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新奇的观点。”


  　　“可是, 小精灵，你忽略了一个问题——小龙崽才破壳没多久，大部分知识都来源于自己的血脉。按照常理而言, 这个年纪的幼崽，不会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


  　　戚晓对上银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心中一跳。


  　　但她没有躲避这道视线，而是抬起眼, 平静地注视着他：“可是小黑的成长轨迹和正常的小龙崽相差甚远。”


  　　她慢慢把回忆中有关非白的碎片拼凑起来, 心中叹息。


  　　“正常的龙蛋, 应该是出生在龙谷，被一堆龙看护着破壳。”


  　　“小黑在出生的时候就掉到了边界的地方, 破壳的时候, 差点因为没力气补充能量死掉。”


  　　非白是城主的小儿子, 却因为微薄的修仙资质, 险些成为兄长手底下的亡魂。


  　　“黑龙是全魔法免疫，他没有长辈教导，以为自己是个废物。”


  　　跟着她和师兄来到灵山宗, 渐渐长大一些后, 非白就开始患得患失了。


  　　他没有很好的资质，努力一整夜的收获，可能都比不上天才的一次顿悟。


  　　更不必说，他身上还挂着“关门弟子”的名号。


  　　外人还没有来说道一二，非白便被自己心头的大山压垮了。


  　　他的师兄, 是灵山宗首席，当世唯一一个修苍生道的剑修；


  　　他的师姐, 虽说名声一向不显人前, 但只要是和灵山宗交好的宗门, 都要赞上一句“心思玲珑、符法鬼巧”。


  　　非白自己呢？

  　　戚晓一点点回忆着属于非白的过去——


  　　城主府里养出来的胖团子，在剑冢中顶着罡风前进，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却没有一把剑愿意回应他；

  　　好不容易包扎完，尝试着跟她引动天地灵气画符，却没办法在黄纸上画出流畅的线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依旧挤出一个笑容，说“我试试其他道”。


  　　音修、丹修、体修、食修……只要是可以尝试的道，几乎被他试了个遍。


  　　修道，修道，光是天资这一道门，就足以把大多数人拦在门外。


  　　那时她和师兄参加各种法会都勤快不少，只要奖品可以用来增强体质、弥补天赋，他们就必定会出现。


  　　以至于那段时间，除了她和师兄之外，最希望非白成功入门的，就是那帮指望在法会上赚点小钱的散修。


  　　有的药材如果处理不当，会损伤药性，还没有发展起来的灵山宗也没有那么多灵石、专门请来一个熬制药膳、炼制丹药的药师。


  　　总被他们薅羊毛的百草门门主，偶尔也会外出，非白就只能空口吃掉那些味道古怪的药材，让她慢慢用灵力激活药性。


  　　从七岁到十七岁，整整十年。


  　　非白在十七岁那年，终于可以修道了。


  　　他用一簇灵火，锻造出了一把歪七扭八的剑。


  　　灵山宗的三弟子，成了器修。


  　　后来人门提起这位三弟子，大多感叹他“大器晚成”，却没有人知道，非白选择成为器修，只是因为其他道都走不通。


  　　需要天资的道无法回应他，他便自己用脚丈量着、用手攀爬着，硬生生叩开一道门。


  　　器修之道，最为奇妙瑰丽的地方，便在于——


  　　凡铁亦可成宝剑。


  　　千万次的锻造、千万次的融毁、千万次的重铸，创造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奇迹。


  　　“其实不是的，这只是他自己心里的认知。”戚晓道。


  　　她看着悬浮在空中的茧房，忒狄斯之诺中响起一声轻叹，与她的声音全然重叠。


  　　“非白很厉害，明明可以挺起胸膛，更自信一点啊。”


  　　银看着眼前的小精灵。


  　　很奇怪，明明对方是才出生没多久的小精灵，和小龙崽相处的时间也不是很长。


  　　但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却好像已经注视了小龙崽很久。


  　　银色眼瞳中倒映出来的灵魂，依旧澄明剔透。


  　　她刚才所说的话，没有半分虚假。


  　　长久的沉默后，银有些苦恼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他的银发刚刚及肩，看上去手感很好，在阳光下泛着波光粼粼的虹光。


