的一门,可见他已消除了对铃木重澄起了疑心,善秀寺证莲态度不明,加上寺中还有百名僧兵,他此番入城,必住在奥平贞庆宅内,奥平贞庆宅内平时便只有不到三十人护卫,加上菅沼定存这五十郎党也不足百人,以我等二百之众,攻取不难!”


  长冈右卫门这些天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这会儿猛然起身,按刀说道“禅师,天都快黑了,过不了一两个时辰就要入夜了,到底该如何动手,便就直等你发一句话了!”


  小野忠明这会儿却不着急了,手捻着佛珠,开口笑道“菅沼定村莽夫之辈,会中此计策,实不足为奇。来了这嵩山宿,已成瓮中之鳖,我与证弘院主连日多次出入奥平贞庆、铃木重澄两人的宅院,早搞清楚了他们宅中的布局、守卫,今夜我等必能功成,只是……。”


  “如何?”


  “在擒获这三名乱贼前,却还要一事需得做下。”


  “何事?”


  “嵩山宿内外本就有恶党三百,再加上两人新近招揽的浪人、流民,估计也快要有五百来人了,今夜之事,擒获这三人容易,想要安然脱身却难。”


  。


  无弹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