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镇压(上)
作者:admin      更新:2023-05-08 10:57      字数:592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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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要想出入皇宫,除午门外,还有三座宫门,一个便是东华门,此门主要供二品以上官员出入,西华门则主要供帝后到西苑、西郊各园时出入,而北面的玄武门主要供帝后到景山、以及宫中其他人日常出入。四大门中,午门处于皇宫的最边缘,也就是后世的天安门,以前又称端门,民间有“午门斩首”一说。


  自大明开国以来,午门前的广场上前后发生过两次官员大量聚集的事件,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一件是发生在正德年间,原因是因为年轻的正德皇帝要出塞,而大臣们不许,从而导致数百官员齐聚午门长跪。另一件则是嘉靖年间因“大礼议”所引发的官员聚集午门事件。在这两件事件中,正德与嘉靖出人意料的采取了同样的手段来对付官员们,那便是廷杖。


  但袁大海没这个权力,也没这个胆子敢把国子监那帮人放到午门,然后再对他们采取廷杖的手段压制,因为真要这样做了,恐怕在午门前领受廷杖的不会是那帮监生,而是他这个倒霉鬼了。


  国子监和翰林院的那帮人会闹事,这个袁大海是想到的,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他们会闹得这么大,直接就来翻他的底牌了。而袁大海的底牌就是你们可以闹,但绝不能跑到大街上来,更不能跑到皇宫前面,若是你们越过这条底线,那袁大海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他掌握的东厂力量进行镇压了。


  不过镇压也得讲手段,一昧的以黑旗武力镇压,甚至搞出人命来,这显然是不明智的。要知道国子监的这帮监生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却一个个都是未来的候备官员,大多数人的家族非富即贵,关系错综复杂得袁大海根本理不清。如果硬来,胡来,固然可以暂时把眼前之危压下去,但是后果却是不堪设想的。搞得不好,很可能在东林没垮前,自己先成了东林党攻击的目标。更何况据报信的番子说,里面还有很多翰林和一些各部小官,这些人官卑职小,个体不以为虑,但要抱成一团,所发挥出的政治能量也远不是自己可以轻松化解的。


  因此,袁大海决定采用文压,通过不死人的办法来阻止这帮被蛊惑的监生们,以尽可能的减少自己成为东林攻击目标的可能性,当然,也不排除会成为内廷牺牲品的可能。只有当局面真的无法控制时,他才能杀人立威。


  在前往鸡鸣市的路上,袁大海一直在想,国子监生集体到午门来为杨涟鸣冤,若说这当中没鬼,那才是有鬼了。不用说,这幕后的推手除了杨涟他们这帮人,肯定不会有其他人。


  袁大海不信这个世界上真有公义,往往那些公义的行为后面都有人为的阴影,都被人为的添加了阴谋的成份。


  一千多人,不是一个人短时间内一千人突然拧成一条心,抱着同一个目的而来,那只能说明,这是一场有组织,且是蓄意针对魏忠贤的一场政治运动。


  身为阉党的拥护者与既得利益者,袁大海必须要将这运动掐死在萌芽之中。至少,在他还没有能力形成自己的一套体系人马,并对大明国运走势产生影响前,魏忠贤这杆大旗就不能倒,哪怕是抹黑都不能。


  背靠大树好乘凉。


  在普通百姓心目中,对太监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如果再任由东林党他们肆意抹黑魏忠贤,那魏忠贤的结局必然和原来一样,而自己这个一心抱他大腿的鹰犬自然也不会有好下场。


  显然,杨涟他们这次的算盘打得很精明,鼓动这么多监生和不明真相的百姓集体到午门来为杨涟喊冤,并请诛除魏忠贤,声势绝对要比上一百道奏疏要强。动静也闹得绝对够大,正在宫中干自己木匠活的天启不可能不知道,一旦他过问此事,那魏忠贤可就麻烦了。


  如此一来,名利皆收,杨涟大名再度扬名天下,魏忠贤完蛋,百姓们也好,东林党的那帮人也好,从此心目中便是翘首以望杨大洪了。


  手段很好,但对袁大海不好,对自己不好的事情,不管是对与错,袁大海习惯性的第一个想到的念头就是:阻止它,不择一切阻止它

  …………


  赶到鸡鸣市后,袁大海便听到前面的街市上响彻着震天的口号声,彼此起伏,煞是热闹。


  蓝国安正带着两三百个番子散落在正行进的队伍周围,大多数番子都是身着便衣,也不敢靠近人群,那些穿了官服的更是远远躲在外围,唯恐被激动的人群发现他们这些东厂番子的存在。


  远远看去,队伍有好几里长,目测人数不低于五千人,这和先前蓝国安手下的汇报有很大出入。但想想,这么一支长长的队伍从国子监杀出来,还全是情绪激动的读书人,尤其前面都是一帮身着官服的东林官员,百姓们见了自然好奇。再听他们的口号,有心人的再一煽动,队伍想不壮大也不行。


  “袁老弟,老哥对不住你”


  见到袁大海后,蓝国安一脸惶恐,连说自己办事无能,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此时此刻,袁大海也顾不得骂蓝国安什么,扫了一眼此处地形后,发现北侧一里多外是条沿街铺面,街面不宽,比较窄,且路口呈丁字形,国子监师生队伍到达那里后,肯定得从那窄处穿过,不然只有绕道穿过隔壁的街道。但想来这支正激动的队伍也不会选择绕路的,在这些读书人眼里,只怕现在他们就是替天行道,正义和公理全在他们那边,势不可挡吧。


  “大人,属下奉命赶到”


  袁大海正察看地形时,张德喜带人过来了,袁大海也不和他废话,朝那丁字路口一指:“看到那里没”


  “瞅见了。”张德喜点了点头。


  “等会我带人出面阻拦他们,你看我手势行动,我若挥手,你便带人从我身后杀出,一露面,就给我对着人群前面射箭,不过记住,只能射地面,不能射人,要是射死人,我唯你是问”


  张德喜怔了怔,但还是点头应道:“属下明白”旋即扭头喝命手下那帮黑旗:“走,跟我来”


  先前来报信的那两个番子这会也找了过来,说是大人交待的事情已经办妥,袁大海听后,当即不再耽搁,朝蓝国安道:“蓝老哥,走,咱们会会这帮不要命的读奇 书 网址——

  第一百章 镇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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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袁大海要自己也去,蓝国安心中叫苦,那帮读书人现在正群情激动着,打出的口号诛除阉贼,一路行来,浩浩荡荡,就差打砸抢了。沿途自己的人不是没有试过阻拦他们,但那帮读书人也不知哪来的胆量,往日的斯文也不要了,竟然卷起袖子就上来围殴自己的人,再加上那帮百姓,番子们哪里有还手之力,唯一能做的就抱头鼠窜了。


  群情汹涌之下,还要试图去阻止,这就有点不智了,瞧这帮读书人架势,那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要是急了眼,哪个还管你是什么人,不打死你就算是好的了。


  蓝国安想劝袁大海还是算了吧,咱们东厂现在已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不如放他们过去,他们再闹也得有个收场的时候,犯不着把自己性命也搭进去。升官发财是好,但也要有命去享受啊。


  嘴巴刚张,就见袁大海已经昂首带着十几个番子去了,蓝国安犹豫一下,还是一跺脚跟了上去,但却不忘招来数十个手下保驾,关键时候总得有人保着自己逃出来才是。


  那些番子被自家百户拉着去阻止黑压压的人群,人人心里打鼓,脚下如千钧重,每一步都迈得那么沉重。


  风萧萧兮易水寒,番子一去不复返?


  ……………


  “誓诛阉贼”


  “宪臣无罪”


  “……”


  一步步的往前,袁大海的心里也打鼓,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不知为什么,他想到了如果自己没来到这个时代,两年后的天启六年在无锡发生的抗税事件,想到那个被愤怒的市民打死的东厂番子,袁大海就不由哆嗦。


  眼前的场景与那场事件何其相似,只不过主角由无锡市民换成了国子监生而已,但是读书人一旦被正理与公义鼓动而走上街头,那么他们所发挥出的能量就绝不是市民阶层所能比的。


  君不见,轰轰烈烈的五四运动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


  君亦见,我袁大海不想成为那个被打死,连名字也没有的番子,更不想成为那个躲在茅坑避难的老兄

  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的迎着人群一步步的朝前。


  不管怕与不怕,他都没有选择。


  ……………


  民意不可违,民心可用

  听着监生们慷慨激昂的叫唤,看着沿途不断加入的百姓,蔡毅中胸怀大发,翘首远望皇城方向,心中荡漾,难以复平。


  此战若成,众正盈朝将再复朝堂也


  缪昌期,蒙古血统,平生行事敢作敢当,好大丈夫行事,快意恩仇,正如**那个让自己鄙视的小白脸冯铨般,但想了,便当做,婆婆妈妈做甚


  今要诛魏阉,便当义无反顾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身为大明臣子,忠君上,清君侧,天道也

  热血的年轻人,震天的口号,激动的百姓,必胜的信念。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整个京城已经为之轰动,小贩们放下手头的买卖,加入到请愿的队伍当中,酒楼的伙计们也不去上菜了,肩膀上搭条毛巾也随着人流而去,正在杀猪的屠夫也顾不得剔毛了,打着赤膊便同去请诛阉贼了,手中那把油光闪闪的杀猪刀看上去是那么的耀眼。就连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也禁不住推开窗户,倚栏凭望。更有那烟花巷柳的卖身女子手持白娟,站在巷口为士子们鼓气加油。


  诛国贼,匹夫有责,弱女亦有责,概因我等都为大明人

  ………


  浩浩荡荡人流,如乌云压顶,滞得东厂诸番人心慌慌,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今日之局,有进无退

  如潮水相撞般,从高空俯瞰,大浪翻腾而来时,却突然有一叶扁舟在风浪中反向而来。


  最前面的国子监官员最先发现了对面有一队番子出现,为首的是一个百户模样的大汉。


  短暂的愣了片刻后,队伍连停也不停,继续向前开去,仿佛要把那队番子吞没。


  一步、两步、三步…


  十数步后,一声大喝从那百户嘴中发出,浑厚的声音压过了人群的吵嚷声,亦压过了那些口号声。


  “有越一步者,死”


  大丈夫焉能被鹰犬所吓


  然鹰犬手中之刀却是吓人

  “停”


  蔡毅中下意识的伸手拦住还要继续向前的同僚们,那些番子手中的绣春刀让蔡大人觉得必须有所反应才是。


  “大家莫怕,东厂不过阉贼爪牙,我等皆正气之士,自有公理在,怕他们这些爪牙做什么”


  缪昌期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见蔡毅中叫队伍停了下来,忙振臂呼了一声,尔后奔到蔡毅中身边,看了一眼国子监那帮人,二话不说便向那些番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叫道:“你们这些阉贼鹰犬,休要螳螂挡车,快给我滚”


  国子监丞陆云方才见番子们拔刀,着实吓了一跳,先前不是没有过东厂的人来阻拦,但可没人敢拔刀,现今对方却拔刀相向,还说出那杀气凛凛的话,确是让他心惊。但四周看了一眼,发现除了眼前这几十个番子外,并无东厂大队人马在,再听缪昌期所言,不禁胆气一壮,马上鼓动身边的监生们:“大伙莫怕,我等有上万之众,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这帮番子,怕他们做甚大伙随我来,冲散这些番子”


  说完便当先向对面奔去,他这一带头,顿时数百监生们呼啦跟着他向前冲去,前面人带头,后面的人更是毫无所惧,最后面的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前头的人突然加速,以为快到宫门了,不禁大为兴奋,各发呐喊也向前跑了过去。


  娘的,这帮该死的混蛋

  见请愿队伍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如潮水般向这边冲来,袁大海恶向心头生,大手一挥,顿时,早已待命的张德喜立即带着他所部黑旗从巷子里杀出来。


  黑旗皆是蒙古骑士,百年来一直生活在南海子,可没有那些东厂番子的顾虑,搭弓张箭,随着张德喜的鸣镝所至,百十枝箭顿时射了出去。


  “嗖嗖嗖……”


  正不顾一切往前奔跑的陆云最先听到一声尖啸由远及近,本能的反应促使他硬生生的止住脚步,人还未定,就见一枝厉箭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射在自己的脚下。


  凉气陡生,陆云大吃一惊,抬眼看去,但见不知多少枝箭向着自己射来。


  我命休矣

  陆云只以为自己要遭番子毒手,闭目便要等死,不想耳边箭声不断,身上却未有疼痛,张眼一看,那些箭枝竟然在自己的脚前整齐的排成一排,好像个栅栏般。


  “再说一句,敢有越一步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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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一章 镇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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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一章镇压(下)

  读书人真不怕死吗?

  这个问题,答案有很多种,诸如汪文言便是不怕死的,所以袁大海也吃不准眼前这支队伍中会不会有很多个汪文言,给他来一个“倒下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那可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不过严格来说,汪文言并不是纯种的读书人,说他是个流氓差不多,只不过这个流氓有些文化而已。


  那这些纯种的读书人怕不怕死呢?

  疑惑一闪而过。


  袁大海的表情依旧很狰狞,眼中闪烁的全是凶光,握在手中的绣春刀寒气逼人,似乎只要监生们再往前一步,他真的会毫不犹豫杀人。


  事实证明,读书人并不是不怕死的,虽然他们中是有些人不怕死,但突然杀出的黑旗,突然射出的利箭,以及那充满杀意的威吓,还是让骚动的队伍瞬间静了下来。


  有人在缓缓后退,但是退了几步后,发现身边的人没有退,他的脚步自然不再好意思往后退了。倒是人群中有很多百姓却毫无所惧的挤到了前面,怒目看着对面的番子,一脸的无畏。


  仗义每多屠狗辈


  “大人,怎么办?”


  司业赵孟眼皮打跳,他很怕这些东厂番子真的会杀人,要知道,从小到大,他赵大人可是连只鸡也没杀过,见到血就发晕。文人的骨气他有,但是要是白白送死,他却是不干的。


  数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才换来如今的功名,如何就能轻易舍弃了呢?

  死道友,不死贫僧。


  望着地面上那些并排而立的箭枝,再见那些骑在马上搭弓张箭的番子,蔡毅中头皮同样发麻,他同样吃不准番子们会不会动手杀人。但他是此行队伍官职最高的,乃上千监生心目中的领袖,此时此刻,也不能就怯了,否则,颜面无存。


  周宗建的脑袋同样也很大,为了确保这次请愿的成功,他甚至不惜编造谎言叫人通知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说这次行动是得到首辅大人同意的,但他没想到,东厂的人会这么横,公然以武力相威胁。


  小打小闹他不怕,之前也有过数拨番子来寻事,但却被万众一心的监生们齐致赶跑,但如今,对方却亮了刀子,面对生死的威胁,前进还是后退,这个选择让他真的为难。


  怎么办?

  进还是退?


  若是退让,岂不前功尽篑?


  杨公和左公他们还在等待午门前的捷报,若是就此退让,岂不是让魏阉更加得意张狂?


  苦恼之余,愤怒更加,对魏阉更是憎恨,恨不能食其肉吞其骨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一下呢,怎么着他们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东厂的人滥杀无辜吧?少字

  其实他也不想想,他们这么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杀往午门,为的就是砍了人魏忠贤脑袋,东厂的人不急眼才怪。


  大凡关键时候,总会有人不畏生死,振臂一呼,身先士卒,为了公理义无返顾。在蔡毅中和周宗建他们都拿不定主意时,一个小人物出场了,此人乃翰林院编修叶志选。


  “你们怕什么?我等既已至此,生死便是置之度外的,今日不请诛阉贼,便长跪那午门不起倘若被阉狗爪牙所迫,便彷徨不敢向前,要我等又有何用今天子被阉贼蒙蔽,以致宪臣含冤,若大家不能一鼓向前,揭发阉贼面目,真相便长掩于地下,正直大臣无可立于朝堂此公理又何在,公义又何在公道自在人心,纵使阉贼使人夺我性命,我之骨气亦长存世间”


  “若诛除阉贼须鲜血涤荡,我叶志选便愿做那人头落地第一人,只消能保宪臣,诛除阉贼,一死又何足惜”


  这个官不过七品的小小编修在此刻所表现出的大义凛然之色,令一众官员羞愧,也令监生和百姓们仰慕,也让袁大海倒吸一口冷气,看来不要命的真来了


  “要杀便杀,要我等回头,万万不能”


  叶志选昂首向前,生死已是浑不放在心上。正义之气,甚至使得蓝国安的那几十个手下也不禁钦佩。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大声诵起了文天祥的绝笔诗,如此一来,人群再是忍耐不住,一个,两个,无数个脸色坚定的官员、监生、百姓们面无所惧的向着对面的番子行去。


  热血可以使人忘记害怕!

  “你们当真不怕死吗”


  眼看人群就要冲过来,袁大海忍不住喝问一声,他为自己的判断感到汗颜,自己确是小瞧了这些圣贤传人了。


  走在最前面的叶志选朝他冷笑一声:“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袁大海叹口气道:“你道你们现在所做的真是正义之举吗?”。


  叶志选扬声便道:“阉贼乱政,迫害忠良,蒙蔽天子,以致宪臣含冤,今我等为宪臣喊冤,自然是为正义之举”说话间,已经又向前走了十几步。


  陆云这会也不怕了,紧随叶志选身边,喝道:“你们东厂不过阉贼爪牙,向来目无王法,肆行无忌,如何能知我等公义”


  “公道自在人心,谁是谁非,自有人心在”缪昌期猛的快走几步,越到人群前头,朝叶志选重一点头,与他并排行在前面。


  “士可杀,不可辱我劝你们这些番子还是离开为是,否则,便是叫天下人唾骂与你们”


  蔡毅中回过神来,但见叶志选和缪昌期已经到了最前面,再见无数士子和百姓从身边穿过,老脸一红,再也不好意思站在那不动了,怒哼一声,便朝前行了过去。


  “袁老弟,咱们还是撤吧”


  蓝国安急了,请愿队伍已经不到五十步距离,再留在这里,只怕会被愤怒的人潮吞没。


  “富贵险中求,老子就不信他们真不怕死”


  袁大海咬牙低吼一句,铮铮的望着那些悍不畏死的读奇 书 网址——

  第一百零二章 番子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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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二章番子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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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年龄的增长与多部作品的累积,骨头已日趋成熟,诸君此时不拉兄弟一把,岂不愧对党国?


  ………


  “你们再敢往前,就休怪我东厂无情”言毕,后退两步,轻抬右臂,冷冷扫视一眼人群后,袁大海嘴唇一动,悍然下令道:“黑旗听令有进至四十步内者,格杀勿论”


  叶志选根本不为他这话所动,望着袁大海的眼神鄙夷不屑,好像在他的眼里,对面那些番子就如蝼蚁般不值一提。缪昌期却怕人群有人被吓住,忙高声呼道:


  “大伙不要怕,番子在虚张声势,咱们可是朝廷命官,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杀咱们”


  “不错,缪大人说得对,咱们都是朝廷命官,就算魏忠贤亲来,他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杀害咱们”监丞陆云不失时机的也跟着给人群打气。


  人群中那些东林党的官员也纷纷叫嚷着,原本就不怕死的自然不怕,那些心存疑虑的听了他们的鼓动,一个个则更加坚定信心,东厂再跋扈,再无法无天,总不能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杀害他们这些朝廷命官吧魏忠贤再一手遮天,他也不敢下令手下做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国子监生们相拥在前,年轻与热血使得他们中的大多数根本就不畏死,甚至都不曾想过有人敢杀他们。


  为正义,为良知,为大明,为天下苍生,甘洒热血又如何


  百姓们瞧见翰林和当官的一个个坦然不惧,读书人们也一个个义无反顾,更是叫嚷着上前。在他们心目中,读书人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他们肚中的墨水可是自己一辈子都学不到的,知道的大道理更是自己想都想不到的,所以跟着他们向前,一定就不会错


  不过却也有一些混迹在人群中的无赖子巴不得出个什么大乱子才好,他们可是无心替什么宪臣鸣冤,只是觉得今儿这事实在是太过热闹,若不参与其中,恐怕事后都要后悔。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就跟着起个哄,这往后也能对人吹嘘几句:想当年,爷也是为咱大明出过力的…


  跟着吼几嗓子,壮壮声势,对于这些无赖子而言简直太容易了,又不费他娘的什么事,何乐而不为?但要真拿命去替什么宪臣鸣冤,却是想也别想的。因此听到对面东厂番子说要杀人后,他们便一个个缩了,嘴上激动人心的口号还是要有的,但脚下的步子却是迟迟不肯挪动。好在人实在太多了,多到根本不会有人留心身边的人有什么迟疑。大多数百姓还是愿意追随他们眼中的正人君子去声讨宫里的坏太监的。


  太监,鸟都没有的阉货,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


  人群黑压压的过来,蓝国安的脸都白了,身后的番子有的更是慌得连刀都提不住了。蓝国安几次想喊一声“快跑”,但看前面的袁大海纹丝不动,铁了心要杀人的样子使得他实在是叫不出这声“快跑”。


  袁大海的眼睛一直盯着叶志选,默默数着他的脚步,至于紧随在他身后的官员和监生,袁大海视若不见,至于那些从人群中发出的叫喊声,他更是直接从耳中滤去。


  枪,永远要打出头鸟。叶志选该死,因为他不应该起这么个不好的作用。


  当然,袁大海不否认,一马当先的叶志选在如潮人流的映衬下,显得是那么的高大。而即将成为刽子手的自己就好像后世渣滓洞集中营的特务打手一般,行为举止都透露着几分凶残。


  若是有一部摄像机在边上,那袁大海相信,摄影师的特写一定是给叶志选的,而给自己的只会是那毕露的獠牙,阴险的笑容,恶毒的眼神,并通过自己的某些极度猥琐的动作来体现身为正派主角的高尚与伟大,甚至会特意给自己来个眼神慌张,不敢直视的小小特写……

  可惜,现实不是电影,好人不一定就是好人,坏人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就如无心为恶,有心为善般,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好人的人,他所干的事情却不一定就是好事,而看起来处于民意的对立面,群众眼中的坏人,他所干的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好与坏,不应该盯着某个细节,而应该放大了来看。


  呼,缓缓的吸气、吐气,随着叶志选的身影越来越近,袁大海的心也开始为之跳动。


  …………


  四十步,叶志选的一只脚已经踏入地狱

  说过的话就要算数,否则何以服众,更何以威摄人群,要想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在魏忠贤心目中建立起来的地位,就得他娘的豁出去


  在叶志选的另一只脚也要朝前踏去时,袁大海的嘴动了一下,毫不犹豫喝了一声:“射”


  随着他这声“射”,十几把长弓顿时脱弦,利箭带着尖啸声射向叶志选。


  叶志选无处可躲,也无处可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的看着死神向自己招手。


  “噗哧”


  随着第一枝箭的射到,叶志选身后的官员们便听到一连串的箭枝入肉声。


  四十步的距离以劲弓直射,穿剌的力量足以将清瘦的叶志选带向后方,或者,也可以用脱线的风筝来形容中箭的叶志选。


  他的身体向后跃去的瞬间,地面上拖了一条长长的泥迹。


  “阉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在身体倒下去的瞬间,叶志选发出了最后的呐喊,声音凄惨而尖厉,饱含愤怒与不甘。


  “还有何人不怕死的”


  袁大海的右臂依然悬在那,似乎只要他再次挥下他的右臂,便可以夺去一条鲜活的生命。


  叶志选倒下后,前面的人群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沉默,人群突然如定格般沉寂了下来。数秒之后,一个年轻的监生发出了歇斯里底的哭叫:


  “番子杀人了,番子杀人了……”


  第一百零二章番子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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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三章 书生满地走,当官不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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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三章书生满地走,当官不如狗


  一个大活人在自己眼前死去,这是件令人恐怖万分的事情,尤其这人还是朝廷的官员,是自己平日朝夕相处,一起喝过酒,一起寻过乐的同僚。


  如果在最前面的是百姓们的话,又或是那些屠狗辈,可能还不致如此慌乱,但偏偏在队伍最前面的是那帮国子监生和翰林们,这下便就坏了。谁也没有想过东厂的番子真敢杀人,谁都以为这些魏阉的爪牙只是虚言恐吓,哪知道对方竟然说杀就杀

  这个世上,真正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读书人还是很少的。叶志选不断喷溅鲜血的尸体让这帮平日里只知吟诗作对,在酒楼和ji院寻欢,以男宠为乐的翰林们最先崩溃了。先是目瞪口呆的望着叶志选的尸体,尔后是瞧向那还在搭着弓的黑旗番子,再见那作势就要挥臂的百户,“哗啦”一下,胆气瞬间烟消云散,翰林老爷们如鸟兽般四散散而逃,一个个抱头鼠窜,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此刻在他们心中,什么公理,什么正气都是昨日黄花菜了,早就抛到九宵云外去了这会,老爷们想的更多的:可不能枉自送了性命,圣人云,留得青山在,方才有柴烧嘛…


  更有人如此安慰自己,来日方长,要诛阉贼也急在这一时之间,待先避过这劫,再重整旗鼓,如此,也不枉我圣贤名声…


  蔡祭酒这会也是懵了,如果他的眼睛没有看错,他分明看到请愿的发起人周宗建周大人已经拔脚溜人了。


  要不是周宗建和缪昌期前来鼓动,蔡毅中可没想到要组织监生们前往午门请愿,上奏疏弹劾魏忠贤,那是随大流,人心所向,闭上门在国子监闹翻天,那也是自家的事情,总是闹不到人命这份上。可现在,却是闹出了人命,这让他再也不敢继续下去。死的叶志选是翰林院的人,不关他国子监的事,既然周宗建跑了,自己又何必在这强撑,要是杨涟他们怪罪下来,这黑锅也是应由周宗建来背的,关我什么事

  念及于此,也顾不得缪昌期等“强硬派”还在那里与番子们针锋相对,蔡毅中偷偷叫上陆云、赵孟他们,是头也不回便走人了。缪昌期他们走不走,可不**的事。这会,还是各家自扫门前雪吧,你们若真不怕死,那就好汉充到底,继续往前走啊


  ……………


  叶志选中箭倒地,几个靠得最近的监生们像躲避瘟疫般窜向一边,如见鬼似的在那鬼哭狼嚎。他们这一叫嚷,再加上那帮翰林老爷们抱头鼠窜,后面的人还以为东厂的番子杀了好多人,前面已经血流成河顿时一窝锋的乱了起来,偏在这个时候,也不知谁先喊了声“大伙快跑啊,再不跑,可就没命了”


  这声突然冒出来的叫喊好像催命符一般,搅得人心乱成一片。蔡毅中等国子监的官员大多已经开溜,这没了主心骨,人心顿时散了。哪还有人去问真假,更没人理会到底死了多少人,人群这会只知道东厂的鹰犬不是在恐吓他们,而是真的会杀人。


  人多,有时候是有利的,至少声势大得吓人,可以让人远远一瞧,就心生退意。但一旦遭遇突如其来又或是太叫人害怕的事情时,人多,就成了最大的弊端。因为群体是盲目的,几个人的反应往往会带动一大片。正如袁大海眼前所见到的这一幕般,看着已经乱成一团的队伍,他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些读书人和当官的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早就应该把叶志选这个出头鸟给射了,凭的耽误时间。


  不过,要叫一帮手无寸铁,以读书人为主的队伍冒着那些闪着寒光的大刀和利箭再将公义进行到底,似乎也是一件强人所难的事情。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看来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


  人群的瓦解是瞬间的事,前面的人急于向后逃命,后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两相一撞,好了,队伍乱套了,全乱套了!倒地的那些人又不断的哭爹喊娘,好像大祸临头般,搞得偌大的鸡鸣市是鸡飞狗跳。两边的商铺这会全挤满了逃命的人,临街搭的摊子被掀翻一地,那些足以养活无数家庭的货物,就在那些惊慌人群的践踏下变得一文不值。


  让人更为吃惊的是,竟然还有人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


  最先身受其害的国子监的一个监生,当他正准备往后逃时,突然旁边的一个汉子朝他嘿嘿一笑,在监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汉子提手一拳就砸在了他脑门上,那个痛啊,火星直冒,惨得还在后头,监生只觉腰间被人一拽,捂着不知东南西北的脑袋往下一瞧:哎呀,我的荷包被抢了

  “抢东西啊抢东西啊…”


  倒霉的监生不断的呼号着,但他很快就停止了号叫,因为他发现,几乎在他叫喊的同时,自己四周类似抢东西的叫喊声已经不绝于耳。触目所及,都能看到一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凶狠着从文弱的监生手中抢东西,有些更是连当官的也抢了。


  书生满地走,当官不如狗。


  人群中不但有人在趁火打劫,还有人更是什么都不为,就在那捣蛋,他们大声叫喊着吓人的话,说什么番子杀人不眨眼,大家快点跑,要是迟了,脑袋就保不住了之类危言耸听的话,唯恐天下不乱。在他们有意识的引导和疏散下,没过多会,本来人头攒动的鸡鸣市街面上就剩下不到百人。留下来的这些人当中赫然有那蒙古**老汉子缪昌期缪大人。


  刚才发生的一切与那兵败如山倒一般,缪大人直到这会还不敢相信,浩浩荡荡的请愿队伍竟然眨眼间就散了。望着对面那东厂百户得意的笑容,缪昌期的心沉到了谷底,面色铁青,咬牙对身边道:“把叶大人尸首抬着,咱们走”尔后突然怒目看向袁大海,冷冷说道:“你们东厂擅杀朝廷官员,此事我外朝定不会罢休,你且猖狂一时,待我奏与皇上知晓,定叫你人头不保”


  “大人莫要吓我,卑职只是奉命行事,你也见到了,这人群中多是不法之徒,我东厂有侦缉不法,保护皇上的重任,如何能让这些宵小聚集宫门要是出了大祸,这个责任不说卑职,恐怕就是大人也担不起吧。”袁大海不动声色的说了句,言语间已是为此次事件找到了最合适的借口。


  缪昌期听后,愣了一愣,刚才人群中的确有很多宵小在趁火打劫,要是此事真闹到皇上那里,东厂的人确是能够以此为借口脱身,如此一来,叶志选不就白死了吗?

  不行,我一定要为叶志选讨个公道阉贼爪牙,你等着瞧


  缪昌期怒哼一声,转身便要去找杨涟他们商量此事。这边余下的人也忙将叶志选的尸体抬了走。


  等他们走后,袁大海却看见还有一个仍留在原地没动,仔细一瞧,不是冯铨冯大人吗?


  第一百零三章奇 书 网址——

  第一百零五章 廷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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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xing暴力的受害者,冯铃的心中一直围绕着一团yin影。那便是对施暴者缪昌期及那帮翰林同僚的恐惧,这种恐惧促使他不敢对施暴者的言作做任何的反抗,因为他唯恐因自己的反抗而遭受再一次的侵害。


  所以当他那些ji动的同僚在翰林院中高呼要诛国贼,热血沸腾的准备上街,并要求冯栓必须参加这次请愿行动后,可怜且无助的冯栓只能无奈的答应。他知道,若是他不答应,眼前这些疯狂的同僚们说不定马上会给他“颜sè”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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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xing质上来说,冯栓完全是被裹挟的,甚至连盲从都算不上,在他的脑海中,不管是被侵害前还是侵害后,他都没有想过要替东林党张目,替他们的宪臣鸣什么冤,更没有想过要去声讨魏忠贤。所以,一路之上,任凭身边的监生和同僚如何声嘶力竭发泄对魏忠贤的不满与愤怒,他都始终默默低头,只有偶尔太过ji动的同僚在叫喊的时候把自己的手也拉着举起来时,他才跟着嘟囔几声。脸上,却是满满的忧愁与伤心。


  请愿队伍实在太长了,人多势众,整个京城都轰动了,这让冯栓有些为魏忠贤担心,因为要是他倒了,自己的仇可是再也无法报了。但当他跟着人群来到鸡鸣市后,却惊讶的发现,那个对自己有过承诺的东厂番子正在对面等着他们。随后发生的一切让他恍若两世人般难以置信。


  叶志选的死、袁大海的残暴、黑旗的无法无天、人群的瞬间崩溃,缪昌期的无奈远去,让冯栓冯大人的内心深处震dàng了起来。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不管东林党们再如何闹,阉党都不会垮,魏忠贤更不会因此完蛋,因为他们缺少一种魄力。


  一直以来,冯栓都相信富贵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但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再也不相信了。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冯栓做了一个他认为非常正确的决定,那就是,如果他真的想要报仇雪恨,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若是错过这个机会,自己将永远被那些混蛋欺凌。何况,对面这个袁百户曾经承诺过自己。他相信袁大海没有忘记自己,相信他一定会帮自己。于是,在缪昌期带人离去时,他毅然选择留了下来。


  他站在那里,眼神坚定的望着袁矢海,大有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


  冯栓的出现让袁大海有些意外,进而却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自己几天前便承诺过冯栓,要替他向魏忠贤引见。不过之后因为黑旗箭队、诏狱等事,这事便一直搁了下来。昨天,他倒是吩咐过李庆,要他今夜把冯栓找来,然后带他见魏忠贤。不过早上自己又随魏忠贤进宫了,若不是王体乾叫自己出宫来弹压京城的流言碎语,怕这会还在宫里。


  魏忠贤听了自己的劝告,已经决定这几天都留在宫里,不离皇上一步,所以袁大海想恐怕冯铃要见魏忠贤得过几天了。不过一想,不对啊,冯栓现在没投阉党不假,可他也不应该跟着东林党的人混啊!

  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难不成你个小白脸还玩无间道!


  带着一肚子疑huo,袁大海缓步走到还怔站在那的冯诠身前,故意将脸一扳,不满道:“冯大人,你怎么也随着这帮人胡闹的?”


  听了这话,冯栓有些尴尬,实在是不知应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你要说自己害怕那些混蛋,那也太过丢人:但你要说自己是自愿来声讨魏忠贤,为杨涟鸣不平的,那更要不得。


  “嗯?”见冯栓在那吱吱唔唔的,袁大海微哼一多,吓了吓他。


  冯栓果然被吓到了,ji灵一下,脸瞬间红了起来,继而眼睛也刻意的低了下去,不敢与袁大海直视,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们般轻声说道:“袁百户莫要见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你是知道的若我不肯随他们来,他们或许会…唉,内中苦衷,还请袁百户体谅……”


  苦衷?袁大海一愣,冯轮说得结结巴巴的,他哪知道是什么,正要开口问他什么苦衷,却见冯铿好像做贼似的朝东北方向瞄了一眼,而这个方向便是刚才翰林院的人所走的方向,顿时他明白了,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冯栓。沉默数秒后,轻声安慰一句:“大人莫怕,再过几日,这帮无耻之徒便该得到应有下场了。”


  闻言,冯诠一惊,脱口问道:“袁百户的意思是?”


  “到时大人便知。”袁大海可不想与他透lu太多,回首示意张德喜他们把现场清理一下,尔后问冯栓:“不知冯大人有何打算?”


  冯栓一听,忙道:“袁百户不知说要替我向魏公公引见的吗?却不知我何时才能得见魏公公?“你也知道,东林党杨涟今早上疏参了魏公公一本,尔今他们又发动百官弹劾公公,鼓动读书人闹事,魏公公这会怕实在抽不开身见你。”


  “噢……”听了袁大海的话,冯栓有些失望。


  袁大海因看着张德喜那队黑旗,所以没有注意到冯诠的失望之sè,只在那说:“大人想必也看到了,东林党现在已经闹翻天了,方才若不是我当机立断,恐怕这些人现在已经闹到午门去了。”说着扭头看了眼冯栓,问他:“方才被我部下所杀的翰林是何人?”


  冯栓是翰林院的,自然知道叶志选,当下告诉袁大海。袁大海听后,点了点头,有些痛心道:“我不是没给过他机会,他却视我的话如耳旁风,尔今死于非命,却不知是他错,还是我错了”叹口气后,又有些担心道:“我杀了叶志选,东林党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虽说皇上已经下责叫他们不得再滋事,但你知道,这道圣旨固然可以叫一些人闭嘴,但东林党的那些骨干,尤其是御史言官怕不会被吓住。我估mo着,这会他们已经知道我杀人之事,虽说我是为防不测而杀人,但在这些人眼里,却未必就是那么回事。”


  袁大海的担心不无道理,要是东林党的言官们突然把矛头对准自己这个杀人凶手,他虽有合理解释,但那些疯狗蜂涌而上狂咬起来,确是棘手的事。不想冯栓听了他这担忧,忽然咧嘴一笑,对袁大海道:“袁百户其实不用担心那些言官,我有一策可助百户渡过此关,却不知百户肯否接纳?”


  “噢?冯大人请说!”历史上冯诠素有诡计,袁大海自然愿意听听他的办法,说不得真能帮自己化解言官们的攻势。


  冯栓斜眼朝宫门方向看了眼1沉声便道:“其实要想叫这些言官们闭嘴,最好的办法莫不如廷杖!”


  今天去医院有事,晚上才回来,更新迟了,大家见谅。今天还有两更,明天再补偿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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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六章 占领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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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杖,顾名思议,就是打屁股。用来廷杖的棍子由栗木制成,击人的一端削成槌状,且包有铁皮,铁皮上还有倒勾,一棒击下去,行刑人再顺势一扯,尖利的倒勾就会把受刑人身上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来。


  廷杖并非大明首创,相传金元时期惩罚官员便多用廷杖,然让人意外的是,大凡提到廷杖,人们想到最多的却是明朝,对金元两个伪朝却是想都想不起来。而在普遍情形下,在此时,人们的脑海中通常会出现如下的场景:一个红袍太监操着手站在午门前,身后的朱红宫墙透着狰狞,头顶上方的天空也是昏压压一片,有想象力丰富的甚至还能看到那正漫天飘散的雪huā。


  随着镜头的由远至近,人们可以清晰的看到那红袍太监脸上所呈现的yin险,而在他的两边则各立一个手持大棍的大汉将军,地上趴着的肯定是一个正气凛然的官员。当那太监yin阳怪气的问了那官员两句后,见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便扯着尖利的嗓音毫不留情的叫道:“着实打!””


  别人是不是如此想象,袁大海不知道,但冯栓说出廷杖二字时,他的脑海中却是如此想的。


  廷杖是好办法,嘉靖、万历他们便是用此招压制了那帮苍蝇般,专门无事生非的言官们,效果也的确堪称卓越。不过动用廷杖却不是他袁大海一个小小东厂百户所具备的权力,除非魏忠贤或者司礼监中的大太监们出面,如此才能光明正大的动用廷杖。


  须知,廷杖可是代表皇权专门打官员的,而不是对付普通老百姓,倘若随随便便哪个人就可以在宫门或者朝堂上拿根棍子把官员打了,那皇上的脸面往哪搁?那些官员们会认帐?而由司礼监出面组织廷杖,在外人眼里,不管打得是何人,那都是皇上的旨意,他们就绝不敢说一个不字,除非他们愿意趴在地上把自己的屁股lu出来!


  不过没有权力,办法再好,也是水中镜月。


  “你这办法恐怕不妥,虽说可行,但我如何能有权动用廷杖?”袁大海说出了他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你就是准备一万根棍子都是白搭。


  “这个,百户完全不必担心!”


  冯栓这会既不尴尬,也不失望了,而是好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见袁大海为没权力动用廷杖担心,忙提醒道:“百户是没有这个权力,但百户可以将这办法讲与魏公公听,届时只需换个说法,想必魏公公定是会同意的。到时,如何做,百户不自然有数嘛。”说完,嘴角一抽,看得袁大海一呆:这小白脸巫婆附身了?

  见袁大海迟疑,冯栓担心他不肯接纳自己这个办法,忙急着又道:“百户要知道,若想不为人所制,就必先制于人……,打太祖起,这廷杖便屡见不鲜,也最午实效,可起杀一儆百之妙用。正如百户下令射杀叶志选一样,只消有一言官受了廷杖,后面的人就得好生斟酌斟酌再上疏的后果“哼哼,哪怕是打死他们几个,也是无半点担心的。百户莫要忘了,这廷杖一出,便如圣旨一般,外朝谁敢说个不字!有敢嚷嚷的,便给他来一顿廷杖,打得他生不如死,甚至一棍毙命,如此一来,百户的担心自然不存在了。”


  “廷杖一开,真的能叫那帮官员闭嘴?”袁大海有些拿不准,说实话,他虽有先知,但对于大明官场和皇宫的混水,mo得还不是太清。


  直到现在,他所干的都是一个愣头青的角sè,谈不上什么心机,谋略什么更是扯蛋,所出的那几个主意都是直接搬别人的。现在冯栓鼓劲他煽动魏忠贤开廷杖,一时之间,他也拿不定主意,甚至都有些怀疑冯栓的动机来。


  冯栓这会却没功夫理会袁大海怎么想,他现在就像一个恶婆娘一样,俊俏的脸上甚至还隐有几分凶相毕lu的味道,唯恐袁大海不愿采纳自己这个主意,再次提醒道:“若是百户不肯接纳我这法子,那不知百户还有何法能应付那些言官?难道百户还能带人直接去抓人吗?一个叶志选可就够百户喝一壶的了,这要是再出了人命,只怕内廷那边对百户”说到这,他突然闭嘴不说。


  袁大海知道冯诠在提醒自己什么,他可以用请愿队伍中有很多不法之徒为借口来解释擅杀叶志选一事,但要是东林党的言官们抓住叶志选这个朝廷命官被东厂擅杀而群起攻击他,那就不是可以用杀人来解决的了。必须有一个最有效的手段来阻止这些言官们的上疏,否则,自己的处境可就不妙了。若是那些奏疏是攻击魏忠贤的,司礼监自然会压下,但要是攻击自己的,司礼监怕就不会那么厚道的了,事情闹大,天启过问,就算魏忠贤能保得了自己的命,这前途也算毁了一半。


  思来想去,袁大海觉得或许冯栓的办法是对的,他必须想办法you使魏忠贤同意对再上疏的官员动用廷杖,不管他们上的是什么奏疏,一律拉出去廷杖伺候。唯有如此,才能叫那帮苍蝇闭嘴,等到天启下旨捕拿杨涟时,叶志选的死便将永远尘封,成为一段过去的回忆了。


  “好,我这就进宫去见魏公公,请他老人家同意动用廷杖!”


  袁大海说做就做,扭首便要走,冯栓一见,急了,自己口干舌头的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能带我进宫见魏忠贤吗?你倒好,扭头就不认人了?


  正急着,却见袁大海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冲他一笑:“差点把大人忘了,我这正有一件要紧事须大人去做,若是做得好了,魏公公必将对大人刮目相看!”


  “袁百户有何事要我效劳?”冯诠一听有这等好事,忙不迭的问道。


  袁大海左右看了一眼,凑上前低声道:“现在京中到处疯传杨涟的二十四大罪疏,我东厂虽百般弹压,但收效甚微,所以我想请大人能够用你那妙笔生huā,写些为魏公公叫冤的文章出来,尔后由我东厂四下散布,再组织些读书人于各地巡回宣传,占领舆论制高点,好叫百姓们能够知道真相,不致为杨涟所骗。”


  “占领舆论制高点?”冯诠一怔,袁大海这新鲜名词让他丰分的不解。!。
——

  第一百零七章 阮大铖又闹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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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和武,两手都要硬,甚至于前者的作用还要大于后者。


  冯栓是进士及弟,翰林编修,做起文章来自然要比袁大海强得多,由他出面组织一帮“仰慕”魏忠贤的文人士子来为阉党摇旗呐喊,反击东林党的舆论宣传,对袁大海而言,是很合适的。


  物尽其用,这人是汉jiān不假,但那也是二十年后的事情,现在,他仍是大明的官员,而不是伪清的大臣。所以,本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的理念头,袁大海毅然将宣传阵地交给了冯栓,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他个人对冯诠的“情感”


  同情。


  后世有人说冯栓投靠魏忠贤多么无耻什么的,但却不想想,人家一个大好男儿却被一帮龌龊的东林党人在办公室里给轮jiān了,试问,换作是你,你是继续忍气吞声,受那奇耻大辱,继续对着这帮混蛋假言欢笑,还是舍命一击,为报大仇,忍受世人白眼呢?


  在一番,丁嘱与解说下,冯铃倒也明白了袁大海的意思,同时想到现在京中的阉党官员大多闭门在家,还没人敢公然为魏忠贤叫好喊冤,要是由自己带头为魏忠贤明证清白,岂非有首义之功?!

  冯栓是越想越高兴,他相信,袁大海说得没错,要是把这件事情做好,他冯诠的大名将在第一时间传到魏公公耳中,届时,何止是刮目相看,简直就是如获至宝啊!


  只消不再是那无权无势的小小翰林,缪昌期也好、翰林院的那帮混蛋同橡也好、老戏弄自己的黄权也好,都将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血的代价!

  想到那些禽兽一个个骑在自己身上yin笑的嘴脸,屈辱和痛苦的回忆使得冯栓竟在不知不觉中咬破了自己的嘴角,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把个袁大海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冯诠突然咬舌头自尽呢。


  带着希望,冯输走了,袁大海怕翰林院的那帮人找他麻烦,特意叫蓝国安派了四个番子保护他,要冯铃就在家中写就行,平日与他谈得来的官员文人可以要番子们去请,尔后再逐一安排。总之,笔杆子团队要尽快成立,而作为第一发子弹的文稿一定要由冯诠亲自来写,要是由别人写了,那首义之功可就转眼没了。


  如此安排冯铃,袁大海当然是有si心的,与其让他成为魏忠贤的心腹,倒不如让他先成为自己的合作伙伴,尔后由自己向魏忠贤推荐他,再一步步帮他扳倒霍维华、崔呈秀、顾秉谦那帮家伙,等到他成为魏忠贤在外朝的头号帮手,袁大海自然可以从中获取好处。


  这叫投资,也叫投机,以小搏大,一本万利!

  朝中有人好做官,这道理放在哪里都是通用的。


  袁大海不担心冯栓将来发达之后就会蹬了自己,因为在他的安排下,冯栓将与他袁大海永远绑在一个战车上,正如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都别想单飞!


  不过,既然准备占领舆论,压制东林党的宣传攻势,那是不是可以成立一个东厂宣传部?


  冯栓远去的时候,袁大海的脑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有些荒诞,但却好像可行的念头来。


  或许真的可行。


  这个机构不一定非要叫宣传部,可以搞个人民群众喜闻乐见,又不独立特行的名字嘛,叫什么好呢?这个得回头好好想想。


  先前躲得远远的蓝国安的手下们这会全冒了出来,在张德喜的安排下,充当了一回鸡鸣市的城管大队,把街面上清理了一遍。在袁大海不得扰民的要求下,这帮番子手脚倒也算干净。只不过那些店铺的掌柜和摊子的小贩们这会要不吓得躲在屋中不敢出来,要不就是随着人群逃得不见踪影,所以东厂番子难得干一次的为民好事竟然都没个捧场的。


  见差不多了,袁大海便要张德喜带队返回东厂,要蓝国安继续带人盯着国子监、翰林院,省得东林党不甘心,再杀个回马枪。


  正要走,便见先前来报讯的那两个篮国安手下,带着一大帮子没有着官服的番子朝这边走了过来,这些人都是袁大海先前吩咐藏于人群中闹事的,以验证他所说“不法之徒”的事实。


  要想把支浩浩dàngdàng,打着公理与正义旗帜的队伍搅黄,就一定得抹黑它,不管用什么手段,总之,只有压制住他们所谓的正义,才有可能用合法的名义宣布他们为乱民,不法之徒。最好莫过最后的定xing是一帮不法之徒带着一帮不明真相百姓公然闹事,如此,大义在手,公理自然也在手!

  这些番子们干得都不错,演技ting像,袁大海对他们的行动很是满意,一mo怀中便要赏钱,但却尴尬的发现自己已径身无分文,上次阮大诚给的银票早就用光了。


  那些个番子都看见他往怀中mo了,一个个眼热得很,百户大人这个动作不明摆着要赏嘛,他们却哪知道这个袁百户现在也是一贫如洗!

  还好关键时刻,蓝国安知趣的拉了一帮袁大海,他懂人情事故,在边上只瞅了一眼,就知道袁大海没钱,忙不动声sè的走到他身后,从自己怀中mo出一张银票在后偷偷的塞到了袁大海手中。


  好一个及时雨蓝国安!

  银票来得太及时了,以致袁大海感ji的再也不恨他办事无能了,轻咳一声,扬声便道:“弟兄们差事干得不错,我请大家喝酒!”说着便将那银票随手递于前面那两个番子,顺眼瞧了瞧票面,发现是张五百两的,不由更是感ji蓝国安。五百两不是小数,蓝国安竟然想都不想就拿给自己做人情,这人情做得是够大的,自己怕是要好生还一还了。


  五百两银票,蓝国安如何不心疼?这银票还是上次刘公公在东厂赏给自己侦缉军情有功的,一直放在身上没兑换,如今却要把这辛苦银子送给袁大海做人情,你说这冤不冤?

  不冤!蓝国安十分精明,他虽然办事能力差了些,但看人眼光还是很准的,尤其是这人情事故方面更是通彻得很,用五百两银子换大红人袁大海对自己感ji,进而不计较自己惹的纰漏,往后多多提携自己,有什么不值的?


  叫那两个番子把银票找家钱庄兑换后,袁大海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感谢袁大海什么,只对他点了点头,便牵马赶往皇宫,准备向魏忠贤建议动用廷杖。不过,在他正赶往皇宫的路上,外朝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事件的当事人是他的老相识一阮大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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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八章 江西人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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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大械一直被他那奇怪的逻辑搞得憋屈异常,深感“左*拿我开涮”的他,在一曲《将进酒》后,在袁大海一番承诺后,毅然毫不后悔的踏出了他那只注定会伸出去的脚。


  《纠汪左结党疏》上去后,事情的发展让阮大诚大为惊喜,他的奏疏刚上,次日汪文言就被锁拿进了诏狱,看来那个番子所说的话正在灵验着。


  但等来等去,阮大诚还是迟迟没有等到自己荣升吏科都给事中的任命,多方打听之下,他才知道虽然司礼监驳回了周士朴的任命,但赵南星却依然坚持不用他阮大诚,而是准备以魏大中或工科给事中王德志为替补人选,这意味着,他阮大诚距离他的梦想职位还是遥遥无期。


  愤怒了,太愤怒了,欺人不能如此太甚!

  在等了两天还是毫无音信后,阮大诚决定再上疏,这次可不同上次,只把矛头对向那个汪文言和左光斗,而是要直接干倒他赵奄星!但就在他准备上疏时,事情竟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赵南星派人来告诉他,准备提名他为吏科都给事中人选。


  真的?假的?

  阮大诚被这个消息搞懵了,次日,当他接到吏部和内阁的正式任命文书后,他才确信自己没有看huā眼,他阮大诚已经成为天官之阶一吏部都给事中了!

  愤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欣喜,欣喜若刺不过很快,阮大诚就发现自己中了赵南星的暗算了,这个老匹夫给自己设了个大大的套,因为从他的任命下来后,他阮大诚的耳朵就一日没有清静过。所有的东林党人都在痛骂他,甚至于在他上班的第一天,只在值房里呆了不到半柱香时间,就被数十名吏部大小官员给骂了出来。甚至于他走在大街上,还经常遭到不知名之辈的袭击,虽然那些袭击物并不能伤害他阮大人的肉体,但却也叫人呕心得很,因为那些人的作案工具是口水,甚至还有粘稠的浓痰!


  这化娘的算什么事!


  阮大*再一次愤怒了,照这样下去,他这吏部都给事中能做得下去吗?

  愤怒之余,一向喜欢探究事实真相的阮大诚再一次想到了yin谋论。


  于是,为了搞清事情真相,他着实出了不少血,重金探得了他认为的真相一原来他能当上这吏科都给事中全赖魏忠贤帮忙,因为魏忠贤对司礼监发话“此位若非阮大诚,任何人都不可受”而赵南星在连着提名数人都被驳回后,只能无奈提名了他,然据其门生传言,赵尚书可不是被阉党压服,而是料定他阮大诚干不长,这才做个顺水人情的。


  赵尚书甚至于人言“阮大诚什么东西,忘恩负义小人也,此人焉能得大用?观其之才,至多不过一县主薄尔!”


  过份了,过份了,赵南星这话太过份了,就如骂人家魏广徽“见泉无子”般,深深的刺痛了阮大诚脆弱的心灵。要知道,他阮大人一向可是自诩经纬宰相之才的,如今赵南星却说他顶多只配当个不入流的小小…主薄。这中间的差距只能用严重的伤自尊来形容了。


  他娘的,你看不起我,要我干不长!老子同样也要你干不长【


  一向敢作敢当的阮大诚几乎都不用想,就毅然决定再次上疏把赵南星老匹无的真面目撕下来!不过就在他提笔之时,丰人却来劝他了。


  劝他的人是御史李应升和黄尊素。


  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榜单上,有四个人的名字是紧挨着,他们分别是阮大诚、魏大中、李应升、黄尊素。按照惯例,四人是同榜进士,所以平日间都是以“年兄年弟”互称的,相互走动的也算勤快。


  而且四人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便是他们都是东林党人。而其中,又以阮大诚最为风光,因为他在天启元年东林攻击三党时,出力甚多。


  不过当阮大诚上疏弹劾汪文言和左光斗结党后,魏大中立即与他断交,而阮大诚在知道赵南星的候补名单中有魏大中时,也是毫不犹豫的与他“割袍”。两个人,一个急xing子,一个暴脾气,自然水深火热不可开交。


  而为人向来和气的李应升得知他二人结怨后,便有意从中调解,他写信给阮大诚,说我们之间可和可争,不应受小人的挑唆,那才是君子本sè。


  而黄尊素也担心魏忠贤拿阮大诚的奏疏大做文章,如此一来会使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便也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写信给阮大诚,说古代君子也常常议论不合,然为国家着想,不得不隐忍,绝不能逞一时的ji愤。


  二…人的信不约而同的要阮大械不要再闹了,至于对阮大诚被赵南星摆了一道的事,二人倒是没有太多话说,甚至连安慰也没有。因此阮大诚收到二人的信后,便认为这两个“年兄”太不厚道,冷笑数声后随手便将信给撕了。他已在心中打定主意,这回定然要把赵南星这老匹夫拉下马来!

  但阮大诚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鉴于自己那道《纠汪左结党疏》在东林之中引起了十分不好的反响,若是这次再由自己上疏参他赵南星,怕那些东林“君子”们就不是用口水袭击自己,而改用板砖了。于是他灵机一动,想到自己的好友,铁哥们一刑科给事中傅魁来了!

  身为刑科给事事,傅魁素有“刀笔吏”之称,文思快捷,下笔千言,出于义气,也出于对东林党专横的不满,他没有多想便应允阮大诚奔他上疏参劾赵南星,不过当他问阮大诚这次是不是直接对准赵南星,阮大诚却摇头说没必要,这次还是对准汪文言。


  《纠汪左结党疏》中,阮大诚只说汪文言和左光斗结党,其他的倒没有多说,但这次他却用上猛料了。


  他告诉傅魁,汪文言本名为汪守泰,原为南直隶徽州府歙县一名库吏,因监守自盗被判遣戍,后来脱逃来到京师,改了名字,投奔王安门下。而左光斗明知汪文言的丑史,却为之隐瞒,引为心腹。赵南星更是拿钱供着他,让他招摇过市,招权纳贿。他们相互勾结,包揽官员升降,凭这一条就可以把赵南星直接拉下马来。


  傅魁听后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汪文言竟然是这等人,震惊之余,欣然答应下来。听说汪文言人现在东厂手里,如果此时将这些丑料给他爆出来,汪文言定难逃一死,赵南星和左光斗更别想跑!

  在和阮大诚一番密议后,傅魁的《邪臣比昵匪人把持朝政》疏出台了,在疏中,傅魁先是参劾汪文言及左光斗、赵南星,把阮大诚先前上的奏疏内容重提一遍,接着先是断言左赵二人不是有德行的人,尔后追述汪文言本歙县库吏,因窃桩逃到京师,父事王安,操纵朝事;然后笔锋一转,历数左赵二人勾结汪文言的罪行“左引为心腹,赵助他钱财,兜揽官员升迁,从中获利,而正人反受其害。”


  正当傅魁准备将这道奏疏呈上去,然后等着赵南星和左光斗完蛋时,京城的空气又为之一变,他和阮大诚都没有想到,杨涟竟然抢先他们一步,上了一道弹劾魏忠贤的二十四罪大疏,如此一来,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为之轰动了,所有人的焦点全集中到他杨涟身上去了。


  阮大诚的脑子虽然偏执,但政治嗅觉却异常灵敏,第一时间便想到这是东林党和魏忠贤摊牌的时候到了,用不了数日,胜负便能揭晓。


  傅魁却是有些担心要是魏忠贤倒台,杨涟、左光斗他们获胜,自己要是上了这道奏疏,事后会不会被杨涟他们清洗掉。阮大诚笑着告诉他,若想辉煌,便在此朝了。奏疏只管大胆的上,再说我们既不是为魏忠贤鸣冤,也不是为杨涟叫好,我们只是就事论事,揭发赵南星和汪文言他们的丑事,他东林党就算得势,又凭什么打压我们?而一旦魏忠贤赢了,我们这道奏疏就是上得太对了!


  傅魁还是有些犹豫,杨涟没有上疏前,他倒是敢放手一搏,但现在杨涟上疏,京中风向就全变了,是东林和阉党你死我并相斗,他有些担心冒然掺进一脚去,会引火烧身。


  阮大*见他犹豫,眼珠一转,又想到一妙计,对傅魁一番交待,傅魁听后,也是跟着眼睛一亮,拿着这道奏疏便出了阮府径直去找礼部都给事中章允儒。


  于是,当袁大海在赶往皇宫的时候,通政司衙门前却突然来了几十个神情ji动的官员,为首的正是傅魁,跟在他身后的却是章允儒,而那几十个神情ji动的官员却无一例外都是东林党的官员,只不过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出身他们都是江西人!

  这些江西籍的东林官员集体前来通政司衙门,人手一份奏疏,奏疏内容大同小异,都是指责左、赵二人貌丑心险,表里不一,〖道〗德有亏,与jiān邪小人汪文享长期勾结。尤其自赵把持吏部以来,任人为亲,旁门左道之辈皆可获官,正人君子却倍受压迫,此为祸国乱政也!有些人更是把杨涟也捎带进来,说他口口声声要搞倒“权挡”不过是以攻“权挡”为名而营si。!。
——

  第一百零九章 窝里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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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西籍东林党官员反水,突然帮助傅槐上疏弹劾赵南星。汪文言、


  左光斗,原因只在于赵南星平日做事太过份,得罪人的太多。如今有了机会,这些平日里被压抑得太狠的江西官员们自然要ting身而出,至于他们的所作所为对于东林党现在的局势有什么不利,却是谁也没有多想。或许在他们眼里,公的确是公,si的确是si,弹劾赵南星是因为他不法,与请诛魏阉是不相干的。


  赵南星是去年三月得罪江西官员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东林党人、


  江西籍官员、浙江巡抚刘一棍曾因赵南星任吏部尚书以来,多任用其亲信之人上疏指责过他,于是一向睚眦必报、讲究朝廷一统、听不得任何反对意见的赵尚书勃然大怒了,他绝不能容忍有人敢在他头上拉屎!


  震怒之下的赵南星立即发动一帮门生亲信轮番上疏攻击刘一棍,最后直接硬套了个罪名把刘给赶回了老家。他这种胡乱打击报复行为,自然得罪了所有江西籍的东林党官员。要知道,大明官场除了讲究党同伐异外,更讲究同年关系与老乡关系。如浙党、楚党、齐党便是浙江籍、湖北籍、山东籍官员组成的,外省籍的官员要想加入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个情况直到东林党的横空出世才有所改变。现在赵南星把自己的老乡给害了,江西籍官员自然不肯罢休。


  在那段时间内,几乎所有的江西籍官员都在为刘一棍打抱不平。


  但是,碍于赵南星在东林党中威望太高,又是掌着他们前程的吏部尚书,所以一直以来,江西官员们都是敢怒不敢言,只暗中对他多有微辞。


  阮大诚给傅槐出的主意便是叫他拉上这帮早对赵南星不满的江西籍官员一起上疏,他相信那帮早就想扳倒赵南星的江西籍官员肯定会支持。果不其然,礼科都给事中章允儒听完傅槐的来意后,立即击掌附议,并马上去联络江西官员们。


  和大多数东林党人一样,江西籍官员们也大多自视为“正人君子”他们眼里容不得沙子,当听说汪文言的那些丑事,及左光斗和赵南星对他的庇护,相互勾结祸国乱政后,他们立即热血沸腾,纷纷上疏以示对赵南星的不满。


  但不可否认的是,让江西官员们如此团结的原因还有一个一那就是京察还有几天就要举行,按照赵南星的一惯做事风格,在清除那些投靠魏忠贤的三党官员的同时,他也会顺便将东林党内对他有不满的官员清除掉。


  在这种前途压力下,傅槐的奏疏和提议无疑让江西籍东林官员们看到了希望,于是,他们齐聚通政司使衙门!


  这么大的事情,通政司使衙门自然不敢压下,很快,傅槐和那帮江西官员弹劾汪文言和赵南星的奏疏就送进了宫,同时,还在都察院等候午门捷报的杨涟和左光斗他们也听到了监生事败、叶志选被杀的噩耗。


  “东厂的人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害我朝廷命官!反了,反了!这帮爪牙眼里根本就没有朝廷了!”…”


  一心娶重演北宋末年太学生请诛六贼壮举的杨涟再也坐不住了,也沉不住气了,发动监生们闹事是他计划中的一招妙棋,不但可以让他杨涟声名更震,更能一举击垮魏忠贤,还能收买天下士子的人心,如此一举三得的好事,却被东厂的番子给毁了,他如何还能泰然处之!

  暴怒之下,杨涟不断的在屋里来回走动,脸sè青得吓人。左光斗和李应升、魏大中他们都是不敢言语,因为他们知道杨大洪的脾气,再说,请愿队伍的溃散和叶志选的死也让他们如心头遭了重击般,闷得慌,坐在那里,谁也提不起精神说什么。


  从鸡鸣市逃回来的周宗建因心中有愧,更是低着头不敢望人,倒是缪昌期却是坦然的很,只在那皱着眉头盘算该如何为叶志选报仇。


  沉寂了片刻之后,顾大章见这样也不是办法,便起身拉住杨涟,劝道:“杨公,大伙可全都指导你呢,你万不能乱了心xing,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拿个章程出来,我等好各去行事。”


  左光斗也起身来到杨涟身边,点头说道:“我看,咱们得赶紧上疏,把东厂杀害叶志选之事捅到皇上那,好请皇上做主,以免东厂那些魏阉的鹰犬再猖狂下去。”


  杨涟听后,抬眼看向周宗建,问他:“那带队的东厂番子是何人?”


  心中有愧的周宗建冷不丁被杨涟这么一同,顿时老脸一红,但见众人正看着自己,忙掩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说道:“听说是提调黑旗箭队队的袁大海,嗯,这人是个百户。”


  “袁大海?”杨涟在脑海中搜索一番,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有些疑huo的朝魏大中看了眼,魏大中见状,也是摇了摇头。


  杨涟见了,心道这袁大海怕是东厂新进的人吧,不然,何以熟知东厂内情的魏大中也不知道的。


  “杨公,东厂现在是越来越猖狂了,不但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对我等肆意搜查,现在又擅杀叶志选,这说什么也得和他们拼了,否则,再这样下去,我辈就都要被他们害了”…袁化中越说越怒,他今天已经被东厂的那帮混蛋搜了两次了,只恨自己只是一介文弱,要不然,定要以死与他们拼了。


  袁化中的话ji起屋内众人的同仇敌忾之心,周朝瑞、葛应良、胡良机他们纷纷叫骂东厂猖獗,若再不压制他们,只怕刀就要架到脖子上了!


  左光斗堂堂从二品的大员也被东厂的番子给搜了一次,如何能不恼,也说应马上上疏纠出鼻袁大海,要他血债血偿,为叶志选偿命,并震摄东厂那帮番子,省得他们以为东林好欺!


  谁知杨泌却断然摇叉道:“不,不,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请诛魏阉,万不可节外生枝。”说完有些痛心的看了众人一眼,难过的说道:“叶大人的死,我也很难过,他是为诛除魏阉而死,死有所值,乃我辈楷模!”说到这,却话锋一转道:“但诸位却不可冲动,那袁大海不过魏阉的爪牙,试问,一个小小的东厂百户,若未得魏阉示意,焉敢杀害朝廷命官?所以,杀死叶大人的凶手就是魏忠贤,我们万不可主次颠倒,尔今,头等大事依然是谋诛魏忠贤!”众人听后,都点头称是,左光斗却有些为难道:“叶志选是为我们东林而死,大洪乃此次行动主脑,总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吧?”


  杨涟听后,也觉若不有所动作,确是会寒人心,当下吩咐魏大中:“你马上发动御史和各科我们的给事中,让他们上疏纠查那东厂百户袁大海,好让魏阉晓得,我辈东林绝不可枉杀!”


  午门前,袁大海正将王体乾给自己进出皇宫的腰牌给shi卫们验查,却见两个通政司使的官员捧着一堆奏疏急急的往宫里去。见状,袁大海不禁奇怪,天启已经下诏斥责杨涟,要百官不要再上疏谈论杨涟的奏疏,怎么通政司使还有这么多奏疏上的?

  该不会是冲我来的吧?

  想到此处,袁大海一惊,要是这些奏疏是东林攻击自己杀叶志选的,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因为自己还没和魏忠贤说廷杖的事,也没和他打过招呼,要是魏先看到这些奏疏,自己就断不会有好果子吃。焦急之下,拿过shi卫递回的腰牌便忙撵了上去。


  “二位大人,何事这么力匆?”撵上去后,袁大海叫得很亲热,脸上满是笑容。


  那两个通政司的官员是专门负责往司礼监送奏疏的知事,官不过从七品,见是个东厂的百户在和自己说话,都知趣的停了一下,后面那个年长的知事说道:“外朝又上了几十道奏疏,这不,正要往司礼监送呢。”他妈的,东林党手脚这么快的!袁大海又是一惊,却故作无事人般随口问道:“噢,不知都是些什么奏疏?莫不又是弹劾我督公的?”那个年长的知事往手中奏疏看了眼,摇头道:“百户放心,这些奏疏可不是弹劾你们厂臣的。”这两个知事官小职卑,连结党的资格也没有,故而谈不上偏向哪边,只是按时当差,领傣禄那种。袁大海对他们客气,他们自然也不会拒人千里之外,再说对方是东厂百户,弄个脸熟也不是什么坏事。


  年纪轻的知事见袁大海一脸疑huo,便笑着告诉他:“这些是外朝弹劾汪文言和赵南星的奏疏。”弹劾汪文言和赵南星的奏疏?袁大海听了一呆,首先想到的是阮大诚,侧艮快就觉得不对,阮大诚那奏疏早就上了,这会如何还会再上?


  “敢问二位,这些奏疏是何人所上?”好奇使得袁大海要一探究竟。


  一听袁大海问这个,那年轻的知事晃了晃脑袋,神秘兮兮道:“不瞒百户,上这些奏疏的都是东林党的人。”东林党的人?!

  听了这个〖答〗案,袁大海大跌眼界:怎么可能!这还没垮台呢,他们就窝里讧了?!。
——

  第一百一十章 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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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感杨*必败的黄尊素决定走了,他已经尽到自己最大的能力,在发出最后一道弹劾魏忠贤的奏疏后,他便悄悄写了辞呈放在了左光斗的值房里,尔后便带着妻子与年仅十三岁的儿子黄宗羲踏上了返回江南余姚老家的道路。但在此之前,他还是决定见一个人,此人便是他的老乡,也是好友的北镇抚司使刘侨。


  “白安,你真的要走吗?难道事情当真无可挽回吗?”


  知道好友要回乡后,刘侨十分痛苦,他竭力想劝黄尊素留下来,尤其此刻朝中局势对东林十分不利,若黄尊素一走了之,对东林党的打击是致命的。一直以来,东林党人公认的智囊便是黄尊素和汪文言,尔今一个在东厂大狱里,一个却要甩手离开,世道变幻,当真是叫人所料未及。


  黄尊素叹了口气,缓缓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刘兄,不是我黄尊素怕事,在此刻舍我同袍只求明哲保身,实是那杨涟行事不密,处处受制,让我东林尽失先机,要想翻盘,已不可能”侧脸痛苦的看了一眼刘侨:“不瞒刘兄,在我看来,杨涟此番怕是再难成功了,我东林的覆没也许就在这几日间。”


  听黄尊素说得如此肯定,刘侨心中吃惊万分,但很快,他就告诉自己,黄尊素说得是对的,因为从认识他以来,他还从没有料错过一件事。他沉默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要是真如黄尊素所言,杨涟这次一定会失败,那自己的下场怕就是注定了。


  唉!

  长长的叹了口气后,刘侨苦笑一声,望着前方的绿荫,悠悠说道:“我不及你,你说走便能走,我却是想脱身也不得,骆都督卧chuáng多年,北镇抚司一直由我打理,若我也与你一样,弃官走人,许显纯、田尔耕他们必然趁势而上,届时,只怕骆都督再难终老天年了。唉,为了骆都督,明知前方有险。我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说到这里,突然返身看了一眼黄尊素,轻声一笑:“白安为人我一向知道,此番恐怕也不是临时起意,莫要瞒我,你是何时起有了这归隐之念的?”


  “其实我早就不想跟他们一道趟这混水了。对于党争,我是看透了,争来争去,为的却不是大明的江山社稷,而是为一己之利,混迹其中,看多嘴脸,若说早有归隐之意,却也是实。”说到这,黄尊素脸上突然指着远处的景致,脸上lu出一丝向往的神情:“你知道,我也向来不喜欢这京城的气候,还是咱们老家江南好啊!青山隐隐、绿水环绕,连空中的气息都是湿润的。唉,说来也有十多年没有回过家乡了,这次回去便再也不离乡了。每日耕读,乐于田野之中,却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黄尊素的话让刘侨深有同感,自万历三十二年他从南镇抚司调进京后,二十年来早已厌烦了那黄沙蔽天的大风,梦里萦绕心头的总是那江南景sè。每当回想起西湖十景、钱塘大潮时,他就不由自主地动了思乡之情。


  “白安有所不知,好几次我都对骆都督说,想回调到南京,京城这天实在不好,呆得久了,人也老得多,我每骑马时,总是灰头土脸,呵

  ,…”


  说着说着,刘侨突然停了下来,与黄尊素交目相对,二人俱是会意一笑。


  既然黄尊素的离开不可阻止,刘侨也不打算再强人所难了,也不打算再说些京里的烦心事,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对了,白安近来可有诗文新作?”


  黄尊素明白他的意思,轻笑一声,说道:“前不久写了篇《荆柯论》,我最得意的一句便是那“惟取其气节,足以笼盖一世”。


  刘侨听后,却是笑着摇头道:“我还是最喜欢你写得《浙江观潮赋》,至今我还记得其中几句呢。”说着就缓缓吟诵起来:“俄而一线横江天,瞻言百里之外,已觉隐隐阒阒,岂*鼓之动也,或殷雷之在天……………”


  刚吟到这里,与母亲站在一旁的小宗羲却突然挣脱母亲的手,朝前迈了一步,接着高声背诵开“方潮之初发也,浩渺之区,浮天无岸………”


  见状,刘侨与黄尊素对视一笑,刘侨上前mo了mo小宗羲的脑袋,轻声问道:“近来你忙些什么,还常去隆福寺书摊吗?”


  小宗羲歪着脑袋说道:“父亲不让我随便跑,我便在家读小说,近来看了《虬髯客传》,是写唐朝李靖、红拂女行侠的事,嗯,我还读了《老学庵笔记》,是写岳飞抗金遭秦桧陷害的事。”


  这时,黄尊素在一旁插话说:“刘兄,我倒主张学子们多注重一些经世的学问,那八股文无非是个敲门砖,我年幼时就对此反感,无奈舍此无进取之门,只得勉强为之。不过他母亲”指了指正看着儿子的妻子,苦笑一声道:“内人告了丹次状,说这孩子尽看杂书,我倒认为杂书能开启智慧,年轻人就应有独立见解,不应人云亦云。”


  听了父亲的话,小宗羲拍手道:“父亲说得没错,读书就是要明理,若是读的连自己的见解也没有了,这书读了还有何意?”


  见这父子二人如此合拍,刘侨不由笑了。黄妻却是嗔了眼丈夫,但见儿子如此懂事,心下却也是欢喜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见时辰差不多了,黄尊素便向刘侨道别,许是心里有些放心不下刘侨,他还是提醒道:“此番魏忠贤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一场滔天大狱,你在镇抚司中多有违他意之处,我看,他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若是有机会,你还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这个年头,若是不能大有作为,莫不如独善其身。”


  “白安莫要为我担心,我心中已有计较。”刘侨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将为黄尊素准备的程仪取来,黄尊素推辞一番,还是受了。与刘侨相对一躬,便带着妻儿坐上马车,踏上了回乡之路。


  黄尊素走后,刘侨却突然失神瘫坐在地,久久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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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杀此辈,不足以明纲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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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通政司官员的口中得知傅槐和江西籍的东林官员反水*动赵南星和汪文言后,袁大海不禁乐了,傅槐是阮大诚的好朋友,他带头闹出这么一幕来,不用说,定是阮大诚的主意。不过眼下他顾不了这事,与通政司那两个知事告辞之后,便急忙赶到司礼监,想向魏忠贤或王体乾禀报鸡鸣市的事情,先把自己的危机解决掉再说。


  原以后魏忠贤这会应该在宫里陪着天启,不想巧得很,魏忠贤这会却在司礼监,除了他外,王体乾、李永贞、刘若愚、粱栋、孟忠等人也在。另外还有几个随堂太监在各自的案桌上正拟着上午通政司送上来的奏疏,袁大海路过他们桌子时,偷眼瞄了下,发现这些随堂太监在奏疏上的批红大都为“知道了”三字,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袁大海进来的时候,魏忠贤他们正在谈论着什么,见到袁进来,众人都停了下来,均是抬眼看着他。袁大海被这么多太监望得有些头皮发麻,暗暗提了提精神,抬脚走到距魏忠贤还有两丈的距离上,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叫了一句:“禀千岁,东林确是要害千岁!”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意料中的征询,耳畔一点动静也没奔,就连呼吸声都好像停止了,袁大海心下一沉,知道不好。


  “袁大海,是谁让你擅杀叶志选的?要驱散监生和那些百姓,办法多的是,你大可以来向千岁禀报,尔后多调些人马去拦便是,你怎能就擅做主张,把个朝廷命官直接杀了?咱家问你,你是持了东厂的驾贴还是得了千岁的手谕?”


  冷冷的话从孟忠的口中传到袁大海的耳里,使得袁大海心一又是一沉,暗道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盯着,否则何以孟忠在宫中会先一步知道消息的。


  不敢有片刻犹豫,忙道:“大档头,属下也是事非得已,当时情形,若不出此下策,那帮监生和百姓就会闹到午门,他们打着的旗号是为杨涟鸣冤,向皇上请诛千岁,若由得他们闯至宫门,声势之大必然惊动皇上,为防万一,属下只能命令杀人。”说完一脸忠心的向魏忠贤重磕一头,请罪道:“千岁,属下知此事做得鲁莽,外朝定不会善罢甘休,故属下愿意承担罪责,绝不叫千岁为难!”


  听了袁大海的话,魏忠贤微微一点头,这事方才孟忠来报的时候,他就问过王体乾了,知道是王让袁大海出宫弹压京中舆论的,以免外面的人都被东林党给煽动起来,至于死了一个翰林编修,他还真没放在心上。不过孟忠的话也是有道理的,袁大海擅做主张可不是头一次,上回自己替他压下闯诏狱的事,不想没过几日,他就闹出擅杀朝廷命官的事。


  此子做事,却是叫人心惊,虽说人才难得,但玉不琢不成器,是不是得敲打敲打于他呢?不过又想到此子这几日的功劳,魏忠贤一时也有些为难,他是爱惜人才的,尤其是对忠心于自己的人才,他向来是不惜功名金钱加以笼拢的,现此子为自己出了大力,且难得如此忠心,若敲打于他,是不是会让他心生误会,而有所寒心呢?”


  粱栋察言观sè,孟忠抢先斥责袁大海时,他便注意到王体乾的脸yin了下,这会又见魏忠贤神sè多豫,心念一转,抢先发话道:“不就死个小小翰林嘛,咱家还以为多大的事呢,袁大海,你起来,孟公公吓你呢,这事你办得对,不但震住了那些读书人,也叫东林党晓得咱千岁可是绝不容他们欺到头上来的这话无论怎么说,东厂都是要为厂臣效命的,现在外人要杀厂臣,身为东厂之人,自当为厂臣分忧,至于手段是否过了,却是其次的,若你不为,却是大罪。所以,你千万不用自责,东厂能有你这等忠心之人办差,实是千岁的福气!”孟忠一听粱栋竟然这样说,眉头顿时一皱,气得就要发作,但嘴chun动了动,还是忍住,只在那沉着脸不吱声。


  听了粱栋的话,袁大海自然是高兴,但孟忠的死人脸挂在那,自己再如何得魏宠信,这么义上还是他的部下,未有他的命令或是魏忠贤的发话,他还是不敢起来的。


  王体乾见袁大海好像有些怕孟忠,跪在那里不敢动,便起身走到他身前,拍拍他的肩膀,轻笑一声道:“粱公公叫你起来,你便起来吧。”“多谢公公!”


  王体乾的话和魏忠贤的就没有区别了,所以袁大海不能不给面子,很是顺从的从地上起身,但腰仍半躬对着孟忠,看上去,似是对孟忠无比的尊敬,一点也不敢失礼的样子。上下尊卑还是分得明明白白的。


  见王体乾叫袁大海起来,魏忠贤微一点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便也罢了要敲打袁大海的心思。抬眼扫视众人一眼,径直吩咐道:“事情便这么定了吧,今日涂文辅和咱家亲自陪着皇上,明日王公和永贞陪着皇上,后日粱栋和孟忠陪着,大后天嘛,我看就叫石元雅从南海子回来,嗯,就和刘若愚一块伺候皇上吧。


  总之,这几日,咱们的人不能离皇上一步,不但外朝的人不能见皇上,除咱家说的这些人外,宫里其它人,谁都不能伺候皇上!”说到这,凶光一闪,厉声道:“你们吩咐下去,若是有哪个敢si自见皇上的,咱家把他tui打断、舌头挖掉!”


  “奴婢们知道!”王体乾、李永贞他们和一干随堂太监都起身应了。


  魏忠贤又摆了摆手,吩咐众人:“你们都下去吧。”却对王体乾道:“王公留下。”


  “是,千岁!”


  众人忙应了,纷纷退下,孟忠走的时候一眼都没有看袁大海,负手直接就出了司礼监。那几个随堂太监却是没有出去,而是又坐了回去,继续在奏疏上批红。


  袁大海不知道自己是不要也要出去,但见魏忠贤没有要自己走,而且自己还有事情要说,便硬着头皮站在那里没动。魏忠贤也没有理会他,而是对王体乾道:“尔今东厂杀了东林党的人,这刀便算出鞘了,咱家料想杨涟他们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照王公看,杨涟他们会拿此事做什么文章?”王体乾沉吟一番,点头道:“皇上已然下旨叫外朝不得再上疏谈论杨涟的奏疏,他们鼓动国子监生和百姓想到宫门闹事也被阻止,还死了个翰林,照我看,杨涟他们定会指使言官上疏纠查东厂”朝袁大海看了眼,说道:“明面上这些言官肯定是要咱们交出他,但暗面上可还是冲千岁来的,说来,不过是换汤不换药,与杨涟那奏疏本质没什么不同。”“交人,咱家肯定不干,若是把人交出去,往后谁还信咱家,谁还敢跟着咱家做事?”魏忠贤毫不犹豫的说了句。


  听了巍忠贤这话,袁大海大定,看来魏忠贤也不傻,若真把自己给交出去,恐怕阉党内一半人都得立即当墙头草了,试问一个老大连自己的手下都保不住,谁还信你能不能保自己呢?


  “我看,还是叫顾学士把这些奏疏压下来吧,然后司礼监一律给他驳回,让这些奏疏石沉大海,给他来个永远消失。”王体乾听了,却是摇头道:“不妥,明日内阁就不可能是咱们的人当班了,若是叶向高和韩焙到阁办事,言官的奏疏是压不住的,若是简单驳回,叶韩二人肯定不答应。毕竟死的是外朝的人,内阁要是不有所表示,只怕叶韩能被唾沫淹死。他二人都是老狐狸,肯定不会把这烂摊子接自己手中,所以咱们要是驳回,他们肯定会去见皇上,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魏忠贤顿觉棘手:“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真要叫那帮言官闹到皇上那?”王体乾一时也没有好主意,在那暗自盘思,袁大海见状,忙上前一步,禀道“千岁,属下听说东林党的大部分官员都是南方人士,自无锡东林书院起,便编织他们的一套〖言〗论,盅huo人心,耸天下听,自认为有名望!做官不为做官,只为求名求利,尤以那帮言官为最。在他们看来,即使因为上疏被皇上斥责,大了落个罢官削职,但却是为自己赢得一个耿直谏言的直臣之名,过不了几年,便在朝中东林同党翰旋下再复出为官。所以属下以为,倘那些东林言官再敢上疏,就一律拖到午门廷杖处置,杀一儆百,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言毕,恶狠狠又道:“言官宵小,上疏只为投机扬名,不杀此辈,不足以明正纲纪!”!。
——

  第一百零二章 依律处置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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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自己,袁大海是不择一切要劝魏忠贤动用廷杖了,危言耸听也好,实话实说也好,反正,这廷杖必须要开!


  娘个卖匹的,哪个敢来找老子的茬,老子就要扒他十层皮!

  后世文明熏陶的袁大海似乎已忘记做人的准则,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只有自己,他才不管廷杖一开,会有多少言官死于非命,他只知道,要想堵住那帮“嗡嗡嗡”的伪君子,就得给他来真格的,这帮孙子,就他娘的得尝尝刀架在脖子上的滋味!


  什么狗屁公理,什么狗屁正气,什么狗屁民意!

  鸡鸣市上那帮抱头鼠窜的东林官员和监生们让袁大海真正看透了他们,若是心中真有那气节在,怎会就怕死呢!

  一想到二十年后那帮望风而降,连野猪皮影子都没见到,就已经做好投降准备,在城门下摆好香案的东林官员们,袁大海就发自内心的鄙视他们,连带着对劝魏忠贤动用廷杖也没有什么内疚感了。


  不想,他这番话说完之后,却见魏忠贤跟吃了春药似的,两眼突然大放光彩,胖嘟嘟的老脸上也是红光满面,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两手的手指也在不断的颤动…………


  嵫!

  一见魏忠贤这种诡异神情,袁大海倒吸一口凉气,后背一紧,胯下瞬间感到蛋疼,本能促使他想往后退一步。


  恍惚中,只觉魏忠贤的嘴角已经lu出〖yin〗dàng的笑容,一边的王体乾则像个老鸩般拿着条手绢在他面前甩来甩去,伴随着手绢的甩动,魏忠贤的身影慢慢将他笼罩而他则在不断的缩小……,

  士可杀,不可辱!


  只觉天要塌下的袁大海脑中反复出现着这六个字,但定睛一看,却发现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魏忠贤是ji动,相当的ji动因为他终于找到了知己!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多少年了,终于有人在自己面前说出始终萦绕在心底的想法,那种知音之感让魏忠贤不能不ji动,不能不为之〖兴〗奋!


  数秒之后,他颤抖的伸出老迈的手掌,一个箭步迈到袁大海的身前从肩膀两侧用力拍了袁大海一下,脸上呈现出的完全是一种志同道合的神情。


  〖兴〗奋使得魏公公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在那不断的叫道:“说得好,说得好!”ji动之下扭头便问王体乾:“动用廷杖对付言官们王公认为如何?”王体乾见魏忠贤这么〖兴〗奋,有些好笑,但廷杖确是个好办法,便轻笑一声,说道:“是个好法子神宗时便多用廷杖处置外朝,此也算祖制,我们搬出廷杖来,外朝多不得嘴。嗯,廷杖一动,确是能杀杀东林党的威风,咱们的耳朵也能清静些。,…


  呼!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魏公公,你就是ji动,也不能跟用了伟哥一样啊,这可是容易让人误会的………


  袁大海定了定神待王体乾说完后,又跟着说道:“千岁其实外朝那些大臣根本不值多虑,只要皇上相信千岁,那些个大臣再如何诽谤千岁,都动摇不了千岁的地位。再说他们东林党也不是铁板一块,听说在杨涟上疏一事,首辅叶向高同杨涟就有分歧,还有那吏部尚书赵南星与杨涟的主张也大不同。既然他们东林内部不合,就当分而击之。”说到这里,袁大海灵机一动,忙道:“对了,千岁,通政司刚送上来一批奏疏,是刑部给事中傅橱和江西籍东林党人弹劾汪文言和赵南星、左光斗的奏疏,千岁正好可以加以利用,从内部瓦解他们东林党!”“噢?还有这等事?”


  魏忠贤闻言一阵惊喜,东林党人弹劾汪文言和赵南星,这可是帮了他的大忙了,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上疏,当真是老天爷送来的及时雨!


  王体乾也是一惊,忙问那些个随堂太监:“通政司可有新的奏疏送来?”随堂太监张安见掌印公公问那些新送来的奏疏,忙到门口一张专门堆放新进奏疏的桌上翻了下,只翻了几份,便喜道:“千岁,这些奏疏都是弹劾汪文言和赵南星的!”“快给咱家取来!”魏忠贤和王体乾几乎是同时叫了起来。


  张安忙把那些奏疏抱了过来,魏忠贤和王体乾也是同时各拿了一本在手,不过王体乾是仔细的看了起来,魏忠贤却只是打开瞅了一眼,便又快速合了起来,尔后凑到王体乾边上,焦急的等着。


  不识字的人确是痛苦的很,望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蝌蚪,真是悔与君一见。


  王体乾看完一份后,又抽了几份看了下,尔后笑了起来,冲魏忠贤点了点头,喜道:“确是弹劾汪赵的奏疏,上疏的都是那帮江西籍的东林党人!”


  “好,好,太好了!”王体乾确认后,魏忠贤简直乐坏了,一边欣喜的搓着手,一边急忙吩咐张安:“快把这些奏疏送给皇上看!””王体乾听了魏这个安排,没有不同意见,而是笑着对魏忠贤道:“皇上等会必然会叫人传话,要千岁处置,所以咱们还是先议议,如何利用这些个奏疏吧,呵呵。”闻言,魏忠贤也是呵呵一笑,却不着急,而是叫外面的小太监进来添茶,尔后和王体乾一人一边,细细品起茶来了。魏忠贤也没有忘记袁大海,朝先前李永贞坐的位子指了指:“你也坐吧。”


  袁大海坐下后,魏忠贤和王体乾一边喝茶,一边则说起廷杖的事,短短几句,二人便达成一致意见,廷杖之事不必报请皇上,由司礼监出而则可,若是当真有言官上疏纠察东厂,便一律施以廷杖,打死为止。


  正如王体乾所料,张安将奏疏送到乾清宫后,涂文辅便将这些奏疏念了几句给天启听,天启听后,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没什么兴趣听下去了,因为他还急着要去做自己的木匠活,便叫涂文辅传话到司礼监“前番外朝有阮大诚上疏弹劾汪左,已着锦衣卫将汪文言锁拿,今外朝又有弹劾奏疏,内中不详之处着魏忠贤细查,若查出奏疏所言确实,依律处置便是。”!。
——

  第一百零三章 东厂宣教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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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不宵正,当立即派人锁拿**星、左光斗,严加审迅,查明实情,据实上报,请皇上圣裁!”


  虽然知道皇上一定会让自己处理,但是听了天启的上谕,魏忠贤的心情还是忍不住大为愉快。他早就想把**星除掉了,若不是杨涟突然上疏参自己一本,这会怕已经按霍维华的主意慢慢套死那个老匹夫了,哪容得他再在吏部尚书的位子慢慢磨刀对付自己!不想天下却掉下个馅饼来,江西籍的东林党人反戈参起了他**星,这可真是瞌睡之时有人送来忱头!肚饿之时砸了个肉包子过来!

  魏忠贤是越想越高兴,对那领头的刑科给事中傅栅也是忍不住好感大生,直觉此人与先前上疏的东林党人阮大诚一样,都是上天派给他的福星。


  魏忠贤要马上拿人,王体乾却不同意。他劝魏忠贤道:“皇上虽说下旨让千岁办理,但却未说要将赵左二人立即锁拿,皇上的意思显然是要千岁先查,待核实确有此事,再依律办事。若是千岁先把人拿了,怕皇上那里不好交待。”说完不无担心的提醒魏忠贤:“**星、左光斗二人和汪文言不同,汪文言不过举人出身,七品内阁中书,可以随意拿捏,但赵左二人一个是吏部尚书,一个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位高权重,又都是东林骨干,若是直接拿人,怕是有些麻烦。”


  “哎,无妨。”


  魏忠贤听了,却不以为然道:“不将人拿了,如何审讯,又如何详查?既然皇上叫咱家去查咱家就得以皇命为从,早日查清事实,明正纲纪才是,如此才不负皇上对咱家的一番信任!”说到这,抬头朝袁大海看了一眼赞道:“大海办案,素有手段,汪文言在诏狱那些日子都没开口,到他手中,只片刻功夫,就乖乖招供,可见大海是有办事能力的。何况这事是他们东林党人自己闹起来的若咱们不受着,岂不是太对不住他们嘛。再说咱们已经有了汪文言的供词,也算是人证物证俱在,也不冤枉他们。”说到这一拍桌子,一脸正气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咱家可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在咱家眼里,只要犯了法,哪怕是皇亲国戚咱家也饶他不得!”


  听魏忠贤如此亲切的叫自己大海,袁大海不禁一股暖流在xiong,又听魏忠贤如此夸赞自己,更是有自得之意,再见魏如此一脸正气,心中更是翻江倒海,佩服佩服…


  魏忠贤把话说到这份上王体乾自然知趣,想想反正有皇上的上谕在,锁拿赵左二人是奉旨办差,不是枉为外朝再有不满,也当闹不出什么动静。


  不过想到**星和左光斗是不是真有如那些奏疏中所言的罪状王体乾却不是那么肯定,看了眼袁大海,饶有深意的问了句:“袁百户可有把握从速查明赵左二人的罪证?”


  “王公公放心,属下别的本事没有,这查案还是有些手段的!要是千岁让属下去查,属下就绝不会叫千岁和公公失望!”袁大海斩钉截铁说了句,抓**星和左光斗可是大大的肥差,自己可得抢在头里头,要是被许显纯和田尔耕他们得了去,那就是大大的损失。


  至于办案嘛,小事,你不招,我就替你招!


  “那好。”


  王体乾微一点头,也不点破自己对汪文言招供的疑心,微微一笑,转脸对魏忠贤道:“既然袁百户有信心把案子查实,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一切但听千岁定夺便是。”


  闻言,魏忠贤呵呵一乐,吩咐袁大海:“这事还是交给你办,你给咱家办得漂亮些。”


  心头踏实了下,袁大海忙起身领命:“属下遵命!”


  “你这就去把人拿了!嗯,张安,给拟道抓人的圣旨交由袁百户。”


  魏忠贤xing急,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把**星和左光斗给拿了,他便恨不得马上看到这二人哭丧的嘴脸,好泄这几年心中的憋屈之愤。


  张安领命迅速起草了一份圣旨,用了印后交给袁大海,袁大海也不看,捧在手中便要走,迈了一步,又回头急道:“噢,对了,千岁,属下还有一事要告于千岁知晓!”


  “什么事,说吧。”魏忠贤一抬手,示意袁大海只管说。


  袁大海便道:“近来京城之中多有对千岁不利的谣言广为流传,属下虽多方弹压,但只能压住明面上的,那底下的暗流却是无法抑止的。


  所以属下认为,若是简单的靠东厂的力量想要完全斩断那些谣言,是很难办到的,即使一时有所成效,也是治标不治本,而且强硬弹压,极易使百姓更加误会,反而会起反效果。而一旦那些谣言出了京城,我大明两京十三省便将谣言遍地,对千岁声威十分不利。因此属下想到一个办法,能起标本兼治之效,却不知千岁以为当否?”


  袁大海说的谣言是什么,魏忠贤自然清楚,无非是杨涟奏疏中所提那些自己的罪状。他再厚脸皮,再无所谓,也不可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因此袁大海说的时候,他的脸便暗了下来,尤其是袁说两京十三省都将遍地飞传他魏忠贤的罪状,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见袁大海问自己能不能行,不由急道:“什么当不当否,你快说来让咱家听听!”


  王体乾眉头一皱,也道:“袁百户说说看,你有何法子能治标又治本?”


  袁大海当下说了自己的想法“东林党那帮人多为言官为主,这些人好耍弄笔杆,舞文弄墨,文过饰非,无事也能掀起三层浪来,而百姓愚昧,但听读书人所言,便信以为真,因此极易受盅huo煽动。而谣言人口相传,再加上那些东林文人故意编造的歪曲事实之文,不明真相之人更容易被欺骗。故属下想请千岁同意在东厂设立一宣教司,专门招募一些不为东林méng骗的读书人或者翰林、监生之类,为千岁明辨清白,或著书立说,或以短文杂稿,或以短评小说之类、或直接上疏指出那些东林党人的真面目,让世人知道他们居心叵测,只为一己之si而肆意污蔑千岁。时机成熟之时,更要将此类文稿广为宣传,做到乡野之民都能闻千岁之正名,而不是听信东林党的谣言!”!。
——

  第一百零四章 阉党《真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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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传具有ji励、鼓舞、劝服、引导、批判等多种功能,其基本功能是劝服即通过多种内容和形式,阐明某种观点,使人们相信并跟着行动。


  一《》


  “宣教司?好好好,宣以教化,不错,不错……”


  听了袁大海这番话,魏忠贤不无感慨道:“咱家自幼家贫,所以不曾上过一天si塾,以至尔今还是个睁眼瞎,大字不识一个,想来都是有些心酸的。所以打咱家进了司礼监后,便一直出资供养家乡贫苦子弟,但盼他们能够读书明理,成年之后不致像咱家一样,要知道,这不识字是要被人瞧不起的,就说咱家想要做些实事吧,外朝的人却总是笑咱家,说咱家是胡闹,哪怕明知咱家要做的是对的,他们也偏要说不对,咱家没读过书,说又说不过他们,唉……”说到这,袁大海惊奇的发现,魏忠贤的眼眶好像红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有些扯远了,魏忠贤不由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继续对袁大海说道:“当年还在河间府时,咱家便最是仰慕那些秀才,平日也是喜欢到城里听那说书人讲些三国的故事,每听到高兴处,虽囊中羞涩,总是要mo出一个铜板来的。但凡在路上见到有士子结伴而来,咱家也总会自愧,不敢与他们迎头相向,总是让于一边待他们走后才继续前行。所以你说得不错,城里的也好,乡野的也好,这读书人的影响可大着呢,百姓们别的不认,对这些读书人说得话却认得很……,偏偏这些读书人大多自视甚高,瞧不起咱家这些阉人们,尤其是东林党那帮人,打泰昌年间就和咱家做对,这几年,他们不断的上疏攻击咱家,坊间流传的黑册咱家也不是不知晓,奈何一直苦于无应对之策,收得了这本禁不了那本,谁让舞文弄墨是他们的强项呢。不过现在嘛……”顿了一顿,魏忠贤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宣教司好,大好,甚好!有了这宣教司,往后咱家也可以有能力反击他东林党的污蔑了!嗯,咱家准了,宣教司即日便可以成立!”


  一听魏忠贤允了,袁大海不由暗喜,忙躬身道:“多谢千岁!”


  成立宣教司便是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东林党最擅文字游戏,盅huo煽动百姓,占领〖道〗德舆论制高点,而宣教司的任务便是以同样的手段来反击东林党,并最终将东林党从圣坛之上拉下来,将之扒得光光,让他的本来面目暴lu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是你谢咱家,而是咱家要谢你!”


  不想魏忠贤却突然上前扶住袁大海,很是感ji道:“一语惊醒梦中人,若不是你这番话,咱家怕到死都想不明白该如何叫天下人晓得咱家清白呢!所以成立宣教司,绝不是你谢我,而是咱家要谢你啊!”说着,竟真的要向袁大海鞠上一躬,吓得袁大海忙侧身避开,他可不敢受魏忠贤这一躬。


  魏忠贤却执意要躬上一躬,仿佛不如此不能表示他心中对袁大海的谢意。也真难为他,堂堂内廷大太监,竟能真的放下身段对一个属下行礼,那边的随堂太监们见了,一个个都是咋舌不已。不过袁大海却坚持不肯受的。


  见他们二人在那推让,王体乾忙上前打个哈哈,笑道:“袁百户果然是奇思妙想,不绝于耳,每每总让咱家惊艳。


  这宣教司一说不但千岁首次听闻,咱家可也是头一次听说,方才还愣了愣,尔后细细一品味,却是不能不击掌称妙了1”说到这,话锋一转却对魏忠贤道:“不过,千岁要知道,东厂历来都是由我内廷派出档头,统调锦衣卫及自募番子,以侦缉不法,刺探军情为职能,向来未有如宣教司这般文职存在,如今既然要成立宣教司,自然要牵涉到东厂之外的读书人,这些人如果要入宣教司,便当是我东厂的人。而读书人向来对东厂多有不满,如果人家肯入宣教司,我们可不能亏待了,这官职品阶如何个定法,都是要安排好的。还有,东厂都是武人,现在来了帮文人,说不定会闹出些什么不愉快来,总之,宣教司是要成立,但牵涉的事情却广,依我看,以袁百户的官职怕是不能顺理得当。所以,千岁可得给他一些全权之责才好,不然,要是东厂之人有人故意扯袁百户的后tui,这宣教司怕是要好事多磨噢

  听了王体乾的话,袁大海恨不得上前给他个狂wěn,这王公公真是太可人了,太他娘的可人了。这不就是在变相的替他要权要官吗?!

  魏忠贤听了之后,却是“咯噔”一下,王体乾话中有话,他如何听不出来,眉头微皱之后,瞬间舒展,微一点头,突然正sè对袁大海道:“百户袁大海接令!”


  “属下接令!”袁大海本能的跪了下去,耳朵刹那间竖得高高。


  “本督公令,百户袁大海功卓甚伟,即日起,晋为我东厂掌刑千户,全权统率大小番子,并建宣教司,司中所招干员由掌刑千户一力定夺。”说完之后,又加一句:“宣教司事关重大,你务必要马上建起来,司中人事你可自己决定,确认后将名单报与咱家,正如王公公所言,不管何人,只要能为咱家所用,不管他要什么,咱家都给!”


  “多谢率岁!”


  袁大海重重谢了一声,掌刑千户可是东厂之内仅次于内廷派出太监的最高职位,一直由锦衣卫的人担任,不过自刘仕死后,锦衣卫的官僚势力基本已被扫清,剩下的都是惟命是从,混口饭吃的而己,不足为虑。再加上魏忠贤对刘侨不满,自己闯了诏狱,锦衣卫的人看来是永远别想染指东厂的了,尔今自己算是真正成为东厂的高层领导了,一番心血总是没有白白浪费!


  yu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得陇望蜀,成为千户的袁大海下一步的目标便是向着档头进发了,虽然他知道,东厂的档头只能是太监,但他也知道,魏忠贤向来是不按牌理出手的,只要自己努力,档头或许不是梦想。


  从魏忠贤那里领了晋职的手谕和抓人的圣旨后,袁大海立即马不停蹄赶往东厂,一方面要到职事房办晋升千户手续,另一方面要调人抓捕赵南星和左光斗,三来得马上部署宣教司的成立。


  宣教司成立后的第一件事,袁大海便是想到要办个报纸,属于阉党的报纸,属于东厂的刊物,报纸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真理报》!!。
——

  第一百零五章 叶向高的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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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东厂》的作者,骨头有必要对书友指出一点!本书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事件,不管大事还是小事,甚至看上去让人觉得荒谬,好像完全是戏耍之事,都是历史上确确实实发生的,没有任何架空及虚构,只不过将这些事情与主人公联系了一下。监生闹事与宣教司也是有迹可寻的,参见《三朝要典》和《东林点将录》是如何出台的。


  “刑部有个主事叫徐大化,这人曾经上过两份奏疏,当时是由我批的,写是很有文采,条理清晰,是个写文的高手,我看就由他来写吧。”袁大海走后,王体乾又提议魏忠贤应该写份《自辩疏》,好反驳杨涟的污蔑陷害,正正风气。魏忠贤听后,大以为然,不过自己大字不识一个,如何写得了?便问王体乾,是不是还让顾秉谦给自己拟一份。


  王体乾断然说不成,他告诉魏忠贤,顾秉谦已经拟了皇上斥责杨涟的圣旨,且其笔风向来为人熟悉,若是拟了圣旨又来拟他的《自辩疏》,难免叫人看出来。为安全起见,应当找一个外朝的无名之辈,但又文采过人的官员来为他写这份《自辩疏》。


  魏忠贤想了想,说也好,袁大海那边虽然马上就搞宣教司,但以自己的名义写份《自辩疏》还是要得的,不过他想不到外朝有哪个人符合王体乾说的条件,王体乾便说了个人,便是刑部的主事徐大化。


  当下,王体乾便叫人去刑部把徐大化给找了过来,一听是要自己给魏忠贤写《自辩疏》,徐大化可乐坏了,他可是有眼力的很,知道这《自辩疏》可不是人人写得的,尔今魏公公却看中了自己,这分明就是把个天大官帽摆在了自己面前嘛!祖宗有灵,祖宗有灵,咱老徐家祖坟终于冒青烟了!

  “公公放心,卑职这就给公公写!”


  ji动之下的徐大化充份发挥了刑部刀笔吏的惯有特sè和水平,一番泼墨挥毫之后,魏忠贤的《自辩疏》便出炉了。疏中只字不提杨涟的奏疏,而是大谈魏忠贤的功劳与忠君之心,虽仅仅百余字,却写得妙笔生huā,堪称一篇绝世好文章!单以这区区百余字考进士的话,不是状元也是榜眼了。


  写好之后,徐大化便将这疏递到了魏忠贤手中,魏忠贤则急忙又递到王体乾手里。


  王体乾先快速浏览一眼,微微一点头,尔后便一字一句的魏念了起来。


  王体乾念完之后,魏忠贤老眼都笑huā了,对徐大化是好一番夸赞,许诺他半月之内必升为刑部郎中!


  “卑职多谢公公恩典!、,徐大化忙感恩戴德的跪下重重磕头,哽咽连连的谢魏公公抬举。


  心里同时却想着,这下总算可以跟洪承畴那小子并肩坐了。


  “王公,快,咱们快去让皇上看看咱家这份心意!”