  　　“好吧，小精灵，说说你的想法。”


  　　“让龙产生迟疑的，居然是自己‘不够自信’，这样的理由放出去，我们大概会被死对头嘲笑很久。”


  　　戚晓对这样的想法不置可否：“把迟疑换个地方，也许会变成深思熟虑哦？”


  　　一向秉持“能用尽用”原则的小精灵，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等非白醒来之后，你和我打一架吧——这段时间，愿意打架的，只剩下你没有出手了。”


  　　银：……


  　　他有些头疼：“小精灵，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打过架了。”


  　　戚晓：“总要活动活动筋骨嘛，还是说，银大人当了太久龙谷的守护者，连最基础的战斗本能都忘记了？”


  　　银哼笑起来：“很敏锐，不过，激将法对我可没什么用。”


  　　龙谷作为龙族的栖居地，自然也是拥有一个类似“领袖”的存在的。


  　　精灵族的精灵女王与森林命脉相连，龙族的守护者与龙谷共享衰荣。


  　　不过两者的工作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比如说，精灵女王偶尔也会需要作出一些事关全族安危的决策；


  　　比如说，银的工作，就是到处晃悠、蹭吃蹭喝，顺便彰显一下龙族的存在感。


  　　嗯，毕竟族群的生活习性不太一样。


  　　思维漫无边际地跑到某一处，灵光突现。


  　　戚晓抬起眼：“黑龙的领域是什么？”


  　　这段时间和她打架的龙族，都能展开各种领域。


  　　虽然呈现出来的形式不太一样，但同种颜色的龙，掌握的领域本源很相似。


  　　举个例子，以朱砂为代表的红龙，领域中的法则，趋向于“力量的复制与分流”。


  　　朱砂是分身，她遇到的另外几头红龙，有隔一段时间力量强化一个阶段的、有操纵火焰使其分流追踪的、也有不间断刻录术法并释放的。


  　　但戚晓没有在龙谷里看到过非白以外的黑龙。


  　　所以她至今也没弄明白小黑的领域是什么。


  　　不知道就提问，瞥了眼声望值系统，她问得非常有底气。


  　　“禁法。”银没有隐瞒情报的打算，“也是‘绝对禁制’的下位领域，如果非白能够成长起来的话，他会是龙谷下一代的守护者。”


  　　戚晓微讶。


  　　邬九的声音从忒狄斯之诺中响起：“在巫妖的记载中，有这样一个传说。”


  　　“银龙是不存在的生灵。龙族的拒绝惹恼了心胸狭隘的神明，在神明的怒火投诸龙谷时，鳞翅足以遮天蔽日的黑龙拔下自己的逆鳞、身躯与整座龙谷融为一体。同族们哀叹着英雄的死去，龙血与泪水染红了生命树的根系——然后，银龙出现了。”


  　　“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师妹，你现在面对的银龙…恐怕就是被生命树重新孕育的那一位。”


  　　“万事小心。”


  　　银：“巫妖天天睡在棺材里面，消息倒是很灵通。”


  　　他没有否认。


  　　就是说话的态度实在有点欠揍。


  　　戚晓微笑：“这样啊，天天睡在棺材里的巫妖都有恋人了，满世界晃悠的银龙大人——”


  　　“依、旧、是、超、龄、单、身、龙。”


  　　她慢悠悠拿起至高赞歌，吹了几句哀婉的调调。


  　　就差唱上一句“小白菜，地里黄”了。


  　　邬九在另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缩在旅馆的床上，滚烫的脸埋在枕头里，依旧没办法降下温度。


  　　清醒过来的小巫妖，后知后觉地开始害羞。


  　　孤寡到现在的银龙，看到精灵手中那个奇怪的吹奏乐器后，终于产生了类似“愤怒”的情绪。


  　　有恋人很了不起吗！


  　　有本事就不要用那个东西来霍霍龙的耳朵啊！

  　　银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微笑：“小精灵，是你自己主动要求打架的。”


  　　戚晓招惹来区域BOSS的仇恨值，心满意足：“急什么，等小黑醒了再说，不然我白挨揍了。”


