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辎车粼粼入馆厅
作者:admin      更新:2023-05-10 18:48      字数:6236
  这名暂时驻守中泉馆的武士不是旁人,正是攻打千国寺城最后之战手刃三敌,功名不小的秋鹿仲麻吕。


  不过因他出身不好,秋鹿家乃为橘氏出身,又只是个没落小豪族,即便在出阵信浓立下了功绩,但也没能实际受赏多少。


  仅仅只是被充进郡兵的缺额里面,当了个兵佐头,多拿一份扶持米和年俸摆了,而后就被打发来了三河国,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中泉馆内驻守。


  秋鹿仲麻吕带着人焦急忙慌的想要拜谒高师盛,还没等靠前,就被前方引路手持仪仗的幡持众当场拦下。


  这些幡持多是出身远江高氏一门的武士,既然两边并不相熟,自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看,秋鹿仲麻吕看着这些幡持的阵羽织上的家纹,多数都与高师盛所用的相同,知晓当是族中的本家武士,连忙低声下气的恳求,请其代为自己通禀一声。


  秋鹿仲麻吕打过仗,杀过人,当初在经略安云郡的诸多武士之中,也算是员骁勇猛将,光高师盛亲手所写的‘染血感状’就拿了三封,可见确实有些本事。


  这会儿被一群凭借家名的‘姬武士’拦住去路,却也只能任由对方横眉冷指,弓着腰,低着头,保持着恭顺的模样,满脸讨好的笑容。


  秋鹿仲麻吕心中甚是哀苦,先前他就接到了从坐镇佐久城的半国代,朝比奈元长发下的公文,知道高师盛升任了检非违使,让他提前召集豪族前去郡界相迎,他倒是着公文要求派人传信催促郡内的豪族。


  当时回话的时候都是满口答应,结果等高师盛这个检非违使真的来了,一个个又开始装聋作哑,不是得了急病,就是身体抱恙,反正就是全都来不了。


  本来秋鹿仲麻吕寻思要不然,就带着手下的足轻去郡界相迎,转念又一想,这百十名驻兵全都去了,固然能够将场面撑起来,但中泉馆可就没人把守了,才刚刚经历过一向一揆,谁敢保证驻兵离开后,不会出乱子。


  可要是带着十几、二十几号人取迎接,实在是丢人到了极点,还不如不去,心里忧愁,深恐遭受这等无妄之灾的牵连,而被高师盛训斥责罚。


  虽说检非违使管不到郡兵,可眼下八名郡内最大的代官就是统领过自己的阵代,更不用说对方家声名高,还是朝比奈元长的爱侄,真个发怒,说不得今天就要被拖下去责打。,心中更是不住的痛骂八名郡的这些豪族。


  很快就有人来唤他前去搭话,秋鹿仲麻吕忙不迭地跟上,到得车架前,看见眼前站立的皆是相熟之人,不觉得心绪大定,连忙拜倒在地,恭声说道“仲麻吕见过武藏守。”


  高师盛撩起车帘,抬眼望去,见得是原来是过去的故人,倒是不好再发作。


  高师盛虽谦恭下士,可也是杀人如麻的武将,为人谦逊恭谨,却不代表就能够容忍别人给他的侮辱,他为保司庄头之时就敢捏造罪名掠杀豪强,举手间断绝了三沢氏满门。


  出阵信浓时,更是有接连戮绝俘虏之举,死在他一言之下者,不知凡几;旋即屠灭一郡,敌我双方数万军民,谁不畏他之威?

  引佐郡豪族强宗,无不是对他恭敬有加,刻意屈膝,以卑言微辞讨好;就连井伊家派来的家老,对答之时,言必称呼判官,对之殊为敬畏尊重。


  如今行至八名郡,却还没入中泉厅馆,就被这些乡下愚氓怠慢,他表面上就算再从容,心里也是恼恨,但高师盛城府日深,休说这件事情与秋鹿仲麻吕无关,就是真个办事不力,他也不会当众斥责,凭空让那些豪族看笑话。


  故此,他看到这名远江武士跪伏於地,忐忑不安地模样,只是如军中那般,随意说道“仲麻吕与本判官也算是故人了,何须如此大礼拜谒,且起来回话罢。”


  秋鹿仲麻吕见旧主未曾发怒,这才敢勉强从地上爬起,毕恭毕敬地答道“多谢恩主,宽恕无能之罪,我早早就传信通知郡内豪族······”


  高师盛摆摆手,示意他可以收声,改而问道;“你现任何职役?是在军中还是馆厅?”