  高兴之下的魏忠贤忙拉着王体乾带着这《自辩疏》便去找天启,天启听王体乾念过之后,也没让魏忠贤失望,果然十分欣慰,叫司礼监马上把这奏疏发到内阁去,还叫司礼监再拟一道圣旨对魏忠贤的忠君之心进行表彰,随后便又去和奉圣夫人一起搭他的木架去了。除此之外,一点多余的兴趣也没有。


  魏忠贤的自辨疏和夸赞他的圣旨是一同发到的内阁,原以为内阁还是只有顾秉谦在,不想--奇 书 网--悠说了一句:“内廷中人是写不出这等精彩文章的,此疏必是通内的外廷高手代写!、,韩爔听叶向高如此说,好奇之下忙也看了一眼,只一眼,也定住了,从头到尾一字不拉的看过后,缓缓合上这疏,苦笑一声:“这人不但是个高手,还是个绝顶高手,放眼外朝,倒还真没想到有谁会有*等文采的。”


  “算了,不管是谁写的,这奏疏既然是皇上要下发,那咱们就给发了吧。”


  叶向高起身对刘若愚道:“刘公公,皇上的圣旨和魏公公的自辩疏我们会下发,不过还请公公回去告诉魏公公一声,杨涟所为并不代表我东林上下。”


  刘若愚听后,会意过来,微一点头,笑道:“阁老放心,这话咱家肯定给您老带到。”说着便退了下去。


  刘若愚走后,顾秉谦实在是呆不下去,这二人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以前魏广徽在时,还能和他聊聊,扯扯闲,时间,但现在魏广徽因杨涟上疏之事闷闷不乐,请假在家,所以他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去找霍维华他们吧,又太掉身份,自己毕竟是内阁大学士,进宫找魏忠贤吧,也不妥,你说你一内阁学士不在内阁当值,没事总往宫里跑个什么劲?最后索xing便找了个借口溜出内阁去了。他一走,叶向高马上对韩爔说道:“这魏忠贤不同于前朝的刘瑾,刘瑾si制龙辇蟒袍,蓄谋登基做皇上,是蓄谋造反,可是魏却不是,论恶,远不及刘瑾。而且刘瑾专权时,朝中好人逐之一空,眼下我朝却还没严重至此,你我这些正人善类不还健在吗?退一步说,今日魏忠贤羽翼已成,又有客氏相助,其势可以拔山,与他较量,胜负难料啊?所以我是绝不赞同杨涟所为的,眼下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再伺时而动吧。


  “阁老说的是,昨夜我回去后,反复想了,还是觉得阁老说得不错,那杨涟实在是逼人太急,祸由自取啊。”韩焙领首赞同,不过又道:“但眼下汪文言还在东厂手里,他是阁老提的中书,魏忠贤要是硬要从他身上下手,阁老还是脱不了干系的。依我看,咱们还是想个办法把他给弄出来吧,免得脏水泼到您老身上。”


  把汪文言扔在东厂不管,对叶向高来说,是有点小危险,微一盘思,点头道:“我这就上个奏疏,请皇上把汪文言移交刑部,由都察院和大理寺、刑部三堂会审,如此也算安全些。魏忠贤就算想兴大狱,也没的那么方便。”叶向高的意思很明显,把汪文言弄到自己能控制的范围里来,省得出麻烦。


  “那傅栅和章允儒他们的奏疏怎么办?赵南星和左光斗毕竟不是杨涟,他们一个掌着吏部,一个掌着都察院,算是我东林的两员大将,总不能看着他们出事吧……先前阮大诚上疏把汪文言搭进去,那是因为阮大诚没有什么实据,皇上这才没把左光斗也给下了狱,可现在傅栅他们的奏疏言之凿凿,又是一大帮子江西官员跟着,皇上不可能不下令查赵南星和左光斗。只要皇上动了。风,魏忠贤一定会顺杆往上爬,把人弄到他手中,如此一来,咱们可就麻烦了。阁老须知,五日之后便是京察了,赵南星要是倒台,这届京察便算黄了!”


  “唉,我何尝不知赵南星和左光斗不能有失,只是现在傅栅他们咬住汪文言和他们勾结行不法之事,而那汪文言确是有丑史在前,不法在后,这一时半会,老夫也是想不到万全之策啊……”


  叶向高一脸愁云,既恨赵南星和左光斗不争气,和汪文言勾结在一起,做了许多摆不上台面之事,又恨那帮江西东林党人不争气,在这个节骨眼竟然做出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他却是没有想到过,自己可也是让汪文言为他做了不少他老人家不好做的事,否则何以他肯把内阁中书这等品微权重的要害职位给了个举人出身的汪文言。


  “总是要设法保下赵南星的,左光斗去了也不打紧,都察院上上下下都是我们的人,去了左光斗,就算魏忠贤安排人插进来,他也使不动都察院,但赵南星却绝对不能失!”


  一番深思之后,叶向高定下保赵南星弃左光斗的策略,因为赵南星和京察是捆绑在一起的,而京察又一向是东林党人发威的舞台,只要京察由赵南星主持,魏忠贤再怎么下毒手,总挽回不了他羽翼被剪除的命运。只要魏的外朝爪牙被清扫一空,叶向高相信,魏忠贤最终还是会坐到谈判桌上来的,到时,就是双方讲条件的时候。


  世间的事嘛,总是以和为贵,怎能学那杨涟一般,非要把别人逼死,逼不死却要把自己逼死呢!朝廷里的事,还是得商量着来,哪有生死仇人这回事。


  在叶向高的棋盘中,杨涟这枚棋子是随时都可以抛弃的。!。
——

  第一百零六章 老东西,死到临头还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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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政司衙门也有东林党的人,那边傅*和章允儒他们领着江西籍的官员刚把奏辣交上,这边都察院的左光斗就知道了。初时也没当多大回事,只道傅栅他们上的奏疏无非和阮大诚一样,没有切实凭据,不过待听那通政司官员将摘录自奏疏中的几段话给他看了后,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杨涟也意识到事情不妙,忙问那通政司官员:“奏疏可送进宫了?”


  那官员道:“已经送了,这会怕是皇上也看了。”


  “糟糕!”


  杨涟一听,脸sè大变,急对左光斗道:“汪文言之事知之者甚少,如今却叫傅栅捅出,皇上见了,必定恼怒共之!”


  左光斗怕的就是这个,说他和汪文言再如何勾结,他都不怕,但现在人家说的却是汪文言怕过往劣迹,而自己明知事实却替他隐瞒,任其在京中横行,这不是包庇小人是什么?

  一时之间,又急又恨,急的是自己若是因此而被纠查,必然无法再出力相助杨涟:恨的却是那帮江西人不为大局着想,做出这等混事来!

  “貌丑心险,表里不一都是假的,但这〖道〗德有亏却是实的。不过左公万不能承认这事,否则,百口难辩!”


  魏大中情急之下,竟然直说左光斗〖道〗德有亏,这让左光斗听了实在不是滋味,然而偏魏大中说的是事实,他左光斗在结交汪文言这件事上,是〖道〗德有亏。


  心里酸楚不已。


  “对,绝不能承认,打死也不能承认!”


  周朝瑞也急了,江西那帮人实在是混蛋,杨涟正和魏忠贤死掐,他们倒好,不来出力,反过来却要背地捅一刀,实不仁不义!赵南星倒也罢了,有他无他都不影响请诛魏阉,可这要是左光斗被陷了进去,无疑就等于诛魏力量去了一条右臂,独臂之下,杨涟一人如何能支!

  众人都意识到这个时候无论如何左光斗也不能承认傅栅他们说的是奂情,否则他肯定难逃其咎,一旦他为此引咎辞职。那对于眼前形势更加不利了。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劝说左光斗,绝不能承认傅橱他们疏中所说的,给他来个打死不承认。


  “傅栅向来和阮大诚要好,不用说,他这奏疏肯定是得了阮大诚授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阮大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傅橱和他一路货sè,狼狈为jiān,说什么汪文言jiān邪,为的还不是想把左公拉下来,这等无耻之徒,当真是叫人唾弃!”


  “傅栅的目的无非是想把咱们的正人掀翻,好叫他们这帮小人得道!”


  “那帮江西人这次也忒不地道,得罪他们的是赵南星,他们凭什么把左公也给拉下水。还有几人更是无耻,说大洪请诛魏阉是为一己之利,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大洪为我东林,为我大明请诛魏阉,代表是天下人的公义,到他们口中,却是为了一人之si,这黑白颠倒于此,他们好意思写,我还不好意思说呢!”


  “现在不是骂他们的时候,得想办法化解左公的危机,左公乃我都察院之首,若是因此而受非议,魏阉必定大动手脚,趁机陷害左公,好化解他的压力,将祸水引向他处,转移京中视线,咱们万万不能让他得逞!”


  缪昌期见左光斗还怔怔坐在那,急着便催道:“左公别愣着了,这个时候还是赶紧上疏澄清吧!千万不能让魏忠贤他们抢先一步,不然左公可就麻烦了!汪文言已经在他们手中,若是左公也落到他们手中,咱们东林可真是有大麻烦了!”


  “对,我得赶紧上疏,绝不能让皇上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辞,问讯于我!”


  上次阮大诚上疏说自己和汪文言结党时,左光斗便上疏解释过,皇上那边倒也没下旨斥过他,可这会人家说自己包庇小人,〖道〗德有亏,说得是有鼻子有眼,容不得皇上不信,一旦皇上信了,魏忠贤再在一边推bo助澜,自己确是要大祸临头。被缪昌期一催,左光斗晓得厉害,

  当下也顾不得多想,提笔就要为自己写自辩疏,总之,傅栅和章允儒他们所说的都不是真的,都是在污蔑我!唯有如此,才能把这事先拖上一拖,待明日朝会弹劾魏阉成功,这些便再也不是问题!

  杨涟也知左光斗万不能有失,当下在一边替他磨墨,并替左光斗参谋这自辩疏如何写法。


  “共之这疏中一定要这样写,臣官阶已崇,不藉延誉,何事引为腹心?如此便能让皇上晓得你左光斗官职已经很高,何以需要一个举人出身的小吏为心腹”


  左光斗闻言,点头称是,便是提笔如此写道。不想刚提笔,却见屋门猛的被人蹬开,尔后一大队东厂番子冲了进来,当先一人却是先前在都察院外带人搜过自己身的东厂百户,不过看他此时穿戴,却是千户装扮。


  一帮东厂番子横行无阻直闯都察院衙门,让屋内一众都察院的御史们全愣住了。左光斗的手更是颤了一下,毛笔“叭”的一声落在白纸上,形成一个大大的污点。


  ……


  袁大海回到东厂出示魏忠贤手谕后,金良辅便带他到职事房办了手续,领了一身千户官服后,便叫郭可纲带人随自己到都察院抓左光斗,另叫钱恩持东厂驾贴带一队人往吏部抓赵南星。


  一到都察院,控制住守卫兵丁后,番子们直接便闯到了左光斗的值房,进来时,正好听到里面有人在说写什么自辩疏,袁大海便示意番子踹门,进门之后扬声冷笑一声:“不必写什么自辩疏了,要写,到咱东厂去写吧!”尔后将圣旨一展,看也不看眼前都是些什么人,大声便宣道:“上谕,外朝有疏参左光斗与jiān邪小人汪文言结党勾连,朕闻之实感震惊,着厂卫即刻捕拿左光斗,入狱听审!”


  “皇上下旨抓我?”


  听了圣旨,左光斗和杨涟他们都呆住了,太快了。实在太快了,快到他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魏大中依然是他的暴脾气,见番子们要上来抓左光斗,急忙冲到袁大海面前,骂道:“你们这帮阉狗爪牙,平日里胡作非为就算了,尔今怎敢拿着假圣旨来抓朝廷大员,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袁大海不认识魏大中,朝他上下一打量,说道:“这位大人是要抗旨吗?”嘴角一咧,朝屋内一扫视:“本官可不介意从这都察院多带走一人。”


  “你!””


  魏大中一滞,颇有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憋闷,但他那xing子却是如何也压不下这口恶气的,开口便还要骂,却被左光斗拉住。示意李应升他们把魏大中拖到一边后,左光斗缓缓走到袁大海身前,从他手中接过圣旨,他知道,这圣旨是不会有假的,哪怕不是皇上本人的意思,这圣旨也是真的。如果他抗旨,只怕麻烦更大,既然已经被魏忠贤抢先一步。那也没什么好说的,自己毕竟是左都御史,谅魏忠贤也不敢刑讯于我,只要杨涟这边事成,用不了几日自己必定毫发无损出来。


  念及于此,怒哼一声。说道:“你们是奉旨拿我左光斗,我随你们去便是了,休要多生他事!”


  袁大海点头笑道:“只要大人跟咱们走,我等自然不会多事。”


  “那好!本官随你们去!”


  左光斗又转身朝杨涟看了一眼,重一点头:“大洪莫要为我担心,正事要紧!”


  杨涟闻言,知道左光斗是提醒他明日朝会继续参劾魏忠贤之事,当下面sè一凝,也是重一点头。余人此刻都是心酸,但见左光斗一脸从容,也均是一振。


  左光斗见杨涟会意,心中稍定,返身便对袁大海道:“走吧!”


  傅橱领着江西人迎头打了自己一棍,得到消息的赵南星自然不服,与左光斗一样,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上疏自辩。但自辩之余,他还大揭傅栅之短,言语之间极尽恶毒,说傅栅是“小人之尤”就差要挖出傅栅祖宗三代的丑事出来以验证自己所说不虚。因为他不仅要让皇上知道自己是被“小人、。所害,更是要让那帮江西人知道,跟自己做对可不会有好下场!


  笑话,自己堂堂吏部尚书,天官之尊,凭你们这帮跳粱小丑也想撼动于我!你们且等着,看老夫几日之后如何收拾你们!


  提笔写好自遍疏后,赵南星便要叫人立即送往通政司,一刻也不耽搁送到宫中,不想却见郎中吴国兴和主事杨所修急急的跑了过来。


  二人面sè慌张,一边跑,一边口不择言的叫嚷道:“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


  赵南星眉头一皱,有些不快,吴国兴和杨所修也算是自己手下老人了,这会却像是个没见过世面般的小民一般,实在是有失体统得很。


  吴国兴见赵南星怪罪他们,急得步子还没停定,就跺脚急道:“东厂…东厂的人来了!”这一跺脚,顿时一个刹不住,整个人向前扑奔,重重的摔在地上,后面的杨所修也是没止住步,紧跟着撞了上去,一个主事,一个郎中就这样堆在了地上。


  “什么东厂的人?”赵南星见两人摔在了一起,又气又好笑,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ing,上前想拉他们一把,不想才走一步,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大喝:“赵南星何在!”


  闻声看去,只见数十个东厂番子正快速的向自己奔来。当先一人满脸横肉,额夹之上还有一蜈蚣状的刀疤,叫人看了好不可怖。


  混帐!敢在吏部之内如此对自己大呼小叫,赵南星勃然大怒,伸手指着那前面的番子便斥道:“放肆,本官之名焉是你这番子可以直呼的!”


  那番子听了赵南星的斥责,也是脸sè一变,反而更加凶狠的骂道:“老东西,死到临头还他娘的嘴硬!”大手一挥,重一喝道:“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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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好的办法是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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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好的办法是杀光


  伪清修的《明史》上说陆万龄平生做过唯一的一件事情便是提出在国子监为魏忠贤修祠堂,原因在于他认为孔子写了《春秋》,而魏公公写了《三朝要典》,所以孔子是圣贤,魏公公自然也是圣贤,既然是圣贤,自当要进祠堂的。


  且不论那帮东林汉奸对陆万龄此举动机描述的是否真实,仅站在陆同学的角度看,袁大海认为陆万龄的出发点很好,他的投机功夫不在自己之下,只可惜,他的运气太衰了点,前脚嚷完要在国子监替魏忠贤修祠堂,后脚天启就死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陆万龄是个人才,至少他知道如何将自己贫寒子弟的身份在最短时间内升华。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做了之后会给自己命运带来什么样改变的人,都是人才。


  若是上天再给天启几年时间,那袁大海相信,陆万龄一定会成为阉党之中那颗最耀眼的明星。只可惜,天启死得太早,还有,在国子监里给魏忠贤立祠堂也未免太过了,魏忠贤再如何忠君爱国,仅他那文化水平,好像也实在不能和孔夫子并列…就算真要立,也不应该是你陆万龄来提,而是应由我袁大海来提才是当然,现在不行,因为时机还没有到。


  如果条件成熟,袁大海肯定会抢在所有人的前面,为魏忠贤修祠堂的,要是让这等风光之事被别人抢先做了,这完全不符合他袁大海的为人准则。


  嗯,看来《三朝要典》也得提上日程了,什么《东林点将录》的,都得马上搞出来,可不能让顾秉谦、霍维华他们抢先出炉了,这可是大大的政绩工程,由东厂宣教司做出来,那将是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还有,既然陆万龄钻到自己门下来,那可得好好利用他在国子监大干一场,一定要把这读书人心目之中的圣地占领,绝不能让他成为东林党的人宣传阵地


  伟人告诉我们,宣传阵地,我们不去占,敌人就会来占。


  要学以致用。


  …………


  “大人?大人?…”


  冯铨在边上叫了两声,才把走了神的袁大海给叫醒,见众人都奇怪的看着自己,尤其是陆万龄,都有些诚惶诚恐了,袁大海忙鼓励似的拍拍他肩膀:“往后在我东厂宣教司好生做,本官绝不会亏待你们。”说完,朝众人扫视一眼:“魏公公已经答应我了,只要各位愿意在我宣教司帮忙的,你要银子也好,要官做也好,本官都答应你总之,各位既然来了,就安下心留在我东厂,本官绝不会让你们替我白干”


  “多谢大人”冯铨和那八人忙齐声谢道,有了袁大海的准话,他们这会才放下心来,也彻底定下心来要在这宣教司好生大干一场了。说白了,能来这里,冲得就是利,没有利字,谁个愿意替你东厂干活


  熙熙攘攘,皆为一个利字。


  袁大海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好,诸位明日便可到宣教司来做事了,原衙门那里你们不用担心,东厂自会去打招呼。”这就是在告诉这帮人,不用担心原来的官职和工资,在东厂这边算借调,不必有任何顾虑。


  众人忙又道:“有劳大人”这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激了,毕竟谁也吃不准这东厂宣教司能够开多久,将来又是个什么光景,能保住原先的官位是最好不过的了。


  今日已晚,自然是做不了什么事了,袁大海便又将成立宣教司的目的以及这些人今后要做些什么大致讲了遍,八人先前已听冯铨讲了个大概,听后都道知道怎么做。见差不多了,袁大海便让李庆带人送他们回去,但让冯铨留了下来。


  “伯衡,交待你的那件事准备得如何?”


  伯衡是冯铨的字,和文人打交道,直呼其名不好,以官职相称也显得不亲近,兄弟相称不伦不类,袁大海便索性学魏忠贤一般,以表字来称呼。


  冯铨点头道:“已有腹稿,回去之后便准备提笔写了出来,明日就能给千户过目。”


  “好”袁大海呵呵一笑,突然压低声对冯铨道:“只要伯衡把宣教司办好,我便给你打个包票,一年之内,侍郎之职,六部之内任你挑”


  “侍郎?任我挑?”


  闻言,冯铨呆了,不敢相信的看着袁大海,却见对方满脸微笑的对自己点了点头,不由欣喜若狂,激动的对着袁大海深一鞠躬:“若真如此,冯铨誓死不敢相忘千户大恩”他都有些泣不成声了。


  “哎,我不过一介武夫,前程有限,你却不同了,乃是大好读书人你也知道,咱大明重文轻武,所以只要你好好干,他日前程必不在我之下,说不定到时还得请冯大人多多关照下官才是”袁大海半是真心话,半是打趣道。


  冯铨一听,忙直摆手:“不敢,不敢……”正色道:“大人知道我冯铨不是那忘恩负义之辈,自结识大人以来,就多得大人相助,尔今又赐我这等荣华,滴水之恩也须涌泉相报,更何况这等天大恩情呢”


  袁大海笑道:“好了,伯衡还是回府好好琢磨如何开个好头吧”


  冯铨忙点头道:“如此,下官告退”


  ……………


  冯铨走后,袁大海便要也回去睡觉,路经厂狱时,发现有一间屋子却亮着灯光,便问与自己一起出来的钱恩:“那间屋里关的是谁?”


  钱恩朝那屋子看了眼,回道:“是熊廷弼。”


  熊廷弼?

  袁大海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他怎么还没睡的?”


  钱恩道:“自从大人吩咐给他些书看后,他便常通宵达旦看书,今日怕也是如此吧。”


  闻言,袁大海轻声一笑,对钱恩道:“走,去看看。”


  钱恩让值守番子开门之后,袁大海叫他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进了屋子,见熊廷弼正抱着本书倚在墙角就着昏暗的烛光在看,对自己的进来浑没有留意,便轻手轻脚走到他前面,缓缓蹲了下去,轻声道:“熊公怎么还不休息?”


  “嗯?”


  陡听人说话,熊廷弼一惊,抬眼一看,见是袁大海,不由笑了起来:“你们东厂的人走路都是这么静悄悄的吗?”。


  袁大海也笑了起来:“熊公看得入迷,怎能怪我呢。”不请自坐,朝熊廷弼手中的书看了眼,问道:“熊公看的什么书?”


  “《左传》。”


  熊廷弼合上《左传》,旁若无人的起身伸了伸懒腰,尔后点了点头,说道:“你来找我,可是魏忠贤答应放我?”


  袁大海把手一摆,摇头道:“我还没有和厂公说你的事。”


  闻言,熊廷弼“噢”了一声,明显十分失望。


  “你打算何时说呢?”


  “不说则以,一说必成之时。”


  “好,有你这话,我熊廷弼便是再等上几年又何妨?”


  “你能等,我却等不了。放心,我既决心要熊公再担重任,便是不会食言的。”


  袁大海笑了笑,想起一事,开口说道:“对了,你那日叫我取几份辽东地图于你,却不知是要来做什么?”


  听袁大海问这个,熊廷弼“嗯”了一声:“在诏狱里呆了四年,对那地方已经忘了很多,便找些地图来看看,若是你真能将我弄出去,也好有个准备不是。”


  “那不知,熊公在这些地图上可有什么新发现没有?”


  “前几日倒没看出什么,不过今日却发现,有一地十分重要。”


  “何地?”


  熊廷弼没有马上告诉袁大海,而是从床头取出一张地图,端着蜡烛走到桌前,将地图平铺在桌上,将烛光移得近些,指着被自己用毛笔圈的一个小圈道:“你看,就是这里,宁远。”


  “宁远?”袁大海一惊,脱口便道:“此地扼守辽西,确是兵家重地,但与锦州相比,却好像又次了些。”


  熊廷弼不以为然道:“一口吃不成胖子,辽东已全落在后金手中,修城之事事干重大,动用兵马、民夫、粮草甚巨,如何能轻率前出…若是我能再复用辽东,首要做的也不是修宁远,而是先修中前所、前屯等地,形成支援后,再去修宁远城,至于锦州嘛,有些远了,鞭长莫急,若没有宁远城,修锦州也是空话,不可能的。”说到这里,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痛苦:“可惜,老夫当初太过鲁莽,轻易就将辽东军民土地尽弃,使得我大明现只剩下山海关一道坚关,若关破,则京师危矣。”


  袁大海听了之后,沉默片刻,开口说道:“熊公有所不知,你所担心的局面不会发生的,因为已经有人在宁远筑城了。”


  闻言,熊廷弼一怔,旋即有些吃惊道:“噢?谁?”


  袁大海的目光盯在宁远,悠悠说道:“此人名叫袁崇焕,现为宁前兵备道。”


  “一个宁前道有这等眼光?”熊廷弼有些不相信。


  袁大海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支持他的人是孙承宗。”


  “难怪。”


  孙承宗支持在宁远修城,熊廷弼是信的。问道:“宁远何时筑的城?”


  “去年。”


  “已过一年多,此城应已筑好。若此城筑得还算向样,我大明北进便还是有机会的。要知这宁远修好,便是战守都可,不致处处被动。”


  听熊廷弼说这些辽东的事,袁大海心念一动,问他:“熊公以为辽东边事,何策可最终解决?”


  “这个嘛…”


  熊廷弼想了想,开口说道:“主守而后战,徐徐图之,不出十年,辽东便可全复。”


  嗯?听了熊廷弼的答案,袁大海突然笑了,因为同样的话,在三年后为另一个人带来了杀身之祸,不同的是,那个人当时说的是“计五年,辽东可复”。不过相对而言,熊廷弼这话比那人要实在些,因为现在女真还叫后金,还不是那个“大清”。


  “熊公想不想听听我对辽东的看法?”


  “你的看法?”熊廷弼奇怪的看了眼袁大海,他很好奇,一个东厂的番子能够对辽东提出什么看法。


  袁大海没有理会熊廷弼的眼神,而是自顾自道:“我认为于其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莫不如专以消耗女真有生力量为主,据我所知,女真可战之兵不多,未到十万之数,倘若我们专以袭击他们的兵丁为首要作战目标,那用不了多久,怕女真就难以支撑。”


  闻言,熊廷弼笑了:“谈何容易,女真人骑射之厉,非我大明军队所能硬抗。只有凭借坚城大炮之利,才能挡得住女真人。若是将军队派出去和他们硬拼,百战却难有一胜的,到头来只怕损失的是我们的兵力,而不是他女真人的。”


  “我看未必。”


  两个不同时代的人,对战争的理解自然不同,袁大海不打算与熊廷弼探讨军事战略上的事情,而是诡异的冲熊廷弼笑了笑:“若我是辽东督师,我就练一支精兵,由海路运至女真后方进行袭扰,但遇女真村寨集市,尽数烧毁,粮食也全部抢光,运不走的就地烧毁,碰上女真的人丁,管他男女老弱,通通杀光,如此只需一两年,女真人就要陷入内困之中。没有粮食,没有奴隶,他们就得出来抢,要么抢蒙古人,要么抢朝鲜人,要么就是抢我们大明,而在他们出来的抢的时候,他们的老窝却是一天也不得安宁,试问,女真人又如何安心去抢。哼哼,只怕他们得先忙着对付我这支精兵吧。他们来围剿,我则退;他们退,我则来,叫他疲于奔命,惶惶不可终日。”


  “纸上谈兵。”


  听了袁大海的话,熊廷弼一点也不客气的扔给他四个字,“从海路把一支精兵运到女真人后方,注定这支军队的人数不会太多,老夫就算你五千人吧,而五千人兜个大圈跑女真人后方去,无疑是羊入虎口。”言毕,语重心长道:“年轻人,战争不是儿戏,你如果不懂,还是不要乱发表看法,更不要试图去做,这样做的后果只会让事情往坏的方面转变,而不是如你所想那般。你可知道,辽东边事糜烂到现在这种地步,就是坏在那帮根本不懂的东林党手中就是因为他们的瞎指挥,自以为是,才导致今日的局面。”


  “熊公说得对,我是不懂。”


  袁大海不打算和熊廷弼再谈自己的构想,因为在他的构想中,有许多应该杀伤力极大的枪械出来,这些才是最终的杀器。不过这些熊廷弼不知道,和他说他也不会明白,倒不如不说。


  灭大族,屠杀解决不了问题;灭小族,屠杀却无疑是最好的手段,虽然这种手段十分的不好,但谁也不可否认,这是最有效的办法,可以减少许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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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总会不断的有事情发生,有人形象的用一波未平,一波未起来形容。不过对袁大海来说,发生再多的事情,都只不过是东林党一而再、再而三的倒霉而已。天启四年,东林党注定流年不利,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纵观他们在天启四年的表演,除了那所谓的“正气凛然“、“无惧生死”外,并没有什么**迭起,天翻地覆、计谋百出的风云变化。一切都如烧开水般,慢慢的从低温加热,最后一方崩盘,一方胜利,整个过程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在。因此,袁大海参与其中只要将别人的功劳捞到自己身、把别人的主意由自己嘴中说出、把别人杀的人变成自己刀下的鬼就行,做到了这三条,他便能如日中天,牢牢团结在以魏忠贤同志为首的阉党中央周围了。


  同样,当杨涟和和一帮义愤填膺的官员再一次准备好,要在朝会置魏忠贤于死地时,他们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黄门小太监,听到了那声“谕,今儿免朝”的尖叫声。


  愤怒、震惊、疑惑、怒骂,在一连串情绪激动的表演之后,杨涟如斗败的公鸡般失望的离开午门回到都察院中,一路,他表现得无精打彩,好像自己已经输了,再也无法挽回一般。但他越是这样,魏忠贤越是怀疑杨涟暗中还有什么针对自己的大阴谋,因为他所熟知的杨涟绝不可能是这种反应。


  事实也确是如此,杨涟在伪装自己,他在等两个人的发动,一个便是内廷的那位,另一个则是即将赶回来的都御史高攀龙和他所带来的两京十八省的愤怒


  左光斗和**星的入狱虽然让杨涟感到危机,但他依然坚信,他的手中仍握着一颗足以致魏忠贤于死地,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给魏忠贤来一个形势大逆转

  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者,魏阉,你等着瞧


  …………


  袁大海想得倒没那么多,一大早起来后,钱恩过来告诉他,**星和左光斗嘴硬得很,什么也不说,鉴于二人的身份,他也不敢用刑。袁大海听后,点了点头,让钱恩继续问,他先进宫请示下魏忠贤。


  皇帝的圣旨只是让厂卫拿下**星和左光斗听审,却没有免了他们的官,更没有说可以用刑,所以袁大海也不敢擅自对这二人用刑,万一天启心血来潮,要来个天子亲审,那麻烦可就大了。


  大明自立国以来,虽然“刑不大夫”早就废了,但是对两个二品大员用刑,却还是从来未有过的,袁大海可不希望自己破了这个规矩,然后再为此付出血的代价什么。


  他必须要魏忠贤授权,这一次,他是打定主意不先斩后奏了。


  ……………


  今儿天启继续不朝的消息,郭可纲已经派人过来报过信了,所以袁大海便没什么担心。叫蓝国安和郭可纲、万景良他们继续盯紧后,他便带了几个手下往午门而去。


  不过到了午门时,他却发现通政司那两个知事又一次走在了他的前面,因为有了次的攀谈,所以袁大海便自来熟的又撵了去,不想那两个知事见到他,却是脸色一变,那个年长的左右看了一眼后,沉声告诉袁大海一件坏事——外朝有人疏弹劾他擅杀朝廷命官叶志选。


  袁大海听后,却没有如这两个知事所料想般慌张,而是笑着说这事他早已料到,二位只管把奏疏送到司礼监便是。那两个知事被袁大海这种反应搞得有些糊涂,要知道,他们手中拿的可是足以要袁大海命的奏章他怎能如此轻描淡写,不放在心呢?


  袁大海也没有对他们解释什么,正好顺路,便与他们一起往司礼监而去。路还是问了下是谁疏在弹劾自己,那两个知事告诉他,疏攻击他的不是言官,而是工部屯田司郎中万燝。


  工部屯田司郎中?

  袁大海小小的惊讶了下,他以为疏攻击自己的应该是都察院的言官御史或者是六科的给事中才对,怎么会是个工部郎中打响这第一枪呢?


  万燝这个郎中有什么背景?也是东林党人?


  见袁大海对这个万燝不了解,那个年长的知事充分发挥了通政司官员的特长,为他详细解说了这个万燝是何许人也。


  据他所说,这个万燝是铁杆东林党人,与魏大中、黄尊素等东林党人一起中的万历四十四年进士。而且据说,这个万燝在求学之时便深受东林学术熏陶,对东林党人仰慕已久,拜了东林元老李三才为师。许是受了东林讲学影响太大,中了进士后,他便给同榜进士、扬州知府刘铎写信,劝他参加一年一度的东林大会。信中说自己因京官的束缚,不能脱身去参加会讲,而足下离无锡咫尺,万不可坐失机会。人生在世,若没有听过这至好的道理,岂非一大憾事?一个人徒然读中举中进士,如入宝山却空手而还,会被有识志士笑话的

  这个知事在讲万燝写给刘铎那封信时,是滔滔不绝,信口拈来,震得袁大海以为这信是他写的。旋即对这知事刮目相看,暗道这人也是个人才啊,竟然对东林党的秩闻知晓得这么清楚,难得,难得。


  那知事却是一点也没有沾沾自喜,自得的样子,因为这些事情都是京中广为流传的,很多都是东林党人自己对外讲出来的,尔后大家才知晓。而他之所以对朝中官员了解得这么清楚,还不是因为他在通政司衙门干了二十年的缘故,可以说,现在的京官们但凡是过奏疏的,都要打他手里走一遍,耳闻目梁再加工作便利,他这知事便俨然是个包打听了。


  有心之下,袁大海得知这知事姓陈名洪之,山东曲阜人,是孔夫子的老乡,那年轻的则叫李茂,是扬州人士。


  ………


  万燝的经历大体与那知事说得差不多,他的确是一个铁杆东林党人。昨日天启下旨斥责杨涟,不允百官再疏后,声援杨涟的奏疏便大为减少,再加东厂番子在京中的弹压,杨涟疏的声势明显减弱,对此,万燝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思来想去,他决定自己应该挺身而出,为叶志选讨回公道


  其实万燝和魏忠贤是早就结了仇的,早在天启元年,他任工部虞衡员外郎时,便曾与魏忠贤发生过冲突。


  事情的起因是当时工部铸钱缺铜,万燝听说内府中废铜堆积如山,便向主管太监提出借用一下。内府主管太监不敢擅做主张,便请示魏忠贤,魏忠贤当时刚任提督东厂太监,对于工部借铜这等大事也不敢擅做主张,于是他同样也去请示天启。天启听后却表示不同意,并不满地说:“外臣怎么能随意窥探、干预内宫的事情?”


  天启发话不同意,魏忠贤自然照做。万燝知道后却很是生气,他不敢骂皇帝,便认为这是魏忠贤在蒙骗皇,于是他疏天启,说魏忠贤家里珠玉满箱、金银满屋,什么奢求得不到,什么**不能满足?内府那些破废铜器,肯定入不了他眼,当不了他心,谁知他却百般阻挠,节外生枝,不愿工部借用。又说他把握天下的利权,又一步步独揽天下的政权,蓄谋甚毒,臣已窥见他在暗中得意狂笑…


  万燝这疏得很不厚道,可以说是东林党人的通病,那就是夸大其辞,污蔑害人。因为那时候,宫里还不是魏忠贤一人说了算,面还有王安呢。而且外朝也是“众正盈朝”,到六部九卿,下到各科小吏,全是他们东林党人把持着,你让魏忠贤到哪去揽天下政权?而且魏忠贤也没什么私人府邸,人还是窝在宫里,他那在东安胡同的府邸可是最近才买来的,之前可一直住在宫里,哪来什么珠玉满箱,金银满屋的?

  无端端的被万燝这么中伤,魏忠贤自然气得跳脚大骂,从此以后,心里便牢牢记住了“万燝”这个名字,准备报复这个胡乱咬人的东林小人。这个念头一点也不为过,只要是个人,被别人这么胡说八道,换谁都要报复。


  身为东林一份子,又是魏忠贤的老对头,万燝认为自己疏为叶志选讨回公道,责无旁贷。而且眼见皇圣旨一下,朝中官员大多噤口,一时呈现万马齐喑的景象,对东林十分不利。再加**星和左光斗因江西党人的参劾被皇下旨听审,他心中更不是滋味,只觉再不有所作为,东林党便将被魏忠贤一个个的削弱,最后被他逐出朝堂。


  魏阉口衔天宪,自提督东厂,已是生杀大权在握,此时不除,祸患大焉

  激愤之下的万大人想到了战国时燕国大臣邹衍,邹忠心为国,可燕惠王却把他囚禁,邹衍入狱时仰天大哭,时逢夏天,居然下起霜来了,后来世人常用六月飞霜来表示冤狱。他又想起了汉朝景帝时被错杀的忠臣晁错,及那“清君侧”的典故,于是他决定顶风疏,冒死舍身“为国除害”。


  真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大阉拉下马

  万燝原本是想在皇朝时出班弹劾的,但不想皇今天又不朝,于是他全将奏疏递到了通政司衙门。在这疏中,他先是痛骂东厂擅杀朝廷官员,视法纪于无度,强烈要求东厂交出杀人凶手袁大海,尔后话锋一转便痛斥魏忠贤对修建先帝的陵寝毫不心,接着向皇指出利害,人主有政权有利权,都不可委于臣下,更何况像魏忠贤这样的刑余寺人?今忠贤已窃取了陛下的权利,致使内廷外朝只知有忠贤,而不知有陛下,陛下还不觉悟吗,还可一日留在左右吗?


  ……………


  万燝的奏章和袁大海是同时到的司礼监,司礼监当值的太监连忙找到了王体乾,王体乾一看,连忙去找魏忠贤,读给他听,魏忠贤一听,气得身子直哆嗦,骂道:“一个小小的曹郎,也敢一而再再而三在我头顶拉屎撒尿?”见袁大海也在,赞道:“你说得对,就该对他们施廷杖”


  “这等狂徒,不施以廷杖万不能让其收心,属下请千岁即刻动用廷杖击毙这等胡言之辈”


  袁大海心里高兴,万燝这奏疏内容写得太他娘的好了,前面说要杀自己,后面却又把矛头对准魏忠贤,这就使得自己和魏忠贤绑在一起,你杀谁都不行

  “怕是现在不行,唉,皇正难过着,要是动用廷杖,怕皇心里更不好受”


  不过魏忠贤此时却突然犹豫了起来,神情也好像很难过的样子,这让袁大海很是奇怪,天启有什么不好受的?

  一旁王体乾叹口气告诉他:“昨天夜里,皇二子病殁了,皇今儿可不是我们劝的不朝,而是痛心之下无法朝会。”


  “皇原有二子,皇长子生下不久便夭亡了,如今次子又病殁,皇十分难过,一夜未睡,若是这个时候把那万燝拖去廷杖,怕有人会说伤天和啊”魏忠贤也有些苦恼。


  皇二子死了?魏公公,不会是你干的?


  后世多说天启的儿子都是魏忠贤干掉的,所以袁大海下意识便想到是不是魏忠贤害的皇二子,但见魏神情不似作伪,确是十分难过,不由有些动摇这个想法。


  儿子刚死,皇帝就动用廷杖处置外臣,是有些不像话。但不动用廷杖,那些家伙嗡嗡嗡的赤搏而,也不是什么好事。


  哎,有了

  袁大海眼珠一转,心说这不正是激怒天启的好机会吗于是他装作悲痛的样子,对魏忠贤说:“小王子不幸薨逝,宫中谁不哀伤?可万燝他偏偏在这时疏,说了皇和千岁的许多不是,王公公正应该给皇念念才是”说完有些汗颜:自己是不是坏得流油了?


  “嗯?”


  见袁大海朝王体乾手中那道奏章瞥了瞥,魏忠贤恍然大悟,两眼一咪,微一点头。当下拉着王体乾便去找天启,王体乾取了万燝奏疏中一些说了天启的给念头了起来,魏忠贤又在给旁白添了些内容,此时天启正处于丧子之痛中,一听外臣不仅不体恤他的痛苦,反而还要来烦他,不禁大怒,降旨道:

  “皇子刚刚薨逝,万燝便来冒犯喧扰,好生狂悖,命锦衣卫拿来午门前,杖一百,革职为民,永不叙用”


  坏得流油了
——

  哪这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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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这么多废话

  好,听说零晨过后开始双倍月票周了,《东厂》架几天来,骨头真心没给大伙求过月票,但新的一月开始,骨头还是恳请大家能够投月票支持《东厂》,不管多与少,总是代表《东厂》的成绩。


  ……………


  处于丧子之痛中的天启下旨廷杖,魏公公高兴,袁千户也乐乎,真可谓是皆大欢喜。前者最关心的是叫外朝闭嘴,不要再整天揪着他魏大裆不放;后者最关心的则是把那些想杀自己的人先除掉,省得老是提着心。所以天启的这道圣旨是他们“狼狈为奸”的最好利器。当然,对于皇二子的不幸早逝,魏公公的心情还是十分沉重的,至少,他没有表现得像袁大海那样若无其事,而是发自内心的悲痛…


  天启的圣旨是要锦衣卫执行廷杖,因为按规定,廷杖都是由锦衣卫来执行,而司礼监只是监督,很少是由东厂的人来执行的。通常的规矩,被执行廷杖的官员手腕必须被绳索紧缚,校尉每打五棍便要换一人,行刑的地点就在午门。行杖时,锦衣卫需注意司礼监的两只靴尖,如两只靴尖向外成八字形,便是暗示不必打死,如两个靴尖向内一敛,犯官休想活命。不过袁大海既然在,魏忠贤心里也挂着天启,自然没必要再去调锦衣卫的人来执行,大手一挥,差事便交给了袁大海。


  “大海,廷杖的事你去办,咱家还是留在这里陪着皇,唉…”


  有气无力的吩咐袁大海一句后,魏忠贤便在王体乾的搀扶下返身回到天启的寝宫内,与已经伺候多时的奉圣夫人一起安慰心痛的皇。


  待魏王二人进去后,袁大海呼了一口气,脸露出得意的神情。他正担心许显纯他们可以借这次廷杖的机会亮相,现在魏忠贤却把这差事交给自己,等于又一次成功阻断“五彪”亮相,这让他自然是份外开心。


  不过好多天了,锦衣卫那帮人连个影子都见不着,就好像从京城中消失一般,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袁大海也吃不准,但心想只要“五彪”参与对付东林党的机会越来越少,对他袁大海这个东厂新晋红人而言,肯定不是坏事。这个年头,谁乐意有人来分自己的蛋糕呢


  定了定神,听寝宫里客氏正在安慰天启,袁大海没有多呆,抬脚便往宫外走去,他要亲自带人去抓万燝,因为他要看看这个撞枪口的万燝是不是真的铜皮铁骨


  杀一儆百,便在此朝了

  做反派,就得做到底。


  …………


  万燝的家离午门有三四里,据通政司的官员说,他把奏疏递来后便回家了,所以袁大海便叫人去传蓝国安,让他领一队番子到万家拿人。


  等他带着蓝国安他们冲到万燝家时,却发现万燝正搬个凳子坐在门堂中央等着,对于凶神恶煞冲进家中的东厂番子,万燝似早已有心理准备,脸并无任何畏惧之色,只是坦然的望着他们,并不时侧脸对身后的妻女微笑着说几句。这种不正常的反应让袁大海不由撇了撇嘴,他不是太喜欢受害人面对自己时采用这种神情对待,因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正义的一方。


  万燝的妻子与两个女儿还有家中仆人都镇定的聚在他的身后,仆人甚至还不忘端一杯热茶给自家老爷,但任他们再怎么掩饰,终是藏不住脸的泪痕。


  在两个番子准备来拉自己时,万燝缓缓的起身了,藐视的扫视一眼东厂的这些人后,他走到了妻子的面前,深情的凝视她一眼,轻声说道:“夫人,我要去了,家中的事情就有劳夫人了”


  “相公…”万妻鼻子一酸,哽咽得难以言语,痛苦的别过脸去。


  万燝又走到两个女儿面前,深情的望了她们一眼后,便毅然转身朝袁大海走来,一边走一边道:“你们终于来了,本官还以为魏忠贤顾不我这小人物呢。”


  哼我倒要看看你是真的大义凛然还是装腔作势

  袁大海冷冷一哼,朝蓝国安打了个眼色,蓝国安忙道:“谕:犯官万燝即刻捉去午门,行百杖,革职为民,永不叙用”


  “廷杖?”


  万燝闻言,脚步一顿,露出疑惑之色,旋即哈哈一笑,说道:“今日疏,便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原想魏阉会抓我去你们东厂,酷刑对我,不想,却只是廷杖对我,却是让我有些意外了。”说到这里,突然面色一变,厉声喝道:“你们这些东厂鹰犬,助纣为虐,胡作非为,断不得好死,今日廷杖于我,他日,天下之人必不会放过你们”


  话音刚落,就见袁大海前就给他一拳:“娘的,哪这么多废话,带走”


  当下来几个番子,不由分说揪住万燝的衣领,接着又抓住他的头发,几个人连推带搡,便把他拉到了大街。万燝的妻女和仆人们见东厂番子竟然如此对待万燝,不由气得都骂了起来,有番子听了,凶光一闪,便要去教训他们,不过却被袁大海拉住了。株连这种待遇只对大恶之人,对万燝的家人,袁大海还没丧心病狂那个地步。再说,自己的丈夫和父亲被人抓去打屁股,家属骂几句也是正常的,没必要再对她们动什么手。


  押着万燝到了街后,袁大海便叫番子们快点把他带到午门,一路番子们对万燝是拳打脚踢,惹得围观百姓对番子们都是怒目相向,有胆大的在人群后面还骂几句。对此,袁大海一律无视。


  万燝本来身体羸弱,等拖到午门西墀下时,已腰部受伤不能站立。袁大海见状,便叫两个番子抬着他走,今儿个不管死活,都得让万燝的屁股开花,看他还敢不敢疏要杀自己了


  杀鸡儆猴,这万燝便是鸡,那帮东林党人便是猴,已决心仗毙万燝于午门的袁大海此刻可没有什么同情心,只想着赶紧把人给弄过去。不想,两个番子刚把万燝抬着走了没几步,前方、左方、右方,呼拉拉的来了一大票人,为首的全是官员和读人,他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把前面的路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哪这么多废话——

  打就打,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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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就打,谁怕谁!


  皇下旨廷杖万燝,东厂奉命拿人的消息传开之后,官员和读人们立即行动起来,他们从四面八方往午门汇聚而来,但这次他们聪明了,没有人在沿途呼喊什么口号,也没有人叫嚷要诛魏阉了。为了避开东厂番子的阻挠,他们甚至还做出无事人般的样子,一路有说有笑,好像是前去赴同年的宴会一般。这使得安排在各处的东厂番子们没能及时做出反应,等他们察觉不对劲时,午门前已经围了数百人了。


  好在,这次人群中没有多少百姓跟着起哄,因此场面很是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万燝,无声表达着自己对万燝的支持。甚至,如果有可能,他们更希望自己也能与万燝一起被廷杖,因为他们觉得这是件很光荣的事情!所以,袁大海看到的目光,无一例外全是对万燝的尊敬和仰慕,那不是同情,不是惋惜,的的确确是敬仰,佩服,乃至向往…


  人群的出现和那些支持者的目光让万燝激动了,不顾腰间传来的巨痛,他挣扎着从番子手中脱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对着人群长长的作了一辑后,扬声道:


  “今日我万燝得受廷杖,为的是为枉死的叶大人讨回公道,为的是请皇能够明辨小人,因此,哪怕今日我被杖毙在宫门前,我万燝也是死而无憾的,只盼诸君能够接连奋起,不惧那阉贼yin威,挺身一击,不使公理正气断绝于大明天下使我大明日月不再被那污气所蔽纵使我等出师未捷身先死,也可含笑九泉了”


  “好”


  万燝大义凛然的一番话语使得官员和读人们轰然叫好,他们情绪激动的在那挥舞拳头,有的人更是想往番子当中闯。


  袁大海一直没有打断万燝的话语,他觉得让万燝说说也好,在那眯缝着眼睛听完后,往前迈了一步,对万燝冷笑一声:“你身为大明臣子,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知忠君,明知皇有丧子之痛,却还要挑拨是非,胁迫皇,试问,这也是忠臣所为?”


  言毕,根本不容万燝说什么,脸色一厉,朝人群嚣张的望了一眼,冷冷道:“东厂奉旨廷杖万燝,你们当中若是有人敢为犯官说话,那我便连他一起捉了去廷杖”


  一听袁大海要连他们一起廷杖,人群顿时一静,静得连根针掉地都能听到。但紧接着却有数十名官员士子忽然掸掸身的灰尘,正正衣冠,就是一些处于半昏迷状态的人突然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他们争先恐后的从人群中迈出,激动万分的叫道:


  “若受廷杖,死也不冤”


  “我等读人,明的是理,道的是义,今理义不明,小人当道,虽无缚鸡之力,但也有一腔赤诚之心要打便打,无须多言”


  “能与万大人一起受这廷杖,是我辈之光荣”


  “我就是要为万大人喊冤,你有本事便连我一起打了啊”


  “你可莫要反悔,我们可是等着你这廷杖呢”


  “”


  激动的官员和士子们唯恐袁大海自食其言,不肯打他们,还叫身边的同伴证明,方才袁大海可是说了要捉了一起廷杖的,赖不得

  他娘的,这帮家伙把脑子读傻了吗?

  望着这帮主动来要求打屁股的官员和士子们,袁大海奇怪了:难道打屁股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他却有所不知,有明一代,文人士子想要扬名,最好、最快的捷径莫过于骂天子、骗廷杖,只要被锦衣卫拿板子这么一打,从今以后你就是天下名士了,升迁都会比别人快许多。而且毕竟被廷杖打死的是少数,大多数还是能够全身而退的,再说不杀言官是祖制,皇总不能真存心叫人把自己的臣子给打死?因此他们谁也没有想过今日这廷杖会打死人,皇的圣旨不是说得明白嘛,打完万燝,就将他革职为民,归乡了事,又不是让当场打死,所以今儿这廷杖是有惊,却断然无险的

  不过廷杖这玩意也不是谁都能享受的,两百年来,皇帝也算看透了,知道那帮苍蝇似的家伙就是来骗廷杖,为自己得名利的,所以一般都是不肯动的,实在急了,才打你一顿,真把人当场打死的可以说是屈指可数。就算当年万历那么热衷于廷杖的人,在后期也是懒得打了,因为他发现这个实在是得不偿失,赚实利的还是那帮言官。


  因此,当听说万燝竟然被皇下旨廷杖后,官员们也好,士子们也好,全心动了,眼红得不行,这可是有十多年没听说哪个当官的被皇下旨廷杖了,没想到今儿倒叫万燝得了这好去。


  正恨自己没机会享受廷杖的好处,袁大海却愣不丁的给砸了句出来,这下好了,那帮家伙可就咬住这话死活不松口,架势摆得足足的,就差把屁股直接捞起凑来了。


  不过,这么多人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明白廷杖的好处的,有个礼部的小主事见大伙争先恐后要廷杖,一下没转过弯来,还以为大伙这是在说反话呢,便从人群中跳出来,正气凛然高呼一声:“鹰犬文武百官,乃我大明江山社稷之根本,皇如何会下诏虐待臣下,定是你们这帮东厂爪牙矫旨所为”


  一听有个质疑廷杖合法性的,袁大海乐了,不过还未等他开口,那帮官员却急了,一个个全扭头向那主事看去,眼神中满是怨恨。正当他们要叫骂那主事莫要多事时,一个被挡在人群后的士子却突然不管不顾的就往前冲,推倒几个人后一个箭步冲到袁大海面前,脖子一昂,铁骨铮铮道:“朝廷养士百年,报国就在今日,既然你们东厂要擅行廷杖,哼,那就让我黄大荣来领教一下”


  坏了

  一见有抢先的,官员们急眼了,这可不成,风头哪能让你黄大荣一个人出了,于是纷纷叫骂,生怕袁大海光顾着黄大荣把他们给忘了


  眼前的场景真可以用群情激奋来形容,面对廷杖,人人争先恐后,都觉自己今日所为是仗义执言,为国尽忠的英雄,挨打之还能扬名天下,搏一个不畏的美名,何乐而不为呢屁股痛一下怕什么,回去养养就好大不了不坐着饮酒作乐就是

  急了,袁大海也急了,他被这帮家伙都快气疯了,也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乱说话的,现在当真是骑虎难下了。你说不打,威风顿时扫地,打,没圣旨就把这么多官员给打了屁股,怎么交待?


  袁大海越是犹豫,官员士子们就越急,一些不想屁股挨板子的也跟着起哄了,说什么鹰犬都是鼠胆犬辈,只会吓唬人,不敢来真的。


  听他们这么说,袁大海火冒三丈:这可是你们自找的,打就打,谁怕谁

  打就打,谁怕谁!
——

  廷杖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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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杖的闹剧


  廷杖是个技术活,技术含金量十分的高,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有很多人在挨过廷杖之后,常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比如,一百杖打不死的有,一杖就完蛋的也不缺。说到底,廷杖是个技术活,这里面还是有讲究的,可不是什么人随便拉出来就可以岗的。据说担任廷杖手的那帮人,在岗前都要经历长达一年的专业训练,训练方法具体如下:首先找一个西瓜,尔后在外面包一层宣纸,接着便是提棍对着这西瓜打下去,不停的打,不停的练,不仅要练力,还要练心。这种训练方式就跟学理发的小伙计天天对着冬瓜剔毛是一个道理。


  听说最好的廷杖手必须要练到一棍抡下,宣纸烂,声音响,但西瓜却一点事也没有,更高一层的,也就是骨灰级的打手,则要练到同样的西瓜,板板下去,不但无声,而且瓜皮完整、宣纸不破,可里面的瓜瓤却是稀烂,如果练到这种程度,那就可是大汉将军天字号的打手了,和那专门干“千刀万剐”的行刑手一样,是要受到犯官家属的热捧的。


  有送过钱的,或者有交情的,就打宣纸,打得皮开肉绽,实际都是软组织损伤,回家涂了药,起来就能出门访客。要是既无关照,又有私仇的,那就打瓜瓤,一棍下去表皮完整,内部大出血,就此丧了命那也是不奇怪的。而且发展到后来,锦衣卫研发了相应的廷杖潜规则口令,分别是:打、着实打、用心打。


  所谓打,就是意思意思,谁也别当真,糊弄两下就没事了。而着实打,就是真打了,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反正打完之后回家得趴几个月才能下地。最厉害的,是用心打,只要是这个口令,基本可以准备后事,那是绝对不能手软的。


  而大明皇帝用的最多的就是打和着实打,毕竟打死了人脸面不好看,而且文人笔下如刀,为打个人被写成昏君、暴君那就太得不偿失了,因为这一点,文官们往往也有恃无恐,有事没事写个奏折骂骂皇,骗个廷杖,只是屁股挨几下就可以名动天下,这是一个投入和回报极其不对等的投机活动。曾经挨过廷杖的人以后出门,下巴都可以多扬起三分,因为他们可以自豪的宣称:“想当年,曾把大明天子驳得哑口无言,天子无奈与我,只好靠打人出气。”所到之处必受众人群星捧月一样的敬仰目光。


  因为对廷杖的熟知程度远超袁大海,又深信自己不会被打死,所以这帮主动要求给自己来一棍的官员和士子们是有恃无恐,在他们的剌激下,袁大海二杆子脾气发作了,毅然决定——成全他们。


  他可不管什么打、着实打、用心打,他只管一条,那就是往死里打


  甭管这打死之后有什么天大的后果,先出这口气再说,这帮王八羔子,当真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大白天的提个灯笼进茅房,你们这他娘是闲着没事干——找屎死来了

  如果说,对万燝,袁大海还有几分尊敬,但对这帮子来凑热闹的,他可就真没什么和他们好说的了。


  生,还是有些意气的,文人嘛,就是过夜的夜壶了。


  崇祯说过,大明的读人都该杀,这话或许过了,但要杀一半,那绝对不会有什么冤枉的。


  廷杖万燝,那就是要杀一儆百,存心要杀人立威的,现在却又跑来几十号不怕死来的,你不成全他们,这廷杖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


  这人,袁大海丢不起;这场子,东厂也不能失

  蓝国安一听袁大海要把这几十个人一同廷杖,吓了一跳,有些担心的提醒他道:“千户大人,皇的旨意只是廷杖万燝一人,现在千户却要将这些人也一起廷杖,怕是不妥,要不,咱派人到宫里问一声,不然千户怕不好收场啊。”他是好心提醒袁大海,廷杖是可以,但把这几十号不相干的也一起杖了,影响实在太大,最好是能够请示下魏忠贤,有个准信事后也好安心不是。


  袁大海无奈说道:“你若能劝他们散去,本官自然不会与他们一般计较。”


  “这…”


  朝那帮激动的官员士子瞅了眼后,蓝国安摇了摇头,看这帮人架势,今儿要是不让他们如愿的话,只怕往后东厂就要躲着他们走了。有鸡鸣市的教训在,蓝国安自然也知趣,当下便不再多言。


  “既然千岁将此事交给本官处置,本官自负全责”


  又看了眼那帮家伙,袁大海冷哼一声,吩咐蓝国安去取廷杖用的棍子来,有什么后果,他一力承担便是。


  蓝国安听后,忙叫手下去找棍子来。午门侍卫房有大汉将军存放棍子的库房,所以也不用再费心临时去找棍子,直接拿来用便是。


  棍子取过来后,人群再一次轰动起来。


  “瞅见没,这就是廷杖用的刑棍”


  “得此一棍,此生无撼也”


  “那包着铁皮的可厉害了,一棍下去能扯下好大一块皮呢…”


  栗木制成的碗口粗的大棍丝毫没有让那帮决定“舍生取义”的官员和士子感到害怕,反而一个个更加兴奋起来,他们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棍子,一边看一边还窃窃私语,指指点点。那姿态倒好像是在品鉴一件山水画般,让人忍俊不禁。


  “东厂鹰犬你们假借皇威名,狐假虎威,我等正人君子岂能容你们为所欲为我黄大荣为大明江山计,愿效这白雪之洁,行君子之浩然正气,甘受廷杖好使天下人知道我辈之公义所在来来来,休要多言,我愿做你棍下之鬼”


  见东厂的人准备好了,黄大荣四周一看,乖乖,那帮家伙可都等着呢,忙又激将了袁大海一下,就差把手指尖都快顶到袁大海的鼻子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早在东厂的人去取棍子时,他就盘算好了,等棍子一到,无论如何也得抢在前头,最好是能激得这东厂番子在廷杖万燝之前先打自己一顿,如此,今日便是大圆满了


  死?怎么可能小爷我一没疏,二没骂谁,再借你十胆,你也不敢把我打死大不了脱层皮,不过,值


  那些官员士子们这会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些大棍在讨论着,一听黄大荣又要抢先,全急了:这他娘是谁,怎么这么不道的,这好事能让你一人全得了?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个和黄大荣同来的士子奋不顾身跳到黄大荣身边,一脸慷慨的对黄大荣叫道:“黄兄,你比小弟年长几岁,身子又向来单薄,怎能受此酷刑?还是小弟先来黄兄紧随便是,若小弟有个三长两短,还请黄兄替我信一封归乡,信中不必多说,但说我仇英死有所值”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吏部的员外郎就忙不迭的冲过来,打着官腔道:“两位都是读人楷模,本官有生之年得见二位青年才俊,实感心中振奋,兴奋之情,不溢言表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有两位效表,天下读人必将群起响应,我辈后继有人也!兴哉、兴哉,我大明有救也”大帽送完,话锋一转,赫然说出真实用意:“本官不才,但也绝不是贪生怕死,苟且之辈,因此愿与二位一同受刑好叫天下人知我辈凌云壮志,如此,也能青史留名,万古长辞”


  “我来…我来…我也愿与三位一同受刑”


  见这三人要拔头筹,说得一个比一个大义,人群顿时急眼了,他们不干了,呼啦啦涌出十来个,急着要请自己先挨廷杖。嘴里说得也是一个比一个好听,仅那些大义凛然的话语若是一一摘录的话,只怕能立马编一本《午门受刑大义册》。


  因为争抢过于激动,谁还顾得谁,一个胖子就被同伴给推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从地爬起,顾不得去喝骂那个同伴,胖子便急急嚷了起来:“莫争…莫争…同生难,共死易,今日大伙一同受刑便是”他是看出来了,今儿想抢头刑是万万不可能的了的,只盼大伙别把他忘了,要一起,谁也别想独占鳌头

  “眼见年轻人如此置生死于度外,老夫再不有所为,何以为人”快六十岁的大理寺丞葛国柱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跟个老夫聊发少年狂似的一把就黄大荣甩到后边,铮铮的立于袁大海面前,怒目相视。


  “大人乃国之栋梁,要留这有用之躯以待将来,何苦要丧命于此呢,还是让我们这些尚无功名的血溅午门大人日后也好为我等向天子明奏冤情”


  急于要受廷杖的官员士子们可不管葛大人满头白发,本着排名不分先后的原则,瞬间又把葛国柱给挤到后头去了,气得老大人是直跺脚,就差痛骂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了

  “……”


  谁都要抢这第一棍,谁都要鹤立鸡群,谁都不肯落于人后,一时间,几十号官员士子竟然纠缠在一起,你推我,我推你,场面顿时混乱不堪。不但东厂的番子们看直了眼,那些脑袋清醒和怕疼的围观者也是忍俊不禁。


  闹剧了,闹剧了,事情演变成这种光景,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把个好好的“忠臣”受刑变成了活脱脱的百丑图,当真是离奇得很,离奇得很…


  看着为国取义的壮举变成闹剧,万燝气得脸都绿了,腰也不疼了,嘴巴也利索了,在那振臂疾呼:“胡闹,胡闹东厂是奉旨廷杖于我,你们来凑什么热闹!今日廷杖于我,尔等万不可以身试法”


  一听这话,大伙可不满了,凭什么你万燝能受刑,我们就不能再说谁胡闹了?我们这可是不顾个人安危、不畏强权的壮举还以身试法,照你这话,敢情你这廷杖是罪有应得啊?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你万大人能为国家舍生取义,我等如何不能”


  “就是,凭什么说我们是胡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等与大人一样,都是大明的子民,今国家有难,宪臣受冤,阉小祸国,我等挺身而出,讨要公道,如何就胡闹了你万燝今儿不把话说清楚,我们和你没完”


  得,这都有人和万燝干了,而且他这话还得到了一些人的支持。


  “诸位莫要争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看耍猴也不过如此,再这样下去,还有完没完?袁大海可懒得听他们在那争个是非对直,他决定出来说句公道话,朝前走了一步,笑容满面道:“大伙都有理,今日大伙所为,都是出于公义正理,所以,本官决定成全你们,请愿与万燝一起受廷杖者就地趴下本官好使人行杖,万不使大伙失望…”


  “好,好,好”


  一听袁大海这话,抢着受刑的官员士子们顿觉十分亲切,你瞅瞅,还是人家东厂的人够公道一个个迅速的趴到了地,个别的还主动把自己的裤腰带给系了,好方便番子们脱裤。


  那成,群。


  袁大海强忍住笑容,慢慢的朝后退去,围观的人群也在番子们的喝斥下缓缓向后退。


  “行杖”袁大海大手一挥,要手下们动手。


  问题是他还没有交待怎么个打法,而且行刑的这帮番子可不是锦衣卫职业的“打手”,所以蓝国安有必要要问清楚,这廷杖到底怎么个打法。对万燝如何个打法,对其他人又如何个打法?


  “怎么打?打还是着实打?”蓝国安说了句术语。


  袁大海笑容一敛:“往死里打”话音一落,两只靴尖向内一收,顿时,那些行刑的番子瞅得明白,这是往死了打得信号,便前扒掉万燝和那帮官员士子的裤子,抡起棍子就他们的臀部砸去。


  “叭叭叭”


  廷杖的闹剧
——

  世间正道,唯有大阉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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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正道,唯有大阉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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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十根棍子同时竖起,又同时落下,整齐有致,十分的壮观。


  几十个或白花花或黑青青的屁股排排趴着,也十分的壮观,不过也十分的有趣。


  没有经过职业训练的东厂番子们自然谈不把握分寸,他们只知道唯命是从,所以每一棍挥下,都是棍棍到肉,声声到骨。


  闭眼睛等待棍子落下,滋味肯定不好受,但为了扬名天下的好处,怎么算都值了。疼归疼,咬咬牙就过去了。


  细节是个要命的东西,这些正趴在地迎接暴风雨洗礼的官员和士子们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那就是东厂的人并没有告诉他们要挨多少棍。当然,有些人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想皇的旨意只是打万燝一百棍,想必自己也不会超过他。


  一百棍,还是有点多,勉强而为之。世哪有不付出就有收获的呢。


  眼下东林正全力进攻阉党,在这个时候成功得获廷杖,可是莫大的政治资本与荣焉,等魏阉倒台,吾必将能风云变起,在东林之中光荣晋级,占据朝堂一要职也


  不痛不痛,打不死打不死…


  但是等棍子真的落在自己屁股时,官员士子们才意识到不妙,因为真的很痛,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屁股好像被掀了层皮,血淋淋的,腌人得很。


  ………


  一向敢为人先的黄大荣突然想到个很要命的问题,这个问题让他急了,强忍屁股传来的钻心巨痛,问身边的那人:“我说,刚才那番子说是的还是着实打啊?”


  身边那位仁兄两眼痛得满是眼睛,正咬紧牙关强撑呢,听了黄大荣这问题,皱眉道:“没注意啊,叫咱们趴下就动手了。”


  没得到答案,黄大荣大为失望,又面朝左问左边那位:“老兄,你听到了吗?”。


  左边那边仁兄脸苦得跟猪肝一样:“没,没哎吆我的娘哎轻点…轻点…”


  “要是痛,就含着,很快就结束了。”


  黄大荣正着急番子们行刑口令是什么时,一声很是亲切的声音却在他的耳边响起,随之眼前出现一根木块。黄大荣见状,明白这木块是让自己咬着忍疼的,想也不想便伸手将那木块拿在手中,准备含在嘴里,但仍不忘感激的抬眼,准备谢谢这位好心人,但却惊讶的发现这位好心人就是那位下令廷杖的东厂千户,而此刻,他的手中正捧着不知从哪找来的一堆碎木块,已经一路发了十几块了…


  “鹰犬…鹰犬…”


  葛国柱老大人的嘴里一直念叨着“鹰犬”两字,身后传来的“叭叭”声向和屁股的巨痛,让老大人对鹰犬恨之入骨。同时也大为后悔,事先怎么就没给那鹰犬塞些银子的,这糊里糊涂的就被拉着一起打了,也没个照顾的说法。


  一下,两下,三下…


  默默的数着,葛老大人度日如年,年岁毕竟大了,身子骨哪里及得那些小年轻,几棍一挨,他就吃不消了。他想爬起来,他不想再受廷杖了,可是两腿却好像麻木一般,怎么也动不了。想叫喊,又实是开不了这口,倒不是他脸薄,相反,他脸皮厚着呢,不然也不会跟帮读人抢什么廷杖,开不了口的原因在于被番子们这狠狠一打,喉咙里那口老痰给咽在了那,说不出话来…


  番子的大棍还是不断的挥下,根本没有顾及地这位是员外郎,还是位老员外郎,他知道,千户大人没发话,这棍子就不能停下。至于地这个老家伙吃不吃得消,就不是他考虑的了。


  一下又一下,何时才是个头噢…渐渐的,葛老大人发现自己的眼皮沉得厉害,屁股也不那么痛了,恍惚间,他好像看到自己正被无数人包围着,享受着他们的敬佩与欢呼。


  ……


  万燝的牙关一直咬得紧紧的,死都不怕,他还会怕这廷杖,他只恨好好的一人受刑变成了几十人同受刑,如此一来,事后的风光可就要大为减色了。


  他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打死,因为皇那道圣旨虽然让他挨了这苦头,但同时也给了他莫大的荣耀,更给了他活着的保障。皇可是说得明明白白,让自己受了廷杖之后革职回乡,可没说把自己打死。有这道圣旨在,番子们就不敢对自己下黑手

  约摸着怕有三十来棍了?听着耳边传来那些类似杀猪似的嚎叫声,万燝是大为解恨:活该你们这帮混蛋吃这苦头,谁让你们没事找事做的

  “哎吆…哎吆…”


  痛苦的哀叫彼此起伏,听得围观的人群个个不忍,血肉模糊的屁股让胆小的掩脸不敢看,后悔没赶得这好事的这会也不后悔了,暗自替自己庆幸,没当出头鸟的那些更是打心眼里替自己庆幸:瞅见没?这要是自己也脑袋犯愣冲了去,眼下惨叫的可就我了…


  ……………


  听到手下的报告,蓝国安忙快步走到袁大海身边,低声道:“千户,死人了”


  最先死去的是年纪最大的葛国柱,他在受第二十三棍的时候,两眼一晕,再也提不气,就此一命呜呼,至死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混了三十年,最后会把自己给混没了。


  “嗯,知道了。”


  与蓝国安的紧张不同的是,袁大海对此却是一点也没有反应,只是叫蓝国安让人把葛国柱拖走。


  命令是自己下的,人是自己让打的,往死里打也不是说笑话的,说打死便打死,绝不打折

  当那些官员和士子在那大义凛然的说着让人为之振奋,为之热血沸腾的话语时,袁大海便定了他们的死罪。他生平最痛恨的就此类只会甩嘴皮的清流们。


  而且这是他们自己的要求,是他们自己非要来享受廷杖,现在,他们就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不如此,人人皆如此视廷杖为荣耀,挤破脑袋往这钻,廷杖的意义又何在?

  之所以采纳冯铨的意见劝说魏忠贤动用廷杖对付疏官员,目的无非是光明正大的把人给打死,用死来让那些官员闭嘴。所以,这几十位官员和士子在争先恐后要同受廷杖时,结局便已注定,他们只能死。


  前行的路注定不会平坦,肯定有很多干扰存在,袁大海所能做的便是破除一切干扰,不择一切手段的去清理这些影响自己晋升的石头,为此,担“刽子手”的恶名也在所不惜。


  再说,这也是他们自己要求的,他们不是要舍生取义,不是说什么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嘛,既然如此,不打死他们便是不道德的事情。满足一个人的愿望,无疑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情,是最高尚的


  ……………


  真打死人了?

  葛国柱的尸体被拖走时,正在受刑的官员和士人全惊呆了,望着那脑袋蔫得不能再蔫的葛老大人,望着地那道血迹,他们瞬间全然变色。


  这个情况完全出乎他们的想象,有惊无险又能大出风头的廷杖人人愿为,但这真把人打死的廷杖还是速速远离。


  “皇没下旨廷杖于我,你们凭什么打我”


  黄大荣的脑袋转得最快,第一个发出了自己的抗议,尔后突然从地爬起,拔腿便要跑人。不想两腿刚立,一根大棍便重重的击在了他的膝盖处,“咔嚓”一声,膝盖顿时粉碎,黄大荣钻心裂痛,两眼一晕,“砰佟”一声重重趴倒在地。不等他的嘴巴有任何声音响起,大棍就如雨点般砸落在他屁股,“叭、叭、叭”…


  如此一来,只有傻子还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东厂的番子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打的

  惊恐中,也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大伙快跑,番子们是要真的打死我们啊”,随之便见数十号屁股血肉模糊的官员和士子争相从地爬起,顾不得垮下的羞物,也顾不得提裤子了,拔腿便要远离这凶险之地。


  但是,他们发现得太迟了,或者说,他们对死亡的嗅觉实在太差了。


  想跑,哪这么容易你道爷是跟你们闹着玩吗今儿你们不杀身成仁也得成仁了,想活着离开是不可能的想耍无赖是不可能的

  见人要跑,袁大海面色一凝,毫不犹豫的一扬大手。顿时,数十根大棍齐致的砸向那些官员士子的膝盖,数十人如同麻袋般被打飞在地。


  “打,接着打,打死为止”


  袁大海狰狞的露出他的獠牙,无情的喝令番子们往死里打这些官员士子们。


  望着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听着那恐怖的声音,受刑的这帮人浑飞魄散,围观的也是惊恐欲绝。


  “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膝盖被活生生砸碎的士子们欲哭无泪,他们绝望的向前挪动着,但很快一条腿又被番子们拖了回来,紧随的是更加凶残,更加用力的重击。


  晚了世没后悔药可吃,你们刚才不是蛮起劲的嘛,怎么这会却他娘的一个个又不要了

  人,死得越来越多,十棍之后,能动的不到十人,其余的全都翻了白眼。那还没有被打死的也是只剩了一口气,他们无助的看着围观人群,无力的挥动自己的手臂乞求帮助,他们的眼神是那么的脆弱,他们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但是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们,围观的数百人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那种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的暴行夺去了他们的心气,此刻的他们,心中的恐惧比将死之人更可惧。


  沉默,无声的沉默;后退,缓缓的后退。


  然五人之当刑也,意气扬扬,呼中丞之名而詈之,谈笑以死。断头置城,颜色不少变。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买五人之头而函之,卒与尸合。故今之墓中全乎为五人也。


  嗟乎大阉之乱,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海之大,有几人欤?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素不闻诗之训,激昂大义,蹈死不顾,亦曷故哉?且矫诏纷出,钩党之捕遍于天下,卒以吾郡之发愤一击,不敢复有株治;大阉亦逡巡畏义,非常之谋难于猝,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


  不知为什么,望着那些恐惧而胆小的人群,望着那些无比怕死,丝毫没有体现什么置生死于度外的受刑者,袁大海突然想到了《五人墓碑记》中的内容,或许这就是读与不读之人的区别。


  嗟乎文人不足信,口称圣贤,所行却为无赖也

  世间正道,唯有大阉乎?


  …………….

  万燝的抗击打能力也不是很强,他曾昏死过去几次,但很快就被手持利锥的番子剌醒,而等他一醒来,却又继续遭受着毒打。


  “六十三、六十四、六十五…”


  耳畔,番子们的数数声是那么的让人烦燥,又那么的可恶。


  万燝已是伤痕累累,气息奄奄,他已经知道东厂的鹰犬要置自己于死地了,那些微弱的救命声及围观人群的畏惧、冷漠,让他已然绝望。


  然自知将死,他却还无所悔,当袁大海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时,只听他断断续续说:“我…我死而无怨,既…既然要做忠臣,为国…为国除奸,死倒是份内…从内之事。”


  “我受…受此酷刑…被你们…下此毒手…然心志不改,只请你能…为我记下…遗言,如此,虽死亦不足惜。”


  听了万燝这个要求,袁大海沉默了,很快,他便示意蓝国安取来纸笔,叫人准备记录。


  “有什么遗言,你就说,我会给你记下,转与你家人。”


  “多谢”


  万燝挣扎着、费力的朝前挪了挪,尔后长长的“呃”了一声后,用尽最后的力气,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致于模糊难辨。随后他缓缓说出了自己的遗言,却是一首七言绝笔诗。


  “自古忠臣冷铁肠,寒生六月可飞霜。


  漫言沥胆多台谏,自讦批鳞一部郎。


  欲为朝堂扶日月,先从君侧逐豺狼。


  愿将一缕苌弘血,直天门诉玉皇。”


  念完这首自己早已做好的绝笔诗,万燝最后一眼瞧向午门,那一刻,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坚定。


  世间正道,唯有大阉乎?
——

  大闹内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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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闹内阁

  欲为朝堂扶日月,先从君侧逐豺狼。


  愿将一缕苌弘血,直天门诉玉皇。


  好一首绝笔,好一个万燝


  不管双方的政治立场是如何对立,万燝的这首绝笔诗还是让袁大海深深的震憾一回。


  他不能否认,万燝的这首诗很高大,十分的高大,甚至能够与那“去留肝胆两昆仑”相较高低,从这首诗中,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万燝内心深处的信仰。这种信仰姑且对与不对,但其所表达出来的浩然正气是袁大海永远无法比肩的。


  站在双方不同的角度看,万燝做的没有错,那些争相抢着受刑的也没有错,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诉求,同样,袁大海也认为自己没有错,他的所做所为都是正义的,或许,错的只是这个有些诡异的时代。


  佩服归佩服,该做的还是要做。


  万燝死了,与那几十号官员士子一样,无声无息的死去,留下的只有午门前那道鲜红的血殇。


  那些被杖毙的官员士子无一不是被打得血肉模糊,下半身如从血水中浸过般,碎肉、细骨、以及粘粘的骨髓与衣服混合在一起,让人作呕欲吐。


  就连那些行刑的番子这会也一个个好像虚脱般,连正视受害人的勇气都没有了,只在那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刑棍,偶尔会机械的用袖脚拭去粘在棍的血肉。


  人群,早已散了,饱读圣贤之的官员和士子们无法忍受呛鼻的血腥,更无法忍受眼前活生生的惨剧,他们哭叫着,鬼吼着四散而去。四散的同时,午门前发生的一切也迅速蔓延开来。


  袁大海亲手为万燝的尸体披了一件外衣,于其说是尊重,倒不如说他不想再看到万燝已被打得稀巴烂,都能看到白骨的屁股。至于其他人,却没有这个优待,在冷酷的命令下,番子们麻木的前将尸体拖离午门。


  人死,俱了矣。


  自己应该满意了?那些眼神之中饱含恐惧与敬畏的人群,难道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尸体被拖至远离午门处,等待着他们的家人前来认领。


  留下蓝国安善后,袁大海头也不回的向午门内走去,他要去向魏忠贤禀报刚刚发生的事情,并请求他的支持,或者说,请求皇帝陛下的支持。


  皇权,永远是最好的外衣,有了这层外衣,就不必怕那些手握兵权的东林党人会来“清君侧”。


  ………………


  “千岁,杖一人为杖、杖百人亦为杖;毙一人不足以扬威,毙百人亦不足震摄,杖毙任何敢犯千岁虎威者,方为廷杖正道也”


  “官员士子视廷杖为儿戏,出口挑衅东厂,冒犯的绝不是属下,而是千岁的虎威对此等狂妄之徒,宁杀错,无放过”


  乾清宫内,袁大海声嘶力竭极力劝说着被消息惊到的魏忠贤。他不断的用激昂的语气表达自己呈述的内容,以使魏忠贤的情绪亦能被他调动,起到同仇敌忾的作用,唯有如此,魏忠贤才能体会到杖毙那些以廷杖为荣官员的重要性,进而不去追究袁大海的擅为。


  “宁杀错,无放过,敢有犯千岁虎威者,一律杖毙好,这话说得好,杀气凛凛,我辈之中要多几个如袁千户这样的,那东林党人何以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视我内廷为大敌呢”


  王体乾成了袁大海最大的支持者,他欣赏袁大海的这份杀气,在他看来,杀气便是阳气,而内廷缺的就是这种堂堂正正的阳气以阴谋诡计私下杀人,太过阴柔,成与不成总是让人觉得有所遗憾,然这种悍然行凶之举,却是能让内廷声威更显天下。


  “人都被你打死了,咱家还有什么好说?难道还能杀了你,为那些人偿命吗?”。


  魏忠贤一向对王体乾的话言听计从,见他赞成袁大海,便也点了点头,但却说道:“不过事情闹这么大,死了这么多人,外朝岂肯干休?你们还是得赶紧拿个章程出来应对才是。皇这会正痛心着,万不能让外朝烦扰了他。”说完小心翼翼的朝后宫看了眼,这会李永贞和奉圣夫人正陪着皇呢。


  王体乾微一沉思,说道:“无须多费心,外朝再敢多言,一律毙于午门,好叫文武百官知晓,廷杖这法,万不可以身再试”说完朝袁大海看了一眼,赞许道:“有袁千户这等敢为之人,内廷不用起来,却是不智的。当真闹得凶了,叫司礼监拟道旨压一压便是,谅他们也闹不出什么动静来。”


  袁大海也道:“虎威之下,能有几个不惜命的?只要皇不发话,外朝能拿咱们如何?党人向与千岁做对,不杀几个,他们便是不知道好歹,依属下看,今后仍是应以霹雳手段对付党人,冒一个,杀一个,冒一双,杀一双,杀得多了,总是会消停下来,全都杀了,却是更好”


  万燝与那些官员士子在午门被活活杖毙的消息传得很快,有人闻之震惊,有人闻之默然,有人闻之胆怯,有人闻之失声痛骂。


  万燝的司,工部侍郎吴道常闻听噩耗后,哭之甚哀,写诗悼之:“我有白简继君起,与君同游杖下矣。丹心留在天壤间,默默之生不如死。”


  身为万燝同僚,工部之内东林党人激愤之下,聚于工部大堂,呼喝口号,要为万燝讨回公道。各部闻之而来者甚众。


  而东林党的大本营都察院内,此时也是闹翻了天,群情激愤之下,杨涟也无法阻止御史们采取行动。


  李应升听闻万燝与数十位不畏的官员士子之死后,痛哭万分,如声援杨涟二十四罪疏般再《恳念死谏之臣》一疏,为万燝和那些无辜枉死之人鸣冤。疏中直呼廷杖不可再,士气不可折!魏忠贤为狼,而袁大海为狈,狼狈为奸,大祸已不远,今皇负杀谏臣之名,臣不仅为万燝冤,更深为皇忧

  顾大章却从万燝和官员士子被杖死一事,想到魏忠贤已凶相毕露,会大开杀戒,心有胆怯,便劝杨告假或辞官,一方面避一避风头,另一方面或许能延缓一场清流之祸。


  他苦口劝说杨涟:“杨公一日不去,那魏忠贤一日不安只要杨公一去,魏必定不敢再生凶心,如此,祸事便能稍缓也”


  杨涟却是拒绝道:“我已将母亲大人与妻小送归故里,只身留在京中,便是要与魏阉相抗到底眼下正值斗争关键时刻,前有叶志选、后有万燝等人舍生取义,左公又身陷东厂,当此时刻,我辈更是要抛头颅,洒热血,以一身浩然正气与魏阉拼死相抗,如何能临阵退缩,倘若我弃大伙远去,今天下人如何看我”


  杨涟早已把母亲和妻小遣回故里湖北,只身留在京城,一方面想看一看魏阉究竟能祸害到什么地步,另一方面也在等内廷和高攀龙的消息。但他也不是没有想到最坏的结局,因此他将南宋女词人李清照的两句诗“生亦做人杰,死欲为鬼雄”写在堂,以示自己之心已决。


  “杨公心意,我等如何不知,然魏已祭起屠刀,皇又接连不朝,机会不待我辈,若杨公再执迷,怕杀身之祸不远矣”顾大章知杨涟再等什么,但黄尊素的离去让他感到胜利无望,为东林今后计,此时还是退让的好,若是一举事败,则东林再无东山复起之机,朝中正人也将被魏趁势清扫一空,至那时,还有何机

  “我跟魏忠贤的账还没算,不是我死就是他亡只要我一天不被罢官,我就一天跟他斗下去,不是为我个人,是为大明天下读圣贤所学何事,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死有何惧”说这些话时,杨涟态度坚决,神情凛然,看得众人都是一凛。


  见杨涟执意不肯离去,顾大章无奈,只好长辑一礼,说道“既然杨公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我顾大章也无甚好怕,就让我们这些泼心汉与那阉贼斗到底,大不了一死报国而已然万燝等人绝不能枉死,还请杨公带领我等为万燝讨回公道”


  “此事正是我要做的是。”


  杨涟微一点头:“可由胡大人疏为万燝鸣冤,并与你们一同前往内阁向叶韩二人施压,逼迫他们出面解决,如此,我辈也稍有缓息。而我则坐镇都察院,联络各方人士,以待明日朝会发难,皇一日不朝可以,两日不朝可以,但恐不会三日不朝,只要皇朝,我辈便能为国除贼。”


  见杨涟对皇朝这么肯定,顾大章等人皆是一振。


  “你们这便去分头行事,今日总要内阁出面,断不能再使他们做了缩头乌龟”杨涟恨叶向高和韩爌老奸巨滑,要趁此机会让他们再受非议。


  “好,大洪且在院中听我等消息。”


  顾大章等人觉得此法可行,当即要御史胡良机也疏为万燝鸣不平,并声讨魏忠贤。


  胡良机早就义愤填膺,得此任务便立即疏,先是质问:“皇真以为人言不足畏吗?”。接着他引用《大明律》,指出“律例,非叛逆十恶无此死法”,在疏尾他断言魏忠贤就是当今的刘瑾,袁大海与东厂更是助纣为虐的奸邪,如不严惩之,百官心寒。


  胡良机送出奏疏后,又与顾大章、袁化中、魏大中、周宗建等人率领都察院大小御史及六部党人四十余人到内阁建言,提出今后凡有廷杖的圣旨,内阁就该当场封还,拒不执行,并强调这是内阁的权力。


  内阁当值首辅叶向高与次辅韩爌躲避不及,被胡良机等人堵在内阁当中,面对群情汹涌众人,叶韩二人却保持沉默,不出一言。此二人反应让众人更加暴怒,闻讯赶来的官员也越来越多,短短片刻,聚于内阁的六部官员已近二百人,声势之大,惊动内廷,已有太监急刻报与魏忠贤知晓。


  ………


  正与袁大海、王体乾商量的魏忠贤闻听东林党人大闹内阁,要求以后不得再开廷杖,不禁气得破口大骂:“这帮小人,却是板子没有打他们的屁股,尔今倒要以身一试不是看来这廷杖不是使得凶了,而是使得不够但是使得凶了,这帮党人如何能不怕”


  怒到极处,愤然命令袁大海:“你马带人去内阁,把那帮闹事的都给咱家抓起来,咱家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屁股硬,还是咱家的棍子硬”


  袁大海一听又要动手,而且这会是对着大鱼去,不是万燝那帮小鱼小虾,不禁心下一喜,忙要领命去拿人,却被王体乾拦住,劝魏忠贤道:“先前杖毙数十人不过都是些小官,无功名的读人,杀便杀了,无关紧要。但现在内阁闹的那帮人却官高职高,都是东林骨干先锋之人,又有叶向高和韩爌在,轻易派人去拿下廷杖,叶韩必会阻挠,若硬拿,怕二人会立即进宫见皇,不拿,则于千岁声名有损。因此,还是要妥善处置才好,万不能落了被动。”


  “王公的意思是?”魏忠贤习惯性的一摸下巴,却是没有胡须。


  王体乾想了想,道:“我看不妨与去年闹工部大堂一般,叫下面的人去闹一闹,也不拿人,闹一闹就好。”


  去年为了冬衣之事,魏忠贤曾叫内廷派了数百个太监到工部大堂闹事,效果也十分不错,因此听了王体乾的话,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不由笑道:“也好,党人大闹内阁,我内廷如何不能同样而为。”


  稍顿,问王体乾:“叫谁去?”


  王体乾眯眼一想,点头道:“梁栋可以。”


  魏忠贤也觉梁栋适合,便吩咐袁大海:“那好,大海,你速到司礼监找梁公公,叫他领些人手与你一起到内阁闹一闹,要是哪个敢动手打我内廷的人,你就前拿他们,但说律法,其它莫问。”


  “属下明白”


  袁大海忙领命到司礼监找了梁栋,一听魏忠贤要自己带人去内阁闹一闹,梁栋哈哈一笑,随口吩咐尚宝监、尚膳监、御用监、都直监不当差的太监全到内阁集中,然后随自己一起去大闹内阁。


  大闹内阁——

  大闹内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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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闹内阁下


  司礼公公发话,尚宝监、尚膳监、御用监、都知监、直殿监的数百名未当差的大小太监在一柱香之内便齐至司礼监,人挤人,密密麻麻的,把个司礼监大门堵得水泄不通。人多了,这声音便嘈杂了,宫里可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一下聚了这么多人,所以太监们全在打听着司礼监这是要干啥,但问来问去,谁也没个准信。


  不过管他干什么,人多热闹,反正闲来无事,大伙就一起乐呗。


  “肃静,肃静”


  见人到得差不多了,司礼随堂太监们忙大声吆喝着,叫人群安静下来。各监都是有少监、监丞带队的,这会都是知道等会要干嘛了,所以一个个乐得合不拢嘴,在那帮着安顿秩序。


  这帮来的太监们,大半都是目不识丁的,要他们读识字可是难为他们了,但要他们去闹事,和外朝的官员们张拳露腿,互相对骂,却一个个都是好手。


  “你们都给咱家听好了,尔今外朝的人在内阁闹事,为的就是攻击我们内廷,所以身为内廷的一份子,你们都得给我打起精神来,把内阁那帮闹事的家伙都给咱家骂跑,骂不跑就打跑总之,咱们绝不能由着那帮子人大闹内阁”


  梁栋兴致勃勃一捞袖子,叉腰往那一站,尖利的嗓音一扯,倒像是个准备开战的街头泼妇般。干这事,还真对他梁公公的性子,去年大闹工部大堂便是他领着人干的,那阵势,可真他娘的带劲。如今却是要去大闹内阁,这可比闹工部大堂剌激多了,一想到等会要把内阁闹翻天,梁栋就禁不住的乐。


  一听是要和外朝的官员们对骂,太监们全兴奋起来,人群中发出怪笑,有参与过去年大闹工部大堂的更是起劲的和身边人说起那会的壮举来,唾沫星子和流星似的飞溅而出,脸也是眉飞色舞。说到激动处,还声形并茂,唬得身边人是一愣一愣的。


  那些少监、监丞们大多是从内堂毕业的,肚中多少都是有些文化的,所以不像那些不识字的太监般在那瞎嚷嚷,而是相互笑谈着,说些等会准备如何骂倒那些外朝官员,有的更是暗中思索圣贤们骂人的句子,好等会施展出来,让那帮外朝官员们看看,谁说内廷的人都是不学无术的


  梁栋见太监们士气很好,心下大为满意,大手一扬,郎声道:“都给咱家听好了,骂出彩的,打出彩的,各监的管事都给我记着,回头咱家这边有赏”


  “公公放心,小的们别的本事没有,这嘴的功夫还是不落人的”


  “要小的们刀山下火海那是难了,但要小的们去闹事,那可敢给公公打包票,肯定输不了”


  “倘若给公公丢了人,小的就自己找根绳子吊死好了,省得丢人现眼”


  人群中有太监高声叫了起来,引来一阵轰笑。


  听了叫喊,梁栋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光说不练可不行,是驴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才知道,爷不跟你们废话,都赶紧的,走,让外朝那帮人见识见识咱们内廷的厉害去”


  说着便一挥手,管事太监们见了,忙依次领着摩拳擦掌的太监们往内阁杀去。几百号太监人人一心,看去却是声势浩大,如能再唱一首“团结便是力量”,寻敢情就更好了。


  内阁离司礼监这倒不远,一里地的样子,说到便到。袁大海也随着人群一起往内阁而去,准备好生看一看这难得的场面。刚走到门边,梁栋叫了他一声:“袁大海”


  袁大海忙停了下来,回身向梁栋那跑去,恭敬道:“属下在,公公有何吩咐”


  梁栋一拍他的肩膀,笑道:“等到了地,你机灵点,咱家的人先出面,你领着人在后面,没有咱家的手势你莫要露头。”说着又压低声音道:“要是咱家的人干不过外朝那帮家伙,你就出面拿人,要是干得过,你就别动,知道吗?”。


  袁大海一听,乐了,敢情梁栋也是个可人,仗还没打,先给安排后路了,忙不迭点头:“属下明白,属下明白,公公放心便是”


  “那好,咱们走”


  梁栋哈哈一笑,拉着袁大海跟着人群便出了司礼监。


  ……………


  “首辅今日要是不给咱们个准话,大伙就谁也不走了”


  “大臣被杀,内阁不闻不问,试问这内阁到底是咱们外朝的内阁,还是他内廷的内阁”


  “叶志选惨死东厂箭下,万燝等人毙命于午门,两日之内,连生两起惨案,全是他东厂鹰犬所为,难道在首辅的眼里,我们这些外朝官员的性命当真是蝼蚁般不值一提吗”


  “欲为朝堂扶日月,先从君侧逐豺狼。愿将一缕苌弘血,直天门诉玉皇大伙听听,好生听听,这可是万燝临死前的绝笔诗,我等听了心中无不耸然,义愤之情,难以言表难道叶大人就能无动于衷吗?你那心肠当真是铁石做的吗”


  “士可忍,孰不可忍阉贼矫诏以廷杖害我大臣,内阁却充耳不闻,试问,天理何在要你们这内阁还有什么用”


  “久闻首辅和内廷通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枉我辈还以首辅为荣,当真是瞎了我们的眼睛,呸”


  “今日首辅不为我东林出头,就请退出我东林,从今往后,我东林党人与你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


  面对愤怒的人群,叶向高叫苦连连,魏忠贤擅动廷杖于午门毙杀多人,他如何能真的无动于衷可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都察院那帮人就杀门来,把他直接给堵屋里了。而且根本不容他辩驳,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阵恶骂,泥人还有三分性,何况堂堂大明首辅

  叶向高被他们这一骂,也气不打一处来,但对骂是肯定不行的,他一张嘴哪里敌得过这无数张嘴,要真对骂,真怕自己能被活活气死,索性便给他来个装哑巴,任你们怎么说,任你们怎么骂,我就是不说话,看你们能拿我怎么着骂得再狠,叫得再凶,全当你们在放屁


  言官误事,清流误国,这话一点也不假你们就知道骂人,瞎嚷嚷,除了这个,你们还能干出点有用的事来吗

  韩爌也是气得不行,这帮御史言官实在是隔夜的夜壶,臭得不行,你来内阁也行,但总要听听内阁的意见再说话,哪有一来就骂人,不让人说话的呢到底你们是内阁大学士,还是我们若是你们能主事,还用得着我们内阁吗


  气恼之下,见叶向高来个闭口不答,也有样学样,抱着个茶碗往那凳一坐,跟个木头似的也不吭声。


  这架势可是摆得实实的,任你乌云盖顶,也是稳若泰山

  ………………….

  骂了这么久,叶韩二人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胡良机他们也没办法了,总不能强压着他们进宫而且事态也慢慢脱离他们的控制,一开始还好,都是都察院的人,事先都对好说辞,知道些分寸,可是那些闻讯赶来的小字辈党人们却一个个如下山小老虎般,言辞犀利,骂起来实在是凶猛,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只差动手打人了,这个时候,谁劝都不是好人没听见都有人在叫嚷要清理东林门户了嘛…


  眼见得那帮小字辈们还在那喋喋不休的骂着叶向高和韩爌,顾大章眉头直皱,寻思着是不是先领着都察院的人撤下去,再这样闹下去,传了出去,对东林党的形象实在是不太好。而且叶向高和韩爌毕竟还是东林党人,又是首辅和次辅,真要把他们激怒了,事情反而更坏。正想着,却听见一声无比尖利,犹如炸雷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内阁重地,哪个王八蛋在此喧闹的”


  这声炸雷让二百多号官员们一下懵了,王八蛋?掉头一看,竟然是一帮太监呼啦啦的涌了进来,当那时,可真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你们这帮太监好大的狗胆,敢骂朝廷命官是王八蛋,谁给你们的胆子”


  “内阁是给皇拟旨的要地,即使司礼监掌印、秉笔,不奉圣谕也不敢随便进门,你们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来这里叫嚣?”


  胡良机和袁化中本来是骂得没什么力气了,被叶向高和韩爌的软应对搞得实在是没劲,但这会却是精神又抖擞起来,破口便教训起这帮太监来了。


  “吆喝,还来个横的”


  御用监的小太监林三是头一个冲进内阁的,那声“王八蛋”也是他喊的,当着这么多公公面,他是打定主意要表现一番了。一听前面两个当官的拿起架子来,眼珠一转,一手叉腰,一手横指袁化中,张嘴便道:“爷儿们,都听见没,这王八蛋问咱们是什么东西呢”


  立马有太监叫道:“爷不是东西,你他娘的是东西成不”


  “你们这帮阉货…”


  袁化中气不打一处来,真反了天,一帮下人太监竟敢如此嚣张,还有王法没


  不想那帮太监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听他骂自己是阉货,顿时骚动起来,有人骂道:“王八蛋,嘴巴放干净些,爷们是伺候皇的,什么阉货,你他娘的才是阉货呢”


  “你骂咱们是阉货,爷们还骂你是混蛋呢,怎么着,不服啊,有本事来打小爷啊,小爷可是候着呢”


  有太监挑衅似的叫骂起来,顿时,东林党中的那些小老虎们来劲了,全跳了出来和太监们对骂起来,骂到**处,什么污言脏语全出来了,这光景,谁还管得了内阁重地什么的。


  骂骂,全骂死才好呢


  叶向高又急又怒,东林党人们来骂,太监们又过来闹,这还有完没完

  韩爌知道那些太监们是有备而来,看情形,肯定是魏忠贤指使的,见党人们全被太监们吸引过去,没人注意自己,忙低声问叶向高:“阁老,怎么办?”


  “怎么办?”


  叶向高胡子一抖,“凉抖随他们去闹”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太监抱着肚子倒在了地,不住的打着滚,一边滚还一边杀猪似的哀叫着:


  “哎吆,东林打人喽,东林打人喽”


  礼科给事中李子俊一见面前这太监撒泼,气得指着他骂道:“哪个打你了你这太监胡说八道什么快给我起来”


  那太监却是根本不理会李子俊,而是把肚皮一掀,叫冤似的对着人群喊道:“就是这人打得爷爷这胳膊都青了,瞅见没,你们可都是朝廷的大官,可不能偏袒凶手,要替小爷做主噢,哎吆…”


  “胡搅蛮缠”


  到这会,李子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前这满地打滚的太监就是闹事来的,你跟他好说有个屁用,急得一跺脚:“都给我滚,滚”


  林三冲来一边装作看地那太监的伤,一边抬头嘻皮笑脸道:“要滚也是你们滚啊,这地可是咱大内的地,我说这位大人,你说这会谁应该滚呢?”


  这边李子俊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又有太监哇呀一声尖叫:“你骂爷是没鸟货,爷还没骂你是小白脸呢也不知道哪个粉头包了你,啧啧,大伙瞅瞅,这家伙是不是小白脸啊”


  扭头一看,却是袁化中和一个太监纠缠了起来。


  “他娘的,这不越看越像吗咦,倒是瞧着有些面善…我想想…想想…噢,对,这小白脸不就是前门柳条胡同兔儿爷吗”太监中有人发出怪笑声。


  听了同伴的怪话,有太监故作正经道:“这可是奇了怪了,咱大明什么时候兔儿爷都能当官了?”


  身旁有太监也是一脸疑惑道:“要是再这样下去,是不是子都能当大人啊?”


  “混帐,混帐”


  袁化中暴跳如雷,这帮太监竟敢说自己是兔儿爷,这实在太伤人了情急之下,冲到那说怪话的太监面前抬手作势要打:“你个狗太监,休要血口喷人,本官和你拼了”


  那太监却是一点也不害怕,阴阳怪气道:“动手?好咧,有本事你朝爷这儿打,朝爷这儿打,爷要是皱个眉头,就是你他娘的生的”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袁化中跳都跳不起来了,他哪遇这个阵势,怒到极致,也管不了什么了,挥拳便给了那太监一下,吼道:“我打你怎么着了”


  “当官的打人喽,当官的打人喽…”


  这下好了,那太监挨了袁化中一拳,立即鬼叫起来,如此一来,场面立即失控,数百个太监一拥而,瞅着离得近的当官的就撕扯起来。


  “哎呀,你打我脸,我咬你手”


  “你松手”


  “你松嘴先”


  “好,咱们一块松”


  “娘的,早知道你这小白脸没安好心,爷我就是不松嘴,看你怎么办”


  “常发,你这嘴不是松了吗?”。


  “呃?哎呀”


  也就是眨间的功夫,骂斗变成了武斗,数百太监和两百多各部官员撕打在一起,论战斗力,太监们好像差了一级,那帮东林党的小字辈都年轻得很,力气比太监要大,但因为人数处于下风,所以也没办法完全压制太监,如此一来,双方就成了僵持局面。只见地满是滚打在一起的太监和东林党人,就连内阁值房里也是闹成一团,凳子、茶碗什么的“凶器”也被砸了出来。


  成何体统噢


  叶向高和韩爌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堂堂内阁竟然成了撒野寻泼的地方,叫他们这首辅次辅实在是没脸见人


  “凶器”动起来,这可是要见血了,很快,就有官员和太监脸开花,这一见血,就更要命了,咬得更狠,掐得更青。


  袁大海在后边看着,有些害怕,这地毕竟是内阁,却被闹成这个样子,这要是传到天启耳里,能有好吗?

  梁栋却是一点也不怕,在那看得是特别带劲,还不时传达自己的战术,要尚宝监的主攻正面,都直监和御用监的攻左翼,尚膳监的攻右翼,只要哪边官员占了风,他就立马调集“兵力”进行压制。


  “梁公公,是不是闹得有些过了?”袁大海看来看去,还是决定提醒下梁栋,见好就收,这大闹内阁的效果已经达到,至少东林党人们气焰被完全压了下去,这请罢廷杖的事情也搅黄了。若是再让太监们闹下去,叶向高和韩爌怕是要采取行动了。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咱家呢”


  梁栋一挥大手,哈哈直乐,他心中有着数呢,知道什么时候收手最好,他盘算着,这会叶向高应该来求自己撤了。只要老叶拉下脸来求自己,这事便不算什么,老叶要是不肯来求自己,那才是大事呢


  事情确如梁栋预料那般,叶向高要收拾烂摊子了,他注意到了站在人群后面的梁栋,知道今儿这事是魏忠贤派他来的,现在要想叫太监们停手,让官员们赶紧走人,只能找梁栋谈谈了。


  大闹内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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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公公,不能再闹了,不能再闹了”


  从人群中费好大劲才挤出来的叶向高一见梁栋,就求他赶紧把太监们带走,再这般闹下去,这内阁都成什么了

  “阁老,您都瞅见了,可不是咱家的人先动的手,这要让停,也得是你们外朝的人停手才是,哪有叫咱们被打的停呢?世间没这道理啊。-梁栋是既无辜又委屈,好像新媳妇遭了恶婆婆似的。


  “梁公公,你给老夫个面子,先把人带走,此间的事情,老夫一力担着便是。”


  叶向高知道梁栋在拿架子,但这会也是顾不了其他的了,总是要把眼前这烂摊子给收拾了才行,这要是打出人命来,他这首辅可就成了大明开国以来头一号笑话了。搁哪朝也没听说内阁成了菜市场,这太监和官员大打出手的,也活该自己倒霉,摊这等破事,不管结局如何,自己这老脸算丢尽了。老来老来摊这桩颜面扫地之地,叶向高也是苦不打一处来。


  一听叶向高这么说,梁栋顿时脸颊一抽,轻笑一声道:“阁老,话可是您说的,咱家可没逼着你,你可别回头就不做数了。”


  叶和高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老夫堂堂首辅,是那言而无信的人吗?你且先把人带走,魏公公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这个嘛”梁栋没有马下令太监们住手,而是故作为难犹豫起来。


  见状,袁大海忙在旁赔笑道:“公公,既然阁老发话了,咱们就是受点委屈也不打紧,想必阁老定是会为我们做主的,这公道自在人心,东林党跑内阁放肆来,这理放哪都是他们的不是,眼下咱们还是听阁老的,也好让阁老能够腾出手来不是。”


  闻言,梁栋点了点头,朝叶向高稍欠身子,怪笑一声道:“那成,咱家试试,不过阁老您也瞅见了,外朝的人欺人太甚,咱家的人被他们打得都不成人样了,这百姓受了欺,还晓得和人拼命,咱家的人受了这么大的苦头,也不定能听咱家的…”


  见梁栋还在这里得了便宜卖乖,叶向高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但形势比人强,你要不求着这梁栋,那帮太监哪里就肯走了,他们要不走,这架也不知打到什么时候呢。强忍住心头的恶气,言不由衷道:“梁公公在内廷德高望重,下面的人自然会听的。”


  “试试…试试”


  梁栋也不是没有分寸之人,拿捏得差不多了,再要装下去怕就要过火了。大闹内阁的目的已经达到,再闹下去可就是不知好歹了,既然叶向高发话要摆平这里的事,那自然要顺着台阶下的了。当下便往前走了几步,扯着嗓子叫道:“住手,都住手”


  正和东林党官员们打成一团的太监们听了梁栋这声叫喊,后面的人反应过来识趣的停了下来,前面正和东林官员打成一团的哪里说撤就能撤的,等到各自的少监和监丞们前来拉时,才晓得这架算到此为止了,忙一个个退了下来,不过这样一来却是又吃了不少亏,被那些打红了眼的东林少壮派又“赚”了几拳几脚去。急得那些太监们破口大骂。


  那边韩爌和顾大章他们也纷纷喝止东林党人住手,在两边的约束下,太监和官员们慢慢退开,不过还是针尖对麦芒的干瞪着,嘴里骂骂咧咧的,谁也不服谁。


  梁栋懒得和那帮东林党人说什么,朝太监们一挥手,叫道:“大伙都听好了,今儿个可不是咱们内廷怕了他们外朝,而是给叶阁老面子,这次就先饶过他们,再有下回,爷儿们再打他们个底朝天便是”


  一听这话,太监们顿时轰笑起来,一个个在那冲着东林党人们挥胳膊伸拳头的,以验证今儿是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你们一马。这把东林党人气得,有些年轻冲动的忍不住还要前再决胜负,好在那些年长的拦得快,好说歹说总算把这些小老虎给劝了回来。


  “走喽”


  太监们又是一阵欢呼,好像得胜大军般趾高气扬的相拥着撤离内阁,有受伤的也在同伴的搀扶下缓缓退出。撤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骂一句或做个手势,气得那帮东林党官员们涨红着脸,恨不得前咬几口。


  等到太监们都撤了后,叶向高才定了定心气,扭头一看,地丢了一地的官帽,那帮子官员们也是东倒西歪,衣服也是撕得破破烂烂,哪里还有当官的样子,哪里还有读人的斯文在,不由气得咆哮一句:“滚,都滚,全给老夫滚”


  他这一骂,人群中顿时有人不满了,但大数人却被震住了,叶向高毕竟是首辅,他发这么大火,还是很有威势的。顾大章、胡良机他们知道今儿算是彻底得罪叶向高了,指着他出面办什么事看来是没指望了,又见他如此暴怒,一个个也是吓得不敢出声。叶向高气得也不理会他们,甩袖便走,韩爌见状,怒瞪一眼这些官员们,也是二话不说紧跟着出了内阁。


  首辅和次辅走了,再留在内阁也没什么意义,当下胡良机他们也只能先回去再说。但与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不同,大多数官员却也是十分的志得意满,仿佛方才做了一件可以名垂千古的事一般,其重要性一点不下于杨涟疏。


  ……………


  和梁栋领着“得胜回来”的太监大军返回司礼监后,袁大海便和梁栋前往乾清宫向魏忠贤复命。


  梁栋口若悬河般为魏忠贤讲了大闹内阁的场面,说到激动处,还手舞足蹈的为魏演示,说这脚踢了哪个给事中,那脚瞪了哪个御史,这把抓了谁的胡须,那下咬了谁的膀子,叶向高和韩爌又是如何的脸色铁青,如何的暴跳如雷,如何的无奈,东林党那帮人又是如何的斯文扫地,如何的耍赖瞎搅,听得魏忠贤也是呵呵大乐。


  “要得,要得,就是要这么干,往后他们东林党人闹,咱们内廷也闹,看谁闹得过谁”


  “经此一闹,这廷杖的事情便生不起事来,呵呵,这有时候,胡搅蛮缠确是个好办法。”梁栋演示得太过有趣,使得王体乾也是十分的好笑顿了一顿,却正色说道:“不过这闹是偏招,正招还是要拿得出手才行,要服得住人才行,不然那些党人是不会甘心的。”


  听了王体乾的话,魏忠贤点点头:“不错,咱家一向以理服人,拿不出手的东西咱家可不会随便示人。对付东林党,还是得走正道,按大明律法行事,叫他们输得心服口服”说完,朝袁大海看了眼,问道:“**星和左光斗可是招了?”