  　　这种时候，她反倒气定神闲起来了。


  　　银碰了个软钉子，刚才酝酿出来的情绪好似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就没了。


  　　他嘟囔着在戚晓身边坐下：“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精灵的想法。”


  　　戚晓望着远处那片长满枫树的小山：“毕竟…想法这种东西，也不是外人的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


  　　非白睁开眼时，“正巧”撞上银和戚晓打架。


  　　精灵的状态看上去很糟糕。


  　　她并不擅长近身战，没办法脱离战斗，贤者的庇护自然也没有触发自我修复的机制。


  　　眼下，她正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说话声传来：

  　　“在领域中，领域的主人就是掌管法则的神明——你的能力很不错，但在这些装备也一并失效的情况下，又能坚持多久呢？”


  　　“真是奇怪，如果你的领域是‘绝对禁制’，被规则限制的对象，应该也有你才对。”


  　　“而且…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的，都没办法改变你过去曾是一头黑龙的事实——在‘全魔法免疫’的情况下，这种直接作用于法术的领域，又是怎样展开的呢？”


  　　处于劣势的精灵依旧没有认输。


  　　翠色的眼眸看向非白，轻轻眨了眨眼。


  　　——那是师门中的暗号，意为“接下来的话要好好听”。


  　　非白并不明白眼下的状况，但他一向听师姐的话。


  　　“让我猜猜，你是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一件兵器来淬炼了吧？”


  　　“属于龙的古老传承中，正好有禁法和领域类的龙语——只要确保自己即便赤手空拳、也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就好。这样一来，即便自己被法则束缚，也不用担心自身的安危。”


  　　银背身对着非白，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这么详尽的知识，当然不是小精灵自己猜出来的。


  　　为了能用这种凄凄惨惨的状态说出这番话，小精灵故意露了好几个破绽。


  　　虽然知道对方的目的是苦肉计、是希望小龙崽在关键时刻领悟领域。


  　　但现在打架的是他，到时候小龙崽讨厌谁，头一个肯定也是他啊！

  　　稚嫩的、生涩的龙语，自黑龙幼崽喉间涌出。


  　　【禁法。】


  　　【领域。】


  　　【开。】


  　　黑色的火焰无声地燃烧着，将幼小的黑龙簇拥在最中央。


  　　同源的龙语、同源的龙血。


  　　银缓缓转身，惊愕地看向突然展开的领域——


  　　刻意被压制在“禁法”阶段的领域试图去碰撞新生的领域，却被黑龙身边涌动的火焰尽数吞噬。


  　　黑金色的竖瞳中，跃动着前所未有的火光。


  　　戚晓咳出一口血，顺手往身上拍了张回春符。


  　　她笑了起来：

  　　“只需要不断淬炼自己就好了，把自己当成一柄兵器。从凡铁，到绝世神兵，小黑，你已经尝试过一次了，对这种流程再熟悉不过了吧？”


  　　“毕竟——”


  　　“我们家小黑，是最努力的小笨龙啊。”


  　　作者有话说：


  　　待在天才身边其实很容易自卑的（小声）

  　　小黑的心态和零号机超级像，所以碎碎念一点…零号机的小伙伴柒号机也很耀眼！虽然用天才来形容有点夸张，但是对普普通通的零号机来说，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机器人了（点点铁皮脑袋）最开始零号机也很难过，怎么追都追不上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尤其是其他机器人都说“你们之后肯定不是一路人、一定会分开”。就…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也没说错。


  　　不过哦，在努力靠近的过程中，零号机也明白过来了——那些机器人只是不愿意相信会有持续那么久的友谊而已！笨蛋一点也没有关系啦，反正已经做到自己满意的程度了，至于柒号机——作为好伙伴，它才不会丢下零号机偷偷溜走呢！

  　　嘿嘿，知道柒号机最近在准备复习的事情，应该没有空摸过来看零号机ovo

  　　最后！零号机要夸夸所有小天使！（开始往外掏机械玫瑰）大家都超棒的！零号机的愿望就是小天使们快快乐乐没有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