  “回禀恩主,小人现在军中效力,现为驻守中泉馆厅的兵佐头。”


  高师盛在回返远江后,向舅父朝比奈元长递上‘功名状’,表举了不少麾下有功的武士,其中除了相良景泰、本间藤秀外两人外,排在第三位的就是秋鹿仲麻吕,受到表举才能出仕骏府军中。


  虽然兵佐头的职役不算高,但今日相见,秋鹿仲麻吕亦可要尊称高师盛为一句恩主,不然传扬出去,就要被人斥责为不知恩义之徒,从此在东海道内就要寸步难行,况且他留在八名郡内驻守,不呆个一年半载是不用想回远江。


  郡内最大的代官就是高师盛,高氏又是远江五姓之家,於公于私他也是乐于依附这等权门势族,来博取个更好的出身,所以在前头等候时,才会如此卑颜屈膝。


  高师盛点了点头,说道“我奉骏府调令,备位押领八名郡的判官,你既为城中守备,可去前头带路,引领我车架入馆厅。”


  秋鹿仲麻吕在高师盛军前效力过,自是知晓这位判官不会好相与之人,见到如此轻描淡写的就让他引路入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心中庆幸之於,不免也有些忐忑难安。


  刚刚一路过来,见得不少在信浓军中的旧人,这哪里是来像其话中所说押领郡乡这么简单,再看看跟在高师盛车架前后的数百名步骑,虽然大半一看就是随行的徒附奴婢,但剩下的军势各个刀枪出鞘,杀气腾腾,怎么看都像是随时准备出阵弹压的样子。


  他不免艳羡起来,暗想道“如此声势,出行数百徒众随从侍奉,纵然一国大名也不过如此。”随后想起那些给他难堪的郡内豪族,幸灾乐祸起来“以后的好日子还在后面那。”


  随后提起精神,快步回到前头,自去给高师盛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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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章驰兵入城夺山寺


  立石胧一路上话少,但不代表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待秋鹿仲麻吕去前头引路,开口问道“判官今来八名郡上任,却无一人相迎,这些豪族着实可恨,缘何不让那人将其中原委讲明白?”


  还未等高师盛回话,姊小路千华院代为答道“是非曲折,自有公论。何必听一下役在人后编排议论?”


  立石胧一时语塞,她现在可不敢得罪这位正室夫人,唯有诺诺称是,至於心里究竟如何所想,就只有自己才能知晓。


  对於自己妻子所言,高师盛以为然,到底实情如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个判官是怎么认为,此中玄妙,自不足为外人所道。


  遂手持折扇,抬起车窗外的竹帘,望向不远处的中泉馆,笑了笑,说道“纵有何原委因故,又与我这位判官有甚关系?我只知八名郡的这些豪族皆有轻慢骏府之罪。”


  高师盛吩咐车架入城。


  北庄盛忠拨马往后,过来问询“家督,这些军势可否要同徒附一样留在城外等候?”


  依照骏府法度,非城中驻兵无故不得善入城内,即便是高师盛这个检非违使所带的‘放免差遣兵’也不得超过三十人,国司元纲此时过来询问,自然不是为了敦促判官遵循法度。


  中泉馆与其说是居馆城砦,倒不如说是座佛寺更为准确,城分为城下町、天守阁、中泉寺这三个部分,而城内大半倒是都属于中泉寺所有,其他乡村的豪族今日无暇惩处,但却可以先带兵杀进中泉寺,先把里面的和尚们给料理了。


  好让八名郡国人知晓,押领判官的威势。


  高师盛答道“万次郎何必与这些无知蠢人动气?”指着馆城西,说道“哪里似是兵舍,可先带军势、徒附先去此处安顿下来。”