  一听魏忠贤问这个,袁大海忙道:“回千岁话,这二人嘴硬得很,属下着人审了一晚,二人是一句话也不肯说。属下又不敢擅自用刑,所以请千岁和公公明示,是否可对二人用些手段?”


  “嗯,**星是吏部尚,左光斗是左都御史,这两人可是东林党的大家伙,要是随意用刑却是易招人口舌,不过要是不用刑,这二人又不肯招,却是麻烦。”


  魏忠贤想到了袁大海的顾虑,并没有不满他胆子不够大,而是抬眼问王体乾:“王公,你怎么说?”


  王体乾沉思片刻,嘴角微微一翘,冷笑一声道:“人在我手中,便是鱼肉,若我们不做那刀俎,却是对不起他们的。”


  梁栋眼珠一转,凶相毕露道:“千岁,照奴婢看,就得用刑,对付这等老东西,不动大刑他们是不知道怕的不是老话说不见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嘛,这**星和左光斗现在就抱着这心,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我们不敢拿他们怎么样,死咬着不开口,就以为没事了。咱们偏不让他们如愿,撬,狠狠的撬,奴婢就不信他俩的嘴是铁做的,就算是铁做的,也得给他硬生生的撬开”


  听了王梁二人的话,魏忠贤微一点头,瞄了眼袁大海,淡淡吩咐道:“外朝弹劾他二人有不法之事,皇尔今叫咱家查,咱家就得尽早查出实据来好回报皇,这要是查不出来,咱家可没法跟皇交待…”


  魏忠贤的话并没有让自己用刑,但是袁大海如何不明白他的话外之意,当下重一点头,沉声道:“属下明白,千岁放心,属下必不会让千岁失望”说完又朝怀中摸出一张名单递与魏忠贤,恭声道:“这是宣教司新募的司员名单,还有属下新提拔的几位司房,请千岁过目,看是否合适。”


  魏忠贤随手便将这名单递给了王体乾,“王公看着安排一下便是。”


  “是,千岁。”王体乾从魏手中接过名单瞄了一眼,随手就塞进了袖中。这时,内宫有个宫女过来请魏忠贤:“千岁,夫人叫您呢。”


  “噢,去告诉夫人,咱家这就过去。”


  魏忠贤答应一声,叫那宫女先回去,尔后吩咐梁栋:“去告诉顾大学士,叫他和霍维华、崔呈秀他们商量一下,看看何人可接吏部尚一职。这京察的事情还是要办起来的,他**星能借京察整治咱家的人,咱家自然也可以借这京察整治他东林党。”


  “千岁英明”


  袁大海几乎是同时和王体乾、梁栋拍了下魏忠贤的马屁。


  魏忠贤又有些不放心的嘱咐他二人道:“事情你们各自去办,有拿不定的可找王公,他说的便是咱家的说的,明白吗?”。


  袁大海和梁栋忙应道:“属下奴婢明白”


  “去,动作都快点,咱家可是等着呢。”


  “是,千岁”


  ………………


  从乾清宫出来后,袁大海便立即赶往东厂,准备提审**星和左光斗,顺便看看冯铨的文稿,但走到半路却改变主意,奔阮大铖家去了。


  找阮大铖的目的是想找到傅魁,因为袁大海认为傅魁是个人才,一个值得拉拢的人才,而且这人既然能鼓动江西籍的东林党人疏弹劾**星和左光斗,就说明他与那帮江西东林党人关系不浅,若能通过他再拉拢住这帮江西党人,从而从内部分化掉东林党人,争取并团结一部分党人投奔自己,对于未来无疑是个臂助。


  但让袁大海没有想到的是,阮大铖似是早已料到他会来找自己,在袁大海还没有说出来意时,他便递了一本册给袁大海,袁大海看了眼这的封面,发现面写着《百官图》三个大字。


  “百官图?”袁大海不明所以,阮大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好端端的给自己本《百官图》干什么,自己又不是吏部的,再说,这朝廷里有多少官员他东厂难道还不知道,用得着你送本人事名单给我?


  见袁大海没有什么兴趣,阮大铖却是嘿嘿一笑,指了指《百官图》,轻笑一声:“这可是个好东西,袁千户要是不信,可以翻翻看。”


  “噢?”


  既然是好东西,那自然就要翻翻看了,但只翻了两页,袁大海的眼睛就直了,因为这《百官图》里竟然全是介绍东林党官员的,而每个人名的后面都有注解,从他的籍贯到何时中的进士,都做了什么官,有什么性格特征,罗列的绝对要比东厂能查到的要详细


  更难得的是,这《百官图》里罗列的全是东林党人,甚至于阮大铖在这《百官图》中还告诉袁大海哪些人应该先除,哪些人可以后射,哪些人须正攻,哪些人宜旁击,哪些人可以拉拢收买。


  宝啊,这他娘的绝对是个宝啊


  袁大海欣喜若望,望着手中这东林党的“内参”资料直如做梦般,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阮大铖只不过和自己见过一次,如何就会将这等至宝交给自己的,若他直接交给魏忠贤,怕换来一个尚也不在话下。怎的就交给了自己呢?

  疑惑、惊讶、不解,袁大海怔怔的望着一脸微笑的阮大铖,在心中猜测他的动机何在。


  “阮大人,恕我直言,袁某不过区区一介千户,职不朝堂,品不入官流,何以大人竟将这《百官图》交与我,却不是直接交给我家督公的?”


  阮大铖献宝
——

  量小非君子 无毒不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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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袁千户切莫如此称呼于我,若是袁千户看得起阮某,阮某愿与千户兄弟相称如何?”


  出人意料,阮大铖并没有直接回答袁大海心中的疑惑,而是笑着要与他称兄道弟。&&

  “这个…”


  袁大海有些为难,这阮大铖二十年后也是个汉奸,和这种人称兄道弟怕是实在太丢份,但想既然自己连冯铨都可以容纳,又何以不能和这阮大财主称兄道弟呢。再说人家送了这么一份至宝给自己,要是拒绝了人家,未免太过寒人心。想到这《百官图》对自己的帮助,再想阮大铖那丰厚的家底,袁大海再不犹豫,当即起身朝阮大铖抱了一拳,郎声道:“若阮兄不弃,小弟从今往后便与阮兄兄弟相称”


  “好,好”


  阮大铖哈哈一笑:“能与袁兄兄弟相称,实是为兄生平一大幸事,来,为了这等幸事,你我二人也应该举杯共庆一杯才是”说着便端起酒杯递到袁大海手中,自己也拿了杯,不由分说,仰头一饮而尽。


  袁大海盛情难却,自然也是一口干了。坐下之后,心中不解更甚,不知道这阮大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搞得人莫名奇妙的。同时也为自己感到好笑,因为他发现自己到现在为止所招纳的“人才”如冯铨、陆万龄在历史的名声都臭得可以,尔今又和阮大铖兄弟相称,这都他娘的算什么事。


  莫不成自己当真要把那些阉党败类尽数挖到自己脚下,成为阉党的二代目不成?


  阮大铖也不知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极是亲热的说道:“我知袁兄必有此一问,实际你不问,我也是会说的,否则何以能与袁兄坦诚相对。”


  “愿闻其详”袁大海不动声色,暗道你和我能有什么坦诚相对的,说白了,我们连萍水之交都算不,有个狗屁的坦诚以对。能坐在这里还不是因为你阮大铖有利用价值。


  阮大铖却没有注意到袁大海眼中的怪异,而是笑着说道:“袁兄次说阮某肯定能做得那吏科都给事中,事实也确如袁兄所言,阮某如今已然是这都给事中了,然袁兄怕也听说了,阮某这都给事中坐得可是度日如年,如同在热火烤般,煎熬得很。”


  袁大海这几日倒是没有留意阮大铖的近状,所以听他这么说,稍稍愣了愣,但旋即便了然了,阮大铖以东林党人的身份攻击东林党的重臣左光斗和智囊汪文言,固然魏忠贤可以支持他一个都给事中,但试问东林党内又如何容得下他。这种人就好像江湖门派的弃徒一般,已是再难以立足武林之中了。


  没有袁大海的历史中,阮大铖在干了几天吏科都给事中后,便受不了东林党人的口水,灰溜溜的逃到了江南,崇祯台后,他想重新出山,奈何他那道奏疏的后遗症太大,以致崇祯根本不鸟他,直到明亡之时,靠了马士英之功才在南明的舞台混了几个月。


  看来阮大铖这会已经难以立足京师了,估摸着是准备溜回江南去了,袁大海心中如此想,嘴中却道:“阮兄得偿大愿,正应大展鸿图,有所作为一番,怎却如此说呢?”


  “唉…”


  阮大铖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道:“你有所不知,现今东林党人视我阮大铖已为洪水猛兽,在他们眼里,我阮大铖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对我非议甚多,我在这京中,已是难以再呆下去。正准备弃官南下,眼不见心为净。”


  “哎呀,使不得”


  袁大海故作吃了一惊,起身劝道:“阮兄好不容易才得了这吏科都给事中一职,正是前程锦绣之时,如何能弃官南下再说,**星已被皇下旨听审,吏部尚空缺,若是阮兄有心而为的话,在下说不得能为阮兄在魏公公那里使些力气,以阮兄首义弹劾汪文言和左光斗之功,怕魏公公会对阮兄有所照顾的。”


  袁大海这话半真半假,吏部尚空缺不假,魏忠贤对阮大铖心有感激也不假,但他就是再使力气,阮大铖也不可能一跃而成天官的,这位子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一反水的东林党人,阉党内正翘首巴望此位的人能排到东华门外,魏忠贤又不是冤大头,怎么可能让阮大铖这个还不算自己人的家伙当什么吏部尚呢。他愿意,他手下那帮外官能愿意,天启那怕也通不过。


  恐怕天启对阮大铖的印象只停留在“好似过一道折子?”。


  “袁兄就莫宽慰与我了,自家事,自家知,如今我已经别无他途,再留在京中,怕我阮大铖之名就越发的臭不可闻了。”


  阮大铖早就为自己盘算过,知道自己现在只有南下一途,不可能再留在京中,什么吏部尚,他更是想都不想。论起对官场的熟悉程度,他可是在袁大海之,因此听了袁大海这话,只笑了笑,一点也不往心中去。盯着袁大海看了一眼后,突然正色道:


  “不过在我离去之前,我却要请袁兄为我办一件事,唯有如此,我这心中之气才能尽泄”


  “阮兄有什么需小弟帮忙的,尽管说,只要小弟能够做到的,便绝无二话”


  看在《百官图》的份,袁大海也要为人家阮大铖办点事。


  得了袁大海的保证,阮大铖微一点头,便道:“东林党人容不下我,我自然也不会再将他们当朋看,因此我准备这《百官图》的目的便是要请袁兄为我报仇”


  “报仇?”袁大海吃了一惊,脱口便问:“阮兄的仇人是谁,又要小弟如何替你报法?”


  阮大铖在沉默数秒后,咬牙说了句:“袁兄只要把这《百官图》的人全部杀了,便是为我报了大仇”


  “什么?”


  听了阮大铖这话,袁大海霍的一声跳了起来,他万没有想到阮大铖竟然要自己替他杀光东林党人,一时震惊难耐,站在那怔怔的看着阮大铖。脸的表情是阴晴不定,他不敢相信阮大铖竟然如此歹毒,但看他咬牙切齿和那凶残的目光,却是不能不信,瞬间,一股凉气从心底升起,下意识的一个哆嗦。


  狠,真他娘的狠,当真是无毒不丈夫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东林点将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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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的历史准则是!它们说好的,那便是坏的:它们说坏的,那必定是好的。只要按照这个原则去看待它们笔下的《明史》,那么就一定是正确的。黑即是白,白即是黑,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因为它们为了掩饰自己的合法与完美乃至高大,必然会大肆篡改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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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我负天下人,不使天下人负我!”阮大诚的声音是那么的斩钉截铁,听不出一丝的犹豫。咬牙切齿之后,脸上浮现的是笑容,一种视人命为草木的笑容,在他的笑容里,袁大海看到的是一颗歹毒的心。


  大诚之毒,不下fu人也!


  咽了咽喉咙,袁大海重新审视眼前这位阮大财主来,在瞬息思量后,他断然否定了阮大诚这宏大的报仇计划,苦笑一声,道:“阮兄所图甚大,你这《百官图》中所罗列之人,上到首辅,下到主事,怕不下五百人,人人皆有功名在身,人人皆在朝中挂名,从京师到留都,六部九卿一网打尽,可谓大半个朝廷。试问,小弟就算有心替兄报仇,


  又如何有能力帮兄达成所愿?兄还是另请高明,这《百官图》固对我臂益甚大,但兄这愿望却真是烫手山芋,1小弟实在是无力帮忙,还请收回吧。”说着便将《百官图》递还给了阮大诚。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办不到的事情还是不要扯到身上。


  “哎!”


  阮大诚却不去接那《百官图》,而是哈哈一笑道:“袁兄未免太过谦了,以袁兄这几日的霹雳手段来看足见袁兄乃杀伐果断之人,眼中没有顾虑之人,心中没有所怕之事,只要袁兄愿意,不说五百人就是五千、五万,也不过是说杀便杀了。”说完饶有意味的看了一眼袁大海:“若大诚所料不错,袁兄可不是甘于人下之人,这不择手段一说用在袁兄身上,却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听阮大诚这么说自己,袁大海不禁轻咳两声,暗道这家伙眼光倒是毒辣。但是他还是不能答应阮大诚这个要求哪怕他袁大海有这个能力,也是绝不能这般去做的。


  他不满东林党是真要绞杀东林党也是真,但却不是要去把东林党人尽数砍了,这个未免太过份了点毕竟东林党中还是有一小部分能人志士的,有些人更是可以合作的。怎么能统统杀了呢?再说,他也没这个能力啊!


  “阮兄,恕小弟直言,若你真视这些人为大敌何不将这《百官图》直接呈给魏公公,若魏公公肯帮阮兄这忙,恐怕要比一百个小弟更有作用吧。”袁大海旁敲侧击一句,他不明白阮大诚干嘛要找自己,他直接去找魏忠贤岂不是更好。


  “那倒未必。”


  闻言,阮大诚嘿嘿一笑,摇了摇头道:“身在高位之人所虑者甚多,倒不及袁兄这般急于进取之人来得简单。若在魏公公与袁兄之间选一人,我是宁可选袁兄也不去选魏公公的。”


  “阮兄倒是太抬举小弟了。”袁大海干笑一声“小弟是想往上爬但是取舍有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1小鼻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便如这《百官图》虽好,但要小弟为兄做那耸人听闻之事,还是有些不值的。”


  “嗯,袁兄倒也直接,够爽快!”


  听了袁大海的话,阮大诚没有什么不快,而是脸sè一凝,忽悠悠道:“但若再加上江南豪富,袁兄以为这事可做否?”


  袁大海一突:“阮兄的意思是阮大诚的目光缓缓落在手中的酒杯之上,嘴角一咧“袁兄以为我这《百官图》单是为你指出这东林人事利弊就再无他意了吗?”“小弟不才,请兄长解huo!”阮大诚的话让袁大海生出一种前方好像还有一座大金矿等待自己挖掘的ji动。


  阮大诚起身轻轻走了两步,侧脸看向袁大海,轻声一笑道:“东林起于江南,成于江南,赖于江南,今朝中多半党人都是江南出身,而这些人自万历年起便掌握了江南半数钱粮命脉,家财过百万者不计可数,家有良田万亩者也是放眼都是,这些人却统统在我这《百官图》


  上,因此,只要袁兄敢有这个胆量,其中好处我想袁兄应该能明白。”“阮兄所言当真?!”袁大海也站了起来,不断的思索阮大诚所说。


  阮大诚正sè道:“你我兄弟相称,坦诚相对,为兄如何能骗你!”


  “好处虽大,如何个取法?”袁大海动心了,大大的动心,他相信阮大诚说的是真的,东林豪富,向为事实也。但这银子是人家的,他如何个取法?


  “灭门抄家,钱财自然可取。”阮大诚冷冷说了句。


  袁大海听后,暗自点了点头,不错,只要东林党完蛋,自己大可以假借厂卫之名去抄东林党的家,到时候,要中饱多少si囊,却是易事的。


  “兄所图太大,容弟好生思量一番。”袁大海没有马上答应阮大诚。


  阮大诚也不催,只道:“过了这山可没这店,我明日便要南下,若袁兄现在不决,怕日后可就要后悔了。、,

  他这不催更胜催,有阮大诚这等熟悉内情之人帮忙,要想借党争之名去收实利,却是好处多多。当下,袁大海也不再多想,点了点头,却道:“我如何能将兄要杀之人尽数除去?”


  “这个恐怕就不需多说了吧。”阮大诚笑着拿起酒壶,为袁大海斟满,也为自己倒上,举杯道:“袁兄是聪明之人,否则我也不会托兄这等大事,现在就看袁兄有没有这胆量了。”


  “际兄除了要小弟为兄杀人,那好处却是要如何个分法?”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阮大诚莫名其妙给自己献个宝,指条金光大道,肯定是有所图的,绝不可能只是单纯为了杀人泄愤,因此袁大海有必要问个清楚。


  阮大诚微微一笑:“君子之财,取之有道,你我兄弟若能合心做这大事,这好处嘛,自然是五五分的了。、,

  五五分?阮大诚心倒也黑嘛。袁大海不动声sè道:“那好,阮兄把话说到这份,1小弟也没什么好说,但是这《百官图》所列之人实在太多,小弟可不能保证尽遂阮兄心意,倒不如”他决定答应阮大诚的要求,但是却打了个折扣,话锋一转道:“不如由阮兄择上一百大恶之人,1小弟再择机替阮兄达成所愿如何?”“一百人?”阮大诚一怔,眉头一皱,若有所思,他现在恨东林入骨,恨不得将所有东林党人全干掉才痛快,但袁大海却说只能帮他除去一百人,这让他稍稍有些失望。


  “具体说,是一百零八人!”袁大海突然想起一件妙事来。


  “一百零八人?”阮大诚更是不解。


  袁大海走到他身边,笑道:“小弟在想,以阮兄大才,想必看过那《水浒》一书,对书中所提一百零八盗匪应当有所耳闻。,!。
——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东林点将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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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大海的想法很简单,便是从《百官图》中择一百零八人出来,提前将《东林点将录》出台。


  《东林点将录》的创意人是阉党中人王绍徽,此人长相相当女xing化,特别喜欢给人起外号,所以别人给他也取了个外号——


  王媳fu,意思说他这人特别八卦。因知道魏忠贤不识字,但又嫉恶如仇,对东林党人恨之入骨,王绍徽便灵机一动,编了本与《水浒》中粱山一百零八盗匪相同的点将灵献与魏忠贤。从时间上来推算,此时距离王绍徽版的《东林点将录》还隔一年,袁大海这也算是窃取古人专利发明了。


  但是袁大海知道《东林点将录》,阮大诚却不知道,因此对于袁大海莫名奇妙的问题很感诧异,不解道:“《水浒》一书略有耳闻,对那粱山盗匪也略知一二,却不知袁兄说这何意?”


  袁大海嘿嘿一笑,有些得意道:“想必阮兄也知道我家督公不识字,但生xing豪爽,于三国、水浒之类杂书十分的感兴趣,倘若阮兄能够帮小弟按那水浒粱山诸匪座次编排一本东林一百单八将,再由小弟进献给督公,魏公公必然受用,欢喜之下,1小弟再进言一二,如此既可将阮兄的仇人一一除去,也可让魏公公对小弟刮目相看,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阮大诚闻言,不由眼睛一亮,击掌赞道:“好主意!久闻魏公公不识字,但却好听三国水浒,若是能将东林党大恶之人与粱山盗匪联系起来,魏公公见了必然欢喜,到那时,这点将录便成了魏公公按图索人的法宝,袁兄再从中做些手脚,如此一来,这一百零八人便在劫难逃!

  哈哈,妙,妙!难得袁兄文武双全,为兄佩服,佩服!””


  得了阮大诚夸赞,袁大海老脸一红,讪笑一声,打个哈哈道:“这匪首录便名《东林点将录》,阮兄以为如何?”


  “甚好,甚好!东林点将录?嗯,有意思,有意思。”


  阮大诚只觉袁大海这主意真是不错,虽然少了点,只一百零八个,但要真能编排成功,却无疑是件大杀器。他也知一下子要把东林党的那帮混蛋全杀了也不可能,但心头之愤却是难平,现在却是念头一转,暗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这番子为自己卖命,却是不能不给他些甜头,等到他上了自己这条船,到那时,可由不得他不继续干下去,你道江南的财富当真好取的吗?

  他不是没动过把《百官图》直接献给魏忠贤的念头,但想来想去还是不妥,尔今自己虽为东林不容,但要是立即改投魏忠贤,只怕骂名更甚,尔今之计,不如躲过这风头,在阉党之内寻个合适的帮手,借着这东林和阉党大斗之机,得些渔人之利才是最实在。而这帮手自然是这已在百官之中留下杀名的袁大海最为合适,番子嘛,利yu薰心之辈,放些鱼饵出来,不怕你不上钩。再说这东林点将录却是好主意,妙得很,先把那些有实权的东林党人安排进这名单一一除去,剩下那些小鱼小虾却是好办得多了。有这念想,自然是不再坚持了。


  袁天海哪知阮大诚打着借刀杀人利用自己的心思,见他心动,忙道:“事不宜迟,这就请兄为小弟编排!小弟好早日呈与魏公公,好让阮兄一遂大愿!”


  “小事一桩!”


  笔下功夫对阮大诚来说轻而易举,当下叫仆人阮宝取来纸墨,顺便还找来一本《水浒》,好方便一一对应。


  袁大海则在一边亲自为他磨墨,只见阮大诚盯着宣纸看了数秒后,便提笔在上头写下工整的五个大字~

  “东林点将录”。


  “好字!”


  袁大海不迭的拍了个马屁,赞阮大诚字写得不错,尔后便道:“粱山匪首之排在第一位的乃是托塔天王晁盖,却不知兄以为东林党人中何人可与那晁盖相提并论?”稍顿,自作聪明道:“照小弟看,能排这首座的怕也只有**星、杨涟、叶向高三人吧?”


  阮大诚却是晒然道:“**星有勇无谋,如何能为首恶?杨涟这人,更是个蠢货,充其量也就是个急先锋角sè,说他是托塔天王,哼哼,他还nèn着点。至于叶向高嘛,此人老jiān巨滑,与晁盖xing格不符,关键是,这晁盖在粱山之上没活多久便早早死了,因此,咱们也得找个死人出来与他配一配才行。”


  “找个死人出来?”袁大海愣了愣,脱口便问:“阮兄可有合适人选?”


  阮大诚嘿嘿一笑:“自然,我已想到何人能与这托塔天王配一配的了。”


  “谁?”袁大海忙问。


  阮大诚没有回答他,而是提笔在那“东林点将录”的卷首下写道:开山元帅托塔天王、南京户部尚书李三才。


  “李三才?”袁大海以为阮大诚会写顾宪成,哪知他却是写了李三才,不由大感疑huo。


  李三才在去年未能如愿入阁而改南京户部尚书,不想南下之时却在路上病死,这倒符合晁盖是个死人的条件。


  见袁大海疑huo,阮大诚笑着给他解释道:“你莫要小瞧这个死人,他人虽死,但徒子徒孙却遍布朝中,可谓是人虽死,名还在。说起来,他与顾实成一样都是东林元老,此人万历二十七年便以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巡抚淮阳,官至南京户部尚书,乃是东林党内的老牌干将,当年还差点让他入阁任了首辅。而东林虽由顾宪成首倡,但真正将之光大的却是李三才。因此,若排座次,这托塔天王非李三才莫属!”


  听了阮大诚的话,袁大海觉得不错,不禁点了点头:“言之有理!”翻了翻那本《水浒》后,又问:“李三才对了晁盖,那下面便应是天魁星及时雨宋江了,却不知阮兄以为东林之中何人能对应于他?”


  “要说及时雨宋江,却是首辅叶向高了。”


  阮大诚的人选再次让袁大海感到意外后世一提东林,大多说到顾宪成,尔后便是“前六君”子杨涟、左光斗他们,又或是**星、高攀龙,很少有提叶向高的可见叶向高在东林之中威望并不高。何以防,大诚却要把这实质的头把交椅塞给叶向高呢?


  “叶向高素来软弱,与内廷多有通好,听闻东林党内对他不服者甚多,怎的能坐这首把交椅?、”


  将自己的疑huo说了出来,袁大海便等着阮大诚替自己答疑。


  阮大诚一边写叶向高的大名,一边解释道:“叶向高可是真正的老狐狸,你莫要被他表象所骗若说东林之中谁有把舵之能,除了这叶向高再无他人。”说到这,他停下笔来,看了一眼袁大海后意味深长道:“如果日后内廷有难,则发难者必叶向高也。”


  袁大海听后,似有所悟,他也安排番子在盯着叶向高,就是怕这首辅会突然发威现在听了阮大诚的话,更是验证自己担忧。不由提醒自己,得尽快建议魏忠贤把叶向高除掉,留着这个老狐狸在总是坏事。


  定了天魁星及时雨宋江,这下面就便是天罡星玉麒麟卢俊义了。


  这回阮大诚根本不问袁大海意见,而是直接把**星的名字给列了上去。


  “卢俊义有勇有谋,文武双全且出身甚好,阮兄方才说**星有勇无谋,却不知为何要将与他那文武双全的卢俊义对上的?”袁大海再次不解,阮大诚的人选总是让他惊讶万分。


  “**星是吏部尚书论起来,只比首辅叶向高低了些咱们这点将录毕竟不能完全按那书上来,否则便都是江湖匪类了。我东林党内都是读书人,焉能真有那入云龙、豹子头之类身手在?因此,但有相似,便可列名。”


  阮大诚没有实话实说,他之所以把**星排在第三,原因仅仅是他恨**星恨得牙痒痒,现在**星被皇帝下诏入了东厂厂狱,这会自己再不落井下石狠砸他一顿,他阮大诚也就不是阮大诚了。


  “下面的是谁了?”


  “天机星智多星吴用、天闲星入云龙公孙胜”


  袁大海捧着那《水浒》一一报了起来,阮大诚也不再问,按着那粱山一百单八将的座次一一提笔列了起来,列谁的名字时想都不想便提笔写了,这让袁大海十分佩服他对东林党人的熟知程度。


  阮大诚编排的这《东林点将录》依次为:掌管机密军师二员:天机星智多星左谕德缪昌期、天闲星入云龙左都御史高攀龙。


  协同参赞军务头领一员:地魁星神机军师礼部员外郎顾大章。


  正先锋一员:天杀星黑旋风吏科都给事中魏大中。


  左右先锋二员:天暗星青面兽浙江道御史房可壮、地周星跳涧虎福建道御史周宗建。


  马军五虎将五员:天勇星大刀手左副都御史杨涟、天雄星猫子头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天猛星霹雳火大理寺少卿惠世扬、天威星双鞭将太仆寺少卿周朝瑞、天立星双枪将河南道御史袁化中。


  马军瞟骑将八员:天英星小李广福建道御史李应升、天捷星没羽箭陕西道御史蒋允仪、天空星急先锋山东道御史黄尊素、天退星插翅虎浙江道御史夏之令、矢究星没遮拦吏科给事中刘宏化、天满星美髯公刑科给事中解学龙、地猖星毛头星刑科给事中毛士龙、地镇星小遮拦工科给事中刘懋。


  捧把帅字旗将校一员:地贼星鼓上蚤内阁中书汪文言。


  总计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一百零八将也!

  其中,杨涟扮演的角sè却是天勇星大刀手,左光斗则是天雄星豹子头,而汪文言的角sè却是小丑时迁。看得出,阮大诚对他们的安排无疑是夹了不少si心在的,对此,袁大海也没什么意见,反正这些人都是要除去的,在这点将录里排什么座次那是次要的。


  一气编完后,阮大诚大松一口气,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在那怡然自得。!。
——

  第一百三十章 要有理有据的反驳杨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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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将录一出,东林诸宵小必惶惶不可终日,受尽天下人唾骂而死矣!”“此点将录外可再着人绘群丑图,另编群丑劣事,使人广布天下,可起功效兼倍之效!”


  “袁兄大才,大才!”


  “过奖,过奖……”


  《东林点将录》编排成功,阮大诚乐在心头,袁大海也是〖兴〗奋连连,二人在那互相恭维着,俨然一对狗肉好兄弟。


  见差不多了,袁大海便提起他来的目的,对阮大诚说道:“1小弟还丰一事要请兄帮忙,事干小弟前程,还望兄台能够出手相助!”


  “哎,你我兄弟,客气什么,但使为兄能够帮上的,必责无旁贷!”阮大诚表现得很是义气,就差拍xiong口打包票了。


  袁大海便道:“小弟新任东厂掌刑千户,于厂内设宣教司,专为著文反击东林不实之辞,然兄也知道,1小弟一介武夫,不通文墨,宣教司初创,1小弟手下无几个能用之人,巧fu难为无米之炊,魏公公又催得紧,故小弟这心里实在是急得不得了听闻阮兄好友傅魁文笔上佳,笔下如有生风,故还请阮兄能够为我修书一封于傅魁大人,请他为小弟宣教司撰写几篇稿文,如此,1小弟在魏公公那里也能交上差,这脸上亦有光彩!”阮大诚还道什么事,一听是要傅魁帮他写些文稿,不由呵呵一笑:“我这便为你修书一封,傅魁是我多年至交好友,有我为你说项,他必不会推脱!”一听阮大诚肯搭线,袁大海忙谢道:“多谢阮兄!”


  阮大械也不多话,当下提笔写了封书信交于袁大海,袁大海扫了眼,心下欣喜,又和他客套几句,便说要急着将这《东林点将录》送进宫,不便多留。阮大诚也不留,说道自己明日便南下,若是京中有了动静,而袁大海又能把握得好,便可寻机南下,届时兄弟俩好在在江南发上一笔。对此,袁大海自然是满口应了,临走时,阮大诚叫阮宝取来一张一万两的银票,不由分说就塞到了袁大海手中,把个袁大海乐得喜上眉梢,假意推辞一番,欣然收了。


  待他走后,阮大诚嘿嘿一笑,回耳便叫阮宝赶紧收拾,不等明天了,下午便走。


  有了阮大诚的这封书信,袁大海便是心定了下来,寻思是现在去找缚魁,还是先回东厂提审**星和左光斗,盘思一会,还是决定先回东厂把**星和左光斗两个收拾掉。待晚上抽个空专门拜访傅魁一趟,以显示自己的求才之心。


  回到东厂后,却见冯栓早等在那了,一见袁大海回来,忙上前作了一辑,道:“千户大人,下官的文章已作好,请千户大人过目!”说完便递上自己熬了一夜写成的“杨涟冤厂臣文”。


  “噢,写好了?”袁大海一听,忙将冯栓那文章拿到手中,定睛一看,不禁称妙,原来冯栓这文章不是满天飞的为魏忠贤粉饰什么,也不是什么大话空话,而是针对杨涟那二十四罪疏逐条进行批驳,条理十分清晰,有理有据,绝对是篇难得的佳作。


  杨涟攻击魏忠贤的第一条大罪便是:祖宗之制,以票拟托重阁臣,责无他委。自忠贤擅权,旨意多出传奉,径自内批,坏祖宗二百年来之政体。而冯栓反驳的理由则是,如果要说太监批红和口头传达圣旨,是坏祖宗二百年来之政体,是犯罪,那么,由司礼监批红和中宫传旨这个祖制便是有问题的,魏忠贤只是做为祖制的执行之人,何罪之有?

  杨涟说当年刘一景、周嘉谦二人同为顾名大臣,但魏忠贤却为了剪除异己,将这二人赶出朝廷。对此,冯轮更是一针见血指出,这两年事情根本和魏忠贤无关,刘一景是主动辞职,周嘉谦之事虽然牵扯到魏忠贤,但责任也不在魏忠贤身上。他说,那时的魏忠贤,仅仅是一个秉笔太监,还没有到东厂任职,其地位和权力,比刘一景、周嘉谦低得多。因此魏即使想“剪己之忌”哪怕是剪除身边的一个太监,恐怕也力不从心,遑论要剪除两个顾命大臣?因此把刘一景、周嘉谦的辞职和退休列为魏忠贤的大罪,既没有根据,也没有道理。


  杨涟弹劾魏忠贤的第三大罪则是说魏将孙慎行、部元标等人逼走。


  冯栓在文章中则揭开事实,他认为礼部尚书孙慎行于天启二年托病辞职,原因主要有两个。第一个原因是,他控告方从哲谋杀光宗,被皇上驳回,脸面无存,自知难以立足朝廷。


  而且孙慎行自天启元年还朝后,便继续拿“红丸案”说事,意yu一举将方从哲置于死地。然他的奏疏中既没有提供方从哲犯罪的证据,也没有说明方从哲犯罪的动机,却一口咬定光宗是方从哲谋杀的。并且,他要皇帝不要听别人的意见,不要去调查取证,直接杀掉方从哲了事,并杀李可灼灭口。显然,在这件事情上,他完全是道听途说,而当今天子不采信于他,所以他只能辞职。


  第二个原因则是天启二年,正值换届廷推,东林党人推举孙慎行为内阁候选人,但没有得到天启录用,孙慎行最终落选。用不用他,决定权在皇上那里,根本不在魏忠贤。而杨涟凭什么据此认为魏忠贤在皇上那里说了坏话,就算魏在皇上那说了孙慎行的什么坏话,你杨涟又从何得知?


  至于左都御史部元标的辞职,一是因为部元标受到给事中株童méng、


  郭允厚、郭兴治等人的排挤。二是他与冯从吾建首善书院犯了朝廷大忌,祸由自取也,完全不能视为受到魏忠贤的迫害。


  一条条的看完冯铃的文章后,袁大海对冯诠当真是刮目相看了,至少,在冯栓写的这份文稿中,他完全看不出任何魏忠贤的不是,而满纸皆证据十足的指明一点,那就是杨涟在胡说八道!


  “伯衡这文大好,我这就让人加印,即刻散发出去!”!。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炮打东林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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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真是喜事多多,前脚得了《百官图》和《东林点将录》,后脚又得了冯诠这等理据十足的文章,袁大海欣喜之下,忙叫来番子,命令他们立即把冯栓的这份文稿加印一千份出来,尔后立即派人散布出去。


  “伯衡可是为我宣教司立了一大功,本官必向你为魏公公请功!”


  高兴之下的袁大海拉着冯诠便往宣教司走,边走边问陆万龄他们是否都来办差了。冯栓说人都来了,现在都在司内提笔写文章呢。


  “他们写的稿子,你都要仔细的核对,不能出了纰漏。嗯,这真理报的第一期最迟三日之后便要问世,伯衡是主编,刊些什么文章,想必也不必我再多说了吧。”


  “千户放心,下官知道怎么做。”


  袁大海之前已经和冯诠讲了许多,所以冯栓自然知道真理报要收录些什么文章。这些文章无非是两种,一种是说魏忠贤好的,一种是说东林党坏的,除了这两种,任你写得天huā乱坠也别想收录其中。


  袁大海却好像怕冯栓还没明白透样,在那不厌其烦道:“总之一点,《真理报》务必一炮打响,要使京中今后人人皆以读《真理报》


  为荣,以受东林méng骗为耻。另外,我会再抽调五百名番子供你宣教司差遣,专们负责真理报的投送,咱们也不收这报钱,白送他们,只要他们肯看,肯读,肯议论,便是好的。”


  冯凳很是用心的在听,袁大海就好像个喜好唠叨的老太婆般,在那喋喋不休:“另外我想这真理报既然是东厂宣教司办的,面对的是便是我大明全体子民,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乡野小民,哪怕是狱中的囚犯,也都要人手一份真理报。所谓真理在手天下我有,便是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冯栓忙一点头:“下官明白!”抬眼却是有些为难道:“不过大人,京中百姓识字的毕竟不多,这报纸即使送到他们手中,他们也是看不懂,这却是难事了。”


  “嗯这个问题提得好,十分好你不提,本官差点给忘了!百姓不识字,自然便不会理会报上写了些什么那些读书人又都受东林盅huo已久,如何肯为我们宣传。嗯,我想想我想想”


  冯栓提的这个问题让袁大海有些纠结,总不可能来一场识字大普及吧,自己可没那时间也没这精力。绞尽脑汗,有了主意,一拍脑门,扬首便叫:“张德喜!”听到袁大海叫自己,正和李庆他们在训练箭队的张德喜忙跑了过来:“属下在,千户有何吩咐!”


  袁大海张嘴便下令道:“你马上带人把京中所有说书人都给抓到东厂来!”


  “啊?”张德喜一呆,抓说书的干什么?

  袁大海朝他一瞪:“啊什么?还不快去!”


  “是千户!”


  张德喜不敢耽搁,忙带队去抓人去了。


  “千户这是要?”冯纶一头雾水,袁大海派人抓说书的干什么?

  袁大海嘿嘿一笑,问他:“平日里大街小巷什么地方最是热闹?”


  这个我知道。


  冯栓一听问这个,忙笑道:“那自然是赌场了赌客进出,端的十分热闹。”


  一听这个〖答〗案,袁大海两眼一翻,没好气的道:“除了赌场之外呢?”


  “这个”见袁大海对自己的〖答〗案不满意,冯栓一怔,但很快又想到了,脱口便道:“妓院勾栏也是十分热闹的。”


  “除了妓院和赌场,你就想不到其他的了?”袁大海很是无语,看冯栓的样子,也不像是好赌好嫖之辈,怎的却对这两个地方如此印象深刻呢。


  冯栓眨巴眨巴嘴,要说热闹的地方,那自然是很多的,但要说十分热闹的,在他看来,那自然是以妓院赌场为最的了,尤其是柳条胡同,一到夜间,那便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了,堪称京城一大盛景。但显然袁大海对这两个〖答〗案都不满意,这让他一时想不到其它的了。


  见冯诠没转过弯过,袁大海只好无奈告诉他道:“是茶馆!”恨铁不成钢道:“你想想,这茶馆之内多有说书先生在,而百姓们最喜欢说书,所以这些说书人便是咱们最大的帮手。”


  “噢,大人的意思是要”冯栓恍然大悟,有点明白袁大海的意思了。


  “不错!”


  袁大海点了点头,为自己的主意沾沾自喜“抓这些说书人来,便是要让他们成为我们真理报的宣传者,要他们在开讲前或者开讲后把咱们的文章摘上一段读一读,日久之下,潜移默化,百姓们自然明白东林党都是些什么货sè。”


  “要是这些说书人不愿帮我们怎办?”冯栓有些担心的问了句。


  袁大海眉头一挑:“不帮?那咱就割了他吃饭的家伙!”


  “千户英明!”


  冯栓忙不迭的赞了声,随后满脸堆笑道:“不过下官认为,千户最好能说动魏公公,要皇上下诏让内廷和外朝各衙门都来订咱们的报纸,如此一来,咱们这报纸便算成了皇保,有了这个皇字,那些东林党人可就不敢随便指责咱们,最好能像邸报一样,走驿站发两京十八省,叫天下人都知道真理报!”


  “这办法好!”


  袁大海欣然赞道:“不错,咱们这真理报是得和邸报一样,广为传播才是。”稍顿,却摇了摇头:“不过眼下咱们还是先顾着京里,等千岁那边把东林党压倒之后,再发行全国,一口吃不成胖子,事情总得一步步来,急不得,呵呵。”


  说到这,袁大海突然想到一事,面sè一变“你不说魏公公,我差点忘记一件大事!”


  “千户想到什么了?”见袁大海神情陡变冯栓吓了一跳,以为出什么事了。


  袁大海看了他眼,面sè一缓,轻声笑道:“莫慌,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我想咱们这真理报既然是东厂宣教司办的,而魏公公是咱们东厂的掌印太监,所以这真理报的刊名无论如何也得请魏公公亲笔题写才是,如此,也显得咱们对他老人家尊敬不是。”


  “千户英明!”冯栓习惯xing的又拍了声马屁,对于袁大海所说的,他是似懂非懂但觉魏忠贤来题个报名,总是好事说不得自己还能和他见上面,想到这,不由心热。


  “你且准备着三日之后便是要首刊,万不能出错。”


  袁大海又吩咐了冯栓几句,见交待的差不多,便拔脚往厂狱那边走去,他要会一会**星和左光斗了。路上却是在想冯栓方才说的赌场和妓院之事寻思这两地倒也是人流量极大,倘若叫赌客开赌之前先念一念真理报,或是嫖客等姑娘的时候喝着茶水,磕着瓜子,看着《真理报》打发时间,岂非妙事?


  想到乐处,袁大海自己也笑了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恶搞了,但想要是有效,恶搞也好,胡闹也好都是可以试一试的嘛。


  本着娱乐精神炮打东林党,吹捧魏忠贤将来要是风向变了,自己也能够全盘否定不是。


  这真要打着无比崇高的旗帜把老魏捧上圣坛,要是哪一天自己不对付他了,那岂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


  做人嘛,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他们开口了没有?”


  到了厂狱那,钱恩闻讯带人过来,袁大海问他**星和左光斗招没招。


  钱恩摇头道:“这两人嘴巴硬得很,怎么也不肯招。”


  袁大海点了点头,不觉奇怪,要是这二人真招了,那也不是**星和左光斗了。吩咐钱恩:“把人带过来。”


  钱恩问他:“先带哪个?”


  袁大海想了想,说道:“左光斗吧。”


  “好。”


  钱恩不再多言,带着两个番子便将左光斗带到了袁大海面前。


  左光斗这会身上官服已经被扒掉,穿了一身污秽不堪的刑服,远远闻着便有一股臭味。见到袁大海,左光斗愣了愣,因为他见过此人,那日便是这番子领人强行搜了他和杨涟的身。怒目瞪了眼袁大海后,他将脸扭过另一边,傲然不屑,看样子是不想和袁大海多说一句。


  袁大海也不急,示意钱恩给左光斗拿一个凳子来,等左光斗坐下后,他才轻步走到他面前,好心劝道:“左大人,我们也是奉旨办差,并不是存心为难于你,所以你最好还是招了吧,也免得我们难做。”


  闻言,左光斗缓缓直过头来,开口说道:“娄无罪,有何可招?”


  “你无罪?”袁大海笑了笑“那好,我问你,你为何明知汪文言是jiān邪小人,还要和他称兄道弟,替他隐瞒丑事,包庇于他呢?”


  听了这话,左光斗一时语塞,汪文言之事确是他最大的软胁所在,他也无法解释清楚这事。语塞之下,索xing又扭过头去不发一言。


  袁大海叹口气道:“你不招,我们也没有办法,皇上想知道你左大人到底有没有做那些言官说的不法之事,你要是一口否认,那我们也只有如实上奏。”


  听了袁大海这话,左光斗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东厂的人会这么好心如实上奏?


  见左光斗神情微动,袁大海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笑着说道:“左大人放心,我们东厂办案向来是讲真凭实据,绝不诬陷好人的,所以你真不肯招,我们自然如实回报皇上。不过有件事情我可得告诉你,汪文言已经招供了,他的供词可对大人你十分的不利。”


  左光斗听后,心中一突,脱口便问:“汪文言招什么了?”


  “他说熊廷弼为了谋求出狱,向你们东林党人行贿了四万两银子,其中杨涟得了一万两,你左光牛从中也得了一万两,而魏大中和周朝瑞各得六千两,袁化中和顾大章也从中分了四千两。”!。
——

  第一百三十二章 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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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我左光斗焉是受贿之人!说我得了熊家银子,荒谬!…”


  左光斗的反应和当初汪文言差不多,只不过前者是说自己,后者却是说杨涟。


  “左大人这会说什么都没有用,证据确凿,汪文言可是白纸黑字都招了的,若是左大人还不承认,那就只好让皇上发落了。看看皇上是信大人的抵赖,还是信汪文言的供词。“袁大海的声音仍是那么的平和,一点也没有恐吓或者威逼之类的话语,淡淡的说出,就好像和老友在叙友情般。尤其是他那脸上的笑容,让人看起来十分的可亲。但他越是这样,左光斗就越是心惊,恼怒之下,破口大骂:“呸,鹰犬!汪文言断不会血口喷人,定是你等做了假口供,妄图méng骗皇上,以达到尔等不可告人之目的!”


  闻言,袁大海“哎”了一声,大受委屈道:“左大人,这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能乱说的!我东厂自成祖始建之日起,便是受天子直辖,吃的是皇粮,拿的是皇禄,从上到下只知兢兢业业以报皇恩,从不敢循si舞弊,更不敢刑讯逼供,以假口供取实。历届厂臣更是以岳武穆为表率,故而我东厂秉公执法是向来为天下所著知的,大人可不能血口喷人!要知大人这话,寒得可不是我一人,而是我东厂千千万万番子之心!”


  冷不丁听一个番子在自己面前大夸特夸东厂的好,把个东厂说得是天上少有,地上难见一般,左光斗先前还怒着,听到后面却是不怒反笑了。为官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厚脸皮,颠倒黑白的鹰犬,那刻,只觉此人丑恶万分,多看他一眼都是脏了自己的眼睛。


  在那王婆卖瓜般把个东厂自夸一番后在左光斗鄙视的笑容中,袁大海面sè突然一凝,眼中凶光一闪,恶狠狠道:“不过为了我们东厂清白,现就请大人指出这不可告人之处到底是什么!若是说不出道道来,那在下可是要让大人知道,这胡乱说话的后果是什么了!”


  左光斗并不害怕无畏的看了眼袁大海,轻哼一声:“本官左都御史之尊即使皇上,也不敢下诏用刑于我,你这番子焉要大言恐吓本官不吃你这套!”


  见状,袁大海冷冷一笑:“左大人这xing子可是太犟了,看来不给你来点真家伙,大人是不知道东厂厉害的。”言毕朝钱恩看了眼:“厂里可有蟊贼?”


  蟊贼?


  钱恩一怔,不知道袁大海问这个干什么想到上午节慎库倒是送来一个偷库银的库丁,便点头回道:“有一个偷库银的家伙,是郑公公叫人送来的,在寅颗那关着。”


  郑公公说的是节慎库的管事太监郑大佐,那偷盗库银的库丁叫姜二,却不是太监,而是从外面招的守库人。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节慎库和太仓是内廷的两大府库,但和地方州府的库房一样,这库银失窃一事也是年年有的,但一直以为是遭了窃贼谁也没有想到是库子从中做的手脚,为此也不知有多少管事太监吃了哑巴亏遭了罪。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节慎库重重关卡,防卫严密,进出的库丁都是要搜身的,按理不可能真把库银给窃走了,一回两回还好说,这要是连着几年总是不可能的。但事情偏偏就出了,这个姜二便是精通鼠道之人,在短短三年里前后窃去库银有数千两之多,而他过关卡骗过搜身的办法也很简单,便是将那些库银塞在肛门里夹带走。


  要说那肛道也是个jiāonèn地方,如何能轻易就塞进大银键进去,但姜二这肛道却是厉害得很,能塞进去一链三十两的大元宝。原来这家伙每日在家里,都用木块扩肛,那木块形同驴生,在香油里浸泡多年,紫里透红,光滑无比,分大、中、小三号,先小,后中,再大,日日扩,夜夜扩,把个肛道,扩得宽敝无比,可以说,为了盗窃库银,姜二是着实吃了不少苦头的。但是付出终有所获,他那里外三进的大院便是“幸福”的证明。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也活该姜二当出事,人心啊,终是不足,昨日他心不知怎的一下狠了起来,竟往肛道里塞进去三链元宝。出库查验时,他龇牙咧嘴,迈步艰难,宛若头上顶着一碗水,腚里夹着一泡屎,十分的难过。


  恰好管事太监郑大佐前来巡库,见姜二这样,顿时心中好生疑huo,心想这家伙肯定有鬼,便叫他过来亲自上下搜了搜,却没发现什么问题。疑huo之下,见姜二那样子实在气恼,便随脚踹了他一下。哪知这一踹可要了命了,本就憋得脸红脖子粗十分难受的的姜二哪里经得起这外力,顿时两tui一松,一链大银“咣当”一声就从屁眼竖掉了出来。


  郑大佐和帮太监看得是目瞪口呆,紧接着又连踹了姜二几脚,结果又是两锭大银从姜二的屁眼里掉出来,气得郑大佐跳脚大骂:“杂种,你一个屁眼,夹了老子一年的傣禄!”


  当场抓了现形,姜二自然是跑不掉了,先是叫人一顿死打后,郑大佐想都不想便叫人把他送到东厂来,要番子们好好的“招待招待”他。


  听钱恩大致说了下事情经过过,袁大海不由想笑,这姜二也太他娘的贼精了,竟然想出这么个损招来偷盗库银。既然郑大佐有过交待,


  要好生厚待姜二,那袁大海也不客气,当即叫钱恩把人给提过来。他要拿姜二当只鸡宰给左光斗看看。他就不信了,这左光斗当真是硬汉子一条,和那汪文言一个肚里出来的不成!


  别说你只是一个左都御史,就是天王老子落在我手里,都要扒你一层皮,不招也他娘得招!


  “跪下!”


  被番子两脚一踹,姜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但顾不得膝盖生痛“咚咚咚”的就对着袁矢海磕头,可怜巴巴的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有叫你说话吗?”


  袁大海上下打量了眼这姜二,贼眉鼠眼的断不是什么好货sè。


  见眼前这千户一脸寒霜的盯着自己,姜二吓得不敢再吱声,打眼朝四周一瞧,老虎凳、夹板扔了一地,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再细一看,发现左边倒也有个囚犯,不过这人却是坐着的,这会也正盯着自己看。从番子们的举动来看,似是对这犯人还有些礼敬。


  姜二贼兮兮的四处张量,让袁大海一阵厌恶,发话问他:“你是怎么偷的库银?”


  “我……”


  姜二迟疑一下,很小声的说道:“:i…的是是从肛道偷夹的。”“噢,肛道啊。


  袁大海微微一笑,走到钱恩身边,对他附耳交待几句。钱恩听后,嘴一咧,嘿嘿一笑,当即出去找了根长有三四尺的铁尺来。尔后便将这铁尺扔进正烧着的炉中,不一会,那铁尺便已是烧得精体通红。


  铁尺烧红后,钱恩又叫人取来两块大铁坨,将那铁尺夹出,以铁坨抵住,直直的竖在那里。


  他这般举动,左光斗是看得一头雾水,姜二也是心下疑huo,但想肯定不是好事,这心便是“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钱恩做好后,袁大海便吩咐另外两个番子:“把他吊起来!”“是,千户!”


  顿时那两个番子便上前拽着姜二走到刑架上,尔后不由分说便将他两手捆绑,慢慢将他拉着往上,到了架子顶后,这才打了个结松手站到一边。


  钱恩这边已经将那铁尺慢慢的挪动到刑架下,通红的铁尺正对着姜二的屁股,一分也差不了。这光景,姜二如何不明白番子是想干什么了,顿时两眼一晕,面无人sè,尖声惊叫着“使不得啊,使不得啊!大人,使不得啊……”“塞上他的嘴巴!扒掉他的ku子!”


  袁大海听得心烦,冷冷吩咐一句,他才不理会姜二有多害怕,他只在乎左光斗怕不怕。眼角余光一看,左光斗果然面sè大变,脸颊微微抽动,似是气愤又似是恐惧。


  番子们依言将姜二的嘴巴堵住后,姜二因为恐惧,整个人不断的在那晃动,奈何根本下不来,而下面那通红的铁尺也是热气逼人,直让他心脾yu裂。


  “左大人,下面请你看个小把戏,许大人这辈子怕都难得一见。”袁大海轻声一笑,也不管左光斗有什么反应,扭头朝吊着的姜二看了一眼,挥了挥手,吩咐番子们:“割断绳子!”“哧!”绳子被斩断的一刹那,火红火红的铁尺便瞬间刺进了姜二的肛道,一下全部没进去,明显可见姜二的喉咙被硬物顶了一下,旋即青烟一冒,一股焦臭叶扑鼻而来。姜二的身子不断的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凄惨的哀吼声,扭曲的样子让人看了十分的不忍。


  挣扎不过片刻,姜二的身子便不动了。铁尺是整个刺进他的肚子里,而且又烧得那么滚烫,他焉有活命的道理。


  鲜血和黄白之物顺着姜二的屁股往下溅溢,惊惧死亡的姜二两眼睁得大大的,真正的死不瞑目。


  钱恩倒也罢了,不觉有多难适应,几个番子却是作呕yu吐,袁大海也不管他们,径直走到左光斗的面前,缓缓俯下身子,很是和气的说道:“左大人,这把戏如何?要是用在大人身上,又是如何?”!。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吾师肺腑,皆铁石所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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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眼见到一人被如此酷刑折磨而死,左光斗不可能不怕。但君子义于世,威武断不能逼之!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今大洪上疏死谏,斗争正值关键,舍我一人可全吾东林上下,有何可惧矣!倘因我贪生怕死,被这东厂鼠辈惧摄,大狱必起,则东林祸至,天下苍生亦无救也!

  酷刑可夺势,然不能夺心!

  匹夫也有一勇可搏天!况我堂堂士大夫!


  左光斗没有被眼前的惨状吓倒,没有被袁大海的残酷震住,而是毅然说道:“死亦死耳,有何怕哉?”说着起身指着那惨死库丁,愤然说道:“革菅人命!这人就算当死,亦不是如此惨死,你等鹰犬枉顾人命,做这禽兽之事,人神共愤之,他日必不得好死!”一甩两袖,怒哼一声:“本官乃朝廷命官,你这鹰犬若是有胆,便将本官杀害便是,何须多言!”


  “大人可是想好了,这人死可不能再复生!”又碰上个不怕死的,袁大海见酷刑吓不住左光斗,钦佩之下也是没了主意,看他这样,就算是用刑也是不肯招的,难不成还要如汪文言那般,再替左光斗也做个假供不成?

  假口供固然可以省却许多麻烦,但能得了真口供却是实在大功,不虑有后顾之忧,尤其是能得这左光斗的真口供,那简直就是莫大功劳。袁大海一心要撬开左光斗的嘴巴,得些真功劳,但左光斗这样却是摆明不配合,不由也是迟疑万分。想用刑,犹豫:不用刑着急。


  苦恼之下,还是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人眼下落在我们手中,皇上又有明旨要大人交待,我看大人还是招了吧如此也能免了皮肉之苦。”说着朝那姜二一指:“大人也看到了,我东厂刑讯手段甚多,随便哪样都不是大人能够承受得住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人还是多少交待些吧,也好让我们能够交差。”劝到最后,袁大少已经是一种乞求了,他也不指望左光斗能交待多少和汪文言犯的不法之事只求他随便说两桩有亏之事便行。


  左光斗却是不为所动,只在那铮铮铁骨道:“休要再说我意已决,左某立身于世,行得正坐得直,上对得起天子,下对得起黎民!无罪之身,有何可招!你这番子,想要讨你那阉贼主子欢心从我口中得些实利,却是想错了,你道我左光斗是你这爪牙能够摆布之辈吗!”左光斗油盐不进的栏子ji怒了袁大海,好心好意劝劝你,你还他娘的瞪鼻子上脸了!暴怒道:“老匹夫,我与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保你一命!你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既然如此,可就莫要怪我了!”“谁是好人,谁是恶人自有世人评说!”左光斗冷然一笑。


  “你道我不敢杀你吗!、,袁大海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怕是魏忠贤也不敢说这狂话!”左光斗昂然不惧。


  “是吗?”袁大海的脸sè突然和缓下来但眼中凶光却是丝毫不减。


  “左某大好头颅在此,要取便取!”左光斗哈哈一笑,有仁人志士上刑场之风。


  “你要真想死,我便成全你!”


  袁大海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后果,也从来不吃这种“仁人志士”的果子,见左光斗“欺人太甚”杀心便起,扬手一喝:“钱恩!”


  “属下在!”钱恩上前两步。


  袁大海嘴角一咧,恶声道:“取来侧刀,把这老匹夫给我腰斩了!”“千户,不可,使不得啊!”


  一听袁大海要杀腰斩左光斗,钱恩吓了一跳,慌忙便将他拉了出来,走到无人处劝道:“左光斗乃朝廷重臣,如何能擅杀!况且他什么也没招,若是杀了他,督公那里如何交待?”袁大海却咬牙道:“左光斗料我不敢杀他,才如此嚣张,我却偏要杀他,看这老匹夫拿什么猖狂!”


  钱恩见袁大海真要不顾一切去杀左光斗,急了,这左光斗可不是汪文言,堂堂正二品的左都御史,怎能说杀就杀。他不愿袁大海惹上大祸,急着便要再劝,正开口要说,却听不远处的东衙大门有人在吵闹。


  袁大海也听到了,不由挥手招来一个番子:“去看看,谁在外面大声喧哗。”


  “是,千户!”那番子快步跑了过去,不一会就又奔了过来,说道:“启禀千户,厂外有一自称左光斗学生的人要见他,我们的人不让他进来,他却大吵大闹。”“左光斗是钦犯,任何人也不准见!告诉那人,再敢吵闹的话,就连他也抓了!”袁大海急着要杀左光斗,出出心中的郁气,才懒得得理会谁要见左光斗。


  “是,千户!”


  那番子应了一声,便要去赶外面那人走。刚跑了几步,声后又传来袁大海的声音“等等!”


  那番子回过头来望着千户,不知袁大海叫住自己有何吩咐。


  “那人叫什么名字?”袁大海怀疑外面那人是杨涟派来打探消息的。


  那番子想了想,回道:“好像是叫什么史可法。”“史可法?”袁大海一听,愣在了那里:怎么会是他他?


  “怎么?”钱恩见袁大海神情大变,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没什么。”


  袁大海回过神来,想了想,吩咐那番子:“你带史可法去见左光斗,但你不要离开,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下向我回报!”


  “是,卑职明白!”那番子重一点头,应命而去。


  东厂那个视人命如革菅的千户被他的手下拉出去后,屋里顿时静了下来,左光斗有些无力的靠着墙角缓缓坐了下去,不远处,姜二的尸首是那么的可怖。


  坐下去后左光斗想到的不是那番子说要杀自己,也不是在想魏忠贤,更没有去想皇上,他在想一个人。


  他想到那年大雪,外面特别寒冷自己带着几个骑马的随从乔装外出,想探访民间的疾苦。路至一座古庙时,却在厢房里见到一个书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桌上,有一份他刚刚写完的文稿。外面的雪huā不断的飘落着,屋内虽然生有火炉,但还是让人感到寒冷。


  我被那书生的刻苦精神所感动便轻轻上前取来那文章看了,细读之下实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当下便起了爱才之心,见这书生睡得香甜但面sè却是有些发白,知道他这是被风雪侵袭所至,便脱下自己的招皮外衣盖在那书生身上,临走之时还替他关好门。


  出庙之后,我问庙里的和尚那个书生是谁和尚告诉我,这书生叫史可法,是来参加乡试的。当时我便牢牢记下了这个名字,直觉告诉我,这个年轻人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等到乡试时,副考官递上录取的名单,并叫中举的士子一一上前那一刻,我又一次听到了史可法的名字,当时我很惊奇地注视着这个年轻人,他好像并不怎么害怕我们这些考官很是自信的走到我的面前,呈上他的试卷。而当时我根本没有多想,甚至没有去看他写的内容是什么,就当着他的面告诉他“你就是第一名”。随后我又召他到内室,让他拜见了我夫人,并告诉夫人说:“我们的几个孩子都平庸无能,将来继承我的志向和事业的只有这个书生了。


  ”………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物是人非,唉,史可法,我的好学生,老师我身陷囹圄,méng受不白之冤,却不知你在何方,又在做些什么。


  以你的脾气,如果你知道老师我在东厂的大狱中,那肯定会冒着危险来见老师,但是,娄却不希望你这么做。


  恍惚中,左光斗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熟悉的声音“恩师,学生来看您来了!”


  哦左光斗的脸缓缓的移向门的方向,阳光有些刺眼,只看到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


  番子领着自己进这个屋时,史可法一眼便看到了老师正靠着墙坐在地上,身上满是血污,神情也是极度憔悴,鬓间的白发也是生了许多出来,看上去是那么的苍老。屋内的气味也十分的难闻,好像还有一个死人躺在那。


  那个死去的人是谁,怎么死的,史可法不关心,他只关心自己的老师,见老师这个样子,他忍不住鼻子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落泪的时候,他必须强忍心头的酸楚,他冒着危险来见老师,不是为了在老师的面前痛哭一场。


  “恩师,您受苦了!”


  轻步走到左光斗的面前后,史可法便跪在了地上,那一刻,老师的面容是那么的清晰,也让他再也忍不住,他终是抱着左光斗的膝盖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左光斗哭得很伤心,为老师的遭遇感到痛心,也为世间的不平感到痛心。


  “是宪之吗?你娄么会来的!”


  左光斗已经听出了史可法的声音,也看清了跪在自己面前的便是自己最想念的学生,但他没有感到欣慰,反而愤怒的挥起手臂打了自己的好学生一耳光“叭”的一声,是那么的响亮,那么的jidàng人心。


  “老师,我?”史可法没有想到老师会打自己,他没有去捂自己的脸颊,而是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惹得老师如此生气。


  学生无辜的样子让左光斗的心一阵绞痛,但他的眼睛却像火炬一样明亮,直直的看向史可法,脸颊抽了一抽后,毅然怒道:“庸奴仳何地也,而汝来前1国家之事糜烂至此,老夫已矣,汝复轻身而昧大义,天下事谁可支拄者?不速去,无俟jiān人构陷,吾今即扑杀洳”


  说完,左光斗便伸手去mo地上刑具,做出要打史可法的样子。史可法被老师的突然举动吓得闭口不敢出声,旁边监视他的番子见状,怕出什么事,便拎着史可法的衣领提着他往屋外走去。


  出门之后,史可法的嘴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吾师肺肝,皆铁石所铸造也吾师肺肝,皆铁石所铸造也”


  牢房内,左光斗的眼泪早已滴落。!。
——

  第一百三十四章 腰斩左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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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四章腰斩左光斗

  “你的学生史可法说你的肺肝皆铁石所铸造,嗯,这话说得倒是不。”


  “有你冲我来便行,莫要为难我的学生”


  “左大人放心,袁某办事一向公是公,私是私,既办的是你左光斗,就不会为难其他人。”


  袁大海没有想过要为难史可法,因为这是一个让永远也下不了手的民族英雄。他再歹毒,也不敢动杀史可法的念头,无论将来史可法是否会成为的敌人,他都不会去杀他。


  虽然决定做“坏人”,做“恶人”,做一个无情无义的“刽子手”,但袁大海的内心深处仍有着不可逾越的底线,若是越过这条底线,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就失去了理据支撑,完全变成了他在为的一己之利行事,这个显然是他无法接受的。


  在这个年头,做好人是无法改变历史车轮的,所谓大恶即为大善,他不认为现在所做事情有多么卑劣,多么恶毒,多么泯灭人性,相反,他认为要想成功,要想挽救民族衰亡的命运,行些非人手段是有必要的。不过偶尔失招也是难免的,至少,左光斗不吃他这一套,这就使得酷刑姜二失去了意义,反而让他多少愧疚了下。


  杀鸡吓不倒猴子,那就只能真的杀了猴子,否则,在猴子的眼中,你就是个笑话的存在。


  ……………


  “样,你想好了吗?生还是死可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问出这话之后,袁大海都有些后悔,因为他,左光斗的回答绝不可能是想要的,的问题倒有点自取其辱的意思。


  “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左光斗的视线牢牢盯着袁大海,那种眼神让袁大海十分的不舒服,轻蔑之中带有不屑,不屑之中带有自信,好像他认定袁大海不敢杀,认定袁大海不会做“蠢事”一般。


  让左光斗如此自信的原因只在于他,魏忠贤还没有那个胆量敢私下处决一个二品大员。而没有魏忠贤的发话,东厂这些阉贼的爪牙可能敢杀呢?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眼前这个番子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在他的眼里,不存在敢不敢的问题,只存在应不应做的考虑。


  不过,即使左光斗袁大海真的会杀,怕他也断不会就此退缩,因为他坚信代表着公理与正义,代表着大明的未来,在这种“武装到牙齿”的信仰笼罩下,个人的生与死,名与利反而就不那么重要了。


  对于左光斗的这种气节和理念,袁大海表示尊重,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左光斗身为东林党的骨干人物,他不可能意识到东林党对大明的危害,他更不可能意识到所蔑视、所憎恨的“阉党”会远比他们更加对国家有利。


  所谓清流误国的教训历朝历代都有,然后人却每每以敢为谏臣、直言,清流言官为荣,只因为他们没有“大臣”之能,只因他们大多被名利所迷惑,看不到的所作所为对国家有危害。他们常说“以史为鉴”,但轮到时,却是两眼一瞎,明知故犯。直臣、谏臣对国家是好,但沉迷此道,却是大弊。当只会逞口舌之利的清流集团与大地主、大商人组成的士绅集团合流为污后,国家最大的祸害便产生了。


  而东林党很明显就是这个祸害,他们立党的基义与成党之后的所作所为,表面只是一个“争”字,实际却是一个“利”字。说你是“邪党”,他是“小人”,想着法子鼓噪言论排挤非同党之人,难道当真是为大明江山社稷着想,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

  非也,非也他们拼命想取得政权,赶走那些不听他们的官员,原因只在于他们要利,他们要光明正大的通过国家的律令来使的集团更加壮大。


  大明的财政在万历之前是以农业税收为主,而张居正改革的重点也正是税收,他将国家的赋税从依赖农业税转移为征收工商业的税收,从而减轻农民负担,更好的充实国库。因为大明的工商税相当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计,而这些商人所拥有的资本却是大明所有农民都及不的。张居正的这个税收改革自然触动了江南的工商利益集团,正是在这个背景下,东林党横空出世了


  张居正一死,东林党人就鼓噪朝廷废除征收工商税,万历心知继续征收微薄的农业税,不但国库不够用,而且农民也无法忍受。于是根本不被东林党人欺骗,他想方设法从江南的工商阶层收税。由于管理外库的的户部不接受工商税,只收农业税,万历便把工商税收到内库。这就是所谓的万历贪财之迷,而实际,万历三大征所用的钱,正是内库的工商税

  万历死后,东林党人通过“梃击”、“红丸”、“移宫”三案的精彩演出,终于把持了朝政,于是他们马逼迫泰昌废除各项工商税收。江南工商发达,却不用交税,而北方各省的农民贫弱,难以忍受高高的农业税收,一遇天灾更是食不果腹。而另一头,辽东战事吃紧,国库空虚,根本没银子来打仗,于是以魏忠贤为代表的,被东林党人蔑称为“阉党”的官员们开始想办法了,他们强烈要求东林党人代表的江南工商交税。结果仅仅两年,国库又开始又充足起来,而各地开始出现魏忠贤的生祠,务实的官员和那些日子好过了的百姓纷纷为“阉党”叫好。然而就在大明的国势和边事全都向着好的方向转进时,天启死了,不明真相的崇祯站在了东林党一边,结果东林党掌权后干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废除工商税,说“皇帝不与民争利”,如此一来,国家的税收堂而皇之的落到了他们的口袋

  江南的赋税停收后,国库没有银子,辽东便缺饷,愈演愈烈,加各层军官的层层盘剥,士兵拿到手的很少,士气及为低下。明军的将领天天写奏折要钱,崇祯一筹莫展。东林党则指责辽东军官指挥不当,作战不力,贪污军饷。他们是不肯把的银子拿出来贴补国家的,于是再三征收农业税,把农民压得喘不过气来,最后,官逼民反的李自成进了北京,崇祯无奈自杀,临死之前终于明白“文臣皆可杀”,可惜一切都晚了。清军随后又入关,中华民族的悲剧开始。


  从后世而来的袁大海对这段历史和明亡的主要原因自然清楚,因此他便不能让东林党人得逞,不管天启死还是没死,他都要将东林党掐死,让他们只能在棺材里叫嚷“皇帝不与民争利”


  在这个前提之下,东林党内的任何敢于反抗者就都必须要死,不管他们是否认识到的误,不管他们的出发点是,都要死。因为,只有死人才会真正的让利于民、让利于国。


  左光斗气节值得钦佩,他的行为也的确有仁人志士之风,但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要想大明这条船不沉,他这种仁人志士还是越少越好。


  ………….

  “既然如此,咱们就没话好说的了。我说过要腰斩你,这话现在仍算数,我从来不会不算数。”


  没有好说的了,再说下去也是浪费口舌,既然你坚持这么想,那我就证明给你看,我袁大海从来不会吓唬人


  最后的顾虑远去后,袁大海准备杀人了,他扬声对门外叫道把抬进来”


  “好”


  门外传来钱恩的声音,很快,他便领着四个番子们吃力的抬进来一张铁制大刑台,重重的放在了左光斗的面前,刑台还放有一把大斧头,磨得很是锋利。


  袁大海原本是准备用铡刀铡死左光斗的,但可惜,钱恩找来找去都没有一把可以用来腰斩的铡刀,他找到的多是些切马料的小铡刀,铡个胳膊不成问题,但要是用来铡人的身体,几乎是难以办到的。而且,若真用那种绣迹斑斑的铡刀来铡左光斗,钱恩觉得这只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变态折磨。他无法劝动袁大海,所以他便只能竭力帮助他完成,但是,出于对左光斗的尊重,他还是决定让他死得痛快些。那把宣花大斧头是他亲自磨利的,他,一斧头下去,左光斗的腰肢就会迅速断开,那样,死得也痛快些。


  “你真敢杀本官?”


  看到刑台和斧头,左光斗却突然开口了,他倒不是怕死,因为他,就是死了,的事业也会后继有人。他只是感到很意外,有些不可思议:难道这个番子真敢杀?


  “你说呢。”


  袁大海轻声笑了起来,他扭头看向那几个番子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


  “是,千户”


  那几个番子好像巴不得能离开这里,一听命令,顿时如蒙大赦般全部退了出去。


  袁大海朝钱恩示意了下,钱恩点了点头,走到左光斗面前,请道左大人,得麻烦你一下了”朝那刑台指了一指。


  “看来你们是真的要杀我了,呵呵,却是难得,难得…”


  左光斗十分配合,走到那刑台边仔细打量了一眼,便抬脚趴了去。至于他说的“难得”指的是,怕只有他清楚。


  袁大海见他这样,也不再多问一句,示意钱恩在前按着左的头,他则在后按着左的腿,用绳子将左光斗的身驱牢牢捆紧。


  办好这一切后,袁大海将那宣花大斧拿在手中,他要亲自送左光斗西天。对他而言,这也算是一种尊重的表示。


  “左大人,我这斧头举起,一切可都晚了。”斧头高高举起后,袁大海鬼使神差的又多说了句。


  “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左光斗的声音很平静,没有颤抖,没有迟疑,一切就好像那么的自然。


  轻叹口气,袁大海不再犹豫,大吼一声,猛地往左光斗的后腰劈去。斧头落下时,但听“噗嗤”一声响,一股鲜血狂喷出来,溅得他和钱恩满脸都是。


  血,还是热的,溅在嘴角的血瞬间进了嘴巴,咸咸得,又腥腥的。


  呼


  长出一口气,用大斧杀人,杀得还是左光斗,袁大海的心不能不揪着,斧头落下后,他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感到更累。


  当他用袖子拭去眼睛的鲜血时,却惊讶的这一斧并没有把左光斗砍成两段,而是砍了半边,只见左光斗的那些肠子“哧溜哧溜”地窜出来,顺着刑台滑落到地。


  糟糕

  左光斗的哀呼声让袁大海的心揪得紧紧的,他急忙伸手去拔斧,哪想刚才那一斧用力过猛,已将斧头深深的陷在左光斗的脊椎骨里。斧柄又沾满血污,把根斧柄弄得如一条大泥鳅,抓一把滑溜溜,根本使不劲。


  左光斗两只手不停的挥舞着,两脚乱蹬着,惨叫声惊天动地。那种想死却死不了的痛苦让他再也保持不了风度,人的本能促使他拼命的叫喊,拼命的挣扎。


  袁大海懵了,他不办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人。


  钱恩看到这种情景,忙拔出绣春刀,趋前一步,顺着袁大海劈开的缺口,咬牙,闭眼就是一刀下去,顿时,左光斗被斩成了两段。


  袁大海面色苍白,呆若木鸡,怔怔的望着眼前断成两半的左光斗。


  左光斗的后半截身体在那里抽搐着,没有大动作。可他那前半截身体却好像蜻蜓一样,去掉了后半截还能飞舞。只见他用双臂撑着刑台,硬是把半截身体立了起来,在台子乱蹦哒。那些血,那些肠子,把袁大海的脚浸湿了,缠住了。


  “鹰犬害我,鹰犬害我”


  ………………


  “样,好过些了么?”


  “比先前好多了,气都顺得来。”


  “先前,应该让我来的。”


  “我以为我能做到。”袁大海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死得很痛苦。”钱恩的面色有些不忍。


  袁大海坦诚道我没有想让他这么痛苦,没能一斧毙命,是我的失误。”


  钱恩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应该想到的,腰斩不是砍头,你我也不是没见过菜市口杀人,那腰斩之人的痛楚比起人头落地,不知要惨多少。其实你要杀他,办法有很多,痛快的死法更有许多,但我不明白,你为偏偏要用这种折磨人的方式杀他。换作是我,我是下不了这个决定的。”


  袁大海苦笑一声我也是一时气话,但是你,我向来是不食言的。当着他的面说要腰斩他,最后却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杀了他,对他,对我,都不是好的选择。”


  听了袁大海的话,钱恩叹了口气,沉默片刻,突然抬头盯着袁大海,淡淡道你这个世有鬼吗?”不跳字。


  “这个…”


  袁大海不回答这个问题,换作以前,他会说不信,但是现在,他也不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鬼,如果说没有,那如何解释他出现在这个时代呢?如果说有,却为何从没见过呢?

  这个问题很矛盾,答案或许根本不存在。


  见袁大海难以回答,钱恩似笑非笑道左光斗死得这么惨,我真怕他变做厉鬼来找你报仇。”


  “活着尚且不怕,还怕他鬼魂?”袁大海笑了,他不怕鬼,就算这个世界真的有鬼,他也要做一个“鬼见愁”。


  “你是强颜欢笑,你怕,我看得出来。”钱恩的眼睛很毒,一眼便看出袁大海的笑容是虚伪的,他的内心深处隐藏着恐惧。


  袁大海怔了怔,旋即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了。找人把他埋了。”


  钱恩点了点头,问道你准备向督公复命?难道就这样告诉他,你把堂堂正二品的左都御史给腰斩了吗?”不跳字。


  “不这样说,还能说。”袁大海无奈的一摊双手,“事实确是如此,我总不能说左光斗把给斩了。”


  “你最好能够找到一个最合理的理由,我怕督公不会轻易饶你。左光斗毕竟是朝廷大员,眼下东林党又没垮,事情要是传出去,那可真是满城风雨尽冲你来了。”钱恩总是在为袁大海考虑最不利的方面。


  “我,让我想想。”袁大海点了点头,从起,看了眼厂狱方向噢,对,该提审星了。”


  钱恩一愣?杀一个左都御史你觉得不够,还要把吏部尚也给杀了?”


  袁大海摇摇头不,我没想杀星,这个人对咱们有用处。”


  “有用处?”钱恩有些不明白。


  袁大海解释道他和杨涟、叶向高不和,说不定能够说服他帮咱们一把。”


  第一百三十四章腰斩左光斗

  第一百三十四章腰斩左光斗——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赵南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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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大人对于戏曲之道很是精通,有曲名《芳乐园乐府》广为流传,内中《点绛chun》一段更是脍炙人口,可惜下官乃一介粗人,不好这戏曲之道,否则定要好生向大人讨教讨教才是。”


  对着一头白发,满脸怒气的吏部尚书**星,袁大海的身段放得很低,并没有直接就审问他,而是起了**星一生最喜欢的事物戏曲来。腰斩左光斗使得袁大海的内心深处还没有恢复过来,面对这个除了杨涟、叶向高之外的另一东林大佬,他尽可能的调整自己的心态,不愿用对付左光斗和汪文言的手段来对付这个东林老犟驴。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他知道,**星与杨涟、叶向高是不和的,或者面和心不和,在对待魏忠贤的态度上,双方可能有一定的默契,但是对东林党的主控权,几方却是势成水火,各不相容的。


  一个权字,造就了天下间万万千千的人:一个利字,使得多少俊杰前仆后继,乐此不疲。再多的功名、再多的理想、再多的抱负,到头来也不过是为了这两个字。


  **星争权夺利,是铁的事实,仅从其在万历年间的表现便可见一斑,更不天启登基后他在吏部尚书任上的表现了。


  得彻底些,或许便是**星想成为党内头号实权派,更进一步,他想成为东林党的领袖。而要成为这样一个人物,已为首辅的叶向高和东林的精神领袖杨涟便是他最大的敌人。而与这两个人相比,魏忠贤的危险似乎就要了一些。


  这便也是袁大海能够从中渔利的机会,只要**星仍然抱有取叶向高和杨涟代之的念头,便有可能服其置左光斗与汪文言与绝境。只要左汪二人被做实,牵连之下,杨涟、叶向高就都无法身免。


  在袁大海看来,他这个想法是很实在的,因为一旦**星愿意提供左光斗、汪文言、乃至杨涟、魏大中他们的不法证据,这些人被打倒后,不仅仅是魏忠贤少了一帮对手,他**星同样也要少了一批对手,更重要的是,他的对头一倒,东林党内能够一言九鼎的便剩下他赵尚书了,其他人的份量,还不足以越过他**星号令东林。但是,这个任务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完成的,从万历八年就开始混迹官场的**星绝对会是一个难以对付的老油条,更何况这个老油条是一根筋。


  通常,一根筋的人是最难对付的,因为他的想法很固执,得好听点,就是坚持原则不动摇,得不好点的话,就是一头犟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现在,摆在袁大海面前的问题就是如何服这头犟驴在不经意间成为自己的帮手。


  “既来审我,便问好了,这不中用的做什么?莫非以为老夫会与聊些风花雪月不成?又或是如所愿,受了这近乎不成?”


  **星的态度和袁大海料想的一样,与左光斗一样,也是油盐不进的主。但是,袁大海同时也注意到,**星对于他的礼敬和恭遇还是有些受用的,这一点具体表现在袁大海亲手为他搬来椅子时,**星坐得很是自在,并没有犹豫或者不决。似乎在他的眼中,他就应该得到这种礼遇,不管身处何方,他赵大人永远都是要受到尊重的。


  请**星落座后,袁大海径直为自己搬来一只凳子,坐在**星右手侧下方,微微欠了欠身子,笑道:“大人快人快语,却是实在不过。


  不过实话,下官是真对大人钦慕得很,但下官自知在大人眼中,不过爪牙之辈,大人眼中又一向进不得沙子,故而下官也不敢套大人的近乎。人嘛,贵在有自知之明,下官身为东厂之人,京中大事事又岂能不知?”所以下官断不奢望大人能够高看下官一眼,只请大人能够如实回话,方便下官据实回奏便是。”


  “嗯……”


  听了这话,**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抬眼瞅了一眼袁大海:“本官受宵所累,坐了这冤狱。既圣上要问话于我,老夫自然如实回话。


  这便问吧。”得很是直接了当,不拖泥带水,很符合他的一贯性格。


  袁大海没想到**星这么配合,干笑一声,了个“好”字后轻咳一声,便开始问道:“刑科给事中傅栅等人联名弹劾大人与左都御史左光斗、内阁中书舍人汪文言结党营si,而据我东厂查缉证实,汪文言确乃一jiān邪人,其过往可谓劣迹斑斑,原在家乡为狱吏,因受犯人家属贿银东窗事发而被夺职,去职之后流于京中,广交朝廷官员,si下暗行不法之事甚多。”到这,斜眼瞄了下**星,见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目不转睛的看着正前方的墙壁,并没有出现动容的神情,微一思付,又道:“有科道言官奏大人与左光斗一人出银,一人以权包庇,这才使得汪文言这等jiān邪能够在京中如鱼得水,却不知大人认为言官所奏是否为实?”


  闻言,**星想都不想,脱口便道:“汪文言乃王安门人,此人与我结识,乃左光斗、杨涟引进,其时并不知他有jiān邪之事。我与左光斗包庇于他,更是无中生有之事,全属一派胡言!”脸上隐有几分愤怒之色。


  听了**星的话,袁大海心中一动,紧跟着便道:“大人的意思是,汪文言能够与大人结识乃是左光斗、杨涟刻意引见,并替其隐瞒事实的缘故?”


  今天是岳父头七,出殡入土大事已毕,但家中还有很多其他事情,所以虽然更新,但这几日更新量仍不会多。岳母情绪还不稳定,她就妻子一个女儿,现在岳父去世,骨头便将承担岳父这支的门户,尽儿子之责,安抚岳母和妻子,其间伤心之处请者能够理解。毕竟我岳父还很年轻,只有办岁,安抚岳母和妻子情绪很重要——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赵南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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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涟与左光斗是否刻意对我隐瞒汪文言劣迹,老夫不敢擅断,但老夫在此之前,从未听闻汪文言过往事迹。”


  **星并没有肯定袁大海的问话,而是打了个擦边球,他的意思很简单,第一,他从来不知道汪文言过去的劣迹:第二,他不敢确定杨涟和左光斗是否刻意对他隐瞒了事实。言外之意就是一点,言官们说他包庇宵小的罪名是肯定不能成立的,因为他并不知情。不知者不怪,不知者不罪。


  “大人是天官之尊,在朝数十年,大人所说,下官焉有不信之理。”


  袁大海点了点头,没有反驳或者指责**星在狡辩什么,而是顺着他的话风说道:“既然如此,那下官是否可照实回奏皇上,杨涟与左光斗有勾结jiān小之实,而大人却受二人méng骗,误以jiān小为良善而结交呢?”


  **星略一沉吟,开口说道:“杨大洪过往便有结交内shì之嫌,王安在时,他与王安走动颇密,移宫之时,更是他与王安密谋,其间我外朝乃至内阁多不满此人,观此人行事,结交jiān小图si利怕是为真。不过…”说到这,他顿了一顿,眉头皱了皱,眼中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续道:“不过依老夫看,左大人未必也就知情,怕他与老夫一样,也是受了méng骗所致,这才对汪文言信任有加。”


  袁大海听后,摇了摇头,说道:“大人是吏部尚书,若说大人对汪文言这等宵小混迹朝堂一点责任也没有,倒是叫下官难以相信的。”他很问问**星为什么对同是东林党人,也同为东林领袖的杨涟如此仇视和不屑,但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问。因为答案不用问也是能猜出的,无非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恩怨。这个恩怨完全是“利”字引发,与人的阅历与年纪并无直接关系。想道**星的xìng格和他所做的那些事,似乎也可以解释得通**星为什么如此“配合”概因他不想自己被牵进去。


  闻言,**星似笑非笑的mo了mo胡须,突然起身,缓缓朝前走了两步,停下脚步后,扭过身来看了眼袁大海,轻笑一声:“汪文言的内阁中书之职是内阁直接任命的,并未走我吏部,若说起来,我吏部也只是奉内阁之命办理,倘若皇上真要深究,这事也是罪在内阁,而不是罪在我吏部。”


  “大人这番话,可是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倒也清白得很。”


  袁大海也跟着起身,朝前走了一步,正sè说道:“若是下官将大人这番话据实上奏,大人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有什么后果?”


  **星有一种居高凌下的气势,让袁大海有一种被压的感觉。那种气势是一榫久经官场,一直为人上人才有的气势,准确的说,是一种上官对下官特有的气势。不舒服归不舒服,袁大海的脸上依然是一种谦卑的模样,仿佛在**星面前,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


  “后果有两个,第一,杨涟有结交内shì之嫌,并为一己si利纵容包庇jiān邪汪文言,为其行不法之事,从中谋利。第二,内阁对于汪文言的任命有违法理,按理,首辅应当引咎辞职。”


  **星听后,只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其它反应。从吏部衙门被东厂番子锁拿到这里后,他便知道自己要想出去,必须舍弃点什么才行。


  而他又一向是一个有失必要有得的人,所以他必须交待些能够让自己脱身的东西出来,如果能让自己党内的政敌和眼中钉倒个大霉,他自是乐意不过的。至于魏忠贤会从中得什么利,他却是并不在乎的,因为在他看来,对付一个太监远比对付杨涟和叶向高容易得多。


  **星急着要出狱,他急着要重新被任命为吏部尚书,因为他筹划…


  一年之久的京察还有四天了。时不待我,错过此次京察,他将抱撼终生,他真的老了,上天留给他一统东林党,再造众正盈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这次京察不能一扫阉党爪牙,他就只能再等四年。试问,

  人生有几个四年可以虚耗呢?所以,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远比任何一个人都急,更何况,杨涟已经发动,若是让杨涟成功,一举铲除魏忠贤,那他的声威将在党内与朝堂上不日中天,届时,只怕天下人只知他杨大洪,而不是我**星了。


  因此,无论如何,**星都不能让自己陷在东厂,他必须设法让自己重回吏部,主持本届京察,否则,他很难说清自己是否还有时间和能力完成自己毕生的筹划…,让大明真正处于一个由“众正”把持的局面中。


  见**星不吭声,袁大海跟着说道:“如果皇上信了大人的话,那下官可以断定,首辅必然去职,杨涟也将被免职听审,而大人则毫发无损,安然出狱。”


  “老夫本就无罪,这东厂本就不该来,既已说明,自当出狱,难不成还在你东厂久呆不成?”**星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开朗,笑得也很有底气,与他老迈的样子恍若两人。


  袁大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等到**星笑声停歇之后,才道:“恕下官直言,要是事情真如大人这般所说,那下官真的有点为大人你担心了。


  “为我担心?”**星一怔,不明白袁大海意yù何指。


  袁大海微微一笑,解释道:“杨涟与首辅都是你东林党人,尔今大人却将罪责推给他们,事情传了出去,东林党内怕是对大人要颇多非议吧?”


  **星昂首一摆手,不以为然道:“东林诸君,皆为正人君子,攻邪党不遗余力,清家丑也是人人争先,绝不因一党之人而起si心,这个可不须你东厂担忧,本官既然照直说,就有照直说的底气!老夫为官数十年,可曾怕过别人的风闻?但知秉公办事,法理无情,绝不因人而异!“大人让下官真的有点佩服。”


  **星一番斩钉截铁外加理所当然的话语让袁大海暗叹一声,他原以为**星既然是个固执的老头,那想要他配合,就要费出相当大的努力,哪知赵老头自己倒贴送上门来,一番话从他嘴中说出,着实让袁大海惊讶万分。


  理直气壮的说了那番话后,**星突然有种失落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袁大海也没有说话,两人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对方。片刻之后,袁大海打破沉默,轻叹口气,说道:“大人是否打着弃车保帅的念头呢?在下官看来,大人眼中的车便是杨涟、首辅乃至左光斗,那帅却是大人您自个。”他这话是问得直接了,已经表明双方立场了,并不讳言阉党与东林之争,也不讳言**星心中的龌龊了。


  “老夫只知忠于王事,报效朝廷,造福天下苍生,个人si念从来没有,你也莫要胡自猜测。你可知,老夫一世英名可不是凭空而来的!”


  袁大海的话让**星十分不满,他肯和这个东厂的千户在这谈上这么多,为的只是要尽快出狱,换作平时,只怕一个好脸sè都不会给这个鹰犬番子。却不想这番子得寸进尺,竟和他说这等不知轻重之语,着实让他不快。但心中怒归怒,脸上的神情却丝毫不变。然而他越是这个样子,袁大海越是要ji他一ji,干笑一声后,突然说道:“大人可知你所说,正是下官急需,或者说,是我们督公非常愿意听到的。用亲者痛,仇者快来形容大人刚才所说的话,怕是最恰当不过的,不知大人又是如何想的呢?”


  **星微哼一声:“老夫照直说事,不问其他。这番话利于何人,不利于何人,从不是老夫所考虑的,老夫心中所想只有大明的江山社稷,除此之外,任何事都不是老夫所关心的。”


  “难得大人这么配合下官,下官自然娶对得住大人。不瞒大人,

  汪文言已经招供,据他据供,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人si下收受熊家人贿银四万两,yù谋熊廷弼出狱。这份供词已经由汪文言本人签押,熊廷弼及其子熊友安也都招供,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一旦证词呈给皇上,那杨涟、左光斗等人必然难逃法网!”


  听了这话,**星出奇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淡淡的说了八个字:“祸由自取,罪有应得。”


  “祸由自取,罪有应得?”


  袁大海喃喃自语一声,失声一笑,侧脸朝门外叫了一声:“来人,送赵大人回去。”


  当下进来两个番子,**星虽有点意外袁大海这么快就送自己回去,但也不多言,迈着官步在两个番子的押送下回到他的牢房。待他走后,钱恩侧身闪了进来。


  袁大海问他:“你都听到了吧?”


  钱恩点了点头,有些疑huò道:“**星打得什么算盘,他怎么会这么说?如果照他说的上奏,那首辅和杨涟都要被追究,这对他东林党可不是什么好事。


  袁大海轻叹一声,悠悠道:“**星是在为他自己,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听了这话,钱恩愣了愣,不可思议道:“可这不像他赵尚书的为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一个人,得看他在关键时候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看到**星有什么大义之举,甚至还及不上汪文言。却不知他那一世英名从何而来?若不是亲口与他说了这么多,我也是不知堂堂吏部尚书,东林领袖竟然是这等龌龊之人,可惜了,可惜了。东林党内竟是这般角sè,东林不亡,天理也是难容的。”


  钱恩听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以前常听人说,朝廷里尽是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事,但随你这些日子来,却感觉也不过那么回事,谁的刀头硬,谁的话就硬。**星若不是陷在我东厂,他焉会这般识趣。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我们许多麻烦。”


  “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多yin谋诡计,也没有那么多的险恶人心,有的就是一个利字,**星人老心不糊涂,他清楚进了咱们东厂,要是不吐出点东西来,他就别想毫发不损的出去。出卖一两个人,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何况叶向高和杨涟是他的政敌,若是他们倒了,不仅咱们督公得利,他**星捞到的好处怕也不少。利字当头,亲娘老子来了怕也管不住,呵呵。”


  钱恩也跟着笑了起来,问袁大海:“你怎么准备处置**星?将他的话据实上奏?然后放他回去?”


  “当然要据实上奏,他的供词可对咱们大有好处。”袁大海突然冷冷一笑:“不过**星的吏部尚书,我想他可能只有下辈子才有机会当上了。”


  钱恩闻言,心中一凛:“你是说?“右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袁大海点了点头:“兵部的霍维华向督公建议除去**星,将京察的主持握在我们手中,督公已经同意,所以**星不管有罪还是无罪,他都不可能安然无恙从咱们东厂出去。“可是他已经招供了,供词还对督公十分有利,督公只怕不会杀他。”


  “不一定要杀他,有的时候,让一个人失去他本来的用处,方法有很多,比如说,让他声名尽丧。”袁大海轻声一笑:“这件事情要着落在宣教司,那帮笔杆子的用处大得很,除了办好咱们东厂的《真理报》,还得让他们发挥更大的用处。”


  钱恩不是太明白袁大海的意思,袁大海也不和他多说,吩咐他看好**星他们,便要进宫向魏忠贤复命。揣在身上的《东林点将录》已经捂得热热的了,再加上**星这么识趣的配合,袁大海相信,意外死亡的左光斗将不会让魏忠贤太过在意。!。
——

  第一百三十七章 高攀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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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攀龙回来了,在袁大海拿着《东林点将录》和**星的供词进宫求见魏忠贤的时候,高攀龙已经风尘仆仆的赶回京中。一进城,车马便直奔都察院,连自己家都不曾回去,待到了都察院后,人从车里下来后,便直奔杨涟源的值房,这中间不曾与人说过一句话,神色匆忙之极,以致守衙兵丁和外面密探的东厂番子们都有些惊讶。


  高攀龙人虽不在京中,但这几天京城发生的大事小事他都已得线报,离京之前更是与杨涟密商过,此番出京便是为了联络两京十八省的督抚大员支持东林除贼。待得知**星和左光斗已被下狱,魏忠贤又出动东厂爪牙滥杀命官之后,他便知时机已到,再也不能耽搁,轻车简马连夜赶回京城。


  急于见到杨涟的他,三步并做两步的疾步而至杨涟值房门口,伸手便推开了杨涟的值房大门,一言瞅见杨涟与魏大中、袁化中等人正在议事,驻足一听,发现他们所议的并非上疏弹劾魏阉和左光斗入狱的事,而是在议论陕西佥事李夔龙企图翻案的事情。


  “李夔龙不是被贬到陕西去了吗?怎么大洪却在说他?”高攀龙一脸疑惑的走进屋中。


  “存之兄,你总算回来了!”


  听到高攀龙熟悉的声音,杨涟喜极望外,忙起身迎至门口,拉着高攀龙便坐在了他的位子上,尔后亲手为高攀龙斟了一杯凉茶。魏大中和袁化中见了高攀龙,也是精神一振,二人各自上前与高见过礼。高攀龙乃东林书院发起创始人,与顾宪成一起并称“高顾”,乃东林元老之一,魏大中和袁化中在他面前都是小字辈,执的均是门生礼。杨涟与高攀龙却是同年互称,二人性情相投,私交甚好。别看杨涟平日里行事风风火火,但很多时候,他还是愿意与人交流意见的,而通常能与杨涟交流意见的人便是高攀龙了。左光斗也能与杨涟交心谈上几句,但却是不及高攀龙在杨涟心目中的份量。


  算起来,杨涟不过四十出头,高攀龙却是已六十花甲,二人年纪相差一轮,但称兄道弟之亲热,却是亲兄弟远不及,当是真正的忘年交。


  “存之兄一路辛苦,先饮杯清茶润润嗓子,解解乏。”杨涟很是恭敬的将茶水递给了高攀龙。


  高攀龙也不客气,将茶碗接到手中,开口说道:“我不当紧,正事要紧,京中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所交待的事情我也都联络妥当,不过这李夔龙又是怎么回事?”


  高攀龙这人做事,向来把方方面面考虑齐全,不遗漏一点,颇有主持大局之能。路上他已做好回京后的应对,但李夔龙这件事情却不在他的设想之内,故而急于知道事情原委,尔后再思量这事对此次除阉行动有无影响。杨涟知道他的性格,当下便将李夔龙之事与他详细说了下。


  李夔龙翻的是陈年老案,当年他受魏忠贤唆使,上疏弹劾王安,致使王安被发往南海子服苦役,其后惨死。时任吏部尚书的周嘉谟是东林党人,恼李夔龙将东林在内廷的最大盟友陷害,便将李夔龙外调陕西以示惩罚。李在陕三年,生活艰苦,一心想调回京城,于是多次派家人入京乞求魏忠贤将他调回京城。魏忠贤念其有才干,还是因自己之事而下贬陕西,便要李永贞拟了道圣旨,要都察院重调李夔龙回任原职。这圣旨便是响午时从宫里发出来的。


  魏忠贤以为左光斗现在人在东厂大狱,高攀龙离京公干,都察院就一个杨涟,他调李夔龙用的又是皇上中旨,杨涟这会忙着对付自己,谅他也不会就李夔龙的事情多生事端。不想,杨涟却是在听了圣旨后,二话不说就对来宣旨的太监说“此诏恕臣万万不受。”


  按制,皇帝虽有权发中旨任免官员,但各部主官却是有权封驳的,杨涟所行的便是封驳中旨之权,与内阁封驳司礼批红的权力是如出一辙的。


  杨涟大致把事情对高攀龙说了下后,愤愤道:“李夔龙若是翻了局,那王安不就冤沉海底,永无昭雪之日吗?倘若这等奸人也能再立足于朝堂之上,我辈死后有何脸面去见王公?!”他念王安之情极深,若不是王安,怕他时至今日也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如何会有今日地位,所以这番话确是杨涟实心之言,没有半分虚假。


  魏大中也是一脸的不平,恨恨的骂道:“李夔龙恶劣之极!这王八羔子是第一个依附魏阉的科道言官,影响极其坏,算是把咱大明读书人的脸都丢尽了!”说着朝杨涟一拱手:“大洪,你既已驳了中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再拟个奏疏,列上他李夔龙的罪状,好生申斥他一顿,叫他夹起尾巴做人!也叫魏忠贤晓得,都察院还轮不到他来指手划脚!”


  听了魏大中这话,袁化中一下来劲了,嚷道:“只申斥他,算是太便宜这混蛋啦!依我看,不如就以勾通内官图谋翻案一罪,将李夔龙革职了断,叫他连陕西佥事也当不成,滚回家去!”


  魏大中一听,阖首点头道:“不错,光骂他不行,得让他连官都当不了!”


  杨涟听了,也是大为赞成,若真能如此,确是能出心头一口恶气。附和道:“也好!我等打狗,可不看他主人的面!李夔龙既投靠了魏忠贤,以为魏忠贤能保着他,我们却偏要一棍子打死他,让天下人看看,到底是他魏阉能耐大,还是咱们东林有本事!”


  高攀龙坐在一旁,见杨涟和魏大中他们已经决定了,略一寻思,李夔龙这人给言官们开了个坏头,好生惩戒他一番也不为过,便暗自允了杨涟他们的决定。


  说完李夔龙的事情,便是要切入正题了,高攀龙犹豫一番,还是用眼睛瞄了瞄杨涟,迟疑一声,说道:“大洪,你那二十四罪大疏现在已是天下皆知,人人称快,但路上我细想,总是觉得有些不妥,你看是不是能稍缓弹劾,先压上一段日子?”


  杨涟一怔,他没有想到高攀龙回来后竟然会劝自己停手,不由有些急眼,“奏疏已经呈递进宫,如何稍缓?就算我想收手,魏忠贤又岂会坐以待毙,现在正是箭在弦上之时,如何又能不发?倘若不发,那天下人如何看我?那些为了除阉而死的仁人志士又如何看待咱们?”


  见杨涟误会自己的意思,高攀龙忙道:“我不是说不弹劾魏忠贤,我的意思是你二十四罪疏中有些条陈不太妥当,是不是再拟份奏疏,捡些确实的来提,如此,胜算也能大些。”


  杨涟不以为然道:“哪里有不妥当的了?万燝生前曾告诉我,他亲眼见过魏阉在香山碧云寺后面盖得墓地,规模如同皇陵。那帝王陵前不过只竖一碑,而魏阉竟立两穹碑。祖制公侯莹地不得超九十步,而魏阉的莹地覆压数里,金碧辉煌。他这是无法无天,彰示他地位在一人之下,百官之上!仅凭这条,定他个死罪也是轻的,更何况其它呢?”


  袁化中也插话道:“如今魏阉手伸到宫外,干预朝政,还包揽词讼。京郊良乡镇有个秀才,叫章士魁,发现一个姓刘的煤商,肆意在他家坟地周围开窑采煤,便以‘伤其坟脉’为由,进行劝阻。这刘某乃是魏阉手下负责念本章念东厂事件写谕帖的要人刘荣的亲戚,魏阉听说此事后,便以阻挠开矿的罪名,把章秀才置于死地。这个杨公的奏疏中也是有列的,断无虚假。”


  魏大中抢过话说:“如今这魏阉擅权,已到了京都之内只知有魏不知有皇上的地步!凡朝中有急需要办的事,内阁中顾秉谦、魏广微必答复说‘要与内边说’;若事情不成,便答复说‘内边不肯’。你说这大明天下不成了姓魏的一人?还有一件奇事呢,宫内有个成妃,姓李,生育过皇二女,一次侍寝中,为失宠的范慧妃说情。那范妃生下儿子仅一个月,皇儿即被宫中御猫叫声惊吓而死,范妃难免抱怨几句,因此失宠。客氏听说了李成妃为范妃讲情,便与魏阉合谋,竟假传圣旨,把李妃打入冷宫,并断绝饮食。幸亏李妃早有准备,预先藏匿了半个月的食物,才没有被饿死。后客魏见计划失败,便把李妃废为宫女,逼迫她从长春宫迁往乾西四所,逼迁之日风雪严寒,好不凄惨!这事也是确凿的,乃宫里传出来的,绝不会有假!”


  高攀龙听杨涟和魏大中他们滔滔不绝讲魏忠贤的罪恶,心中也是愤懑不已,不过当听杨涟说起后宫妃子的遭遇时,他另有想法,劝道:“这些宫闱密事,道听途说成分很大,大洪若是上疏,还是不谈或少谈此类事为妙,因为这些事情容易授人以柄!如果皇上追问起来,我们又无法指证,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我的看法是,先前那二十四罪疏当减少些条陈重拟道奏疏明日递上去,着眼点还是应该放在魏阉乱政误国这些大事上,如此,也叫别人挑不得毛病出来。”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抓人,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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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大海进宫后还没来得及向魏忠贤呈上他的心血《东林点将录》和**星的供词,就见两个太监跪在司礼监里哀哭不止。魏忠贤和李永贞还有王体乾、梁栋等人都铁青着脸站在那里,尤其是魏忠贤,气得青一阵白一阵的。


  那哭得最凶的太监眼泪鼻涕俱下,声嘶力的在哭诉着:


  “千岁,那姓林的压根不把千岁放在眼里,我俩一个劲的声称是千岁的人,可他不但不住手,反而叫人打得更凶,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了…说了好多千岁的不是…呜呜…奴婢们自己受委屈不打紧,可是怎能由着那姓林的骂千岁您呢,可是奴婢们手无缚鸡之力,他姓林的手下都是虎背熊腰的蛮汉,根本不让奴婢们开口,这一开口,打得就更凶…呜呜…千岁您老可得给奴婢们做主啊!…”


  那太监哭得越凶,旁边那太监就嚎得越厉害,好似杀猪般叫得嘶心裂肺,尖利的嗓音让人听着十分的不舒服。


  梁栋见到袁大海,朝他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走到自己身后,袁大海忙轻手轻脚走到梁栋身后。梁栋小声告诉他,跪在地上哭的这两个太监一个叫曹进,一个叫傅国兴,一个时辰前两人私自出宫闯到商人牛臣家,想敲诈点银两花销。牛臣不答应,曹傅二人竟然用利锥刺伤牛臣,并捣毁牛家的店铺,扬长而归。哪知这二人在回宫路上,又因分赃不均互相打起来,结果被一个巡街御史发现,当即将二人捕获,各打五十大板。二人被打后,就到司礼监来哭诉来了。当然,这二人可不敢说自己为什么被打,只说那姓林的御史是刻意刁难,且特意强调他们反复声称是魏公公的人,结果被打得越厉害。


  听了梁栋说的前因后果,袁大海微微一愣,暗道梁栋倒是公正啊,他这番话可是没说曹傅二人一个好字,完全是将他们看做惹事的对待的,对于那姓林的御史,梁栋也不怎么反感,仅凭他说的这些,这姓林的御史就有强项令的风范,当赏不当罚啊。怪了,同是宫里人,同为魏忠贤的手下,怎么梁栋对这两个太监如此评说呢?

  不过梁栋怎么看这二人,袁大海管不着,他感兴趣的是那姓林的御史是何方神圣,要知道一个普通的御史除非真是铁面无私到家,否则公然打起宫里的太监,要说没有深厚的背景和依仗怕是万万不能的。


  “那姓林的御史是什么人?怎么敢打宫里的人?”袁大海低声问了梁栋自己的疑问。


  梁栋朝地上的曹傅二人看了眼,又朝魏忠贤看了眼,见他正气着,没注意到这边,这才嘿嘿一笑,低声告诉袁大海道:“那御史是首辅的外甥,叫林汝翥,去年才任的巡城御史。”


  “原来是首辅的外甥,难怪…”


  一听是叶向高的外甥,袁大海就释然了,首辅的亲外甥有胆量打宫里的人,这完全说得过去。


  曹进还在那不停的哭诉着,傅国兴则在那十分配全的哀号着,魏忠贤听了他们的话,当真是气得不行,他也不问青红皂白,事情缘由,只觉那姓林的欺人太甚,尤其是曹进说林汝翥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这让他更是怒火攻心:一个小小的巡城御史难道也敢学杨涟一般!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那姓林得也太不把咱家往眼里去了!咱家不收拾他,这脊梁骨就硬不直了!”


  魏忠贤猛一跺脚,扬手制止住曹傅二人的哭叫,对着一帮大小太监愤然道:“昨家要是不使点手段,这京里什么东西都敢往咱家头上爬了吗!今儿打咱家的人,明儿是不是就要剥咱家皮,砍咱家脑袋呢!”


  李永贞明白魏忠贤这是要收拾那姓林的了,忙逢迎说道:“这姓林的御史一贯目中无人!我听说他与叶阁老沾亲,怕就是凭的这。奴婢如没记错,杨涟上疏时,好像这姓林的也有上疏响应过。”


  闻言,魏忠贤冷笑两声,微哼一声:“怪不得他这么狂妄,原来有靠山啊?”说到这,顿了顿,眉头一皱,恶声道:“咱家就不信外朝那帮家伙当真是不知道厉害!咱家能在午门杖死万燝等人,同样也可以在午门杖死一个小小的巡城御史!”说完一边往外走,一边扭脸对王体乾道:“我这就去见皇上讨一道旨,也廷杖这姓林的一顿,让他认识认识咱家,敲敲山,震震虎!省得外朝的人不知天高地厚!”


  不待王体乾有所表示,魏忠贤便急着就往乾清宫去了,袁大海没敢跟着便站在梁栋身后,王体乾没去,李永贞跟了上去。


  魏忠贤见到天启时,发现天启还在盘弄着他的“木珠戏水”,这会正和奉圣夫人还有从南海子赶回来的石元雅玩得高兴,便连忙上前凑趣地夸奖了一番,说什么皇上天资聪明呀,心灵手巧什么啊!接着把话题一转,很是不平道:“皇上,咱宫里的太监让人欺负了!有个巡城御史叫林汝翥,逾权生事,居然敢抓走内官,还私设公堂,奴婢以为应降旨处分!”


  此时天启正兴致勃勃观赏那木球,在水流激荡下直冲而上,竟兴奋的鼓起掌来,他一边不错眼珠地盯着那金色木球又飞流而下,一边嘴里随口说道:“朕知道了!你和王体乾商量着办吧。”说这话时竟连头也没回。


  魏忠贤心下暗喜,偷偷和奉圣夫人打了个眼色,又瞥了眼石元雅,石元雅会意的点点头,当下魏也不多呆,抬脚便退出了乾清宫。


  回到司礼监,魏忠贤立即吩咐王体乾,叫他马上给写一道圣旨,又见袁大海正站在梁栋身后,也不问他来干什么,想都不想便吩咐他道:“你马上带人去捉拿林汝翥,然后押到午门前受廷杖!咱家要叫这小子知道,动了咱家的人有什么后果!”


  “是,千岁!”


  袁大海撇撇嘴,他本是来“献宝”的,哪想魏忠贤临时给派了这么个抓人的差事,也不敢拒绝,更不敢多言,因为魏忠贤这会正气着呢,当下忙出宫召集番子去抓林汝翥。
——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人去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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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了魏忠贤的命令,拿了王体乾拟的圣旨,袁大海风风火火的奔出宫门,宫外几个贴身跟随的番子正候在那,见自家千户这么匆忙出来,均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袁大海也不和他们多说,只叫两人立即持自己的腰牌赶回东厂调人,径直领了另几人就奔巡城御史公署而去。


  巡城御史隶属都察院,负责巡查京城内东、西、南、北、中五城的治安管理、审理诉讼、缉捕盗贼等事,并设有巡城御史公署。通常,巡城御史由十三道监察御史挑选,候选之人十分严格,每名巡城御史的产生,都是先由都察院选出两名候选人,引至皇帝面前,请皇帝钦点一名。十三道监察御史平时归都察院管理,但在履行职能时又不受都察院控制,直接对皇帝负责,而巡城御史又是从十三道监察御史中再行挑选,所以别看这巡城御史位卑品低,但手中的权力却是重得可怕,比起风闻奏事的权力来,他们还有调兵权,凡遇紧急情况,可立即调动五城兵马司所属兵马进行弹压。


  五城兵马司设于永乐二年,即北京兵马指挥司,衙门规制为六品,各设指挥一人,副指挥四人,吏目一人,负责治安、火禁及疏理泃渠街道等事。与京营禁军相比,五城兵马司的那点人马和战斗力是不值一提的,但却胜在人多。五城兵马各司共有兵丁六万余人,另有捕吏数千人,其职能大体相当于后世北京市卫戍区及公安局的混合体。而东厂在扩编之后番子总数也不过万,大半还是新招的市井无赖子弟,摇旗壮威凑合,真拉上去和五城兵马司硬抗是绝对够呛。故而袁大海自任掌刑千户后,对东厂这些番子就不抱什么希望,赖以维持的根本还是黑旗箭队,将来建设的重心也是黑旗,绝不是那些派不上用场的番子。而且各颗的番子分属不同派系,司房、掌班都是四大档头的人,他能直接调动的也是少得可怜。


  眼下东厂相安无事的原因在于袁大海没想过去整顿各颗,倘若他真的动手安插自己的嫡系,清洗四大档头的人,那恐怕光东厂的事情就足以缠得他分不开身了。孰轻孰重,袁大海还是明白的,他再有心想将东厂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将东厂打造为自己的班底,也必须得灭了东林党之后才行,不然,他就积攒不到足够的功劳使得魏忠贤能够放手让他去干。


  出于对五城兵马司几万兵丁的忌惮,又考虑到这林汝翥不但是巡城御史,又是首辅叶向高的侄子,再加上他敢公然杖责宫里的太监,就凭这点看,这人肯定不是什么软角色。袁大海心道,如果这林汝翥依仗的是他舅舅的权势,恐怕就不怎么怕东厂;如果他不是凭的舅舅权势,而是真的铁面无私,只知王法不知人情,那恐怕对东厂就更加不感冒,万一这姓林的还是个脑袋发烫,被东林蛊惑洗脑过的的热血青年,自己就这么领着帮番子大摇大摆去抓他,这小子头脑一热,说不定会来个拒捕什么的。就眼下这节骨眼,东林党的激进派是否还将圣旨放在眼里,袁大海是吃不准的,所以他必须做好两手都要硬的准备。


  差事可是魏忠贤亲自派下来的,为这事也气得不行,真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后果袁大海可不敢想。因此走到半路,他就改变主意,重新派人去东厂调李庆所部黑旗来助阵。这要万一林汝翥真仗着自己是首辅亲外甥抗旨,跟个“官二代”似的不把东厂放在眼里,嚷嚷什么“阉贼矫诏,陷害忠良”,鼓动五城兵马司抗捕,那袁大海可就不管你是什么人了,一句话,鸣镝所至,寸草不留。


  抓人也好,杀人也好,原则就一个,京城这地是魏公公的自留地,一根杂草你都甭想长出来!


  快到巡城御史公署时,李庆领着他所部的黑旗快马疾驶而到,一路鲜衣怒马,吓得街道上的百姓纷纷躲避,肆无忌惮、横行霸道的样子让袁大海眉头一皱,不过很快就释然:东厂的人,就得有这气势,否则何以威摄宵小。百姓们怕与不怕是次要的,只要不扰民害民,暂时跋扈些也是要得的。


  …………


  “上谕:巡城御史林汝翥目无王法,私设刑堂,逾权生事,加害内官,罪无可恕,着即拿至午门受廷杖!”


  李庆所部黑旗一到巡城御史公署衙门口,就“呼拉”一下散开,手中长箭俱指向守衙兵丁,吓得那些兵丁们恐慌不已。待听说是东厂奉旨来抓御史林大人的,一个胆大的小吏从衙门里忐忑不安的走出来,张望一眼,小心翼翼的走到袁大海马下道:“这位千户有所不知,林御史方才已经离衙回家去了,这会人并不在衙门里。”


  “跑了?”


  袁大海一愣:这姓林的腿脚倒快,前头犯事,后脚就开溜回家了,敢情他也知道宫里不会放过他啊。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在你单位逮不着你,就到你家堵你!


  袁大海相信这小吏不敢瞒骗自己,大手一扬,对黑旗和番子们喝了一声:“随我来!”言毕鞭子一指那小吏:“前头带路!”


  “是,是…”


  那小吏知道这是让自己带路去林家,也不敢犹豫,更不敢说个不字,慌慌忙忙的就领着袁大海他们往林汝翥家去。岂料,当袁大海率人赶到林府时,林家上下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一看门的老仆,其他人连同林汝翥早已躲得不知去向。


  那老仆还是个耳背的,走路都哆嗦,番子们反复吓问之下,他只知摇头说不知主人去哪。袁大海无奈,看这老仆年纪太老,不好刑逼,便只能叫番子们进府搜,结果番子们把林府搜了个底朝天,也是没搜着一人,金银首饰的也没捞到,看起来林汝翥走的时候倒也不慌,知道把家里的财物带走。


  一无所获,不知怎么回去交差的袁大海气得直跺脚,暗骂这林汝翥却不是个傻瓜,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不过你小子这一跑,可就苦了老子我了。我他娘的上哪去逮个林汝翥给魏忠贤交差呢!
——

  第一百四十章 一不做,二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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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细一寻思,林汝翥杖责曹傅两个太监顶多就是半个时辰前的事,这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如果他在打了那两个太监后立即回家收拾东西逃跑,那估mo这会已经出了城,但肯定不会跑得太远,自己领着黑旗去追赶,应当能截下他们。不过,这姓林的出城会往哪跑呢?出京的道路四通八达,向南向北、向东向西谁个又知道呢,倘若追错了方向,那人可就跑得远了。


  一时有些为难,不知往哪个方向追赶。瞥眼却见那小吏正偷眼看那老仆,袁大海心中一动,扬鞭指向他喝问道:“林汝翥原籍何处?”


  “这……”


  那小…吏吱唔一声,抬眼见袁大海一脸凶样,忙一个哆嗦,1小声说了句:“听说林大人原籍是福建的,具体哪府哪县,1小的就不太清楚了。”


  福建?袁大海微一点头,那便是向南跑了!一刻也不多耽搁,扬鞭便要李庆立即带黑旗随自己出城往南追。马头刚一转向,却见那小吏突然上前拽住马鞍,张了张嘴,迎着袁大海凶狠的目光终是硬着头皮说了句:“千户勿急,或许林大人此刻尚在京中,并未远去。”


  “嗯?”


  一听这话,袁大海忙定睛上下打量了眼这小吏,凶光敛去,嘴角一翘,和声便问:“你可知他现在何处?“1小的也是估mo着,却是不太肯定……”


  那小吏眼中贼光闪闪,朝袁大海瞄了眼,又迅速低头看向地面。见状,袁大海明了,哈哈一笑从怀中mo出自己的驾贴扔在他怀中,开口说了句:“这是本官驾贴,你只需将林汝翥下落告于本官,即可持这驾贴前往东厂,自会有人给你重赏!”


  “多谢千户大人!”


  那小吏捧着驾贴心下暗喜,脸上不动声sè道:“1小的不要大人厚赏,只想追随大人做一马前卒便是。


  嗯?

  听了小吏这请求,袁大海不由重新审视他来,见他不过而立之年,相貌虽是一般,但举手投足隐有精明之相不由起了接纳之意,略一沉吟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听袁大海问自己姓名,那小吏喜不自胜,忙不迭答道:“回千户话1小的叫张国富,万历四十一年顺天府乡试举人出身,现在巡城御史公署做书办之职。”


  闻言,袁大海当下便拍板道:“好,张国富本字答应你所请,自即日起,你便为我东厂之人,本官手下正缺文书,你若不嫌,明日便随我当差就是。”


  “多谢大人!”


  张国富大喜过望,这随在东厂千户手下当差可比在巡城御史公署做小吏有前途得多而且他虽为小吏,但对局势的分析却也了得,自杨涟上疏弹劾魏忠贤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便隐约查觉阉党要置东林于死地而东林注定不会扳倒阉党。一心看好阉党,看好魏忠贤的他却苦于无人引见,自己又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小书办,想投靠也没人搭理他,眼下有这东厂的千户可以投靠,再不把握机会更待何时。他虽也为读书人,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况不过是个举子,比起进士老爷们,这脸皮自然放得开,心中的顾虑也没那么多,但凡能有用武之地,何以介意依附于谁呢?太监不也是人嘛,只要都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投谁不是投呢。又不是做甚伤天害理,辱没祖宗的事。


  夙愿得偿,张国富便要卖力表现了,袁大海不问,他就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大人无须出城追赶林汝翥,依小的看,他此刻必躲在其舅父府上,万不会出城!“何以如此肯定?”听张国富说得这么肯定,袁大海不由好奇。


  张国富很是自信道:“林汝翥平日在衙门多依仗其舅父权势,目中无有同僚,向来是大胆妄为,但其人也甚精明,所以小的猜测,他杖责了宫里两位公公后,畏惧之心怕并无多少,但却知惹下祸事,宫里定不会善罢干休,因此八成是带着家人躲到其舅父府上,等着风头过后再让其舅父出面替他压下此事。”


  “要是林汝翥不在首辅家中,而是举家南逃,本官岂不是受了你之累?”袁大海仍有些不放心,万一张国富判断有错,林汝翥带着一家老小跑了,那再要把他抓回来,可就要大费周章了。


  “千户放心好了,方才小的看了看,林家各屋摆设齐整,厅堂桌椅都不凌乱,可见林汝翥离家之时很是镇定,根本不是惊慌所为,可见他只是临时出去避避风头,绝不是一走了之的样子。而京中能鼻供他避风头的也唯其舅父府上,故而小的敢断言,林汝翥这会肯定在首辅家中。”


  张国富说得斩钉截铁,袁大海听得也是丝毫不疑,事实确是如此,倘若林汝翥真的是怕了宫里追究,举家南逃,这一家老小匆匆忙忙,又怕又惊的,收拾东西怎么可能不乱成一团。但看林府现在这样,却是一点凌乱也没有,看来这林汝翥怕是在想只要舅舅帮他出面,怕是用不了几天就又能回家了。


  不过林汝翥是不是真在叶向高家中,袁大海可没有张国富那般自信,而且就算真在,他似乎也拿林汝翥没有办法。因为他躲的地可是首辅叶向高的家,他袁大海再胆大,恐怕也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带人去搜首辅的家中吧?


  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袁大海陷入为难之中,他倒是有点希望林汝翥南逃了,或者是不知道他的下落,因为这样就算魏忠贤恼他,他也有个合理的推辞。但现在知道人多半在叶向高家,却是大大的辣手了。搜,他没这个胆,也没这个旨意:不搜,就这么回去跟魏忠贤交差,又好像底气不那么足,好像怕了他叶向高似的,这与他一直以来扮演的形象不太符合。


  要不我先带人去相府,有枣没枣,先打两竿看看?有鱼没鱼,先撤一网瞧瞧?还是先回宫请示一下魏忠贤,得到他的授意再行事?


  不行,这事还得给他来个先斩后奏,借着搜捕林汝翥的名义敲山震虎,威吓威吓叶向高,让他和魏忠贤彻底翻脸,逼魏忠贤除掉这老狐狸。正所谓yù成大事,必先控制内阁:yù控制内阁,必先除去首辅!

  一不做,二不休,不管叶向高是ji进派还是温和派,都要借看这次机会赶走他!!。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包围叶向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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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头虽然这段时间家中有丧事,更新不多,但请大家还是能够订阅支持一下。


  yu成大事,必先控制内阁:yu控制内阁,必先除去首辅。


  叶向高温和,不似杨涟ji进,但其究竟?结果是东林党人,又为内阁首辅之尊,与韩焙二人一起压制魏忠贤在内阁的辅佐顾秉谦与魏广徽,使得魏其实不克不及掌控内阁,从而借内阁之名光明正大插手朝政。


  现杨涟上疏死弹魏忠贤,左光斗被自己一斧腰斩,星隐有自保弃卒之意,东林解体只在这两日,若能借林汝翥之事强逼叶向高无以自处,提前滚蛋,对魏而言,无疑是大功一件。因为若沿原来轨迹,叶向高去职还有数月,这中间叶魏二人角力很多,最后以叶告负收场。尔今若是能让叶提前滚蛋,对阉党掌控朝政可谓出力甚巨。魏忠贤一向赏罚分明,若能立此奇功,事后必有厚报。


  立功心切的袁大海左思右思,终是拿定主意不管林汝翥是否在叶向高府上,也要带人将叶府包抄,敲山震虎,扒拉失落叶向高与魏忠贤之间那层最后的遮盖。


  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虽知杨涟等人事败,叶向高独臂难支,终是败下阵来,但为防蝴蝶同党乱扇,叶向高等人忽出奇招,打魏忠贤个措手不及,袁大海即是一咬牙,要将叶提前除去了。


  当此时,袁大海做事已是不择手段,只为告竣目标,不问道德节义与否了。


  但为平安起见,他还是立即派人进宫向魏通报一声进宫禀报的人现选了张国富,叫他拿了王体乾给的令牌,派了两个番子护送,快马回宫。袁大海这边吆喝一声,百余黑旗箭一般奔向叶向高府邸。


  张国富从午门进宫因有司礼监令牌在手,shi卫不曾阻拦,前头领他直往司礼监而去。


  一见魏忠贤、王体乾等人,张国富也不怯场,很是精明能干的上前向各位公公请好,其后直袁千户已查明林汝翥躲在首辅家中,为防钦犯逃脱已带人前往包抄叶解,至于是否进府搜查还请魏公公明示。


  汇报完毕,恭恭敬敬的退往一边,上边不发话他便不多嘴,头虽低着,眼角余光却是黑暗查看一众太监反应,好在心中拿定辞。


  一听袁大海带人前去包抄叶府,魏忠贤脸色大变正yu爆发,却见王体乾快步来到自己身边,低声了句“首赫也是东林党人,此等良机,公公不该错过”闻言,魏忠贤兀自一怔旋即会意,暗道林汝翥公然不把昨家放在眼里,昨家现在是领了圣旨拿人,他却躲在叶府拒捕若是不把他揪出来,这圣旨岂不是成了儿戏不惩戒这姓林的,外朝岂不更不把昨家放在眼里?


  又寻思:叶向高这人虽然并未曾与自己撕破脸皮,但内阁在他手中,终是坏事,自己许多事情都绕不开他,若能让他滚蛋,倒也大善。


  既然袁大海已查明林汝翥在他府上,莫不如就让袁大海把相府给围了,在外摇旗呐喊吓唬吓唬他,也不叫番子们进去,把架子做足即是。那叶向高为人最爱脸面,定是受不了这屈辱,没准儿受这一辱就能告退不干,这倒趁了自己的大愿!


  若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叶向高撵走,认真是生平一大幸事也!


  魏忠贤所想正是王体乾所虑,二人目光相对,俱是颔首,当下也不多话,叫那来报信的人立即回去告诉袁大海,就厂公准了围相府,但不要入内。


  见魏忠贤他们同意包抄相府,张国富心中暗乐,忙行礼退下,与那两个番子赶紧去向袁大海回命。


  待他走后,魏忠贤又有些不安心,与王体乾、李永贞商量一番,叫粱栋立即带了两个随堂太监即刻出宫赶往叶府,自己则与王李二人立即去见皇上,就叶向高循短,仗着首辅之尊袒护其外甥。


  与李庆领着黑旗杀到叶向高府邸后,袁大海二话不,就叫黑旗立即封锁相府大门,同时派了数十个番子围住相府后门,传下令来:相府中人,许进禁绝出。


  叶府四周俱是公卿大户宅弟,街道之上车马众多,黑旗一到,便行封街,事先放置在此一带的郭可纲也带人赶到,调来数百番子将个恭子厂给围了起来,非论是谁,都不克不及打叶府前面走过。一时风声鹤戾,人人均危。大都人以为魏阉要有大变,要拿首辅开刀了。


  叶府中人未料有此大变,府中有首辅卫队数十人,闻讯持械赶至大门,但见外面清一溜黑旗,鸣镝箭头闪闪发亮,无人敢异动。领头百户与一众手下两眼相望,手心手背都是冷汗直冒,身后又有叶府管家催促出去盘问何事,一时间,脑袋如牛斗般大。


  “东厂奉旨,捉拿林汝翥归案,们进去唤那姓林的乖乖出来,否则我们可就闯进去抓人了。”


  袁大海狐假虎威,把那圣旨高高举在手上,装腔作势至极。不竭恐吓叶府中人,挥手便yu带人强闯。


  相府亲兵害怕东厂番子,但职责在身,领队百户强打精神,提刀在手,出来阻拦道:“林大人并未来此!阁老大人正在午睡,们东厂要拿人,只管去别处,相府重地,岂能容们乱搜,尔等赶紧去别处寻一寻,切莫惊动阁老大人!”


  李庆是个粗人,惟袁大海之命是从,那里晓得什么礼仪人情,见那百户敢拦,立即眼睛一瞪,龇牙咧嘴起来,然后扭脸对身后的黑旗喝道:“把相府给我围了,禁绝闲人收支!放跑了一个,人头落地!”


  完跳下马,冲到那百户面前,挥拳便打,一拳结实的砸在那百户下巴处,那百户猝不及防,眼看着百余枝厉箭对着自己,哪里敢还手,不住往后退去。李庆得饶人处不饶人,仗着所部黑旗骁勇,骂骂咧咧的上前又一把推开两个相府亲兵,而后大踏步上了台阶,直奔门房而去。到了门房那,双眼一吼,吓跑那几个叶府下人,自顾自的朝椅子上一坐,嚷道:“本司房今天就在这里坐等了!弟兄们给我摇旗呐喊,不把那姓林的交出来,我们东厂就跟相府耗上了!”


  听到提调司房如此号令,千户大人又不发话,那百余黑旗门g古番子也不怠慢,本就是在南海子牧马野惯了的,近来受得约束不敢猖獗,现在却是得了上官允许,一下便闹腾开了。他们汉化极深,门g语早就忘记,均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开始向相府大墙内喊话,什么“林汝翥

  子识相的出来!”、什么“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什么“再不爬出来,我们可就冲进去搜查了!”


  黑旗们叫喊,那些闻讯赶来的番子们更是起劲,一些人见掌刑千户大人亲自带队,心热脑热,都想卖力表示一番,一不心,便使上了平日在市井骂人的污秽言语,听起来十分的不堪。哪个顾虑到这是内阁首辅的府邸了。四周达官府中听了这边不堪叫喊,都是敢怒不敢言,有耿直的,见不过去的想出来喝斥东厂番子,却被家人苦苦劝住,更有甚者,一shi郎大着胆量叫家人搬来梯子隔墙查看,却被数个番子看到,那shi郎情急之下叫嚷一声:“们好大的胆量,竟敢围了首辅府邸,难道不怕王法吗?、”


  那几个番子许是无赖子弟身世,平日就耀武扬威惯了的,眼下更是亲临这等大排场,眼中早就没了什么官不官的,当先一人张口就回:“又是何人,难道不怕我们东厂吗1”


  只这一句话,愣是吓得那shi郎灰溜溜的缩下脑袋,两腿发软从梯子上下来,头也不回便躲进了屋中。


  李庆与番子们这等行径,自是得了袁大海授意,他本是想冲进叶府搜人,但赶来的张国富却告诉他魏忠贤禁绝他进府,只要他在外面吓骂,袁大海无奈,便只能在外围了。


  稍后功夫,粱栋领人赶到,却是一身便装,人也没有lu面,而是叫人把袁大海叫去,私语几句,便自去寻了个角落呆了。


  有了具体指示的袁大海当下更是胆大,不住的传令,要番子们把消息搞得越大越好,他倒要看看,林汝翥是不是个缩头乌龟,叶向高又是不是真是个肚子里能撑船的,这东厂都欺到他家门口了,还是不是能稳坐垂钓台!

  此伏彼起的叫喊声,惊醒了午睡中的叶向高,初时不明所已,只道家中下人在争吵,待细听了几句后,觉察不对劲,忙叫来家人询问几句,待知道事情的原委后,怫然作色,抬腿快步赶到大门口,一眼便瞅见坐在门房内的李庆,马上怒火填胸,气得指着李庆怒斥:“国家二百年来,从未见过中使嚣张到这种境界,竟敢si闯阁臣府第?可悲可叹,老夫还当这首辅何用!”“阁老矢人”


  李庆虽然胆大妄为,但也是头一次瞅见大明阁老,也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大的官在发脾气,愣他胆量再大,也是不敢再坐下去,吱溜一声吓得从椅子上跳下来,脸上一片惶恐,道:“叶阁老,卑职是奉旨”


  话刚了一半,就听对方一声劈雷般的怒吼:“滚!给我滚远远的去!”


  “光是……”


  李庆见叶向高发雷霆大怒,吓得不敢吱声,不住往外退去。不过他不敢吱声,袁大海却敢。见李庆招架不住,冷笑一声便从马上跳下,扬鞭在手,抬脚走上台阶,见了叶向高也不角,只把那圣旨高高扬起,十分嚣张嚣张道:“阁老大人勿怒,本官奉旨搜查钦犯,还请阁老大人能够明理,速将那外甥林汝翥交出,否则,王法无情!”!。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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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笑,可悲,可耻!

  士可忍,孰不可忍!


  目无法纪的阉犬爪牙如此括不恬耻,当着自己面说道什么“王法无情”叶向高不怒反笑,怒目瞪向一脸狂妄嘴脸的袁大海,沉声便道:“老夫堂堂首辅,焉是不知法纪之人,却不知老夫犯了大明律哪桩哪条,要劳你东厂如此大张旗鼓围了老夫的宅子!”


  “阁老莫非没有听清,下官方ォ说得很是清楚,你外甥林汝翥逾权行事,si设刑堂,杖责内官,目中全无朝廷法纪,现东窗事发,圣上震怒,下发圣旨,要我东厂即刻缉拿!”


  魏忠贤既然发话要威吓到底,袁大海自然是样子做足,一幅小人得志的嘴脸,眼中全无半点首辅之尊。那嚣张跋扈样,不说叶向高了,就是那叶府下人见了,都是人人义愤填膺!但却是敢怒不敢言,都说相府门人七品官,但那也是相爷强势,平日无事时,这会外面黑压压的围了一圈的番子,百余高头大马的黑骑拿着弓箭对着大门,任他们平日再如何自视甚高,这会都不由暗自心虚,哪里有胆子敢上前喝斥什么。


  叶向高强按心头怒气,冷冷向前一步,上下打量一眼袁大海,目光从一众黑旗番子身上缓缓而过,掷地有声道:“林汝翥是老夫外甥不假,可他也是朝廷命官,现为都察院巡城御史,不说他杖责内官是否逾权,即使逾权,也当为都察权纠治,怎么内廷就请动圣上发了中旨拿人?若说中旨拿人,也是锦衣卫的差事与你们东厂有何干系?”言外之意自是讥讽东厂乃魏阉爪牙,此番捕拿林汝翥分明就是打击报复,欺瞒圣上所致,要说越权,越的也是东厂因为这事与他们可是全不相干。说句不好听的,东厂这回干得就是耗子拿狗的事。


  对自家外甥品行,叶向高岂能不知,他相信林汝翥是打了内廷的太监,但他毫不怀疑外甥此举有什么值得诟病的,现东厂这幅架势,无非是魏忠贤觉得打子他手下的狗为之不岔要来报复而已。


  至于外甥是否躲在自己府中,叶向高却是真的不知因为他也是刚刚得知此事,但不管在与不在,人也是一定要保下的绝不能让东厂把人带走!

  叶向高的话,袁大海无可辩驳,但他本就不是来讲理的,要分什么条理明确,辩出个头头道道来?说白了他就是拿着圣旨来吓唬人,来闹事的,所以他ォ不会理会这权是谁逾越。两眼一番,冷笑一声便道:“阁老大人莫要为难下官,下官只知奉旨行事,今日阁老大人不将林汝翥交出来,下官这差事便是交不得的。”说完将手中的圣旨微微晃了一晃显然是在提醒叶向高,他可是奉旨行事的。


  叶向高朝那圣旨瞄了一眼,却是微哼一声:“你这是在恐吓老夫吗!”


  袁大海忙摇头:“不敢!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大明律法严明不管何人,只要犯法便当一视同仁。林汝翥虽是阁老外甥,但也无幸免之理,阁老若是秉公,理当将人交出,以示阁老无庇护之嫌。再者,天子明诏在此,阁老乃百官楷模,下官想,阁老可是断无抗旨之心吧。”


  “笑话,老夫岂是鼻循短包庇之人!”


  叶向高忽然上前一步,直逼袁大海,脸上不怒自威,凛然而道:“且不说老夫有无包庇,且问,中使可有搜查老夫府邸的上谕?”


  叶向高的目光如矩,看得袁大海头皮一硬,他手中这圣旨是抓林汝翥的,可不是来搜叶府的,他可以拿着这圣旨唬人,但却不能动真格,现在叶向高一语道出底线,他便有些慌乱起来。但慌乱不过数秒之事,只片刻,他便昂首上前,大声说道:“阁老若真包庇令外甥,那就恕下官无礼了,今日阁老这府中,下官无论如何也是要进一进的!”


  “你敢!”


  叶向高已然受够这番子如此跋扈,眼下见其更是狂妄到无旨就要搜府,勃然大怒,怒目一吼:“老夫堂堂首辅,家中府邸岂能容你这番子肆意搜查!莫说你小小千户,就是你家督臣亲到,也断不敢对老夫如此无理!”


  袁大海却不理会他,冷腔冷板扔下一句话:“下官只知有圣上,不知有他人!”说完,朝后退了一步,冲李庆他们一扬手:“给我进去搜!”


  “混帐,老夫在此,你们敢进一步试试!”


  叶向高再是忍耐不住,断然一喝:“兵丁何在,敢有入府者,格杀勿论!”


  这一喝,府中那数十个卫兵立即持刀冲了上来,那百户先前被李庆打了一拳,有些畏惧黑旗不敢乱动,眼下首辅发令,顿时底气十足,一个箭步便挡在了叶向高身前,喝了一声“保护阁老!”


  见状,袁大海毫不退让,针锋相对,也是叫了一声:“给我上!”


  顿时,数十名番子在李庆的带领下便冲了上来,人人提刀在手,装腔作势,鼓噪叫喊,那边,黑旗箭队也是打马缓缓进逼,闪亮的箭头直对着那些卫兵。


  叶向高已然豁出去,堂堂内阁首辅,竟然被番子骑到脖子上来,他再如何温和忍耐,都无法抑制内心的怒火。


  既然魏阉已然撕破脸皮要对付自己,自己也无须再退让。他就不信,这帮东厂的番子当真是无法无天,敢公然冲进他的家中!


  一方坚持要进,一方坚持阻让,两方势成水火,眼见便要大动干娄。正当这时,只见一身着青袍的中年男子急不可遏的从府内冲出,怒吼道:“鹰犬,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便是林汝翥,你们要抓便抓好了,休要为难我舅舅!”


  此语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叶向高却是脸色一变,暗道不好!


  这会袁大海也是骑虎难下,若他真有那个胆子强冲叶府,也不会只让李庆他们在那光鼓噪不动手了,正愁如何收场,却见正主子出现,不由大喜,咧嘴一笑:“林大人倒是爽快!”挥手便下令:“拿下!”


  四五个番子一听命令,忙上前将林汝翥控制住,那些护卫兵丁因未得叶向高命令,只围了上来,却是不敢动手抢人。


  叶向高没有想到外甥会自己跑出来,这当真是自己送上门去了,对方手中有拿人的圣旨,若外甥躲在府中不出来,谅这帮鹰犬也不敢真的冲进府内,但现在外甥却自己出面,他倒不好强自把人保下了。见番子把外甥控制住,也是心急。


  就在叶向高正在设法保住外甥时,袁大海却是开抢先便道:“阁老大人,既然钦犯现身,下官这便拿人交差,告辞!”说完,朝李庆使个眼色,李庆忙上前推着林汝翥便走,毒大海在后头也不回扬长而去。动作之快,根本不容叶向高有所反应。


  等到外甥被番子们押着走了好远,叶向高ォ反应过来,不过却不是上前去救人,而是即刻返身直往书房而去。!。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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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向高回到书房,便要提笔上疏,可是笔在手中,却有如师斤重般,迟迟落不下去,因为他不知如何写这份奏疏。


  东厂公然跑自己家中来闹,当着自己的面抓走外甥,分明就是魏忠贤在打自己的脸。可见魏阉已经不再顾虑自己,说他敲山震虎也好,说他撕破脸皮也好,总之,魏阉此举便是要激怒自己,要将自己赶出朝堂了。


  若上疏弹劾东厂胡为,东厂有圣旨在手,难以说清,被抓的又是自己的外甥,身为首辅,不管外甥是否有罪,都当避嫌以示公正。若这疏直接为外甥鸣冤,怕皇上看了,心中难免会有他想。若不为外甥鸣冤,今日这气便是不能泄了,脸面又要往哪里搁才是..“.“..


  唉,莫不成老夫当真要上辞呈,败走京城才是?..“.“..


  叶向高左右为难时,家人却进来禀报,说外面来了许多大臣要见相爷。


  见我7

  叶向高一愣,旋即咯噔一声,暗道消息传得好快。微一沉吟,起身离开书房,到得前堂一看,只见厅中黑压压站了一片朝官,以杨涟、高攀龙为首,还有魏大中、袁化中、周宗建等数十人。


  一见叶向高,高攀龙便迫不可待的上前道:“今魏忠贤怙恶擅权,社稷危殆,阁老是国家重臣,我等亟请阁老亲入乾清宫,将魏忠贤杀害皇子贵妃及种种大逆不道,奏明圣上,并奏请对魏进行处分,以清君侧。如果失掉这次机会,祸害无穷!”


  魏大中紧跟说道:“杨公上疏讨贼,举朝都仰望叶公出面主持!先前叶公不愿出面,但现在魏阉已将矛头对准叶公...日之事便是明证,倘若再不诛除阉贼,只怕叶公难以自处!”


  “只要老相国振臂一呼,举朝必会响应...大有决胜的希望!”


  ‘●&prime阉欺人太甚,我等愿随阁老共诛国贼!”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周宗建等人也纷纷叫嚷,所说均是要叶向高立即出面主持除阉大举。


  叶向高心道这些人定是知道东厂的人来闹事这才赶来找自己,为的便是要自己出面替他们主持,但他倚门思考片刻后,却是带着几分顾虑说:“老夫虽老迈,但仍不惜以身报国...只不过诸位想过没有...倘若圣上不听,你我将置身何地?”


  “事不为,又何知不能为!”


  高攀龙和魏大中他们见叶向高仍是一副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不由都是暗急,众人一起又情辞恳切地劝了半天,可叶向高依然不肯前往,只是反复的说:“老夫自有对策!”。


  众人见劝说无效,都有些灰心,杨涟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叶向高反应与他事先所料也是一样...知他不会轻易松口同意主持,这会见叶找诸般理由托辞,暗自冷笑一声,朝高攀龙使了个眼色。高攀龙见了,只得和叶向高告辞,转身离开相府,他这一走..众人也均跟着蠢去。走时,众人脸上不仅是失望,更有鄙夷之色,叶向高看在眼里,却是有苦说不出。


  等众人走后,叶向高兀自在那站了片刻,便又回到书房,他从笔筒抽出一支笔..心情沉重地给天启写了一份辞呈。他在疏中写道:“老夫遭此凌辱,若再不去,有何面目见一朝士大夫?”


  写完这句话,他抬眼望了望窗外,回想起自己大半生的官宦生涯...万历朝八年首辅,被神宗皇帝倚重...自己曾快刀斩乱麻般处理了奸徒王曰乾一案,帮助神宗皇上摆脱了困境对福王回藩这件棘手的事...自己与神宗与郑贵妃多次据理力争,最终促使神宗下定决心,从而保得太子顺利即位。


  天启登基,自己又做了三年首辅,愈到驻竦愈事事掣肘,竟发展到司礼监凌驾于内阁之上,而皇上居偏听偏信,看这情形,分明就是个非宗社之器的皇帝,这等皇帝在,即使是周公诸葛在世,又何以能回天?更何况自己!


  眼下魏忠贤不宜根除,事已决裂,自己作为阁臣,应当从中挽回,避免朝中正人清流遭受大祸,可看东厂今日这架势,自己怕是再难以一腔所愿了吧?

  算了,还是激流勇退,回乡归隐去吧。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提起笔继续写下去,无非是说自己年过花甲身体多病,力请告老还乡。


  写完告老还乡的奏疏,叶向高突然有感而发,


  随手抽了一张白纸,在上写道‘黄阁误承恩,叹此曰经纶,辜负了金瓯玉铉。青山频入梦,留衰年精力,准备着竹杖芒鞋”


  刚一落笔,家人又进来报,说是朱国祯大人来了。


  朱国祯是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平日与叶向高比较谈得来,与叶一般,朱对朝中的东林官员多有维护,有长者之风。在叶心目中,自己走后,能够入阁辅助韩的便是这朱国祯了,将来能为首辅主持大局的也是他了。


  朱国祯进来之后,先是安慰了叶向高,说一定会设法营救林汝翥,接着便也要劝叶向高出面主持诛阉大局,但抬眼却看到书桌上的辞呈,不由一怔,叶向高见状,叹息一声说道:“人常说两姑之间难为媳,如今看来,两媳之间也难为姑。你看我这个‘姑,还能在朝廷呆下去吗?”


  闻言,朱国祯默然,叶向高见他神情失落,道:“我走之后,蒲州更非他们敌手,你也应设身早退。”


  朱国祯点了点头:“阁老去后,韩大人必是首辅,若我入阁,当倾心辅佐就是。再大的风雨总有个尽头,只要内阁不失,事情便还有望。”


  听了朱国祯的话,叶向高也微一点头,正要开口,却见下人匆忙进来,说是宫里来人了。


  来的只是个小太监,他是来传达皇上口谕的。听了口谕,叶向高和朱国祯同时一惊,旋即大喜,叶向高更是顾不得和那小太监说什么,便急叫家人赶紧追回杨涟、高攀龙他们。


  押着林汝翥到午门后,袁大海便要遵魏忠贤的命令行廷杖,但是不是杖死,他得请示下魏忠贤。哪知刚进司礼监,却见魏忠贤和王体乾、李永贞他们面若死人般呆坐在那。


  先头一步赶进宫的梁栋见袁大海来了,忙拉住他,低语一声:“皇上下旨要千岁与杨涟在明日朝会之上对质!”


  “什么?!”


  这个消息吓得袁大海差点跳起来,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魏忠贤不是都安排好了吗?怎么天启却突然要上朝,还要他和杨涟对质呢?!这要是当朝对质,能有魏忠贤的好果子吗?!

  今天是岳父回魂归位,请了三个“假和尚”念经,要念一夜,骨头不是迷信之人,但这是风俗也为安慰人心,所以也不排斥。事情多,保险公司又刁难(投保的是都邦保险,一个从来没有听说的小公司,垃圾公司,态度极其恶劣),心情繁燥,写得不好之处,请大家见谅。中要告等‘六七”过后,才能彻底定下心神来。


  《东厂》不会太监,不会烂尾,这点骨头现在可以扔下实话来,我不缺钱,岳父出事,单位赔了一大笔钱,又只有妻子一个女儿,所以..“.`因为订阅少,没有收入而停笔。只是请书友们原谅一段时间的不正常更新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五百刀斧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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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背后捅了咱家刀子?!到底是谁?”


  被晴天霹雳震到的魏忠贤喃喃自语着,怀疑的眼光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那目光极是怨恨,也极是恶毒,看得众人都是头皮发麻,饶是王体乾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众随堂太监更是吓得头埋得低低的,唯恐魏忠贤的目光突然定格在自己身上。


  “皇上要咱家明天和杨涟对质,你们说,咱家这质如何和他个对法?””


  魏忠贤突然起身,强打起精神问众人。但监内空有十数人,却是无一人答话,人人面色冷寒,神情游移不定。见他们这样,魏忠贤不由急了,怒骂道:“你们倒是说句话啊,都哑巴了?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怎么到这节骨眼上,你们却一个个都不吭气了呢?”视线转向李永贞“永贞,你点子多,你给咱家说说看,明天当怎么个应对法?


  被魏忠贤点名,李永贞暗自叫苦,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躬了一身,小心翼翼道:“皇上要千岁与杨涟当朝对质,杨涟那疏上二十四罪必然一条条愀出,虽大都不实,然也有几条厉害的,倘若东林党人抓住这几条厉害的,千岁怕难以脱身”说到这,李永贞闭嘴不语,脸色有些难看。


  听了李永贞的话,魏忠贤脸色更是难看,他当然知道那几条厉害的是指什么,如杨涟那十三罪所说:魏忠贤一家,今日荫锦衣卫官明日荫内阁中书,封赐之人都是乳臭未干目不识丁之徒,如魏良卿、傅应星等。五侯七贵,何以加在他们身上?不知魏忠贤有何军功有何相业也敢来亵渎朝廷名器。这款罪名便是实的,魏忠贤这几年确实封赏了自家不少晚辈,若细究起来,光这条罪名便是反驳得的。这太祖铁制,非军功不授候自家侄儿有个狗屁军功,所以这款罪便是实打实的。


  又如那二十款:东厂本为明察犯上作乱之人,非扰民也。自魏忠贤上任后,闹得鸡犬不宁,片言只语违背了他,立即遭逮捕。如近日抓捕汪文言,不令内阁知晓不需内阁拟票,任凭造谋者设网害人其势不亚于宋朝的党祸。


  这抓汪文言也确没有令内阁知晓,更没有内阁的拟票,只是魏矫了中旨直接令锦衣卫拿的人其后又被东厂强行从诏狱中提了出去。若东林党人抓住这诏狱一事,魏也是难以说清。至于什么党祸不党祸,那可真是无辜得很,真要说党祸,那也是东林党人的罪名要知道,这大明的党祸可就是他们东林挑起的,尔今却拿党祸之名来压人,真是无耻得很。


  其他条款,有不实易驳的,也有半实不实,叫人难以驳的总之,真要当朝对质起来,魏忠贤自认没有十足把握可以轻易脱身,一个不好皇上说不得当朝就能问罪于自己。


  “咱家自然知道这事不好糊弄,所以咱家才问你们你们都是跟咱家的老人,咱家要是倒了,能有你们好果子吃?”


  魏忠贤不甘心明日真的要和那杨涟对质,今日无论如何都是要这帮手下想出主意来,环顾众人,催同两句,却仍是没有人敢上前对他说半个字。


  “王公,难道你也没有办法?”


  别人想不到办法,魏忠贤没招,可他不相信王体乾也想不到办法

  王体乾却是苦笑一声,摇头道:“当朝对质的事,来得半点虚的,咱们这些人在内廷可以做主,这到了朝堂上,外朝的人焉能让我们做得了主?”


  李永贞也神色紧张道:“这事,就不得闹到朝堂上,更不能闹到皇上那,这要是闹出来,咱们就失了先机,处处被动。”


  “照你们说,咱家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王李二人的话让魏忠贤有些气闷,失望的颓然坐到椅上,默默的发着呆。


  王体乾和李永贞见魏忠贤这样,二人也都心急,他们如何不想为魏拿出办法来,可是这当朝对质,二人又哪里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化解


  王体乾和李永贞没有办法,粱栋他们能有什么好主意,十来个太监你看我,我看你,人人面如死灰,好像天塌下来一样。


  袁大海到这会魂才回了过来,见魏忠贤一点斗志也没有,不由暗道不妙,瞅见王体乾他们都是没有精神,不由把心一横,上前咬牙道:“千岁,当务之急是要


  查明是谁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不把这人愀出来,千岁的一举一动就在外朝的注目之下,愀出这人来,咱们再想招应付明日的朝会。


  “嗯?”闻言,魏忠贤眉毛一挑,看向袁大海。


  粱栋想都不想,脱口便道:“今日在乾清宫的是孟忠和石元雅。


  孟忠和石元雅?魏忠贤眉头一锁。


  李永贞插道:“粱公公漏了一人,今日陪皇上的还有刘若愚。”


  孟忠、石元雅、刘若愚都是司礼太监,孟忠是东厂的大档头,石元雅是提督南海子太监,刘若愚是内官监的掌印,三人都是魏忠贤的心腹。这当中石元雅更是与王体乾、李永贞、粱栋、涂文辅号称内廷五虎,是魏最重要的亲信。


  粱栋恨声道:“这三人中必有人通了外朝,否则皇上不会突然起意明日要早朝的!要咱说,这是家里出了内贼了!”


  王体乾和李永贞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诧异。


  “咱家对他三人不薄,他们如何会做对不住咱家的事?”


  魏忠贤不敢相信石孟刘三人中会有人出卖他,他倒是相信或许是乾清宫当值的太监中有哪个受了东林好处,趁石元雅他们不备时向皇上进了谗言。


  “不管是不是,这事都得查。”王体乾冷冷说&prime了句。


  “愀出内贼倒是好办,可愀出来后呢?明天又如何办?”李永贞觉得这会愀内贼已径不重要了,要是不解决明日当朝对质的事,魏忠贤这关便是过不得。


  “怎么办?”魏忠贤嘴角动了一动,目光从王体乾脸上落到袁大海的脸上。


  众人的目光也省随着魏忠贤落到袁大海脸上,袁大海其实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只是不能认魏忠贤如此没有斗志,明日这事要是不解决,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妙。他与魏忠贤现在是栓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过他却是更危险。因为魏忠贤即使倒了,有天启罩着,总不至于处死,说不得就是发配凤阳,而他却大大不妙了,天启跟他可没有什么交情,再说他手上沾的东林党人鲜血可是不少,不说先前,就是那被自己一斧头砍为两半的左光斗,怕就足够让他十个脑袋落地了。


  想到魏倒后自己的下场,袁大海也出去了,脸颊一抽,毅然说道:“事到如今,妇人之仁要不得,明日朝会之上,请千岁下令,调五百内操刀斧手与属下统率,属下誓以此身护得千岁周全!”
——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五百刀斧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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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监授之甲胄,刀斧齐练于宫中,谓之内操。 内操自天启年八月由司礼监首倡,至今已有三年,历年介入内操太监不下数万。火铳、火炮等利器内操均演,三军有分,步骑结合,声势之大,不亚于京营。


  袁大海提议魏忠贤拨五百武装刀斧太监于自己,言语中杀机毕现,听得众人皆是一愣,旋即大吸一口凉气,均感不成思议。


  “朝会如何可使刀斧手现身?这不是造反吗?···”随堂太监李辅明失声叫了起来,脸色也是吓得惨白一片,他身后那几个随堂太监也是一个个吓得身子都有些颤栗了。


  李永贞也把脑袋摇得跟拨郎鼓似的,连连道:“不当不当,此举万万不成,这一招失慎,可就同等谋反,事败之后,我等皆无葬身之地!”


  随堂太监周德颤声道:“千岁,调内操刀斧手会朝万万不成,不有无效果,仅一顶忤逆大罪,千岁即是受不得的!”


  一众太监人人叫嚷,均袁大海这体例太过凶险,易落人忤逆大罪,只王体乾在那闭目凝思,梁栋虽一直对袁大海很是看重,但这调刀斧手上朝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第一个念头想到的莫不是袁大海这是要行谋反之事,只把个胆吓得寒了半边。


  魏忠贤也觉此法太过吓人,哪有在朝会之时调五百刀斧手上朝的,这不是摆明了要造反了吗?他可是对大明,对皇上忠心耿耿,要自己做谋逆之臣,那可是万万不敢想的。正要喝斥袁大海胡言乱语·却见袁大海突然拔脚上前,抽刀在手,“扑通”一声半跪在自己面前,朗声道:“千岁!大丈夫行事,当顶天立地,当断则断,这个不可,那个不可,难道要等刀斧架脖之时才行吗!”


  闻言,魏忠贤一凛·马上有些游移起来,袁大海所言却是不错,明日当朝对证,即是东林党的刀斧架在自己脖子之时。


  “当断不竭,反受其害!”


  魏忠贤正犹豫着,耳边突然响起王体乾的声音。


  王体乾走到魏忠贤身边,轻声了句:“快刀斩乱麻,成败皆可为“王公的意思是?”魏忠贤不解的看向王体乾:难道也要劝我谋逆?

  王体乾并没有回答魏忠贤,而是转首看向袁大海·问道:“五百刀斧手内意何在?”


  袁大海固然不是要魏忠贤造反,当下道:“千岁可与皇上,这五百刀斧手乃护卫皇上上朝,以显我皇圣威·然对外却要扬言,杨涟等人若敢在朝会之上举事,便当廷刀斧齐下,尽数诛毙!”


  一听不是让自己谋反,魏忠贤心中一定,不待王体乾话,却道:“杨涟不怕死,休五百刀斧手·就是五千、五万,他又如何会被吓倒!”


  “世上没有人不怕死,刀斧不架脖子,他又如何敢自己不怕死!”袁大海很是肯定的了句。


  “这…”


  魏忠贤不置可否,扭头看向王体乾。但凡遇到大事,他总是习惯性的求教下王体乾,没有他的首肯,纵是自己拿定了主意·也是要三思而后行的。


  王体乾微一颔首·眼睛一眯道:“内操乃皇上首肯,皇上又好热闹·调来五百刀斧手护卫皇上上朝,皇上必定欢喜,不会疑心其他。”


  听王体乾这般,魏忠贤更是有了底气,既然不是让自己造反,这事便能做一做的。但他仍有顾虑,问袁大海:“倘杨涟他们不为所吓,该如何处之?”


  袁大海缓缓抬起头来,沉声道:“倘若杨涟等人不为刀斧手所吓,千岁便须考虑一个问题了。”


  “什么问题?”魏忠贤一怔。


  袁大海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施了一礼,抱拳道:“恕属下大胆,倘若杨涟等人不为刀斧所阻,千岁便需考虑自个的脑袋是要还是不要!”


  “如何?”魏忠贤没有怪罪袁大海的言语有失礼获咎自己之处,而是紧张的问道。


  “若千岁要脑袋,杨涟他们的脑袋便留不得了若千岁不要脑袋,属下也只有陪千岁一起共赴黄泉!”袁大海再次表了自己的忠心。


  “咝!”


  听了这话,魏忠贤深吸一口气,目光在袁大海脸上盯了足有数分钟,这才微一举头,正色道:“咱家这脑袋自然是要的!”


  见魏忠贤镇定下来,袁大海也是一定,接着道:“千岁如何做,属下不敢过问,但属下唯知誓死追随千岁,十岁的刀指向哪里,属下便杀到哪里!”言毕,眼中凶光一闪,面目极其狰狞的将长刀捧在手里,俯首便重重磕了一首。


  “好!”


  有此忠心属下誓死相随,魏忠贤自是意气风发,瞬间恢复如初,一扫众人,决然喝道:“梁栋!”


  “奴婢在!”梁栋忙上前一步。


  魏忠贤看也不看他,只叮咛道:“传咱家令,要曹化淳带五百刀斧手即刻至文华殿候命!”


  “奴婢领命!”


  梁栋应声而下。


  魏忠贤又喝道:“李永贞!”


  “奴婢在!”


  “传咱家令,明日朝会,除午门外,宫门全部禁闭,不使一人进出!”


  “奴婢领命!”


  李永贞紧随梁栋之后前去传令。


  交待这两件事后,魏忠贤转身看向王体乾,道:“王公!”


  “在!”王体乾的脸色冷冷的,轻轻往前走了一步,对着魏忠贤点了颔首。


  魏忠贤微一眯眼,嘴角一抽:“到底谁在背后出卖咱家,就有劳王公查清了!”


  “千岁安心。”王体乾没有一句过剩的话。


  “各监还有很多si通外朝的,王公顺带着把他们也给收拾失落吧。”想到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魏忠贤就恨得厉害,当初收拾王安的时候,就应该把他的那些翅膀一打净,如何能让他们现在有机会蹦达!


  王体乾微嗯一声,扬手叫来李辅明和周德,对他二人低语几句,二人听后,忙各自出监而去。


  这边魏忠贤走到袁大海面前,伸手右手扶他起来,而后很是动容的道:“明日凶险,事成,万事皆成事不成,万事皆休。但不负咱家,咱家也定不会负!”纟!。


  [记住网址三五]——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五百刀斧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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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五百刀斧手(三)


  报国愚忠罔顾身,无端造诬自何人?家居六载还遭谤,并信从前使不真。——曹化淳

  曹化淳原本是王安的人,司礼随堂兼掌内官监掌印,与原司礼秉笔惠进皋、王裕民、杨公春等人一起为王安所信,王安倒台后,惠进皋、王裕民、杨公春等司礼监都受到株连,魏忠贤把他们各自一顿好打后,发配到南京鼓楼打更。但唯独留下了司礼随堂曹化淳,还不计前嫌委其内操总制守之职,全权统率宫中的武装太监。


  魏忠贤之所以如此厚待曹化淳,不是因为曹化淳事先与他有过什么勾结,充为什么内应,而是因为曹化淳很有本事,十分的能干,是一个精明且厚道并坚持原则的人(太监)。


  曹化淳自幼便家境寒微,其父苦于无法养活子女,便狠心在他十二三岁时,将其送进宫以求一个活路。进宫之后,曹化淳也与大多寒门子弟一般,苦心学习,进宫仅一年,便由其师父保举入内书堂受教,几年苦读下来,诗文书画可以说无一不精,更难得的是,他的武艺还十分高强,曾有一人连败七名宫内侍卫的记录。


  这人的文化知识与李永贞几乎一样,不同的是,一个是通过自己的勤奋苦读学到的本领,一个则是在牢里阴差阳错无意成就的一身好本事。


  曹化淳和李永贞还有一个共同点,或者说宫里的太监都有一个共同点,这便是他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子弟,他们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段心酸甚至充满血泪的过去。因此,他们更明白穷苦百姓是如何生活,因此,他们更痛恨那些贪官污吏。


  个别太监的贪婪不足以掩盖太监这个整体对于百姓的亲切,若说贪官,百姓们说得最多的也是那些衣冠禽兽的“父母官”,而绝少说到宫里的太监,然而在文人的笔下,那些本没有大恶的太监却成了最大的败类,甚至成了亡国的祸首,真叫人可笑得很。


  没有枪杆子,难立国;没有笔杆子,难留名。


  曹化淳,便是一个被人不折不扣泼了黑墨的好太监,一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至少,当魏忠贤的嘴中提到曹化淳这个名字的时候,在没有见到他本人真面目的时候,袁大海就如此想到——这是一个既有良心又有才华的太监!


  后世之时,一说曹化淳,人们首先想到的便是“开城迎贼”,然而,事实与真相却证明,曹化淳没有开门迎贼过,因为崇祯十二年他便告老还乡,崇祯十七年李自成入北京的时候,他人在武清老家,根本不可能在北京迎什么贼!


  曹化淳绝对没有开门迎降过李自成,但是如果不是他开的城门,北京城门又是怎么开的呢?


  往深里追究,那些与李自成勾搭的东林党徒们就要被挖出来,于是他首先被扣上勾结李闯开门投降的骂名,随即害死袁崇焕等一大堆骂名接踵而来,转瞬之间,这个昔日为大明忠心耿耿的太监成了天字第一号阴谋家,一切的一切,只因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太监!


  包衣奴才金大师的小说里,更是为了迎合观众读者的口味,牺牲曹化淳的“小我”而完成自己的“大我”,却根本不理会几百年前那个人无声的反抗。


  谁说太监就不是人?谁说太监就不能是好人?每想到曹化淳在后世小说电视演义中所出现的现象,袁大海总会长叹一声,他想不通为什么历史只歌颂郑和?


  假如郑和也生在崇祯年间,而“局势”也要求一个人必须出来背黑锅当反面教材,那么选不到人的文人们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的把这盆污水给郑和泼上?只是因为郑和是个“死太监”?

  太监也是人,难道仅仅因为他们的悲苦身世就可以成为恶毒攻击的对象?

  郑和是个成功者,他毕竟曾经辉煌过,在这样一个大人物身上泼黑水,会有无数人替他证明,但曹化淳在几千年的历史上毕竟只是个小人物,一个曾经的比较“大”的“小人物”,所以往这种人身上泼污水是最好最明智的选择!


  这既是小人物的悲哀,但同时也是中国文人的悲哀,更是整个中华民族的悲哀!


  无悔一生、生前不被肯定倒也罢了,身后反倒被人尽情的泼污水,只为了掩盖历史的真相,只为了给愤怒的当代人以及后代人一个发泄的靶子,这真的是一件让人难以提及的隐痛。


  太监是人,官员也是人,有鸟的是人,没鸟的也是人,谁说有鸟的就一定可以胜过没鸟的!
……

  袁大海相信曹化淳,但他却不清楚曹化淳是怎么成了崇祯的心腹太监,按后世史料所说,他应该在王安倒台后被发配到了南京,崇祯上台后才起复,然现在他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宫中,而且还是宫里武装太监的提调太监,这便让他很是奇怪与纳闷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曹化淳便是阉党,既是阉党,何以躲过崇祯的清洗,反成他心腹之人呢?


  疑问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袁大海没有过多的去想这个问题。在梁栋领他去见曹化淳时,路上,他想得更多的是曹化淳在崇祯年间做的一些实在事。


  如果没有记错,当崇祯一举剪除阉党的时候,是曹化淳奔前跑后的帮忙协助;当崇祯提升他的官职之时,他也尽量谦恭屡屡上书推让;当改朝换代后,他也为了自己昔日的主人而勇于上书为崇祯帝后陵寝而争取。可以说,曹化淳身上有很多闪光的优点,只是可惜他是个太监,所以有黑锅需要人背的时候,东林党的那帮无耻文人就选择他;当有污水没地方泼的时候,东林党的那帮徒子徒孙也不吝笔墨往他身上泼。


  在这些掌握了笔杆子和舆论的东林党徒的眼中,他们才不会理会曹化淳到底有没有做过坏事,又或是为他们做过什么好事,他们眼中注意的只是一点——那便是曹化淳是个太监,既然是个太监,任你如何个好法,你还是坏的,你还是败类,你还是人渣。


  这是个很是荒唐的逻辑,这让人无语的逻辑背后所反映的一个事实便是,那些以父母官自居,以“正人”自居的文官势力看不起寒门子弟,看不起那些穷泥棒子的后人。


  “精英”在没有成为“精英”之前,他从不会鄙视自己的同类,然而等他成为“精英”后,他却忘记了自己的出身。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垄断权力,他们会不择手段打压穷苦百姓的代言人,因为他们已经忘记自己的出身,他们心中所想的只是利益,既得利益。在利益面前,他们不容许有人来染指。为了垄断他们的利益,他们做得更多的是垄断教育的权力。


  一个没有文化的穷人是不会成为当官的有钱人的。


  而当穷苦百姓的另一个畸形和奇怪的代言人——太监出现时,他们更是无法忍受,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有着“生理”上的优势,当一个没鸟的做的比自己这个有鸟的好时,他们就会暴怒,他们就会自卑,进而疯狂的进攻,不择手段的去诋毁,直到尘埃落定,一切如他们所愿。


  或许,说太监是穷苦百姓代言人有些可笑,然而让人可笑的是,在明末,太监们的种种作为却是实实在在的在替百姓谋福利,而那些大人们却只是在想着自己的腰包,这个事实似乎谁也没有办法否认。
……

  梁栋得魏忠贤令急调曹化淳领五百刀斧手至文华殿,命令来得匆忙,又过于诡异,然曹化淳未有一丝耽搁,半个时辰后即领五百刀斧手赶到文华殿候命。遇有他监太监询问,曹化淳及其手下大小太监一律回是为皇上阅操准备。


  天启好开内操,喜看太监舞刀弄斧,且有小孩子心性,说什么时候开内操就什么时候开,故曹化淳这般说辞倒未引起宫内有心之人的警觉。


  对魏忠贤,曹化淳有种知遇之恩,虽他前主王安是被魏所害,王安对他又不薄,所以起初对魏的挽留与重用,曹化淳也有惶恐与排斥不安之心,然见魏专权后,大事小事有条不紊,对国家之事也不多予干涉,虽偶有独断欺君,但都不是什么要害之事,皇上对他又深为信任,便渐渐适应下来,甘为魏所驱使。领内操总制守后,大操小操,曹化淳都是身先士卒,统领提调得方,对魏手下一帮司礼太监,也都是恭敬有加。


  低调加上确实有本事,这样的人自然在宫中受人欢迎,即便如梁栋也是对曹化淳青眼有加,虽然前者才三十出头,后者却已经快四十了。


  “曹公公,这位便是东厂的掌刑千户袁大海,此番调你入宫便是听候袁千户安排。”


  简单介绍了下袁大海后,梁栋没有忘记提醒一句“这是魏公公的意思。”


  “梁公公放心,即便没有千岁的口谕,咱家也当唯袁千户马首是瞻!”


  对于让自己听命东厂的掌刑千户提调,曹化淳的脸上表现得很是自然,没有任何不满,眼神平静的如淡水一般,看不出一丝内心的想法。


  梁栋这么说,袁大海可不敢真这么自居了,忙上前躬了一躬,谦虚道:“曹公公这话过了,属下能和公公一起共事,实是属下的荣光,大事上还是要公公拿主意,属下听命就是。”


  曹化淳忙道:“不敢,不敢!…袁千户大名,咱家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能与千户共事,也是咱家的荣光…”


  曹化淳一谦虚,袁大海还得跟着客气,梁栋见这二人太过客套,插嘴道:“好了,你们二位也不要在再此客套了,千岁那还有事,咱家得赶着回去。”说完看了一眼袁大海:“你和曹公公在文华殿好生候着,千岁那里估摸着还要召你,你万不可出宫。噢,对了,曹公公练兵是很有一手的,他手下的儿郎不比你黑旗箭队逊色,你可让曹公公陪你点阅点阅。”


  “那是自然,梁公公不说,咱家也是要请袁千户校一校儿郎们的。”曹化淳哈哈一笑。


  “那等会就劳烦曹公公了。”听梁栋说曹化淳手下的人不比自己的黑旗差,袁大海也来了兴趣,想看看他这五百刀斧手有何厉害之处。


  当下,梁栋也不多说,急忙便赶回司礼监复命,他并未与曹化淳多说一句调五百刀斧手入宫的目的,曹化淳也明智的不多问一句,二人好像有默契般,心照不宣。他二人不说,袁大海自然也不会不识趣,言语间也丝毫不提这五百刀斧手明日是用来做什么的。


  曹化淳别的不敢肯定,但要说魏忠贤调自己带兵进宫是要谋反,他是打死不信的。纵观这几日京中风云,他也隐约查觉这事与外朝有关。对东林党,曹化淳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意,只是觉得这帮子人做事不那么厚道,其他倒不排斥什么。但要魏忠贤真下决心对付东林党,他也不介意充为马前卒一次。


  ……………….

  曹化淳带来的那五百刀斧手清一色都是二十出头的太监,选的都是太监中身强力壮之辈,当然,与京营边军的精锐比起来,这些太监的体格自然是比不上的,但精神面貌却是不错的。远远一观,但见那五百刀斧手列队整齐,排于文华殿后,五百人有如一人,不吱一声,不晃一人,十分的安静。这与那日前往内阁闹事的太监们比起来,当真是天壤之别了。


  “听说袁千户在南海子练黑旗十分得方,叫千岁十分欢喜,想必对练兵之道很有见解,却不知对咱家手下这些儿郎有何指教。”


  “曹公公这可是为难属下了,想属下虽是边兵出身,可也不瞒公公,属下向来只是一介武夫,打打杀杀,冲锋陷阵可以,但要说什么练兵之道,却真是无从说起的了。”


  赵强打个哈哈,他哪有什么练兵之道可与曹化淳这等文武双全之人好说,别看这曹化淳只是个太监,但人家是内操总制守,麾下有数万武装太监,这放在边关,便是一军之帅,自己操练黑旗,不过靠了个杀伐果断、威逼利诱,哪真有什么道道来。真要说起练兵之道,不说与曹化淳比,就是京营中随便提个游击出来,他怕也不好和人家论个头头道道。


  兵道,虚实结合,古人在这上面,尤其厉害,而赵强所熟知的是后世的练兵之道,放在如今,怕是水土不符的多。所以,这笑话还是不要随便出的好。


  曹化淳见袁大海不愿谈,也不强求,一笑而过,忽抬手招来手下一太监,对他低语几句,那太监忙去取了一长盒捧了过来。


  袁大海见那长盒好像是装剑匣一类,有些不解,但也不好开口问曹化淳。曹化淳轻步走过去,打开那长盒,果然里面露出一柄宝剑来。


  袁大海见那宝剑十分精致,刀刃寒光闪映,暗道好剑,又寻思曹化淳取这宝剑有何用意,难道是送自己?

  在袁大海的疑惑中,曹化淳微微一笑,从盒中取出宝剑,在手中掂了一掂,突然呛地一声,拔剑出鞘。他手下那太监也十分配合的将自己佩刀解下,平伸于前,曹化淳二话不说,挥剑便砍,“咣”的一声,那太监佩刀已被一斩二为,断成两截。


  “好剑,好剑!”


  袁大海再不识货,经这一演示,也知这剑乃削铁宝剑了,不由大声赞了起来。


  曹化淳听了,哈哈一笑,举着宝剑向袁大海走来,边走边笑道:“这剑乃辽东毛文龙进贡给前司礼监王安王公公的,几番辗转落在咱家手中,可惜咱家一个太监,要这宝剑无用,今日有幸与袁千户相识,这剑算是碰上主人了。来来来,袁千户莫要推辞,还请笑纳!”说着不由分说,便将这剑硬递到袁大海手中。


  袁大海没想到曹化淳竟然送自己一把宝剑,而且这剑还是辽东毛文龙进献的,不由怔了一怔,这一愣神,曹化淳已然将剑塞到自己手中。回过神来,忙推辞道:“曹公公,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公公尔今却送我如此宝剑,实叫属下心中惶恐得很,这剑还是请公公收回,属下实在是不敢相受。”


  “哎,自古宝剑便是配英雄,袁千户如此英雄,如何能没一把宝剑在手!”曹化淳好似打定主意要将这剑送给袁大海,言语间可是一点也没有收回头的意思。


  “曹公公当真是折煞属下了,想属下一个粗人,哪里配得上英雄一称。”


  袁大海很有自知之明,他充其量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鹰犬爪牙,曹化淳却说他是英雄,想都不用想就知这是人家的客气话,试问,他哪里英雄了?这英雄啊和他还真是扯不上边。


  曹化淳却笑道:“袁千户不是英雄,这世上谁还当得了英雄一称?”


  “公公这话从何说起。”宝剑袁大海是想要,人他也是想结识,但曹化淳礼送得太重,他可是和曹化淳是头一次见面,哪里就好意思收人家这份厚礼。


  “敢作敢为便是英雄。”曹化淳突然说道。


  闻言,袁大海不由再次看了曹化淳一眼,但见曹化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直言道:“所谓英雄者,为国者有之,为民者有之,但在咱家眼里,为国为民固然是为英雄,但敢当敢为者也为英雄,正如仗义每多屠狗辈一般,为上位者想,不顾自身名利者,便也是英雄。”
——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五百刀斧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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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公这话说得确是实在,也说到了属下的心坎中,听公公这话,属下顿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感,对公公也是顿生亲切之意。”


  袁大海说得很实在,一点也没有做作,神色间满是感慨之意,实乃曹化淳方才那话确是说到他心窝里了了。一直以来,他从不视自己为英雄,拯救华夏于水深火热又或力挽狂澜再造大汉盛世等豪言壮志对他而言,更多的只是一种信念,而这信念却是一种宿命,一种必然,直白的说,只要是个人,是个汉人,他就必然会这样做。所以,这种信念无法让他有种以英雄,以救世主自居的快感,亦或成就感。


  如果非要评价自己,袁大海更多的认为自己是一个凶暴的人,当然,这种凶暴是相对的,是针对敌人,而不是针对自己的朋友。什么是敌人,很简单,阻挡自己前进的人便是敌人;朋友嘛,则更简单了,有利于自己的便是朋友。


  非黑即白,有时候是难以形容一个人的,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放在别人眼里是黑,但在袁大海自己眼里却是白。你要说他是黑也行,但你放大了说它是白,似乎更能说过去。


  任何复杂的问题其实都很简单,关键在于你如何定位自己。


  暴徒、小人、屠夫、种族主义者、反人类主义者…等等一系列可以加诸于袁大海的形容词,袁大海都坦然接受,因为他不反感这些让人不耻的形容,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些形容的背后都有它一定的正确性。正如一个人活着,便是为他自己;一个民族的存在,便是为了本民族的利益。


  如果一个民族缺少激进者,那这个民族的未来必定是沦为奴隶的。


  袁大海很感激曹化淳的这番话,这番话让他有种被赏识,被理解的感觉,从曹化淳的“英雄论”中,袁大海得到了一种被认可的愉悦感。这种愉快感让他不由对曹化淳这个“有良心且有才华”的大太监心生好感。


  “识英雄,重英雄,乃人之乐,咱家虽然不是伯乐,但看袁千户这些日子所作所为,确是真心为我内廷着想,手段之坚决,超乎世人想象,为东厂百年来少有者。仅此一条,说千户是当世之大英雄,便是完全当得的。”


  说到这,曹化淳忽然放低声音,淡淡说了句:“试问外朝之中,能有几个如千户这般行走在刀尖之上呢?”


  闻言,袁大海轻笑一声:“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言毕,冲曹化淳微微一笑。


  “快人快语,痛快!”


  曹化淳哈哈一笑,将那宝剑再次递到袁大海手中,悠悠道了句:“既是英雄,何不以此剑扬英雄之威呢?”


  “公公盛意,属下再不识趣,可就真是不识抬举了。”话到此番,便无须多说,袁大海微一点头,接过宝剑,插入鞘中,抱拳道:“多谢曹公公赠剑之情!”


  “江湖有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但我等乃朝廷之人,千户又是东厂千户,所以这个侠字便是用不得,显得匪类了些,以咱家看,应为国之勇者,为国为民为天下。”


  袁大海觉得曹化淳这话有点耳熟,细一回味,却是那郭靖所言的“为国为民,侠之大者。”,不由莞尔,暗道原来这古代还真有江湖一说。不过这等有深意的话出自一个太监口中,实不能不让袁大海刮目相看,对曹化淳好感更升一级。心念一动,张口便道:“如公公不嫌,属下想高攀与公公,愿与公公结为异姓兄弟如何?”说完,才觉有些冒味,自己现在虽是东厂的掌刑千户,也深得魏忠贤信任,但曹化淳毕竟是宫里的大太监,且不说先前就在司礼随堂,尔今更是提高内操的总制守,比起自己来,身份高出不少。若是人家不愿,那自己可真是有脸没地搁了。


  果然,曹化淳一听袁大海要与自己结拜,愣了一愣,盯着袁大海看了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直视他道:“袁千户,咱家可是宫里的人,这在外人眼里看来,宫里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阴险毒辣得很,而你却要和咱家结为异姓兄弟,你就不怕哪天咱家会害了你?”


  “公公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宫里宫外都是人,是人,便没有好坏之分,有的便是投缘不投缘,属下对公公一见如故,便是要与公公结义,这可是半分都没想其他的,至于说公公将来是否害我,那更是无稽之谈,将来事,将来了,真要有那一天,属下也认了,谁让属下想高攀公公呢…”


  “高攀不高攀的却是说得没谱了…”


  曹化淳哈哈一笑,突然往前进了一步,伸手拍了拍袁大海肩膀:“其实咱家也想和袁兄弟你好生结交,这结义一说咱家可是敢想却不敢开口的,难得袁兄弟自己提出来,咱家这心里当真是高兴得很,来来来,择日不如撞日,你我兄弟今日便在此结为兄弟好了!咱们也不讲究那些虚礼,咱家年长些,便当这大哥了,今后你我兄弟,相互好生有个照顾。”说到这,曹化淳突然停了下来,语重心长对袁大海道:“近日京师多有凶险,兄弟你在漩涡之中,若是行有踏错之地,便是万劫不复,为兄虽在内廷,但却不是高位之人,但若兄弟真有事,做大哥的也不会见死不救。”


  曹化淳的话让袁大海一阵感动,他握住曹化淳的手:“大哥,今后你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随手摸了摸身上,却发现身上空空的,并没有什么可赠给曹化淳的。


  曹化淳见他模样,知他是想送自己什么物件,当下哈哈一笑道:“你我兄弟,讲那虚礼做什么。来,兄弟,大哥且陪你饮一壶清茶,权作你我兄弟的结义酒!”吩咐身后太监:“取茶来!”


  那太监忙去取来一壶清茶,奉上两个茶碗,曹化淳和袁大海一人一只,各自满了茶水,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内廷大清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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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或...“说吧,都是哪些人,说出来,对你们也算个好,不说。


  银作局内,掌印太监钱万宝、监丞唐礼面无人sè的跪在地上,牙关瑟瑟发抖,二人的脑袋都耷拉着,谁也不敢抬头看一眼。


  对面的椅上,王体乾极有耐心的端着一碗清茶,在那轻轻的磨着茶盖。身后,司礼随堂太监周清领着十多个小太监冷冷的望着钱唐二人。地上,一只茶碗碎成了几片,仔细看去,能明显见到唐礼的膝盖处正往外渗着血迹。


  mén外,银作局的大小太监们跪了一地,孙云鹤手下的几十名锦衣卫执刀立在两边,冷冷的刀尖上透着一股杀气,骇得这些太监们不住的颤抖着,胆小的就差把脑袋寒到ku裆里。胆大的、jing明些的则不时抬眼偷偷朝监内看一眼,待看到掌印和监丞在那如丧hun似的磕头求饶时,都是不自禁的一个寒颤,迅速把头又低回去。


  掌印老祖宗的突然到来,让银作局这个不大却féi得流油的衙mén如沸腾的油锅里倒了碗水般炸了起来,随着锦衣卫的吆喝,人人都预感到了危险的到来。


  这个时候,想什么的都有,与钱唐二人关系紧密的知道大祸要临头,那些并无关系的却多在幸灾乐祸。瞅见掌印老祖宗那冰冷的脸,他们不禁在想:怕是这银作局的天要变了吧,又许是也该轮到自己来捞一把了吧。** 网免费提供本书 **

  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权力至大如司礼、御马之油水丰厚都不及这小小的银作局,概因这银作局乃专mén负责宫内金银首饰打造,每日里过手金银之厚,令人瞠目。这内中的油水之多,自然是不必多言的。就说打个金镯吧,这单上列的是用足金三两,但打造的成品却只有二两几钱,一个镯就没了几钱金,这局内一天打造的金镯有百十多个,再加上其他的金银yu器,往少了算,银作局每天吞没的金银有数百两,一月下来,一年下来,这数目可就实在是大得有点吓人了。当然,这吞没的大头自然是司礼监诸位公公的,但这打造到计帐都是银作局一手抓,要说没点猫腻,怕是谁都不信的。因此,这银作局掌印一职可是内廷太监们人人都想干的差事,现今的掌印钱万宝也是被宫里各路公公们当成“财神爷”供着的。


  这钱万宝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冯保那会他便入了宫,算是历过三朝的元老,为人也圆滑得很。王安得势时,他是王安的人,等到王安倒了,魏公公得势,他摇身一变就成了魏公公的人,且平日里为人也不招摇,属于那种不被人惦记的,尤其是他那张脸,让人一看就觉得忠厚,瞧着放心,用着安心。也正因此,他从当年的伙者慢慢熬到了今天,王安在时看中他忠厚,魏公公得势时,也对这个和他差不多同期入宫的钱公公另眼相看,并没有计较他是对头王安的人,大手一挥,让他继续出掌油水丰厚的银作局。


  据说当初安排钱万宝继续执掌银作局,王体乾和李永贞他们都有不满,就连奉圣夫人也颇有微辞,想安排自己的人出掌。但在这事上,魏公公算得上是一言九鼎,桌一拍就留用了此人,谁说都不听,这让那些眼红的太监们只能死了心。事后,奉圣夫人可是好几天没让魏公公入过房。


  其实魏忠贤之所以留用钱万宝,一来是因为这钱万宝长得和他魏公公也真算是天生一对,相貌看起来都忠厚老实,这让魏公公心里踏实,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这长得老实巴jiāo点的,总不会差到哪去吧:二来则是因为这钱万宝算是和他同期入宫的,这在宫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几十年下来了,虽没啥jiāo情,但总算是面熟不是:这三来则是因为魏公公喜欢这个钱万宝,说明白点,魏公公喜欢他“钱万宝”这个名字,你听,钱万宝钱万宝,这名多吉利,就和大过年那“恭喜发财”


  一样,听着就叫人喜庆。让钱万宝来执掌银作局,合适!

  唐礼这人倒年轻,不过三十来岁,万历三十四年入的宫,这人没什么特别出sè的,唯一的优点就是会拨nong算盘,别人算个帐要半柱香,他顶多小半柱香,如此一来,自然被钱万宝看中,破格提他为银作局的监丞,这明里的帐,暗里的帐都是唐礼一手cào办,可谓是钱公公心腹中的心腹了。既为心腹,钱公公的事情唐礼自然知道,不管他愿不愿意,这很多事情也是他从中联络。因此,鼻王体乾突然领着锦衣卫冲进银作局时,唐礼脑中闪过的念头便是:完了,东窗事发了!震惊之下,失碎茶碗,尔后又失足摔了一跤,把个膝盖给划得都是血。


  “你们要是不说,咱家也不会bi你们,但你们要知道,咱家这人虽然是个好脾气,信菩萨,不愿害人,但真有那牛鬼蛇神了,咱家也不能视而不见,这该怎么办,还是要怎么办的……”


  王体乾悠悠的说道,语气很是轻闲,配上那茶盖的磨合声,好像就是在和人谈家常般,一点也没有bi问的意思。但他越是这么说,钱万宝和唐礼这心越是跳得厉害,二人一个在宫里呆了几十年,人老成jing,一个则是天生脑袋瓜灵活,打王体乾出现在银作局内,他们便知道这掌印老祖宗是为什么来的。坦白jiāo待,肯定是死路一条,给他来个死不承认,或许倒有一线生机,因为魏忠贤的尾巴长不了了。


  抱着拖一时活一世的念头,在王体乾的目光注视下,钱万宝硬着头皮突然往前爬了两步“扑通扑通”就磕了几下,尔后抬头一脸无辜的看着王体乾,声音哽咽道:“王公公,您老这是要问奴婢啥啊,奴婢这么多年来,对公公您,对千岁他老人家可是忠心耿耿,哪能背后做那对不住千岁和公公的事!公公您可千万不能听那些嚼舌头的瞎说,奴婢就是再有天大的胆,也绝不敢跟外朝s通,请公公明鉴!?说完又是“咚咚咚”几个响头,眼泪鼻涕一把抓的样,让人看上去十分的同情,不由的就是信了他。不想,王体乾听了后,微微向前躬了躬身,低头在钱万宝的脸上看了数秒后,咧嘴一笑:“咱家说你和外朝s通了么?”!。..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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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内廷大清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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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体乾笑了,皮笑肉不笑。


  钱万宝呆了,皮呆肉也呆。


  唐礼惊了,打心底透出一股凉气:坏了,这可真是坏了!

  不打自招了?

  钱万宝悔得肠子都青了,真想甩手抽自己个大嘴巴,你这是越老越糊涂了,王体乾这孙子还没问呢,自己怎么就把这脏事往自个身上拖拉呢,当真是嫌自己活得不够长吗?


  这世上什么事都好,就一样不好,那就是说漏嘴,这人家还没点明,自个就把事给挑白了,这不是自个给自个脖子上设个套嘛!


  “王公公,奴婢什么德xìng,别人不知道,您老还不知道?”打神宗皇帝那会起,奴婢就和外朝的人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再说要不是千岁他老人家,奴婢能有今天这好差事?这人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千岁让奴婢掌了这银作局,外人看了哪个不眼红,不恨得慌?您老说,奴婢得了千岁这么大的恩宠,能和外朝那帮jiān党勾结,害千多吗?


  真要这样,那奴婢岂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活了这把年纪全喂狗了吗!”


  钱万宝不断的为自己叫屈,他看到,王体乾瞅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善,那老枯的眼皮底子里射出的寒光好像毒蛇的杏子般让人不寒而栗。


  唐礼又急又怕,急得是钱万宝自个说漏了嘴,怕得是自家小命要不保。瞥见王体乾的脸越来越yin沉,他急得是“扑通”一下脑袋也往地上磕了去,叫道:“公公明鉴,钱公公绝无si通外朝之事,此事纯属小人中伤,请公公明察!”他没直接为自己辩解,而是为钱万宝证明,因为他和钱万宝是栓在一条绳子的蚂蚱,钱要是被收拾了,他自然跑不了,保住了钱,那也就等于保住自己。但是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不住的打鼓,王体乾什么人,他能不知道?仅凭二人这自说自话,自己为自己叫冤,怕是瞒不过这老家伙。心道:老家伙既来了,怕那事已经泄lù,这瞒恐怕是瞒不了了。


  看着钱唐二人在这拼命叫冤,王体乾不动声sè,轻咳一声,随手将茶碗递给周清,缓缓起身,踱了两步,突然扭头道:“你们心里怎么想,咱家不知道,但咱家知道,你们可不干净!”


  “公公,冤枉啊,冤枉………”


  一听这话,钱唐二人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叫了几声,却又不约而同的住口不语,因为他们发现王体乾正滕着他们,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好像看猴一般。


  他们下意识的想去回避那毒蛇般的眼光,可是那眼光就好像附骨之蛆般怎么也甩不掉。本能和直觉告诉他们此刻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闭嘴。


  王体乾有些厌恶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淡淡说了句:“得了,叫什么冤啊,咱家又不是开封府的包青天”顿了一顿,突然厉声说道:“不过咱家可没冤枉你们,你们要是干净,咱家能头一个就找你们吗!


  咱家怎么就不找别人的!”说完,怒气冲冲的上前突然对着钱唐二人各踹了一脚,骂道:“你们别在咱家这里装可怜,打马虎眼,为自个辩解,你们清楚,咱家这人做事一向有准见,绝不会无缘无故就来找你们的!你俩听好了,咱家现在就想听你们说,其他的,咱家不想听!””


  “王公公,奴婢真的冤枉,说奴婢si通外朝,那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唐礼到底还是年轻。没在宫里混成精,这脑袋瓜子虽活,但见识却差了些。这会仍是在那叫冤着。倒是钱万宝听出来了,也回过神来,在那把个嘴张来张去,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出来了。


  “掌嘴!”


  唐礼的声音让王体乾听了越发燥心,挥手便吩咐了句。两个小太监忙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唐礼,随堂太监周清毫不客气的上前挥起大手就朝唐礼的脸上扇去。


  “叭叭叭”几声,打得唐礼半边脸都红了,周清手上力道之大使得唐礼的嘴巴顿时破开“哇”的一声吐出一口和着口水的鲜血。


  “公公饶命,公公饶命……”


  捂着有些泛肿的半边脸,唐礼口齿不清的在那求着饶。周清朝王体乾看了眼,随即朝那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sè,二人忙松开唐礼,双双退了几步。


  “找打。”


  王体乾不理会唐礼,兀自走到有些惊恐的钱万宝面前,吐出两个字:“说吧。”


  “……………”


  钱万宝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被唐礼挨的那几耳光吓到了,又或是故意装聋作哑,竟然一声不吱。


  见他这样,周清冷笑一声,上前突然揪住钱万宝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向上一提,尖声道:“钱万宝,都这当口了,你还不老实,难道真要老祖宗给你使点手段,你才肯招吗!”


  钱万宝仍是没有吱声,只是有些不甘的看了周清一眼。


  见状,周清扭头对王体乾道:“老祖宗,甭跟这老东西废话,奴婢这就给他上手段!奴婢就不信了,这老东西嘴巴还开不了!”


  王体乾却是摇了摇头:“不急。”忽然叹口气,对钱万宝道:“凡事都讲个人情,你钱万宝在宫里也有几十年了,真要把你给做了,咱家也有些不忍你还是自个把事给说了吧,幸许千岁看在你也历过三朝的份上,能给你条活路,让你去和杨公春他们打打伙。”


  杨公春是前司礼太监,王安的心腹,魏忠贤上台后,没有对王安的手下赶尽杀绝,而是将司礼监的几个大员给发配到凤阳,算是给了他们条活路。


  听王体乾提到杨公春,钱万宝的脸抽了下,目光突然有些犹豫了。他的反应王体乾看在眼里,当下又道:“你若还是冥顽不灵,死犟着不肯招,那咱家也把话给你挑明了,这宫里每天死上几个人那是常事,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不过在你死之前,咱家可不介意让你多吃些苦头。”


  说完这番话,王体乾微微抽了抽鼻子,似无事人般交叉起两手,左右手的拇指在那相互轻碰着。


  钱万宝心中矛盾之极,他怕死,但他更不甘,眼看着魏忠贤就要倒了,自己却要先一步被收拾,那种就要成功却突然被当头一棒的痛苦让他倍受折磨。他犹豫着,不知道是说还是不说。


  唐礼的痛苦比钱万宝更甚,钱毕竟一把年纪了,死就死了,自己却还年轻,要这么早死,那可真是冤枉。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王体乾的双手,紧紧盯着,一点也不敢挪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内静得吓人。


  突然,王体乾相互盘动的手指顿住,也在这一刻,唐礼发疯般的冲钱万宝叫道:“钱公么,大事已去,您老还是招了吧,招了吧”一口气软倒在地,呜呜的哭泣着。!。
——

  第一百五十章 内廷大清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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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万宝招了,据他说,他是与东林党的御史周宗建有联络。周宗建答应他一件事,就是魏忠贤下台后,保他入司礼监。


  司礼监,是太监心目中的圣地,就如外朝的官员们人人向往入内阁一般,能入司礼监,那不但是爬上了权力的顶峰,更是一种荣耀,这种荣耀可以让生理有残缺的太监可以正大光明的衣锦还乡,可以让家乡的父母官们跪在道路两旁毕恭毕敬的迎候。然而,如果你不是司礼监的人,哪怕你手中的实权大的吓人,身上也永远穿不了那身鲜yàn的大红袍,走到哪里,在别人的眼中也始终是个太监,是个奴才,是个没有鸟的阉人,再怎么显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有钱的太监,这和司礼监大公公在人们眼中的形象可谓是天地之别。


  只要是人,心中都有一个企盼,圣人也不外乎如此。


  扬名立万也好,名震天下也好,权利双收也好,名垂青史也好,总之,人活着,都有一个目标。哪怕是想着明天能吃一碗饱饭,也是一种企盼。


  少小离家老大还,乡音未改鬓máo衰。


  对于十岁就离开父母净身进宫的钱万宝而言,他的企盼便是有一天自己能够堂堂正正,威风八面的回到家乡,享受家乡父老那崇敬的目光,真正的光宗耀祖,扬眉吐气,一扫这数十年来所受的委屈。所以,他必须让自己穿上那身大红袍!唯有如此,他才能一了这萦绕心中数十年的夙愿!


  但要进司礼监,对于已经年过六旬的钱公公来说,却是一件可望不可及的大难事,因为他实在是太老,而且资格太nèn。宫里头有宫里头的规矩,不是你年长些就可以上位,钱万宝从伙者爬到银作局的掌印,已经是个极限了,他不是内书堂出身,更没有当今皇帝的恩宠。所以,资质的局限注定他只能终老在这银作局掌印的位子上。


  如果钱万宝能安下心来,老老实实的hún到死,这银作局的油水也足以让他挥霍一生,只可惜,钱公公人老心不老,他不甘心,望着和他同样年纪的老魏在司礼监发号施令,在宫里一言九鼎,他的内心难免有种嫉妒,再加之他毕竟曾是王安的人,心里始终念着王公公的情,久而久之,他的心弦开始拨动了。他盘算着,如果就这样碌碌无为一生,他到死也没法衣锦还乡,但如果鼓起勇气搏一把,或许,在有生之年,他还能看到红袍加身的那一天!

  不是说风水轮流转,江山轮流坐吗,江山咱就不敢奢望了,可这风水也不是他魏忠贤一人的,他不也是在扳倒王安后得的势吗,只要扳倒他,自己一样可以得势!

  如今这天下,能够扳到魏忠贤的除了东林党再没其他人了!

  钱万宝虽老但不傻,这两年朝堂上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也想在心里,在默默等待之后,他将宝押在了东林党身上,他相信,只要有当年那个怒骂魏忠贤的杨涟在,东林党就一定可以把魏忠贤送上西天!


  巧得很,在几次出宫采办金银的过程中,唐礼无意结识了东林党御史周宗建的管家,在对方的有心安排之下,钱周二人聚到了一起。一席酒宴后,钱万宝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1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宫中。打那之后,把守宫mén的shì卫们就经常看到银作局的监丞唐公公老是往宫外跑。


  钱万宝招供后,唐礼也是供认不讳,并详细说了几次与周宗建联络的实情。并且,为了将功赎罪,二人还供出御用监监丞齐焕友、神宫监掌印陆铭等暗中与东林si通的宦官。


  把知道的都说出后,钱唐二人双双趴伏在地,恳求王体乾的恕罪。


  “奴婢们猪油méng了心,被东林党的小人们盅huò,着了他们的道,绝不是真的存了害千多的心,请公公明察!””


  “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但请公公看在奴婢这些年兢兢业业为千岁打理银作局的份上,就饶了奴婢这次吧!”…”


  脑袋不怕疼似的在地上磕着,眼出汪汪的流着,可怜巴巴的望着,那种对生死的未知让钱万宝和唐礼饱受折磨。


  王体乾却是不吱一声,只面无表情的望着二人在那磕头求饶,没有任何指示。等到周清将名单递上来后,他才瞄了一眼,将名单轻飘飘的丢到桌上。


  “老祖宗,您老就高抬贵手放过奴婢这一回吧,奴婢这就收拾去凤阳………”


  王体乾的反应让钱万宝忐忑不安,不知道这老东西安的什么心思,抢先开口自请去凤阳守陵。守陵虽差,但总比丢了xìng命要好。


  有了被掌嘴的教训,唐礼不敢多言,只在那“砰砰”又磕了两个头,身子明显在发着抖。


  王体乾仍是没有发话,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窗格上,脸上似有所思。


  周清感觉不对劲,眉头一皱,轻步走了上去,低声道:“老祖宗,这两人可没招谁对外通的信啊?”


  “嗯。”


  王体乾微一点头,继而嘴角一咧,淡淡道:“那个是条大鱼,这俩不过是虾兵蟹将,怕是搭不上那条大鱼。”稍顿,又道:“东林党既然在内廷安了线,那就绝不止他们这条线,咱家想,那大鱼现在怕也在盯着咱们……”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周清看了眼那名单上的数十个人名。


  王体乾冷冷道:“照单抓人,先把这些小角sè收拾掉,再慢慢找出那条大鱼来!这宫里也该得清理清理了,那些个有异心的再留着总是个祸,这回可得让下面瞧真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闻言,周清感到脖子一阵发凉,咽了咽喉咙后,他看了眼钱唐二人,又请示道:“那?”怎么处置这二人?”


  王体乾看也不看钱唐二人,撇了撇嘴便吩咐道:“找两麻袋,沉金水河。”


  “是,公公!”


  周清应声转过身去,凶光一闪,朝那几个小太监一挥手,扯着嗓子喝道:“把这两吃里扒外的东西沉河!”


  “啊!?

  钱唐二人同时尖叫,不等那余音落下,麻袋便已罩上脑袋,旋即,眼前一片黑暗。恐惧使得他们不断的挣扎,扭曲的身形在麻袋里不断的凸现。直到被扛出银作局后,监内仍能听到那凄惨的哀叫声。
——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血腥的内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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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么的,碰上点破事,搞得昨天没更新,气煞,世上事,沾了钱,除了子女父母,谁也信不得。


  直殿监掌印卢祥的眼皮一直跳着,打宫门莫名其妙-紧闭后,他就知道要出事。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太监们出去了几拨,可是没一拨能够出得了宫门,也没一拨能从守卫口中套到话的,最后派去的一拨还被不耐烦的守卫给骂了回来,一点面子也没给他这掌印卢公公。


  望着那些什么也打听不出来的手下,卢祥气得一人给了一耳光,骂他们是废物,没用的奴才,可是再怎么骂,这消息还是打探不出来。这越是不知道发生什么,这人的心就越慌得很。卢公公这会就慌得很,也揪心得很,隐约中,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总觉得今儿自己怕是要有血光之灾。


  心中存着怕,卢祥自然就没什么好脸sè给手下人,骂了几句后,瞅见两个不顺眼的,还上前打了几下,连踢带骂的。可怜直殿监那些小太监们,平白无辜挨掌印的骂就算了,更是要担心自己被打,再看掌印公公那脸sè,就好像要吃人般,吓得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战战兢兢的立在那,唯恐正在气头上的卢公公拿他们开刀子,招了这无枉灾。


  天知道掌印公公今儿这是怎么了,没谁招他惹他啊,这气得哪门子,打得哪门子呢!

  众人正怕着,就见少监赵显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卢祥一见他,忙向往急走了几步,迫不及待问道:“陆公公那怎么说?”问这话时,嘴角都有些发颤。


  神宫监离直殿监有段距离,赵显一路小跑赶回来,已是气喘吁吁但这会也顾不得喘口气,抹把汗,就急着道:“回公公话,陆公公也不知情…”顿了顿,又有些揪心道:“公公,现在各监都乱了,说什么的都有,奴婢也不知道哪个真,哪个假所以奴婢就想着去司礼监找乡党打听下,说不得能知些准信。 (可哪想这会司礼监里九千岁正坐着阵,而且还传下话来,说除了他老人家通传,否则任何人也不能入司礼监,敢未经叫传si入者一律处死吓得奴婢是连司礼监的门都没敢进,不过···”说到这里,赵显不知是故意停了一下,还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要顺口气,停了下来。


  “不过什么,快说啊!”卢祥可是正听得急,一见赵显停了下来,忙急得喝了一声。


  被卢祥一喝,赵显一惊,顾不得一口气没呼得出来忙呛着道:“不过奴婢听说老祖宗已经带人去了银作局,锦衣卫的人也把银作局给围了起来···”


  “老祖宗去了银作局?!”卢祥被这消息一惊暗吸一口冷气,失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具体时间赵显也不知道,但不敢说自己不知,便故作聪明道:“怕有小半个时辰了吧···具体奴婢也不太清楚,这消息是奴婢在路上听印绥监的人说的。”他还算聪明,给自己话里留了个埋伏,免得事后一查,时间对不上。


  他话音刚落就听卢祥着急吩咐道:“你马上再跑趟神宫监,就说咱家请陆公公即刻到咱直殿监来一趟!”


  “还去?公公这是有什么事吗?”一听让自己再跑一躺赵显脸有些苦,也有些纳闷:今儿个卢公公这是怎么的了,不就是关闭宫门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难不成还能是外面有人想造反打进皇宫里不成,至于这么紧张兮兮的嘛。您老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往神宫监跑一趟容易吗,没瞅奴婢这两脚都快起泡了吗?


  卢祥可没空理会赵显这tui脚是否累得慌,抬眼瞅见他还站在那,不由来气怒道:“叫你去就去,多什么话,快去啊!”


  “是,公公…”


  赵显一缩脖子,不敢耽搁,忙又转身赶紧朝神宫监奔去。两边那些小太监见他这个少监也被掌印给呛了火药,更是吓得谁也不敢吭声。


  赵显走后,卢祥心神不定的来回走着,心里不断盘算着今儿宫门怎么就给关了,又寻思王体乾到银作局干什么?又道钱万宝这人不是跟魏忠贤走得蛮近的吗,王体乾没道理去找他麻烦啊?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由为之一凛:难不成钱万宝这老混蛋也和外面有瓜葛?…


  神宫监在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里编制最小,别的监在掌印之下都设有少监、监丞两职,可这神宫监却在掌印之下就设了个少监,较其他监愣是少了监丞这一职务。而且整个神宫监里连掌印陆铭在内,总共就一百六十多个太监,连个专门负责烧水的混堂司都比不上,就连那洗衣服的浣衣局的人都比它多上几十个。而且这神宫监的位置在宫里也是最偏僻的,要到最近的东华门也要走上半柱香时间。


  之所以神宫监的人员编制这么少,衙门又偏僻,原因就在于它的职责只有一个,就是负责太庙和各庙的洒扫及香灯等。说白了,这神宫监虽是内廷二十四监,但它管的事却不是在皇宫里,而是在皇宫外,因此本监的太监编制自然要少,人少了,衙门的位置就自然谈不上多好了。另外据说在嘉靖朝时,神宫监的衙门是现在的司设监,人员编制也多,但因为当时的掌印对食的宫女参与了暗杀嘉靖皇帝,所以事后连带着就给废了,人员削减几倍,直接搬到这无人问津的破角落里当差。破鼓任人捶,神宫监没落了,自然也没人愿意再把他搬回原处,这不数十年下来,宫里也都习惯了神宫监现今的位置,从来没有人会提起当年的神宫监。


  赵显再次找到神宫监掌印陆铭时,陆铭正和少监吴玉成等人商量事,见到赵显,陆铭不由有些奇怪,等听赵显说卢祥找自己过去,陆铭微一点头,却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卢公公,咱家监里事多,实在是没空往他那去。”


  “这”


  见陆铭不愿意去,赵显有些为难了,这让他不好交差啊。


  “没什么这那的,你回去直说就行。”陆铭似有要紧事与手下商量,见赵显不太愿意走,便挥手说了句。


  “是,陆公公。”


  陆铭是掌印,人家不愿意去,赵显也强求不得,当下只好怏怏的应了声,苦着张脸便要回去复命。转身刚走几步,却听陆铭突然叫住他:“等一下。”


  “嗯?”赵显应声回头,有些不解的望着陆铭。


  陆铭眉头一皱,开口说道:“带句话给你们卢公公,就说咱家说了,这天还没塌下来呢没瞅这天要刮大风下大雨了吗7不过这大风大雨咱们可都是见识过的,雨后的太阳那可是照人得很。”


  “公公的意思是?”赵显奇怪了,头顶一片蓝天白去,哪来的风雨yu来之兆?

  陆铭轻声一笑,吩咐道:“咱家没什么意思,你就照直把这话带过去就行。”


  赵显想了想,还是没明白陆铭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敢多问,当下应道:“是,公公。”躬身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几步,返身便出了监门,身后,似听陆铭说了句“卢祥就是不济事,这天塌下来也砸不到咱们头上,自然会有人顶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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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二章 血腥的内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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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二章血腥的内廷(二)


  按大明制,这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的都给事中、给事中们统称科员,而都察院和那两京十三道的监察御史们就是道,合起来便是科道,管的事情只有一个,那便是督查大明上至内阁下至地方府县的所有官吏。按理,这科道官权力如此之大,其本身的品级自然也应该高,否则何以震摄那些中央大员地方督抚呢。然而事实却是,整个大明朝的所有科道官的品级都很低,各科的都给事中也好,监察院的监察御史也好,大部都不过六七品,偶有几个五品的就了不得了。当然,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和副都御史们那是特例,他们的品级可高得很,三品有,二品也有,有的更可以下放地方,任一省督抚之职。比如前不久刚刚投靠魏忠贤,认其为干爹的崔呈秀便是领着右副都御史兼了淮扬巡抚一职的。再如东林党的另一大佬,已经过世的漕督李三才,也是担着都察院右都御史一职的。但除了这左右都御史外,科道官员绝大部分可以说都是小官了,用“芝麻绿豆”来形容他们的品级,怕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以小官弹劾大官,可是太祖皇帝别有匠心之举,自古等级森严,向来都是由上而下的监督,只有高官监督、制约下官,以贵制贱。而太祖皇帝却别出心裁,于百官之外,独设科道,“以卑临高”、“以小制大”、“内外相维”,有事可以直陈天子。“位卑”则因官小,所以爱惜前程的念头就小了,不会因为“高官厚禄”而有颇多顾忌,也不会像官场“老油条”那般处事。对违法乱纪姑息迁就,敷衍推诿,“权重”则因有能整饬吏治之威重,所以能充分发挥其监察作用。因此科道可不仅仅是拥有典论能力,那是在皇帝面前,在下边,科道官可是实权甚重,颇受地方官吏看重和忌惮。


  自当今天启皇帝即位起,这科道便掌在了“三案”有功的东林党人手中,六科之中除了刑科,其余五科的都给事中都是东林党的人把持着,监察院的十三道御史们更是有九人出身东林,这左右都御史也由东林党的左光斗、杨涟等人把持,可以说,阉党对于科道的影响力几乎为零。因此,朝野的清议与民间的舆论也基本上是一边倒向东林,但凡朝中出了什么事与阉党扯上关系的,东林党人把持的科道在第一时间也总是将矛头对向魏忠贤,做到对人不对事的地步。阉党做得不好的他们骂,做得好的也骂,总之,这科道在东林党手中,原则就一条,那就是不问清红皂白,不问是非屈直的抹黑攻击阉党。


  现在左光斗因为牵涉中书舍人汪文言的案子被东厂奉旨锁拿,但杨涟和高攀龙他们还在,所以这都察院仍是东林党的天下。那几个暗中与魏忠贤有勾通的御史们只能在暗地活动,明面上仍是不敢在都察院有任何抗衡东林党的举动的,否则,依着杨涟的行事性格,只怕不等魏忠贤搭救,他们便要卷起包袱走人了。


  内廷之中魏忠贤听了袁大海建议,要以五百刀斧手来应对次日天启早朝,司礼掌印太监王体乾率人清理内奸时,都察院里也是忙得热火朝天,不过与前几日不同,这时的一干御史们人人脸上都有一股兴奋劲,准确说,在这帮东林党御史的脸上,洋溢出的是胜利的喜悦。


  皇帝终于朝会了!