  中泉馆哪里有什么兵舍,西面正是佛寺所在的位置,僧舍禅房众多,足可以供这数百人一齐宿住。


  北庄盛忠望了眼,说道“佛门清修之地,正好可让随行的这些善男信女前去参拜神佛,不过若是有恶僧阻止信众,又当如何?还请家督明示。”


  高师盛命人召来岛崎景信、山田丰五郎、长冈右卫门前来,当众解下随身佩戴的太刀,交给对方,淡淡地说道“中泉寺在去岁冬日,已经被朝比奈兵库所查封,原寺中僧众尽被逐回善秀寺,寺舍佛堂皆为我中泉押领检非使厅所有,窃据佛寺的流贼,乖乖束手就擒则罢,若敢抗拒法度,立斩不赦。”


  郡乡内想和高师盛这个判官作对的豪族再多,他这个骏府直臣也不惧,但中泉馆这座使厅一定要控制住。


  他现在初入郡里,乡里的各家豪族大概还都在观望之中,等着看他如何应对此事,若是被人逼得无处落脚,这些豪族必然要从心底里轻蔑於他,从此以后,治理郡乡,收拢豪族递进投献一事,自是无从谈起。


  是以他才会说‘用兵之道,贵在於神速’,马不停蹄的就直接驰行中泉馆的一个原因,只要能够控制这座居馆,他才能在八名郡中获得一个稳定的立足之地,那时便可进退自如。


  这些豪族在他的打压下,就算真的敢举动发动国人一揆,也足可以据城坚守,向佐久城求取借兵,从容进剿。


  岛崎景信心领神会,杀人放火的事情他最是擅长,不在多问,正欲点齐手下的浪人、恶党组成的彰义队去夺占中泉寺,高师盛叫住了他,吩咐道“可先将驻守居馆的远江驻兵一起叫上,且记得将这些无视法度的住持、监院、坊官请来与我一会。”


  住持、监院、坊官多系出名门,其宗族在三河国各郡内都颇有威势,与普通和尚、僧兵可不同,僧兵杀了就杀了,若是万一失手错杀了这些‘得道高僧’,双方脸面上都会不大好看。


  高师盛虽然不惧怕,本证寺的指责和破门绝罚令,但多少也是个麻烦事。


  岛崎景信应诺,带领长冈右卫门、山田丰五郎等诸多浪士,驰马跃至队伍前头,一声令下,北庄盛忠作为监军押后,四人带着点选出百於步骑离开大道,先行往城西而去,径直杀奔中泉寺而去。


  高师盛只带着家眷仆役、青木大膳、一色贞秀、大井盛朝等人与长谷川隼人部下的几十名旗本队,在秋鹿仲麻吕的带领下,催动车架,往向天守阁的位置而去。


  中泉乡历史悠久,镰仓时为足利一门所有的御家宛行地,至今已有四五百年。


  最为出名的当是所属乡领内的两个庄园,分别名为细川庄与一色庄,前者担任幕府三管御领、后者则为四职之家,而这座中泉馆过去就是由这两家足利一门众轮流担任馆主。


  故而中泉馆在东三河国的位置不仅紧要,而且非常具有政治意义,所以骏府才会将厅馆设立此处。


  这也是高师盛为何不惜大开杀戒,同城内的净土真宗武力对抗,也要将之控制在自己手中。


  天守阁在城东南处,高师盛驰车架仪仗行於城中町街之上,因为城中僧众、武家没有人出面聚集百姓相迎,町人多数还都不知中泉馆被划做了检非违使厅。


  突然见到一大群打着仪仗幡旗的武士,簇拥着高师盛的辎车徐行,街上的百姓,大多没有反应过来,亦无人迎拜,反而躲得远远,对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指指点点。


  一色贞秀随行在辎车旁,见町街上如此动静,皱起眉头,对车中的家老国司元纲说道“瞧城中百姓的模样,恐怕还不知判官驾临。这城中的僧人当真着实可恨,各个杀之不足惜。”


  国司元纲抚须不言,略微沉吟片刻,而后答道“家督不是派人去寺中逮捕不法恶僧了么?待一举收取此城之后,家督下一步大概就是要安插人手前往各乡、大村担任庄所保司,老夫观之家督旧部平山党中的武士多是目不识丁的莽夫,就算家督顾念旧情,多数也是争抢不过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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