  在等了三天后,这个让人激动的消息鼓舞着每一个人,甚至连平日不苟言笑的杨涟也偶尔发出了爽郎的笑声。


  为国诛贼就在明日!


  杨涟是发自内心的兴奋,皇上早朝的消息就好像久违的雨露一般,让他神情大振,叶向高讨好似的书信更让他志得意满。不过皇上虽然明日早朝了,自己可以当廷面君,直奏魏阉大逆,但杨涟仍不敢掉以轻心,在最初的喜悦和兴奋之后,他与高攀龙一起督促周宗建、李应升等人立即办公,写附议折的写附议折,写联名状的写联名状,到各科串连的串连,到王公大臣那通报的通报,实在没捞到事的也哪都别去,就呆在都察院里,随叫随到。


  被胜利和希望冲得头脑发热的御史们好像上了发条的闹钟般,不停的出入着都察院,对外面监视他们的东厂番子们也不在害怕,甚至还耀武扬威般的从他们面前大摇大摆走过,不是摞句“鹰犬爪牙”就是骂声“无耻小人”,前后变化使得番子们也是忐忑不安,均不知出了什么事。
……

  御史言官们的职务可以说很忙,也可以说很轻闲地很,这忙与不忙其实全看你是否用心政事,或者说,是否有事需要你。若是朝中无事,那两眼望去,天下一派清明太平,自然手中无事,这没事的日子不过是每日喝喝茶水混日子罢了。这要有了事,嘿,那可是人人带劲,勇往直前了。


  为国诛贼是大事,为蒙冤入狱的左大人翻案也是大事,打击异党更是大事,在大是大非面前,东林党的那些年轻而不失干劲的御史言官们再一次充当了“正义”的先行者。


  自宋以来,儒家最重礼法名教,而对于读书人来说,“饿死事极小,失节事大”。士人,尤其是算得上清流榜样的御史言官们,对于投靠魏忠贤这个太监,那简直就和妇人失节没什么分别,非逼不得已,很少有言官会选择去投靠一个太监,这也是为什么科道之中只有刑科都给事中是魏的人,而其余几科对魏不屑一顾的原因。


  为了心中的理想和正义,为了明日的声名和清议,御史们都是卯足了劲要在明日与阉党大战一回了。一时间,都察院和杨涟也再次成为众人瞩目之所在,从消息传开起,连续多日门庭冷落的都察院又开始热闹起来。就连往常从来不至的吏部也开始有人来登门拜访了。


  当魏大中不知道第几次代表杨涟送几员来访官员再次出到大门时,突然,他发现不远处有一队人正向这边跑来,伴随着那些脚步声的是骚动的声音,闹哄哄的,在那几员官员诧异的注视中,他们发现冲都察院来的是一支奇怪的队伍,最前头的是一大群各式袍服的太监,而后面的则是几十个手里提着水火棍和镣铐的锦衣卫,跑在最前头的那个太监手中还拿着拘人的火签,嘻嘻哈哈地就奔了过来,人还未到,尖利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哪个是周宗建,哪个是周宗建……”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血腥的内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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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太监独有的尖利嗓音听得魏大中是眉头一皱,不明所以的蹙着眉头迎上去,忽然觉得那太监有点眼熟,仔细一瞧,发现这人乃是司设监的少监刘德贵,不由闷声怒道:“都察院重地,你们这般闹哄哄的所为何来,眼里还有没有朝廷的法度了!”


  魏大中神色不善,刘德贵却不怒,嘻皮笑脸地道:“咱家知道这都察院是朝廷的重地,不过咱家是奉了旨意来拿人的,你们识相的,就赶紧把周宗建给咱家交出来,若是不识相,咱家请得圣旨,连你这老儿也一块拿了!”


  魏大中年不过四旬,只不过皮肤黝黑了些,额头多了点皱纹,一眼看去有点显老,但再显老也称不了“老儿”,因此听了刘德贵这声称呼,是气不打一处来,两眉一挑,怒哼一声:“放肆!我都察院还由不得你们这帮阉货撒泼!”说着脚下一动,横在了刘德贵身前,他个子高大,身材又壮,党内同僚私底下有呼他为“黑旋风”的,这般往刘德贵面前一横,着实把他堵了个结实。身后,有几个值守的卫兵见势不妙,也提着刀围了过来。


  “哎!好你个黑老儿,你嘴巴放干净些!”


  一见有人敢挡自己,刘德贵不怒反笑,他可不怕这都察院里的人,今儿个王公公赏自己这么个拿人的好差事,不在这帮御史面前显摆下,还真对不住老祖宗的赏识!要么不来,来了就得把威风显摆够,涨涨咱内廷的气势,好叫这帮小人知晓,咱内廷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骑在脖子上拉屎的!

  脖子一伸,吊着嗓子扯了一句:“好狗不挡道,别怪咱家没提醒你,咱家可是奉旨捉拿钦犯,你要再敢拦在咱家前面,咱家就当你是抗旨,将你一并捉了去!”言毕,右手一挥,吩咐那帮拿着水火棍和镣铐的锦衣卫道:“敢有阻挡者,视为钦犯同案!”


  “是,公公!”


  听到命令,那帮锦衣卫们忙一齐冲了上去,有举水火棍的,有拿镣铐的,张牙舞爪的在魏大中面前呼来喝去。值守的几个卫兵毕竟只是派调过来,见了锦衣卫这般模样,心下都有些发虚,但魏大中不退,他们也不敢就这般退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在那装模作样一番,以示护卫之责。


  锦衣卫这般架势,把那几个来访官员吓得脸都绿了,他们可不是东林党的人,此来求见杨涟不过是听说皇上明儿个要早朝了,均想这皇上一旦早朝,杨涟和东林党们定会当廷直谏,到时天子龙威之下,魏忠贤断然讨不了好。这魏阉一倒,朝中便是东林一家独大,这会不来凑个热闹,进份心意,更待何时?

  但见这伙太监明目张胆的就带着锦衣卫来拿都察院的人,瞧这架势大有鱼死网破之意,几人不禁又惴磨起来:该不是魏忠贤料到明日凶险,今儿便蛊惑了皇上,要放手一搏和东林党拼个你死我活了吧?!真要是这样,那这趟混水可不能趟,还是闪到一边,明哲保身吧,别个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存着明哲保身或是坐山观虎斗、瞧热闹这心,几个官员招呼也不打一声,早早识趣的躲到一边来,只留下魏大中一人在那。见他们这般胆小如鼠,魏大中鄙夷的扫了他们一眼,鼻孔一哼,也没放在心上,朝刘德贵冷冷打量一眼,脱口便道:“你敢!”


  “嘿!”


  一听这话,刘德贵干笑几声,旋即阴阳怪气道:“不怕横的,倒怕愣的,今儿咱家长见识了,都察院里出愣子了!……”脸色说变就变,忽然放声叫了一句:“把这不要命的给咱家铐了!”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锦衣卫冲上前去要按住魏大中,那几个卫兵也都是愣了一下,既想保护这位魏大人,又不敢得罪锦衣卫,正为难着,魏大中已是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拿下,却听大门处传来一声炸雷般的怒吼:“朗朗乾坤,还有王法没有!”


  众人闻声看去,却是听到动静的杨涟领着一帮御史冲了出来。杨涟此刻脸色极是阴沉,嘴角微颤不已,心中十分震怒,那帮御史们也人人岔气,义愤填膺,有几个年轻些的更是拳头捏得紧紧的,只待杨涟一声令下,便要上前和鹰犬们拼了!


  没想到魏阉竟然欺到门上来了!

  盛怒之下的杨涟正要冲至刘德贵面前训斥于他,不想高攀龙却抢先一步走了过去,边走边问刘德贵:“这位公公,不知魏大人所犯何事,要劳公公带着中使拿人!”


  “犯了何事?”


  刘德贵也是有眼睛的,一见高攀龙和杨涟的官服,便知这都察院当家的来了,暗自冷笑一声,两眼一翻,尖声道:“咱家奉旨拿人,这人却不知好歹阻拦于咱家,依咱家看,这人怕是那钦犯周宗建的同党,否则何以在这拖延咱家拿人?”


  “噢?”


  闻言,高攀龙脸色一变:“周宗建乃我都察院两淮道御史,却不知犯了何事,皇上下了圣旨拿他?”


  “这个.……去了便知。”刘德贵声音拖得长长的,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朝魏大中一指,道:“咱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人现在退到一边,咱家就当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若不然,可别怪咱家不讲情面了!”


  杨涟听到这儿,更是着怒,朝中谁不知周宗建与自己关系紧密,眼下这太监来拿人,定是魏忠贤想斩断自己的羽翼,削弱己方的力量。明日便要当廷面君,如何能让周宗建被他们抓去!忍不住向前一步,怒道:“既是圣旨拿人,所犯何事自然清楚,就请公公说来听听,也好让我们心服口服,否则,哼哼……”


  “嗯?”一听杨涟这么说,刘德贵眼睛一斜:“怎么?听大人的意思,也是要抗旨不成?”


  魏大中肚中早就怒火一团,一听刘德贵又说这话,气得叫道:“抗旨又怎样!你这阉货敢说这旨不是矫诏!”


  “反了,反了!皇上的圣旨也有假的么!”刘德贵气得跳了起来,扬手便要叫锦衣卫把这满嘴胡言的狗官拿下。嘴巴刚动,却被高攀龙生生的拦了下来:“公公大人大量,切莫与他一般见识,误会,误会…”扭首骂了魏大中一句:“一派胡言,圣旨焉有假的!还不给我退下!”


  魏大中脖子本昂着,见高攀龙这般说,只能愤愤不平的暗哼一声,讪讪的往后退去。杨涟的脸色却是越发的难看,隐约可见衣衫微微抖个不停。


  高攀龙见杨涟神情越发深沉,知他心性,怕他暴怒之下,与这太监冲突起来,如此,说不得便是上了魏阉的当。毕竟这太监手里有圣旨,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杨涟真和这太监闹将起来,那可就是平白送了个把柄给魏阉,若他们以此为借口抓了杨涟和魏大中,那明日朝会可就是群龙无首了。


  这许久来,我东林上下不就是一直等的明日见君这个机会吗,若是因为这小节而误了大事,除贼大举,何人能够主持!此时此刻,我东林上下人人可失,唯他杨大洪一人绝不可失!

  念及此处,高攀龙忙扯了杨涟一把,使了个眼色,杨涟知他意思,但仍不甘心,怒气不平的站在那,狠狠的盯着刘德贵。刘德贵故作不知,脸上倒是露出几分笑容来。


  “既然是误会,那就什么话也不要说了,你们看,是咱家带人进去抓呢,还是周宗建自个出来呢?”刘德贵的神情越发趾高气扬起来。


  闻言,高攀龙脑袋斗大,眼下左光斗已被东厂拿去,都察院属他最大,若是不能保下属周全,他如何有脸面面对东林一众同僚。但若不让这太监将人带走,怕魏阉定要拿此事做文章,此时此地,万不能走错一步,否则可就差池天大了。正为难着,却听身后有人说道“不必了,既是圣旨要拿我,本官便随你们去好了!”旋即人群一阵骚动,却是周宗建自己出来了。从高攀龙身后越过后,周宗建定定的站在了刘德贵面前,头微微偏向东方,并不直视对方,心高气傲得很。


  见着正主,刘德贵嘿嘿一笑,晃了晃肩膀,上下打量周宗建几眼,问道:“你就是周宗建?”


  “不错,本官就是周宗建,本官向来秉公执法、清正廉洁,不知这圣旨上给本官拟的是何罪名!有劳公公说来听听,也好让本官心服!”周宗建头也不回的说道,这太监突然领着锦衣卫来拿自己,周宗建自个也糊涂,方才就琢磨过,自己并未犯什么事,怕是魏忠贤搞的什么名堂。他心道只要自己没有犯事,魏阉查无实据,总不能就将自己怎么样,只要明日朝会之上杨公一举扳倒魏阉,自己定是太平无事的。


  “你犯了何事,恐怕自个最清楚,既然你来了,那就随咱家走吧!”


  刘德贵根本不说周宗建所犯何事,只把那圣旨一扬,挥手便吩咐锦衣卫:“拿下!”


  见这太监连圣旨都不给自己念,周宗建大怒,吼道:“百姓犯事尚要有个说法,本官堂堂朝廷命官,为何就没个说法!”


  “不错,你们要抓周大人,得有个说法,没有说法,今日万万别想把人带走!”


  一众御史们见这太监和锦衣卫如此拿人,气得都叫嚷起来,群情激昂之下,高攀龙也不能硬压,杨涟微一摸须,不置一词。刘德贵带来的那帮小太监毕竟没见过什么阵仗,猛一瞅这么多大人怨气冲天的叫嚷,一个个面面相觑,那帮锦衣卫们则有些神经过敏,紧张兮兮的把水火棍举在身前,生怕这些御史们会突然冲上前来将自己暴打一顿。


  待那帮御史们叫嚷片刻后,刘德贵方伸手示意锦衣卫们不要小题大作,盯着周宗建嘿嘿一笑,扭头扫视众人,缓缓说道:“敢问诸位大人,我大明律中,外臣勾结内侍,不知是什么罪名?”
——

  第一百五十四章 血腥的内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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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汝翥,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咱家是谁!嘿嘿,你小子不是不把咱家放在眼里吗,咱家今儿就让你知道,得罪咱家的下场是什么!”


  随着曹进的一声叫喊,四个持着栗木大棍的锦衣卫不由分说上前按住林汝翥,一把扯掉他的腰带,顿时,林汝翥的kù子被一下拽到膝盖处,lù出光溜溜的屁股来。


  被人脱掉kù子,lù出羞物的林汝翥是又羞又怒,奈何两手被锦衣卫死死按着,动弹不得,情急之下破口大骂曹傅二人:“狗太监,你们这么作贱本官,本官就是死了也要变做厉鬼找你们算帐!”


  “活人咱家都不怕,还怕你个死鬼!”曹进满面狰狞的上前,一把托住林汝翥的下巴,恶狠狠道:“林大人,先前你让人打咱家的时候不是凶得很嘛,这会也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言毕,尖叫一声:“打!往死里给我打!”


  “我舅舅是首辅,你们若打死本官,他必不会饶你们!”看到锦衣卫手中的大棍,林汝翥突然有些慌张起来。先前在舅舅府中他敢lù面,仗的就是自己舅舅的权势,打这两个太监也是如此,原以为自己被抓后,舅舅一定会立即营救自己,但几个时辰过去,却迟迟没有人来放自己,现在更是被这两个太监用刑,情形越来越是不妙,这让他不禁害怕起来。


  听他这么叫喊,曹进嘿嘿一笑,根本不理会什么叶向高,只道:“林大人,这远水可是救不了近火的!阁老这会可不在宫中,哪里就听得了你的呼救,等他老人家赶来,只怕林大人的屁股已经开huā了。”


  傅国兴也一边mo着自己生疼的屁股,一边yin阳怪气道:“阁老大人贵人事多,哪里会跟咱们这些贱胚子计较呢,我说林大人,你还是看开点,不是说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嘛,怕什么嘛,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何况咱们又不是砍你的脑袋,只是照着你的屁股打上几板子而已,放心,死不了人的你要不信,咱家可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不,生龙活虎着嘛”


  “你你们”林汝翥被这两个太监说得头皮一阵发麻,锦衣卫手中的栗木大棍更是让他不寒而栗,再看曹傅两个太监眼中的不怀好意,他本能的抖了一下,只觉如堕冰窖之中,寒得不能再寒。


  见锦衣卫们还不动手,曹进不耐烦了,喝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给咱家打!”


  “是,公公!”


  听到命令,这几个锦衣卫大汉槽军不敢耽搁,当下两人一齐举下大棍,朝林汝翥的屁股狠狠挥去。


  棍子落下时的影子清清楚楚的映在林汝翥的眼帘下,吓得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脸sè白得吓人,哀呼一句:我命休矣!


  曹进下的命令是往死里打,大汉将军们自然不敢不用心,用力落棍之后,只听“叭叭”两声,旋即便听到林汝翥发出一声哀嚎。


  “啊!””


  哀嚎过后,不等大汉将军再举棍,众人就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臭味,探头一看,却是林汝翥吓得大小便失了禁,黄白之物粘了一屁股,呕心得很。再瞅人,已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见犯人晕了过去,行刑的大汉将军对视一眼,感到有些辣手,一人小心翼翼的请示曹傅二人道:“二位公公,犯人已经晕厥,是否接着行刑?”“晕了”


  大为扫兴的傅国兴有些不信,心道莫不是这小子在装怂,强忍着屁股的巨痛,特意蹲下去掐了掐林汝翥的脸,翻了翻他的眼皮,待确认人确是晕过去后,才起身絮絮叨叨的骂了句:“他娘的这小子怎么这么不禁吓的咱家以为他当真是条汉子,不想却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才打了这么两棍就晕了,娘的,咱家在他巡城公署挨了那么棍,也没说晕就晕啊!”朝曹进看了眼,问道:“曹公公,怎么办?”“怎么办?”曹进嘴角一挑,恶声道:“晕了也得打,打死为止!”闻言,傅国兴一怔,失声道:“真要打死他?”犹豫道:“可是千岁没交待过把这人打死,要是真打死了他,怕是难以向叶阁老交待?…”话还没说完,就被曹进打断了,只听他道:“怕什么?这人是钦犯,打死活该!”见傅国兴还是有些害怕,又为他打气道:“你难道忘记他先前是怎么打的咱们吗?怎么,这会你倒是心软了?他打咱们时,可曾心软过?既然叫他落在咱们手中,这便叫现报,不收拾了这小子,咱俩在宫里能抬起头来?”“这……”傅国兴被曹进的话有些说动,但又害怕真打了首辅的外甥,上头怪罪下来担当不起。


  正犹豫着,耳边有人说了句“公公切不可心软,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扭着一看,却是东厂的掌刑千户袁大海带着一队黑旗番子走了过来。


  曹进一见袁大海,立马眉开眼笑,迎上前道:“多谢袁千户把这杀千刀的给咱们抓来,要不然咱家心中这口恶气怕是出不得了。”“哎,曹公公这是什么话,属下不过是奉命行事。”袁大海很是恭敬的朝曹进和傅国兴施了一礼,一点也不敢怠慢。


  曹进笑着点了点头,侧过脸来没好气的瞪了眼傅国兴:“你还犹豫什么?没听袁千户都说了嘛,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吗!难道你要等这小子回过头来再找咱们算帐不成!”“我”傅国兴还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听从曹进的话打死这姓林的。


  见状,袁大海轻笑一声,看了眼地上的林汝翥,说道:“傅公公,你别忘了这姓林的可是叶阁老的亲外甥,现今人被咱们拿了,他能甘心咽下这口气?所以就算你现在把他放了,这帐还是要算到二位公公头上的,叶阁老不敢和千岁为难,但要是跟二位公公算帐怕容易得很。到时,二位公公何以自保?”


  “袁千户的意思是?”傅国兴眼睛一眨,嘴咧了咧:是啊,这姓林的毕竟是首辅的亲外甥,要是让他活着出去,日后怕有大祸患。万一千岁不保咱,那可不得让这小子害惨了?

  曹进本就是要打死这姓林的,好出xiong中恶气,至于叶向高那边会有什么麻烦,他是想都不曾想过,眼前事眼前了,不把这恶气出了,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袁大海微一摇头,轻叹一声:“人死了,一了百了。”随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了百了?”见了那抹脖子的动作,傅国兴呆了一呆:“这使得吗?”“使得,当然使得。”袁大海若无其事的从林汝翥身边走过,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着曹傅二人道:“人怎么死的,属下不知道,二位公公也不知道,不过听说这姓林的身子一向不好,突发急病死也是难说,所以嘛嘿嘿”轻咳一声“不过主意还是要二位公公自己拿,属下只是多嘴说几句,当不得真的,当不得真的”说完闭嘴不语,静静的看着傅国兴。


  看了看地上的林汝翥,又看了看袁大海,最后目光与等得不耐烦的曹进相交,傅国兴把心一横,不再迟疑,咬牙道:“他妈的,事已至此,就打死这姓林的,给他来个一了百了!”一听傅国兴同意了,曹进忙下令行刑的大汉将军们:“打!”那几个锦衣卫大汉将军各自看了一眼,随即挥起大棍用力挥落下去。


  “噗、噗、噗!”……,

  一阵大棍齐下后,地上的林汝翥身子和死鱼般一动不动,屁股上血肉模糊,骨头渣子都蹦出来了。又打了十几棍后,行刑的大汉将军们才停下手来,一人蹲下去探了探犯人的鼻息后,抬头说道:“二位公公,犯人已经气绝!”


  “死了?”曹进凶光一闪,挥了挥手,好像无事人般吩咐道:“拖走。”尸体被拖走时,傅国兴的眼中lù出一丝不忍,但很快就恢复如初。


  见到袁大海身后这队黑旗鼻子,心中一动,问道:“袁千户这是要去哪?”袁大海道:“王公公派人来叫属下到御用监办个差。”并不曾多说什么傅国兴和曹进却是明白了什么,双双点了点头,也不多问。


  “既然袁千户还有差事要办,咱家就不耽搁千户了,这便向千岁复命。”曹进说着便拉傅国兴同回司礼监交差。袁大海忙抱拳道:“二位公公慢走!”


  待曹傅二人离远后,袁大海的嘴角突然动了动,lù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断更那么久,刚恢复更新,这几天适应一下,调整一下上下文节奏,理一理大纲,所以更新适量。


  诸位不必担心,既已恢复更新,自然一更到底。心急的朋友可以暂时养一养,等到字数多了再看也不迟。!。
——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腥的内廷(五)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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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腥的内廷(五)一更


  此为一更,还有四更,睡觉前一定发布。
……

  林汝翥是叶向高的外甥,而叶向高是东林党的首辅,所以林汝翥必须死,不管他是否该死,他都要死,因为袁大海想他死。


  自家亲外甥死在宫里,这帐无论怎么算,都要算到魏忠贤头上,如此一来,叶向高这只老狐狸再也不能躲在幕后,也再也不能想着坐收渔利又或是收拾残局了,等着他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马上收拾包袱滚蛋,永远脱线人们的视线,做他的闲云野鹤去。


  两军交战,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东林与阉党,注定只有一方能够取胜,没有妥协,没有退让,没有交易。黑白分明,既投了阉党,袁大海就不希望朝廷中再有东林党的任何残余势力,更不希望将来这些余孽们再跳出来翻案。他要借助林汝翥的死来逼叶向高和魏忠贤彻底翻目,让他们撕开蒙在脸上的最后一道遮羞纱布,来个痛痛快快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从而将杨涟等人身死后那些继续隐藏在朝堂中的东林党人一锅端。


  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剥削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


  东林党人的死,就是比鸿毛还轻的,因为他们是剥削人民的,因为他们是高高在上,享受着人民供养的腐肉阶层,只有打倒他们,大明的肌体才会重新焕发生机。


  人民,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而人民永远是穷苦贫困的,永远没有发言权的,这无疑是不公平的!

  知识越多越反动。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正是那些反动文人最真实的写照。


  读书,绝不是为了黄金满屋,读书更不是为了娇妻满屋!


  读书,是为了为人民服务,如果读书人偏离了这条道路,如果他们选择了黄金与娇妻,那他们就将被人民唾弃。


  被人民唾弃的读书人不要也罢。


  只要书在,死了一批读书人,还可以再培养一批来。


  袁大海要改变历史,就要杀人,杀东林党人是杀,杀那些士绅也是杀,杀那些太监中的败类也是杀。


  屠刀,指向了御用监。


  …………


  王体乾的命令很简单,只让人传了一句话,要袁大海到御用监惩办几个小人,其他并没有多说。


  惩办小人?


  这是个模棱两可的命令,谁是小人,谁又不是小人?惩办是打板子还是砍脑袋?


  袁大海是东厂的人,御用监却是宫里的二十四衙门,按照规矩,东厂是受内廷指挥的,而现在王体乾却要袁大海去御用监办人,这不合规矩。


  问了来传话的太监,那太监却是什么也不知道,只说老祖宗现在银作局,只催袁千户快点去,迟了怕老祖宗那不好交待。


  太监催得急,袁大海也顾不得多想,当下应了,要那太监去回王体乾,他即刻便领人去御用监。


  那太监走后,曹化淳看了一眼袁大海,关心道:“王公公让你去,你便是要去的,你这就去吧,我给你调队人手。”


  曹化淳知道袁大海的人都在宫外,手底下没有可使唤的人手,便要派一队刀斧手于他,却被袁大海婉拒了。因为他认为这五百刀斧手最大的作用不是杀人,不是替魏忠贤清理内廷,而是威摄,明日的威摄!而且王体乾并没有交待让他调用曹化淳的人,倘若自己随意调了曹的人手,怕易若人猜度。


  曹化淳想了想,也不强求。当下袁大海便请曹化淳派了个太监到午门去通知自己留在那的四个番子,让他们即刻持他驾贴调张德喜的黑旗箭队入宫。


  因有司礼监的交待,宫门虽然已经关闭,张德喜和他所属的那箭黑旗番子很容易便进了宫。


  宫中禁马,所以这队黑旗都是步行入宫。手下到了后,袁大海即领着他们前往御用监,一路上这队清一色黑袍的番子着实让太监宫女们惊讶了一下。


  借曹进和傅国兴之手杀了叶向高的外甥林汝翥后,袁大海一刻也不耽误,快步在前领着番子们扑向御用监。


  ………


  御用监,顾名思议,是专门掌管皇家御用之物的衙门,本监位于雨花阁东首,与印绥、尚宝二监并立,故宫里又称此地为内三监。


  现任御用监掌印周阿宝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少监程宝则是个瘸子。诺大的皇宫,二十四个衙门再加女官尚宝、尚司、尚仪等司,除了这个程瘸子外,再也没有一个残废之人出任监官的。所以程宝是独一无二的瘸子少监,说来他能够当上这少监,还是得益于他这条废腿。


  程宝不是一生下来就是瘸子,而是进宫后才瘸了的,一日和几个太监抬香炉,结果香炉失手掉落,数百斤重的香炉顿时硬生生的砸断了他一条腿,打那之后,程宝便成了瘸子。成了瘸子后,手脚便不灵活,等于是个半废之人,好在当时宫中的掌印太监们心地倒也仁慈,并未赶他出宫,而是给他安排到直殿监,平日负责清扫地面的落叶积雪什么的,算是给他养老,平日安排的活计也不重,这一扫便是二十年。


  万历神宗皇上在时,一日偶经武英殿,见一瘸腿太监在那清扫积雪,时天气寒冷,殿前满是冰柱,神宗皇上心生怜悯,便亲口下了圣意,要司礼监安排这瘸腿太监任一监之官,这瘸腿太监便是程宝了。


  程宝得了这桩幸事,自此便在御用监养起老来,平日里监里的事他是不问的,因为也没人征询他的意见,掌印周阿宝也算是个与世无争的人,甭管司礼监那边有天大的动静,他这御用监总是闻风不动的。再加上其天性生懒,不爱理事,所以这监里的大事小事便着落在监丞齐焕友身上。
——

  第一百五十六章 血腥的内廷(六)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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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体乾即使查出什么,没有实据,也不能拿自己怎么办。明日皇上就要早朝了,只要外朝能够在明日奏倒魏忠贤,王体乾这老狐狸便是自身难保了,到时,还怕他个屁!


  不过想是这么想,但这心里却总是有些害怕,因此心里不断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几日没有问事的掌印周阿宝心血来潮,叫下面把帐本搬来看看,正看着,就见齐焕友老是魂不守舍的,不时朝外看去,有些奇怪,便叫了他一声:“我说,你朝外面看什么?这外面有稀罕物?”


  “噢!”


  听到声音,齐焕友一惊,忙扭过头来陪着笑脸道:“公公说笑了,奴婢没看什么,没看什么…”


  “没看什么?”周阿宝不太相信,想了想,将帐本放下,跑到门口朝外面瞅了一眼,发现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不由更是奇怪,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眼齐焕友,眼神很是有些不解。[东厂] 123读 首发东厂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血腥的内廷(六)二更


  见状,齐焕友忙打个哈哈,过去把帐本捧在手上,恭敬的捧到周阿宝面前,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说道:“公公,这帐薄可有问题?”


  “嗯。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周阿宝心中奇怪,但一时也没想到什么,便没再多想,捧着帐薄又翻了几页。对帐薄。周阿宝还是很相信齐焕友的,相信他不会做什么手脚。这查看只是做个样子,走个形式,以示自己的存在而已,真要查齐焕友,光这帐薄还真是查不出什么问题的。


  正翻着,就听外面的小太监们纷纷叫了起来“程公公!”,随即便见少监程宝拄着根拐棍慌慌忙忙的进了屋。


  “程公公来得正好,走,与咱家喝两杯去。”见到程宝。周阿宝随手将帐薄扔给齐焕友,笑着上前扶了程宝一把,便要拉他与自己喝两杯。并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的慌张。


  不想程宝却是一脸紧张道:“公公可是听到风声了?”


  “什么风声?”周阿宝一怔。


  程宝四周看了眼,压低声音道:“九千岁下令宫门紧闭,老祖宗正带着锦衣卫的人在拿人呢!”[东厂] 123读 首发东厂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血腥的内廷(六)二更


  “什么?!”周阿宝一惊,失声道:“出什么事了?”


  程宝摇了摇头:“咱家也不知道,这不,正要过来问问公公呢。”顿了一顿,愣了下:“怎么?司礼监没给公公通知?”


  周阿宝苦笑一声:“咱家和司礼监的人不对付。他们有什么事也不会告诉咱家的。”扭头朝齐焕友看去,问他道:“你知道吗?”


  齐焕友心中害怕,却是故作无事,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


  “这倒奇怪了。”周阿宝眉头一皱。他虽不问事,与世无争,但从宫门紧闭、王体乾带着锦衣卫的人拿人一事上还是感到了莫名的不安。


  “公公也别多想,他们怎么闹,总闹不到咱们头上,咱家就是奇怪,这才跑来问一问,公公不知道就不知道好了。走,咱家陪公公喝两杯去。”程宝一边说着。一边便要请周阿宝同去。


  听了这话,周阿宝眉头一舒。笑道:“说得也是,咱们御用监姥姥不疼,奶奶不爱的,随他们闹去,天塌下来也砸不着咱们,走…”说着便拉着程宝向外走去,只留下脸色阴晴不定的齐焕友在那颦眉苦想,半响,突然一咬牙,匆忙朝外走去。[东厂] 123读 首发东厂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血腥的内廷(六)二更
……

  宫里可是有百多年没有看到如此多的东厂番子明目张胆持械入宫了,所以袁大海一行走在皇宫里,着实倍受侧目。小太监和宫女们看在眼里,怕在心里,不敢指指点点,瞎议论什么,但那些有职事的太监们却是猜到了什么,联想到宫门紧闭,老祖宗带锦衣卫到银作局,都在想怕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番子们前脚走,他们后脚便离开,随着消息的扩散,隐藏在皇宫下的暗流们开始涌动起来。…


  可笑的是,皇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天启皇帝却是一点也不知情。此刻,他正在奉圣夫人客巴巴的陪伴下,在他的御花园里勤奋的做着木匠活,这回他要做一个抽水的风车,因为他觉得花园里的水池太过于平淡,要是能有个抽水车来回的抽动,和上次做得喷泉一样,那就十分的有意思了。


  天启做得很投入,废寝忘食的,他不心疼自个,奶妈客巴巴却是心疼,端着一碗梅子汤在旁劝道:“皇上,做得累了吧,停下来歇会,喝碗酸梅汤吧。”[东厂] 123读 首发东厂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血腥的内廷(六)二更


  “客巴巴,朕不累。”


  天启专致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木刨,忙得连额头上的汗水都顾不得擦拭一把,对客巴巴的好意也是没有领,头也不回的说了句,便继续就着那木头刨起皮来。


  见皇上这样,客印月暗叹口气,示意宫女将梅子汤端下,尔后叫人递上块湿毛巾,趁着天启在丈量长度时,上前擦拭去他额头上的汗水。她的动作很轻,看着天启的眼神也好像个母亲对着自己的孩子般,那般温柔和慈爱,但很快,随着天启的目光与之对视,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很妩媚。


  “皇上,这水车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好的,你也别太急着了,身子要紧,要是累坏了,奴家可心痛呢。”


  客巴巴妩媚的眼神看得天启是微波荡漾,下意识的伸手捉住客巴巴的小手,轻轻的贴在自己的脸上,笑道:“巴巴,放心,朕的身子骨好着呢,这区区木工活还累不倒朕…”说到这,突然想到什么,撇撇嘴,无奈道:“朕得早点把这活做完,不然明日朝会后可要耽搁下来了。”[东厂] 123读 首发东厂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血腥的内廷(六)二更


  话音刚落,就见客巴巴小嘴一撅:“依我看,这劳什子朝会皇上还是不要去了。”
——

  第一百五十七章 血腥的内廷(七)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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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七章 血腥的内廷(七)三更


  “那怎么行!”


  天启摇了摇头,松开客印月的小手,说道:“朕已经让人传旨内阁了,明日定要早朝的,朕身为天子,怎可出尔反尔?要是不去,岂不是叫臣子们笑话朕吗?”


  天启的语气很是坚决,但客印月有些不甘心,眼珠一转,有些不岔道:“朝中又没什么事,至于要皇上去吗?…外朝的事自有大臣们做好了,倘若什么事都要皇上亲自过问,那要他们这帮大臣们做什么?”明日朝会可是冲着魏忠贤去的,客印月自然拼命的劝天启,想方设法要天启打消明日早朝的念头。心头同时暗骂也不知是哪个该死的阉货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使得皇上生了明日早朝的念头,这要是查出他来,定要活剥了他的皮!

  哪想天启却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根本不听客印月的劝,在那摇头道:“巴巴这话换做以前,朕或许就从了,可这回朕不去不行啊…”


  说完,他突然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盯着客印月,缓缓说道:“巴巴有所不知,朕要是不去,老魏的性命就要难保了。”


  天启的话让客印月一惊,旋即娇笑一声,不动声色,柔声道:“皇上,老魏的事让他自个去处置,有什么不对的,皇上下个诏斥他一顿不就是了。实在不行,再罚他也不迟,怎么就闹出性命不保了?难不成,老魏当真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不杀他不足以安天下吗?”


  闻言,天启的笑容突然凝滞,明亮的眼睛在客印月的脸上来回扫视着,清澈的眼神是那么的让人为之心醉,看得客印月是既怕又欢喜。她喜欢皇上的样子,就如他小时候一般,每当皇上如此看着自己时,客印月的心里总是甜滋滋的,因为她知道,这是皇上信任她的表现。但她同时又怕,因为每当皇上这样看着自己时,他总会问些让自己不知道如何回答的问题,诸如“月亮为什么是圆的?”“我为什么不能像小鸟一样飞”的问题。


  果然,天启接下来的话让客印月为之失色,更难以回答。


  “巴巴,朕问你,如果在朕和老魏之间选择一人,你是要选朕还是要老魏呢?”


  这个问题从天启口中冒出,让客印月整个人怔在了那里,皇帝的这个问题如万斤重担一般,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看来,皇上是她不能分割的一部分,而老魏也是她在内廷不可缺少的帮手,这两者,对于她的重要性似乎都是相等的,甚至后者的重要性还要比前者高一些,原因只在于她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皇帝的女人。


  一个没有名份的女人想要在后宫中站住脚,就必须能压制住一切敢于分享她宠爱的女人,尤其六宫之主的皇后,而魏忠贤无疑是自己最好的伙伴与帮手,有他在,后宫之中的一切杂草都能被铲除,一切能够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女人都将受到监视与压制,如果没有了老魏,客印月甚至不敢想象等待自己的将来是什么。


  自古以来,那些后宫中的勾心斗角和血腥还少吗?


  对于客印月而言,皇帝的宠信和老魏的帮助是缺一不可的,正是在二者的共同作用下,她才成为今天的奉圣夫人!她喜欢今天的一切,喜欢皇上和老魏,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二者中放弃一个。所以,当这个谁重谁轻的问题从天启的口中说出来时,客印月顿时呆住了,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想说,我当然选择皇上你了,可是面对这个她从小一手带大的孩子,她不忍心欺骗他。或许,她瞒骗过皇上,骗了他很多事,但当天启如此看着她时,她却从未说过谎话。因为,在这一刻,她不是奉圣夫人,她只是用自己的乳汁喂养一个孩子的巴巴。


  皇上?老魏?…


  犹豫的神情明显的显露在她的脸上,并无丝毫掩饰,片刻之后,客印月意识到自己或许犯了个错误,那就是不应该在皇上面前如此为难。也许,这会伤害到皇上的自尊。她的心为之一动,她想立即脱嘴而出“皇上,我选择你!”但不知为什么,她的嘴巴却是难以张开。


  倍受煎熬,在内心的挣扎之后,客印月选择沉默,哪怕天启骂她,打她,她都不欺骗他。


  然而,天启的反应却并未如客印月所想。在问出这个问题后,天启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最爱的客巴巴,起初,他有期望,他在等待欢喜。可是在最初的失望之后,他却很快释然,并且变得很高兴,因为客巴巴没有骗他。


  “巴巴,朕只是随口问问,你可以不回答朕。”天启很是柔情的伸手抚摸着客印月娇小的脸蛋,深情的说道:“在朕心里,你永远是那个带朕放风筝的巴巴,也是那个永远保护朕的巴巴!”


  “皇上,我…”客印月的鼻子一酸,眼泪和在她的眼眶中,她想哭。


  “不要哭。”


  天启动容的轻轻的将客印月搂向自己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只要朕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人会欺负你!也没有人会逼你做不喜欢的事!”


  这句话如雨露一般,让客印月无比开心,她像一只小鸟一样依偎在天启的怀中,偶尔还撒娇般的轻轻颤动一下。


  远处,太监和宫女们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敢过来打扰他们。


  “那皇上明天还要早朝吗?”也不知多久之后,客印月悠悠开口说道。


  天启微一点头:“嗯,朕要早朝的,朕若是再不出面,只怕他们啊闹得更凶。”


  “皇上,他们为什么老盯着老魏不放?先皇在时,可是说过老魏忠心可用的!”


  “先皇是说过老魏可用,但他同时也说过杨涟可为朕的股肱之臣啊?”


  依偎在天启的怀中,客印月无法看清皇上脸上的神情,从他的语气中,她听出皇上对杨涟还是很看重的。


  想了想,她还是问道:“那皇上准备怎么处置老魏?杨大胡子这回是铁了心要置老魏于死地的,皇上难道真要舍了老魏不成?”


  “那怎么行!”


  天启摇了摇头,松开客印月的小手,说道:“朕已经让人传旨内阁了,明日定要早朝的,朕身为天子,怎可出尔反尔?要是不去,岂不是叫臣子们笑话朕吗?”


  天启的语气很是坚决,但客印月有些不甘心,眼珠一转,有些不岔道:“朝中又没什么事,至于要皇上去吗?…外朝的事自有大臣们做好了,倘若什么事都要皇上亲自过问,那要他们这帮大臣们做什么?”明日朝会可是冲着魏忠贤去的,客印月自然拼命的劝天启,想方设法要天启打消明日早朝的念头。心头同时暗骂也不知是哪个该死的阉货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使得皇上生了明日早朝的念头,这要是查出他来,定要活剥了他的皮!——

  第一百五十八章 血腥的内廷(八)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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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八章 血腥的内廷(八)四更


  “唉…”


  天启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轻轻推开客印月,起身走到凉亭边,望着池子里的鱼儿,淡淡道:“老魏这人,忠心是忠心,可有时候,忠心得过头了。不该他做的事情他也插手,这犯了忌讳,朕这些年也是太过纵容他了…朕这边或许会饶了他,但外朝怎么看他,又怎么看朕?太监不得干政乃是祖制,外朝若是抓住这条,朕就是再有心保他,怕老魏这关也难过。”


  客印月也紧跟着起身走到天启身边,愤愤不平道:“老魏干的什么政了?奴家怎么就不知道呢?皇上莫听杨大胡子他们胡说!依奴家看,杨大胡子他们就是看不过老魏,存心想要老魏死。皇上难道忘了,当年移宫时,宫里可就只有老魏一人敢和杨大胡子对抗,眼下杨大胡子在外朝名头大得很,若是老魏被他们收拾了,皇上身边可就没一个敢和他们对着来的贴心人了。”


  天启心中一动,当年杨涟是保着他的,若不是杨涟等人,自己只怕还在李选侍手中。但又想到杨涟当时在宫中可是横冲直撞,且对自己也并无半分客气,当时自己年幼,只如傀儡般被杨涟操控,从头至尾都不知杨涟他们想要干什么。而皇宫虽大,太监虽多,却只有一个老魏敢站出来怒骂杨涟他们犯上,不可谓是不寒人心。


  当年点点滴滴,一一回想在脑中,现在想来,天启不禁对杨涟有些反感,也对魏忠贤的忠心暗自嘉许。


  客印月察言观色,瞥见天启眉头微皱了一下,马上来了精神,添油加醋道:“皇上记着杨大胡子情,可杨大胡子这几年也没少得好处,当年他不过是小小郎中,现今又是什么官?这些可都是皇上给他的!说句不中听的,即使没有杨涟,没有移宫,皇上难道就不是皇上了?照我说,他杨大胡子就是借着皇上来谋自己的私利呢!嘴上说得好听,这背后谁知道安的什么心思!这种人啊,就是伪君子!”


  “这…”


  天启身子一动,他忽然清醒过来,是啊,先帝宾天,自己继位为帝并无丝毫问题,就算李选侍想要控制自己,可她也不能阻挠自己登基。如此一来,杨涟他们凭什么靠着移宫得了那么多功劳?本就理所成章的事,何以被他们弄得如此复杂呢?他们私底下到底是不是真的忠君呢?

  继而又想,可是先帝说杨涟可为自己的股肱大臣,可见先帝对杨涟十分看重,既然先帝有过如此交待,那想必杨涟是可堪大用的,如果他真是大大的忠臣,那他弹劾老魏便是出于公义,想必老魏真的是犯了事,若真如此,是保还是不保老魏呢?

  一方是先帝说的股肱大臣,天下臣子表率,一方则是自己眼中的老实人,事事都听自己的老魏。天启想得有些头疼,纠结于明日早朝之上该如何应对杨涟上疏,到底是保还是不保魏忠贤。


  “皇上,这臣子再怎么有功,总是臣子,这拿事做主的还得是皇上。”


  客印月知道天启拿不定主意,也知这会自己也不能太过于催逼天启表态,遂换了个方式,旁敲侧击提醒天启,这最终做主的人是他,可不是杨大胡子!

  天启听后,点了点头:“朕知道怎么办。”又看了眼客印月,道:“杨涟是不是胡说,明日便知晓。老魏若是没有做过,也不必怕,朕不是瞎子,傻子,可以让人随便糊弄的。”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语气有点加重。


  客印月忙道:“皇上清楚最好不过了。”


  天启微“嗯”一声,突然扭过头来,脱口便道:“其实巴巴在想什么,朕可是知道的,巴巴莫非以为朕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皇上.……”客印月一惊,本能的朝后退了一步。


  天启没有理会客印月,而是兀自说道:“宫里宫外包括巴巴在内,怕是很多人都以为朕不问事,是个放手天子吧?”


  “皇上,奴家绝不敢如此想!”客印月的脸一下白了起来。


  天启却道:“巴巴嘴上说不敢,怕心里未必这么想吧?其实很多事情,朕明白着呢,只不过朕不想去管。”


  客印月定了定心神,不解道:“皇上既知道,为何不管?”


  天启笑了起来,饶有兴趣的盯着客印月,道:“巴巴也说过,若朕什么事都过问,还要臣子们做什么?”


  见天启如此打趣自己,客印月急了:“老魏都要被架在火上烤了,皇上也不管吗?”


  望着自己最爱的客巴巴如此着急,天启不由哈哈一笑,眨了眨眼:“朕说过不管吗?朕不是明日便要早朝了吗?”


  闻言,客印月心中大定,忙问:“皇上准备怎么管?”


  天启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说道:“太祖皇帝是千古一君,朕这身为后人的不及他万分之一,所以朕不敢学太祖,但朕可以遵守祖制。”


  “祖制?”客印月一愣,不明白这事跟祖制有什么关系。


  天启见她不明白,便道:“巴巴,朕问你,为何内阁的事要司礼监批红才能准行呢?又为何太祖皇帝时并无司礼监一设呢?”


  朝廷上的事,客印月还真的不是太明白,当下摇了摇头。


  见她不明白,天启便为她解释道:“御下之道,在于平衡,这内阁和司礼监便是如此。如果什么事都是内阁说了算,那朕这皇帝便没什么说话的份了,因此,朕便得让司礼监卡一卡内阁。说白了,这外朝和内廷都只不过朕的工具,朕想要他们运作的时候,他们就得乖乖行事,朕不想要他们的时候,随手便可裁撤。”


  客印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皇上的意思是杨大胡子他们要杀老魏,便是想压倒内廷吗?”


  天启这次没有否认,淡淡道:“如果朕同意了,那还有谁能替朕管住他们呢?等到朕管不住他们,什么事都只能依赖他们,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时,朕还是皇帝吗?”
——

  第一百五十九章 血腥的内廷(九)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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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宝监的掌印太监吉安是个信佛的人,监内正堂上便供着尊如来佛祖像,每日太阳下山前也必要烧上两柱香的,一来以示自己的虔诚,二来也请佛祖保佑自己能够再进一步,到那司礼监谋个随堂的位子做做,要不然就老天开眼,能让自己捞个外放镇守太监的实缺,也算是为自己谋个归养天年的好去处。


  其实吉安更信弥勒佛,因为他老家便是山东的,自小耳闻目染,对那弥勒便是格外信得深。无奈这弥勒佛老是被那帮刁民恶徒所利用,尤其是那白莲教,来来去去百十年下来,把个大明折腾的不轻,官府也早禁了这信弥勒的,但凡逮到有人供奉弥勒佛的,都要视作反贼处理。如此一来,吉安可不敢在皇宫大内供什么弥勒,便寻了这尊如来佛祖像来供着。内心里,他对这信弥勒便是要造反是不以为然的,因为当年太祖皇帝发迹前,不也是信弥勒的明教徒嘛,既然太祖皇帝信得,怎么这后人就信不得了呢?当然,想是这么想,不过再借他吉安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这信弥勒的真实想法流露出来。人活一世,谁个会嫌自己的命长呢!


  九千岁发话让宫门紧闭的事吉安已经知道了,但他没有多想,手底下的小太监来报说司礼监的王公公带着锦衣卫去银作局抓人,他也没有多想。身正不怕影子斜,在宫里这么多年,他吉安别的做不到,但一个小心谨慎,安分守己还是做得到的。所以甭管这宫里出什么大事,他都不掺和,只一心做好自己的本份,伺候好皇上,管好下面的人就行,其他的事都跟他无关。


  心里没鬼,自然就谈不上担心受怕,度日如年什么。跟往常一样,净了手,抹了脸,捏了三柱香供了佛祖后,他便要更衣沐浴。这边刚把香燃上,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似有人在大声吆喝什么,还隐约听到有人在怒骂什么。


  宫里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了?

  吉安眉头一皱,面露不悦,扭头朝外面叫了声:“桂喜,什么人在外面?”


  听到掌印公公叫,在外伺候的小太监桂喜忙快步奔了过来,恭声道:“回公公话,是东厂的人。”


  “东厂的人!”吉安心“扑通”一跳,神情一慌:“他们来我尚宝监干什么?”


  桂喜见掌印公公误会了,忙道:“公公别怕,东厂的人是奔御用监去的,不是冲咱们尚宝监来的。”


  “噢?…”


  一听不是冲尚宝监来的,吉安呼了口气,心道吓咱家一跳,抬手一挥,吩咐桂喜:“,御用监出什么事了。”


  “是,公公!”


  桂喜不迭答应一声,忙往监外去打探,不想还没出尚宝监的大门,人就被堵了回来。


  四周一瞧:我的个乖乖!

  原来监外这会满是东厂的黑衣番子,他们五步一人,十步一岗的把个内三监全围了起来,不管是印绥监还是尚宝监又或是御用监,什么人都别想出来。


  ……………


  “你们东厂凭什么围了咱御用监!”


  “还有没有王法了,走,随咱家到司礼监说理去!”


  “司礼监我看公公就甭去了,公公这会酒醉了,脑子不清醒,我看,还是让公公先醒醒酒再说吧。”


  “哎,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放开咱家,放开咱家…”


  ………


  御用监被围时,小太监们便急慌慌的去找正和少监程宝饮酒的掌印周阿宝了,周阿宝虽贪杯,但酒量却是不怎么好,这才几杯下去,脸就红得不行,脑袋也是晕乎乎的了,倒是程宝虽说是个瘸子,但论酒量,却是不差正常人。连饮几杯,当真是面不改色。


  酒量浅的人绝不会说自己酒量差,周阿宝便也是如此,程宝见他快不行了,便劝道改日再喝,周阿宝哪里肯依,醉醺醺的嚷着再来一杯。程宝拗他不过,只好举杯奉陪。酒杯刚到唇边,报信的小太监就来了。


  一听东厂的人把大门给堵了,什么人都不让出,正在酒头上的周阿宝当即就炸开了,所谓酒壮怂人胆,凭着这股酒劲,他这老实巴交的掌印公公一下变得很有胆气起来,不等程宝反应过来,便呼啦一下把个酒杯摔得粉碎,气呼呼的冲了出去。


  程宝一见,知道不好,连赶是赶,终是因腿脚不好,给落到后面去了。等他赶到门口时,眼前的一幕吓得他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只见几个黑衣番子正把醉醺醺的周阿宝给抬在半空中,而旁边有一个东厂的千户正冷眼看着周公公,看他那架势,似是要让手下活生生的把周公公给摔死!

  地上已经倒了几个御用监的太监,正在那小声的呻吟着,疼得厉害的也不敢大声呼出来。而一边还有几十个太监伙者惊恐的缩在那里,没有一个敢出来扶地上同伴一下的,显然,他们是受到了东厂番子的恐吓。
……

  “住手,快住手!”


  唯恐番子们真把周公公摔死,程宝吓得赶忙叫了起来,他这一叫,那几个番子顿时扭头看向了他,那东厂千户见到他,则是微愣了一下,旋即扭过头去没有理会他。


  对方不理会自己,程宝却是不能不找对方,一脸愤怒的走到那千户面前,气道:“周公公乃我御用监掌印,未得司礼掌印公公吩咐,什么人都不能动他!”转身想叫周阿宝,却发现周阿宝好像没事人般,被人抬在那竟然睡了过去,还发出了鼾声。


  东厂千户自然是袁大海了,带人将御用监围起来后,他又怕有漏网之鱼,索性连尚宝和印绥的大门一起堵了,存的绝对是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心思。不想御用监的掌印却是个酒鬼,跌跌撞撞的冲出来,闻到他一身酒味后,袁大海想也不想便叫张德喜把他抬起来,好好让他凉快凉快。


  掌印晕晕糊糊的,问话的主自然着落在这少监身上,对于御用监的少监为何是个瘸子,袁大海有些奇怪,但不想刨根问底,上下打量程宝一眼后,便朝身后的几个番子下了命令:“拿下!”


  东厂千户自然是袁大海了,带人将御用监围起来后,他又怕有漏网之鱼,索性连尚宝和印绥的大门一起堵了,存的绝对是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心思。不想御用监的掌印却是个酒鬼,跌跌撞撞的冲出来,闻到他一身酒味后,袁大海想也不想便叫张德喜把他抬起来,好好让他凉快凉快。


  掌印晕晕糊糊的,问话的主自然着落在这少监身上,对于御用监的少监为何是个瘸子,袁大海有些奇怪,但不想刨根问底,上下打量程宝一眼后,便朝身后的几个番子下了命令:“拿下!”


  尚宝监的掌印太监吉安是个信佛的人,监内正堂上便供着尊如来佛祖像,每日太阳下山前也必要烧上两柱香的,一来以示自己的虔诚,二来也请佛祖保佑自己能够再进一步,到那司礼监谋个随堂的位子做做,要不然就老天开眼,能让自己捞个外放镇守太监的实缺,也算是为自己谋个归养天年的好去处。


  其实吉安更信弥勒佛,因为他老家便是山东的,自小耳闻目染,对那弥勒便是格外信得深。无奈这弥勒佛老是被那帮刁民恶徒所利用,尤其是那白莲教,来来去去百十年下来,把个大明折腾的不轻,官府也早禁了这信弥勒的,但凡逮到有人供奉弥勒佛的,都要视作反贼处理。如此一来,吉安可不敢在皇宫大内供什么弥勒,便寻了这尊如来佛祖像来供着。内心里,他对这信弥勒便是要造反是不以为然的,因为当年太祖皇帝发迹前,不也是信弥勒的明教徒嘛,既然太祖皇帝信得,怎么这后人就信不得了呢?当然,想是这么想,不过再借他吉安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这信弥勒的真实想法流露出来。人活一世,谁个会嫌自己的命长呢!
——

  第一百六十章 血腥的内廷(十)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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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想干什么?!”


  程宝没有想到东厂的人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就要拿自己,又气又急,他又是个瘸子,哪里禁得住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子折腾,只几下,便给按倒在地,旋即被拖往一边,屁股一疼,便被踢进了那帮小太监当中。


  不等他再次开口,耳边便听那千户喝了一声“搜!”顿时大门内又冲进来几十名黑衣番子,径直冲进了监内。那些怕事的,或是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御用监太监们这下可惨了,那些番子见人就抓,根本不容他们叫唤,一时间,堂堂二十四监的御用监内是鸡飞狗跳,哀号声此起彼伏。有怕得很的更是扯着嗓子尖叫,那声音传到两边的尚宝和印绥监,听得两监的人脸都白了。


  身为掌印太监的周阿宝公公这儿却是舒坦,被四个大汉抬着悠哉悠哉的睡得很香。袁大海也无意这会弄醒他,倒是苦了那四个番子,毕竟百十来斤重的人,千户不发话,他们就得一直抬着,这时间久了,胳膊难免有些酸楚,真恨不得马上把这醉酒的死太监给重重摔在地上。


  在番子们不遗余力的搜捕下,御用监的太监们被一网打尽,连滚带爬的被番子们吆喝着蹲在一起,张德喜又叫人取来御用监的名册,一一清点后,发现名册上的人都在,但唯独少了个监丞齐焕友。他立即向袁大海禀报此事。


  “千户,少了一个人!“张德喜低声道。


  “谁?”袁大海一惊,千防子防,还是漏了一人。


  张德喜道:“监丞齐焕友!“监丞?

  袁大海微一点头,问张德喜:“知道下落吗?”


  “不知道。”张德喜摇了摇头。


  袁大海马上吩咐他:“不知道就问,挨个问,问出下落你立即带人去抓!绝不能让他跑了!”


  “是,千户!”


  见袁大海神情严肃,张德喜暗自一凛,知道这人很是重要。朝那帮太监看了眼,走到一小太监面前,恶声同道:“说,你们监丞去哪了!”


  那小太监早被眼前这景象吓慌了,瞅见掌印公公被东厂的人那么抬着,少监程公公又被他们那般欺负,又见面前这番子凶神恶煞的样子,哪里还敢说话。哆哆嗦嗦的在那吱唔半天,愣是一个字没吐出来口气得张德喜抬腿便给他一脚,不再和这小太监纠缠,视线落到他身边一个年长些的太监身上:“你说!”


  “大人,奴婢不知齐公公去哪了,奴婢不知啊……”


  那年长些的太监也不知道监丞的下落,连连求饶,张德喜见他样子不似作伪,无奈又去问其他人,然而连问几人后却是无一人知道监丞齐焕友的下落,不由也急了起来。


  见张德喜徒劳无功,袁大海心越发沉了下来,监丞是一监之中的大人物,现在整个御用监的人全在这,却唯独跑了一个监丞,而且还没人知道他下落,这里面要说没有猫腻可就奇怪了。


  略一斟酌,袁大海走到程宝面前,冷冷的问道:“还请公公告知监丞下落,否则,就莫怪属下无情!”


  程宝虽说是个瘸子,但也不是个没性子的人,今日他东厂的人莫名奇妙跑到御用监来撤野,抓人不说,还打了他堂堂的御用少监,这口恶心实在是憋得慌。想也不想,脱口便道:“咱家不知道!”


  “不知道?”袁大海鼻子一抽:“公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呢?”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程宝豁出去了,不说他真不知道齐焕友的下落,就是知道,也绝不告诉这狗仗人势的东厂千户!


  “若公公真不知情,那属下也无话可说,若公公知情不报,那属下势必要让公公知道这知情不报的下场是什么了。”袁大海说话的时候,张德喜已经领着几个黑衣番子靠了过来,阴侧侧的盯着程宝看。


  程宝却是不惧,冷哼一声:“咱家在宫里几十年了,莫说你一小


  小千户,就是朝堂里的阁老们咱家也见过不少,却是不曾怕过哪个!你休要吓唬咱家,咱家可没犯王法,也没犯了哪个公公的规矩,你们有胆量,就动咱家试试,咱家定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说完,便将头别了过去,再也不看袁大海一眼。他这般说是有底气的,内廷的规矩,太监们犯了事,那得由司礼监处置,而各监的职事太监犯了事,那就得由司礼监报到皇上那,由皇上来定夺。所以他东厂再怎么狂妄,再怎么气焰嚣张,终究是外朝的人,手伸得再长,也管不到他内廷!


  有着这般底气,程宝自然不惧袁大海敢把他怎么样,而且,他这御用监少监乃神宗皇帝在时亲口赏下来的,可不是由司礼监哪个公公给赏的,这算皇差,东厂真要敢动他程公公,那就是犯上!


  若是换了别人,知道这程公公底细,怕多少有些顾虑,可惜,袁大海不知道程公公的底细,也不太懂这内廷的规矩,他只知道,王体乾让自己来御用监惩办几个小人,而且也没给个名单,所以,本着最好最快完成任务的原则,他就不能漏了一个。


  宁杀错,莫放过!

  要是这跑掉的监丞是条大鱼,也因为他铸成大错,那可就后悔莫迟了!


  见这瘸子少监脖子如此硬,袁大海不由动了杀机,眼中凶光一闪,往后退了一步,在一众太监惊惧的目光中,他的嘴角动了一动,吐出几个字来:“来人,请这位公公归西!”


  话音一落,程宝的身子便动了一下,一众太监们也sāo动了起来,人人不敢相信东厂的人说杀就杀。


  两个番子喝骂一声,冲上前去便要拖程宝出来,程宝因为难以相信而整个人还愣在那,周围的太监们又不敢出来替他挡番子们,眼看那两个番子就要把他拖出来,猛不丁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使得袁大海一惊,本能的扭头看去,来的人却是纪用,忙迎了上去抱拳叫道:“纪公公!”!。你们想干什么?!”


  程宝没有想到东厂的人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就要拿自己,又气又急,他又是个瘸子,哪里禁得住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子折腾,只几下,便给按倒在地,旋即被拖往一边,屁股一疼,便被踢进了那帮小太监当中。


  不等他再次开口,耳边便听那千户喝了一声“搜!”顿时大门内又冲进来几十名黑衣番子,径直冲进了监内。那些怕事的,或是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御用监太监们这下可惨了,那些番子见人就抓,根本不容他们叫唤,一时间,堂堂二十四监的御用监内是鸡飞狗跳,哀号声此起彼伏。有怕得很的更是扯着嗓子尖叫,那声音传到两边的尚宝和印绥监,听得两监的人脸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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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一章 血腥的内廷(十一)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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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文有误,尚宝监掌印为东厂四大档头之一的刘应坤,吉安应为印绥监的掌印太监。另书中所出现的掌印级别的太监,都是采用历史真实人物,并非虚构。(天启四年阉党与东林决战前夕,据史载,内廷二十四监有半数掌印被调换,并有相当部分太监被发配凤阳或南海子服苦役,另有部分被杀。)

  …………


  纪用可是老熟人了,亏了他,在南海子擅杀管事太监周明的事才被压了下来,否则石元雅那边还真不好交待。也亏了他,这才有了黑旗的重建,再加上这位纪公公将来可是去监袁崇焕军的,且是位宁死不退的“好汉公公”,所以袁大海便对他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当下迎了上去,抱拳叫了一声:“纪公公!”


  不想纪用却冷着脸从他面前直接穿了过去,弯下身去将程宝扶起后,扫视了眼众黑衣番子,眼光落在被四个大汉抬着的周阿宝身上,语气很是不满的对袁大海吩咐道:“袁千户,还不快把周公公放下!”


  “纪公公…”


  纪用的态度和命令让袁大海不由有些尴尬,也有些为难,迟疑一下,还是道:“属下是奉王公公命令…”


  不等他说完,却被纪用挥断了:“咱家知道,不过这事跟周公公他们没关系,你且放人,有什么事咱家担着便是。”


  “这?…”


  纪用这是唱的哪出?袁大海暗自狐疑,不明白纪用这是要干什么,更吃不准是否要按他的意思办。


  见袁大海犹豫。纪用也有些不快:“怎么,咱家说话不管用?莫不成要刘公公亲自于你说?”


  “不敢!”


  一听纪用把刘应坤给抬出来了,袁大海再也不敢多想,马上爽快道:“属下这就放人!”把手一摆,吩咐那些番子:“把这位公公放下。”


  “是,千户!”


  四个黑旗番子如释重负,迫不及待的便把周阿宝给放到了地上,人落地后,周阿宝仍是晕晕糊糊的,却也有种更踏实了的感觉。眼皮翻都没翻,就又“呼噜”起来了。他这样子看在那帮御用监小太监眼里,当真是哭笑不得,想去叫醒他,又不敢,不叫醒他,眼睁睁的瞅着掌印公公这般丑态,当真是把个御用监的脸面给丢尽了。


  见袁大海肯放人,纪用心下满意,此地人多。不方便与他直说,便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袁千户可否借步说话?”


  听纪用这么说,袁大海知道对方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与自己说,想必与这御用监大有干系,当下点头道:“公公请!”


  “好!”


  纪用又朝一脸疑惑的程宝点了点头,叫他带人将周阿宝抬到他屋中休息,这才与袁大海一前一后进了监堂。堂外,张德喜带人守在外面。不让任何人进去,那些御用监的太监也仍令他们呆在原地,不得四处走动。不过番子们的态度比先前要好上许多,少了些打骂,气氛算是缓和下来了,这让太监们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


  “不知公公为何阻止属下?”


  进屋后。再无外人,袁大海便直接问出了心中的困惑,他可是受司礼掌印王体乾的命令来御用监办差的,纪用虽也是宫里的人,但不过是尚宝监的行走随堂太监,论级别,并不比自己强太多,若是来的人是刘应坤。那又是一说,毕竟刘应坤是东厂的四大档头之一,是他袁大海的直接顶头上司,可他纪用却不是四大档头,按理。他不该闯进来喝阻自己!

  纪用知道袁大海在想什么,叹口气道:“这事与周程二位公公无关,你难为他们做甚?”顺手将自己方才进来持的刘应坤的腰牌递给袁大海,说道:“刘公公的意思是要你只拿正主,莫要牵连无辜。”


  刘应坤的腰牌自然可以命令东厂的番子们,纪用持了他的腰牌,外面守卫的黑旗番子自然不敢拦他。袁大海心下了然,但仍是有些不安道:“可是若不拿了他们,属下怕不好跟王公公交待。”


  纪用“嗯”了一声:“无妨,刘公公知道你的难处,所以让咱家转告你一声,御用监是有小人,但只一人。”


  “是谁?”袁大海精神一振,旋即惊醒过来,失声道:“莫非是那个不知下落的监丞?”


  纪用抬眼看了眼监外,压低声音道:“不错,正是此人,其实齐焕友和外朝私通之事,刘公公早就查到了,但为不打草惊蛇,所以一直以来没有动他。方才听人说你带人往御用监来,刘公公便猜出你要干什么了,怕你滥杀无辜,这才让咱家让阻止你。”


  “请公公代我谢过三档头!”袁大海谢了声后,眉头一挑:“公公可知这姓齐的现在何处,好让属下将他捕拿归案!”


  听袁大海问齐焕友的下落,纪用脸色一动,似是内心十分痛楚,半响,方在袁大海困惑的眼神中,缓缓说道:“此人现在孟公公那里。”


  “大档头?”


  人怎么在孟忠那里?!袁大海不敢相信,孟忠可是魏忠贤的心腹太监,替他一手掌管东厂,名列四大档头之首,其人更是司礼秉笔太监,无论怎么看,他也不可能和东林党搅在一起,但现在纪用却说跑了的监丞齐焕友在他那里,这令他无比惊讶,咽了咽喉咙,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


  纪用心中的惊讶不比袁大海差,见他这样,也是苦笑一声:“这事不止你袁千户不信,咱家更是不信……但事实摆在眼前,齐焕友眼下便在孟公公那里,所以.……”说到这,纪用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请公公明示,这人属下是拿得还是拿不得?”若齐焕友真在孟忠那里,那孟忠势必不干净,但此人是东厂的大档头,又是司礼秉笔太监,自己冒冒然的跑他地盘拿人,只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再加上先前与他的不对付,闹得不好,说不得自己便给折进去了。袁大海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立即去将齐焕友抓来,他很想请纪用给自己指点一二。


  纪用却是没有告诉他怎么办,只说:“拿与不拿是你的事.……”顿了一顿,突然轻笑起来:“依袁千户的为人,怕这问题不应该问咱家吧?”


  闻言,袁大海沉默下来,半响,方才抬眼凝视纪用,一句话也没有说。纪用也没有话与他说,二人在那片刻无语后,纪用突然感慨道:“今日之后,怕咱家与千户再难有见面之时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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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二章 血腥的内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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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二章 血腥的内廷(十二)

  纪用莫名其妙说这话干什么?

  袁大海不明白纪用这话什么意思,不解的望着他。(du kank

  纪用没有吱声,而是很是多愁善感般的迈了几步,尔后停下静静的望着窗外,似是在对袁大海说,又似是自言自语道:“皇宫虽大,但咱们这些人,就是那笼中的鸟儿,想要扑腾扑腾翅膀都是不敢想的。如果有机会,还是想出宫看看、转转的,这宫外再不好,也总比呆在这皇宫里看着他们斗来斗去好的多…”


  “纪公公,属下不是太明白您的意思。”袁大海听得一脸糊涂,直觉告诉他,纪用身上肯定发生什么事了。


  纪用长叹一声,悠悠转过身来,正视袁大海道:“前日司礼监的李公公来找我,问咱家愿不愿意出宫,咱家已经答应了,明日便要赴任,所以今后怕是再难与袁千户见面了。”


  “恭喜公公,贺喜公公!”


  纪用刚说完,便见袁大海兴奋的抱拳向自己道起喜来了,瞧他高兴的劲,就好像自己又升官发财般,看得纪用是晒然一笑:“咱家有什么值得好贺的?”


  袁大海满脸笑容道:“公公能够外放,多半就是一地镇守,如此美差,当然值得贺喜了!”


  纪用听后,却是苦笑一声:“你道咱家这回是捞了个美缺吗?非也,非也…”


  袁大海一愣:“怎么?…”


  纪用两手一摊,自嘲似的道:“咱家这回是摊上的可是个棘手的差事,凶险得很,一个不小心,怕这颗脑袋就丢那了。也怪咱家心急,一直都想出宫离京寻个外放,所以李公公一说,便满口答应,事后才知是去关外做监军,这后悔也都来不及了,唉…”


  “李公公到底要公公去哪?”


  袁大海隐约猜出纪用怕是要去宁远监军了,不然他不会这么说,但不敢确定。


  果然,纪用说道:“李公公让咱家去关外监军。”


  “关外!”


  是了,是了,纪用要去宁远监袁崇焕的军了,袁大海想都没想,脱口便叫了起来:“公公可是去宁远监军?”


  “咦?”纪用吃了一惊,失声道:“你怎么知道咱家要去宁远监军?”


  “我…”


  袁大海一时语寒,脑子飞速转动,忙道:“不瞒公公,属下也是猜的,尔今关外只有宁远、前屯等地尚在我大明手中,而公公要去关外,想必不是宁远就是前屯了,除了这两地,属下倒真想不出这关外还有什么地方值得公公去的。”


  听了袁大海的解释,纪用点了点头,没有多想,道:“你猜的不错,李公公这回派给咱家的差事便是到宁远监军,唉,咱家这回可真是走到刀尖上了,原以为能够外放一地镇守,不想到了,却是让咱家去关外监军,这算什么事。”言语间满是自嘲,也满是不平。


  听纪用的语气,显然对去关外监军这个差事十分不满,一点也没有那个身披甲胄,毅然站在城头指挥督战,宁死不退纪监军的风范,这让袁大海有点怪怪的感觉。但想人总不会天生就是英雄,想必纪用到了关外后才有所改变的吧。


  眼下关外局势不容乐观,山海关外大片土地已落后金之手,孙承宗虽竭力维持,并积极拓展,终不过往关外拓了百里,辽阳等重镇仍在后金之手,山海关随时都要承受后金军的大举攻击。宁远、前屯、中左所等地虽已筑城,但百废待兴,尚未见规模,纪用于此时前往宁远监军,无疑真是把脑袋提在裤裆上了。袁大海知他日后有扬名之威,但纪用却是不知,所以此行宁远监军确是谈不上有什么可贺之喜的。言念于此,袁大海只好改了说辞,道:“关外虽乱,但我大明仍占主动,女真鞑子再强,不过区区数万之众,只要我大明防守得方,任用能臣干将,想必局势会慢慢变好,届时,公公在军中,总是能立些功劳的,他日回京,司礼监中说不得会有公公的一席之位。”


  听了袁大海的话,纪用莞尔一笑:“袁千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属下但说真话而已!”袁大海陪笑道。


  纪用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其实咱家倒也不是怕了女真鞑子,害怕丢了性命,咱家只是自感无甚才干,怕到了关外后,和将帅有所冲突,反而误了国家大事。你也知这自古以来,内监监军者,多半是没有好下场的,做得好,那是本份,无人会提你功劳,做得不好,那更是背负骂名,更有甚者,这战败失地的罪责便是要尽数推了过来的。”


  袁大海闻言,点了点头,他知道所谓监军由来以久,自古以来,皇帝要控制出征在外的军队,就需要在军队里有自己的耳目,这就是历代的监军制度。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是做皇帝的最大忌讳,而设了监军之后,皇帝这担心便大大的减弱。


  而监军有文臣,也有太监。秦汉时,便有“监军御史”之职,以后各代都有派遣文臣监军的制度,但与文臣监军相比,太监监军之制要出名得多。据史载,最早用太监监军是始于唐朝的,当年唐玄宗依靠宦官帮助发动政变才得以为皇帝,上台后便任命宦官为将军,从此太监监军成为惯例。然而大多数宦官既无军事常识,又因身处深宫,对社会缺乏正常的判断能力,所以往往会误事。最有名的便要数唐代的监军大太监边令诚了。


  安史之乱爆发后,唐玄宗派遣宦官边令诚为监军,监督封常清、高仙芝率领的平叛军队。边令诚无军事之能,一心贪功,逼迫封高二人出潼关而战,结果一战而败,事后边令诚则向玄宗报告说封高二人无故弃守,结果玄宗立即派人将这二人处死。二人死后,唐军焕散,潼关天险失守,玄宗只能西逃蜀地,终成“太上皇”,大唐也由盛转衰。


  到了宋代,监军太监也有很多,有宋一代,宦官具有杰出军事才能者也是层出不穷,如王继恩、李神福、邓永迁、张景宗、李宪、童贯等人。而到了大明永乐朝以后,因成祖起兵时太监助力甚多,故成祖登基之后便开始委派太监监军。太监监军和文臣监军并列,可以直接向皇帝密奏,但不同的是,文臣监军不能监察自己的朝臣上级,而太监监军正可以监视这些朝臣。所以,这派太监监军实际上是皇帝对边将的不放心之举。


  当然,也正是因为太监是皇帝身边的奴才下人,也因为他们中有很多人并无军事才能,只知道瞎指挥,打小报告,故而很是不得边将之喜,由此闹出的事情也很多。此番纪用前往宁远监军,便是代表皇帝,更是代表魏忠贤,因此,他的担忧不无道理。若后金不来犯还好,一旦来犯,怕他这监军和宁远的那些文官武将们就要有大矛盾了。


  !#——

  第一百六十三章 血腥的内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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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三章 血腥的内廷(十三)

  娘的,左眼肿得与牛眼般,当真是泪如雨下,昨日蒙头睡了一天,今日稍好,变成黄豆大小,虽仍不可出门见人,但对着屏幕尚可,这便赶紧更新。(duk an ,


  欲当厂公,挥刀自宫?


  …………


  “厂臣魏忠贤功在社稷,海内之共见共闻,业已铭刻金石,无容职赘,至其身任辽事,誓言恢复,枭灭逆虏,任用纪用、刘应坤、陶文等,而关内外御敌之伏甲军器马匹悬帘等项,俱以家资置办,日逐解来,又助军需。臣方一意巡缉,严警诸营将吏,不敢贪懦营私,不敢馈遗隐串,改虚为实,化贾为真,易怯为勇,以有今日。浞古内臣谁有出其右者。”——辽东巡抚袁崇焕奏称。


  ……….

  宁远之战后,总兵赵率教与纪用又固守锦州,史载纪用身披甲胄,亲冒矢石,力督官兵拼力抵抗,挫后金军于坚城之下。后金军攻锦州不克,挥师又攻打宁远,也被袁崇焕及监军太监刘应坤督军击退。后金军再回攻锦州,仍不奏效,劝降信亦被监军纪用拒绝,无功而退。是次战役,毙伤后金军数千人,史称“宁锦大捷”,是继宁远之战后明军取得的又一次重大胜利。而不管是宁远之战还是宁锦之战,纪用在其中的表现都是让人刮目相看的,算得上对得起大明,对得起天地良心了。由此自然可以得出,纪用没有和袁崇焕发生过任何矛盾,否则依袁崇焕的性格,怕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更不可能在之后的奏报上为他单独请功。这与阿谀奉承没有关系,而是实打实的功劳,由不得任何人抹灭。其实对袁崇焕的种种表现,说他是阉党是一点也不为过的,虽然提拔他的人是东林党,但重用他的却是魏忠贤,也正是魏忠贤给了这位广东“南蛮”一个无比广阔的的舞台,在这个舞台上,袁崇焕尽情的挥洒着,演绎着一幕幕悲喜剧。


  当然,历史的真相是什么,在没有见到当事人,在没有完完全全弄明白之前,袁大海是无法下定论的。伟人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同样,对袁崇焕,袁大海自认现在无法给他一个评价,一切都要等见到真人之后才能定论。他不可能凭借着教科九天文学络历史发明家的种种言论来判定一个人是不是就那样。


  耳听都不见得为真,只有亲眼所见怕才能为实。又也许,亲眼所见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纪用此去,有惊无险,他所担心的问题也并没有发生,袁崇焕对他很客气,相当的客气。当然,这些同样是袁大海知道,纪用不知,所以他不能说得太多,言多必失。


  “公公但只要问心无愧,心中所虑自然不复有之。”袁大海安慰道,尽量让纪用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问心无愧…问心无愧…”纪用小声念叨两声,突然眉头一舒,笑道:“袁千户当真是说到咱家的心眼上。”又饶有深意的看了袁大海一眼,道:“刘公公让咱家交待你的,咱家都交待完毕,你还有要事要办,咱家也不与你多说,但望你好自为之。”


  一听纪用要走,袁大海也不留,忙道:“属下送公公出去。”说着便躬身要送纪用出门。


  纪用摆了摆手:“就不劳袁千户了。”朝门外走了几步,又扭头有些不放心的对袁大海叮嘱道:“袁千户莫怪咱家多嘴,其实宫里的事情,有时候你看着简单,但真要一头趟上去,就不那么简单了。”


  什么意思?袁大海怔了怔,问道:“公公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交待属下?”


  纪用哈哈一笑:“没有,该说的咱家都说了,你也不要多想,但只问心无愧便好,问心无愧便好,呵呵。”说着头也不回便出了御用监。


  待纪用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后,袁大海还沉浸在他刚才那句话中,摸不透纪用那话倒底是什么意思,是在提醒自己什么?以纪用为人,不会莫名奇妙说这些的,他定是想对自己说什么,但却碍于什么,不肯明言,他到底是想对自己说什么呢?一时间,袁大海陷入沉思,想弄明白这个纪公公到底有什么不能明言的事不肯与自己实说。


  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想到什么,袁大海不由有些头疼,瞅见太阳快要下山,不由一个激灵,脸迅速冷了下来,挥手叫来张德喜,吩咐道:“齐焕友的下落已经查清,你马上带人随我去抓人!”


  张德喜一喜:“姓齐的在哪?属下这就去把他抓来!”


  袁大海鼻子一抽:“在孟公公那。”


  “啊?”张德喜一惊,反应跟刚才的袁大海一样,呆在了那里。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袁大海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人已经率先往外走去。见状,张德喜不敢多想,忙招了一队黑旗番子随他快步跟了上去,余下的番子们继续控制内三监,在没有得到命令前,御用监的人仍是一个都不得走脱。


  ………………


  孟忠是司礼秉笔,东厂大档头,但没有明兼二十四衙门的掌印,所以二十四监严格算起来都不是他的地盘,不过他这会却在内官监,与他在一起的除了内官监掌印孔祥、少监王礼、还有尚衣监的少监赵全、司礼监的随堂安有禄等人。


  一众大小太监们一人一只椅子坐在内官监中,屋内伺候的小太监们都被撵了出去,少监王礼充当了倒茶递水的角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消息还没有过来,孟忠倒没有不耐烦,孔祥和安有禄他们却是明显等得不耐烦了。安有禄想开口问问,但见孟忠和入定老佛般纹丝不动,想了想还是坐了下去,其他人见状,只好继续等下去。


  就这么约摸等了小半柱时间,方听堂后传来脚步声,孔祥等人循声看去,却是东厂四大档头之一,司礼监的随堂太监张文元一脸喜色的走了出来。


  “大档头,那小子招了!”张文元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神情很是得意。


  等到现在,等得就是这个好消息,孟忠的眼睛终于睁开了,枯瘦的面庞上浮现一丝喜色,微一点头,说道:“招了就好,招了就好……”


  “公公,咱们是不是立即向千岁报喜去?”


  急于立功的张文元迫不及待便要将这个好消息通报给魏忠贤,孟忠两眼一眯,刚要说马上就去,就听门外传来声音:


  “启禀各位公公,东厂掌印千户袁大海领人把咱们大门给堵了!”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御马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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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四章 御马监


  算了,不偷懒了,以后每章都拟个标题吧。
……

  夕阳西下,微风轻拂,但闷热之感却不曾稍弱,相反却是越发叫人发燥,比起白天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按理,还未入夏,白天气温再高,到了晚上,总要凉下来,而且夜里怕还要凉得很,但今儿这鬼天气却让人实在琢磨不透了,就连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是头一回遇上这等天气,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但大都离不了年景好坏上,真往朝廷里联系的,还真没几个敢。精明的商人则从这不同往年的天气上看出了商机,盘算今年怕又是个灾年,得抓紧时间屯点粮食,等到灾荒来时,好狠狠赚上一笔。穷苦百姓则是哀声叹气,埋怨老天爷又作弄人了。钦天监的官员则习惯性的准备夜观天象了,好能将这反常的天气和星象联系上,以免皇帝和内阁大臣们询问时,吱吱唔唔的没个说法。


  闷热的天气使得一向不怎么在意冷暖的天启也都有些不适应,好在最疼他的巴巴早令人从地窖取来冰块,把个屋内搞得极其凉快,这才没有辗转难眠,误了明日的早朝。


  ………….

  御马监内,琴声已经停了很久,也不知是受了这闷热的天气影响,还是没有足够的闲情雅致,虽然白嫩的双手仍轻抚在琴弦上,但抚琴人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远处。


  这一刻,没有人敢打扰这位御马监的掌印公公,静,一切是那么的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远处才传来脚步声,听脚步声,来人走得很急,似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通报。


  直到那脚步声距离不足十丈时,涂文辅的嘴唇方微微一动:“是曹文吗?”


  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是,公公,奴婢是曹文!”


  伴随着让人剌耳的声音,御马提督太监,掌腾骧四卫营并提督京营四大卫营的曹文出现在涂文辅的面前,一躬到底,极为恭谨地立拱手立在那里。他的声音很难听,如同公鸭嗓子般,听起来是那么的诡异,令人不禁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


  御马监不同其他衙门,除了掌印太监外,另有监督太监与提督太监两员,下有监官、掌司、典簿、写字等员,掌腾骧四卫营马匹及象房等事。


  涂文辅集天启、奉圣夫人、魏忠贤三人宠信为一身,除兼掌御马监外,还提督京营四大卫营,节制太仓与节慎库,是名符其实的“兵财”双掌的要监。


  盘子大了,管的事便多,这曹文与另一监督太监马有便是他的左膀右臂,外人称之为“哼哈二将”。这“哼”便是指马有,因为这人脾气很大,一天到晚从不给人个好脸色,哪怕在涂文辅面前,都是冷冰冰的,遇上不满意的事,冷哼是他的拿手好戏。“哈”则是指这个声音如同公鸭般的曹文,与马有不同,曹文一天到晚都是笑呵呵的,不管对上还是对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他那招牌式的笑脸从来不会褪去,二人合在一块,倒恰恰应了那“哼哈”二将一说。


  但与马有相比,曹文的为人却要歹毒得多,心计也阴沉,所以又被人唤为“笑面虎”。但有一点却不容置疑,那就是不管是马有,还是曹文,对涂文辅的忠心都是没有说的,当真可以用忠心耿耿来形容二人对涂文辅的忠诚,否则,以涂文辅的精明,又怎么会放手将御马监的大事小事交给他们呢。


  从管事的职责来看,马有是文,曹文是武。马有管的是御马监和京营的大小俗务钱粮,而曹文则是提调腾骧四卫和京营四大卫营,兵权在手。二人一文一武,相互配合,可谓是绝配。诺大御马监中,也只有这二人能够不经通传便可直接闯入,其他人,想都别想!

  …………


  对于这位心腹手下的声音,涂文辅已经见怪不怪,眉头并不曾皱上一下,眼皮稍稍抬了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也不知他是喜是怒,淡淡的对曹文说了句:“来得这么急,是不是有消息了?”


  “公公英明!”


  曹文谄媚地的将头往前凑了凑,一脸笑容道:“属下奉公公意思,将南海子的消息放出去后,不出公公所料,那帮人真就奔南海子去了……”说完,迟疑一下,又道:“不过好像周淮安没有现身。”


  “嗯。”


  涂文辅的反应如同这消息在他意料之中般,微“嗯”一声后,沉声道:“石元雅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糊涂人,如咱家没有算错,怕他这回宁愿当糊涂人,也不肯做聪明人,否则,他就不是石元雅了。”


  曹文点了点头,嘴巴一动,问道:“公公,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公能够赐教!”


  “说。”涂文辅并不曾动一下。


  曹文道:“咱们御马监跟他东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却不知公公为何要给东厂的人使这个绊子?”说完,静静的立在那,等着涂公公的解惑。


  听曹文问这个,涂文辅微微一动,缓缓的看了他一眼,问他:“曹文,你跟咱家好像也没几个年头吧?”


  见涂公公这般看自己,曹文知道自己冒昧了,忙道:“属下惭愧,在公公身边伺候才四年。”


  “四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了…”涂文辅说着轻轻的将长琴推到一边,起身走到一边的茶几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他那不经心的动作,不经心的话语听在曹文耳里,却是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公公,属下对公公可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


  涂文辅微微一笑,上前扶他起来,和声道:“你起来,咱家有说你的不是吗?”


  “那?…”曹文仍是后怕,以为自己触犯了涂公公什么大忌。


  “有些事,咱家能告诉你们的,自然会告诉你们,不能告诉你们的,你们知道了也没有好处。”涂文辅没有理会曹文的慌张,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曹安忙道:“是,公公教诲的是!”后背却是有些凉意。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司御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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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司御之争

  定了片刻,曹文又请示道:“请公公示下,下一步属下要如何做?”


  涂文辅皱了皱眉头,吩咐道:“那些女人孩子逃出来后,你想办法派人混在其中,设法让他们到京城来告御状。”


  闻令,曹文有些为难道:“可救人的是周淮安的手下,属下怕咱们的人不好混进去。”


  涂文辅扭头看了眼曹文,冷哼一声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咱家必须看到这些人出现在京城当中!”


  曹文一凛,忙道:“是,公公!”


  涂文辅又道:“这些女人孩子可是东厂最大的把柄,事情闹大了势必惊动皇上,如此一来,这屁股自然要有人来擦,到时,哼哼…”说到这,他牙齿微微一锉,目露凶光,冷冷道:“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东厂压过锦衣卫,否则,咱家的御马监得喝西北风了!”


  听涂公公这般说,曹文不迭的拍了声马屁,赞道:“公公英明!”
……

  东厂这段时间在京城挺嚣张的,听说新任的掌刑千户袁大海颇得魏公公宠信,接连干了几件大事,不但重建了黑旗箭队,还杀了朝廷命官,拿了吏部尚书**星和都察院的左光斗,甚至闯了诏狱将钦犯汪文言和熊廷弼给抓到东厂去,而锦衣卫那边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隐然已经落了下风。


  京中现在但提厂卫,总是说东厂番子的多,锦衣卫倒似空有其名一般,提到的也多是语含挖苦,寻常百姓也是怕东厂的多,怕锦衣卫的少了。可以说,眼下这情形,东厂已经稳稳的压过锦衣卫,成了魏公公最器重的衙门,但要用人之时,也都是调的东厂人马,视锦衣卫于不存在一般,这种态势显然是不为内廷外朝所喜的。若是再让姓袁的继续折腾下去,谁又敢保证魏公公不会心血来潮,把个锦衣卫就给暗中并给他东厂呢。


  御马监是什么?那是仅次于司礼监的第二大衙门,如果说司礼监是大明朝的内阁,那御马监就是大明朝的兵部!原先司礼监就提掌东厂,但锦衣卫却不属他管,所以说,某种程度上,御马监的权力并不比司礼监差,可一旦让司礼监再拿下锦衣卫,那御马监的地位可就真的一落千丈了。


  而东厂和锦衣卫明争暗斗,曹文不管,但是这两家斗归斗,却绝不能合为一家,不然,合并之后的厂卫声势实力之大,御马监空有腾骧四卫和京营四大卫营,怕也拍马不及他厂卫了。外人不知道,他曹文不可能不知道,别看京里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马不及御马监的多,可出了京你再看,哪地没有他厂卫的暗线爪牙,没有他们的秘密力量,就连属国朝鲜和交趾他厂卫都设有机构,把这些力量全归拢起来,那实力可是惊人的大。因此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厂卫一家,或者东厂压过锦衣卫,暗中吞并锦衣卫的人马,否则,最终得利的不但但是他东厂,更是他司礼监!


  而越发强大的司礼监显然不是御马监诸位公公乐于见到的!

  打永乐年起,司礼监和御马监便有过交锋,一段时期,御马监还一度占了上风,压了司礼监一头,但好景不长,百多年来,御马监都被司礼监压得死死的。司礼监的人可以提督东厂,可以提督京营,甚至可以提督御马监,可是御马监的掌印却很少有入司礼监的。现今涂公公虽说进了司礼监,可那也是托奉圣夫人的福,托皇上的福,要不是奉圣夫人和皇上,怕魏公公再怎么欢喜涂公公,也不会让他入了司礼监。而涂公公年纪轻轻就身兼要职,再进一步的空间实在太大,比司礼监的李永贞、王体乾、梁栋他们都更可能出任下一任的掌印。


  这些不是秘密,李永贞那些人不可能不知道,魏公公毕竟老了,而涂公公却年轻得很,只怕用不了几年,这内廷当家的就要换人了。因此,阻挡涂公公进步的最大阻碍便是来自于王李梁等司礼监,试问,谁会愿意让一个御马监的“外人”一步登天成为压在他们头顶上的“掌印老祖宗”呢!


  一切保持原样,是最符合涂公公利益的,但若是东厂把锦衣卫给吞了,那将来是什么样,谁也保不准了。就算魏公公有心保举涂公公再进一步,王体乾、李永贞他们能愿意?有了厂卫这等利器,只怕涂公公怎么死的都说不清。


  因此,于公、于私,曹文是打心眼里对涂公公的计划感到佩服,阻止东厂崛起不仅是涂公公的大事,更是他曹文的大事,傻子也知道,涂公公升上去后,留下的空缺只会从他和马有之中诞生,而御马监掌印之职实在是炙手可热,他曹文做梦都想!

  只要周淮安的人把南海子的老弱妇孺给救出来,这帮官员家眷便是活生生的铁证,到时,群情激愤之下,魏公公就是再想护着袁大海,怕皇上也不答应。只要那个爱出风头的袁大海被拿下,孟忠那些大档头不足为虑。连带着,东厂的声势便会被强行打压下去,如此一来,东厂想要再压过锦衣卫,可就难了。


  其实曹文知道锦衣卫的许显纯前些日子来访过,涂公公与他密谈了一个下午,具体谈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但从之后涂公公一反常态,让自己搜集这几日东厂所作所为一事上来看,八成涂公公和许显纯达成了什么共识。这种共识是什么,怕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曹文心知肚明,但涂文辅不与自己明说,他也不好点破。他之所以能在短短四年内从一个小小的典司一跃而为御马监的提督太监,不能说没有真本事,这察言观色,揣摩上意的本领更是胜人一筹。既然涂公公不喜欢自己知道太多内情,他便知趣的不问。张嘴准备告退,好去安排人混入南海子那帮人中,正要开口,却想起一事,忙道:“公公,周淮安曾坏我御马监几件大事,如今却要借他之手救出南海子那帮人,属下怕会有什么变故,毕竟此人与咱们不是一条路上的。是不是?……”抬手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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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六章 借刀杀人


  曹文想除掉周淮安,因为这个人曾在去年暗中破坏过他御马监的几件大事,腾骧四卫营的总兵许继迁便是死在他的手中,上个月更是领人暗杀了御马监派驻大同的监军太监葛荣。此番虽要借助他之手给东厂使绊子,但曹文认为一个死的周淮安才能让人最安心。


  涂文辅倒没有曹文这般对周淮安如此重视,不以为然道:“周淮安自诩江湖侠士,实际不过是一郁郁不得志的匹夫而已,论勇,他有几分,论谋,他却差得远。此等有勇无谋之辈,靠得不过是拳脚功夫,目无法纪,真要做成大事,他还嫩着呢。”


  稍顿,冷冷一笑:“这人最重情义,王纪当年对他有救命之恩,此番王纪家小遭难,周淮安不可能坐视不理,咱家可是等着他的好消息呢。不过此人与我御马监为敌,咱家也不能不防他一手…”


  说到这里,涂文辅负手朝亭外走了几步,停在石阶上,闭目沉思片刻,尔后转过身来吩咐曹文:“你去安排一下,从腾骧四卫挑些好手出来,等到周淮安露面,就送他上路!”


  “是,公公,属下一定将周淮安人头双手奉上!”


  曹文一脸自信,周淮安身手再高,不过是匹夫之勇,难道他一个人能对付得了腾骧四卫营的众多高手不成!他那些江湖上的同道,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不足为虑!

  “公公若无其他差遣,属下这就去安排!”曹文说着便躬身要告退。


  涂文辅没有留他之意,点了点头,曹文忙轻轻向后退了几步,转身便要离开。走到亭院门口时,涂文辅想到一事,忙又叫住他。


  “慢!”


  曹文应声而停,回身望着涂文辅,问道:“公公还有何吩咐?”


  涂文辅目中精光微露:“不要在京城杀他,此人在绿林之中颇有声望,且与京中东林党人有所联系,若在京中杀他,易招来闲言碎语。眼下京城里可是有一台大戏要开锣的,咱家可不希望听到什么有关御马监的流言。”


  “公公的意思是?”不在京城杀周,那在何处解决他?曹文有些困惑,静侯涂文辅进一步指示。


  涂文辅正要说在城外就除掉周淮安,突然心念一动,对曹文道:“据说这周淮安跟孙承宗关系密切,有传言说他曾在孙的帐下效过力,后不知什么原因流落江湖之中,此事你可有查探?”


  周淮安的底细曹文早就派人查探过了,听涂公公问起,忙道:“回公公,据属下手下那些探子打听,周淮安确是曾在孙承宗的帐下效过力。”


  “嗯…孙承宗…孙承宗…”


  听了曹文的话,涂文辅眉头一锁,轻声连着念了几次孙承宗的名字,眼神游移不定,似在想什么要事。曹文不明他的用意,立在那里不敢出声打扰。


  片刻后,涂文辅打定主意,猛的吩咐曹文道:“先别急着除掉周淮安,留住虎子,以待日后深入虎**…你派人设法逼他出京,沿途将他慢慢逼上困境就行了,千万不要逼上绝路。知道吗!”


  “将他逼上绝路?不杀他了?”听了涂公公这个命令,曹文愣了愣,十分不解的望着涂文辅。


  见曹文不明白,涂文辅道:“孙承宗是帝师,此人位高权重,深得皇上信任,但却是东林党的要员,且手握兵权,即便是魏公公对他都要小心谨慎,轻易不敢招

  惹,实是个难缠的主!…”话锋一转,突然脸色一变,厉声说道:“不过魏公公不敢做的事,咱家可敢!他孙承宗仗着有皇上的宠信,不把咱家的御马监放在眼里,

  屡屡与咱家做对,接连驳回咱们好几员监军太监,这笔帐咱家早就想跟他算一算了!”


  一听涂公公要对付孙承宗,曹文顿感愕然,不等他有所

  表示,涂文辅余怒未消般又气冲冲的怒道:“山西巡抚汪大余跟孙承宗也是穿一条裤子的,姓汪的暗中坏了咱家与蒙古人的几桩大买卖,叫咱家损失严重,哼,如果


  没有孙承宗给他撑腰,他敢得罪咱家?!别人怕他孙承宗,咱家可不怕,咱家倒要看看,他孙承宗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


  一想到折在大同关


  卡的那几批运往蒙古的铁器粮食,曹文也不禁肉疼,那可是他亲自带人在山西联络几家晋商花了巨资购来的,原是要从蒙古人手中狠赚一笔,没想到上上下下


  都打点好了,却在出关的时候被守军给截下了,尔后更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就直接给充没了!因这些铁器粮食是朝廷明令禁止运出关的,御马监和晋商们的行为某种


  程度上是资敌**,所以涂文辅和曹文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事后才探明下令拦截的是山西巡抚汪大余,而暗中将消息通报出去的就是周淮安。


  此番新仇旧帐一起算,曹文早将周淮安恨得牙痒痒的,但他可没涂文辅的胆量敢直接找周的后台孙承宗算帐,不过现在既然涂公公发话说要对付孙承宗,那他自


  然也不怕。孙承宗再牛,不过是皇帝的老师,而涂公公在皇上心目中的份量也不轻,何况还有奉圣夫人和魏公公,真要撕破脸皮,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咱家不仅要借周淮安之手扳倒东厂那个新晋的千户,更要牵出孙承宗来,咱家这回要给他来个一箭双雕,让他们知道咱家的御马监可不比东厂锦衣卫差!”


  一通怒气发泄完毕,涂文辅迅速恢复冷酷的面颊,对曹文道:“周淮安如果真是孙承宗的人,孙承宗便不会见死不救!只要他敢参合进来,到时候,给东厂下绊


  子的可就是他孙承宗,而不是我涂文辅了!届时可不单单是我御马监要跟他孙承宗过不去,只怕魏公公和整个内廷都要跟他过不去了!咱家倒要看看,是他孙承宗的


  胳膊硬,还是魏公公的大腿厚!”


  “好一招借刀杀人,公公英明!”


  这声敬佩是曹文发自内心的呼喊,涂公公这招使得好,如果一切顺利,不但东厂的势头被压下去,孙承宗也将成为魏公公的大敌,任谁也想不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会是御马监!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暴风雨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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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八章 暴风雨之夜


  老天爷像是玩弄世人般,刚刚还闷热潮湿的天转眼就雷电交加,暴雨如注。那“轰隆隆”的雷声不亚于二月惊雷,将个京城炸开了窝。暴雨来得太快,几乎不给人任何准备,等到第一声炸雷在京城的上空炸响时,那豆大的雨滴就已落了下来。好在时值晚间,街上行人寥寥,不然,这场暴雨也不知会将多少行人给淋成落汤鸡。


  让人高兴的是,暴风雨的到来让人们那颗被闷热憋屈的心得已释放,清凉瞬间而至,通体愉悦,这多多少少也算老天爷给世人的礼物了。


  闪电使得夜不再那么黑暗,狂风使得屋内不再那么闷热。


  司礼监内,墙壁上悬着的八盏长明灯在风的吹动下不住飘摇。明亮的灯光下,如老农一般和蔼可亲的九千岁魏公公正在凝神习字。此刻,他神情专注,静静的盯着眼前的字贴,手中的毛笔如千钧重般,迟迟不能落笔。等到终于决定要写后,每落一笔又要思忖良久。硕大的一个“魏”字在旁人手中一挥而就,但在魏公公这里,却好像难产的婴儿般,再急也生不出来。


  边厢上,却是另一派情景,人很多,也很热闹。


  九千岁在练字,李永贞和刚从银作局回来的王体乾却悠闲的对坐下起了棋子来,二人势均力敌,黑白厮杀,看样子,没个把时辰是分不出胜负来的。一边,许云鹤和梁栋、周清等人立在他二人身后默默观战,不时为一招妙棋叫好一声。


  慢慢写完自己的姓“魏”字的最后一笔后,魏忠贤才如释重负般长呼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窗外电闪雷鸣,树影森森,气氛恐惧而压抑。这让他本已放松的心再次紧了起来,心事重重地轻叹一声,轻轻搁下笔,朝边厢叫了声:“你们都过来吧。”


  听到魏公公的叫声,王体乾忙起身带着李永贞他们趋身走了进去。


  “千岁!”众人不约而同的叫了一声。


  魏忠贤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要说话,不急不徐地指着自己写的那个字问道:“你们说,咱家的字写得怎么样?”


  “好一个魏字,千岁真是写得一手好字!奴婢…”梁栋张口就要称赞,却发现周围的人都没有说话,忙知趣的闭上嘴巴,干笑一声。


  魏忠贤见状,微微一笑,没有说他什么,缓缓的将视线看向王体乾。


  王体乾微一阖首,走到书案前,先是看看那字帖,后又再看看魏忠贤写的那个“魏”字,最后偷眼去看魏忠贤的脸色,察言观色,知道魏公公这还是放不下心来,便轻声道:“千岁心中有事?”


  闻言,魏忠贤眉毛一挑,眼中精光闪烁,反问道:“何以见得?”


  王体乾微笑不语,低头仔细的看那“魏”字,目光闪烁游动,淡淡说道:“书字最忌书姓,每个人的姓距自己最近,容易失之于浮躁。尤其今夜雨不休,更添烦躁。千岁写这个字刻意求慢,本来足见功夫,唯独最后这一刻“鬼”字见了败笔…”说到这,他微微一顿,压低语声,很是诡谲地道:“由此可见,千岁这是心中有鬼!”


  “就知道瞒不过你。”魏忠贤竖了下大拇指,口气却平平淡淡,殊无赞赏之意。


  梁栋讨好似的插嘴道:“呵,千岁练这字是率性而写,直见真情!”


  魏忠贤不置可否,直起身,长出了一口气,扫视众人道:“王公说得没错,咱家心里是有鬼啊……明日朝会,皇上究竟是信杨涟的还是信咱家的,咱家实在是心里没底,要是皇上信了杨涟的,那咱家这颗脑袋怕真是保不住了,唉,试问,这会咱家如何能心安哪。”


  “千岁也不必太过担心,胜负五五之数,千岁未必会输。”王体乾摇头说道:“或许,胜机便在明日。”


  许云鹤也道:“是啊,千岁,杨涟满嘴胡言,皇上圣明,如何就会受他蒙骗了,要我说,明日定是他杨涟完蛋之日!”


  “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千岁还是安下心来,奴婢们可都指着千岁呢。”梁栋一脸的忠心。


  周清等司礼随堂们也纷纷表忠心,都说明日东林党绝讨不了好去。


  “若真能安下心来,咱家也不至于大字不识却要练什么字了。”魏忠贤苦笑一声,众人的话多半是安慰,他如何不知,但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只能等待明日的最终结局。在此之前,想什么都没用,这大明朝真正做主的还是皇上,也只有皇上能够保得了他。但想到自己先前去乾清宫求见皇上,却吃了个闭门羹,他这心还是七上八下的,奉圣夫人也不派人来传个话,透个底,一切都好像在迷雾中,这越发使得他难以自安。


  见魏忠贤心神不安,李永贞遂上前安慰道:“千岁放心好了,袁大海的法子必会奏效!杨涟那帮人不过是外强中干,真要见了那五百刀斧手,怕八成不战自溃,只消过了明日这个坎,咱们就能起死回生了。”


  听李永贞提到袁大海,魏忠贤忙望向他,问道:“袁大海那边怎么样了?”


  “袁大海把孟忠和张文元他们都关在内官监,眼下正在审那齐焕友,料想今夜便会有个结果出来。”说话的时候,李永贞眼里分明有诡异的笑意一闪。


  “孟忠不会背叛咱家的,咱家别的本事没有,但还是有识人之见的。”


  嘴上这么说,魏忠贤心里还是打鼓的。说孟忠背叛自己,他到现在也还是不信的,但齐焕友那个狗东西通了外朝却是事实,人躲在内官监也是事实,这让他不由还是信了几分。再加上王公和李永贞也说孟忠不可靠,他也只能让袁大海好好的审一审了。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那个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的人不是孟忠,但真审出来是他,那他自然也留不得孟忠了。


  “王公,其他衙门都解决得差不多了吧?”魏忠贤又问道。


  王体乾回道:“已经在按千岁的意思办了。”


  “嗯,好,这些混蛋敢出卖咱家,咱家容他们不得!告诉袁大海,有职事的杀,没职事的发到南海子,不清不楚的都撵出宫去,明日就是咱家过不去这个坎,也要拉上这帮王八蛋陪葬!”说到最后,魏忠贤的脸上满是杀意,与先前那和蔼可亲老农样是判若两人。


  “是,千岁!”


  #c——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公公,千岁请您自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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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公公留步!”


  周清刚出司礼监,背后就有人叫了他一声,他忙止步,回头看去,却是李永贞。om更新

  “李公公!”


  周清恭敬的叫了一声,他虽是司礼随堂,李永贞却是司礼秉笔,而且还是九千岁的亲信,论地位,他不及李永贞,论在魏公公心目中的份量,他更是差得甚远,因此在李永贞面前,他这司礼随堂只是个奴才,在对方面前,根本没自己说话的份。


  一躬到底,直身不解的问道:“公公有事?”


  “咱家找你自然有事。”


  李永贞四下看了一眼,将周清拉到一边,低声吩咐他道:“你去告诉袁大海,那些通了外朝的,不管有无职事,统统杀了,一个活口都莫要留下!”


  “啊!”


  闻言,周清大吃一惊,脸sè急变,害怕得结结巴巴道:“可…可是千岁吩咐有…有职事的杀,没职事的放,不清…不清不楚的撵出宫去…并未说统统…统统杀了啊?”


  “嗯?”


  话音刚落,就见李永贞很是不满的嗯了一声,随即拉下脸来,眼神变得很是yin沉,盯着周清的脸一动不动,看得周清是头皮发麻,暗自心惊。


  想到李永贞的为人,当下再也不敢迟疑,迅速点头道:“奴婢按公公的意思办!”


  李永贞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容瞬间浮上脸颊,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周清后。负手又回了司礼监。


  唉!……

  李永贞走后,周清轻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往内官监而去。他知道,自己这一去传令。怕今夜深宫里不知有多少条人命葬送在东厂之手了。


  …………


  道理、真相、王法、天理,在这个电闪雷鸣的夜晚都变得不重要了。


  孟忠冤枉,张文元冤枉,那些抱头蹲在地上哭泣的太监们更是冤枉。


  可是没有人关心他们是否冤枉,没有人在乎他们的生死,因为袁大海想让他们死。


  齐焕友是通了外朝,可是他去找孟忠却不是联络同党,而是向孟忠自首去的。


  在最初坚定自己所作所为一向隐秘,外人很难察觉,只要熬到明日天亮。一切便可尘埃落定,化险为吉后,齐焕友还是忍不住心惊ròu颤。疑心病让他无法镇定下去。在饱受内心惶恐折磨后,他决定自保,不管明日东林党能不能胜,他也不想再这样担惊受怕下去。


  齐焕友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不能直接去找王体乾,依王体乾的手段,只怕自己一开口。便被luàn棍打死了。寻思良久后,他决定去找同为司礼秉笔,也是自己老乡的孟忠孟公公。


  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够保住自己,那齐焕友深信。除了孟忠外再无他人了。


  可孟忠不是傻子,齐焕友找到他时,他便知道对方是有鬼的。对于这位老乡党说的话,老了快成激ng的孟公公更是不相信,所以他让张文元问话。


  王体乾在银作局的动静现在已经闹得宫里人尽所知了,身为东厂大档头,孟忠当然知道王体乾意yù何为。现在齐焕友来求自己保命,在没有彻底搞清这个齐焕友到底做了些什么前。他可不愿为了齐焕友得罪王体乾,进而引魏公公动怒。更因此惹来一身sāo。


  张文元不愧是东厂的二档头,用了些手段后。齐焕友便再也撑不住,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暗通东林党,为他们通风报信的事情全说了出来,还jiāo待了几个与他同流合污的太监。


  得到确切口供后,孟忠大喜,他要抢在王体乾前面将齐焕友的供词呈魏公公,并命令张文元马上持自己的腰牌出宫到东厂调人。


  清除内鬼的功劳可不能落他王体乾一人头上,再说,这事是东厂份内之事,他王公公凭什么就越过东厂行事!


  岂料,人还未出内官监,小太监就来报东厂番子把mén堵了。闻讯,孟忠大怒,袁大海再得九千岁宠信,也不过是东厂的掌刑千户,现在竟敢带人把大档头、二档头给堵了,这不是公然要造反吗!

  但让孟忠更想不到的是,等他怒气冲冲的带人要冲出去质问袁大海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人时,那个曾让他刮目相看,有心保举的袁大海却来了个先发制人,领着一队番子横冲直撞便冲了内官监,见到孟忠后,更是不容对方说一句话,即假传魏忠贤命令,直指孟忠通了外朝,现奉命锁拿归案!


  一听对方是奉九千岁之令来捕拿自己,孟忠当场就懵了,事情来得太突然,突然到一向激ng明的孟公公根本没有想到袁大海在信口胡扯!

  等到番子们将自己围得结结实实时,孟忠才醒悟过来,可惜他并没有挣扎反抗,否则以他的身手,番子再多,也困不住他。他选择的是束手待擒,他以为定是有人在魏公公面前进了自己的坏话,魏公公这才派袁大海来拿他。联想到今日宫mén紧闭和王体乾的举动,孟忠更加不疑,甚至认为陷害自己的就是王体乾,因为王体乾早就对自己出任东厂大档头不满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明人不做暗事,自己对魏公公忠心耿耿,青天可鉴,绝不是小人能够谗言陷害的。只要见到九千岁,真相便可大白!

  一心想见九千岁为自己鸣冤的孟忠自然不会反抗,他不反抗,张文元等人自然更不敢反抗,任由番子们将自己锁拿。内官监的一众太监们自然更没有人反抗,片刻功夫,上上下下三百多号太监就被一网打尽。一身伤痕的齐焕友也从后院被搜出。


  孟忠如何配合,倒让袁大海吃了一惊,原以为这个老家伙一定会动手反抗,到时自己再给他强按个拒捕的罪名,趁着现在谁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给他来个魂水mo鱼,借机除掉孟忠这个老东西。哪想孟忠却是一点也不挣扎,这让袁大海奇怪的同时也是暗松一口气。孟忠真拒捕的话,他还真担心拿不下他,若是让他跑到魏忠贤那里,那自己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搜到齐焕友后,袁大海不管他身上的伤痕是哪来的,给他来了个“二进宫”酷刑之下,齐焕友再次如实jiāo待,并在张德喜的授意下,将矛头指向孟忠,说是一切所为皆乃孟公公指使,事成之后可外放苏州织造。


  就这般,在孟忠不知情的情况下,袁大海利用齐焕友这份假供词,真真假假的给孟忠坐实了si通外朝的罪名,并第一时间将供词送到银作局。


  接到袁大海派人送来的供词后,王体乾也是吃了一惊,他也没想到孟忠会是幕后主使,仔细琢磨,发现这中间还是有少漏dòng的,但转念一想,便将这供词原封不动带到了司礼监。


  魏忠贤接报,同样也是不信,不过有人证和供词在,他也不禁有所怀疑。结果在王体乾和李永贞的刻意引导下,魏忠贤便让袁大海主审孟忠,务心将其同党全部查出。


  既然已经查出是孟忠在背后指使了一切,并在皇上那里进了谗言,那余下的事情就简单了,不外是审部问拷打,搜出同党。这些事情由袁大海来办便行,王体乾也懒得得参合进去,毕竟这下面的事情可是要沾血的,他堂堂司礼掌印,这种事情还是jiāo给其他人做得好。


  离天亮虽然还有几个时辰,但司礼监里可是没人有心去睡,大伙都呆在监中,等着天亮后一切见分晓。为了打发时间,王体乾叫人找来字贴,请魏忠贤照着字贴练练字,自己则和李永贞摆了棋牌,这也算是大战来临前的风度吧。


  外面发生的一切,孟忠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袁大海陷害了自己,更不知道王体乾和李永贞联合摆了他一道,也不知道魏忠贤对他已经不再信任,直到最后一刻前,他都坚信,哪怕王体乾真的想除掉自己,魏公公也不会见死不救的,而且自己是司礼秉笔太监,想杀自己只怕没那么容易!


  或许,天亮后,魏公公就会来见自己了。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孟忠荣辱不惊,即使身边张文元和卢祥他们害怕得要死,他也十分镇定的盘坐在地,像那老僧般打起坐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哽咽、哭泣和不甘的怒骂声在耳边不时响起。


  孟公公的心却是波澜不惊,不受四周杂音干扰。


  呼吸、吐气,一呼一吸之间,脑中一片空明。


  也不知过了多久,mén锁被人打开,随着mén缝的张开,火光顿时映得屋内一片明亮,也惊得数十个太监如受惊兔子般蹦了起来,睁大双眼恐惧的望着那些手持长刀的番子。


  捧着数尺长的白绫,袁大海轻轻的走到闭坐在那的孟忠面前,俯下身去,轻轻的说了句:“公公,千岁请您老自裁!”


  “什么?!”


  最先叫喊的不是孟忠,而是张文元,他不敢相信的望着那白绫,牙关不住发抖着,颤声道:不可能……‘


  “怎么会?…怎么会?…”!。
——

  第一百七十章 假仁假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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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怎么会?…”


  孟忠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袁大海手中捧着那段白绫却是那么的真,那么的切,洁白洁白的。


  刹那,他那本就没有人sè的老脸变得苍白苍白,在火光的映shè下,看上去是那么的可怖,那么的扭曲。


  “千岁不可能下这道命令的,绝不可能!袁大海,你休要méng骗咱家!”


  任孟忠再如何镇定,此刻对着那白绫,他也不能自已了。绝望、愤怒、不甘、委屈在一瞬间涌上心头,使得他的情绪变得激动,虽然他的双手双脚被铁链牢牢锁着,但那恶毒的眼神还是让袁大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公公,属下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千岁的命令啊,你这可是冤枉属下了。”


  见孟忠处于发狂边缘,袁大海一边暗自警惕,一边说道:“我看还是请周公公与你说吧。”


  孟忠面颊一chou,怒火似yù夺眶而出:“哪个周公公?!”


  在外等候的周清见袁大海把自己搬出来,虽然极度不愿意见孟忠,但还是硬着头皮从mén边闪了进来,轻声道:“孟公公,是咱家。”


  “周清,你来得太好了,你快告诉咱家,千岁不会让咱家自尽的!”


  一见周清,孟忠如溺死之人抓到救命稻草般激动起来,挣扎着往前迈了几步,迫不及待的想从周清的嘴里得到真相。


  不想,周清却好像见鬼似的本能往后一缩,尔后苦笑一声道:“孟公公,你还是想开些吧···”眨巴眨巴嘴,没有再说下去。


  “你!…”


  周清都这样说·他怎么会这样说,难道姓袁的说得是真的?

  孟忠内心痛苦万分,紧紧盯着周清,换着最后一丝希望缓缓问道:“真是千岁要我死?”


  周清没有说话,而是同情的别过脸去,依稀可见他的眼角红红的。


  无言胜有声,一切再明了不过,袁大海没有骗他·九千岁真的要他孟忠死。


  死寂,屋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阵心酸后,孟忠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突然愤怒的挥动双臂,怒吼道:“不,咱家是冤枉的,咱家是冤枉的!咱家要见千岁·咱家要见千岁!…”一边吼一边艰难地往mén外走去,每走一步,脚下的铁链都发出咣咣的撞击声。


  “快拦住他!快拦住他!…”


  周清胆小,也知道孟忠是会武功的,见他直往自己这边冲来,吓得失声尖叫起来·张开双手示意番子们把孟忠拦下。


  立在一边的几个番子忙上前要截住孟忠,可是孟忠却铁了心执意要闯出去为自己鸣冤,他不甘心就这样被小人陷害致死,对生的希望促使他不容许任何人靠近自己。他的内力极是深厚,虽双手双脚被缚,但困兽犹斗之下,那几个番子竟然无法靠近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又往前冲了几步。


  眼看孟忠就要冲出屋去,袁大海咬牙拔刀跃到他前面·拦住他的出路·说道:“公公,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这样大吵大闹的,属下真的很为难!”


  “呸!假仁假义!”


  孟忠脱口就是一唾沫·差点正中袁大海的面mén。举起被铁链锁住的双手怒指他,骂道:“咱家当初真是眼瞎了,竟然会让你这小人去重建黑旗,要不然,你一小小番子焉有今日之权势,又岂会如此忘恩负义!”


  “公公,属下知道你对我满,可是属下问心无愧!”袁大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将长刀横在身前,不许孟忠出去。张德喜他们也忙围了上来,以防孟忠暴起伤人。


  周清见孟忠执意要出去,情急之下叫道:“孟公公,你这样闹,也不是办法,我看,你还是自我了断的好,否则,怕公公在外面的家人会有麻烦。”


  这话如闪电般击中孟忠的心房,他虽是太监,但本家尚有兄弟子侄在,他又是极重孝道情义之人,发迹之后不忘记提携本家子侄,还将大哥的次子过继到自己这一支,以继承自己的香火。倘若因为自己而使家庭méng难,他孟忠就是死了,又有何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爹娘。


  周清见孟忠不动了,忙好心劝道:“公公,千岁是不会见你的,你这样闹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到时千岁发起火来,可就不好收拾了¨.你还是自我了断吧,不为自个想,也要为家人着想啊!”


  周清的话如利刃般捅中孟忠最软弱的地方,犹豫挣扎之后,他终是仰天长叹一声:“罢了,罢了1千岁要我死,我如何能不死!”双手颓然落下,看了眼周清,又看了看袁大海,沉声道:“咱家是司礼秉笔太监,就是死,也要寻个干净些的地方死!”


  孟忠肯死就好,死在哪里好商量!袁大海暗松口气,忙道:“隔壁屋子已为公公收拾好,请公公这就移步前去!”


  见孟忠真的要自我了断,张文元和卢祥等人急道:“大档头,你不能去啊,不能去啊!”


  孟忠却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回头再看他们一眼,站在那里沉默片刻后,缓缓的向前走去,外面的番子纷纷为他让路。


  孟忠进屋后,袁大海将那白绫恭恭敬敬的捧了进去,放在桌上,尔后再一躬到底,缓缓的退了出来。


  出屋后,他还不忘带上屋mén,随后就立在mén檐下轻声叫道:“恭送公公上路!”


  未几,便听屋内传来锦凳落地的声音。


  又过片刻,袁大海才示意张德喜进去查看。


  张德喜进屋看了一眼后,忙退了出来,肯定道:“千户,大档头已经气绝!”


  孟忠终于死了,袁大海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摇了摇头,做出几分难过状:“唉···明日让他家人来领回尸首吧。”


  张德喜点头应下,袁大海想了想,又道:“噢,对,拿一千两银子送给孟公公的家人,算是我的小小心意吧。”


  一千两?哪来的一千两?


  张德喜怔了怔,他可没这银子,袁大海自己也好像穷得叮当响,这些日子尽在宫里,什么进项也没有,东厂倒是有银子,可是银子掌在金良辅手里,没有档头们的批条,袁大海也领不出银子。一千两不是小数,他到哪筹给孟忠的家人去?


  不过千户既然这样jiāo待了,那就想办法吧,等会看看能不能从孟忠的房里搜到些银两吧。要是有,就给他家人,要是没有,外面小太监多得是,还有不少职事太监,怕腰包里总是有些油水吧,等会挨个敲出来便是。真让老子自己往里贴银子,那可没mén!!。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内官监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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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忠自我了断后,袁大海再次来到隔壁关押张文元、卢祥等人屋内,一进屋,先是不怀好意的看了张文元一眼,尔后嘿嘿一笑:“张公公,孟公公请您老与他一同上路!”


  “袁大海,敢!”


  孟忠一死,张文元知道自己也要大难临头,但没想来得如此之快,震怒之下,破口便骂:“咱家是东厂的二档头,姓袁的不过是咱家手下一条狗,没有千岁的命令,这条狗也想倒欺主人吗!”


  他这般喝骂倒是将卢祥和齐焕友他们吓了一跳,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也不敢跟着一起骂,心下都抱着侥幸,或许九千岁未必就下令要杀他们。


  “张公公既然想看狗咬人,那属下就成全好了。”


  袁大海懒得跟张文元废话,把手一挥,顿时两个番子就扑了上去,拽住张文元的胳膊就往外拖。张文元又惊又怕,不住喝骂,袁大海听得不耐烦,索性挥刀便对他脖子砍了上去。


  刀到脖间,张文元两眼瞪得如珠般大,开口要什么,脖子一凉,旋即歪倒,只觉眼前众人如颠倒般,很快,两眼一黑,整具身子瘫软在地,只有那断脖处血如泉涌,直溅得几个太监一脸鲜血,吓得他们哇哇大叫。


  一刀解决二档头,袁大海擦也不擦刀尖的血迹,视线便转向那些吓傻了的太监们。尔后冷冷吩咐番子们:“把他们全部装进麻袋,乱棍打死!”


  闻听千户命令,一众黑旗番子立即冲进人群,将屋内太监们往外拖去。那些太监们怕得怕。傻得傻,叫得叫,如无头苍蝇般在屋内四处直撞,奈何番子如狼似虎,他一拳一脚,或是一刀砸上,直痛得他们哭爹喊娘,如同畜生般被拖了出去。(om(更新超快这会,哪里还管是掌印还是少监或是监丞,重则当场就要把打死。轻则拖出去再处死。


  院子里,已经躺了一地装满人的麻袋,却是其他屋被关押的太监们。只见他们扭曲的身体像无数只大青虫般扭来扭来,鼻腔发出的闷哼绝望声听得人是头皮发麻。


  这边卢祥和王礼等太监刚被拖出,番子们不由分就往每人嘴里塞团麻布,将早就备下的麻袋往头上一套,一拉到底,绳子捆得结结实实,抬起便扔到那满地的麻袋堆里去。也不管就这样扔上去会不会把其他人给砸着,又或是砸在石板上给磕得眼冒金星,口吐鲜血。


  陆续又有番子押着其他监的太监过来,也皆照此办理。很快,原本很宽敞的内官监大院就变得不那么宽敞了,麻袋靠麻袋,人挤人,从上空望去,着实是触目惊心。


  可怜这数百太监,有罪有应得之辈,却也有无辜牵连之辈。就这么白白葬送性命。更可怜者,将死之人连呜呼哀号之声都不得出。当真是人间惨剧也。


  始作俑者,袁大海乎?李永贞乎?魏忠贤乎?亦或是他们自己乎?

  天知道。他们是不是就该如此惨死,但地知道,这累累血债都将记在他袁大海身上。


  虱子多了不咬人,债多了不愁。


  袁大海现在也真跟个亡命徒般,天王老子也顾不了了,他只想尽快解决宫里的这些破事,然后把杨涟那干东林伪君子全送进地府。至于为此要背负多少血债,杀多少人,他却是从没有考虑的。或许,他的想法很简单,人死了,天下便安定了,祸患也随之根除了。


  半个时辰后,随着袁大海的一声令下,百多黑旗番子一人持一铁棍,对着脚下的麻袋狠狠挥下,直砸到袋中人动也不动这才罢手,转向下一麻袋继续施为。


  这些汉化门g古人后裔确是能称得上精兵,从他们对屠杀命令执行的一丝不苟和没有任何不满及怨言上看,他们是合格的-——合格的杀人机器。


  残杀,直持续到天要将亮,东方天际一片血红。


  内官监内,血腥扑鼻,地上满是染血麻袋,白色脑浆横溢不止,更伴有失禁便臭味,如个人间地狱般,叫人惨不忍睹。


  是夜,司礼秉笔太监孟忠,司礼随堂太监张文元、安有禄、内官监掌印太监孔祥、直殿监掌印卢祥、神宫监掌印陆铭、内官监少监王礼、尚衣监少监赵全、直殿监少监赵显、神宫监少监吴玉成、御用监监丞齐焕友及名下太监伙者四百六十八人被杖毙于内官监中,史称“内官监惨案”。


  ………


  “周公公,您看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按周清的意思将这些si通外朝的太监们全部处死后,袁大海找到周清,恭顺的立在一边请示。


  此时,周清胃里早已翻江倒海,张文元被砍死那刻,他便支撑不住,寻了个无人处呕了许久,尔后更被院里的血腥味剌ji得直要把胃给吐出来。若不是他要监督行刑,怕早就躲得远远了。


  一边强忍心头的不适,一边强自撑着,朝袁大海直摆手:“没有,很好,做得很好…很好,咱家这就去给千岁复命。”


  “公公真没有别的要交待?”袁大海却不放心,因为他知道孟忠不一定真是向天启进谗言的那个内贼,或许真正和杨涟他们通信的内鬼怕并不在这满地的尸首当中。


  按理,能够进到天启身边并且鼓动他决定上朝的肯定不是角色,一个司礼监是跑不掉的,但到底是谁,直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袁大海也不是没有努力过,拷打过一些人,陆铭、齐焕友、孔祥那些人都被审问过,可是谁都不知道那人是谁,他们也不敢信口胡扯,直到袁大海确认这些人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后,才停止拷打,恰好周清来传令,是要将这些太监全部处决人,这才有了先前一幕。


  不找出那个真正的内鬼出来,袁大海终是有点不放心,他想再查下去,可是周清却阻止他道:“哎,这事便到此结束吧,事都已查清了,孟忠和卢祥他们便是宫里的内鬼,没什么好怀疑的。且带人把院子清理干净,稍后自去武英殿与曹化淳会合,待朝钟声响时,即领刀斧手至文华殿候命,千万不要误了千岁的大事!”


  天就快亮了,离早朝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还是先把杨涟他们唬住再吧,袁大海当下点头应道:“是,公公!”


  “那…就这样吧,袁千户自忙,咱家先走一步!”


  望着这满院的尸体,周清yu发作呕,终是难以坚持,掩面冲出,扶墙大吐,稍后,再也不留一步,直奔司礼监复命。身后,袁大海仍就那么恭顺的立在那里,抱手作拳,呼道:“属下恭送公公!”…………!。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天下事,东林不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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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宫mén关闭前,崇文mén东城角的锦秀河边,却来了几个儒衫文人。这锦秀河离观象台不远,那里洼然一水,东西是堤岸,岸上广种高槐垂柳。水面上芦荻丛生,下有鱼上有鸟,碧水澄清,尘埃罕至。南北则是达官贵人的园林,有树有水有亭有廊,曲径通幽。


  有诗如此云:“不远市尘外,泓然别有天。石桥将尽岸,chun雨过平川。双阙晴分影,千楼夕起烟。因河名锦秀,悟得海无边。


  这几儒衫文人都非寻常人,皆是朝廷官员,当中便有河北大名知府卢象升。


  卢象升此前来京参加京察,一直住在会馆当中,这日有好友户部主事洪承畴等人来约,要在那锦秀河把酒叙旧。


  故人相邀,卢象升自是不会推辞,雇了车马便直往锦秀河而去。到了地方,便见洪承畴与几人立在一处亭中翘首以盼。


  远远见到卢象升的车马,洪承畴当即从亭中迎了出来,爽朗的笑声飘然而至:“建斗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彦演兄,你也别来无恙啊!”


  卢象升笑着从马车中跳下,施了一礼后,目光落在洪承畴身后那几人身上,几个面孔都生,他不曾识得。


  见状,洪承畴忙为他介绍,指着最前面那胡子最长一人道:“这位是浙江道御史房可壮房大人。”


  “原来是房大人,久仰久仰!”卢象升忙作辑施礼,房可壮也笑着还了礼。


  洪承畴又为他介绍另三人,这三人分别是刑科给事中máo士龙、光禄寺寺丞李炳恭、翰林院左谕德缪昌期。


  máo士龙和李炳恭卢象升都是初见,并不动容但听缪昌期之名时,不由心中一动,遂想到此人不就是首辅叶向高的mén生嘛。


  房máo李缪都是洪承畴的朋友,此番也是应他之邀来锦秀河边散散心,与卢象升并无jiāo往,仅知他现任河北大名知府,这次是来京参加京察的。因此对他也谈不上太多了解,看在洪承畴的面上对他客气而已。


  与众人一一客套后卢象升不动声sè的看了眼洪承畴,不明白他为何要给自己介绍这几人。


  这会天气虽然闷热,但锦秀河边真乃清凉好地方,洪承畴也不急着为卢象升说明,只笑着拉过他的手,招呼众人沿河边散步。


  众人也不反对,当下六人便在这锦秀河边沿堤散步,一路上洪承畴不时寻些趣事来说,几人相谈倒也融洽。卢象升因与众人生份,也不知众人底细,故而并不多话,只偶尔笑着附釉两句。


  行至一处林木明秀的堤岸时,望着远处那水景夜sèmáo士龙突然感慨的对缪昌期道:“多亏了叶阁老几次在皇上面前周旋,我的刑给给事中一职任命才落实,否则也不知会生出多少变故来。”


  缪昌期听后,笑了一笑,没有说什么。


  李炳恭却chā话道:“我听说你刚一上任,那汤宾尹的mén生王绍徽就一心谋求巡抚一职,结果被你发现,上了一道劾疏斥退了?”


  上疏弹劾王绍徽一事乃自己的得意之笔,现李炳恭当着众人面提起这事máo士龙不由有些得意微微一笑,说道:“确有此事,不过那王绍徽如今转身投靠了魏忠贤,可见此人为真小人不枉我那一疏了。”


  “御史之责便是为国家驱除小人,máo大人不负职责矣!”李炳恭由衷的赞道。


  “你们听说杨公上的那二十四罪大疏了吗?”房可壮突然说道。


  洪承畴点头道:“此事闹得人尽所知,京城之中何人不知?”


  房可壮视线转向卢象升:“不知卢兄对此事有何见地?”


  卢象升微一沉yín,说道:“这是朝廷上的事,在下不过区区大名知府,谈不上真见,还是洗耳恭听几位大人的吧。”


  听他这般说,房可壮面lù不豫之sè,淡淡道:“卢大人谦虚了。”


  洪承畴见了,暗自摇了摇头,对房可壮的态度颇有不满。


  卢象升故作不知,笑而不语。


  “洪兄,你呢?”房可壮又问洪承畴。


  洪承畴苦笑一声,自嘲道:“房兄就莫问我了,你也知道,在下一向不为杨公所喜的。”


  闻言,房可壮微一皱眉,也不再问,目光转向身后的缪昌期:“缪兄,你又如何看呢?”


  缪昌期倒不回避,义愤填膺道:“杨公为国诛贼,此乃仁人志士之举,我辈理应支持!”


  “缪兄不愧是我辈楷模!”房可壮目lù敬意,“听说缪兄与周宗建大人一起组织了国子监与翰林学生至午mén请愿,虽被东厂鹰犬所阻,但也是大快人心,叫世人看清那魏阉真面目!”


  房壮这么说他,缪昌期却是有些惭愧,因他当时可最先逃跑的,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不管有没有人知道,他●总是羞于谈此事的。李炳恭知道内情,忙为他解围道:“对了,缪兄,你是首辅mén生,何以这次不见阁老出面呢?”


  李炳恭有所不知,缪昌期虽是叶向高的mén生,师生感情也一向深厚,却这回却在杨涟上疏一事上彼此闹得很不愉快,自那日领着杨左等人登mén后,他已不再至叶府一步。


  提起这事,缪昌期到现在仍有不平之意,但也不愿说太多,只说:“恩师有智术,先前能笼住魏忠贤,不致生luàn。但有事发,恩师总是处处调停,不愿看到我们与阉党决裂,那样会殃及朝中直臣,这也是他的一片苦心。不过纵观恩师入阁行事,只有辽东战争支持王化贞致使我军惨败,其他却无甚错,可说为国为民做了不少好事。尔今大洪上疏弹劾魏阉,我也未想恩师却态度模棱,不愿出面,说来,老师这心术用得也太多了些,就连我这mén生也不知他真实想法。


  房可壮性格率直,缪昌期的说法他可不赞成,待缪话音刚落,他便不屑道:“哪里是心术用得太多,我看他就是明哲保身!西溪(缪昌期号),你大概不知,举朝上下声讨魏忠贤,而首辅大人却置若罔闻,不肯担起重任,不止我东林上下寒心,放眼朝堂,又有哪个正人不心酸呢!说得好听点,首辅大人那叫稳重,说得不好听点,那便是蛇鼠两端“房兄说得什么话!”


  缪昌期再如何对叶向高不满,也听不得外人当着他的面如此说老师,毕竟这师生关系摆在那,由不得他不反驳。倘若真不驳斥,只怕他也无脸再魂迹于朝堂之上了。须知,大明官场最讲究的便是mén生关系,自古至今,若是有mén生对老师不敬,那不亚于对孔圣人不敬,是要受世人唾骂的。


  “恩师乃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内阁六部皆由他一手运作,非我辈能够揣摩行事的,自古言,大臣者行大臣事,小臣者不及大臣万分之一,此话便不见得有说错。”说完,眉头一挑,挑衅似的望着房可壮。


  听了这话,看了这样,房可壮恼羞成怒,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指桑骂槐吗?”


  官场之上,这小臣便是御史言官之代称,现缪昌期说什么小臣不及大臣万分之一,便是说言官无能。而在场几人,只有房可壮和máo士龙乃御史言官,显然缪昌期不是在说máo士龙,这让房可壮如何不恼怒,试问世上还有何事能比别人当面说自己无能让着恼呢!


  “我什么意思,房大人自有体会!”缪昌期可不怕他房可壮,冷言冷语又讥了他一下。


  “你!”房可壮怒不可遏,气得指着缪昌期说不出来话来。


  缪昌期则是横眉冷对,一点也不甘示弱,看他那架势,只怕再听到不好的,能马上卷起袖子揍人。


  二人突然间就成了这样,着实叫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李炳恭目瞪口呆,máo士龙却是别有滋味,一埋怨房可壮过于咄咄bi人,激怒了缪昌期,这才惹来如此不快二则埋怨缪昌期这个méng古汉子当真是嘴上没个把mén的,要知道,他máo士龙可也是言官。难不成这大明朝的言官都是小臣,都是无能之辈,只会逞口舌之能不成!

  洪承畴却是暗笑,这房可壮是东林党人,可那缪昌期更是东林党人,尔今这两个东林党人却干了起来,能不让他这个被杨涟点评为“其人有才,但其心不坚,不可重用”的洪亨九幸灾乐祸嘛!


  东林党,那就是一帮废物,尽知道往脸上贴金,耍些嘴皮子,做些表面功夫,这真正要做事,就凭他们,呸,只会把国家搞坏的主!


  卢象升是看得一头雾水,但却明白了一点,这是东林党人自己在内讧,而且听他们的意思,显然首辅叶向高和东林首望杨涟之间有矛盾。想到自己进京这几来所闻所睹,不由一阵气闷。


  “好了,好了,二位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要同室cào戈不成?”关键时刻,还是李炳恭出来打圆场了,一边拉房可壮,一边劝缪昌期,好言相劝半天,这才把二人稍稍平复了一下,不过,这再同行散步,把酒言欢什么的怕是不能了。果然,缪昌期一甩袖子,哼了一声,朝洪承畴一抱拳:“洪兄,明日皇上早朝,杨公他们这会正要人手,我这就有什么能帮得上手的。”


  洪承畴忙道:“缪兄有大事要办,在下如何敢留!缪兄请自便!”


  当下,缪昌期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铁青着脸便扬头而去。!。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下事,东林不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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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缪昌期撒tui走人,房可壮也没什么心情再留,说声“后会有期”,也自顾自去了。omáo士龙和李炳恭四人了。


  “唉,房兄和缪兄也真是,一言不合就能闹得如此这般僵,这还是同朝为官的,倘若是陌路相逢,还不拔拳相向吗?”máo士龙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也是东林党人,自然不愿看到东林党人内部闹出什么矛盾来。


  洪承畴笑道:“不碍事,房兄是个直性人,缪兄更是有侠者之风,二人不过是一时气话,谁也不肯退让而已,这真往心里去,却是未必的。”


  “洪兄,你看,咱们是不是…就此作别,改日再会?”走了两人,气氛也有些尴尬,李炳恭想想还是准备告辞吧。


  洪承畴也不留他,点头道:“也好,那就改日再会吧。”


  máo士龙看了一眼卢象升,不好意思道:“卢兄,今日倒是让你见笑了,我们改日再会!”


  “máo兄请自便!”卢象升忙与他二人作辑告别。


  máo李二人去了之后,卢象升目送好远,方才转过身来,有些不解的对洪承畴道:“彦演为何要请这四人同来此地呢?”


  “建斗有所不知,我约这四人同来可是有用意的。”


  “噢?愿闻其祥!”


  “走,你我边走边说。”


  洪承畴笑着一拍卢象升,当先往前走去。卢象升也是一笑,在后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笑着往前走去,沿途洪承畴也没说他为何请房可壮等人同来的目的,卢象升知他定会与自己说·便也不急,与他说了些旧事,又各自说了些为官之事。卢是大名知府,是一地主官,洪则是户部主事,自然都有苦处与为难处。


  就这么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便来到一处石桥上,站在桥头放眼四望·东北有古观象台,西南有蟠桃宫,每年的三月,蟠桃宫的庙会热闹得很,民间huā会古玩字画风味小吃应有尽有。北面则是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贡院。


  “卢兄快看,那便是贡院了1卢兄还记得当年吗!”洪承畴有些兴顺着洪承畴的(手机小说站点(om)贡院大mén坐北朝南,mén前立着三个mén坊·进了院便是“龙mén”,贡院中路有明远楼,东西两路是一排排像鸽子窝般的考棚。远眺“龙mén”,洪承畴与卢象升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各自在这里参加会试的情景,一时二人都是感慨不已。


  过了片刻,二人视线又不约而同移到了东岸一座青砖白墙的祠堂·此祠堂叫“吕公祠”,每当考试之年,参加会试的学子,便不约而同地云集于此,祈梦求愿问个吉利。据说十分灵验。因吕公祠供奉得是八仙之一——吕dòng宾,吕又是八仙中唯一科举出身的,所以成了学子心目中的神灵。


  洪承筹笑着问卢象升:“卢兄,你在这吕公祠中梦塌上躺过吗?我可是足足睡了一觉,真梦见我高中了!”


  洪承畴的话让卢象升笑了·因这吕公祠与别处不同·无需求签问卜,只要在梦塌上一睡,自有神仙来托梦。当然,他知道洪承畴这是在说笑·世间岂能真有神仙托梦之举,圣人有云,子不语luàn力鬼神,皆不可信也。


  “踏遍槐huā黄满路,秋来乞梦吕公祠。”卢象升忽然有感而发,yín了一诗。


  “踏遍槐huā黄满路,秋来乞梦吕公祠!”洪承畴感慨道:“会试之时,我们便在这鸽子笼里呆上了三场九天,这龙mén跳入不易啊!”


  卢象升心中一动,道:“龙mén跳入不易,今你我成功而入,便不应辜负老天爷对你我的垂青啊。”说完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洪承畴。


  洪承畴微微一笑:“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卢象升抚须一乐:“我想知道得太多,还是洪兄一一道来吧。


  洪承畴微一点头,说道:“方才那四人其实都是东林党人,这个怕卢兄已然看出。”


  卢象升自然看出房可壮等人都是东林党,但是他有一事不明,也不兜弯,索性直接问道:“怎么?你洪亨九也入了东林?”


  “那倒没有。”


  洪承畴摇了摇头,不瞒卢象升,说道:“中了进士后,我倒是曾动过心思要入东林,可惜,东林却并不看重于我,再说,我资历浅,只是小小户部主事,并非御史言官,在他们看来,这价值便是不大,属于可有可无之辈,自然不屑于我了。”


  卢象升轻叹一声:“不入最好。”


  “怎么?”洪承畴有些不明白卢象升的意思。


  卢象升悠悠的望着远方,说道:“自古党争,最易祸国,所以这党人乃国家之大弊,但凡一心报效国家的仁人志士还是离这党人远些的好,轻易还是不要沾惹,否则祸患无穷啊。”


  洪承畴听后,深以为然,自从目睹天启元年东林痛打三党后,他便对这东林寒了心,彻底绝了加入东林的心思。


  卢象升又道:“东林也好,浙楚齐三党也好,现今的阉党也好,这只要沾了个党字的,便多半要误国误民的。”


  洪承畴接口便道:“卢兄是不是要说,不在党内一身轻,身在党内不得闲啊?呵呵”


  卢象升亦呵呵一笑,旋即面lù痛惜之sè,不平道:“只可惜,自万历年间,这朝政便把持在党人之手,而你我这些非他同党的,在他们党人眼里便是邪党,纵使你我再如何努力,也无法得到他们的认同。”


  这话算说到洪承畴的心眼里了,若不是杨涟对他的评价,他何以为官多年,还只是小小户部主事呢。这党人之祸对国家的弊端他明白,但对他自身的影响却真是切肤之痛。


  二人各有心事,无语片刻后,卢象升忽然问道:“既然洪兄未曾加入东林,却为何与东林之人相jiāo呢?”


  “不过是图个自保而已。”在卢象升面前,洪承畴倒是实话实说。


  “图个自保?”卢象升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叹道:“洪兄既能结识东林以图自保,那自然也识得阉党喽?”


  洪承畴也不羞愧,直言道:“瞒不过卢兄的火眼金睛!”


  卢象升摇了摇头,劝道:“洪兄还是慎为之,东林之内毕竟正人君子多,阉党之内嘛,不说也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洪兄还是小心行事的好,以免他日被人拿了把柄,误了前程。”


  洪承畴道:“卢兄放心,我自有分寸。”稍顿,笑道:“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


  “还是要谢过洪兄好意的。”卢象升知道洪承畴请那四个东林党人同来锦秀河是为了替自己铺条线,虽不喜东林党人,但还是领了洪承畴的好意。


  二人走下石桥,洪承畴终是将自己最大的担心托出,问卢象升:“杨涟上疏弹劾魏忠贤二十四条大罪,明日皇上早朝,想必便会有结果,依卢兄之见,谁会是胜者呢?”


  卢象升却没有回答洪承畴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一切均由天子圣裁,我等为臣子者但听圣意行事。”


  “眼下没有外人,卢兄就不肯对我说些心里话?”洪承畴的目光很是诚恳。


  卢象升“唉”了一下,说道:“说实在的,我也不知这谁是胜者,论心中所想,自然是希望东林胜出,魏阉伏诛,可是只怕这心中所想未必就是最终结局。”


  洪承畴听后,却道:“照我看,魏阉必不会有事,只怕明日杨涟要有大祸。”


  “若真如此,东林便不复再有,朝廷便为魏阉所有了,到时,你我日子更加难过。”卢象升流lù出一丝担心,身为传统文人,他自然对太监颇多成见,尤其这几日见了东厂鹰犬种种恶事,更加对阉党痛心疾首。


  洪承畴凝视卢象升半响,突然开口说道:“卢兄,朝廷即便不为魏阉所有,怕也是日况愈下,倘若东林胜了魏阉,继续把持朝政下去,只怕这大明离亡国不远了!”


  卢象升吃了一惊:“洪兄何以如此说?!”


  洪承畴苦笑一声,道:“你在大名府,所见所闻只是一地之事,但我在户部为主事,朝廷上的事自然比你知道得要多,实不相瞒,你可知我大明国库已经空虚至极,就连为辽东筹措战马的银两都拿不出来了!”


  “什么?”此消息不亚晴天霹雳,惊得卢象升难以相信,失声道:“国库空虚至此了?万历年间国库尚有余银数百万两,何以这才几年,国库就没有银子了呢?”


  “这始作俑者是谁,难道卢兄想不到吗?”洪承畴叹气道。


  “这¨.”


  想到这几年不断提高的田税,卢象升隐隐有些明白了,痛心道:“一直以来,我只道朝廷尚可维持,辽东战事再惨,总不会损了大明根基,但听洪兄所说,方才知国家已被蛀食一,长此一去,如何得了!”


  洪承畴亦道:“所以,这天下事,东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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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太康伯张国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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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四章太康伯张国纪


  天下事,东林不行。(

  卢象升与洪承畴都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迂腐书呆,二人为官多年,历练见识自然都有,而以他二人如今的地位,明知国势日益衰落,也无法去改变什么。这种无奈之感好如壮士幕年,有心杀贼、无力回天般让他们心情无比沉重,相对无语,默默往前走去。


  走了片刻,卢象升被前方一处园子吸引住,惊讶道:“这园子倒有几分江南景色,在这北地当真是难得一景。”


  “哪里?”


  顺着卢象升的手朝那园子望了望,洪承畴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口说道:“这园子倒是似曾相识,嗯,对,与那勺园倒是一样。”


  “勺园?”卢象升有些不解,他并未听说这勺园。


  洪承畴解释道:“那勺园是太仆寺卿米万钟所建,说来这米太仆也是个是个风雅人士,对山水极是钟情,他祖上便是宋代书法大家米芾,米万钟的书法绘画深得祖传。他的勺园我去过,幽曲奇特,只可惜…”说到这,洪承畴面露可惜之色。


  卢象升越发不明白了,忙问道:“只可惜什么?”


  洪承畴叹口气道:“可惜米万钟这园子建得实在是太好,所以被魏忠贤给看上了了。魏先是派他侄子魏良卿拿钱去买,米万钟自然不答应,于是魏阉恼羞成怒,借口太监赵冈一案,将米太仆牵连进去,不仅削了他官籍,还生生夺走了他心爱的勺园。如此,不费一钱便坐收了一处好宅子,当真叫人不耻得很!”说完不禁怒形于色。


  卢象升亦不平道:“确是可气,夺人房屋,还要害人前程,魏忠贤果然歹毒!”


  “还有更气人的呢!京郊有个富翁叫冉世魁,犯下了杀人重罪,县令判他死刑,那冉某拿出一万银子,贿赂魏忠贤,你猜结果怎么着,冉某无罪释放,而那秉公的县令却被处死!这魏阉行事,当真是黑白颠倒,无日无月!”洪承畴越说越气。


  卢象升更是怒火中烧:“为何御史不上疏弹劾魏阉?!这般由着他目无王法,黑白不分,岂不是纵容他!”


  洪承畴苦笑一声,摇头道:“上疏又有何用?御史们即使上疏,只怕奏章也到不了皇上手中,半路便被魏阉给截了!”


  闻言,卢象升一阵气闷,胸中愤怒如一团火球般烧得他无比难受,怒到极处,恨恨的一拳砸在树上。


  见他这样,洪承畴心中也十分难过。上前劝道:“好了,卢兄,今日你我是来游玩的,还是不要让魏阉搅了我们的兴致,再说明日朝会东林诸公一致声讨魏阉,说不得皇上便会从了臣子心愿,将魏阉处死呢。”


  “但愿如此吧。”卢象升生出一种无力感,对明日朝会是否能扳倒魏阉,他并不乐观。再说,即便杨涟扳倒魏阉,朝政继续由东林把持下去,祸害怕比魏阉更重。


  洪承畴想劝慰他几句,嘴巴刚张,却见前面来了二人,看清前面那人面容后,很是吃了一惊,慌忙就迎了上去,躬身便道:“下官户部主事洪承畴见过太康伯!”


  太康伯?卢象升也是一惊,转首看去。


  …………


  这太康伯便是当今皇后张嫣之父张国纪,今日天气闷热,用过晚饭后,便带了仆人来河边纳凉,不想却碰上户部主事洪承畴。他虽并不曾与洪某人见过面,也未听过他名字,但还是热情的扶住他,笑道:“洪大人不必多礼!”


  卢象升也是一脸尊敬的上前行礼道:“下官河北大名知府卢象升见过太康伯!”


  对这太康伯,卢象升是发自内心的尊重,这份尊重并不仅仅因为他是皇后的父亲,更多的是对太康伯为人的尊敬。要知道张国纪虽只是诸生出身,但却喜交朝中正人贤士,且为人也是一身正气,眼里揉不得沙子,从不仗着皇亲身份作威作福,算得上乃一贤伯!


  笑着与洪卢一一招呼后,张国纪问道:“怎么,二位大人这是要游一游锦秀河吗?若是,就由老夫我给你们当向导好了。”


  “这可使不得!”洪卢二人同时叫了出来,他们可不敢让堂堂太康伯给自己当向导。


  不想张国纪却不介意的摆了摆手,笑道:“哎,老夫也是闲来无事,难得与二位大人碰上,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来来来,且让老夫做回东,好生给二位大人介绍介绍这锦秀河的良景美园。”说着也不等洪卢二人有所反应,便指着河对岸说道:

  “你们看,这锦秀河南岸便是方家的园林,那是房家园林,北岸有名的则是张家园林和傅家园林,老夫认识这两家主人,极好客的,一会儿,老夫陪两位大人进去观赏观赏。”


  “这……”


  洪卢二人对视一眼,苦笑一声,太康伯如此热情好客,他们实在是没有理由推辞。当下便各自点头应了,张国纪欢喜之下,便在前头带路。


  既然是和皇后的父亲一起散步游玩,这自然就要说到皇后,提起皇后张嫣,洪承畴和卢象升无不露出钦佩之情,纷纷称赞她有古贤后之风。


  尤其是洪承畴竟赞不绝口,直赞道:“皇后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古风,当真是可敬可佩!”又夸赞起张国纪来:“国丈教女有方,父女将来必为千古佳话,叫后人敬仰……”


  对洪卢二人的称赞,张国纪十分受用,先是称谢了一番,接着随口谈起了女儿宝珠在宫里的一些事情。说着说着,自然便联系上了客魏二人。


  “小女没少劝谏皇上,劝皇上远离客魏,一次还亲笔抄写了一篇《出师表》,用朱笔在‘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数句下面标上记号,可皇上根本听不进去。”


  一听皇后还有如此心计,洪承畴和卢象升听了顿生敬意,不由地喊出了“难得!”二字。


  随后卢象升又担心地问道:“下官听说奉圣夫人和魏阉是一对狠毒之人,皇后如此不喜他们,他们岂有不报复之理?”


  闻言,张国纪轻叹一声,回答说:“倒让卢大人猜中了!小女在宫里确是受到客魏二人折磨。常常是几个月,小女都见不上皇上一面,而客魏这对狗男女还以各种借口阻止皇上去坤宁宫,并大施挑拨离间,令皇上冷淡小女。小女孤苦,常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屏去宫人,孤寂静坐絮絮独语。”


  听到这里,洪承畴和卢象升同时面露怒色,为皇后的遭遇愤愤不平。这些事情他们可是头一次听说,且是从皇后父亲口中所闻,自然是信之不疑。


  张国纪为人爽直,没有什么心计,对着这两位芝麻小官,就好像憋了许久,突然遇到个说话人般,一时竟将胸中郁闷滔滔而出了,又说道:“还有更难堪的!小女生日那天,按例应赏内官各一二两,可小女身为皇后,手中拮据到竟无银钱可赏宫人,最后只得拿些豆叶!”怕洪卢二人不知道这豆叶是什么,特意解释道:“这豆计就是用微薄银子铸成的圆珠、方片,此等之物代替皇后生日赏银,可想而知,小女心里会有多难过?而一个月后客氏生辰,皇上不仅亲自光临,而且赏赐内官丰溢,赐得都是兜罗绒!比起小女那豆叶来,当真是叫人心寒啊!”


  此刻,不仅张国纪是一脸心酸难过,洪承畴和卢象升更是响起叹息之声,就连那老仆也是为自家小家感到不值。


  就这么说了些皇后在宫里受客魏刁难的事情,张国纪忽然话锋一转,直道:“杨涟杨公前几日上疏弹劾魏忠贤,披肝沥胆,令老夫敬佩万分。此事宫内人人皆知,据小女说,那魏忠贤在皇上面前又哭又闹,装出一副可怜相,不久前拙妻进宫探望宝珠,小女还绘声绘色形容了一番那魏阉丑态,很是开心的样子。”


  怕是想到女儿开心,张国纪这做父亲的也连带着开心,说这些事的时候,神情明显精神不少,脸上也有淡淡的笑意。


  一听魏忠贤还有那惨样,洪承畴和卢象升也都会心一笑。


  “不过,小女让她母亲告诉我,叫老夫再想法转告杨大人,那魏忠贤逢人便说东林杀我,发誓要报这个仇。魏阉为人一向心黑手狠,东林诸公还需防着他些,以免被他荼毒!老夫幸不辱命,已将这消息早早知会了杨公等人,这会杨公他们已有计较,明日朝会之上便是要发难,叫魏阉不得好死!”说完,张国纪咬牙切齿,可见对魏忠贤有多憎恨。


  洪承畴亦道:“皇上圣明天子,是非屈直自有公断,明日朝会,东林诸公人人敢先,届时公理自在人心,怕魏阉难逃此劫!”


  卢象升附和一声,但未多说什么。其实他是想说明日或许凶险,魏阉不见得就会输,但看太康伯这样,这话终是没说出口。


  听了他们的话,张国纪更是深信明日魏阉必定会被皇上处置,女儿在宫中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日月了。


  不知不觉中,张国纪与洪卢二人,已来到张园门前,张府一听是当今国丈来了,忙请他们进去。游完张园之后,张国纪又陪二人赏玩了一番傅园,直到天上突然响起炸雷,这才慌忙与他们作别,赶着回府去了。


  雨来得太快,洪卢二人没有随身携带雨具,又不好意思在傅园盘恒,便顶着雨冲了出去,直淋得一身落汤鸡,各自钻进马车拱手作别,相约明日便在午门外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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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五章 放浪的女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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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五章放浪的女人(上)


  黑沉沉的夜吞没了大地,就连天上的星月都不见影踪。(,)郊外的苦竹林一片荒寂,仿佛无数冤死的怨灵挟着冲天怨气蓦然间隆隆而来,狂风骤起,落叶飞卷,树枝呜咽作响,犹如枭鸟夜啼,凄厉鬼哭。


  一声炸雷,闪电瞬间撕裂天地,一时竟宛如白昼。霎那的电光中,却见一人面色惨白,牙关格格作响,正背靠着一棵枯树浑身打颤。他身上衣衫破烂,头发蓬乱纠结,双眼呆滞,整个人就如同刚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活鬼!


  枯草丛中一条青蛇闪吐,向那人蜿蜒游近。那人竟全然不觉。那青蛇游到近前,一口咬中手背!那人一惊缩手,转眼看那青蛇时,却是眼冒绿光,五指疾出,狠狠抓住那青蛇便一扯两段,生饮其血。鲜血沿着嘴角蜿蜒滴下,此刻,那人目光疯狂,犹如孤注一掷,准备择人而噬的索命厉鬼!

  蛇血下肚,那人顿觉腹中一片温暖,恶鬼似的眼神移向远处的集镇,沉思片刻后,艰难的倚着大树起身向那集镇缓缓而去。
……

  平湖镇,一队东厂番子纵马驰入,呼喝指使气焰嚣张,人们纷纷闪避,有几处摆夜市场的小吃摊点没来得及躲避,结果被番子们的马匹撞倒在侧,地上一片狼藉,小贩们伤心欲绝,望着那些番子极尽诅咒。


  四处躲避东厂马匹的人群中赫然有那先前在郊外生饮蛇血的男子,此刻他混迹在人群之中,破衣烂衫满面灰土,低头缩肩,不敢抬起头来。他那可怜的模样看上去完全是一个肮脏猥琐的破落户,果然那队纵马而来的东厂番子瞟都没瞟他一眼就从旁边驰过。


  一众番子冲到镇上唯一一家客栈的门口后,领队的番子头领坐在马上,从鼻腔中哼了一声:“进去,把不相干的人都赶出来!”


  “是!”


  一众番子立刻刀剑出鞘,从马上跃下,冲进客栈,很快,里面传来一阵锅碗桌椅翻倒碎裂声,在阵阵惊呼和讨饶声中,住宿的客人们被一一赶了出来。掌柜和伙计也被刀剑押着来到了那番子头领面前,此时,他们已经是吓得腿脚发软,站都站不住了。


  那番子头领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说道:“东厂办案,征用你家客栈,稍后会有囚车送到,你们且去准备五十人饭菜,并收拾几间上房,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稍顿,神情猛的一变,厉声道:“倘若不识相,自有你们好看!”


  “不敢,不敢!.……小老儿这就给官爷们备置,这就去……”掌柜的声音都有些打结了。


  “知道就好,去吧。”番子头领一挥手,当下便有番子呼喝掌柜和伙计们进去准备。


  番子头领又扭头对身边一番子吩咐道:“汪老三,把告示贴在门上!”


  贴门上?汪老三一愣,脱口道:“六爷,风大!”他的意思是这会风大雨又大,告示贴门上不是马上就被风雨吹掉了吗?

  六爷便是番子贺老六,只见他不耐烦的对汪老三喝道:“哪这么多废话,让你贴就贴!”


  “是,六爷!”


  汪老三不敢回嘴,马上拿出一张通缉告示贴在了客栈的大门上。


  一切安排妥当后,贺老六才点了点头,示意手下们随自己进客栈等候稍后押送来的囚车。


  客栈外,生饮蛇血那人却藏匿在对面一个酒肆的破布幔后面,心惊胆颤,瑟缩着偷眼往外看。


  风大,雨也大。汪老三的担心变成了现实,果然,一阵狂风过后,刚刚贴上的通缉告示就被刮走了,在空中飘来飘去,最好正好糊在站在对面看热闹的一十*岁黄衣女子脸上。


  黄衣女子伸手把脸上的告示取下,展开来细看,只见告示上画着一满脸大胡子,活脱脱一土匪的中年男子,再看人名,却是一个叫周淮安的人。


  周淮安?

  黄衣女子摇了摇头,她没有听过这个人,看这画像,想必这周淮安是哪里的绿林强盗,这才被东厂的人通缉的吧。


  正欲随手将告示扔在一边,却见一个番子朝她走过来,一把夺回告示,瞪了她一眼,骂道:“臭丫头,有什么好看的,拿来!”


  黄衣女子心中一怒,便想甩手给这番子一巴掌,但想了一想,还是赔着小心道:“对不起啊!”伸手将告示还给了那番子。


  拿过告示,汪老三没好气的又瞪了这黄衣女子一眼,缩了缩肩膀,冒着大雨迅速的又奔回了客栈,不情愿的将已经被淋湿的告示再次贴在了门板上。


  黄衣女子见对面没什么动静了,好笑的一晃脑袋,便要回去睡觉,明日金姐姐便要到了,她可不想惹事。正欲回去时,却见街尾处传来马车的转动声,随着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她才看清原来来的是三辆囚车,两边各有十几骑番子押送。囚车被麻布蒙上了,想必是番子们怕大雨淋了犯人,这才寻了麻布盖上吧。有了麻布遮挡,黄衣女子也看不清关押的是什么人。


  囚车到了客栈门口后,黄衣女子以为能够看到囚犯的模样,岂料番子们却是直接将车就驶进了后院,戒备森严,根本没有机会看清。


  若不是风雨太大,黄衣女子怕弄湿身上的衣服,倒也不介意和东厂的人过过招,看看他们押的什么人。这会,却是不必了,还是回去歇了,养足精神明日和金姐姐好好玩一玩的好。


  ……………


  次日。


  “驾!”


  马蹄得得,车轮辚辚,随着马车上一蒙面纱女子的一声娇喝,马车缓缓的驶进了平湖镇。那女子声音极是好听,引得街上行人纷纷看向她。


  远处街尾一处酒楼上,早已等候多时的黄衣女子见到马车出现后,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从兜中摸出一小锭碎银扔到桌上,整个人很是轻盈的跃窗而下,往那马车方向飞奔而去。


  那蒙面女子将马车停好后,随意的四下看了一看,只见街上除了行人商贩外,便是一群凶神恶煞的东厂番子和三辆囚车,在日光下的照映下,那些番子手中的刀剑晃眼,气氛萧杀。那女子却并不害怕,脸上反而露出娇俏的笑容,好像觉得这场面很有趣。


  那些番子同样也注意到了她,几人不经意的起身,慢慢的向她靠拢过来。蒙面女子却把身边这些剑拔弩张的东厂番子视若无物,一抬脚跨在车板上,动作像个男人似的,拉起嗓子就喊了起来:“哎,站在这儿干吗?”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放浪的女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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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处,黄衣女子只经奔到马车旁,听了金姐姐的叫嚷,黄衣女子并不说话,瞟了眼那几个靠拢来的番子,向méng面女子一撅小嘴。


  méng面女子朝黄衣女子啐了一口,眼光瞄着那几个靠拢来的番子,指桑骂槐道:“切,缩头缩脑的,没出息的东西!”音调突然提高,大刺刺地的嚷起来:“老娘今儿个手气好,连掷七把猫子!给我二十斤酒,回去跟汉子们喝个痛快!”媚眼又是一笑,问那黄衣女子:“剩下的加点水又可以卖给那些个冤大头,赚上个把银子。你说过不过瘾哪?”


  “过瘾!嘿嘿”黄衣女子笑着连声附和,脚下却一动不动。


  那几个靠拢过来的番子被这méng面女人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娘们是什么来头,又想干什么。


  méng面女子突然板了脸,上前戳着黄衣女子肩膀,把她戳了个趔趄:“去你爹的!老娘的话你当放屁呀!叫你拿二十斤酒来!”伸手又是一戳:“还不快去呀!”


  “好好,我马上去,马上去。”


  黄衣女子向méng面女子赔着笑,吱唔着磨磨蹭蹭,最后终于在méng面女子的一再催促下转身回了酒肆。路过那破幔时,着实将躲在后面的那人吓得面如土sè,见番子们越靠越近,害怕那méng面的女人会和番子们动手,连带着把自己的藏身之处暴lù,便悄悄起身往隔壁躲去。


  “五哥,我怎么回事?”


  对面,贺老六见过去的几个手下停在那里不动,而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娘们怪声怪语,跟个疯婆子似的,觉得不对劲,放心不下,便跟五哥低声说了句,拔刀向那马车走去。


  被贺老六唤做五哥的是那没有穿官服的中年男子,此人姓汪名奎,是东厂派驻浙江的掌班百户,这贺老六便是他的手下。此次奉命捕拿浙江巡按赵时年等人赴京,因这赵时年是小魏爷爷亲自下令递解的,所以一路之上汪奎很是小心,唯恐有人劫囚。


  自那méng面女人出现,他也觉对方来得蹊跷,贺老六去查探对方底细,他自然不会阻止。


  贺老六刚刚走到那马车前面,正yù开口盘问,méng面女子突然回头一啐,唾沫正好吐在他身上。


  贺老六顿时大怒:“你干什么!”


  “我也想干什么,可人家是个女的,就是想干什么,也得官爷您来啊,哪里有让人家姑娘家自己干什么的。”méng面女子突然发起浪来,身子微微晃动,透着一股sāo意。


  贺老六虽然好sè,但没mo清对方底细前,他可不吃这一套,目光紧紧盯着méng面女子的脸,可惜面纱遮挡,无法看清她的真容,厉声逼问:“sāo娘们,快说,你是什么人!”


  méng面女子却是不理会贺老六,而是继续浪声浪语的卖弄风sāo,白他一眼,嗔道:“老娘从娘亲的洞来的,难道官爷你不是吗?”


  méng面女子的话粗俗猥亵,还极度下流无耻,顿时将围观的众人惹得大笑,连贺老六手下那几个番子也都跟着笑起来。


  当着这么多人面,被个sāo娘们如此讥讽,贺老六脸上挂不住,火气越发的大了起来。把脸一挂,回头厉声呵斥手下:“笑什么!都给老子闭嘴!”转过脸冷冷的看了一眼méng面女子,沉声道:“臭娘们,老子再问你一次,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小女子叫叫méng面女子不干什么官爷,你又想干什么呢?”


  伴随着jiāo嗔声,méng面女子忽然变得千jiāo百媚,身子软糯糯地便向贺老六倚了过去,那身段当真是柔媚入骨,是个男人都动心,直看得围观一众男人个个咽起喉咙,心痒痒起来。


  贺老六却是仍不吃她这套,目中精光一闪,哼道:“你若再不说到这干什么来的,休怪老子手下无情,把你个sāo娘们给辣手摧huā!”长刀霍的扬起,隐含威胁。


  méng面女子根本不惧他的长刀,只在那jiāo声说道:“哦,官爷原来就想知道小女子来干什么的啊?若官爷真想知道,那小女子就说了呗嗯,小女子刚刚和一帮老爷们玩毅子,赢了这帮冤大头不少银两,现在出来买酒啊,官爷!”


  “买酒?是么?”贺老六根本不信,瞥了眼méng面女子身后的马车,口气坚冷如石:“老子要看看你的马车!”说完,再不看méng面女子一眼,握着刀便向马车走去。


  méng面女子见状,心中一急“嗖”的一下便挡在了贺老六面前,嚷道:“哎!这马车可是老娘的嫁状,是你一大老爷们能随便看的吗?老娘的xiong兜内衣可全在车里,这要是给你看了,那老娘还要不要见人!”


  这会却是一口一个“老娘”来了,但sāo劲比起刚才却是越发的sāo了。


  “是么?里面真是你这娘们的腰兜内衣?若真是,那老子可更要开开眼了!”贺老六冷笑一声,突然一个箭多上前,雪亮刀锋连连插向车内,连车底也不放过,拔刀乱刺,最后更是要掀起车帘查看。


  见这番子把自个的马车给砍得一塌糊涂,méng面女子怒了,哪里会让他掀起车帘,骂道:“臭男人,住手!喂,我叫你住手啊!”


  见méng面女子如此急怒,车里又好像确实没有藏什么人,贺老六这才停了手,回身逼向她,问道:“住手?难道你这马车上有些什么东西,是见不得光的吗?”


  méng面女子两手叉腰,冷哼一声:“老娘叫你一声可是为了救你一命,你别他娘的狗咬吕油宾一不识好人心!”


  “sāo货!说话疯疯癫癫的!你知道爷们儿是干什么的吗?”贺老六冷笑一声。


  见他这样,méng面女子恼羞成怒,拿出泼fù骂街架势,瞪起眼睛便骂了句:“去你爹的!你哪只狗鼻子嗅出老娘一身sāo啊?你可知道,老娘坐的马车是什么来头啊?真是狗眼看人低!擦亮你的招子吧!”


  “放浪的女人”原本是安排在后面发,但想了想,时间上都是同一线的,便给发了出来,算是引线伏笔,待京中东林解决后,便是要合上这条线。!。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放浪的女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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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七章放浪的女人(下)


  说话间,蒙面女子伸手揭开车帘,露出里面的一块牌匾,得意洋洋的朝那牌匾一指,挑衅似的把头一扬,喝道:“你爹的,睁大狗眼瞧瞧,这是什么!”


  那牌匾上几个大字金光闪闪,贺老六一见之下,便情不自禁的轻声念了出来:“钦差掌印提督御马象房总监事…”


  御马监?

  这骚娘们是御马监的人?


  贺老六吓了一跳,瞬间便换了一副笑脸,对那蒙面女子一抱拳:“嘿嘿…呵呵…请问姑娘,御马监的涂公公是您什么人哪?”


  “甭说这没用的啦!老娘是涂公公什么人,能让你知道吗?再说,就算老娘说出来,以你个区区番子,见识浅薄,知道个什么?说了也是白说!”蒙面女子不在乎的一摆手,话里间根本不将贺老六放在眼里。


  她那猖狂的样子气得贺老六忍不住便想上前推倒她,狠操一通,奈何御马监涂公公实在是个不好惹的主,以他的身份地位还真得罪不起,只能强压怒火,兀自受着。


  见番子吃憋,蒙面女子更是得意,也越发来劲起来,竟然开始教训起来了,纤细的嫩指一指贺老六,霹头盖脸骂道:“你个不睁眼的,现在知道怕了?刚才那狠劲哪去了?你不是说老娘骚吗?那你看看,老娘现在还骚吗?”一边骂着一边将个俏臀扭来扭去,真他娘的是骚到骨子里了。


  “误会,误会…”贺老六讪笑连连,不住的赔着笑脸。


  “哼,误会?”蒙面女子却不依,横眉一挑,刻薄道:“好吧,就算误会,不过看你这样,多少也是个带把的,破坏御赐的器物该得个什么罪名,你总该知道吧!”


  “哎!…这…这…”贺老六一头汗水,吱吱唔唔,脸色极是难看,因为那蒙面女子正指着牌匾下方的一处刀痕。


  这牌匾可是御马监的宝物,现在却被自己给砍了一刀,落了印子,御马监的人怪罪下来,自己可担当不起。


  贺老六心中害怕,不敢吱声,便跟个哑巴似的在那不吭气。他算看出来了,这骚娘们就是给脸上脸,给颜色就开染坊,给梯子就上墙的主,这会还是什么都别说,要不然,鬼知道这骚娘们又要闹哪一出。


  他不吭声不要紧,蒙面女子却有心要他难堪,转身指着那些靠拢来的番子,手指一一点了过去:“哎,你,你,还有你!都给老娘站出来,说说听听啊,这损坏御赐之物到底该得个什么罪名啊!”


  “别别别…”


  被点到的番子们纷纷后退,一个个涨红着脸谁也不敢说个什么。


  这会,蒙面女子已是占尽上风,见好就收的把戏她还是懂的,而且她也不想跟东厂的人真就闹出个什么事来,心满意足的扫视了这帮步步后退的番子,悠然回身,看着满脸尴尬的贺老六嗔道:“唉,官爷,你可是官爷啊,怎么就连王法也不晓得呢,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个官儿是怎么当的?难道咱大明的朗朗乾坤之下,当真就没有王法了吗?”


  “姑娘千万别这么说,这事都是在下的错,这不知者不罪嘛,呃,在下刚才也是一时心急,这才不得不出手,哎!当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在下若真知道这里面放的是御马监的宝贝,姑娘就是再借在下十个胆,在下也不敢冒犯啊!…”贺老六笑容谄媚,赔尽小心。


  风帆已经扯足,对方都低声下气到这种地步了,蒙面女子也就顺水推舟,换个笑脸道:“好吧,老娘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就冲你这句话,这事就算一笔勾销了。”说完上前一拍贺老六肩膀,很是亲热地道:“你也是吃朝廷饭的,老娘也是吃朝廷饭的,咱们两家本来就是一伙人,这自家人还用斤斤计较吗,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贺老六擦着冷汗,笑容极其僵硬。


  “那不就是喽,咯咯…”一回头看见黄衣女子在人群里正冲自己笑,蒙面女子扬声便嚷道:“喂,老娘要的二十斤酒来了没有,我的小姑奶奶?”


  “来了来了!”黄衣女子一边笑着,一边对身旁的人叫道:“麻烦让一让啊。”尔后学那酒楼伙计吆喝一声:“客官,您要的酒来嘞~!”吱溜一下,人便到了车前,将酒坛放到马车上后,然后凑近蒙面女子,悄悄竖起大拇指,朝她挤了挤眼睛,乐不可支道:“金姐姐,好本事,真厉害!甩得番子团团转!”


  她这般说,蒙面女子自然得意,神色间却不露出,学那小两口打情骂俏般,拿手指轻戳一下她,喜洋洋道:“那当然了,要不然老娘能在道上混这么长时间吗?”


  “嘿嘿!”


  黄衣女子突然凑近用力地嗅蒙面女子,一边嗅一边很是夸张的做出迷人的表情,问道:“金姐你好香啊,今天搽的是万人迷,还是风情香啊?”


  蒙面女子娇媚地抛了个媚眼,反问她道:“你说呢,小姑奶奶?”


  “要我说啊.……嗯.……”


  黄衣女子把个鼻子上上下下一闻,眉开眼笑:“当然是名副其实的万人迷了!”


  “去你的!”


  蒙面女子笑骂着给了她一巴掌,而后转向一众番子,万般风情道:“老娘得回去了,各位官爷哪个想要老娘陪着睡一宿的,不妨到龙门客栈找老娘,不过记得噢,银子千万别少带,老娘这身子可是贵得很噢!”卖完骚后,她又冲贺老六一笑,娇俏地摆摆手,嗔道:“官爷,您可一定要来噢!”


  “咳……”


  贺老六无言以对,只好故意轻咳一声,盼着这骚婆娘赶紧滚蛋。他手下那帮番子们却是一个个直了眼,大眼瞪小眼的望着这娘们的大屁股,口水哈啦啦的。


  对这帮男人色眯眯的眼光,蒙面女子也不介意,转身时还不忘朝后轻撅了一下,将个股沟线条完整的暴露在众人面前,顿时一片嘘声响起。


  “小姑奶奶,上车,咱们回去喽!得,驾!.……”


  马鞭轻扬,车骑远去,只余淡淡残香。


  直到那马车消失在众人眼前,一众番子连同围观的人群依旧在那恋恋不舍的望着、望着,就好似自个的心也被那车中人带走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番子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龙门客栈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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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小魏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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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奎一直没有动,等那sāo娘们驾车离开后,他才起身走到仍傻站着的贺老六身前,问他:“老六,这sāo娘们什么来头?”


  贺老六一撇嘴:“涂公公的人。”


  “涂公公的人?”


  汪奎有些惊讶,方才他在对面都看到了,那娘们可谓是sāo到骨子里去了,怎么看也不像是官面上的人,多半是江湖中人。涂公公却是御马监的掌印,又如何跟这等江湖中人有瓜葛的?这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块啊!


  莫非这sāo娘们是涂公公养在宫外的“菜户”不成?嗯,八成是了,否则这种女人如何能搭上御马监呢!


  汪奎越想越是,这公公虽然不能人道,可是手段却多,风闻厂公就精通此术,将个奉圣夫人哄得是团团转,涂公公好这一口也说不定。


  不过涂公公这眼光也太差了点吧,什么女人不能找,偏找这种**,看她那浪样,也不知给涂公公戴了多少绿帽。这种sāo娘们,也亏得是对了太监了,若换作正常人,她敢这么到处发浪吗!

  “行了,既然这娘们自己走了,咱们也别惹事,赶紧押着人犯进京吧。把事了了,小魏爷爷那也好交待。”


  汪奎心中挂着人犯,无意再在平湖耽搁下去,吩咐一众番子立即上马准备上路,自己也转身去牵马……汪奎过去后,贺老六手下一个番子有些不岔的过来低声道:“六爷。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妈的!”贺老六恨恨地道:“这sāo娘们如此羞辱于我,不把这场子找回来,爷往后还怎么在东厂立足!”


  “可这娘们是御马监的人,听说御马监的掌印涂公公可是咱厂公身边的红人…”说到这。那番子有些犹豫。


  贺老六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说自己得罪不起御马监,涂公公是皇上和厂公身边的红人,就凭自己想找回这场子怕是不可能。


  不过这番子是自己亲信,贺老六也不瞒他,嘿嘿一笑,说道:“涂公公自然是不能得罪的,不过咱们东厂也未必怕了他御马监,嗯,等回京之后。这事得向大档头禀明,依孟公公的xìng子,多半是要为咱们找回场子的。否则,事情传了出去,他御马监不是压咱东厂一头了吗?”


  “那倒是!”那番子忙不迭点头:“咱东厂这两年再不得劲,瘦死的骆驼总比他马大,就凭他御马监也想骑咱头上,做梦!只要孟公公出面,六爷这口恶气总能出得来!”


  贺老六点点头。嘱咐他:“你小子给我口风紧些,这件事你不可跟百户说,等回京后我自有主张。”


  那番子忙应道:“六爷放心好了!”


  “走吧!百户等着呢。”


  贺老六将刀抽回鞘,示意手下随自己去牵马。准备上路。走了几步,想起一事,又问那手下:“有周淮安的消息了吗?”


  那番子摇摇头:“没有,杭州那边传来消息说周淮安早在上月就北上进京了,这会人压根不在南边。”


  “上个月就进京了?”贺老六一愣,“不可能!周淮安被青城派的人给暗算了一把,身负重伤的,他怎么可能跑到京城呢?”


  闻言。那番子疑huò道:“若他没有进京,那为何咱们的人和锦衣卫搜了那么久。也没发现他的踪迹的?”


  贺老六想了想,道:“或许他躲在哪个小地方养伤了。咱们的人还没查到那块。”顿了顿,没好气的骂道:“***,这姓周的也真是麻烦,也不知道任大人为何要咱们死活抓住这人,百户也是,此趟咱们押送小魏爷爷要的人进京,这沿途还要顺便搜捕姓周的,人手哪够啊!这要为了姓周的耽搁了小魏爷爷的事,那可就大大划不来了。”


  “任大人是浙江巡抚,她女儿还是咱厂公的干女儿,他交待的差事,咱们也不能不接啊,没看锦衣卫的人都ting忙活的嘛,唉,官大一级压死人,再加上个宝贝女儿,这会,咱东厂和锦衣卫可有得忙活喽。”


  那番子发了一通感想,随口又问道:“六爷,一路上都听你和百户说几回了,这小魏爷爷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贺老六嘿嘿一笑,道:“小魏爷爷可是大人物,比起那浙江巡抚可是更厉害了,他便是咱厂公的亲侄魏良卿,不过他不是我们东厂人,厂公给他谋了个锦衣卫指挥使。”


  那番子一听,顿时舌头一吐,啧啧道:“原来是厂公的亲侄儿,怪不得百户大人和六爷这么上心,原来小魏爷爷这么大来头!嘿,我真是孤漏寡闻了,连这也不知道,亏咱还是东厂的人呢,嘿嘿…”


  贺老六白了他一眼:“你是我在浙江直接招募的,京里的事情不知道也难怪,走吧,别磨讥了!”


  说着快步便往自己的座骑走去,那番子不敢再说,忙也快步跟了上去。汪奎见人都齐了,翻身上马,大手一挥,喝道:“出发!”顿时贺老六领着十几骑当先而去,余下番子押着三辆囚车缓缓跟上,直向北方而去……南京,吏部尚书王象春府。客厅内,王象春与归乡到访的前御史黄尊素对面而坐。


  “白安,京中情形现在如何?”王象春急于知道京城情形,迫不及待问道。


  黄尊素实言以告:“凶多吉少。”


  王象春一惊,不太相信道:“杨大洪徒有虚名,叶阁老却是老谋深算之人,有他出面主持,事情总不会一发不可收拾吧?”


  黄尊素苦笑一声:“叶向高为人圆滑,遇事不敢争,对边庭要务又置之不问,常饮酒自娱,事情到了不可为时则装聋作哑。试问这等阁老,又算什么老谋深算。我即已辞官,便不讳官场之忌,照我看,东林若毁,首当杨涟,其次便是这杨阁老喽!”


  王象春知黄尊素不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所言多半为真,当下有些心凉,沉默片刻,不甘心道:“京中就没有明白人?”


  黄尊素轻叹一声:“明白人当然有。你还记得曹元甫吗?”


  王象春微一沉吟,问道:“可是兵科给事中曹元甫?”


  “不错,便是此人。”黄尊素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此人便是明白人,你可知有一日他在路上遇见我,指着我头戴的貂帽,说了什么?”


  “什么?”王象春哪里知道曹元甫会跟黄尊素说什么话。


  黄尊素道:“他说“此非叶相公之毛乎?””


  “叶相公之毛乎?什么意思?”王象春听得一头雾水。


  黄尊素解释道:“我当时听了也如你现在这般很是惊诧,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见我不明,便笑着告诉我,在他眼里,叶向高就是老貂啊!”


  “噢,原来如此!”


  王象春恍然大悟,他明白了曹元甫是指叶向高老谋深算,与魏阉关系暧昧。微一摇头,叹道:“只可惜明白人不主大局,倒让那些不明白人冲锋在前了,只可惜我身在南京,否则定要与那魏阉好生斗一斗!”


  闻言,黄尊素忙劝道:“王兄还是打消这念头吧,当务之急是保存我东林在南方实力,尤其是南京各部,绝不能让魏阉插手进来,否则,我东林骨血不存啊!”


  王象春一惊:“不会吧,有这么严重?魏阉下手会这么狠?”


  黄尊素正sè道:“王兄当知我不是危言耸听,若我没料错,只要魏阉扳倒杨涟,我东林在京城便再无落脚之地,不被他魏阉斩尽杀绝便是好的了。”


  见黄尊素说得如此肯定,王象春不再疑虑,毅然说道:“倘真如此,我须与王允成、黄公辅诸位大人好生商量一番,尽我辈之能,最大可能保存我东林血脉吧。”


  黄尊素目lù敬意:“嗯,王兄能够明白最好。不过王兄千万要注意,绝不能让魏阉派人铲除无锡东林书院,否则,我东林上下便是精骨皆丧了。”


  王象春点头道:“我知怎么办,我会立即休书一封与二张兄弟,让他二人联络士林,想法保全书院。”


  二张兄弟指的是苏州的张浦、张采,二人合称“娄东二张”,为东林在苏锡常一带的表率,虽不在仕林,但声望之重却不亚于朝中重臣。二人更在年初于苏州创建复社,举东林之义,倡东林之学,为江南读书人所尊崇。有二人出面发动士绅读书人维护,东林书院必能保存。


  黄尊素也久闻二张大名,王象春请出这二人来维护书院,自是不会有事,欣慰道:“如此,我便放心矣。”


  事情交待完毕,黄尊素便无心再留,当下起身告辞:“时辰不早,妻儿尚在驿馆等候,就此与王兄作别了!”


  “代我问候嫂夫人好,并祝兄一路顺风!”


  王象春忙起身送黄尊素出去,直送到府门才返身回府,即刻便叫下人持自己名贴去请王允成、黄公辅等南京东林党官员前来相会……北京城,终于天亮了。


  午门,随着朝钟的敲响,一队又一队神情严肃的官员默默的穿过宫门,缓缓的向着文华殿而去。rq!。
——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东林悲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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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朝的官员们自进了午门后,便发现宫里的气氛十分的诡异,平日负责宫门值守的是上直三十二卫,今日却换了一批锦衣卫的大汉将军。( 而那些应在这个点上清扫卫生的小太监们也是一个个都不见了,诺大的宫中放眼望去,除了那森严的大殿便再无一人。殿前的广场上,一抹阳光懒洋洋的照在地面。


  怎么回事?


  想到昨日宫门紧闭,高攀龙不由有些担心,悄悄走到杨涟身后,低声道:“大洪,不会有事吧?”


  杨涟四周看了一眼,不屑道:“怕什么,皇上朝会,魏阉敢行大逆不成!此不过是魏阉使的小术,威吓于我等而已,存之莫要被他们吓着。”


  听杨涟如此说,高攀龙稍稍放心,招呼李应升、魏大中、顾顺昌等人继续前行。今日,他都察院可是倾巢而出,能入朝班的俱来上朝,不能列班的也都聚在宫门等候消息,随时可为呼应。另外,国子监和翰林院、各部东林官员们也都一齐出动,加上联络好的在京学子,来京参加京察的地方府县官员,宫外各处可为呼援的人数已达千人。


  可以说,为了今日的朝会,他都察院调动了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当真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朝班队伍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内阁首辅叶向高,列于他后面的则是大学士韩、顾秉谦、魏广徽,其次则是吏部尚书朱国祯、礼部尚书孙慎行、兵部尚书赵彦,刑部尚书张瑞图、工部尚书冯从吾、户部尚书邹元标,都察院左右都御史高攀龙、杨涟、左右都副御史曹于卞、王图等人尔后才是各部shì郎、太仆寺、大理寺的主官,最后则是四品以上的官员。


  此次朝会并非大朝,所以在京官员不必全部参加,但因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是东林和魏阉决战之日,故参加朝会的官员人数竟比大朝都要多,甚至于那帮无事可做的勋贵宗室也来了不少人,当中赫然便有当今国丈太康伯张国纪、英国公张惟迎、抚宁侯朱国弼等人。锦衣卫也来了人,不过因都指挥使骆思恭有病在身且人在天津,并未上朝,来的是镇抚司指挥使许侨、许显纯、田尔耕等人。有细心的官员初步统计了一下,长长的朝班队伍总人数不下三百人,这可比往常的朝会人数多了近一半,也使得那些既不是东林也不是阉党的官员们更加兴奋,迫不及待要看一出好戏了。


  官员们依次进殿之后,并没有按以前一样各按本班站好而是泾渭分明的自动分成了三拨,最东面那拨自然是东林党人,不但官员人数众多,高官也多,六部尚书中除了刑部的张瑞图,俱在那拨当中。而中间这拨则是以崔呈秀、霍维华、御史石三畏、太仆寺少卿鲁生等为首的阉党官员人数并不多,较东林那帮官员要少一大半,稀稀拉拉的只有三四十人。最西面的则是中立官员和勋贵宗室,锦衣卫的人也在那拨之中,人数比阉党要多,但较东林还是少了些。


  内阁超然脱外,并未各寻本阵,而是一齐站在最前首,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叶向高、顾秉谦他们何尝不想表明态度奈何内阁毕竟是内阁,党争再厉害,身为内阁大学士的他们也不能在朝堂上如此公开、正大光明的寻自己的阵营,真要这么做了等会皇上来了一看就会觉得奇怪,要是问过来,如何作答?试问这当天子的有几个喜欢下面的臣子搞党争,拉帮结派的呢?


  三大阵营各自站好,一点也不乱,这会谁也不愿生事,俱都秉气吸神,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等候皇帝到来。


  当然,此刻殿中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在杨涟身上,他们或许没有直接盯着杨涟,但眼角的余光和他们的心却在杨涟身上。东林也好,阉党也好,勋贵们也好,杨涟这个名字是他们共同的认知。


  望着殿前的金龙宝座,望着这辉煌的宫殿,望着身边那一道道期待和鼓励的目光,望着那带有敌意的眼神,杨涟心中无限勃发,这一刻,他仿佛有一种重回当天移宫之时的感觉。


  胜负,便在今日了!魏阉,你的死期便也在今日了!


  片刻之后,便有手持佛尘的黄门内shì从殿后掩身而现,环顾殿下列班众臣,鼻子不屑的抽了一抽后,便扯起嗓子长长的叫了起来:“上朝!”


  顿时,殿下数百官员齐致跪倒在地,三呼万岁。


  在那万岁声中,一身明黄龙袍的天启在王体乾和李永贞的陪同下缓缓出现在殿侧,他没有马上踏上御道,而是若有所思的停了一下,尔后瞄了一眼那些拜倒在地的臣子后,这才一步一步的沿御道上了龙椅。


  坐下之后,天启调整了下屁股,让自己的身子尽量朝前,看上去显得更高大后,才朝那传话的黄门内shì轻扬右手,那内shì见了,忙又叫道:“皇上有旨,众臣免礼!”


  “万岁!”


  叶向高领头又呼一遍万岁后,当先起身,身后官员也跟着起来。不料,当众人的眼睛看向前方时,却不约而同的愣在了那里。


  让他们惊讶的不是皇上有什么不同,而是在那前方御阶两侧,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数百名全幅武装的太监,他们或持刀斧、或持金瓜、各个横眉怒目,望着朝臣们如临大敌。


  在这些武装太监的前面,又有一身着千户官服的中年武官大喇喇的立在那里,一手持刀,一手持鞭,神情桀骜不训,颇有横刀立马之意,如此模样,如此神情,大有目空一切之意!

  咝!

  大殿响起一片惊呼,叶向高呆了、韩呆了、顾秉乾呆了、魏广徽更呆了,就连杨涟和高攀龙他们也呆了。


  怎么回事?这些太监是干什么的?!!。
——

  第一百八十章 东林悲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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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位爱卿,朕的内操卫队如何?”


  在一众臣子惊讶疑huo不解的目光中,天启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老魏果然没有说错,这帮文官见了朕的内操卫队果然目瞪口呆,有趣,有趣!

  “内操卫队?”


  皇上的笑声让叶向高出奇的愤怒,身为首辅,他不能不谏言,上前一步,抗议道:“皇上,朝会乃君臣议事之所,如何能让这些内宦明目张胆的执械而入!难道皇上是想要这些太监干政不成!”


  “久闻皇上喜好内操,放任太监于宫中大动兵器,以前不曾亲见,今日见了,当真是胡闹!”


  朱国祯前日才代管了吏部,今日是他任吏部尚书的第一次朝会,却不想竟然见到一帮太监在大殿上如此嚣张跋扈,当真是气得不行。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皇上的脸面了,竟然直指天启是在胡闹。


  叶朱二人一带头,顿时又有十几个官员出班奏言,都说皇上不应该让太监们来大殿,实在是不成体统。当中又以御史魏大中最为ji进,说这些太监人人都有武器,谁知道他们当中有没有心怀叵测之人,万一要行大逆,满殿君臣如何自安!


  杨涟一直保持沉默,看到那些武装太监的第一眼,他便知道这是魏忠贤安排的好戏,其用意十分明显,便是要恐吓于自己。


  哼,魏阉小儿,真以为本官是三岁童子,能被你这小小把戏所阻的吗!

  杨涟冷笑一声。不动声sè的看着事态发展,对付这些太监还劳动不得他的大驾,他要出手的目标是那个躲在殿后偷听的魏忠贤!


  “你们不必大惊小怪,朕让他们来。只是让你们知道朕于这练兵之上还是颇有体会的,你们看,这些人可当得了精兵一说?呵呵,朕可不是让他们来干政的,阁老可莫要给朕戴顶高帽,朕可不想犯了祖宗遗制。你们也别一个个跳出来指责朕,朕未必便是你们想的那般。”


  见首辅和大臣们如此生气,天启大为扫兴,不明白他们干什么如此大惊小怪。他也大度,朱国祯说他胡闹。也未生气,只是觉得他说话有点伤人。至于那个什么御史说这些太监有谋逆之心,他更是一笑了之。不往心中去的。老魏说得对,御史言官就好夸大其辞,危言耸听,朕要真信了他们才傻呢。


  没劲,真没劲,朕好意叫你们瞧瞧内操卫队,你们不夸赞也就罢了。却说朕胡闹,这个不是,那个不是,哼。难道在你们眼里,朕当真那么不堪吗?

  再大度,对于臣子们的一致反对抗议,天启也终归是有些不满的。


  “皇上,恕臣直言,内监不过奴才下人,再如何操练,终不过是帮无用奴才。如何能当得上精兵一说,再说这自古以来。也未听说太监者中有大将之材的,更别说这数量众多的太监之兵了。”


  韩爌说得还圆滑些。没有如叶向高那么直接,更不像魏大中那样ji进,但却一语点中正题,那便是这太监能有个狗屁用?莫说这几百号人,就是再练他个数万太监大军出来,又当得什么用?莫不成还能拉到战场上去杀敌建功不成?

  此言一出,官员们纷纷点头,都说太监无用。顾秉谦和魏广徽站在那里,见王体乾和李永贞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十分难堪的样子,都觉棘手,想出去帮腔吧,又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说辞,难不成要他俩力争太监是国之栋梁不成?

  崔呈秀倒是想出来和韩爌他们争争,不过看到魏大中等一帮东林御史正死盯着自己,再想到自己差点被叶向高玩死,不由有些心虚,怕触犯众怒,魏公公没倒之前先把自己给摞趴了。


  霍维华和石畏三等阉党官员虽觉韩爌说得实在是难听,不过他们内心对于这突然出现在大殿的武装太监还是有些反感的,说他们没有廉耻,投靠太监不假,可是再没脸皮,他们也是有底线的,这底线便是这太监也不能太过于放肆,这哪朝哪代也没听说过朝会的时候弄几百拿刀拿剑的太监对着大臣们横眉怒瞪的,这算什么事?


  哪个混帐给魏公公出的馊主意?霍维华愤愤的想道。


  满殿的痛骂声和那些鄙夷的眼光让王体乾和李永贞脸上挂不住,他们也是太监啊!这韩爌说太监是奴才,不假,可这奴才那也是皇上的奴才,你们凭什么说咱们是奴才,又凭什么说咱们无用,难道咱们这些没了鸟的人当真就是废物不成!


  士可忍,孰不可忍!


  王体乾越想越气,瞅见皇上隐隐也有些不耐烦了,忙装出一幅苦脸,很是苦涩的对天启道:“皇上,韩大人他们说奴婢们无用,这实在是叫奴婢们心中难过,想奴婢们也是皇上的臣子,一心伺候皇上,想着精忠报国,却不想在诸位大人眼里,奴婢们却是不堪到如此,这…这叫奴婢们还怎么伺候皇上!”


  “皇上,奴婢们身体是有残缺,可这不代表奴婢们无用!韩大人的话过于偏ji,请皇上为奴婢们做主!”李永贞不失时机的突然跪倒在地,哽咽连连,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一般。


  “请皇上为奴婢们做主!”


  殿前两侧那数百武装太监好像事先彩排过一样,也全部跪倒在地,人人脸上无比悲愤。


  满殿的太监一跪,天启懵了,一众大臣们也愣住了:怎么,这是要用眼泪来打动皇上不成?


  愣过之后,很快清醒过来,御史胡良机第一个跳出来:“皇上休要听他们胡言乱语,这太监自古便是无用,如何能执以兵器,演练精兵,荒唐荒唐!”


  话刚说完,别人还没来得及附和,便听一中气极足声音响起:“这位大人凭什么说自古太监无用呢?”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那东厂千户突然跪倒在皇帝面前,言辞切深道:“皇上,臣东厂掌刑千户袁大海斗胆为诸位公公抱不平,请皇上许臣问诸位大人几个问题!”


  咦?竟然有人为太监抱不平?天启大感兴趣,微微一笑,抬了抬手,准道:“朕许你问。”


  王体乾和李永贞则是同时一愣,不知道袁大海想干什么?

  得了天启同意,袁大海当即起身朝殿下走了几步,目光落在胡良机身上,先施了一礼,尔后才道:“这位大人想必熟读典籍,既然你说太监自古无用,那下官斗胆请问,是谁写下了堪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sāo的《史记》?”


  胡良机一愣,《史记》是谁写的他当然知道,脱口便道:“西汉司马公。”


  袁大海又问道:“那又是谁发明造纸,造福于后世读书人,传承我中华文明呢?”


  胡良机也没有多想,回道:“是东汉的蔡伦公。”


  袁大海跟个连环炮似的,马不停蹄的又扔下一连串的问题。


  “是谁伏边定远,为大唐平定西南蛮夷,定不世基业呢?”


  “杨思勖。”


  “是谁领兵入川,为大宋统一立不世功劳呢?”


  “王继恩。”


  “又是谁拓边西边,令西夏人不敢跨横山一脉,继而挥师北伐,经略幽燕呢?”


  “童贯。”


  “是谁在本朝成祖皇帝靖难之役立下悍马功劳,扬帆海外,播国威于万里之外呢?”


  “三宝太监郑和。”


  二人一问一答,就跟事先串通好一般,配合极其默契。不过问的那人是满心窃喜,答的那个却是暗自心惊,听得人则是百般表情,殿上天启是越听越有趣,越听越高兴,王体乾和李永贞也是眉开眼笑,二人同时大舒一口心,亦同时暗赞一声:好你个袁大海!


  “好,既然这位大人都知道,那下官请问,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净身之人,但他们都为国家建功立业,名垂千古,何以大人刚才却说太监自古便无用呢?若大人所说是实,那请问先前这些人到底是有用还是无用?”


  “这……”


  胡良机肠子都悔青了,对方尽捡太监中那些有成就的来说,却不提那些祸国殃民的,而自己却一时没有提防,着了他的道,现在更是无从回答。有心想说司马迁可不是太监,只是受了宫刑,但知道,只怕自己真说司马公不是太监,对方定会反问他司马公与太监有何不同,那自己同样也无从回答。


  无法回答是还是不是,为难之下,胡良机只能吱吱唔唔,无从开口,脸上十分的尴尬。


  袁大海可不等他想好说辞,转身便向天启道:“皇上,事实已经明了,诸位大人所说不实,太监绝不是无用之人,所以皇上尽可以放心大胆任用内监理事!”


  “哈哈,好,好,好你个袁大海,好一张巧嘴!”天启乐得竟然站了起来,朝前连走几步,一直以来就是他在这帮大臣们面前吃憋,不想今日这帮文官们也有吃憋的时候,快哉快哉!


  “你们现在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你们不是说得很凶吗?阁老,你以为这太监到底是有用还是无用呢?”天启故意点了叶向高的名,他想看看这个叶老头还有什么话说。!。
——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东林悲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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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鹰犬]第一百八十一章东林悲歌(三)——

  第一百八十一章东林悲歌(三)

  ps:本段所写皆为史实,非虚构。( 恳请列位看官订阅支持,投出您宝贵的月票和推荐票吧,骨头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些!拜托了各位!拜托了各位!

  被皇上点了名,叶向高知道不好,他脑子转得快,知道皇上这会兴趣全在太监身上,而且看他这样,显然是对众臣攻击内监有所不满,再争论下去,只怕今日朝会便要完全转了方向,完全纠缠在这无所谓的太监有无用处上面。再说,那东厂千户也是张巧嘴,不动声sè把胡良机给套了进去,若与他一一计较起来,自然可以逐条驳斥,但那样一来,势必就耽搁太多,nòng得不好,今日便是一事无成了。


  除魏大计重要,这些细枝末节还是不要纠缠得好,还是尽快步入正题,让杨涟与魏忠贤对质得好。念及于此,叶向高轻咳一声,对天启道:“皇上,今日朝会乃是要议国事,却不是要论太监有用无用。老臣看,皇上还是听听各部都有什么事要奏的吧。”


  听了叶向高的话,天启淡淡一笑,说了句“阁老确是三朝老臣,玲珑得很。”说完也不去看其他人,转身坐回龙椅,坐下之后扭头看了立在殿下的袁大海,微微点了点头,对还跪在那的王体乾和李永贞笑道:“老魏的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东厂现在也是藏龙卧虎了嘛。”


  王体乾这会可是打心眼里高兴,袁大海那几问几答可是给他们这些太监挣足了脸面,见皇上也高兴,忙陪笑道:“皇上,魏公公眼光一向很准,这袁大海确是个人材,汪文言那案子便是他给审的。”


  “噢?是么?”


  天启不置可否,带有笑意的再次看了一眼袁大海,对王体乾道:“既然是老魏看中的人,你们也为他说话,那就好生重用着吧,不过也别宠着了,朕可是听说他在外面惹出不少事了。”


  闻言,王体乾和李永贞同时一凛,脸sè变得有些难看。见他们这样,天启只是一笑,目光转向伺立在边上的内shì,朝他点了点头。


  天启对王体乾和李永贞说了什么,袁大海离得有些远,并未听清,虽然见王李二人脸sè有些难看,心下突了一下,但见天启看自己的时候眼带赞许,还是忍不住窃喜万分。尔今抱了魏忠贤的大tui,但这大tui有些不稳,倘若在天启心中留个好印象,日后寻机会直接攀上天启,或许更能稳固自己的地位。


  那内shì见天启对自己示意,忙一清嗓子,再次扬声叫道:“皇上有旨,左班诸臣不得擅自出班奏报!”


  …………


  左班指的是文官,朝会制度,文武不得同列一班,通常左为文官,右为武官,以显文高于武之意。


  今日殿中立班情形较往日不同,但大体上文武之间还是有所界线的,那帮武职将领便是立在最西边,而且还是站在勋贵们的后面,一个个好似无事人般,只站在那冷眼看着殿中。刚才文官们纷纷出班指责那些武装太监时,这帮武将们也是事不关己,高高在上,只在那看热闹,并无一人出来帮文官们的腔。


  左班诸臣不许擅自奏本自然是说今日早朝禁止文臣上疏或发表意见,这无疑就是剥夺了文官出班列奏的权利,因此听了内shì这一呼,包括叶向高在内的满殿文官皆是一怔,尤其是杨涟,更是勃然变sè。


  等了几日,忍了几日,受魏阉和东厂鹰犬欺了几日,始终隐忍不发,便是要等今日的早朝当面向皇上再次揭发魏忠贤,并阐述除掉魏忠贤的必要xìng,一举拿下魏忠贤这个老阉竖!但千算万算,却是没算到皇上竟连下了如此旨意-——不许左班文官擅自出奏,这是杨涟始料未及的。


  满怀热情,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冲锋陷阵,呼应杨涟的一众东林党人也全傻了眼:皇上怎么能够下这道旨意?

  叶向高和韩爌更是被天启这旨意搞得莫名奇妙,继而俱是火大:皇上这不是胡闹吗!


  天启的脸上却没有了笑容,冷冰冰的望着一众臣子,那些御案左右手持斧瓜的太监们,则是如临大敌的瞪着官员们。


  王体乾和李永贞则是一脸yin沉的看着殿下,后者的目光更是落在杨涟那个方向,不时冷笑一声。


  “皇上,朝会议事百官出奏,天经地义!却不知皇上为何不让我等出班奏报!”


  礼部尚书孙慎行再也忍不住了,朝会礼制各项是他礼部的事,他身为礼部尚书还没听说朝会上不让百官出奏的,皇帝这是演的哪一出!于公于si,他这礼部尚书也不能不出来反对,否则,他这礼部尚书也不用当了,百官们口水淹也能淹死他!


  工部尚书冯从吾也出班反对道:“皇上不让百官奏言,如何能知天下民间,百姓疾苦?”


  次辅韩爌更是一脸ji昂,直视天启抗议道:“皇上数日不朝,今日一朝,却让百官禁言,这与堵塞民情有何异!臣请皇上收回成命,允百官奏事!”


  叶向高也是一脸不满,但却不敢斥责皇帝胡闹,而是委婉说道:“老臣敢问皇上,为君者不闻下事,何以为君?”


  左副都御史曹于卞、礼部shì郎张问达、吏部左shì郎陈于廷、太仆寺卿史记、左佥都御史程正己等十余名东林官员也相继而出,纷纷请求皇帝收回成命,允百官奏言。


  那些列班在最后的中低官员们也不甘人后,你一言我一言的鼓噪起来,阉党那帮官员却是沉默如金,无人吱一声。勋贵那边对皇上这道旨意也是十分不满,但他们虽有资格列朝,但却无奏事之权,除了皇帝问话,便不能擅自出班,因此虽不满皇上这道旨意,但却不敢出来和东林那帮人一样抗议。同样,锦衣卫的人也是没人出班,都在那看着。刘侨的政治立场偏向东林党,但碍于自己身份,只能默默支持,希望皇上能够收回成命,让百官启奏。许显纯和田尔耕他们则是幸灾乐祸,他们知道,只要杨涟他们不能当廷弹劾魏忠贤,魏公公便会安然无事。非东林非阉党的那帮中立派和武将们也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谁也懒得动一动去跟东林党的那帮人一起起哄。


  百官群情ji愤,大有皇上不收回成命便要来个冒死谏言般,内阁也是一边倒。天启虽想到百官们会反对,但没想到他们反应如此强烈,不由有些后悔不该如此袒护老魏,现在骑虎难下,总不能让他自己打自己脸吧。眼珠一转,一脸无辜道:“朕只说让你们不要擅自出班奏言,并未说不准你们奏言。”


  “既然皇上并不是不让我们奏言,那臣就率先奏事!”魏大中见皇上态度不再强硬,心道机会难得,忙迫不及待跳了出来,奏道:“臣上疏弹劾司礼太监魏忠贤…”


  不想他还没说完,却听殿上传来皇帝的怒斥声:“朕不是说不让你们擅自奏言的吗!怎么你还敢luàn奏!”


  “皇上?”


  天启的这声怒喝将魏大中给懵了,呆呆的拿着奏折望着殿上,不明白自己说错什么了。


  叶向高、韩爌他们也都被天启的这声怒喝给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只见皇帝此时脸sè极其难看,铁青铁青的,似乎心中怒火极甚。


  自天启登基以来,百官们可是头一次见皇帝如此动怒的,不由都有些生怯,而且也都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转眼就变脸。


  杨涟却是醒悟过来,敢情皇上这是又被魏忠贤给蛊huò了,根本不让自己及同党上疏弹劾他!他是变着法子想躲过今日之一劫!

  依着杨涟的xìng子,他真想迈出一大步,跪在天启面前,恳请皇上明辨忠jiān严惩国贼,对魏忠贤除恶务尽,但看到皇上如此生气,不由担心万一皇帝动怒,要将自己廷杖或关入诏狱论死,却是如何是好?


  转念又想: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国除贼,岂有退缩之理!

  尔今百官人人胆寒,正是我杨大洪搏取美名之时,是了,便是现在了!


  杨涟把心一横,便要出班上奏魏阉大罪,不想身形刚一动,衣角却被人拽住了。侧脸一看,拉住自己的却是高攀龙,不由急道:“存之莫要拉我!”


  “大洪不可莽撞!你看!”


  高攀龙不和杨涟多说,只拿眼朝殿左阶下一撇,目光旋即不动,杨涟顺势看去,不由倒chou一口凉气,原来那阶下的太监们此刻都已拔刀出鞘,东厂那个姓袁的千户更是明目张胆的将刀尖指向了自己,目中凶光闪烁,看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似乎只要自己一动,便会立即扑过来当廷luàn刀砍死自己!


  这?!


  杨涟头皮发麻,本能的止步不动了。


  刹那间,大殿中的文武百官和太监们仿佛全消失般,只余袁杨二人在这空dàngdàng的大殿中对峙。
——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东林悲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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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涟不能动,杨涟动,魏忠贤完蛋;杨涟不动,东林党完蛋。


  一切的一切都是依那历史本来的车轮在转动,今日大殿上演的这幕,便是那原本时空所发生的一切。唯一的不同,便是多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五百刀斧手以内操卫队名义出现在文华殿,便是要震摄杨涟,叫他不要动。


  如果袁大海没有记错,他敢肯定杨涟没有动,若杨涟动了,何以会有那所谓“六君子惨案”呢!


  但记忆并不代表就是现实,他怕,他担心,他怕因为自己的到来,杨涟做出了本不该做出的决定;他担心,小小的蝴蝶翅膀会引发一连串的龙卷风,从而改变事件的走向。


  无毒不丈夫!

  既然把宝押在了魏忠贤身上,既然上了魏的战车,便别无选择。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不顾一切阻止杨涟-——杨涟若真动,那假戏便做真,杀了他!


  事到如今,殿上的天启也好,满殿的文武百官也好,躲在那殿后的魏忠贤也好,袁大海都不作考虑,他眼中只有杨涟,心中也只有杨涟!


  他,紧紧盯住杨涟,凝神秉气,心亦扑通急跳。


  他怕!他怕杨涟真个就不怕死,真个就出班弹劾魏忠贤,在天启面前当廷对魏对质,将魏做的那些事一一捅出,如此,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魏忠贤若倒,阉党的天便是塌了!


  危墙之下,又哪里会有他这鹰犬爪牙的立足之地!

  事后,那累累的血债,便是他袁大海罪该万死的铁证!

  人命关天,他要为他的丧心病狂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是什么?无非是他那颗项上人头而已!


  死,袁大海不怕!

  他怕的是他若真的死了,那若干年后,在那些刀笔吏的记载下,他袁大海就是为虎作伥的小人。死有余辜!

  后世提到他袁大海的名字,也会用鄙夷憎恶的目光狠狠的“呸”他。骂他,辱他,甚至于取笑他,挖苦他,永远的遗臭千古!

  这。显然比死还可怕!

  更可怕的是,那百年的黑暗仍将一如继往的到来,数千万大明子民依旧被屠戮,汉人的血骨再次被打断。从此陆沉的华夏子民变成沉默的大多数。


  当脑海中闪映出一群提着鸟笼,丑陋、矮小、且肥胖如侏儒般的满洲猪狗高高在上指着一大群汉人说:“看,那是爷的奴才!”


  这一刻。袁大海痛如心绞!


  如果一切还是原原本本的发生,那他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他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一次又何足惧哉!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我既生死置之度外,难道还怕皇帝震怒。刀斧齐加吗!


  杨涟,你最好不要动,你若真敢动,我就马上冲出去把你给当廷剁了!

  剁了,剁你个稀巴烂。剁你个永世不得轮回!


  即便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亦在所不惜!


  天可鉴。我袁大海一心为我华夏,一心为我亿万苍生,我愿以我血溅轩辕!

  若我的死能稍稍改变历史的进程,哪怕是一点点,那也值!

  我,不过是个武夫,不过是个粗人。我,虽然来自后世,但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我不会治国,亦不懂经济,更不懂军事,但我知道一点,什么人该死!


  穿越者未必就要真如仁人志士般去救国救民,更不必虚伪!

  我袁大海便坚信,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而不非去受良心的谴责,更不必去怕后世的议论,因为我相信这个世上一定会有人理解我!

  ……………


  望着对方那毫不掩饰杀意的目光,杨涟犹豫了,至少,他那原本强烈要出班奏言的冲动在一点点减少。


  与袁大海相比,杨涟对生的眷念要强烈得多,他可不想白白枉在在一介鼠辈之手。


  出师未捷身先死可是诸葛亮,却不是他杨大洪!


  在身边李应升的悄悄告诉下,高攀龙知道了那个东厂千户的底细,忙告诉杨涟:“大洪,这个姓袁的便是杀害叶志选和万燝大人的凶手!”


  “就是他?”杨涟心越发沉了下来,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让他情不自禁垂下了眼帘,刻意不再与他对视。


  高攀龙咬牙切齿道:“此人心狠手辣,是魏阉新提拔的爪牙,据说杀人都不眨眼,我看他在殿中如此明目张胆,怕是得了魏阉授意,大洪要三思,万一魏阉狗急跳墙,指使这姓袁的在大殿公然逞凶的话,大洪可就危险了。”


  “哼,一介走狗也能猖狂至此!”杨涟心中虽生了怯意,但嘴上仍犟着,怒哼一声:“我就不信他敢在这大殿上当着皇上的面杀我!”


  “大洪切莫忘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这姓袁的就是魏阉的死士,那大洪此去太过危险。事后魏阉完全可以脱身,如此一来,大洪岂不是白死了?”


  高攀龙十分担心,说来他也是朝廷大员,本不该如此慌乱,但这大殿上突然出现几百全幅武装的太监,那东厂千户更是毫不掩饰杀意,这种从来没有碰到过的情况让他觉得还是慎重些好。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万一那袁大海真是魏忠贤的死士,杨涟冒昧出班,说不得真会血溅大殿之上。


  “我等堂堂朝廷命官,皇上又在殿上坐着,魏忠贤难道真的无法无天到敢在这大殿杀我?!”


  杨涟犹豫不决,既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又真怕那东厂千户会冲出来杀自己,内心一时难以决夺。


  高攀龙想了想,建议道:“还是看看情形再说吧。”说完朝叶向高那边望了眼,按事先与叶商量好的方案,今日朝会叶向高应首先要求皇帝廷议星和左光斗入狱之事,尔后引出魏忠贤,由杨涟做致命一击,上二十四罪大疏要求与魏当廷对质,如此,魏便再无法蒙骗皇上。


  杨涟考虑再三,终是放弃立即出班弹劾魏忠贤的念头,点头到:“也好,看看再说。”


  高攀龙和杨涟在说什么,袁大海不知道,但他的目光可一直盯在杨涟身上,内心亦是紧张万分,直到杨涟的目光突然垂下去,他才狂喜万分:杨涟,终是不禁吓!未完待续。
——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东林悲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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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不让魏大中弹奏魏忠贤,引得殿上是嗡嗡一片,天启喈在眼里,听在耳里,却就是不吱声,任这帮臣子们在那窃窃si语。


  王体乾和李永贞则是并排而站,眼睛也不看殿下,脑袋稍稍低了些,目光落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就好像地上有什么稀罕物让他们看入mí一般。为何?避嫌!


  皇上不让大臣弹劾魏忠贤,他们是乐在心里,可是脸上却不能表lù出来,二人与魏一样都是司礼监,满殿官员哪个不知道他们是魏的心腹?若是二人在那摆出幅幸灾乐祸,拍手称快的样子,那这满殿官员的怒火只怕立马就冲他们来了。


  二人都是人激ng,宫里魂了几十年了,眼力界还是有的,知道这会得低调,甭管下面怎么闹,他们都当没听见,反正有皇上在这压着,谁也扯不到他们身上。闹到最后,把皇上惹急了,甩袖子走人,今儿这朝会便是散了,魏公公那迫在眉睫的凶险也就化了,尔后,哼哼,可就容不得你杨涟再有反扑机会了!


  当然,低调归低调,这心还是放不下的,二人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呢!听啥?听杨涟啊!

  殿后,魏忠贤也趴在那听着呢,心里跟个水桶一样七上八下…虽然袁大海打了包票,今儿杨涟是一句话都别想说,但魏公公哪里就真能安下心来。


  魏大中跳出来被皇上给怒斥时,魏忠贤就心想杨涟该动了,若论时机,也就这个时候最好,过了这店可就没下地了。那一刻…那心可是一下就给提到嗓子眼里,心跳得扑通扑通得,就差直接给蹦出来了!好在竖耳听了半天,也没见杨涟出班,魏忠贤这心才一下子落了下去,长长的喘了口气,胜券在握般对身后伺候的梁栋笑道:“这关算过了,嘿嘿…咱家果然没有看错袁大海,这小子有两下子,不枉咱家对他如此看重啊!”


  魏忠贤过关,便是他梁栋也过关,魏公公高兴便是他梁栋高兴,满脸堆笑的连连点头:“千岁这是吉人天相,连老天爷都护着千岁您呢!”


  “哎,话不能这么说…这也是托了皇上的洪福,没有皇上,那帮东林党不把咱家活吞了?”庆幸之余魏忠贤也不忘天启,朝殿前一拱手,就差老泪也下来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如此保护自己,当真是叫他这老奴感恩涕零了。


  “千岁,既然杨涟不敢出来,那千岁不如回去歇会?”梁栋心疼的道:“千岁昨夜可是一宵没合眼了,奴婢看在眼里,可是急在心里!”


  “不急,不急”魏忠贤哪有睡意,摆了摆手,朝殿前一努嘴:“再看看…再看看…总要等散了朝,咱家这心里才能踏实下来。”


  “那倒也是。”梁栋忙屁颠屁颠的去搬了把椅子过来,谄笑道:“千岁这会能坐了吧?”


  “呵呵,还是你想得周全…司礼监中也就属你最贴咱家心喽…”


  刚才光顾着担心杨涟了,就这么站着听到现在,两条老tui还真是有些酸痛,一屁股往椅子上一坐,魏是连连夸赞梁栋,把后者夸得是心huā怒放。


  殿中嗡嗡一片,官员们各说各话,实在是不成体统。


  叶向高起先以为皇上会斥责众臣,但等到现在,皇上也是一句话也没说,而身后那帮家伙却是说得越来越凶,jiāo头接耳的哪有一点朝会的庄严。


  朝杨涟那帮看了一眼,发现杨涟和高攀龙他们没有出班奏言的意思,叶向高微一沉思,上前一步,却是没有马上开口说话。首辅出班了,殿中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看向了他杨涟和高攀龙他们心中也是一紧,盼着叶向高把局面打开。


  天启也在看着这位首辅,猜测他会说些什么。


  安静下来后,叶向高一清嗓子,恭一施礼,尔后奏道:“启禀皇上,吏部原尚书**星、都察院原左都御史左光斗因内阁中书舍人汪文言案被东厂锁拿问讯,尔今吏部和都察院无主官坐堂,臣与内阁诸位同僚商议之后,认为应由廷议决出左都御史应由何人出任,不知皇上以为可否?”


  咦?叶向高怎么没有的弹劾老魏,而是提什么吏部都察院的主官?

  天启有些疑huò,继而不快道:“朕不是让朱国祯暂兼吏部尚书吗?怎么你们还要议这事?”


  叶向高却摇头道:“皇上,吏部是有了堂官,可都察院却没有。”


  韩明白叶向高的意思,马上紧随其后,也奏道:“左都御史乃总宪,历任总宪必由廷推产生,故臣与首辅及内阁顾魏二位大人商量过,拟提名左副都御史杨涟出任总宪一职!不知皇上以为可否?”


  礼部尚书孙慎行也道:“杨涟无论资历还是威望,出任总宪都顺理成章,且先帝在时对其颇为称赞,故臣等以为由杨涟出任总宪一职应是最合适人选!”


  “我等附议!”


  高攀龙、曹于卞、王图、李应升、胡芳、刘士奇等一干都察院的人不失时机的也全部出班支持杨涟出任左都御史一职。


  都察院的人一动,很快,东林党各部官员全都表态杨涟出任总宪再合适不过,户部尚书邹元标甚至说放眼朝中,除了杨涟之外,再无一人能担得了都察院这一要职。


  叶向高和韩是首辅和次辅,他们表态就等于是内阁表态,根本不须顾秉谦和魏广徽说个不字,而且叶向高口口声声说这是内阁的共同意见,顾魏二人是有苦难言,只能硬着头皮也附议了。


  张瑞图、霍维华、崔呈秀、施凤来等阉党官员肯定是不同意杨涟出任左都御史的,这边魏公公刚借着汪文言的案子把左光斗拿下,总宪一职空缺,这还没有特sè合适人选在都察院这个东林心脏chā上一脚,如何就能叫杨涟捡了便宜!

  可惜他们的人数实在是少,除了个张瑞图是尚书衔,其他人说话份量都不重,而且御史言官全站在他东林党那边,自己这边仅有的几个攻击力也不足,找不出杨涟的茬,无法当廷反驳,故而只能在那干瞪眼。


  勋贵们那边对于由杨涟出任左都御史自然是击掌欢迎的,锦衣卫刘侨更是欣喜,许显纯和田尔耕他们是武夫,杀人可以,这和文官斗嘴实在是不行,所以明智的闭上嘴巴等着看结局。


  袁大海却是一点也不担心,杨涟是副都御史也好,左都御史也好,总是难逃今天的,这会就是让他升了官又能如何?


  历届廷推,哪怕是推举入阁大学士也没如此齐心过,众人都道皇上肯定会准了,杨涟自己也认为出任左都御史是板上钉钉的事,心中高兴,脸上却是一幅视名利如浮云般的神情,好像他杨涟对升官并不热衷。


  叶向高也认为这事不会有问题了,正要说既然大伙都同意,没有反对意见,那内阁就票拟了,不想他还没请示,天启就发火了,豁的一下拍案而起,怒道:“你们当朕是三岁小孩吗?还是想bi宫于朕!”!。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幕拉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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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舾散朝之后,天启径自往乾清宫而去,不想叶向高随后不经遏拒便带着韩闯了过来,太监们拦都拦不住。(

  “首辅要对朕什么?”对叶韩二人直接闯宫的举动,天启颇为不快,连带着语气也有些愠怒。


  叶向高知道皇上对自己有意见,但还是道:“老臣以为如今朝中上下对厂臣魏忠贤极度不满,为皇上计,老臣认为应当责令厂臣归退,赐他si寓一所,给予优厚待遇,如勋戚大臣一般。如此,既可使皇上厚待厂臣之心保全,又可使臣子不再有怨言,此一举两得之计,还请皇上采纳!”


  这已经是叶向高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只要皇上能够采纳,那东林大祸便可消除。完之后,满怀期盼的望着天启,就差跪下来恳求皇帝采纳这个法子了。


  但是天启却根本不认可这个方法,而且心中十分不悦,他愤愤不平道:“厂臣到底有何罪,们如此针对于他,非要朕把他赶出宫?难道朕先前在殿上得还不够清楚吗!”


  “皇上!”叶向高和韩同时叫了出来,一脸的悲戚。


  天启不愿与他们再罗嗦,不耐烦的一挥手:“们回去,朕累了,朕要休息。”


  “皇上三思!···”叶向高仍不死心,还想再劝。


  “朕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们不要再了!”天启态度坚决,毫不动摇自己的念头。示意太监们送叶韩二人出宫。


  “臣等告退!”


  叶向高和韩见劝不动皇上,只好无奈退下。出了乾清宫后,韩心情沉重的问叶向高:“阁老,如今还有何计可挽回局势?”


  “何计?”叶向高苦笑一声·长叹道:“蒲洲,没用了,现在什么都没用了。皇上在殿上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完全站在魏忠贤那边,而且对我东林已有成见,恐怕即便没有杨涟上疏,我东林在朝廷中的时间也不多了。”到这儿,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意已决·回去之后便上辞呈,这内阁往后就靠了!”


  “阁老都没有办法,我又有什么能力能撑住这危局?”韩大吃一惊,虽知叶向高早生退意,但没想来得这么快。


  叶向高道:“我会推举朱国祯和孙慎行二位大人入阁,有他们在,顾秉谦和魏广徽在内阁闹不出什么来,怕只怕魏忠贤不肯放手。”完·失落的往前走去,身影瞬间仿佛又苍老许多。#百度搜阅读本书最新章节#

  韩也是心中难过,暗自叹道:唉,事情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呢!


  想到叶向高这一走,往后内阁就要由自己一力撑起,当真是如履薄冰·任重道远。


  却不知自己又能坚持到何时,有了皇上今日在殿上那番话,只怕东林上下已是人人自危了,魏阉若再痛下杀手,自己又如何化解呢?…


  司礼监,早有乾清宫当值的太监将叶向高和韩闯宫之事向魏忠贤禀报了。


  “阁老叫千岁自动退隐,让皇上赐千岁府邸,给予优待,不过皇上并没有答应。二人无奈·便出宫去了。”


  一口气完·那太监知趣的往后退了一步,躬身退了出去。


  待太监退出后,魏忠贤才恨恨的起身,十分不满的对屋内人道:“咱家可没存心要往死里整他姓叶的·他却如何这么对咱家!”心中不由对叶向高平添几分怨恨。得好听,给好待遇好房子退隐,可谁知道这退下去之后们东林党会不会痛下杀手呢?就算叶向高不动手,杨涟那帮人就不动手了?哼,一个没了权力的太监连只蝼蚁都不如,生死岂不是都拿捏在们手中!呸,想得美!


  见魏忠贤对叶向高生了怨恨之意,袁大海阴险地一笑,凑上前道:“千岁,属下以为那叶向高就是棵大树,俗话得好,这大树底下好乘凉,尔今那些东林党人便是在叶向高这棵大树下乘凉,有叶给他们遮着挡着,再大的风雨也淋不到他们身上,所以只有撵走叶向高,阁中宫中才能真正成一家,届时,这朝廷内外便完全是千岁的天下了了!等到那个时候,对付东林党那帮跳梁丑还不是菜一碟,要杀要呐都是千岁一句话的事!”


  听了这番话,魏忠贤眼睛一亮,不住点头:“嗯,不错,不错,大海所言,句句是金!叶老儿确是如大海所言,就是那挡风遮雨的大树,哼,只要拔掉这棵大树,那帮东林兔崽子就要成落汤鸡了!”


  “何止句句是金,简直句句是福!”王体乾赞赏的拍了拍袁大海肩膀,对魏忠贤道:“千岁,方才殿上,大海对那胡良机的一番言辞,那才叫一个精彩绝伦,妙-得很噢!娈上听了都高兴呢!”


  “呵呵,咱家在后面也听到了,那几问几答确是精彩,咱家这脑袋可就想不到这”魏忠贤亦是满脸亮光,不住阖首。


  “皇上可是亲口了,要千岁重用大海呢。”李永贞也笑着道。


  “对,重用,重用,一定要重用!”


  魏忠贤心情大好,当即问王体乾:“王公,赏他个什么差事好?”


  王体乾轻声一笑,看着袁大海道:“大海现在是东厂的掌刑千户,这往上升却是不能了,档头这个位置必须得由内廷中人出任才可,大海要想升档头,除非他愿意自宫,否则可不行,呵呵。”


  “哎,那大海就自切入宫好了。”李永贞坏坏一笑,视线不经意的往袁大海胯间一瞄。


  顿时,袁大海头皮一阵发麻,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结结巴巴道:“属下…不想升官,亦···不想发财,只想一心为千岁办差···属下真的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


  见他这样,魏忠贤和王体乾他们同时笑了起来,梁栋笑得差点眼泪都要出来了。魏忠贤一边笑,一边摆手道:“们就不要吓唬大海了,看把这子吓得,呵呵·…”


  “呵呵。”袁大海也是一阵干笑,心里把李永贞给操了一遍,谁知道这老东西是有心之言还是无心之言,倘若这老东西真是故意这么,那自己可得警惕了,别弄到最后,弟弟都弄没了,那可当真是不折不扣的“冤大头”了。


  “我看这样,档头他是升不了,那咱们就给他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实缺,如此,也算是真正为朝廷当差了。”王体乾建议道。


  听了王体乾的话,袁大海差点跳起来: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指挥使!


  魏忠贤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同意道:“也好,兼个锦衣卫指挥使方便得多,咱家早就想把刘侨拿下了,镇抚司可是要害衙门,落在外人手里,咱家总是不放心。嗯,就依王公,明日便下诏。”


  袁大海慌忙便跪了下去,重重磕头道:“谢千岁!”心里却在想听魏忠贤的意思拿下刘侨或许会安排自己接掌镇抚司,到时自己同时握有东厂和镇抚司这两大特务机构,岂不是羽翼大成了嘛!

  “起来,快起来,在咱家面前,不必这么多礼,咱家这人,最见不得这些虚礼了。”


  魏忠贤倒不是客套话,他这人穷人出身,对这些官场礼节是不怎么习惯,但凡亲信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不拘节,话也是大大方方的,直来直往,文官那一套在他这行不通。


  “是,千岁!”袁大海应声起身。


  魏忠贤满意的看了他一眼,问道:“看,怎么才能让叶向高滚蛋?”


  袁大海微一沉思,回道:“若照属下,怕眼下不须咱们动手,叶向高自己就得滚蛋。”


  “噢?为何这样?”


  袁大海的回答让魏忠贤、王体乾他们同时有些好奇,都想知道袁大海何以下这样的判断。


  袁大海笑道:“千岁以为叶向高这首辅还能做下去吗?属下敢和千岁及众位公公打个赌,不出三日,叶向高必然会自己上辞呈,根本不须咱们动手!”


  “好,咱家便和打这个赌!”魏忠贤平生最好赌博,以前未发迹前便喜与人赌钱,现在发迹了,没人敢跟他赌钱了,但赌徒本性使然,一听打赌便立马来了劲。


  梁栋知道魏公公好这口,马上凑了热闹:“千岁,跟袁大海赌点什么?”


  “这个嘛,嗯,咱家想想…”魏忠贤一时也没想到要赌什么,赌银子什么的,俗了,赌官什么的,这不刚赏了锦衣卫指挥使,还能有什么赌的。正为难间,又是王体乾给出了主意,在旁笑道:“我看不妨就赌女人。”


  “赌女人?”


  魏忠贤和袁大海同时一愣。袁大海刚才打赌,只是随口一,倒没想真的就和魏忠贤赌个什么。再,就是真赌,他也是稳赢不输的。不过他却从来没想过赌注竟然是女人,又是什么女人呢?


  “我听大海至今尚无妻室,所以千岁便和他赌女人好了。要是大海赢了,这满天下的女子,除了宫里的,不管是何人家的女儿,只要大海看中了,千岁便给他做了这个媒,也好让大海有个家室。”王体乾笑着道。


  魏忠贤闻言不禁乐了:“哈哈,王公这赌注好,好得很,就依王公,咱们就赌女人!不过话回来,大海,要是输了,媳fu可得自己去找,咱家可不掺和。”


  王体乾怎么会想起给自己找老婆的?袁大海心中奇怪,但魏忠贤既拍板了,他也不好反对,再有个女人也是好事,当下便笑着应了:“如此,属下就斗胆和千岁一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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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幕拉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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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六章大幕拉开(二)


  “对了,叶老头不是有个外甥叫什么林…林什么的,这人不是被你抓来了吗,他人现在何处?”


  落了赌注,魏忠贤又想到那个敢打自己人的巡城御史,这小子可是叶老头的外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老叶头当真不知道魏爷爷几只眼了!

  敢在皇上那里给你魏爷爷下眼药,咱家看你是老糊涂了!不过一时却记不起叶向高那外甥叫什么,便朝袁大海看了眼。


  袁大海忙道:“回千岁,是林汝翥!不过…不过此人已被曹进和傅国兴二位公公给廷杖处决了!”


  “打死了?”魏忠贤一惊,旋即无所谓的摆摆手:“打死了也好,这叫什么?”扭头看向王体乾,脑子有些打转,灵光一闪,想到了,嘿嘿笑道:“噢,对,图穷匕现,尔今咱家和他叶向高就是图穷匕现,他叶老头想要咱家的命,咱家便先要了他亲外甥的命,看是他厉害还是咱家厉害!咱家就不信了,连自个外甥都保不了,他叶老头还好意思留在京里不走!倘若他识趣些,咱家或许念在这几年的情份上,也能让他安心归老,做个快活富家翁,哼,不过倘若他不识趣,那咱家可就要他好看了!”


  “千岁英明!”众人忙不迭齐声赞道。


  拍完马屁后,袁大海一阵心热,请示魏忠贤道:“千岁,属下现在是不是可以收网了?”


  “收网?”魏忠贤一怔,没会意过来。(,观看本书最新更新)

  袁大海忙解释道:“属下是说只要千岁下令,属下这就带人把杨涟、高攀龙他们全抓了,不用三天,必叫东林土崩瓦解!”


  土崩瓦解!好!


  一种强烈的报复感在魏忠贤心中冉冉升起,不假思索,重一点头:“好,收网!”当即便要下令袁大海立即带人去抓东林党。


  “不,再等等。”王体乾却不同意,伸手示意袁大海不可轻动。


  魏忠贤一怔:“再等等?”今日朝会大劫已过,此时便应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捕杨涟,以除后患,怎么王公却要再等等呢?这还有什么好等的!


  见魏忠贤脸色沉下来,王体乾忙解释道:“千岁,皇上今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了杨涟的不是,还怒斥了东林结党,所以照我看,杨涟跟东林党这回算是载了,没有皇上的支持,咱们收拾他们是易如反掌。不过嘛,咱们也不能太心急,这要是立即抓人,皇上那咱们便说不过去,而且这要叫外朝那帮人看了,难免会说千岁吃相太难看,这对千岁声名不利。”


  “王公说得也对,这事咱们得先通过皇上,不然回头皇上要是问起话来,咱们可不好说。”


  魏忠贤觉得有道理,今日天启在殿上的表现虽然让他大感兴奋,但也对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皇帝生出一种陌生感,总觉得皇上那些话不单单是说给东林党听,更是说给他听。想到天启在殿中的震怒质问,他顿时有些心虚。便犹豫着问王体乾:“那王公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做?”


  王体乾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已经拿到左光斗的供词,那咱们就把他的供词连同汪文言那份,以及熊家人的证供呈给皇上,有了这些实据,皇上定然会叫千岁下令东厂锦衣卫彻查此事,如此咱们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请皇上下诏逮捕杨涟。有了圣旨,这事便不会落人口实。”说完问李永贞和梁栋:“你们说如何?”


  “王公的办法好。”李永贞也同意先呈东林罪供给皇上,尔后再请旨抓人。梁栋没有主见,自然没有不同意见。


  “那好,王公稍后与咱家去见皇上。”


  见大伙都说好,魏忠贤便也同意了,他已经等了这么久,已不急这一时,反正东林党现在已经没办法置他于死地,这后面的就看他如何出手了。


  见魏已经拍板,袁大海当然没有意见。但还有一事,他得跟魏说道说道,这便是熊廷弼的事情。


  “千岁,属下以为熊廷弼这人罪不至死,而且其人可用,若是咱们予以拉拢,或可为千岁所用!”


  闻言,魏忠贤的脑袋摇得跟拨朗鼓一般:“熊蛮子才不可用呢,这家伙跟咱家不对付得很!他要是真的向着咱家,咱家早就保他出来了。”


  王体乾和李永贞也道熊廷弼不会投咱们这边,他这人脑子一根筋,属于十头牛也拉不回的人和的,当年便对内廷诸多不满,现在做了阶下囚,更不会拉下脸来求到千岁头上。


  袁大海却不同意,他坚持道:“可依属下这些日子对他的的观察,此人心中对东林颇多怨气,虽对千岁并无好感,但属下以为,敌人的敌人便是咱们的朋友,既然熊廷弼是被东林党给下的大狱,那咱们就更应该放他出来,如此他必对千岁感恩涕零!即便他还是不肯为千岁所用,但此人亦不会投向东林,无利亦无害,权当作个人情送他,他若记着情,日后总会有用。”


  顿了顿,见魏忠贤和王体乾他们并未有什么反应,不由一急,忙说出放熊廷弼的另一个理由。


  “眼下孙承宗督师辽东,兵权在握,又是东林党的重柱,更是皇上的老师,是能跟皇上说得上话的,千岁现在对付东林党,要是他对千岁有所不满,在皇上那里进了谗言,那对千岁可大大的不妙。老话说得好,这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万一孙承宗挺而走险,起兵逼迫皇上杀千岁,那千岁就有性命之忧了!因此,咱们必须夺了他的兵权,另找一人去督师辽东,如此,这枕边之患便算除了!”


  一听这话,魏忠贤有些心动,孙承宗确是他心头一件麻烦事,但还是摇头道:“孙老儿是有本事的,他带兵不但皇上放心,咱家也是放心的,有他在辽东,女真鞑子便讨不了便宜,边事宜可挽回。倘若削了他的兵权,只怕辽东局势会恶化,如此,咱家可就对不住皇上,对不住大明了。再说,真要撵走孙老儿,这朝中又有何人可替他呢?”


  袁大海斩钉截铁道:“熊廷弼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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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幕拉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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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七章大幕拉开(三)


  “熊廷弼倒是有几分本事,说起来,咱家对他可是印象深刻啊。(,观看本书最新更新)他这几年起起伏伏,咱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杨镐指挥的十二万大军惨败,从此我大明在辽东失去优势,不得不转为防御。此战过后,经廷议,擢升熊廷弼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接替杨镐为辽东经略。


  开原、铁岭相继失陷,沈阳军民纷纷逃奔。熊廷弼到任后,逮捕了准备逃跑的知州李尚皓、斩杀逃将刘遇节等,以求稳定军心。另外他在任期间督造军器,修缮城堡,调兵遣将扼守各冲要地点,互为应援,守备大固。听说他还亲巡沈阳、抚顺,相度形势,召置流移,安定民心。


  熊廷弼在辽东的策略是以守为主,反对浪战,咱家记得天启元年朝廷再次起用他时,皇上当廷问他平辽有何对策,他说了三条。若咱家没记错,他说的第一条便是在广宁厚集步骑以牵制后金主力;第二条则是在天津与登、莱各设巡抚,置舟师,乘机入辽南;第三条则是在东面联合朝鲜从后方打击后金,并在山海关设经略,节制三方。现在看来,他这平辽三策倒也可堪大用,用得好了,辽东平定也只是时日问题。只可惜这人性格太过偏激,以致最后替东林党背了黑锅,可惜啊…”


  王体乾对熊廷弼的评价倒是客观,万历四十六年时,王时为司礼秉笔太监,因此对战事进展及熊廷弼起伏过程十分了解。言语之中对熊的遭遇亦是十分的惋惜。与之相比,魏忠贤对熊的了解却是差了许多,因为他那时还是个无名小卒,跟王体乾比起来,无论地位还是身份都差得老远。若不是泰昌早崩,天启登基,只怕他现在还是宫里那个人人可欺的老魏,绝不是什么厂臣九千岁!


  说完对熊廷弼的一番评价后,王体乾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惜道:“用熊廷弼接替孙承宗是可,不过丧地失民可是大罪,毕竟这事通了天,轻易可抹不掉,怕是不好弄他出来。”


  魏忠贤却是笑了笑:“放熊廷弼出来不是难事,这个咱家自认能办到。但是让朝廷重新起用他,怕是不太可能。 首发”


  李永贞想了想,上前说道:“若熊廷弼真如袁大海所言可用,重新起用他也不是难事,任由着孙老头在边上虎视眈眈,对咱们可不是什么好事。”


  梁栋也卖弄道:“千岁,朝廷上下其实都知道,熊廷弼是替东林党背了黑锅,往深里说,他是替叶向高背的黑锅,如果王化贞不是叶向高的弟子,只怕这事便扯不到熊廷弼身上。既然有这些个弯弯绕绕,咱们不妨好好利用下,说不得会有大好处。”


  梁栋的话让魏忠贤眼前一亮,道:“梁栋这么一说,咱家倒是有了主意,嗯,莫不如把罪名全推给王化贞,顺带着敲一敲叶老头,你们看如何?”


  王体乾赞同道:“千岁这个法子甚好,叶向高若知趣,咱们便放过他,他若不知趣,咱们就借着王化贞整倒他!”


  李永贞也同意把辽东战败的罪名全部推到王化贞身上,办法是梁栋出的,见众人都同意,自然是暗自高兴:总算是在千岁面前露了把脸!


  王化贞其实倒也不是罪该万死,不过他是东林党人,又是叶向高的门生,把罪名全推给他,袁大海自然没有心理负担,眼见魏忠贤已经同意放熊廷弼出来,心下也是庆幸连连,总算是在辽东安了个大钉子,这以后可得靠老熊好好干他一场了。将来老熊在外掌兵权,自己在内掌厂卫,两相呼应,即便天启一如继往死去,崇祯上台,老魏完蛋,自己也可以游刃有余,掌控局势。


  司礼监们都意识到必须拿下孙承宗的重要性,一致同意放出熊廷弼,魏忠贤当下便毫不犹豫吩咐袁大海:“你与熊廷弼说,咱家愿意保他出来,但是不是让皇上重新起用他,可就看他自个了。若他自己不识时务,那咱家就当什么都没说。”


  袁大海忙不迭应下:“千岁放心,这事包在属下身上!”手往怀中一摸,便要将《东林点将录》呈上,再立一功,不想外面却来了小太监说内阁的顾秉谦和魏广徽、淮扬巡抚崔呈秀、兵部侍郎霍维华等人求见,说是有要事与千岁商量。魏忠贤一听,忙叫他们进来。见状,袁大海便按下“献宝”心思,心道还是等天启圣旨下来拿人时再献给魏忠贤。


  这边王体乾见没什么事了,便叫袁大海先回东厂,等候千岁的下一步指示。


  袁大海便向魏忠贤告辞,转身退了出去,出来后,正好遇见崔呈秀他们,顾秉谦见到他,一脸笑容的朝他点了点头,很是亲热的叫了声“袁千户!”,袁大海不敢怠慢,忙躬身施了一礼。魏广徽却对他冷冷淡淡,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便抬脚进了司礼监。崔呈秀则是百般滋味的朝他看了又看,嘴巴一张一张的,好像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但可能是碍于场合,终是忍住没有吱声,随着魏广徽一起进了司礼监。


  霍维华对袁大海是依旧的憎恶,憎恶到根本不理会此人现在在魏忠贤面前有多么的得宠,从他身边经过时,袁大海清楚的听到从对方鼻孔里发出来的不屑声。


  对此,袁大海一脸无辜,他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霍大人,以致于他对自己如此不待见。


  在那无语的看着霍维华进去后,讪讪的摇了摇头,往宫门而去。


  ………………


  外面,朝会中所发生的一切早就闹得沸沸腾腾,皇帝在大殿说得那些话更是成为人们嘴中的谈资,都在猜测着皇帝为什么要这么说,也都为杨涟感到不平!

  出宫后,杨涟心灰意懒,甚至都没有回都察院,而是直接上轿回到自己的府中。一到家,仆人便递上一封信,信是不辞而别的黄尊素写来的。


  打开信纸后,赫然便见上首写着“答堂翁杨大洪问去留书”几个大字,信中,黄尊素语重心长的说道,君子可以不顾生死,却不可以不考虑成败。如性命与名望都能得到保全,那是最理想的结果;而身死名存者次之。如今魏阉大权在握势不可犯,就大洪尊下而言,唯有一去!难道非要等到被削职才肯甘心?…


  黄尊素的这封信归纳起来便是一句话,那就是希望杨涟尽快请辞,以牺牲自己一人而保全东林上下。


  说起来,黄尊素完全是好心,因为他预见到杨涟必有杀身之祸,因此希望杨涟能通过自退的方式保全性命,进而保全京师东林全体同僚。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这封信却让本已心灰意懒,绝望的杨大洪怒不可遏,随即斗志再起,“咔”的一下便将这封信捏成了一团,尔后随手扔到门边,看也不看,怒气冲冲的转身便往都察院而去。


  待他远去后,却有府前一乞丐“吱溜”一下窜到那门边,从地上捡起那纸团,四周看了一眼后便揣进袖中,尔后迅速消失在茫茫人流之中。


  …………….

  当日无事。


  次日,宫中却传天启谕旨,要内阁再次廷推总宪。


  内阁值班的是次辅韩爌,首辅叶向高自昨日从宫中回去后,便紧闭府门谢绝任何人探访。对此,韩爌心知肚明,知道叶向高是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接到皇帝要求再次廷推总宪人先的旨意后,韩爌便琢磨开了,既然杨涟已经被皇帝否决,那都察院中可任总宪的人选只有左副都御史高攀龙了。


  高攀龙在东林之中影响可与当年的顾宪成相比,人称“高顾”,而他又是**星的门生,论人望和资历,他实际并不在杨涟之下。只不过杨涟这几年风头太劲,而且年纪不过四十,高攀龙却是年近花甲,与杨涟相比,自然是少了杨涟那份冲劲,所以表现不如杨涟扎眼,这几年并不怎么为人注意。但其稳重却是胜杨涟许多,现在杨涟已不能出掌左都御史,那由高攀龙接任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拿定主意后,韩爌也不和在家收拾东西的叶向高打招呼,更不会和顾秉谦、魏广徽这两个阉党走狗商量什么,他直接派人找到高攀龙,将自己有意推选他为总宪说了。原以为在这个东林正处于风雨飘摇的节骨眼上,高攀龙一定会毫不犹豫答应出任,不想高攀龙却是拒绝道:“不行,皇上现在对我东林结党十分不满,而我恩师却是**星大人,如果由我出任总宪,易被阉党攻击为门户朋党,再说,哪有恩师身陷囹圄,学生却在外升官晋爵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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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幕拉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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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八章大幕拉开(四)


  韩爌不以为然道:“此天下大事,高老先生怎么可以因避嫌而不顾呢?若是让阉党的人出任总宪,对我东林有什么后果,老先生难道不知吗?”


  高攀龙有些心动,但仍有顾虑,担心道:“昨日廷推杨大洪,皇上却当廷给否了,今日韩大人推我,皇上难道就不会再否了吗?”


  闻言,韩爌肯定道:“这个老先生莫要担心,这次推举总宪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我内阁又一致保举于你,皇上没有理由不批,倘若皇上又与昨日一样,那我韩爌也会当廷力争!”


  “如此,那老夫就勉为其难吧。&*最快更新**唉,如今事急,婆婆妈妈的反倒误事。”


  高攀龙考虑再三,还是同意韩爌的意见,不为别的,只为自己出任总宪后能安抚都察院一干同僚,也让杨涟打起精神,局面毕竟还没恶化,东林党依旧牢牢把持着朝局,皇帝又没明诏怒斥东林,说明皇上对东林成见也不见得那么深。事还有可为的机会,自当竭力争取。何况自己出任总宪后,对于营救恩师**星和左光斗也大有好处。


  “好,我这便上折子。”


  见高攀龙同意,韩爌心下高兴,也不管天启是要廷推总宪,直接就写了折子,说内阁一致同意由高攀龙接任左都御史一职。奏疏的最后按例是要署名,他提笔在那沉吟半响,索性把叶向高和顾秉谦、魏广徽的名字都列上了。


  署上名后,韩爌立即招来内阁签押房专门往司礼监送奏疏的小太监,让他马上把这份奏疏送进宫中。


  原以为皇帝最快也要明天才会答复,岂料未过一个时辰,司礼监便来人送来批红,说皇上已经同意了内阁总宪人选,着高攀龙即日便履行左都御史职司。


  皇上这么快就同意,着实让韩爌吃了一惊,而且又不见魏忠贤从中从梗,这让他有些糊涂,摸不透魏忠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皇上允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这是个好的开头也说不定。
……

  袁大海回东厂后,第一时间便找来冯铨,责成他明日必须刊印三千份《真理报》,由东厂各颗着人立即散发出去。&*最快更新**并重点指明冯铨所写的那篇驳斥杨涟二十四辈大疏的文章要印在头版头条。


  《真理报》的首期文稿冯铨早就和那帮来投的官员文人搞好,这两天袁大海一直在宫内,他在东厂忙得是不亦乐呼,但也是心下不踏实。直到听说皇帝在朝会上否了杨涟出任左都御史,还痛斥东林结党,这心才算真正大定。


  “刊印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千户上次说咱们真理报发刊时要请魏公公前来,如果咱们先发了,那魏公公那边?…”


  冯铨提醒袁大海明日要不要请魏忠贤和司礼监众位公公前来,因为袁大海上次对他说过《真理报》出刊时要请魏忠贤前来。


  “嗯,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明日怕是不行了,但这头彩一定要留给魏忠贤,这《真理报》的功劳也要记在他魏公公头上,可不能全成他袁大海一人的,这功劳多了也未必就是好事,谁知道有没有心怀妒忌的人在老魏那给自己下眼药。做人,还是低调些好,什么事都想着魏公公,这魏公公才会想着你嘛。


  想了想,袁大海对冯铨如此说道:“明日这三千份便算试行刊,不算正式发行,咱们先看看《真理报》面世后的效果如何,如果大有成效,咱们去请九千岁前来也是底气十足嘛。要是效果不好,咱们再改进,免得这头炮没打响,反惹一身骚。你说是不是?”


  “好,好,还是千户想得周全,下官这就去准备。”


  冯铨一想也对,要是自己那篇文章明日问世后坊间一致好评,让东林党人无地自容,那魏忠贤肯定高兴,到时再来东厂,绝对会对他这个宣教司主办赞许有加,说不得自己便可借此平步青去了。若是面世后没什么效果,就跟打个水漂一样没人问津,那可就尴尬了。激动之下,兴匆匆的便去忙碌了,他这心啊,可是比袁大海更牵挂《真理报》能否成功。这也是他头一次以负责人的身份办一件事,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办好,绝对不能砸了!

  冯铨欢喜的样子,袁大海自然看在眼里,也想在心里,微微一笑,也不去管他。这会宫里还没有消息过来,也不知天启看了**星、左光斗他们的供词有什么反应。宫里不来命令,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着了。不过东厂眼下还有件大事他要处理,那就是人员整编和经费的问题。


  孟忠和张文元已经被袁大海处死,这大档头和二档头便算咯屁了,在魏还没有任命新的大档二档之前,三档头刘应坤和四档头李朝钦便是他袁大海的顶头上司,这中间还有个负责厂务的金良辅,严格来说,他袁大海现在只能算是东厂的四号人物,还没到一言九鼎的份。虽说魏忠贤赏了袁大海锦衣卫指挥使的缺,但却没让他到锦衣卫办差,因此,只能算是挂个名,在东厂这地盘,锦衣卫指挥使也不能带给他太多实利。


  东厂的上下构造是太监指挥“枪”,这“枪”自然便是他们这些不是太监的正常人,换言之,东厂是由太监说了算,而实际办事的这些番子不管是锦衣卫的还是自行招募的民间人士,统统都要由太监领导。哪怕你身上有个伯的爵位,搁这东厂也说话不算数。若是让“枪”指挥了太监,那皇帝就没有必要在锦衣卫之外再设个东厂了。说白了,这设立东厂的目的便是要以太监来督察朝廷上下所有人,包括锦衣卫在内。如果哪一天东厂不是由太监说了算,那不等别人动手,皇帝也会下令立即裁撤了。


  锦衣卫指挥使的品级是蛮高的,武职正三品,比袁大海原先的千户要高三级。而都指挥使则是武职正二品,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便是正二品,而刘侨、许显纯、田尔耕等人都是武职正三品的指挥使,听说魏忠贤的侄儿魏良卿就是锦衣卫的指挥使,要知道这主可是大字不识一个,而且还狗屁能力也没有的。由此可见,这锦衣卫指挥使水份有多大。比起那些要靠真正军功才能授予的公侯伯子爵位,荫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这个虚名可就容易得多了。


  据袁大海所了解的,现今锦衣卫内的指挥使包括南北镇抚司在内,总共有三十多人,也就是说,单一个锦衣卫衙门里便有三十几位正三品的大员。但是这三十多位正三品的指挥使却从来不是被当做真正正三品武将来看待的,因为他们大多是挂名,除了实际掌着要害衙门,如镇抚司刘侨等人外,大多数都是个虚名。这玩意就跟爵位一样,没什么实利。倘若你不掌实差,除了能吓唬人之外,并没有什么用处。


  魏忠贤给袁大海的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便是个虚名,在没有明确袁应该掌锦衣卫差事前,他还是不能干涉锦衣卫的事情,锦衣卫的人也不必理会他。因此,他并不能仗着自己是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在东厂超越刘应坤和李朝钦行事,甚至连金良辅都不能越过。


  当然,这些仅是理论上的,实际上,三档头刘应坤掌着印绥监、四档头李朝钦掌着兵仗局,二人大多数时间都在宫里当差,难得到东厂来一次,而负责厂务的金良辅在宫里并没有职事,只是魏忠贤空降下来的一个完全没有根基的太监。而且这个金太监有个致命的缺点,便是对身外之物特别喜好,若不是他喜好这黄白之物,袁大海也没有办法凭着三千两银子就成功晋级为司房,从而获得给魏忠贤看大门的机会,更不可能有日后的一番机遇。


  尔今,袁大海要做的事情便是整编东厂上上下下所有番子,并接手东厂的经费,用魏忠贤给他的权力实实在在的打造他的东厂集团。


  整编,很简单,就是把东厂扩招后招进来的那些无赖子弟和原先那些利用各种关系进来混饭吃的番子全部扫地出门,再把那些锦衣卫给打散重编,将十二颗司房、掌班全部换成自己人,百户这个层次的更是要清一色换成袁系人马。精兵之后,才是扩招,招募他袁大海想要的人,而不是那些只会站班呐喊的废物!


  整编就需要经费,把无赖泼皮撵出去不需要遣散银子,可是那些因为关系进来的却着实需要一笔解散银子,甚至还需要打通上上下下关节,不能因为某个无名小卒得罪了宫里人,尤其是司礼监那帮人,谁知道王体乾、李永贞他们有没有收了好处往东厂安人,若是裁撤到了他们的人,这分寸自然要掌握,皆大欢喜是最好的。


  想要人人满意,银子虽然不是万能,但也是解决问题最大的助力,而东厂的经费来源自节慎库,节慎库实际就是皇帝的私人金库,东厂是皇帝私人武装力量,自然经费得由内廷来拨。指望户部拿银子养东厂的人,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说来,当今皇帝天启的腰包并不是太鼓,否则这几年东厂也不会日益萧条,番子人数相比万历年间足足少了两倍,若不是东林党咄咄逼人,魏忠贤为自保才下令扩张东厂,否则怕还是人丁日益稀少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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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幕拉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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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九章大幕拉开(五)


  一句话言之,袁大海想要整编东厂就得有银子,而银子却在内廷节慎库,管节慎库的太监叫郑大佐,是御马监掌印涂文辅的人,因此直接攻关郑大佐的可能性很低,毕竟东厂和御马监是两套人马,你不可能叫人家御马监的人把银子大把大把的直接交到你一个掌刑千户手里。


  不能走郑大佐这条线,那么就只有攻关金良辅,因为郑大佐从节慎库拨出来的银子全是交到金良辅这边,尔后由金再一一下发。若是能让金良辅全力支持,那事情便算成了大半。


  有钱能使鬼推磨。


  金良辅贪财,袁大海便准备投其人所好,用银子砸倒他,让他全力支持自己的“精兵简政”。他身上尚有一张阮大铖送他的一万两银票,一直放在身上,因这几天宫里事多,他忙得都忘记自己身上还有这笔横财。如今又到了要用钱的时候,这银票自然得喂一喂狼了,但愿能够喂饱金良辅这条狼。


  一万两不是小数,真拿出来喂了金良辅,袁大海如何不肉疼?但自己的计划需要的钱实在太多,一万两远远不够,因此也只能忍痛捧出了,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说做便做,袁大海连熊廷弼那都没去,**星那更是看都不看,只交待钱恩严加看守,便去找金良辅了。哪知到了金良辅的住处,却发现人不在,问了值守番子,方知金良辅进宫去了。


  无奈之下,袁大海便想先睡一觉,一边等金良辅回来,一边等魏忠贤的命令。


  这边刚上床,衣服还没脱,屋门就“咚咚咚”的响了起来,隐约听到李庆焦急的声音:“千户,不好了,千户,不好了!…”


  本已困得不行,但一听不好了,袁大海顿时一个激灵,睡意抛到九宵云外,急忙起身拉开屋门便问:“出什么事了?!”


  “千户,南海子急报,那帮妇女孩子被人给劫了!”许是跑得过急,李庆的脸憋得红红的。


  “什么?被人给劫了!”袁大海整个人呆在了那里,半天没有动静。


  直到李庆连叫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开口便问:“什么人干的?”


  李庆摇头道:“属下不知,消息是刚送到的。”


  闻言,袁大海眉头一皱,暗道南海子是皇家禁地,又有兵丁把守,提督太监石元雅手下更是有帮武装太监,南海子四周又是高墙,等闲人根本进不得南海子,现在却有一帮人闯了进去,把那帮被自己杀死的官员家眷给劫走,若说这当中石元雅没有搞鬼,那才真叫有鬼呢!


  难道这事是石元雅干的?只因为我擅杀了他的人?若真是如此,他为何不直接找我算帐,却偏偏要救那帮女人孩子?这打的是什么算盘?以你石元雅的身份地位,要收拾我也不必闹这么大动静吧?

  或许,这里面有什么隐情?又或是,这事不是石元雅干的,而是另有帮人?


  嗯,不管是什么人动手劫的人,我袁大海也要把你们挫骨扬灰!妈的,敢在老子的地头闹事,你真当我东厂是纸糊的吗!

  言念至此,袁大海毫不犹豫立即下令李庆:“你马上带人去南海子,一定要查出是哪帮人劫的人!查出来后,格杀勿论!”


  听了千户这满是杀气的命令,李庆一凛,迟疑一下问道:“那帮女人孩子是不是也照此办理?”


  “这……”


  犹豫一会,袁大海终是吩咐道:“若是能把人抓回来,就另寻地方安置,若是不能,你便见机行事吧。”


  “是,千户,属下知道怎么做!”


  钱恩点头应了,什么叫见机行事,他自然明白,若是无法抓回那些女人孩子,只有统统杀了,以除后患。


  当下,钱恩提调本部丁队黑旗,火速驰向南海子调查妇孺被劫真相。有了这一出,袁大海自然没了睡意,索性叫了张德喜换了便服到京中四处走走。刚到厂部大门,却见巡城御史衙门那个小吏张国富正蹲在门边,一看到袁大海,张国富简直像是见到亲爹一样,慌忙就跪倒在地,恭声说道:“小的张国富给千户请安!”


  张国富?袁大海马上想起来自己可是答应人家来东厂做文书的,马上笑着上前拉起他:“你来得正好,走,随本官四处走走。”


  “哎,哎,千户请!”


  见袁大海还没有忘记自己,张国富提着的心踏实落下,一脸小心的跟在后面,袁大海不问他,他也不说话,十分的知趣。张德喜倒不时瞄他两眼,偶尔还故意板下脸来瞪他一眼,吓得张国富小心不停的跳,脸上也是十分难安。还好,张德富只是吓吓他,倒没恶意,见他害怕的样子,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对此,袁大海只是失声一笑,不去说他什么。


  走至一酒楼前,正准备进去用些饭食,却见不远处的街上突然很多人一起奔了过来,最前面赫然是几名官差,为首一人沿途不断向百姓叫嚷:“天降祥瑞,和氏璧再现人间,天佑大明,天佑大明.……”


  天降祥瑞,和氏璧再现人间?


  袁大海和二张同时一愣,就他们愣神功夫,那几名官差已经纵马奔得远了,后面无数百姓兴高彩烈的欢呼着,沿着一个方向往皇城而去。满大街俱是兴奋无比的人群,人人皆在说着那和氏璧。


  袁大海拦下一正口沫横飞对周围人讲那和氏璧传奇的读书人,问他刚才过去的官差在叫什么,那读书人见袁张二人一幅粗人模样,顿时便显摆起来。


  原来不久前,河南一个农民,在挖井中捡得一块玉石,众口纷传,都说找到了汉献帝时丢失的那块传国玉玺-——和氏璧。当地官府也是深信不疑,河南巡抚更是立即派人快马进京,向皇帝报喜。内阁听说此事后,也是大喜过望,次辅韩大人已经向皇上上疏,说什么国泰民安,天降祥瑞,礼部尚书等人业已上疏鼓动皇上在大明门举行受玺仪式,令百官上表祝贺。此事现在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京城上下几乎无人不晓,风头早已盖过什么东林党和阉党之争,这会满京城都在说这事呢。顺天府更是派了好些官差满大街的向民众宣示,都道天降祥瑞,天佑大明。


  待那读书人摆弄完又去向下一拨人卖弄后,袁大海点了点头,感慨道:“和氏璧确是稀世珍宝,若真重现人间,倒可真算得上是天降祥瑞了。”他是知道和氏璧的传奇故事的,若那河南农民所挖真是和氏璧,那无疑真是国宝了,说他是祥瑞也可以,毕竟这块璧可是历代皇帝心目中真正的“天授玉玺”!能够得到它,那可是证明皇帝是真龙天子的最好证据!

  “若真是祥瑞,咱大明可真是得老天爷垂青保佑了,往后这国泰民安是肯定的,呵呵…”


  张德喜可不知道和氏璧是什么玩意,见千户这么说,朝廷上的大人和百姓们也这么说,自然是跟着不住点头。张国富却是不以为然的抬眼看了看袁大海,嘴角一动,似是有话要说,但可能是觉得自己身份卑微,千户没有问,还是不要开口的好,免得惹千户大人不高兴。


  他的样子自然瞒不过袁大海,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便笑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必如此小心。”


  “是,千户!”


  得了袁大海同意,张国富大着胆子道:“千户,依小的看,这和氏璧定是假的,绝不可能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朝廷这般大张旗鼓,也是极不妥当的,若是真的还好,要是假的,那可就怡笑大方了。”


  “嗯?国富为何如此说?”袁大海和张德喜都觉好奇,怎么张国富会说这玉是假的呢?

  张国富倒也老实,他可不像刚才那读书人卖弄,老老实实道:“回千户话,其实这和氏璧现世已经闹过几回了,据小的所知,宋朝年间便有和氏璧现世一说,本朝也有过此事。”


  “噢?快说来听听。”一听和氏璧现世已经有好几次,袁大海不由大感兴趣,张德喜也是竖起耳朵留心听了起来。


  张国富又道:“北宋年间,哲宗在位时,民间便有和氏璧重现,当时有大臣蔡确扬言这是“盛世吉祥”之兆,于是向哲宗提出更改年号为“元符”,这元符之意便是征兆大吉的祥瑞之意,结果事与愿违,哲宗却是个短命皇帝,只活了二十三岁便驾崩,由此可见,这所谓和氏璧乃祥瑞一说实在是叫人不能信服,估计便是个赝品,否则,何以哲宗皇帝如此短命的?”


  听后,袁大海点了点头,又问他道:“那本朝又是哪年出过这种事?”


  “本朝弘治年间,风传在陕西发现了和氏璧,可是孝宗皇帝却是个圣明天子,对身边内侍说这多半是臣下为了取宠而搞的骗局,又或是有人想要朝廷的赏钱而造的谣言,身为天子如何能信?所以孝宗皇帝只是下诏让把和氏璧送到京城,并赏赐了送玉之人五两银子,此事便不了了之了,从未听孝宗皇帝说起这玉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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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章 大幕拉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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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章大幕拉开(六)


  “张国富,你确定孝宗皇帝只赏了送玉人五两银子便把事情给结了?”袁大海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张国富不敢有丝毫迟疑,很是肯定道:“小的就是有千个胆子,也不敢拿这事来哄千户,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千户若不信,可着人查档,一查便知!”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事实在有些让人匪疑,若你所说的都是真的,那本朝这些官员们可真是要闹大笑话了,呵呵。”


  袁大海相信张国富没有说谎,心里盘算开了,现在东林党人把这和氏壁当作天降祥瑞来宣传,还要天启在大明门举行受玺仪式,百官上表庆贺,要说这事背后没有东林党的小算盘才怪?或许他们就是在借这所谓天降祥瑞来冲淡皇帝对东林的怒气,又或是他们想拿这和氏壁另作什么文章,不过不管他们的算盘到底是哪样,先前自己不知道和氏壁有过类似事情,不好去捣蛋,尔今知道了,却是无论如何也要把东林党的这个算盘给搞砸的!让他们丢人丢到家,偷鸡不成再赊把米!

  嗯,就这么办。


  拿定主意后,袁大海咧嘴一笑,神情很是得意,吩咐张国富和张德喜二人:“你们立即回东厂,本官要进宫见厂公。”


  “是,千户!”


  二张见袁大海脸上笑容十分古怪,均是不解,也不敢多问,当下一前一后返回东厂。&*最快更新**袁大海这边径直便往午门而去,沿途所见,市井沸腾一片,全是在说那和氏壁现世的事情。


  你们把动静闹得越大,我这锅砸得才越有意思,嘿嘿……百姓们越是议论得热闹,袁大海这心就越是兴奋,迫不及待便想见到魏忠贤,好好的拆一拆东林党这出“祥瑞”大戏。


  ………


  不知道是冤家路窄还是“不是一路人,不往一路走”,袁大海正进宫时,半路上撞见一人,却是拜了魏忠贤当干爹的淮扬巡抚崔呈秀。


  “崔大人!”袁大海远远就亲热的叫了一声,一点也不做作。


  崔呈秀也看到袁大海了,先是愣了一下,待听到对方的招呼,忙也亲热的抱拳作了一礼:“袁千户!”同样,那脸上真诚的神情看起来也是没一点虚伪,着实让袁大海暗自佩服:不愧是阉党五虎之首,端得就是脸皮厚!他却不想想,自己的脸皮倒是哪里薄了?他脸上那灿烂的笑容难道就比人家崔呈秀少了么?

  “怎么,崔大人这是要进宫?”袁大海一边说着一边往崔呈秀那走去。


  “噢,千岁派人来叫我,也不知什么事。”


  崔呈秀随口说了,等袁大海过来后,忽然很是讨好的凑上前低声道:“袁千户听说了吗?昨日皇上允了高攀龙接任总宪一职!”


  “高攀龙接任总宪?”


  袁大海一怔,昨日天启当廷否了杨涟,而众所周知,高攀龙是东林大佬,与杨涟关系又极是亲密,可以说事事都是听杨涟的,这么样一个人,完全就是杨涟的传声筒,天启不可能不知道,何以却还让他接任了左都御史?这和杨涟出任总宪有什么分别!

  况且,左都御史是总宪,和六部尚书是并肩的朝廷大员,属于六部九卿,地位十分的重要。而都察院本来就是东林党的地盘,按理说,既然天启当廷怒斥了东林结党,他就应该换一个不是东林党的人出任左都御史,这样才能起到遏制东林的作用。而现在,天启却仍然重用了东林党人,且是和杨涟差不多的高攀龙,这样的安排意味着什么?这天启到底是不是真的对东林不满呢?还是只是做个样子,以示自己皇帝的存在呢?


  朱由校这样安排究竟是什么意思?袁大海很是不解,感觉天启越来越不像自己在史书上看到的那个形象了,这个年轻人的水好像深得很,单此举就叫人捉摸不透。


  “袁千户莫要担心,高攀龙不过是个老而无用的匹夫,皇上虽然让他出掌都察院,但照我看,用不了几日,这老东西就撑不下去了!说不得,届时收拾这老家伙的人就是袁千户你了!”崔呈秀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绝对是古怪至极,脸上堆的是笑容,眼睛里射出的却是恶毒的目光,嘴角流露出的却是不屑和冷笑,配合上他那独天得厚的一对“老鼠眼”,猥琐,猥琐至极!

  崔呈秀的底细,原本袁大海是略有印象,仅知道这人是阉党五虎之首,至于其先前的经历却是不太清楚。不过现在,却是太过了解了,东厂别的本事或许真没有,但这查人底细的本事还是当世独一家的,比锦衣卫都要强上一截。


  据袁大海所知,崔呈秀本是河北蓟州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与缪昌期、冯铨等人同科。他刚入仕时,只是一个八品小官-——“行人”,主管传旨和护送大员。当时他官微言轻,只好夹着尾巴做人。等到了天启元年,崔呈秀看到东林势力一天天壮大,许多东林党人占据了要位,大有主宰朝局之望,于是他便起了依附之心,想投靠东林党这棵大树来个“树下好乘凉”。


  为了尽快打入到东林党之中,崔呈秀便找到了年兄缪昌期,请他向东林党上层转达自己的投靠之心。缪昌期倒也爽快,当即答应崔呈秀自己一定替他转告,尔后便找到吏部尚书**星,不想**星一听是崔呈秀要加入东林,情不自禁的就笑了起来,说老夫观察崔某的相貌,两只眼睛总是左顾右盼,走起路来如老鼠行步细碎急促,而相书云“鼠行好利”,因此老夫断定他崔呈秀必是个贪财好利之徒,对这种人,我们如何能迎纳?


  吏部尚书加东林大佬的**星如此评价崔呈秀,崔呈秀投奔东林党之事自然搁浅。不过崔大人倒也不死心,在他出京巡视淮、扬之前,曾再次上疏举荐东林元老李三才入阁,想投机一把以赢得东林党的认可和接纳。然而事与愿违,东林党集团依旧对他这“老鼠眼”不待见,人家根本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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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幕拉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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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一章大幕拉开(七)


  阉党的名声为什么那么坏?除了东林汉奸党后人们颠倒黑白外,阉党中也客观存在一些无耻小人,诸如崔呈秀便是此类人的杰出代表。 首发用后世的话说,那便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他们的存在让东林党后人们十分的欣慰,因为从这些阉党败类身上,他们可以寻找到内心的一丝安慰,也可以将父辈乃至自己所做的那些龌龊事尽数推卸,从而把自己洗得白白,摇身一变,从祸国殃名的东林败类成了千古公义的东林君子党,而那个曾经加害于自己的阉党便成了货真价实的无耻小人集团。


  其实,对与错原就没有界限,一切只在于需要。当需要时,对的东西便是错的,错的便是对的;当不需要时,对与错都不重要。


  阉党败类,不被东林党待见的崔呈秀在淮扬巡抚任上做出了一番惊天地,动鬼神的“事业”来,也应了时人评价科道言官的名言——御史出行,不能动摇山岳、震慑州县,为不称职。相对于这句名言,崔呈秀干的那叫相当称职,只不过…只不过他是反其意而用之。


  淮扬巡抚任上,崔呈秀充分分挥了“鼠行好利”的优点,所到之处,公然要求下属贿赂自己,甚至做到“盗以贿释,犯因贿免”!据东厂淮扬番子密报,有的地方大盗只要交给崔巡抚三十两银子,便可无罪开释。更有霍丘县县令郑廷祚贪污赈灾款过万,崔呈秀听说此事后,先是虚张声势扬言要上疏弹劾,郑廷祚听说后,立即慌了手脚,连忙送给崔御史一千两银子,崔收下了银子,此事便不了了之。


  对崔呈秀为何把行贿的价码放那么低,区区三十两银子就可以让人无罪开释,袁大海也是十分的郁闷和糊涂,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崔巡抚如此饥不择食到底是为什么,最后,只能用崔巡抚做生意喜欢“童叟无欺,价码公道”来理解了,又或许这便是细水长流,薄利多销,积少成多的“崔氏”贪官运营术吧。


  另外,崔呈秀除公然受贿外,还包揽词讼。但凡地方上的大奸大恶或死刑犯,只要用钱通贿,都可获得免罪或减刑。就这样数年间,崔在淮、扬索贿,不下十万两!此外,崔呈秀还借出巡之机,沿府沿县借款,以中饱私囊,透支多达一万四千两,各府县叫苦不迭,齐说:“自来巡方御史,未见过像崔呈秀这样的大贪!”


  有这样的恶行,这样的恶名,自然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了。&*最快更新**半月前崔呈秀差点被判充军流放,无奈之下深夜去投魏忠贤,便是因为他在淮扬任上所做的这些贪脏枉法之事被人揭发了出来,而这个揭发他的人便是刚刚被天启任命为左都御史的高攀龙!

  去年九月,高攀龙奉旨到无锡督催马价,往来于淮、扬间,耳闻了崔呈秀不行索贿之事,心中愤怒,便准备回京之后上疏弹劾崔呈秀。而崔呈秀对此却一无所知,还在孜孜不倦的继续着他的贪污事业。


  那霍丘县令郑廷祚自从送银免灾后,便知道崔呈秀是个贪财如命之人,于是一咬牙,他又送上一千银子乞求崔举荐自己做一名知府。一千两银子便要举荐知府,这份量未免太轻,不曾想崔呈秀却不嫌少,竟然当场答应为郑打通关节,甚至还亲自给吏部写了封推荐信。郑廷祚升官心切,回家后立即派了两名家人,拿着崔的荐书并带着银子去京城拜谒吏部尚书**星。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郑廷祚这两个家人竟然拜错了庙,拿着崔呈秀写的那封推荐书竟然跑到都察院了。


  又恰巧的是,那天高攀龙正好回到京城,快到都察院时,便发现有两个人手捧一份文书跪在自己面前,他接过一看,内有一启一禀一状。


  “状”上写明馈银六十两,再细看“启”和“禀”,原来是巡抚淮、扬御史崔呈秀的一份荐书,和凤阳府霍丘县令郑廷祚的一份简历。高攀龙读后不胜惊骇,心说这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前来通贿,这崔呈秀和郑廷祚可真是胆大包天?尤其是这崔呈秀,自己还没找到他算帐,他竟然就自己送上门来!


  大怒之下的高攀龙立即派属下把郑廷祚的两个家人及书仪,一并送到西城兵马司收管,随后上疏皇帝,请求对郑廷祚依律处分。三天后,天启在疏上批道:该科首发私馈,足见公严。着郑廷祚交法司严审。


  高攀龙读了圣旨,心中盘算这买官者绝非仅郑廷祚一人,须深入查一查,或者能够直接把崔呈秀给牵出来,省得麻烦。果不其然,经一番探查,高攀龙很快查出新任两淮运司同知谭天相,过去因贪贿曾被参劾,后奉送崔呈秀一千银子得免,此后谭又送千金给崔呈秀,崔遂举荐谭做了两淮运司同知。高攀龙得知详情后,迅速将郑、谭二人之事禀报了都察院掌院左光斗。


  依照惯例,巡抚及巡按御史回朝,都须经过都察院都御史的考核,考核称职者才能复任。左光斗和高攀龙商议后,定下待崔回京之时便行审核的策略。


  崔呈秀是年初三月回的京,一到京城,左光斗就让掌道御史袁化中核查他。核查是规矩,崔呈秀也没往心里去,结果核来核去,他发现不好了,袁化中不知道是得了什么人的授意,事事都针对自己,而且对自己在淮、扬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看他那样,哪是核查,简直就是要送自己进班房!


  大惊之下的崔呈秀顿时就乱了分寸,朝中他可没人,想投东林党,人家也不待见他,这会出了事,可没人保他。无奈之下,他只好装出一副可怜相乞请袁化中手下留情,替自己遮掩一二,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一了百了。可袁化中是得了左光斗和高攀龙的授意,一定要拿下你崔呈秀的,如何会放你过关?听得不耐烦了,索性起身从桌上拿起郑廷祚与谭天相的供词扔给崔看,崔呈秀见了顿时无话可说,整个人瘫倒在地,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李应升在都察院主要负责拟写章奏,高攀龙便让他起草弹劾崔呈秀的奏疏,崔呈秀也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立即便想去找李应升帮忙。


  一日夜深人静,李应升正在家中书写《纠劾贪污御史》一疏,崔呈秀不经通报私自闯了进来,见了李应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长揖不起,嘴里哀求说:“看在同是台官的份上,请李兄笔下超生,千万别让我落个流放充军的下场。”


  李应升本就是正气凛然之人,眼里最容不得奸邪小人,对崔的求饶视若无睹,一脸正气肃然说道:“事付公道,李某非敢藏私?”言毕,看都不看崔呈秀一眼,朝外面的仆人喊了一声“送客!”


  无奈之下的崔呈秀只好灰溜溜的离开李家,眼看四处碰壁,没人搭救他一反,绝望之下心也死了,便等着朝廷最终的发落了。甚至他都提前做了准备,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掉了,让老婆孩子带着先回老家,省得抄家时被全部给充了公。


  李应升拟好奏疏后便送给了高攀龙,高攀龙拿到手后立即去征求恩师、吏部尚书**星对处理崔呈秀的意见。高攀龙提出把崔呈秀革职回籍也就算了,不想**星却是愤然说了句“过轻!”随即,又愤愤的说:“崔呈秀卑污狡狯,不修士行,依我看,把他遣戍了吧!”


  遣戍就是充军,高攀龙是**星的门生,**星决定了的,他自然不会有异议,便点头道:“遣戍也不算为过,就照老师的吩咐办吧!”


  崔呈秀毕竟是巡抚淮扬的御史,虽然都察院和吏部都定了他的罪,但还是要内阁议一议的。但朝中都是东林党人,首辅和次辅也是东林党的人,这廷议也就是走个过场,最终,廷议的结果是一致同意将崔呈秀流放充军!


  内阁拟的奏疏送到乾清宫后,天启可不认识什么崔呈秀,一看是个贪脏枉法的,想都不想就在上面批了四个字:革职听勘!

  魏忠贤、王体乾、李永贞他们倒是知道崔呈秀,不过这人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便也懒得理他。


  俗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俗话又说得好,大难之后必有后福!


  正当崔呈秀走投无路时,天知道是不是有人指点了他,又或是他自个脑子里精光一闪,想到了走魏忠贤这条路!总之,在那个深夜,崔大人毅然决然舍弃一切所谓读书人的脸面,以十头牛都拉不回的急性与速度向着东厂胡同火速前进,并最终上演了袁大海在魏府门前见到的那无耻又精彩的一幕-——一声“儿子给爹磕头了”让他成功赢得魏忠贤的欢心,并在第二天就得到了宫里的中旨,从此成为“阉党”一员。


  当然,也正因为崔呈秀,袁大海才有机会亮相,并吸引魏忠贤的注意,倘若不是崔呈秀,说不得袁大海现在还在那百无聊赖的守大门呢。


  说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要谢谢人家崔呈秀。袁大海暗自苦笑一声,这崔呈秀是个人精,而且加入阉党之后对击垮东林党出力甚多,这从他位列“五虎”之首便可看出。但这人贪财如命,又是个不折不扣的败类,实在叫人难以心生亲切。


  怀着这样的念头,对崔,袁自然是敬而远之,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和崔呈秀打成一片。但是,世上事焉能事事如他所愿,他不想和人家崔呈秀走到一块,人崔呈秀这会却是一定要和他袁大海走到一块的了。


  *j——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幕拉开(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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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千户可知这高攀龙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是个男盗女娼的伪君子,和那杨涟是一个鼻孔出气,坏了千岁不少事,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朝中那么多人可用,偏偏就选了这高攀龙,唉,这下可好,辛辛苦苦一场,全为他人做了嫁衣…其实旁人倒还罢了,说来这最冤枉的可是袁千户你了。”崔呈秀的嘴就没停,扯着扯着就把高攀龙出任左都御史和袁大海联系上了。


  “崔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恩?”虽知崔呈秀一定在想什么鬼点子,但袁大海一时也不知他究竟想说什么,不动声sè的看着他,想知道这崔老鼠到底打的哪门子主意。


  “难道袁千户你没从中看出点什么?”崔呈秀的脸上倒lù出惊讶之sè,好像袁大海应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在下实在不知,还请崔大人能够明示一二!”袁大海有点不耐,他最讨厌别人这样跟自己说话,有什么你直接说了不就得了,绕来绕去的忒他娘的气人。


  许是察觉到袁脸上的不耐,崔呈秀果断变了一幅脸sè,不再兜圈子,直说道:“袁千户有大麻烦了,这麻烦便是那**星,若是不提早预防,怕千户你就大难临头了!”说完,一脸的关心和忧虑,好像真是在为袁大海着想般。


  **星?

  袁大海一愣,这化娘的跟**星那个老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崔呈秀扯**星什么意思,什么叫大难临头?你唬我?…


  见袁还没弄明白,霍呈秀轻咳一声,朝袁大海眨了眨眼睛,沉声道:“难道袁千户不知道那**星乃是高攀龙的座师吗?”


  嗯?!


  闻言,袁大海怔在了那里,后背生出几分凉意来。见状,崔呈秀更是暗喜。


  “尔今高攀龙掌了都察院,依我看,他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恐怕便是想法营救他的老师**星,而手段无非是发动他都察院的各道御史上疏,如此一来,皇上势必就会下旨将左赵二人从东厂移至刑部,由三法司会审,那样的话,恕崔某说句不中听的,袁千户的麻烦可是大了噢。”说完,崔呈秀意味深长的瞄了眼袁大海。


  左光斗已经被自己给杀了,这事现在尚还瞒着,就连魏忠贤都不知道,倘若高攀龙真的发动都察院上下上疏为左赵二人鸣冤,依天启的性子,再加上左赵二人素有正名,怕多半就会把人转递往刑部,由大理寺、都察院来会审,到时,自己从哪找个活的左光斗?而且这一会审,那份伪造的汪文言供词肯定骗不了人,如此一来,只怕就是魏忠贤也保不住自己了。


  擅杀一个不入流的小官问题不大,可那左光斗是堂堂正二品的的宪,岂是能说杀就杀的,而且还是虐杀!一旦天启知道事情真相,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想到后果,袁大海脸sè大变。


  崔呈秀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见他这样,顿时知道自己说中这武夫的软肋了,只要再加以yòu导,就不信这袁大蛮子不乖乖的上套!


  他只以为袁大海定是对左赵二人动了大刑,却哪里知道这袁大蛮子已然将左光斗给杀了,若是知道了,怕也要吓上一跳。


  “其实挽救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就看袁千户有没有这个胆了?”崔呈秀开始抛出yòu饵了,说了这么多,他的目的便是要袁大海替他做这事。


  袁大海心念一动,问道:“崔大人所说的挽救之法是?”


  崔呈秀干笑一声,故作神秘的抬眼四周一瞅,尔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办法很简单,试问,如果高攀龙也犯了事,他又如何能营救他人?这便是泥菩萨过江一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了别人,嘿嘿。”


  “崔大人果然真知妙见,在下佩服!”袁大海恭维了一句,心里却在暗骂好你个崔老鼠,闹了半天你是要老子替你除掉高攀龙,嘿,也真亏了你能兜这么大弯子,愣是把高攀龙出任总宪和我联系起来,让我主动替你做事,高,真是高明,不愧是五虎之首。不过你奶奶的,你道老子当真是那么好算计的么?


  袁大海心念急转,寻恩是不是真如崔呈秀所说搞掉高攀龙,又或是另寻办法,走着走着,前方便是午门了。眼角余光一瞧,崔呈秀正一脸急迫的看着自己,那表情恨不得自己马上开口说那就除掉高攀龙这老东西!

  冷笑一声,开口却道:“宫门快到了,崔大人,咱们还是先见过千岁再说这事吧。”


  “好,好!袁千户,请!”


  崔呈秀一脸失望,没见到袁大海当场表态,这心里总是放不下。


  袁大海才不理会他心里想什么,掏出腰牌上前递给值守shì卫,便要进宫。shì卫例行公事的验了一下,便将腰牌还给了他,崔呈秀那边也有自己的名贴官牌,同样也是验过。二人正要往司礼监去,却见门洞那边来了两个小太监,一见袁大海,前方那小太监顿时就满脸欢笑的叫了起来:“袁大人,你来得正好,奴婢正准备给你传旨!”一路笑着小跑过来,未及跟前,就贺喜道:“奴婢给袁指挥贺喜了!”


  袁指挥?

  崔呈秀听得一愣:什么袁指挥?


  那边小太监很是麻利的将诰书官命与锦衣卫指挥使的官服品带捧到了袁大海面前,一太监道:“皇上一批,老祖宗便叫小的们给备好了,这不正要往东厂给袁指挥传旨去,没想大人倒自个来了。”


  嗞!

  崔呈秀倒吸一口凉气:什么?这武夫竟然升了锦衣卫指挥使?!


  值守shì卫们可都是锦衣卫大汉将军,一听袁大海荣升锦衣卫的指挥使了,忙也纷纷道贺,袁大海笑着与他们一一点头,很是和气。


  崔呈秀也反应过来了,也忙抱拳贺道:“恭喜袁兄高升指挥使!”方才还是袁千户,这会已经是袁兄了,也越发的亲热起来。


  “同喜同喜!”袁大海笑着回了礼,拦了mo怀中,还好,方才上街时,倒是从张德喜那拿了几锭银子,mo出后,赏了这两太监一人一锭,余下尽数给了那帮大汉将军,喜得众人都是眉开眼笑,恭维话,马屁话说了一大堆。


  “还要劳烦公公将这些东西先送到东厂,本官尚要进宫面见千岁。”


  “无妨无妨,奴婢本就是要到东厂去的。袁指挥您忙您的,奴婢包准给你办得妥妥的。”


  得了赏银,眼前这位新晋指挥使大人又是九千岁面前的红人,两小太监如何不巴结,满口就应了,就差拍着xiong脯保证了。


  “多谢二往公公!”


  袁大海礼数可不失,对这帮宫里的小、太监,他同样也是礼数十足,或许是怕了那“阎王好见,小鬼难chan”的老话,生怕无意得罪哪个小太监,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一路无阻,到了司礼监后,随堂太监周清过来说,九千岁正和王公公他们在内堂议事,还请二位在厅中等候。


  袁周忙应了,随意坐了下去,有小太监过来奉上茶水。周清则去替他们通报。


  也没等候多久,才见魏忠贤在李永贞的陪同下缓步走了出来。不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刻意为之,今日魏忠贤的穿着十分惹眼,比起以往的装扮可谓是气派得多。只见他头戴束发冠,身穿绣满金虎、金兔的纱衣,举手投足,一副目中无人的派头,往太师椅上一坐,更显虎威,九千岁的气场却是俞发的足了。


  袁大海和崔呈秀同时上前跪了下去:“属下袁大海参见九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阿爹在上,受孩儿一拜!”


  比起袁大海,崔呈秀态度更是殷勤,比那真儿子见了爹还要孝顺的样子,匍匐在地连磕了个响头不算,还又行起了九拜大礼。把个袁大海晾在那里,做也不是,不做也是,十分的尴尬。


  崔呈秀行这般大礼,魏忠贤乐得是满脸堆笑,做出了一个搀扶动作,说:“你我既认了父子,便是一家人了,别跪着了,坐下来叙话吧。”尔后又朝袁大海看了眼,笑着一挥手:“起来。”


  “多谢阿爹(千岁)!”


  袁大海和崔呈秀又拜了一拜,这才双双坐在了李永贞旁边。


  李永贞指了指崔呈秀,对魏忠贤说:“千岁,崔相公虽然留任,但这是宫里发的中旨,吏部那边尚无正式备案,我看,千岁还需和皇上那打个招呼,让崔相公名正言顺的留任才是。”


  闻言,魏忠贤毫不在乎地的对崔呈秀说:“过些日子,咱家便叫言官上道疏,咱家再到圣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帮你把罪名铲了!嗯,皇上爱忘事,过两天就把这事儿忘干净了。你就别提心吊胆了,事儿包在咱家身上!”


  “孩儿谢过阿爹!”


  虽说是免了流放充军之苦,而且还继续留任淮扬巡抚,但那毕竟是靠的中旨,说出来不好听,如今得了魏忠贤准信,崔呈秀自然是满心欢喜,激动之下,又上前拜了一拜,这才定下心来。(未完待续)!。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喜极生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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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崔呈秀坐下后,袁大海便要说那和氏壁的事,刚要开口却见魏忠贤突然问崔呈秀:“儿啊,你说说看,这朝中到底是何人非要治你的罪?”


  “回阿爹话!”


  崔呈秀一个ji灵,忙答道:“是高攀龙,还有**星、袁化中、李应升他们!他们都是东林党,挟si整治孩儿,非要置孩儿于死地!若不是阿爹搭救,孩儿此刻只怕已被他们撵出京城,受那流放充军之苦了!”说完,鼻子一抽,很是委屈的抽泣起来。


  他这一哭,阿爹魏忠贤也是感同身受,对东林党的旧恨新仇一齐涌上心头,想到那杨涟雪片般的劾疏,还有那**星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当真是对那帮东林党人恨透了!


  不过也亏了东林心毒,蝎子拉屎——ˉ独(毒)一份,竟干些斩尽杀绝的事儿!结果恰好成全咱家,把朝中那些秀才们都给撵到了咱家这边,凭的叫我得了羽翼!嗯,尔今却是要和他们算总帐的时候了,只待皇上松口,便要叫他们一个个滚蛋!


  “我儿也莫要再为此担心了,那**星已经叫大海给捉到东厂去了,都察院的那帮御史们要收拾还不是易如反掌?不过高攀龙嘛,却是有些麻烦,皇上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就叫他任了总宪,倒让咱家有些始料未及,这会却是不好对付他了”


  高攀龙出任总宪是魏忠贤意想不到的,等他知道时,天启已经叫李永贞给拟了旨发到内阁去了,他是想拦也拦不住了。不过好在杨涟已经失了圣心,左光斗和**星入了大狱这东林的大树算是倒了半边,不怕他高攀龙一个臭老头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便由着他先快活阵,到时一起收拾也不迟!


  听魏忠贤的语气,似是对高攀龙有所顾虑,崔呈秀很是识趣的忙说道:“阿爹不要为儿担心,儿行得正,站得直,他们害我一次不成儿便不会再叫他们害第二次。儿一心只盼阿爹好,阿爹好了儿自然便好!高攀龙眼下任了左都御史,正是新官上任之时,圣眷也隆,阿爹万不可为了儿冒险!”


  听了这话,魏忠贤哈哈一笑:“话是这么说,但你我父子,咱家如何能看着东林害你?”侧过头去对李永贞道:“永贞啊等过这阵子,你找个由头,找两人上疏弹劾高老头,咱家和王公再请夫人吹吹风,索xing把都察院的东林党们全撵走,省得他们跟群乌鸦似的烦咱家。”


  李永贞点了点头道:“高攀龙和杨涟走得近,看皇上的意思,眼下还不打算叫杨涟走,咱们便不能轻动,不然皇上那边过不了。不过嘛,这不能动杨涟,却不代表咱们就要放弃这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机会,不妨就拿高攀龙、魏大中、李应升那帮东林党的御史下手,如此把握也大些。”


  崔呈秀也深以为然的道:“李公公说得甚是这科道言官落在东林手里,却是阿爹的大患!若能拔掉都察院的这帮东林党人,咱们在朝廷中便有了话语权,这对阿爹来说可是十分重要的!”


  魏忠贤很是感慨道:“咱家早就想把科道拿下,只是一直以来没什么机会,嗯,如今风向变了,咱家再不动一动,可真是对不住这大好东风了。”


  李永贞又道:“但眼下咱们还是不要轻动的好。韩和孙慎行他们上了折子,要皇上在大明门举行受玺仪式,还要百官上表庆贺,如今外朝都在说着这事,和氏壁重现人间,确是令人称奇且高兴之事,难得降瑞临世,咱们多多少少都要表个态,让皇上高兴才是。要是在这节骨眼上轻起大狱,怕皇上会不高兴。”


  李永贞一提和氏壁,魏忠贤顿时喜笑眉开,兴奋道:“和氏壁重现人间,确是天降祥瑞,咱家也是打心眼里高兴,这不,今日也换了盛装,以显咱家之心啊只要皇上高兴,咱家便高兴,嗯,就依永贞,这会便让皇上乐一乐,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等会咱家便去和皇上说,择个吉日举行受玺大典,另外,你们也得赶紧把咱家贺喜的奏疏拟好,这等好事,咱家可不能落在后头。”


  正愁没机会开口的袁大海听到这里,慌忙便起身叫了声:“千岁,万万不可在大明门举行受玺大典!”


  此言一出,魏忠贤顿时愣住,李永贞也很惊讶,崔呈秀亦是莫名其妙-的望着袁大海,这和氏壁重现人世,实乃天降祥瑞,如此喜庆之事,举行受玺大典有何不可?

  “为什么不能在大明门举行受玺大典?大海难道不知这祥瑞对我大明,对我皇上有何意义吗?”魏忠贤以为袁大海不知道那祥瑞有多喜庆。


  见魏忠贤以为自己无知,袁大海急道:“千岁、李公公,据属下所知,这和氏壁现世说古往今来已有好几遭,本朝孝宗皇帝时,陕西便有和氏壁堇现一说,当时地方官也是和现在一样,叫人快马进京报喜,但孝宗皇帝却认为这玉必是假的,只是地方有人想借此赚朝廷赏银而搞的骗局,于是孝宗皇帝只让陕西派人把玉送到京城,另外赏了送玉人五两银子了事。因此属下以为,此番河南发现这所谓和氏壁因与当年陕西一样,必不是真品,皇上应不予理会!万万不能在大明门举行受玺大典,否则,只怕为宵小所误!”


  “还有这种事?”


  魏忠贤愕然,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他大字不识一个,这和氏壁是什么东西还是王体乾和李永贞告诉他的,袁大海所说的他更是不知道。但转念一想,顿时摇头道:“东林那帮人都是熟读典籍的,这事既然大海都知道,他们何以不知道?若是知道,内阁韩和孙慎行他们怎么会要皇上在大明门举行受玺大典呢,这不是存心要看皇上的笑话吗?”


  李永贞起初也没想到这些事,听袁大海一说,隐隐有了些印象,好似自己当年在狱中之时,确是看过此类记载,好像那和氏壁还真是屡屡重现过。细细一想,立马明白过来,要真按韩他们所说的在大明门举行什么受玺大典,百官再挨个上表庆贺,这不就是合着伙来méng骗皇上嘛?将来若是皇前朝档案,一问之下,他们如何做答?只怕到时皇上可就认为是司礼监串通了外朝一起来骗他了,这可不成!


  崔呈秀虽是进士出身,但这事他还真没听过,此番听了,半信半疑。心道你一个武夫如何知道这前朝事情,怕是多巴胡谄的吧?


  见魏忠贤还没明白过来,袁大海近前一步,开口便道:“千岁,属下以为,韩那帮人是知道这和氏壁典故的,之所以仍然要求皇上举行受玺大典,目的便是是欺千岁不懂,从而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欺咱家不懂?”魏忠贤眉头一皱,他可是最恨别人欺他不懂,不识典故的!

  见魏脸sè沉了下来,袁大海忙又继续说道:“依属下看,这所谓受玺大典便是东林党人在故弄玄虚,借此转移皇上和千岁视线的一套鬼把戏。倘若千岁不查,上了他们的当,那正合他们意,他们便可借这祥瑞之说重新掌控朝堂,以示东林结党是应上天之兆,合盛世祥瑞一说!如此一来,再要有人反对他们,便是逆上天之意行事,反倒成了jiān党误国!”


  话音刚落,就见魏忠贤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怒道:“好险!若不是大海及时发现,咱家差点被他们给骗了!”


  上表庆贺,要皇帝在大明门举行受玺大典的奏疏还没批下来,内阁这边韩就擅作主张,安排六部九卿的官员在奉天门举行祥瑞降世的庆祝活动了。活动的主持者是礼部尚书孙慎行,按他的要求,六部四品以上的官员要一律参加仪式,等到皇帝亲自在大明门举行受玺大典时,凡在京六品以上官员全部要参加,两京十三省的督抚官员们也全部要上表庆贺。南京那边也照此办理,甚至还计划要朝鲜、交趾等属国也要派使臣来京庆祝。因这和氏壁乃千古未有祥瑞,所以孙慎行和韩商量后,定下整个仪式一应规模都是比照新君登基来安排的,场面不可谓不大。


  在韩和孙慎行他们的策划下,各部有份参与的官员全部集结到了午门,韩头戴十二旒冕,神态庄重的站在前方。文武百官则头戴乌纱,身穿团领衫,前xiong补子上的图案形态各异,文职绣禽武职绣兽,各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因这次庆祝仪式只是预演,皇帝又不参加,所以过程很简单,由韩代表内阁当众宣读祥瑞临世的表章,并上贺文,尔后由百官齐上表章,向天子道喜。


  因为魏忠贤得到和氏壁降世后十分高兴,要内廷一定要和外朝配合,所以顾秉谦虽对韩主持不满,但也难得的参加了。但令人奇怪得是,在整个仪式中,大家谁也没见到内阁另一个大学士魏广微的影子。


  奉天门这边上表庆贺仪式结束后,紧接着要在太庙举行祭祖活动。于是韩又带领文武百官列队前往太庙。在行进过程中,魏大中注意到了魏广徽不在,便对李应升说:“咱们这位魏大学士,怕是睡过了头了吧?!”


  李应升素来就瞧不起投靠魏忠贤的魏广徽,闻言,面lu嘲笑道:“按大明律,失仪朝贺者,笞四十。我们且拭目以待,看一看那板子能不能落在这位阁老身上?”!。
——

  第一百九十四章 喜极生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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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四章喜极生悲(中)

  太庙祭祖本是要皇帝本人亲自来的,如果不来,也应由太子殿下或者在京亲王代替,天启尚未有子嗣,自然不可能有太子代替而来。且这次仪式又是韩爌和孙慎行私下商议的结果,属于先斩后奏,目的便是要借这次和氏壁的降瑞来减轻东林党受到的压力,从而可以在魏忠贤的进逼下得以喘口气,因此天启还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又如何会亲来?


  其实这次事情的主要策划者并不是韩爌,而是孙慎行。与韩爌相比,孙慎行的胆子要大得多,从昨日朝会天启说得那番话中,他便嗅到了危机,他知道杨涟一击不中,魏忠贤定会反扑,届时,不但杨涟会被报复,连带着他东林上上下下也要全跟着倒霉。为党内计,为自身计,平日胆大但行事还算稳重的孙惧行毅然决定借这次河南发现和氏壁一事来做文章,在他的劝说下,韩爌几经犹豫,最终还是同意照他说的办。这才有了今日京城热热闹闹的“祥瑞现世大报喜”。


  韩爌也问过孙慎行要不要请示下叶向高,孙却摇头说观叶阁老昨日散朝模样,已然是心死,且叶为人素来圆滑,昨日肯与杨涟他们通气,达成一致共同对付魏阉已属不易,而今杨涟失了圣心,魏阉又逢凶化吉,臣子轻易不能再向上进言,故魏便如盘根老树般稳若泰山,再要动他,谈何容易?叶向高这人数十年为官,深谙自保之道,看他模样,不用多猜,便知这人已生去心,可想而知,他肯定不会再掺和这降瑞一事。哪怕知道这事对东林好处多多,他也不会掺和,无他,只为一个“明哲保身”,毕竟,这事还是有些风险的,若皇上认可这降瑞还好,那便皆大欢喜,但若不认可,这擅自主持庆祝仪式、祭祖,发动百官上表的罪名便是要有人来背的。


  叶向高可是把一切都算在前头的主,除了这事一点风险也没有,否则,他是万万不会担着风险出面主持这事的。真要现在跑去找他,八成还要被他泼冷水。既然如此,还去找他做什么?你要走人,就自个走,走得干干脆脆的,这朝廷离了你也不是不能转的,这东林党没了你叶向高,也伤不了元气。


  听了孙慎行所说,韩爌默然,他是知道叶向高要辞呈走人的,可以说,从昨日叶对他说那话的时候,他韩爌便已经是事实上的内阁首辅。孙慎行不同意找叶向高,而让他韩爌顶起东林这根柱来,他想来想去,好像别无选择,好在这和氏壁重现确是天大降瑞,对他东林有是大有利处,故把心一横,拍板就定了下来。


  韩孙二人连叶向高都不知会,又瞒着宫里的天启,自然更不会冒着大逆的罪名擅自做主让信王殿下来替皇帝祭祖的了。


  这祭祖的主持人仍是他韩爌,韩阁老!别人,没这个资格!
……

  在中和韶乐声中,韩爌依照赞礼官的赞唱,分三次向大明的列代皇帝神位供献酒醴,一起前来的文武百官也随之行礼如仪。中午,当祭献仪式快要结束时,魏广微才一头汗水慌慌张张赶到,众人见了都纷纷摇头,表示不满,尤以都察院的那帮人看得最不顺眼,一个个瞪大眼睛好像看到杀父仇人般望着魏广徽。今日,杨涟告假在家,并未前来,所以一众御史言官以魏大中和李应升等人为首,高攀龙这新任左都御史却明显有些说不上话。


  原以为韩爌会责罚魏广徽,哪知韩爌并未说他一句,这下魏大中顿时不满了,他以为韩爌因为昨日皇上在大殿说的话,而怕了魏广徽身后的魏忠贤,气愤之下,便想上疏弹劾他魏广徽失仪。想找人商量,杨涟又不在,他便去找高攀龙商议,要高上疏奏他魏广徽失仪!

  他却也是有脑子的,知道自己昨日在大殿上被皇帝当众怒骂,才隔一日就上表弹劾阁臣,肯定是不讨好的举动。而由被皇帝刚任命的总宪高攀龙来上疏,不管是份量还是效果,肯定要比他好的多。


  高攀龙却不赞成魏大中的意见,他对魏大中说:“魏广微气量狭小,好脸面,爱记仇,但观他为人,还未彻底倒向魏阉,对我东林,尤其是对大洪尚有几分情面,若是把他攻急了,彻底倒向魏阉来咬咱们,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再说,这魏广微和顾秉谦又都是内阁大学士,虽说广微是通过魏阉进入内阁,却不愿人们提起此事,说明他还有一丝羞耻心;而且目前他还没跟我们公开撕破脸儿!这么逼他是为哪番?……”稍顿,语重心长劝魏大中道:“眼下,朝中形势对我党十分不利,皇上对我东林的那番话,你又不是没有听见,这个节骨眼,你去攻魏广徽,皇上会怎么看?这事,不如搁置。”


  魏大中听了,却是一肚子不满,暗道高攀龙就是不及杨大洪有气魄,做什么都缩头缩尾,倘若我东林上下人人都是你这个样子,魏阉何时能除,他那帮党羽又何时能诛?


  心中不满,自然语气就不快了,昂首对高攀龙道:“大洪击内魏(魏忠贤),我击外魏(魏广微),无论成功与否,都可在史册上大书一笔!岂可因天子宠内臣而顾虑,此不是我言官作风。”


  闻言,高攀龙皱眉不悦道:“这是什么话!怎么可以用国家的事情来殉你的名节呢?再说大洪都不能把魏阉拉下马,你又怎能轻易搬倒魏广微?你这样做,只能让我们垮的更快!”


  高攀龙也怒了,这个魏大中,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我好心与你说,你却当作耳边风,大洪身边成日有你这样的人,难怪党内对他多有成见。


  “要上疏,你自己上,不必拉上老夫,韩阁老和孙大人费尽心思要借这祥瑞一扫我东林颓丧之势,绝不可因小节而失大局。眼下我等绝不可轻动,若是因你而坏了大事,你岂不是我东林千古罪人也?”


  高攀龙这话说得重了,魏大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讪讪的说不出话。见状,高攀龙暗自叹了口气,发现到了吃饭的钟点儿,便留大中一同用饭。魏大中是不想在高家多待一刻,但高攀龙盛情相留,自己也不好太让人家难堪,便默默点头应了。


  听说有客,高夫人特地做了家乡的几道名菜来款待魏大中。魏大中还特意拿出一瓶陈年花雕,劝魏大中喝个痛快。不过魏大中只是闷头吃饭,对高的话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他脑子里还在想着弹劾魏广微的事情。


  等魏大中走之后,高攀龙细想,愈觉得魏大中此举是为渊驱鱼,帮了魏阉的忙,便下床连夜又给魏大中写了一封信,指出魏广微一经弹劾,便会丢下那块遮羞布,一无反顾死心塌地跟随魏阉,与诸君子为敌!不见那山中老虎,用石块投之,也会咆哮而起。……”


  魏大中根本没有听高攀龙的劝,他坚持己见,也没跟任何人商量,就从会极门往宫里递了份奏章,他在疏中参劾魏广微“以执政重臣遇庙朔大典,仰卧私家,大无人臣礼。”


  奏疏送进宫后,魏大中才回了都察院将事情告诉李应升、顾顺昌他们,结果李顾等人和一些御史也都上疏抨击魏广微。


  ………………


  从太庙回来后,韩爌和孙慎行以及吏部尚书朱国祯,兵部尚书赵彦等人就在内阁碰了头,商量皇帝一旦批准在大明门举行受玺大典,尚要注意哪些事项。除了他们这几人,顾秉谦和魏广徽也在内阁之中,这会二人还没有知道宫里的魏忠贤对和氏壁这祥瑞已经完全变了态度,只以为魏公公欢喜这事,他们便要竭力配合好。因此,虽然心里对这帮东林党人十分的厌恶,但还是笑脸相对,魏广徽却是好些,对韩爌他们的态度要比顾秉谦真诚的多。


  “韩阁老,怎么宫里还没回信?”兵部尚书赵彦见报喜的奏疏上午就送进了宫,百官们都在奉天门举行了庆贺仪式还替皇帝祭了太庙,怎么宫里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的。本能的,他便想到了是不是魏忠贤又在搞什么鬼,难道他竟然胆大包天到把祥瑞降世的奏疏给压了下来?


  “是啊,韩阁老,这都好几个时辰了,怎么着也该有点动静了,要不,咱们再去催催?”朱国祯也有些担心皇上到底知不知道这和氏壁重现人间的祥瑞盛事。


  韩爌却不担心,因为顾秉谦和魏广徽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若是没有得到魏忠贤的许可,他二人会如此配合,会如此乖巧的一句怪话都不说?

  笑着对众人道:“许是皇上听了这天大的喜事,一时难以自禁,太过欢喜,还没反应过来吧。呵呵。”


  “呵呵,韩阁老说得是,这等祥瑞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想那和氏壁是何等宝物,失落上千年,不想竟在我天启朝被发现,当真是叫人兴奋啊!”孙慎行一脸笑意,不住的摸着胡须,今日属他最是积极,逢人便说那和氏壁如何如何珍贵,如今重现人间,对咱大明如何如何的。


  韩爌欢喜之下不忘嘱咐孙慎行:“一待皇上批了奏疏,咱们啊可要加紧把这事给落实下去,这回可全看你们礼部的了,缺什么,尽管开口,内阁一力筹措,总要这把盛世大典办得隆重些,叫那些四方蛮夷知道,我大明天子才是真龙天子!”


  “那是自然,难得阁老这么爽快,我礼部再不卖力些,不说对不住皇上,对不住这等天大祥瑞,怕是连阁老都对不住喽,呵呵.……”孙慎行笑着说道。


  刚说完,却听身后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这位大人,你先甭想对不住谁了,你还是想想自个对得住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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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五章 喜极生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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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五章 喜极生悲(下)


  那人声音阴阳怪气,隐含讥讽,孙慎行身为礼部尚书,如何受得住,顿时大怒,转身便要训斥,抬眼一瞧,却是愣了一下,原来签押房外不知何时来了一队番子,为首的则是昨日在殿中以一张巧嘴把胡良机给绕进去的东厂千户袁大海。


  韩爌第一个反应过来,把脸一板,哼了一声:“内阁重地,你们东厂的人来做什么?”


  “内阁重地,未经阁臣宣召,下官是不敢来,不过,若是奉了旨意,下官可就不能不来了。”袁大海阴侧侧的飘了一句,两只眼珠贼溜溜的盯着孙慎行,嘴角还若隐若现的挂着冷笑和不耻之色。


  此时阁中有三位阁臣,四位尚书,除顾魏二人不计外,余人皆是东林党人,对这袁大海都是深恶痛绝,都知这番子是魏阉面前首号爪牙,手中沾了不少仁人志士之血,更是捉拿汪左赵的元凶,眼下见他如此目中无人,不由都是来气,恨不得上前痛骂他一番。但对方口称奉旨而来,众人便不敢轻动,都看着他,想知道这番子奉了什么旨来内阁。


  韩爌眼睛微眯,上下打量了一眼小人得志的袁大海,很不客气的说了句:“既是奉旨来,旨意何在? 拿来老夫瞧瞧。”伸手便朝袁面前一递,要他将圣旨拿出来。


  袁大海却干笑一声:“下官是奉旨,不过却是没有圣旨在身…”


  “没有圣旨,你奉的什么旨!”孙慎行火冒三丈,这鹰犬简直就是目无王法,竟然胆大到敢擅闯内阁!


  韩爌也是气得胡须直抖,不过他不是怒袁大海擅闯内阁,而是怒他这张小人嘴脸,说到这擅闯内阁,魏忠贤手下那帮太监闯得还少了吗?这内阁在那帮阉货眼里,就跟他们家的茅房一样,想来就来,就上次还闹哄哄的来了几百个太监在内阁上演了一场“全武行”,把个庄严无比的内阁给闹得乱哄哄。真要和这番子深究擅闯不擅闯,无异于对牛弹琴,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他来的目的。当下按住心头火,沉声问道:

  “没有旨意,你来我内阁有何事?”


  “下官身上是没有圣旨,不过下官却是奉皇上口谕来的。”说到这,袁大海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两声,两手一摊,突然正色道:“上谕,礼部尚书孙慎行回话!”


  闻言,孙慎行一惊,忙跪倒在地,恭声说道:“臣孙慎行奉旨回话!”


  堂堂一个礼部尚书跪在自己的面前,让袁大海忍不住有些得意,斜眼瞅了眼韩爌和赵彦等人,方才扬声道:“孙慎行,今日朕闻河南有百姓至井中挖得所谓和氏壁,地方官府遣人至京报喜,此事本为喜事,朕听闻心中却是高兴,然何以礼部未经查实,便自作主张于奉天门举行一应典礼的?”


  这话一出,韩爌和孙慎行他们都变了脸色,顾秉谦和魏广徽却是明白了,敢情九千岁那里有新的动作。


  孙慎行很快冷静下来,微一思虑,开口说道:“臣回皇上话,和氏壁已经地方查实,确是当年东汉遗失之真龙玉玺,故臣欣喜之下,便着礼部筹备典礼,以向四方示我天子真龙之兆!臣之所以先行布置,皆因这和氏壁乃天大祥瑞,此番降世,乃万民齐贺大喜之事,臣身为礼部尚书,礼应安排一应庆礼,以应上天之喜!今日奉天门乃百官自发组织,我礼部只是居中调派,等皇上在大明门举行受玺大典时,臣便将仪式全程筹划上表请皇上御览!且臣所为皆报内阁知晓,故非自作主张。”


  袁大海听后,马上斥道:“胡说,一派胡言!那和氏壁失落已有千年,尔等何以认定此玉便是和氏壁,焉不知是宵小之徒以赝品蒙骗朝廷?”


  袁大海的问话,一半是天启的原话,一半则是夹了自己的私心,听得韩爌等人十分不是滋味。


  玉的真假只有天知道,孙慎行早就准备了说辞,故袁大海问后,他没有多想,便道:“经查典籍,此番河南所发现的和氏壁确与史料记载相符,绝无赝品可能!”这话说得是斩钉截铁,一点也不容怀疑。


  来之前袁大海就知道韩爌、孙慎行他们一定会一口咬定那玉是真的,要不然,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而那玉是不是真的,袁大海也不敢确定,但这不是关键问题,关键的问题在下面。冷笑一声,又继续模仿天启的口气道:

  “姑不论此玉是不是真玉,朕只问你,据朕所知,北宋哲宗朝便有和氏壁现世一事,当时朝臣亦认之为真玉,天降祥瑞,普天同庆,然哲宗皇帝却英年早逝,何来祥瑞喜庆一说?本朝孝宗皇帝时,陕西亦有所谓和氏壁现世,孝宗皇帝却只赏了那送玉人五两银子了事,何来大张旗鼓举行受玺典礼一说?又何来百官上表庆贺,属国来使朝贺之说?缘何到了朕这,百官便要上表要朕举行受玺大典,难道朕的功能真能胜过先祖孝宗皇帝?”


  “这…”


  袁大海说到一半的时候,孙慎行已经汗如雨下,他没想到识字不多的皇帝竟然会知道和氏壁的这几桩旧事。袁大海问得又甚为尖刻,让他一时无从回答。这事毕竟干的不地道,私心甚大,原本便是要借这所谓祥瑞转移皇帝和魏忠贤的视线,与这玉相关的一些典籍记载早就被孙慎行刻意忘之,现在忍不丁皇帝提了起来,着实要了孙慎行的命。试问,他该如何解释这和氏壁已经重现过的事情?若说知道,那他便是欺君,因为如此一来,现在这块玉岂不是就是假的!若说不知道,他这礼部尚书更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韩爌和朱国祯他们此刻面若死灰,人人呆若木鸡,不说北宋那块玉了,就是本朝孝宗时的那块玉,他们便无法解释真假,更不能说当今天子就一定胜过他的祖宗了。若按袁大海说的这些,今日这仪式和祭庙之举可就着实是出了大丑了。


  一时间,韩爌是心凉透底,有些后悔不应该听孙慎行,但事已至此,后悔又有什么用。不管皇上打下什么板子来,总是要受着的。


  顾秉谦是越听眼睛越亮,暗自称奇,窃喜无比。魏广徽则是若有所思,看着孙慎行的目光隐带同情。


  在一帮阁臣和尚书哑口无语时,袁大海更进一步,以咄咄逼人的口吻斥道:“尔等难道以为朕德比先祖,上天降下祥瑞示朕?又或是以为朕必和那哲宗皇帝一般,英年早逝?又或是纯粹欺瞒于朕,叫朕落个千古笑话?”


  三个问题,孙慎行一个都答不上,不是他不敢答,而是他真的没法说清!任其中哪条,都足以要他丢了乌纱帽了。


  无奈,长叹一气,只能重一磕头,低声道:“臣不敢欺瞒皇上!”其它,再也不说一句。


  “阁臣何在?”


  待孙慎行无话可说时,袁大海的目光突然落在韩爌等人身上。


  韩爌一惊,忙也跪下,顾秉谦和魏广徽也紧跟而跪,三人齐道:

  “臣韩爌(顾秉谦、魏广徽)在!”


  袁大海看也不看他们,只在那道:“内阁乃国家重枢,经世治国之地,理应为君掌天下事,体察民情,经理国事,何以竟然串通一气,以假玉祥瑞一说哄骗于朕?”


  “臣…”


  韩爌无语,顾秉谦无言,魏广徽无话。无语的是害怕,无言的是高兴,无话的则是失落同情。


  到这时,已不需要再冒天启的名义了,袁大海脸色一变,很是和气的上前扶起韩爌他们,说道:“几位阁老快快请起,下官已替皇上问话完毕。”说完也朝孙慎行看了一眼,对他道:“孙大人也请起吧。”


  几人闻言一一起身,韩爌看了看袁大海,看了看孙慎行,欲言又止,最后轻叹一声,默不作声。


  孙慎行心中百般滋味,一颗心就好像被悬空般忐忑不安,站在那脸色发白,隐隐作抖。


  朱国祯和赵彦他们这会也是呈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先前那欢喜早已荡然无存,人人都感这会可真是要糟了。


  “下官会如实将孙大人的答辞禀报皇上!”


  袁大海说着突然又走到魏广徽面前,轻声对他说了句:“魏阁老,今日有御史魏大中等人上疏弹劾阁老失仪,奏疏已由司礼监呈报皇上,魏公公叫下官转告阁老一声,请阁老上疏解释失仪一事!”


  “失仪?”


  魏广徽一惊,旋即朝韩爌他们看去,见几人也很惊讶,并不知情的样子,略一思索,便知应是魏大中等人的个人举动,并非得到韩爌、孙慎行的授意。但魏大中是都察院的人,都察院是杨大洪和高攀龙在管着,若说他们不知道魏大中上疏弹劾自己,怕是小孩子都骗不了。若是单弹劾自己失仪,倒也好办,祭拜太庙本就是韩爌和孙慎行他们未经皇帝许可擅自搞出来的,首先就不合规矩,如此自己就算缺席也没有过错。眼下皇上对这和氏壁现世并无欢喜,且充满怀疑,只要这袁大海回去将答对实情禀明皇上,只怕雷霆之怒马上就要降下,到时孙慎行和韩爌定难以自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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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你不仁 我不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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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六章你不仁我不义(上)

  魏广徽是和袁大海一起去的司礼监,到地后,魏忠贤却没有搭理他,而是要袁大海和他一起到乾清宫向天启禀报内阁答对情况,李永贞陪着魏广徽将魏大中等人弹劾他的奏疏一一捡了出来让他看。


  这个过程中,李永贞始终不发一言,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眼神之中还是明显的流露出疏远之意,这让魏广徽越看越是心惊,惊的不是那奏疏上的内容,而是李永贞对自己的态度。


  看完魏大中、李应升他们的奏疏后,魏广徽顿时感到委屈,所谓“失仪”便是在仪式上缺席,姑不论今日祭庙是否应该,即使应该,自己的行为也无可厚非,顶多算是缺席,这跟值房请假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但魏大中等言官却一口咬定自己是“祭享失误”,生往律例上扯,纯属风闻生事、无中生有,于是他忍不住便要上疏为自己辩解。


  魏广徽的奏疏是在内阁写的,写完后他便派人送进宫,不想李永贞却将他的奏疏给压了下来,尔后直接打回内阁,奏疏下用红字写了几个字“知道了,朝议”。


  “知道了”是模拟皇帝的语气,意思是这道奏疏朕看过了,这“朝议”则是表明了皇帝的态度,意思很明显,既然这是你魏广徽为自己辩解的奏疏,而弹劾你的是御史言官,那就把这辩解疏公布,让朝臣们议一议,看你魏广徽这失仪之罪名是否成立。


  望着这鲜红的五个大字,魏广徽如同先前韩爌等人一样十分不是滋味,若在从前,不管外朝谁弹劾他,奏疏到了司礼监都会被压下,现在却是这般处置,可见魏公公对他的态度已经是冷暖两重天了。想到刚才李永贞看自己的眼神,魏广徽隐隐有些头皮发麻,他知道,这回魏忠贤肯定是不会帮自己了,这件事得自己解决,否则,只怕自己的仕途生涯就此结束了。
……

  内阁将魏的辩解疏着人重抄了几份,公布出去后,第一时间有所反应的还是魏大中,他上疏反驳说失仪,指得是朝贺行礼出现差错,而祭享失误,指得是祭祀君王的列祖列宗过程中发生差错。言外之意魏广徽这次是在祭拜太庙失仪性质不同朝贺,影响很恶劣,这是要将魏广徽往死路上逼了。


  上疏反驳不算,魏大中还打算趁热打铁,一举拿下他眼中的走狗“外魏”,打算依照《大明律》继续追究魏广微的罪行。为此,他让对刑律有研究的李应升特意搬出大明律,从中找了几条可以往魏广徽身上攀附的罪名。李应升对这“外魏”早就痛恨不满,魏广徽一说,立马便赞成,还另外搜罗起魏广徽其他的罪名,务求一击必中,把这“外魏”彻底拿下。


  …………


  魏广徽和李应升他们的动静闹得挺响,魏广微在都察院也是有耳目的,知道之后担心事情闹大,如同魏忠贤一样落个满朝共讨之,到时那魏大中便会是第二个杨涟。如此一来,自己的处境就更加不妙了,因为魏忠贤对自己已经不再如从前了。他想来想去,想出个釜底抽薪的办法,暗道也只有这个办法能救自己了。


  魏广徽想到的办法是他知道李应升是孙承宗的弟子,而自己与孙又同是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彼此有同年同乡之谊。如今孙承宗正驻守山海关,督师辽东,大权在握,自己何不转求孙承宗帮忙,请他阻止学生李应升不要和魏大中一起再找自己茬。


  老师出面,学生敢不答应?

  求人帮忙,自然要给人甜头,魏广徽先是上了一道奏章,通篇赞颂孙承宗镇守山海关之辛劳,并请求皇上给予嘉奖,施以“异典”。与此同时,他急派家人赴山海关,给孙承宗送去一封信,通报了此事,并暗示自己愿与李应升、魏大中等人结好,请孙公从中斡旋。


  远在山海关的孙承宗读了魏广徽来信后,微微一笑,他深知魏广微的为人喜名利而忘节义,而且对他投靠魏忠贤很是不满。碍于自己与魏是同年同乡,不好出手对付他,现在学生李应升和御史魏大中行动,正合他意,如能扳倒“外魏”,对魏忠贤无疑是一个重大打击。


  此时的孙承宗已经听说朝中动向,对东林前途也是深感忧虑,与幕僚私下闲谈时,曾说过既然无法正面扳倒魏阉,莫不如从他爪牙羽翼下手,至不济也要将他在外朝的党羽撵出朝廷,不致于国事被他所误。


  抱着先剪除魏忠贤羽翼的念头,孙承宗自然不会帮魏广徽,他提笔上疏天启,说魏广微替自己请功的奏疏是别有用心,他替臣谋求禄位,却绝非臣本心也!

  奏疏是用快马送进京的,魏广微知道孙承宗的奏疏后,对孙承宗顿生恨意。时逢孙承宗督建的宁远城竣工,大明在辽西的关宁防线也已初具规模。数年来经过孙的整顿,关外守具毕备,边亭旌旗在望,岛间船舰相连,士兵斗志旺盛,孙承宗决定大举进兵收复失地。他在给天启的奏章中提出前哨已至连山、大凌河,速给臣饷二十四万,则功可立奏!天启一向信任“帝师”孙承宗,当即降旨命兵部与户部拨付兵饷。


  兵部尚书赵彦和户部尚书邹元标接天启拨付兵饷的旨意后,二人顿觉为难,因为国库没有这么多银子,即使有,也不能尽数全拨给你孙承宗,要是都给了你孙承宗,今年京官的俸禄便是发不出了。


  但孙承宗是帝师,又同为东林党人,若是不办,势必得罪了孙,党内同僚肯定会有非议,二人觉得这事棘手,便到内阁找韩爌商量。


  魏广微也正好在内阁,得知赵孙二人来意后,他对韩爌道:“前失广宁,京城震悚,好不容易安定两天,孙尚书仓促进兵,万一失利,京城危亡,如何是好?不如表面答应,而暗中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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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七章 你不仁 我不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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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七章你不仁我不义(下)

  韩爌不懂兵,也不知兵,听魏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害怕,他实在是对辽兵没什么信心,打万历四十八年到现在,这辽东每次打仗都是输,虽说孙承宗去了后,局势有所改观,但也不过是失复了百里失地,关外大片土地仍在后金手中.且后金骑兵厉害,辽兵初建,关宁骑兵也是草创,听说连战马都凑不起,这要是轻易出兵,如何能打赢?万一要是打输了,如何是好?


  韩爌初为首辅,一心求稳,内要稳定朝局,外要稳定边局,内外都不能有失,几番思虑,终是同意了魏广徽的意见,要赵彦和邹元标不要拨付银子,若孙催,则拖延。


  首辅这么交待,赵彦和邹元标自然没有异议,本来这银子就拨不出来,现在有了首辅的交待,这事情便不能怪到他们头上。真就要怪,也只能怪魏广徽多嘴。


  ………


  皇上已经批准出兵,这银子却迟迟不到,孙承宗心急焚,多次督促兵部、户部,公文往复无数,而发饷一事却一拖再拖,最终失去了反攻的战机。


  战机已失,孙承宗只好无奈打消出兵念头,满含无奈写信告知了弟子李应升,让他查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应升经过了解,知道是魏广微从中破坏,想到魏的“祭享失误”一罪尚未清算,便上疏痛揭阁臣魏广微,指出依大明律,祭享失误杖一百,广微难逃其杖!并指出今后广微还有何脸面复入内阁大堂发号施令?


  接下来李应升又拿魏广微之父魏允贞做对比,指出你父曾为言官,公正发愤,因得罪当时阁臣而去,美名一直流传至今,你难道不知吗?你应当退读父书,保住全家的名声,不要狡兔三窟,与言官作对,百年后或可见你父于九泉之下!

  李应升这道奏疏内容可跟当年**星对魏广徽说的“见泉无子”差不多,把个魏广徽气得直跺脚,把邸报摔在地上接连两天气火攻心,吃不下饭去。


  辗转翻侧两夜后,魏广徽终是咬牙下了狠心,李应升是东林党,魏大中是东林党,孙承宗也是东林党,那**星老匹夫也是东林党!如今他东林党上下一致要对付我,内廷魏忠贤又对我生了疏远,再要蛇鼠两端,对东林抱有同情不忍之心,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事到如今,你们就莫要怪我魏广徽狠心了!


  什么君子之交,狗屁!东林言官上疏攻击我,你杨涟为什么不阻止!你高攀龙为什么不压制!哼,你们还不就是想我完蛋!

  要我走,我先让你们滚!


  ……………


  想通之后,某种程度上被东林党逼上梁山的魏广徽立即撕破脸皮,毅然决定誓死跟随魏忠贤,不再对东林抱以好感。他连夜求见魏忠贤,求他为自己出这口怒气,严惩东林那帮言官。


  魏忠贤早就在等魏广徽前来了,自那日魏大中上疏,袁大海便对他说:“尔今魏阁老对东林党的态度不及千岁这般坚定,据说私下还有来往,依属下看,此番东林言官上疏弹劾魏阁老,正是要阁老认清东林面目的最好机会,千岁不妨冷眼看着事态进展,东林那帮狗咬起人来可不会松手,定会把魏阁老逼到绝境,到那时,阁老一定会来求千岁,而那时,阁老才真正心向千岁了!”


  袁大海的意见立即被魏忠贤采用,他也早察觉到魏广徽对自己还没彻底归心,也生了疏远他之意,甚至准备在除掉杨涟他们之后,便要把内阁重新换血,把魏广徽拿掉。但现在东林党却让魏广徽开刀,这却是天赐良机,若广徽能因此而认清东林真面目,对咱家也是好事,广徽毕竟是个人才,朝政上也离不开他。有他在内阁和顾秉谦照应着,韩爌他们便难以腾出手来。


  等了这么几日,终于把魏广徽等来,魏忠贤大喜之下,一口答应了魏广徽所请。亲自跑到天启面前告状,说李应升辱骂阁臣,不识大体,应严惩不贷。


  天启如今对东林党越来越没好感,再加上前几日的和氏壁闹剧,叶向高辞职,内阁不肯拨付老师的兵饷,搞的现在是一听到东林党三字就来气。一听魏忠贤说东林党的言官敢辱骂阁臣,也不问他们骂了什么,大手一挥便下谕要廷杖李应升。


  首辅韩爌知道皇帝要廷仗李应升后,马上上疏力救,天启看在这位首辅才上任没几天的面子上,便从轻发落,不过还是停发了李应升一年的俸禄。


  李应升落了个没趣,平白没了一年的俸禄,更被皇帝给明旨斥责,还被高攀龙指责不顾大局,弄得是里外不是人。好在他东林党人有的是钱,这一年俸禄没了就没了,还不至于就饿死了。当天,魏大中等人便过来送了一千两银子,着实暖了李应升的心,由衷吧道还是我党人知心啊。
……

  正如高攀龙所担心的那样,自此,魏广微便死心塌地投到魏忠贤的怀抱中,在内阁与顾秉谦一呼一应,处处于韩爌、朱国祯作对,对魏忠贤也是极尽阿谀逢迎之能事。


  震住李应升和魏大中他们后,魏广微凶相毕露,开始了对东林党人实施报复行动。他给魏忠贤出谋说,第一个要灭得就是杨涟,他一倒,其余的人就像大树被连根拔起,枝叶纷纷震落。不除掉杨涟,我二人死无藏身之地?


  另外,他为了取媚魏忠贤,特地编写了一本《缙绅便览》,呈送给魏忠贤,作为提拔或降黜官员的依据。书中把**星、高攀龙、杨涟、左光斗、魏大中、李应升、缪昌期、周宗建及叶向高、韩爌等六七十人,统统称之为“邪人”,并把这些人分出差等,分别用墨笔标出。


  他指着上述诸人,对魏忠贤说:“这些东林党,都是与叔叔存心过意不去的!”


  接着他又翻到另一页,指着上面王绍徽、徐大化、霍维华、孙杰等人的名字,对魏忠贤说:“这上面的五十个人名,都是朝中的正人,叔叔可依次点用。”


  魏忠贤听了,十分满意,便向天启保举魏广微做太傅。几天后诏令颁下,魏广微被擢升为少保太子少傅,兼建极殿大学士,从此他对魏忠贤,更是亦步亦趋了。


  …………


  代天启至内阁诘问孙慎行、韩爌等人后,袁大海便与魏广徽一起去了司礼监,魏广徽这边忙着查看魏大中等人弹劾自己的奏疏,袁大海则是随着魏忠贤一起去见天启。


  一五一十,原本不动的将内阁答对详情禀明天启后,天启勃然大怒,立即下诏免去孙慎行的礼部尚书一职,由礼部右侍郎吴淳夫接任。并要内阁上报事情原委,次辅韩爌以下一律罚俸三年,以示效尤。


  至此,东林党精心设计的“祥瑞”闹剧灰溜溜的收场,上上下下都没落了好。不过这中间也不是没人得了好处,魏忠贤那边不说,河南那从井里发现“和氏壁”的农民却是得了天启亲口赏的一千两银子,赞他发现至宝,不忘皇家,忠心可嘉。喜得那农民眉开眼笑,因为那玉刚一出井,便被官府给拿了去,一广钱都没给,现在皇上却派人送来一千两银子,这可是真正的“龙恩”啊!至于那块和氏壁则是被天启下令收进内库,从此不见天日。


  叶向高身为首辅,虽然告病在家没有理事,但如此大事却一无作为,任由韩爌等人擅做主张,也是要罚的。天启正考虑如何责罚叶向高时,叶向高的辞呈却送了过来。


  看到叶向高的辞呈,天启愕然,叶老头打天启元年就任自己的首辅,如今已有四年,虽然没有大的建树,但好在朝政也还平稳。如果同意叶的辞呈,天启一时想不到何人能继任首辅,便下旨驳回,不许叶向高辞职。


  不想,叶向高却是铁了心的要辞职,他在两天之内连上二十三道奏疏要求立即返乡,望着堆得老高的辞呈,天启知道叶向高去心已定,没法挽留,便叹了口气,同意叶向高辞职,同时下旨加升叶向高为太傅,赐银蟒及路费,并派行人司的一名行人护送回籍。


  叶向高一走,韩爌便由次辅名正言顺的继任首辅,叶向高临走之前上疏举荐朱国祯、邹元标二人入阁,天启也同意了。


  此时的朝局,便形成以韩爌主阁,朱国祯主铨(吏部),高攀龙为都察院总宪、杨涟为副宪,邹元标以内阁学士兼户部尚书,赵彦掌兵部,冯从吾掌工部,魏大中、袁化中掌管六科,表面看来,东林党仍牢牢把持着朝政,但明眼人都看出东林党的危机越来越近了。一个很明显的信号便是原本六部只有一个刑部尚书张瑞图是阉党,尔今户部也落在了阉党手中。


  魏忠贤自平安过关后,便在王体乾、李永贞、袁大海、梁栋等人的谋划下,以阁臣顾秉谦、魏广微为外援,以户部尚书吴淳夫、刑部尚书张瑞图为呼应,以东厂袁大海为先锋,无时无地不在磨刀霍霍,随时伺机向东林大举扑去。
……

  魏广徽的前前后后,袁大海都清楚得很,他给魏忠贤呈的那份《缙绅便览》可以说是一个缩小版的《东林点将录》,眼见魏忠贤对那《缙绅便览》如获至宝的样子,袁大海心中就不由乐了,盘算着等老魏看到自己呈的这份《东林点将录》,岂不是要乐开了花?


  至于孙承宗要军饷出兵的事,袁大海也有所耳闻,奈何这事轮不到自己做主,魏忠贤也没问,东林党人自己给拖了后腿,也怪不了魏忠贤,所以只是有些可惜,其他倒也没什么。


  那日随魏忠贤去见天启时,袁大海以为天启定然会因为和氏壁这事而牵怒东林内阁,进而会同意魏忠贤对东林党人亮刀子,哪知在魏忠贤有意无意提起杨涟和魏大中、袁化中等东林党人牵涉左光斗、**星贪脏舞弊案时,天启竟然打断了魏忠贤的话,对他说了句“朕尚无意去掉先帝顾命大臣,尔为厂臣,权力甚重,但应自敛。”随后便挥袖离开。


  天启的话让魏忠贤足足怔了许久,方才对袁大海无奈的摇头道:“这事且先放放,总要等皇上同意才行。”


  袁大海急于立即解决掉杨涟他们,便低声劝道:“千岁好不容易才过了这险关,若是不及早解决杨涟,只怕夜长梦多。”


  他只道魏忠贤定会采纳自己的意见,瞒着天启行大狱,把杨涟他们一网打尽,哪和魏忠贤却是苦笑一声,断然拒绝道:“皇上不发话,咱家便不会做。”见袁大海神情有些失望,以为他担心自己,怕杨涟他们再施后手加害自己,不由大为受用,上前用力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来日方长,总是有机会的,皇上眼下还顾虑着先帝,若咱家这时去动了杨涟,皇上肯定会不悦的。你要知道,皇上可是最念情义的,若非万不得已,还是缓一缓吧。”


  魏忠贤这么说,袁大海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了。又与魏忠贤说了自己想要将东厂整编的念头,魏忠贤听后,哈哈一笑:“你办事,咱家放心,自去做便是,不须问咱家。”


  “多谢千岁!”袁大海心下暗喜,有了魏忠贤这话,自己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非议的。


  正要说若无事便先行回去,不想魏忠贤却突然嘿嘿一笑,上前拉着他便往司礼监去,也不说什么事,搞得袁大海很是纳闷。


  等到了司礼监,魏忠贤又叫人把王体乾、李永贞、梁栋他们都叫来,等人到齐后,魏方笑着对众人道:“前两日咱家与大海打赌,若老叶自己走人,那咱家便输大海一个媳妇,如今老叶已经向皇上上了辞呈,依我看,怕是不日便要滚蛋了。如此一来,这赌约自然是大海赢了!咱家这人最是爽快,愿赌服输,来来来,你们这些公人都在,咱们这会便要大海说,他想要哪家的闺女,只要大海开了口,哪怕是王公大臣家的,这媒咱家也做定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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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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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说明

  上文一个误点:六部之中,刑部和礼部为阉党掌握,不是刑部和户部,刑部尚书张瑞图、礼部尚书吴淳夫(接替孙慎行)都是阉党。


  ps:看过骨头上两部作品《阉党》、《恶奴》的朋友都知道,骨头的作品并非种马文,对于女人描写通常是一笔带过,前者是一部不成熟的太监作品,后者则是一部种.族主义很明显的激进作品,所以并没有刻画出什么成功的女性,甚至连女主的出场都是那么少。


  但这部《东厂》或许要有少许改变,当然,肯定不是种马文,故事写到这里,大海同志的终身大事应该搞一搞了,因为这桩婚姻将是大海晋为阉党核心乃至魏忠贤接班人的最大注码。(呵呵,肯定不是聚魏忠贤河间府老家的那个女儿,大姑奶奶天启四年可四十好几了,总是要对得起大海的。虽然,大海啊,全是水…)

  或许《东厂》只是一部小说,但骨头一直以为自己写的是历史,因为只要将主角去掉,作品所展示及叙述的全部是真实的历史。


  我是阉党粉,但我不是信口胡扯的乱粉,不是毫无根据的去捧,而是竭力将我所看到的历史真相通过我的双手码出来。


  当然,你们可以说我又是一个“历史真相文”的发明者,但这又有什么不对的呢?让历史多一个看法,多一个选择不是很好吗?

  更新稍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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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要做魏忠贤的女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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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要做魏忠贤的女婿(上)

  “袁大海,千岁可是发话了,你还不赶紧跟千岁说看中哪家的闺女了!愣着干吗!这可是好事啊,别人想都想不到呢……”梁栋乐得就跟他自己成亲似的,魏忠贤把意思一说,他便迫不及待的拉了袁大海一把。


  王体乾两眼一眯,满脸笑意的看着袁大海,也在那笑道:“咱家认识千岁这么多年,对千岁的为人最是清楚不过,千岁既与你赌了,尔今你又赢了,那这赌注便是定要给你的。说吧,别傻愣着了,只要不是天上的仙女,千岁都是能替你做成这媒的。”


  “我看这小子怕是欢喜过头,傻了吧?”


  李永贞也很凑趣的在那打趣愣着的袁大海:“你要是不说,那咱家可就让千岁给你随便指一个了,到时可别埋怨咱家乱点鸳鸯谱啊,呵呵。”


  闻言,袁大海忙讪讪的笑道:“李公公说笑了,说笑了…”他是真是傻了,他没想到魏忠贤竟真将这事当正事来办了,当真是“幸福”来得太快,一时反应不过来。


  自个老婆是打赌赌来的,这可是袁大海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的事,想想都叫人发笑。这他娘的也太扯了,比包办婚姻还要没要道理啊…


  抬头看着魏忠贤,喉咙一咽,很是艰难道: “千岁,属下我…我…”“我”什么,却是说不出来,吱吱唔唔的也不知想说什么。


  见他这样,魏忠贤以为他不好意思说,不由哈哈一笑,把手一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尽管说,不管是何人家的闺女,只要你袁大海看中了,便大着胆子跟咱家说,咱家别的不敢保证,这事,咱家可是敢把话摞下的,那闺女父母不答应也得答应!”


  听魏忠贤说这话,梁栋忙不住点头:“那是,有千岁您老人家做媒,可是那闺女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这满京城的王公大臣,试问哪家能请动千岁您给保媒呢?”说完,见袁大海还吞吞吐吐的站在那,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踢了他一脚:“我说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难不成你还不乐意千岁给你保媒不成?”


  “不是,不是,属下绝不是这个意思!”


  事到如今,没有选择了,你魏忠贤真要送个老婆给我,那我也只能照单收了,不过这老婆除了那位,老子什么人也不要!

  拿定主意,把心一横,正视魏忠贤,袁大海好像壮士断腕般铮铮道:“千岁当真要属下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咱家既然输了给你,便是要替你办成这事,你说吧,放心大胆的说!”魏忠贤和王体乾对视一眼,俱是会意一笑。


  “那好,既然千岁如此抬举属下,赏属下这等恩典,那属下再谦辞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说完这话,袁大海深吸一口气,突然上前一步,重重跪在地上,朗声便道:“千岁在上,属下袁大海斗胆愿做千岁半子!”


  “嗯?什么?”


  魏忠贤听了一愣,没明白过来。李永贞听了却是脸色一变,王体乾初时一怔,旋即轻轻一笑,梁栋的反应倒和魏忠贤一样,还没明白过来。


  “半子?半子?……”


  喃喃自语几声,魏忠贤恍然大悟:半子不就是女婿么?怎么,大海要当咱家的女婿?


  有些不敢相信的朝袁大海仔细看了又看,确认对方说的就是半子后,魏忠贤如同遇上什么棘手事一般,摊开两手,苦笑一声对王体乾道:


  “吆,王公,这可不好办了,咱家那闺女二十年前便许了人家,如今外孙都比咱家高了,如何能再配给大海呢?”


  王体乾还没有说话,袁大海就急道:“千岁误会了,属下不是说大姑奶奶,属下说的是…是…”是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在那既脸红,又作难,生生的给急到了魏忠贤。


  “是谁,你到是说啊!”


  魏忠贤这会好奇心可比任何人都大,瞪着袁大海直催:“你到是快说啊,婆婆妈妈的做甚?快说,到底是谁?……”


  说还是不说,说出来魏忠贤能成全我?


  袁大海也急,他要的这个女人不同常人,真要说出来,谁知道魏忠贤会不会立马跟自己翻脸?但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没见魏忠贤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嘛,那着急的样子比自己还急呢!


  正在他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时,王体乾突然开口问他:“袁大海,你是不是看中了任小姐?”


  此言一出,魏忠贤顿时大吃一惊,梁栋也是吓了一跳,李永贞因为已经想到,故而反应没他们这般大,但也是难掩心中震惊,暗道这袁大海好大的胆子,色胆不小,任小姐也是你这癞蛤蟆能吃到的?

  王体乾点明了,袁大海也不再迟疑,迅速“咚咚咚”的冲魏忠贤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属下要的就是小姐,还请千岁成全属下!” 把话说出来后,袁大海顿感一片轻松,好像一块大石头落下一般,静静的伏在那等着魏忠贤的回复。


  魏忠贤懵了,慌了,他万没想到袁大海竟然看中了他干女儿,本能的在那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连连道:“这可不成、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不成?


  袁大海一颗心顿时跌落谷底,整个透心凉,完了,魏忠贤要是不答应,这最快速的晋身之道算是完了。


  “大海,不是千岁不成全你,实在是这小姐是要进宫伺奉皇上的,如何能许给你?咱家看你还是另说一个,另说一个吧。”梁栋对袁大海真的没的说,出来为他打了圆场,要他另说一个。


  李永贞也是装作十分好意的对魏忠贤道:“小姐确是国色天姿,也难怪大海会看中,只不过小姐是要进宫的,而且连封号都备下了,确是万万不能再许给大海的。要不,千岁就让他再说一个,这回不管是何人,千岁都成全了他。”


  闻言,魏忠贤忙点头道:“对,对,另说一个,咱家肯定成全。”见袁大海伏在那一动不动,不由又有些心软,微叹口气,便要上前扶他起来,好生安慰他一番。这回真不能怪他不爽快,实是那丫头不能许了大海,不然可就要坏了自己的谋划。


  身子刚动,王体乾却拦在了前面,朝里屋一指,轻声道:“千岁可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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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要做魏忠贤的女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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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要做魏忠贤的女婿(下)

  进到里屋后,王体乾便劝了:“千岁,依我看,把小姐许给袁大海也未必不行。”


  “不行,这如何能使得?!”


  魏忠贤想也不想便急忙摆了摆手,朝外面看了眼,尔后轻声对王体乾道:

  “咱家知道王公要劝咱家成全袁大海,可是让敏丫头进宫是咱家和奉圣夫人合计过的,当初王公你也是赞成的,怎么能说改就改呢?要真将敏儿那丫头许给了大海,咱家如何跟夫人交待,又如何跟皇上交待?”


  王体乾不以为然道:“此一时彼一时。千岁,照我看,把小姐许给袁大海,比将小姐送进宫来要好得多。更何况…”抬眼有些忧虑道:“千岁以为小姐进宫后真能得个好结局?”


  “那是自然!”


  自己的干女儿进宫还能没个好位子?魏忠贤根本不怀疑自己在皇上那的影响力,很是肯定道:“尔今皇上无嗣,皇后又不出,嫔妃们又不争气,不能给皇上添得一子半丁。而敏儿却不同了,咱家可是找人给她看过相,看相的说她定能产下皇子,所以只要敏儿进宫,皇上幸上几日,必然会生出龙子的,到时,母凭子贵,这宫中还不是敏儿的?等再过上几年,咱家便说动皇上立敏儿子为太子,尔后再晋为皇后,到那时,嘿嘿!…”说到最后,魏忠贤竟然得意的笑了,看得出来,他是在为自己的绝妙算盘叫好。


  王体乾一动不动的听魏忠贤说完后,方才长叹一声:“唉,千岁的安排是好,可是千岁难道以为夫人真会让小姐为皇上生个一儿半女吗?”


  “这…”


  王体乾的这个问题让魏忠贤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安排虽好,但可能真的有一个致命漏洞。但旋即摇头故作无事道:“让敏儿那丫头进宫是夫人的意思,她又如何会为难敏儿?王公未免多心了。”


  王体乾听后,苦笑一声:“千岁可知,这世上最毒的不是蛇蝎,而是那妇人心,尤其是这深宫里的妇人心。其实千岁应该比我更清楚夫人的为人,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为千岁想,为小姐想,我还是要一吐为快的,否则将来,只怕千岁和小姐都会埋怨我。”


  魏忠贤本就有些不安,王体乾又这般直接说道,不能不让他有些心慌意乱,说起自家那“菜户”什么德性,恐怕他魏公公比任何人都了解!别的不说,当年的结拜兄弟魏朝和老上司王安那可都是赖夫人的“恩典”才见了阎王的,可不是他老魏真的狠下心下的辣手。


  若是敏儿那丫头进宫真得了皇上宠信,又为皇上生下龙子,到时真能如自己所愿赶走皇后,成为六宫之主?夫人真的会乐意有人来分她的宠?

  魏忠贤越想越惊,瞥见王体乾正盯着他看,不由眼皮往下低了低,轻声说道:“王公到底想和咱家说什么?”


  王体乾没有直接回答魏忠贤,而是问他道:“千岁,你不觉眼下情形和成化年间很是相似吗?”


  “成化年间?”魏忠贤抬头不解的看着王体乾,他字都不认识,前朝的典故又哪里知道了。


  王体乾解释道:“成化年间,宪宗皇上宠爱万贵妃,但贵妃善妒,以致宪宗几无子嗣出,若非宫女纪氏产下孝宗皇帝,又得太监张敏私藏于后宫,只怕宪宗血脉就不存于世了。”稍顿,又道:“这万贵妃便是照顾宪宗皇帝长大的宫女,与夫人经历可说十分相仿。”


  “夫人不会这么毒吧?”魏忠贤仍不敢相信客印月真敢学那万贵妃,胆大包天到敢加害皇上的子嗣。


  见魏忠贤不信,王体乾一咬牙,决定将自己知道的实情告诉他。“去年,皇后娘娘生下一子,可是早产夭折,十余天后,慧妃又生了皇二子,皇上大喜,特意大赦天下,可是九个月后,皇二子却夭折了,短短一年,接连两位皇子夭折,难道千岁以为这中间真的没有隐情吗?”


  “不会吧?!…”


  魏忠贤的嘴巴张得大大的,难以置信的望着王体乾,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皇长子和皇二子的夭折是天意,没想到王体乾却说另有隐情。虽然他没有明说,但魏忠贤也不傻,在这后宫中,除了他客印月外,还有谁敢未经自己就加害皇子呢?

  “千岁记不记得,去年底,皇后娘娘又怀了龙胎,可是腰痛,本是要宣太医诊治,可是夫人却推荐了一个宫人替皇后娘娘按摩,结果数日之后娘娘便早产,这迹象却是十分明显的了。这事瞒得了皇上,却是瞒不过别人,千岁只要好生想一想,怕也能看透这前后联系吧?”在魏忠贤惊讶的时候,王体乾又抛下一颗让他震惊万分的重磅“炸弹”。


  这件事情让魏忠贤脸色瞬间变化,长长的呼了口气,突然冷冷的看了眼王体乾,沉声道:“王公不要再说了!此事到此为止,咱家不希望再听到有谁议论这些事。”


  “是。”王体乾轻声应道,眼睛仍盯着魏忠贤。


  魏忠贤明白他的意思,轻咳一声,负手在屋内走了个来回,尔后定住,转身说了句:“敏丫头一直以来都不愿入宫,皇上又尚且年轻,子嗣问题倒也不急,既然如此,不妨过两年再说。眼下,还是让敏丫头留在宫外吧。”


  魏忠贤说的模糊,王体乾却不依了,索性直接问道:“千岁是同意把小姐许给袁大海了吗?”


  “王公为何对袁大海如此看重?非逼着咱家把女儿许配与他?”魏忠贤忍不住问道,他实在不明白王体乾为何这么“偏心”袁大海,打认识他这么多,可是头一回见他对人如此“热心”。


  魏忠贤的问题让王体乾足足沉默了很长时间,方才定睛看着魏忠贤正色道:“不瞒千岁,我观袁大海这人,能文能武,文者可胜百十科道言官;武者,可胜边关将帅。如拢络得当,他日或许能救你我一命。”


  ……………


  魏忠贤和王体乾在里屋已经好长时间了,却还是没有出来,这让袁大海很是紧张,用热锅上的蚂蚁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最是恰当不过。


  老婆,他不是很关心,在他看来,娶那个曾经无视他的任容妃,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向魏忠贤靠拢。


  他关心的是魏忠贤会不会答应他,因为这在一定程度上反应他袁大海在魏忠贤心目中的位置,说白了,你有没有这个资格成为九千岁的干女婿!


  至于其他的,袁大海认为都不是问题,只要任敏尚未进宫,那“容妃”的封号就做不得数。或者说,只要魏忠贤答应,哪怕人已经进了宫,都是可以弄出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准信还是迟迟未到。


  袁大海内心抓耳挠鳃,却苦于梁栋和李永贞在,不敢在脸上流露出来,只能在那故作镇定状。


  ……….

  梁栋很看好袁大海,或者说他对东厂很看好,袁大海身为东厂的掌刑千户,又得魏忠贤信任,若是能够拉拢他,那东厂“大档头”的位子便最有可能落到他梁栋手里。因此,他很希望魏忠贤能够答应袁大海所求,将那个认的干女儿许给袁大海,这样,袁大海就是魏忠贤的干女婿,而有九千岁的干女婿替自己办事,他梁栋的地位可就更稳固了。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个不想自己手中的权势更进一步呢?


  眼下孟忠已死,东厂大档头空缺,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大档头一定要是在司礼秉笔太监中产生,那人选无非就是几个,除了他梁栋外,便是李永贞、石元雅、涂文辅、刘若愚、王体乾是司礼掌印太监,自然不可能自降身段去谋东厂大档头,而涂文辅是御马监的掌印,也没道理到东厂来做个下手.数来数去,也就李永贞、石元雅、刘若愚这三人会和自己竞争了。论亲近度,李石刘三人并不在自己之下,尤其是李永贞和石元雅,前者是魏忠贤经常夸赞的左膀右臂,后者则是凡进宫必能使魏屏退左右密商的,所以在没有强劲有力的“伙伴”帮忙前,梁栋的优势并不突出。但若有了袁大海的全力支持,那可就不一样了,要知道这袁大海现在在千岁面前说话可是很有分量的,千岁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若再成为千岁的女婿,那可就更不了得了。


  因此,无论于公于私,梁栋都有必要成全袁大海,别看他笑呵呵的坐在那喝着茶水,眼睛至此至终没有朝里屋飘过一下,但心下却同样紧张得不得了,生怕王体乾没有劝动魏忠贤,这样袁大海的份量就要减轻几分了。


  李永贞也很紧张,但他不是紧张袁大海能不能如愿娶得娇妻,而是紧张他会如愿!


  对袁大海,李永贞谈不上有多么反感,只是潜意识认为这个年轻人不应该升得太快,而且,他察觉出王体乾对袁大海很看重,梁栋又刻意在拉拢他,而袁大海对自己的态度虽然尊敬是尊敬了,但不够亲切,明显不及对王体乾和梁栋,所以,李永贞认为如果再让他成了九千岁的女婿,那对自己可能不是件好事。如果能泼泼这年轻人的冷水恐怕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打消梁栋的竞争力。


  心里这么想,结果却不是自己掌握,王体乾和魏忠贤进去时,李永贞心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在三人心思各异时,里面终于传来动静,魏忠贤在前,王体乾在后,双双从里面出来。


  魏忠贤出来的时候,袁大海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极度紧张的望着他。梁栋和李永贞也不约而同的起身站了起来。


  在三人的注视下,魏忠贤的脸上突然浮起笑容,笑呵呵的走到袁大海面前,一清嗓子,开口说道:

  “大海,咱家倒是可成全你,只不过咱家那女儿性子犟得很,咱家都拗不过她,要是她不愿意,咱家还真不好逼她。你要知道,咱家可是拿她当亲生闺女看待的,这天下父母心都是同样的,谁也不愿意强求自己的儿女做不愿意的事情,对吧?所以,要是敏丫头不愿意嫁你为妻,咱家可跟你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得另找一个!”


  闻言,袁大海半颗心放进肚里,忙道:“千岁放心,强扭的瓜不甜,婚姻大事绝非强求而来,若是小姐不愿意嫁属下为妻,那属下也无怨言,当从千岁另寻一个!”半颗心是放下了,另半颗心还悬着,不知道那任容妃会不会看中自己,舍弃进宫的机会而跟自己这个东厂鹰犬结为夫妻。


  “袁大海,为你这事,千岁可是得罪了奉圣夫人的,若小姐真不愿意嫁你,你可千万不要对千岁心生怨言,否则,咱家可饶不了你!”王体乾故作冷脸,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


  话音刚落,袁大海“咚”的就对着魏忠贤重一磕首:“千岁在上,属下袁大海在此发誓,即便不能与小姐结为伉俪,属下也视千岁为再生父母,以子侄礼待千岁!如有违背,必遭天诛!”


  “好!好!好!”


  听了袁大海这话,魏忠贤忍不住上前扶起他,很是感动的鼻子一酸,凝视他道:“自打咱家任了这司礼秉笔后,如你这般忠心耿耿的话听得可是多了,但咱家人虽老,眼睛不瞎,心里也明亮着,别人咱家不去说他,你袁大海说的,咱家却是打心眼里相信!来,起来!咱家带你去见敏丫头!”一把抓住袁大海便朝外走去。


  “多谢千岁!”


  袁大海忙起身,按下内心的狂喜,任由魏忠贤拉着他往外走去。身后,梁栋笑道:“袁大海,小姐可不是一般人,也是有七巧玲珑心的,你若没真本事,只怕小姐都不会正眼瞧你一下。啧啧,咱家忍不住便要听小姐如何说了,真要成了,那这喜酒咱家可是定要与你喝个痛快的.……”


  ……
——

  第二百章 人间正道是武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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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章人间正道是武夫(上)

  每一次见到任敏是在京师外的固义镇,那时她穿一身粉红玫瑰香袍,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绸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说的第一句话是“东厂的狗腿子派头不小啊,瞧把人家掌柜给吓的。”


  第二次见到任敏则是天启免朝的前一夜,那时她穿一身紫色紧身衣,却什么话也没有对袁大海说,倒是和魏忠贤说了几句,大意是不愿进宫为妃。


  之后,袁大海便再也没有见过任敏了,对她的了解也仅限“容妃”这个封号以及崇祯十七年的假冒张后迎降,除此之外,他便是一无所知了。


  不过不了解不要紧,因为袁大海从没想过要和谁来一场“你侬我侬”的爱情,自打来到这个时代,他便没想过女人,他想的只是如何打倒东林党,把他们连根刨掉,然后向着辽东挥动屠刀,把那些杂种蛮猪送进地狱,剥下他们的皮制成真正的野猪皮来卖。


  如果不是魏忠贤阴差阳错的和他来了一次赌约,恐怕袁大海会在日后的很长时间都不去考虑给自己找一个老婆,也许,更多的时候他会和张德喜、李庆他们一样,花上几个铜板到那破落的窑子里找个涂着厚厚脂粉的女人狠狠的干上一场,之后提上裤子甩手走人。


  哪怕他如今贵为锦衣卫指挥使,东厂的掌刑千户,潜意识里,那昏暗的巷子,招摇的女人仍是他向往的,而那些装修高档的妓院反而让他完全提不起兴趣来。


  袁大海认为,当妓女的肉价快赶得上自己一年的俸禄时,这个婊子就完全他娘的变味了,她不再是婊子,而是有钱人的玩物。


  袁大海不歧视婊子,甚至他从不认为从自己口蹦出的“婊子”带有侮辱与不尊重,相反,他认为自己是尊重这些依靠自己的身体来养活自己的女人。他痛恨的是那些肉比金贵的婊子,因为她们不再是人民大众的需要,她们的存在只是满足了一小摄人。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武夫的本质在袁大海的身上越来越明显,不知道是袁大海改变了他,还是他改变了袁大海,又或是这个时代改变了他,如今的袁大海,对于后世日夜都幻想的爱情反而不屑一顾了。他的思维方式更多的是向身体的前主人靠拢,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最明显的一点是他变得越来越心狠手辣,也越来越毒。最初,他决定做什么的时候还考虑一下后果,现在,则是完全不计后果,这从他腰斩左光斗便可见一斑。


  一个男人的一生,不可能没有女人,如果没有女人,那这个男人注定是孤独和无趣的。只不过,女人,还不是现在的袁大海所考虑的对象,至少,目前不是。


  不过,如果有这么一个女人能够让自己更好更快的完成自己的目标,那袁大海便会毫不犹豫冲上去,扑向她,咬死她!


  人类的兽性是一种本能,文明也是一种本能,做一个文明人显然要比做一个野兽更让人身心舒坦。


  然而如果明知文明即将被扼杀,还要选择做一个文明人,那就是他娘的犯贱了。


  袁大海不会自甘下贱,所以他开口要任敏,因为这个女人会是他最有利的晋升“工具”,也是最强劲的一个后台,有了她,阉党的大旗便有可能被他所挥舞。


  所以,任敏,老子一定要得到你,哪怕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

  或许,任容妃嫁给我袁大海,要比嫁给天启幸运得多,至少,她不必担心二十年后的悲惨命运,不必提心吊胆的冒充张后而苟活。


  ………………


  东厂胡同,魏府,幽深的宅院里,清脆的女声悠悠传来。细耳听去,声音是那么的悦耳,又是那么的凄婉。


  “铜簧韵脆锵寒竹,新声慢奏移纤玉。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


  雨云深绣户,未便谐衷素。宴罢又成空,魂迷春梦中。”


  一首李后主的《菩萨蛮》吟罢,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灯火摇曳下,一个天仙般的美人儿心烦意燥的托臂坐在窗前,眼前,一弯月亮正当空,零星点缀,更添月色朦胧。


  别雅的闺房里,弥漫淡淡清香。


  “一入深宫里,无由得进出。持诗花叶上,寄予接流人。”


  仿佛间,美人儿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面色愁苦的宫女,面带梨花的蹲在河边,将一片红叶轻轻的放进流水中.……

  魏府中的美人儿自然便是任敏,除了她,这魏府中还有美人吗?

  夜已深,任敏却是无法睡下,披肩至窗,抬首仰望星空,只叹一句“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月亮带有朦胧黑影,却不知那桂花树下的吴刚是否还在那举斧?又不知那嫦娥是否倚壁偷看呢?

  女儿心,谁能知。


  月亮也好,皇宫也好,还不都是把人困住的监牢吗?


  如果父亲大人不贪恋权势,我又何苦从江南之地北来这苦地。唉,时也,命也?


  一阵轻风拂过,更添些许愁苦。


  无言又增心酸,任敏起身便欲带上窗户,忽听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并伴有下人的声音,尔后便听门外有人在低声道:“女儿,可睡了?”


  声音是再熟悉不过的干爹魏忠贤,任敏怔了一下,心道干爹不是在宫里吗,怎么这么晚了还回来的?


  “干爹,女儿尚未睡下呢。”疑惑中,任敏走到门后,将门拉开。


  听到干女儿还没睡,魏忠贤忍不住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等门打开后,见到任敏有些憔悴的脸蛋,又不由愣了下,失声道:“怎么,女儿身子不舒服?”


  “没有。”任敏摇了摇头,见王体乾也来了,而且还一脸笑容的盯着自己,感到奇怪,不由问道:“干爹和王公公深夜来找女儿,有事吗?”


  “呃…嗯…”


  魏忠贤不知道怎么回答,对着这个视如己出的宝贝女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无奈,轻咳一声,转头对王体乾道:“王公,还是你和小姐说吧。”


  “怎么?”见干爹这种神情,任敏的心不由一揪,脱口道:“是要进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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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一章 人间正道是武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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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一章 人间正道是武夫(中)

  这周白天都有些俗事所以都是晚上更新,更新少了些,下周补上。


  ………


  “小姐误会了,千岁不是来告诉小姐进宫的事,而是另外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小姐。”王体乾乐呵呵的说了句,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盯着任敏看,暗中观察这丫头的神情变化,好确定这桩喜事是否能成。


  “大喜事?”


  一听不是进宫,任敏的心顿时就安定不少,然而这深更半夜的,又哪来的喜事要说?疑惑之下,不由抬头不解的望着魏忠贤。


  魏忠贤被干女儿看得老脸一红,干笑一声:“是喜事,是喜事。”还是没自己开口,而是扭首催促王体乾:“王公就不要再卖关子了,快点把这喜讯告诉她吧,省得她胡思乱想的,呵呵…”


  “嗯,好。”王体乾笑着冲任敏点了点头,尔后开口道:“千岁知道小姐不愿进宫,所以思来想去,决定成全小姐,不再送小姐进宫,另外为小姐择了个良配,只要小姐点头,这桩喜事便是成了!”


  “另择良配?”


  任敏整个人都怔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的看着魏忠贤,失声道:“干爹,王公公说得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呵呵,咱家就知道乖女儿听了这个好消息肯定会乐坏的,你看,这人都听傻了。”魏忠贤以为任敏是欢喜的有些呆了呢,毕竟这丫头可不止一次说过不愿进宫伺奉皇上了,如今满足了她的愿望,她又如何能不开心?

  王体乾也是哈哈一笑,冲着任敏作礼就是一拜,贺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了!”


  “王公公且慢贺喜!”


  反应过来的任敏第一时间就拒绝了王体乾的贺喜,而是很是镇定的问魏忠贤:“干爹,你为我另择的良配又是哪家的公子哥?”言语之间明显有不满的情绪在里面,似乎对不必进宫并不领情,也对魏忠贤擅自替她选了个丈夫有所不满。


  任敏的反应让魏忠贤有些措手不及,呆呆的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他真是很疼这个干女儿,自打见了这丫头一面之后,便打心眼里欢喜这丫头,可是见不得这丫头有什么不高兴的。也许,这跟他年轻时没有能照顾自己的亲生女儿有关系吧,如今年纪大了,便也和大多数老人一样,对晚辈都过分的疼爱。


  现在这个乖女儿对自己这个当干爹的有不满,这让魏忠贤很是不好过。


  见魏忠贤说不出话来,王体乾暗道不妙,忙打个哈哈道:“哎,小姐又误会了,千岁给小姐新选的可不是哪家的纨绔子弟,而是年轻有为的俊杰,说来小姐也是与他见过的。”


  “我见过?”任敏脸上浮现惊讶之色,在脑海里开始搜索与王体乾所说那人相匹配的人选。但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没一个能和王体乾说的那人符合,不由更是疑惑干爹到底给自己选了个什么良配。


  此人身份必定不低,否则,干爹和王体乾不可能亲自替他提亲,王体乾堂堂司礼监掌印更不会如此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嫁与他。能为了此人而不再让自己进宫,可见此人在干爹和王公公心目中的份量并不差皇上多少,这么一个人物,难道是信王爷?


  如果是信王殿下,那倒也是良配。任敏女儿心思一动,想到自己确是与信王殿下见过一面,不由有些脸红,一时春心荡漾起来。信王殿下尚未娶亲,自己嫁过去便是信王妃,这可比在深宫里当个花瓶要好得多。而且信王殿下知书达礼,是个难得的良配,若能与信王殿下结为夫妻,那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份。


  动了春心,脸也红了,这板着的脸便慢慢松了下来。


  见任敏脸色有所缓和,魏忠贤只道她是同意了,忙笑着说道:“女儿确是见过这人的,这人便是东厂的掌刑千户袁大海。”


  “袁大海新晋锦衣卫指挥使,又掌东厂掌刑千户,替千岁办了不少大事,还得皇上的夸赞,前途是无可限量。难得的是他至今尚未婚配,千岁和咱家可都对他欢喜得很。所以,千岁便决定做回大媒,将小姐许配于他,如此,便是天造地设一对,当真是美女配英雄,羡煞世人啊,呵可。”王体乾趁热打铁,一门心思要把这亲事说成,为此在那不住的说着袁大海的好话。做媒嘛,不就是这么回事,凡事往好了说。


  任敏的脸却是越听越难看,原以为是信王殿下,哪知竟然是那个东厂的鹰犬,自己好歹也是浙江巡抚的女儿,魏忠贤的干女儿,怎么能嫁给个武夫为妻!


  愤怒与委屈几乎同时在她的心里发酵,可是瞥见魏忠贤和王体乾的两张大笑容,二人一唱一合的,看他们那欢喜的样子,就差现在就把自己送入洞房了。


  一个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一个是司礼监的老祖宗,这二人合起伙来要保自己的媒,这让任敏不禁思量直接拒绝的后果。怕,她倒是不怕,但她知道魏忠贤对自己是真的好,若非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泼了他的冷水,扫了他的兴,那样,就显得自己这个做女儿的有点不孝了。


  静静思量一会后,任敏悄悄在心中拿定主意,方开口对魏忠贤道:“女儿想问干爹,为何突然决定不再让女儿进宫了呢?”


  “这…”魏忠贤有些尴尬,事情说得好好的,现在临时变卦,而且内中原因实在是不能道明,这让他无从开口。


  王体乾却道:“其实小姐一直以来就不愿进宫,既然如此,又何必追问千岁呢?一切都遂小姐心愿岂不是很好吗?”


  “那好…”


  沉默片刻,任敏再次抬起头来,用近乎斩钉截铁的语气对魏忠贤道:“干爹为女儿想,女儿心里感激。但女儿对这袁大海并不熟悉,只同他有过一面之缘,倘若就此嫁了她,试问女儿又哪里会有幸福?所以干爹要我嫁也行,但女儿要先与袁大海见一面,考过他这人后才能给干爹一个答复…”顿了顿,轻咬薄唇道:“届时,若女儿不愿意嫁他,还请干爹收回成命!”


  “呃…这个…”


  魏忠贤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王体乾,后者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魏忠贤便不再犹豫,很是爽快道:“那好,便依女儿的,倘若女儿看不中袁大海,干爹保证绝不强求于你!”


  ……
——

  第二百零二章 人间正道是武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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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屋,袁大海就小心翼翼的施了一礼轻声说道:“见过小姐!”


  弥漫着清香味的屋内此时就袁大海和任敏两人,王体乾和魏忠贤都识趣的退了出去,与李永贞他们一起都在厅上用茶。


  任敏的身份摆在那,在对方没有嫁给他之前,袁大海还没有资格用平等的心态来和对方说话。因此,进屋以后,他表现得极为恭敬,老老实实的站在那,头也稍稍的低了下去,并不敢随意的打量对方又或观察屋里的摆设。


  他竭力使自己能够给任敏一个好印象,毕竟是要得到对方认可才能将她抱回家。


  然而竖耳等待了许久,却仍没有听见任敏的声音,袁大海不禁有些疑惑,强忍住抬头一看对方的冲动,耐着性子静静的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内却静得让人发慌。就在袁大海忍不住想抬头看对方到底在干什么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任敏的声音:“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我和袁千户第三次见面了吧?”


  闻言,袁大海暗松一口气,心道你总算是开口了。当即回道:“是,小、姐没有记错,这是属下与小姐的第三次见面。


  任敏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听不出一丝亲近之意,这让袁大海微有些失落,他原以为魏忠贤和王体乾已经成功说动任敏,现在看来,怕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恐怕自己要想讨得这个女人回家还须费一番心思。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时你好像只是东厂的寻常番子,第二次再见你时,你却已经是干爹身边的红人,这一次见你,你又摇身一变成了锦衣卫的指挥使,嗯,短短时日,你这官职倒是升得蛮快的”官升得快,自然便是你有真本事,否则干爹也不会如此提拔于你,王公公更不会不停的说你好话。”


  说这些话的时候,任敏的语气都是平平的,而且听上去也是在夸袁大海,就在袁大海以为自己的快速晋升让对方对自己有了好印象时,却听任敏突然很是不耻的冷笑了一声,尔后微哼一声:“不过照我看,你也不过是个阿谀奉承的奴才。”


  奴才?!

  任敏的用词瞬间ji怒了袁大海,他毫不迟疑的昂首怒目瞪向任敏,愤愤不平道:“小姐可以看不上我,但请不要说属下是奴才!”


  怒目所及,却是任敏惊讶的目光。


  “咦?你也有几分血性嘛”


  袁大海的反应让任敏有些惊诧,自记事以来,可没人敢如此和她说话。转念一想,却是更加鄙夷,暗道这人果然是个武夫,喜怒哀乐藏不住,不是什么有城府的人,若真有心机,任凭自己怎么说,也应该含笑而对才是。如此急燥,不加掩饰,可不就是没有头脑的武夫表现吗?自己真这样嫁了她,岂不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了嘛。


  心中这样想,看对方的眼神就不由的有些古怪,那句“你也有几分血生嘛”更是隐带讥俏之意。


  任敏讥消的眼神让袁大海血气上涌,他可以忍受魏忠贤、王体乾对自己的轻视,但绝不能忍受一个女人鄙视的目光。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假,但也要看什么场合,分什么人,但要对着一个女人的鄙视还要忍辱负重,那却是万万不行的!

  “属下是凭自己的真本事得到千岁赏识,绝非是靠了什么阿谀奉承,拍马屁,更不是什么投机钻营的小人,也不是什么奴才,请小姐自重!”


  袁大海怒哼一声,锐利的目光如刀一般紧紧盯着任敏。到这会,他可没什么顾忌了,大不了一言不合这亲不结了就是!他娘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女人哪没有,又不是非要吊死在你这棵上,大不了多奋斗几年而已!


  人杀了多了,袁大海身上自然带有一股杀气,这绝不是什么武林高手的剑气,而是实实在在的气场。杀人的人与没有杀人的人天生的区别,那种让人看了会不寒而栗的目光。


  任敏虽高傲,看不起眼前这个东厂的鹰犬,但冷不丁被他用一种杀人般的眼光盯着,还是不禁有些害怕,俏脸一变,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怒道:“你要干什么!”


  袁大海不卑不亢道:“属下不想干什么,属下只想请小姐尊重属下!”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尊重你吗?”任敏很是好笑的问道,她真不明白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大脑的浑人怎么就能突然升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上次见他向干爹出了个好主意,以为这人还是有头脑的,现在看来,怕是将旁人的主意给占为已用了吧。


  “至少,小姐不会再侮辱我!”袁大海硬邦邦的回了句,他实在是讨厌那“奴才”一词,这个词语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厌恶与憎恨。说实话,他宁可别人称他屠夫、骂他鹰犬,也绝不接受奴才的贱称!


  有些事,有些话,是袁大海捍卫的最后底线,他绝不容忍任何人触犯,别说是魏忠贤的干女儿,就是魏忠贤也不行!


  对方的强硬让任敏稍稍呆了下,旋即摇了摇头,道:“我实在想不通,你如此对我,却又想要娶我为妻,难道你不觉得可笑吗?”


  “属下不觉得可笑,尊重与娶妻并不冲究”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些用得不太恰当,袁大海不经意的垂下了目光。


  对方目光落下的那刻,任敏突然有种解脱感,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前后表现出的强烈反差让她不禁对起方产生了一种好奇。但,也仅仅是好奇而已,要她真答应嫁给这个男人,她却是宁死也不愿的。


  起身往窗前走去,随口说道:“我不知道干爹为什么要我嫁你为妻,或许这是你们男人的事,但我想知道,你是否又是真心愿意娶我为妻呢?”


  “当然!属下若不是真心要娶小姐,就绝不会求千岁和王公公替属下做这媒人了!”袁大海的目光随着任敏的移动也落在窗前。不过,他可不会说我之所以要娶你为妻,只是因为和你干爹魏忠贤莫名其妙赌了一场,这赌注便是你。


  “是嘛?…”


  任敏忽的转过身,目光落在袁大海的脸上,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娶我为妻?难道仅仅因为见过我两面,你就喜欢了我?这未免太离奇了吧?恐怕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身份吧?”说完,脸色陡的一沉,像个怒美人般。


  任敏的问题很是尖锐,可以说直接点到了正题,袁大海短暂的愣了一下,随即不加思索道:“属下以为,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属下是真心要娶小姐为妻,并没有其它意图,因为在属下看来,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而属下是真心喜欢小姐,还请小姐能够成全!”神情也是瞬间变得很诚挚,静静的看着任敏。


  “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


  喃喃自语一声后,任敏突然笑了起来:“是嘛?”身子往窗台上一靠,毫不加掩饰的露出讥笑之色,正视袁大海道:“你道人人都能做我夫君吗?你又知做我夫君者须要符合哪些条件吗?”


  条件?袁大海眉头一皱,说道:“请小姐讲明哪些条件,或许属下便符合小姐的这些条件也说不定。”


  见袁大海一脸郑重的样子,任敏真的很想笑,强忍住笑意,也很郑重的道:“做我的夫君者,首先须会诗词歌赋,如此才能与我琴瑟合鸣,却不知袁大人会吗?”


  “不会。”袁大海很老实的摇了摇头,暗骂一声怎么女人就喜欢这些花而无用的东西。


  答案在任敏的意料之中,她不觉奇怪,本着逗弄这个武夫的心思,她微微笑了笑,又问:“那琴棋书画呢?”


  妈的,袁大海暗骂一声,怎么竟是老子不会的,无奈,照样摇头,老实道:“也不会。”


  任敏又问:“八股经典呢?”


  袁大海依然摇头:“让小姐失望了,这个属下也不会。”


  任敏勃然变色:“你什么都不会,凭什么要娶我为妻?我可不想一辈子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武夫生活在一起,那样,我活着又有什么滋味?”


  “”袁大海很是无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甚至连说话的**都没有。


  见他这样,想道他毕竟是干爹给自己选的人,让他太过难看总是不好,因此,任敏轻叹一声:“文武殊途,袁大人好意,我实在承受不起!还请袁大人打消这个念头吧,你我实在是不可能成为夫妻的,或许,另有合适大人的良配正在等候大人也未可知。”


  他妈的,老子有一说一,你就这样让老子走?!袁大海有些火大,任敏说的那些他是不会,也没必要硬说会,看任敏这态度,他知道这亲八成是结不成了。恼火之下,有些不甘心的扬声道:“武夫又如何,天下乱世,若没有武夫刀剑,哪里有安生之处!”


  晚上八点多,地震了前后四波。(未完待续)
——

  第二百零三章 我的志向是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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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大海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就好像是圣人说得一般,使得任敏忍不住出言相讥:“朗朗乾坤,宇内清平,何来乱世一说?莫非袁大人在咒我大明不成?又或是袁大人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好本事,能看出我大明乱兆将至?如此,那可真是好本事,难道大人能飞黄腾达。”


  袁大海没有理会她的讥讽,而是很平静的瞄了她一眼,扭过头去冷哼一声:“今日清平,焉知明日不会大乱?属下一介武夫,上不了朝堂,也进不了庙堂,更不敢和圣人子弟们比肩,但属下自认,比起那些只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文人墨客们,属下这报国杀敌之心却远不是他们所能比的!”


  闻言,任敏暗赞一声:这武夫倒是有自知之明,难得的忠心。嘴上却是不以为然道:“袁大人这话可又说错了,纵使真有那天下大乱一天,试问届时以你等武夫刀剑就可力挽狂澜,安邦定国不成?”


  “力挽狂澜、安邦定国不敢说,但属下相信,真有那么一天,就凭属下这腰间宝刀,纵不能建功立业,这自保却是绰绰有余的!”言毕,袁大海一拍腰间的长刀,很是自信道:“刀剑在手,便如虎胆于心!人不犯我,我亦犯人!挡我者杀,拦我者剐,骂我者屠,劝我者裂!”


  听了这等充满杀气的话,任敏不由又是一惊,对眼前这武夫有些刮目相看了。心念一动,却是再次冷嘲道:“听你说话,口气倒是大的很,只可惜这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真是乱世将至,你等武夫又有何傲可言?我大明文贵武贱,天下百姓皆以读书为荣,耻于习武,更不逞那市井屠狗辈了。武夫二字,原本就是蔑称,却被你堂而皇之的挂在嘴边,倒真让人笑话了。即便如你所言,到时也不过是个执马扛旗的,那发号施令永远不会是你们这等武夫!更何况你不过是我干爹手下的鹰犬,爪牙二字便足以让你难以登堂入室,不居中枢者,口气再大,本事再强,又有何用?”


  说到这里,更是不屑的笑了起来,指着袁大海讥道:“大人所谓自保,依我看来,怕也不过是落草为寇的生涯吧?”


  “小姐真是太看得起属下了。”


  任敏的冷嘲热讽让袁大海很是不爽,尤其是她当面指自己为鹰犬爪牙,这实在是有些过份了。抬眼瞪着她道:“鹰犬又如何?爪牙又如何?何为不居中枢?真有那一天,说句犯忌的,我袁大海眼里可没别人,就我自个!”


  闻言,任敏脸色一变,怒斥道:“你大胆!”


  “属下不敢!”


  袁大海冷哼一声,依旧面不改色,看也不看任敏一眼,昂首往前走了数步,陡的停住,突然反身喝问任敏道:


  “属下就算落草为寇,手中总有长刀能护我妻儿性命,敢问小姐,你是愿意嫁给那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做些花花文章,却无力保护自己妻儿的才子,还是愿意嫁给一个能够让你不必担心安危的强盗好!”


  “你!…”


  任敏呆住了,眼前这武夫虽口气狂妄,但他说得却又好像是句句珠玑,让人无从反驳,细一回味,他说的何尝不是对的?


  清平盛世自然无人愿嫁给武夫为妻,但真要有乱世,这武夫却何尝不是最好的丈夫呢?眼下大明在辽东与女真人作战,屡战屡败,朝中更有东林在拖后腿,各地又频发天灾,种种迹象都在预示大明这个庞大的帝国已经日薄夕山。


  历来便没有哪朝能够万万年的,兴亡交替只在转瞬间,这武夫说得不错,今日清平,又怎知明日还是清平呢?

  唉,真到那时,嫁个手无缚鸡的丈夫又有何用?可是就这般嫁给一个武夫,我又如何能甘心?

  虽说,这总比被锁在深宫里不见天日强,但这男人与我心目中的夫君也差得太多了,武是武了,但看上去却是毫无情趣可言,整日对着这样一个男人,有什么乐趣可言,那日子岂不是过得度日如年?

  矛盾,犹豫,为难,袁大海的话让任敏的心有些松动,这对袁大海而言是个好事,因为至少任敏已经在考虑能不能嫁给他了。这要比刚才想都不想就拒绝好得多。


  袁大海也一直在注视任敏,见她脸上神情变幻,只道这女人在想用什么来反驳自己,他只道任敏是不可能嫁给自己了,因为直到现在,她总是用讥讽的语气与自己说话,倘若她有半点愿意,也绝不会如此对自己。说什么自己也是魏忠贤和王体乾给保的媒,又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兼东厂的掌刑千户,这身份地位已经不低了,若任敏真有所动心,她的反应应该变得让人容易亲近才是。


  也不知这女人在想什么,你要是真铁了心不嫁我,那就赶紧让我走好了,现在搞得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随时都要受你讥讽,这滋味真他妈的难熬。袁大海如此心道。
……

  半响,任敏方轻轻叹了口气,带有矛盾的眼神的盯着袁大海,看了大约数秒后,才淡淡的开口说道:“听大人说到现在,实是叫我万般震惊,只觉大人所言有些惊世骇俗,又觉大人是有大志向的男儿,若袁大人愿意,我很想知道大人志在何方?”


  “人家说男儿志在四方,可是我袁大海却只有一个志向!”这个问题袁大海早就想好了,从他来这个时代起便已经决定了。他没想到任敏会问自己志在何方,既然问了,那便告诉她。这桩亲事反正也没多大指望,自己说什么都无所谓。


  只有一个志向?任敏有些不解的问道:“什么?”


  “杀人!”袁大海脱口便道,毫不迟疑,也不管人家女孩子听到他这个志向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啊?”


  袁大海的答案让任敏失声叫了出来,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个无比狂妄的男人。天可鉴,她还是头一次听一个男人说他的志向是杀人!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袁大海并不在意任敏的惊讶,自顾自道:“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咦?这武夫竟会做诗?

  镇静下来的任敏略感错愕,旋即脱口问道:“为何要杀人?”


  “为何要杀人?”袁大海哈哈一笑:“小姐的这个问题便如老虎为何会吃人一般,让属下不好解释。属下只能告诉小姐,这个世间从来只有弱肉强食,只要你拳头够硬,只要你的刀够快,哪怕你没理,这道理也是在你这边的,而那有理的没有拳头,没有刀,纵使有理也枉然!而属下一心要做那有理的人,所以便要杀人,因为只有杀人,属下才会永远有理!”


  只有杀人,才会永远有理?!

  任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稀奇古怪的言论,心中震骇难以言表,对袁大海的感观再次加强,忍不住又问他:“杀人有什么好?”


  “好处大了!小姐难道没听过这首诗吗?”


  不知道是太过随意了,又或是本性流露,袁大海一时忘却自己身处的时空,情不自禁的吟了起来: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吟完之后,还冲着任敏微微一笑,道:“既然杀人有这般好处,属下自然便以杀人为志向了。”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念到最后,任敏的眼神不知不觉的亮了起来,抬首凝视袁大海,轻声道: “一昧杀人,岂不落下千秋骂名?君不见自古只有仁德长留世,难有屠夫落美名的?那喜好杀人的都是暴君枭雄,又或逆臣奸小,这些人的罪行可是不绝史书的,难道君的志向便是死后为世人所唾骂吗?”


  袁大海没有注意到任敏对他的称呼从“袁大人”变成了“君”,听了任敏这话,本能的便“呸!”了一声,反驳道:“小姐这话可就错了,要知道这自古以来,所谓仁德便是专门用来害人的,那道义二字更是从来没有一真!属下可不信什么狗屁仁义道德,属下就信奉一条,那就是宁教世间千万人咬牙恨我,也绝不让一人敢出口骂我!至于史书不绝,属下却还是刚才那句话,只要属下的刀够快,这史书只会赞美我,而不会骂我半句!因为敢和我做对的人都已经被我杀了!当然,属下也不会真的就如个屠夫般乱杀人,属下杀人是有选择的,起码良善百姓我是不会杀的!”


  说完,却见任敏怔怔的看着自己,眼神很是奇怪,以为自己说得不够清楚,便再次说道:“小姐以为属下说错了吗?属下是粗人,书读得少,但属下却是知道,这历来所谓英雄者,可都是杀过人的!既然他们能杀人立威,被后人称为英雄,属下堂堂男子汉,又凭什么不能!”(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姑娘,你可别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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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四章姑娘,你可别坑我

  本周过去了,下周一天两更保底。老婆发话了,不许再偷懒了,嘿嘿。
……

  上下五千年,哪个英雄不杀人?

  他能杀得,我为何杀不得?


  同样是人,凭什么他能做人上人,我就要做那人下人?


  话说到这份上,已不必多言,袁大海一身坦荡荡,静候任敏的逐客令。


  任敏的反应却不是如他所想,而是幽幽的盯着袁大海叹道:“难道杀人真能让你成为英雄豪杰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许有一天,我可能会被别人所杀,成不了什么大英雄,但人活一世,有舍有得,不去做,怎么知道不会成功呢?”


  袁大海并不否认自己或许不会成功,但他绝不怀疑自己的选择。他相信,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今日的残暴便是明日的仁慈。


  听了袁大海的回答,任敏摇了摇头,好心劝道:“你已经是锦衣卫的指挥使,身份地位并不低,一昧的去杀人总是不好,即便那些人该杀,可是在别人的眼里,他们却是不该杀的。”说到这,她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继续说了下去。


  “你始终是我干爹的人,别人眼里的东厂鹰犬,而我干爹是什么人你恐怕比我清楚,你听说历朝有权监能善终的吗?如果你不改变,只知道帮我干爹去杀人,那到最后,恐怕刀便落到你自个的脖子上,到时,没有人会可怜你,没有人会救你,因为他们认为你该死!这是注定的,没有办法改变的,也许,你可以学着现在去改变,去做一些让别人觉得是好的事情,那样对你可能会有好处。”


  任敏直言不讳的一番话让袁大海有些惊讶,从她的这番话里,他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女人有自己的看法和主见,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而且似乎对魏忠贤也有一些戒心。但她的这番话说得也是很中肯,相信应该是她的心里话。不过,这些袁大海何尝不知道,奈何已然上船,双手已沾满血腥,已经没有他的退路了。不过任敏的劝告他还是感激的,很诚恳的抱拳道:

  “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不瞒小姐,我这人就是个粗人,这辈子会的也就是杀人,其他的,倒是不会了,也不可能再去学了。覆水难收,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就算我想改,只怕千岁也容不得我。或许,我这辈子注定只能以以杀人为生,和鲜血打交道,不过即使杀人不能使我成为后人膜拜的英雄,我也要做一条铁骨铮铮的好汉!哪怕死,我也要死得轰轰烈烈!死得惊天动地!”


  突然间豪情上涌,忍不住大声道:“我这人不怕拼命就怕平凡,如果青史留不得我袁大海美名,那我就要留他个恶名万万年!如此,也算是胜过世间无数人,试问,这世上有几人能够名留青史的?美名也好,恶名也好,总是他娘的大名一个!”


  这番话让任敏再一次怔住了,从这个人进屋到现在,她在不断的被震骇,被惊讶,她从来没有想到世间竟然还会有如此男子在!不,奇男子!让人吃不透他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的奇男子!

  看他表情,听他说话,举手投足,挥洒自如,当真是快意恩仇的一个奇男子。(《》,观看本书最新更新)虽然,他的身上无时不透着暴虐,但那种真正男人的情怀却是无比的吸引人,让人不知不觉被他所吸引。


  许久,任敏缓缓的抬起头来,好像怨妇般瞥了袁大海一眼,带有几许埋怨道:“你只知杀人,如何能做一个好夫君?”


  呃?!


  袁大海忍不住一个激灵,意识到什么,本能道:“小姐未曾嫁我,焉知我不会是一个好夫君?”


  顿了一顿,忽轻笑一声:“小姐难道不知道,凡事总要去做了才知道,光看外表是很难看懂一个人的。别人是金玉在外,败絮在内,而我却是败絮在外,金玉在内的。就比如你现在看我是个粗人,但你可知,我却是那会绣花针的张飞,这内里乾坤可是包容万象,小姐要是愿意,属下这心扉便立马打开让小姐看。”说着两手往胸口一放,作了一个打开心房的动作。


  “你……”


  这个动作让任敏俏脸微红,嗔怒道:“你再这样和我说话,我便去告诉干爹,看他怎么治你。”


  “世上哪有岳父会治女婿的?”袁大海笑咪咪的望着任敏,他再不懂女人,也知任敏对自己已经动心,或许便是自己的那番话太男人,这才让这个大家闺秀产生朦胧的崇拜吧。这会不展示另一面的我更待何时?趁热要打铁,能不能把这小娘们抱上床可全看现在了。
……

  袁大海突然一改那种武夫男人本色,转而成为一个油腔滑调的轻浮男子,不能说跨度有点大,转变得实在是太最人难以接受,但任敏却是一点也没有厌恶,也没有奇怪,她已经在考虑另一件事了,或许这个男人真的可以达成自己的心愿也说不定。


  当然,女孩子家的听到这种油腔滑调,大占便宜的话,怎么能不急?任敏故作生气得一跺脚,似怒非怒的白了袁大海一眼:

  “我说要嫁你了吗?你这人怎的这么厚脸皮,也不害臊!”


  袁大海两手一摊,故作委屈道:“哎,小姐这话可说错了,做人要有真性情,虚情假义做作干什么?我喜欢小姐,才将本性流露,若不喜欢小姐,大可做作一番,那样,小姐断不会说我什么,但我以真面目示小姐,小姐却怎能说我厚脸皮呢?这可是真是叫我无地自容了,自古冤枉二字就最折磨人,小姐可知,我这心已然被你折磨了.……”


  见袁大海越来越赖皮,任敏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不再和他纠缠下去,她知道这男人是给脸就上树了,越是和他纠缠这些事,他便说得越是不堪,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不和他说下去。


  念及于此,凝声问他:“你真要娶我为妻?”


  任敏正色,袁大海自然不敢再轻浮,也是一脸正色道:“大丈夫说话,顶天立地,说什么便是什么,我是真心要与小姐结为夫妻,白头到老的!”


  任敏听后,默默的点了点头,轻咬嘴唇,眼眸流转,想了数秒后,毅然说道:“要我嫁你也不是不行,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否则,还请你打消这个念头!”


  “小姐要我答应何事?”


  任敏的神情突然变得无比郑重,袁大海心下一突,暗道这事怕是个棘手活。静立在那,便要听任敏说,任敏却是对他道:“你过来些,我与你说。”


  过去?在这说不行吗?

  袁大海心下狐疑,还是依言走了过去,在距离任敏不到一步的距离站住,正要开口,任敏却已经附耳上前,薄唇轻动,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袁大海听后,勃然变色,瞳孔瞬间放大无数倍,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张大嘴巴难以置信的望着任敏。


  见他吓成这样,任敏不由“哧”了一声:“怎么,你不敢?”


  “不…不是…”袁大海摇了摇头,内心的震骇迟迟不能平复,连带着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的惊讶。


  见他这样害怕,任敏立即心生不满,冷“哼”一声,板着脸道:“你方才不是挺狂妄的吗,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更要以杀人为志向做个大英雄,口口声声说什么男人当以杀人为生,当以青史留名为业,却怎么连这事也不敢干呢?这事不是最能助你青史留名吗,你害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说一不二,说吧,这事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


  任敏让自己做的事实在是太过匪夷,袁大海从来没有想过,他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但任敏却是步步逼人,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这使得他一时不知是不是应该答应。吱唔之下,却见任敏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冷,也越来越鄙夷,顿时什么也不管了,把心一横,咬牙道:“你真的要我那样做?”


  “当然,不然我与你说了干什么?”任敏此刻就如刚才的袁大海一般,男女完全颠倒,若不知道的人这时撞进来,只怕还以为任敏在强逼袁大海呢。


  “你若是没有这个胆量,就请你以后不要狂妄自大,你要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如我这样,祸从口出的道理恐怕你比我还明白吧。”任敏脸上寒霜更重,隐含威胁之意。


  任敏的威胁起到了效果,袁大海刚才图痛快,说了些犯忌的话,若是这些话被任敏捅到魏忠贤那,显然便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再加上得罪了魏忠贤这个干女儿,自己以后怕也难立足,既然如此,倒不如豁出去,答应她的条件,然后把她聚回家,如此,怎么也比不答应的强。念及于此,袁大海不再犹豫,目光紧紧的盯着面前这个拥有一颗与外表、身份完全不匹配内心的女人,毅然点头道:

  “那好,我便依了小姐,但此事实在是太过难办,不是三年两载便可办成的,你总要给我些时间才是!”


  见袁大海答应,任敏芳心一跳,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男人。


  “我自然会给你时间,谁让今后我们便是夫妻呢?你可曾听过做妻子的每日只会逼夫君的吗?”


  那可未必,这世上悍妻多了,袁大海微哼一声,心想这女人可绝不是一般的女人,别自己以后给治成“妻管严”,那可真是亏大发了。


  听到那微弱的哼声,任敏突然笑了起来,尔后突然轻轻的靠在袁大海的胸膛,俏脸上扬,很是妩媚的道:“夫君,以后你叫我敏儿吧,我爹娘都是这样叫我,不要再小姐长小姐短的了,我不喜欢自己的夫君这样叫我。”


  妈的,这么积极的?袁大海哑口无言,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望着那双足以谋杀无数男人心的媚眼,他无奈的点了点头:“既然你愿意嫁我为妻,那小.……那敏儿,我们出去见过千岁,将这喜讯告诉他吧。”


  闻言,任敏却是轻轻的推开袁大海,娇媚一笑,掩齿笑道:“提亲的事你自去说吧,和干爹定下日子后便来迎娶我。”


  “好!”


  有种哑巴吃黄莲感觉的袁大海很是苦涩的应了声,脚下如有千斤重般缓缓往门口走去。准备开门时,身后的任敏不知是在提醒他还是暗示他什么,淡淡的说了句:“我希望你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否则,有什么后果我可不敢保证噢。”


  唉,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任容妃啊任容妃,你可别坑我啊——

  第二百零五章 东林狗咬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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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字无广告   第二百零五章 东林狗咬狗(上)

  任敏同意下嫁,无风无浪,皆大欢喜。 全文字无广告 乐得魏忠贤呵呵大笑,王体乾也是大乐,梁栋更是乐得不行,就只有李永贞为此大为郁闷,皮笑肉不笑的恭喜着袁大海。至于袁大海和小姐在屋内那么长时间都说了些什么,众人可都是知趣的不去问。


  本着好事赶早的念头,梁栋提出应尽快筹办小姐出嫁,魏忠贤和王体乾皆认为可以,李永贞见木已成舟,无法阻拦,便做个顺水人情,也笑着说如此大喜之事,自当早办。


  不想当魏忠贤问袁大海意见时,袁大海却摇头说成亲之事还须缓上一缓。


  王体乾问他为何要缓一缓,袁大海说如今东林仍执掌朝政,对千岁虎视眈眈,一日不诛尽东林,千岁便不能真正安心,因此他要将东林党诛除殆尽后才考虑成亲的事,如此,也算是报答千岁的赏识之恩。


  闻言,魏忠贤老心一暖,望着这个“半子”竟然落下两行老泪,十分的感动。


  梁栋生怕事情会有变化,好心劝袁大海还是及早成亲,王体乾也暗示袁大海,任敏毕竟是奉圣夫人点名要送进宫的,连名份都拟了,要是现在不把生米煮成熟饭,万一夫人那边发作起来,怕千岁不好交待,要是闹到皇上那,说不得这到手的老婆便要飞了。


  可是袁大海却坚持要等诛除东林再成亲,见他执意如此,王体乾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好再坚持要他马上成亲。对魏忠贤说道小姐嫁人乃大事,理当通知其亲生父母,另外还要袁大海将他双亲接来,在京中置个宅子,如此才能名正言顺,风风光光的把婚事办了。


  成亲嘛,自然要有两家父母在场,浙江巡抚任国远是魏忠贤的心腹,肯定不会对这亲事有什么意见。不过任在浙江,且不能轻离治地,嗯,还得使个名目叫国远回京一躺,魏忠贤如此想道。


  另外,一直以来魏忠贤还不知袁大海家乡何处,家中还有何人,便问了问他,袁大海则是有些痛苦的说道他双亲早已去世,现家乡并无什么亲人在。


  一听亲家不在了,魏忠贤一阵唏嘘,安慰袁大海两句。


  梁栋想得周全,说结婚肯定要有房子,不过眼下袁大海还没有自己的宅子,这亲事总不能在东厂办了吧?

  袁大海忙接过这个话茬,说道自己正要趁这几日清闲四处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魏忠贤哈哈一笑,说道房子好办,咱家未搬至东厂胡同前,在恭子厂曾置过一处产业,现在空着,正好拿来做嫁妆。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一听有不要钱的方子送,袁大海心里一乐,嘴上客气几句,说那是千岁的产业,我如何能受?结果魏忠贤故作不悦的说了句“你我翁婿,分什么你我?”


  袁大海不再推辞,跪下重重磕头谢恩。


  这几日反正无事,皇上那又压着杨涟的事,**星和左光斗又被刻意冷置,韩爌他们又因为那和氏壁的事在皇上面前碰了钉子,一时半会想必也不会闹出什么事。


  念及于此,魏忠贤便做了主,要袁大海先去收拾房子,这几日什么事也不要做,这月十五便成亲。


  魏忠贤发话,袁大海不敢不听,刚才说什么东林未除,绝不成亲不过是效仿“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表一表态而已,难道当真要等到把东林党杀光再成亲不成?


  袁大海答应下来,便又是皆大欢喜,魏忠贤笑着就叫来管事太监王启年,叫他带袁大海去看看恭子厂的宅子。


  待袁大海随王启年走后,魏忠贤便带着王体乾他们回宫,到了司礼监后,叫李永贞和梁栋各自去忙,只留下王体乾。他要和王公商量下东厂的人事安排。


  ……………….

  袁大海忙着看房子时,朝中又生了一件大事,不过这回不是针对魏忠贤的,而是东林党自己狗咬狗了。


  事件的起因是山西巡抚邱德病逝,结果山西巡抚一职出缺。山西巡抚可是一省大员,自然引起不少人觊觎的目光。


  这些谋求山西巡抚的官员中便有东林党人,时任河南布政的郭尚友。郭尚友的想法很简单,现在吏部是党人朱国祯掌着,都察院是党人高攀龙管,内阁是党人韩爌在打理,而他自己又是老东林人士,当年与顾宪成可是一起共过事的,资历摆在这,往上升一升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过郭尚友也是久混官场,对官场的门道摸得是门清。明面上虽然都是党人同僚,但私底下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于是他四处托人,多方行贿,甚至暗示曾做过他门生的山西籍东林党人潘如、尹光等人替他传布名誉,好形成舆论,使朝野达到共识,这山西巡抚一定要郭尚友出任才行。


  老师相托,做门生的焉能不尽力?


  潘如、尹光很是热心且积极的为老师活动着,不过让他们措手不及的是,当他们极力向吏部推荐郭尚友主政山西时,却遭到吏部尚书朱国祯的极力反对。


  朱国祯为什么不同意郭尚友出任山西巡抚?

  原因很简单,因为郭尚友是前尚书**星的人。虽说**星眼下在东厂大狱中,但谁也保不准哪一天就会被放出来,弄不好还可能官复原职,他若是官复原职了,自己这尚书岂不是没的做?

  因此,阻止**星复出便是他朱大人责无旁贷的事情,而要阻止赵出狱,最好的办法便是剪除他的羽翼。只要他的那帮门生亲信靠边站,就不会有人敢跳出来为**星上疏,如此一来,**星这牢便得继续做下去!
……

  出于这个目的,朱国祯自然不同意郭尚友出任山西巡抚,因为如果同意的话,那郭尚友可就成了一省巡抚大员,这说话的份量凭白可是增了许多。若是让**星的那帮门生弟子全部向他靠拢,时不时的上疏为**星鸣冤,那皇上说不得还真能把**星给放出来。


  都是东林党人,你不同意,肯定要有个理由,否则无法向党人交待。朱国祯的理由也很简单,他对吏部一干人说郭尚友这人素来品行不端,听说他以往经常向朝廷显贵送礼,曲意逢迎,以达私人之利,如此品德低下之人如何能为一省大员?

  将郭尚友定性为品德低下的人之后,朱国祯为防万一,便找到了高攀龙,他知道高攀龙一定会支持自己,因为早在万历年间,高攀龙就说过郭尚友寡廉鲜耻。高攀龙人老记忆却没老,肯定记得这事,只要自己一说,他肯定会赞成。


  果然,高攀龙也不同意郭尚友出任山西巡抚,他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中意的人选,那便是时任太常卿的谢应祥。


  当着朱国祯的面,高攀龙毫不掩饰自己对谢应祥的赞赏,夸谢廉洁,且沉静有为,当为地方督扶大员不二人选。


  只要不是郭尚友,东林党内随便谁都可以到山西去。朱国祯果断附和高攀龙,也同意谢应祥当为山西巡抚。


  和高攀龙达成共识后,朱国祯立即回到吏部,找到吏部文选司郎中夏嘉遇,告诉他吏部认可的山西巡抚人员是太常卿的谢应祥。


  尚书大人发话,夏嘉遇如何敢有不同意见,当即表示赞同吏部尚书的意见,文选司会呈文内阁,推荐谢应常为山西巡抚。
……

  都察院那边,高攀龙又将此事知会了袁化中,要他和一帮御史知会下,叫他们不要刁难谢应祥。袁化中没什么主见,心道既然朱大人和高大人都说谢应祥可以,那自然就是可以的了,于是他也表示同意。回家途中,袁化中又巧遇了魏大中,便把吏部准备推举太常卿谢应祥出任山西巡抚的事转告了魏大中,要魏大中他们不要节外生枝,魏大中连连答应,心里早已经是狂喜万分!只差高兴的手舞足蹈了!

  魏大中为什么如此高兴?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莫名其妙的恨!


  魏大中狂喜的原因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他是谢应祥的门生!而且魏大中是浙江嘉善人,谢应祥早年也担任过嘉善.县令!


  身为门生,魏大中自然熟悉老师的人品。他一直认为老师恬淡无欲,为国惜才,而且他一直认为,若是没有老师,就没有自己的今日。当年他少年求学时,家中拮据,常以野菜充饥,学业几经周断,多亏时任.县令的老师周济,这才得已完成学业,一举中第。


  试问,有这等恩情在,又是座师门生关系,魏大中能不替老师荣升高兴吗?……

  都察院那边没有意见,朱国祯的担心便不复存在,责成夏嘉遇上疏向皇帝推荐谢应祥。


  夏嘉遇的推荐书呈到内阁后,被魏广微看到了,虽然魏大人现在对东林党恨之入骨,但是却唯独对郭尚友很是青睐。因为他之前曾受过郭尚友厚礼,原本以为郭尚友是东林党人,吏部是东林党把持着的,没理由不推荐郭尚友,哪知名单呈上来,却是谢应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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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六章 东林狗咬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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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六章 东林狗咬狗(中)

  一看吏部的推荐人选不是郭尚友,而是谢应祥后,把个魏广徽乐得不行,当真是磕睡时有人送来忱头。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阻挠谢应祥出任山西巡抚,因为这样一来,自己的好处可大了。


  这一来可以答谢郭尚友之情,毕竟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收人钱财便要替人办事;这二来却是可以一报魏大中弹劾自己祭享失仪之仇!


  弹劾魏广徽的是魏大中,结果这仇报到了人老师谢应祥身上,也不知魏阁老怎么想的,或许这便和阮大铖那奇怪的逻辑差不多般,反正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外人听了可纳闷得很。


  本着报仇血恨的念头,魏广徽迫不及待的找到手下天字第一号打手——都察院御史陈九畴,要他立即上疏弹劾谢应祥和魏大中结党营私。


  陈九畴接到魏广徽命令后,充分领悟了魏阁老的意思,也充分发挥言官胡扯的一惯德性,他上疏称谢应祥人老昏愦,听说走路都费劲,让他担任太常卿都是为难他了,哪里还能去做一省巡抚大员?这不是拿山西百姓开玩笑吗?

  而且,谢应祥与魏大中是师生关系,据闻魏大中为师暗中出力,私托吏部文选司郎中夏嘉遇为谢应祥营求山西巡抚一职,并求朱国祯会推,不仅师生结党营私,更拉拢朝官为之呼应,实属朝廷败类,应罢免谢应祥在常卿一职,并给予魏大中“徇私当斥”的处分!


  当然,这疏最后,他以坦荡无私的情怀毅然推荐河南布政使郭尚友出任山西巡抚一职,理由为晋人所仰,且为官多年,素有清名,难得正臣。


  ……………


  收到陈九畴上疏弹劾自己和老师的消息后,魏大中傻眼了,这陈九畴他如何不认识,天天在都察院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平日也没少受自己怒骂,原因皆在这败类是阉党走狗。可是老师谢应祥出任山西巡抚是吏部推荐的,关你陈九畴什么事?你跳出来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一向暴脾气的魏大中不依了,他本就是吃不得亏的人,上次吃了天启的亏那没办法,但这次,就凭你陈九畴也敢攻击我?做梦!


  他也不去和高攀龙商议,也没找告假在家的杨涟商量,袁化中、李应升他们也都没联系,便直接上疏反驳了。


  他这一疏写得很是刻薄,讥讽陈九畴是焚禽煮鹤,说他上的那疏纯碎是糟蹋人,根本就不是言事,而是捕风捉影的胡扯。


  吏部文选司郎中夏嘉遇只是受了尚书大人之命推荐谢应祥,结果被陈九畴给连带攻击,委屈之下也上疏进行辨诬,他倒老实,直说推荐人选是堂官所定,文选司依律查证被推人资历,确认可推荐后才呈文内阁请求会推,绝无私下收受魏大中钱财,陈九畴所言实属诬陷。


  朱国祯更不甘示弱,人是他定的,你一个小小言官敢指手划脚!


  他揣测陈九畴身后必有权臣支持,而这人不用说肯定是魏广徽,不然陈九畴自己是没这个胆子的,所以这事情得他亲自出面,不然就凭魏大中和夏嘉遇是战不胜魏广徽的。


  他在给天启的奏疏中,称赞谢应祥清真恬淡、实协人望,并声明推荐谢是自己首倡,与魏大中、夏嘉遇无关。同时尽力为魏夏二人辨冤。他说魏大中品高如山,却被诬之“私门墙”,夏心清如水,却被诬之“徇情面”,皆非事实。


  另外他还痛揭郭尚友,指出陈九畴所推举的郭尚友,本卑鄙小人,曾多次贿赂科臣。陈九畴上疏妄言,实是有人授意,本当议处,姑且宽之。
……

  朱国祯是吏部尚书,而且恐怕要入阁补因和氏壁一事被免官的孙慎行空缺,又得到高攀龙的支持,所以他这奏疏一出,立时东林党人纷纷上疏支持,一时间,内阁要求惩治郭尚友和陈九畴,任用谢应祥为山西巡抚的奏疏堆成了小山。


  内阁首辅是韩爌,他知道这事背后是魏广徽在搞鬼,自然不可能帮他。内廷那边,魏公公不知道怎么突然决定陪干女儿到涿州碧霞元君庙上香,不在京中,王体乾也不表态,所以魏广徽只能一个人站到前台顶着东林党的攻击,苦不堪言。


  但魏阁老可不甘心败阵,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竟然派人到东厂请袁大海来府一叙。
……

  “你说什么?魏阁老派人来请我?干什么?”


  拿着魏忠贤给的五千两银子到处购买新宅家具的袁大海,被这个消息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知道,自己可是一直和魏忠贤、王体乾等太监直接沟通的,和魏广徽、顾秉谦他们基本上没有打过什么交道,可以说,他和魏广徽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仅有的交流只是短短的一眼。现在魏广徽却派人来请自己,这让他很是不解:找我干什么?

  新任东厂文书房主事的张国富,现在专门负责替袁大海打理除厂务外的一切事情,还兼了袁宅管家,当然,袁大海可从来没拿他下人看待,他是当他半个军师看的。遇到不明白的事情,他总是习惯性的问一问张国富的意见,谁让他手下没智囊团的。冯铨虽说也是个文人,可他现在忙着宣教司和《真理报》,忙得根本走不开,眼下身边能用的也就张国富了。钱恩、李庆、郭可纲、张德喜这四个嫡系手下比自己还武夫,要他们拿刀杀人可以,要他们出谋划策什么的,却是难为他们了。


  东厂在京中耳目甚多,各部都有密探,朝中发生的事情每日都有回报,原先是汇集到四大档头那,自孟忠死后,袁大海开始收权于一身,这些消息现在是全部汇集到文书房,由文书房分判后再转呈于他,他再捡要紧的往内廷送。


  身为文书房的主事,张国富是最先看到这些消息的人,他天性机灵,又做了那么多年的小吏,对朝堂的了解比袁大海都深,因此,当魏府下人来送请贴时,他就多多少少猜出魏广徽的目的了。


  见袁大海皱眉不解,忙上前道:“大人,以属下看,怕是魏阁老是请大人去消灾的。”


  “消灾?”袁大海一怔:“消什么灾?”这两日他忙着购置物品,文书房的消息都没来得及看,所以并不知道郭尚友和谢应祥的事情。


  张国富忙将山西巡抚空缺引出来的一系列事情向袁大海讲了,最后点明九千岁眼下不在京城,所以魏广徽无人可请示,不知道如何应付,这才想到来请大人,因为大人即将迎娶千岁干女儿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魏广徽不可能不知道。恐怕他是想大人出面,为他做些力所不能及的事。


  “魏广徽倒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能帮他什么忙?没有千岁的命令,我东厂可是不敢擅自行动的。”袁大海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想去,昨日崔呈秀派人来请他,他也回了,因为他不想和崔打交道,魏广徽也是一样,他这阵不是挺活跃的嘛,手也黑得很,有本事你自己去解决啊,找我做什么?

  一山不容二虎,你有本事你自己现,老子才不替你擦屁股,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去。你摆不平老子再出场,这效果可就好很多了。


  拿定主意后,袁大海便要张国富去对魏府的人说自己不在,张国富却是不肯去,劝道:“大人,魏阁老号称外魏,又是千岁族侄,现在他来请大人,大人若不去,怕总是不好的。就算大人不想帮他忙,去听听也不是坏事。再说,要是这事让千岁知道,对大人也是有些影响的。”


  “是嘛,你认为我该去?”袁大海有些犹豫。


  张国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眼神明白无语告诉袁大海:他应该去。


  沉思片刻,袁大海改变主意,吩咐张国富:“备车,咱们去魏府。”
……

  马车直到魏府门前,下车后,奉上名贴,早已等候的魏府管事忙将袁大海和张国富迎了进去,让张国富在门房候着后,袁大海径直在魏府管事的带领下往魏广徽的书房而去。


  一看到袁大海,魏广徽便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扬声便道:“袁老弟马上就要是千岁的乘龙快婿了,为兄到时一定要讨杯喜酒喝!哈哈……”


  “大人有心了。”袁大海亦着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魏广徽自来熟的拉着他的手请他坐了,吩咐下人奉上茶水,尔后坐在那里作势端起茶碗咪了一口。


  “不知阁老找下官来有何事?”放下茶碗,袁大海直入主题,魏广徽称他老弟,以为兄自称,他却不想这么亲切的称呼,还是保持点距离好。


  魏广徽干笑一声:“噢,是这样的,找老弟来为兄也是迫不得已,你也知道,千岁眼下不在京中.……”将事情大致说了后,他也不拐弯抹曲的,直接问道:“不知老弟怎么看这事?”


  袁大海咳嗽一声,装作寻思的模样,半响,方抬头阴着脸说道:“这事再明白不过,朱国祯、魏大中、夏嘉遇三人不是好东西,这朱国祯肯定是策划者,乃真正元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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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七章 东林狗咬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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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七章 东林狗咬狗(下)

  一听袁大海这么知趣,只言朱国祯是元凶,魏大中、夏嘉遇是帮凶,魏广徽不由心情舒坦,击掌便赞:“袁老弟果真好本事,一眼就看出那三人不是好东西,难怪千岁慧眼识珠,要以乘龙快婿委之,呵呵…”


  稍顿,又嘿嘿一笑,探问道:“既然老弟知道那朱国祯是元凶,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在那兴风作浪?”


  袁大海立即作出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怒哼道:“那肯定不行!对这等贼子,不施以厉害,他们便会得寸进尺,目中无人!长此下去,外人眼中还有千岁,还有阁老吗?”


  旋即却眉头一皱,看了一眼魏广徽,叹了一声,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不过眼下千岁不在京中,皇上对东林又仍念有旧情,那朱国祯是新任的天官,而前尚书**星刚被下狱没几天,若是咱们抓他把柄,只怕朝野会有非议,再者没得千岁明示,咱们也不好再拿他做文章。”


  袁大海口风突然急转直下,魏广徽不由大急:“袁老弟的意思就这么算了?任他朱国祯一手遮天,颠倒黑白,陷害良臣?”


  “这个嘛…”


  袁大海故作为难,心里却直乐,你这老小子可没安好心,把我找来还不是想将我当枪使,老子可不傻,凭什么替你擦屁股?老子还忙着成亲呢,可没功夫陪你玩。


  转念又想,魏广徽毕竟是内阁大学士,又是魏忠贤“宗侄”,原先倒也罢了,这会却是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门心思开始整起东林党人,使得魏忠贤对他又再次看好起来,若是自己不配合一下,只怕事后魏忠贤会对自己有所不满。


  嗯,这事多多少少总要成全他一下,当然,要爷替你冲锋陷阵却是万万不能的,爷的目标可是杨涟这条大鱼,朱国祯、魏大中这帮小虾米,还是留着你自己享用爷顶多帮你准备些下酒料。


  念及于此,袁大海一来为了能够脱身,二来也为卖魏广徽一个面子,三来让魏忠贤不致有不满,便提出一个可以让魏广徽有台阶下的办法。说道:“这事当然不能算了,依下官看,阁老莫不如利用这场纷争,把魏大中、夏嘉遇打下去,剪除朱国祯的左膀右臂,尔后再想法收拾他朱国祯!.……嗯,千岁虽然不在,但王公公却是在的,不如就由下官陪阁老去见王公公,请他去皇上面前奏谈此事?”


  “好,甚好!”


  魏广徽等的就是这一句,他往司礼监求见过王体乾,王体乾却没见他,这才想到找袁大海这个新晋红人。他可是打听得清清楚楚,王体乾可是力主把九千岁干女儿嫁给袁大海的大媒人,他不卖自己面子,总要给袁大海面子吧?

  生怕这事再拖下去闹到皇上那,魏广徽当即就起身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与老弟进宫见王公公!”


  现在?


  袁大海暗骂一声,这老小子太心急了吧,没等多想,魏广徽已是亲热的拉起他往外去了。无奈,只能陪着笑脸一同去了。


  ……………


  袁大海身上有王体乾给的腰牌,这宫里是随便进出,宫门口的那些侍卫哪个不识得他?就连那些个太监见了他都战战兢兢的,原因无他,那夜宫里的清洗可是让袁大海这三个字成了催命符。


  沿途不时有太监过来对袁大海哈里哈腰,无比的恭敬,而对魏广徽则多是不冷不热的哈一声,这让魏广徽很是别扭。无奈,袁大海马上就要是魏忠贤的干女婿了,自己可不好得罪他,心里别扭就别扭吧,只要能把事办成就行。你一个东厂的鹰犬就是攀上魏忠贤这棵大树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入阁秉政不成?

  到了司礼监,便有太监进去通报,不一会,就过来说王公公有请。这让魏广徽脸上又有些挂不住,上次他来可是在门口等了半柱香,却得了个王公公不在的回复。袁大海这一来,却是立即就见了,亲淡程度可见一斑。


  “大海啊,哪阵风把你吹进咱司礼监了,你这新郎官倒挺闲的嘛,怎么,宅子都布置好了?要是安排好了,那咱家可是得让千岁赶紧把你媳妇给送回去,也好早日喝你的喜酒.……”


  一进司礼监,王体乾就笑着打趣袁大海,对魏广徽则是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袁大海笑着说了几句,便将魏广徽碰上的为难事向王体乾讲了,他说的时候,魏广徽不时插上几句,多为说朱国祯、魏大中他们如何坏的。


  听他们说完后,王体乾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若有所思的坐在那里沉思起来。魏广徽见了,不由心一凉,以为王体乾不愿替自己办这事。


  王体乾答不答应替魏广徽去找天启,袁大海无所谓,便在那作冷眼旁观状。


  其实朱国祯的事情王体乾早知道,之所以不愿见魏广徽,是因为魏忠贤不在,他不好擅作主张。虽说他王体乾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内廷名义上的第一把手,可事事却是听魏忠贤调遣,尤其是外朝的事,更是以魏忠贤马首是瞻,魏不发话,他从不擅作主张。眼下魏忠贤不在,外朝突然出了这么件事,把魏广徽给牵了进去,虽知道不能让朱国祯他们咬着魏广徽打,但没有魏忠贤的命令,他也不敢轻易表态指使外朝阉党展开反击。那样的话,这场争斗肯定要扩大,打破眼下的平静,如此就有违天启的意思,要是天启怪罪下来,魏忠贤怕是不好交待。


  但是现在却是袁大海陪着魏广徽来,王体乾怎么也要卖袁大海一个面子,况且他一直很欣赏袁大海,既然袁大海肯陪魏广徽来,那说明他对这事是持赞成意见的。以袁大海的脑袋瓜子,这事应该不会出错,嗯,就帮他魏广徽这个忙吧。


  想到这里,王体乾轻咳一声,视线移向魏广徽,缓缓说道:“斥责魏大中和夏嘉遇的理由,只能定为二人与陈九畴互相攻击,不成体统,别的人最好不要牵上。不过,那样一来,陈九畴很可能与魏夏一同获罪。”说完他用眼睛瞅了瞅魏广微。


  魏广微一听就犹豫了,王体乾的意思显然是要牺牲陈九畴了,他有些于心不忍,因为可是他让陈九畴攻击魏大中他们的,现在出了事却让他给背上,那未免太对不住人了。往后还有谁愿意心甘情愿的替他魏阁老卖命呢?


  但要是不同意王体乾的安排,那他肯定不会去皇上那替自己说话,如此,自己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大。嗯,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朱国祯这老王八蛋总是跑不了的。


  魏广徽眨巴半天眼睛,最后下了决心,点头道:“只好如此了!只要能让魏大中倒霉,那陈九畴就先受点委屈吧,我先跟他打个招呼,以后有机会再给他官复原职。”


  “大海以为如何?”王体乾不忘问问袁大海的意思,。


  袁大海忙道:“一切就安王公公说得办好了。”


  王体乾轻笑一声:“那成,等会咱家便去和皇上说这事,不过.……”说到这,眉头一皱,看了眼袁魏二人:“这事最好还是派人和千岁招呼一声。”


  “这……”魏广徽一怔,袁大海却是马上起身道:“那属下就去趟涿州吧。”


  见袁大海愿意去,王体乾大喜:“你去最好不过了。”


  魏广徽也忙谢过袁大海:“有劳袁老弟跑一趟了。”又对王体乾作了一礼:“多谢王公公!”


  “哎,都是替千岁办事,有何好谢的。”王体乾摆了摆手,笑眯眯的扫了二人一眼,袁魏二人忙告辞而出。
……

  涿州离京城七十里,道路四通八达,是商旅行人进京的必由之路。城北有个碧霞元君庙,也称泰山庙,又称娘娘庙。因庙中供奉一位碧霞娘娘,娘娘主管招人魂魄,及生寿短长,并保佑子孙兴旺,因此该庙远近闻名,就连宫中都信奉她,常有太监来这里进香。


  每逢阴历四月十八,是碧霞的诞辰,士女都赶来进香,数十里路上络绎不绝。因干女儿任敏要出嫁,魏忠贤高兴之下,便和一般父母一样也兴致勃勃的陪女儿前来上香,好祈保干女儿能早日有孕。


  其实除了除干女儿来上香许愿外,魏忠贤此行还有另一个目的,那便是报恩。


  魏的原妻冯氏便是这涿州人,早年间夫妻二人曾一同来这娘娘庙,上过香抽过签,这是其一;其二是魏忠贤在贫贱时,曾受过庙中道长的恩施,魏曾当面向“娘娘”许过愿,日后倘若富贵了,必来重修庙宇,重塑娘娘金身。现在魏已贵为司礼秉笔太监、东厂督公,自然是大富大贵了,这报恩一事自然要履行了。


  为这次赴涿州还愿,魏忠贤特意向天启请了一道圣旨,天启也没二话,下谕地方有司,务必修好道路,架好桥梁,方便魏忠贤出行。


  陪同魏任前往涿州的是孙云鹤统领的三百锦衣卫,另有百多名太监,个个蟒衣玉带,各个手执檀香,一路上烟云映日,五彩炫耀,百姓们见了都是稀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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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八章 少年学士 黑头相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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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八章 少年学士 黑头相公(上)


  车队一到碧霞元君庙前,魏忠贤就见山门外一位身穿紫衣的道长跪伏在地迎接,他的身旁有百名头戴黄冠的道士匍匐在两翼。魏忠贤和任敏下了车后,立即上前扶起那位紫衣道长,嘘寒问暖起来。这紫衣道长便是当年对他有恩的那位道长。


  出家之人,不管是和尚还是道士,都是脱不了世俗的,那道长此番面前这位大名鼎鼎的魏忠贤魏公公,可一点风骨也没有了,站在那腿都抖的厉害,还是在魏忠贤的安抚下这才勉强保持了镇定。


  将自己带来的礼物赐给道长后,另外让孙云鹤安排工匠重修碧霞元君金身后,魏忠贤便陪着任敏到大殿上进香许愿。


  此番故地重游,想到四十年前与妻子冯氏在娘娘庙的情形,魏忠贤是心酸不已,当年妻子的一言一行仿佛就在眼前,真可谓是十年生死两茫茫,忍不住就起了思念之心。伤痛之下,魏的眼眶一直是红红的,任敏见了暗自奇怪,她可不知道干爹魏忠贤在年轻之时和妻子来过这娘娘庙,因此不敢询问,只在那安慰魏忠贤。


  初时的情伤痛过之后,魏忠贤很快恢复心情,难得出京,又是少年之时的故地,他便决定在娘娘庙多呆几天。反正现在京中也没事,任敏听了自然也是欢喜,她早就在京城中呆腻了,当下就拉着魏忠贤在后山四处观看起来。


  有干女儿陪着,漫山绿野,魏忠贤心情大好,父女二人便在这山野之间纵情浏览起来。


  连着两日后,却接孙云鹤急报,袁大海来了。


  …………


  袁大海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把冯铨给带来了,因为冯铨的老家便是涿州,而且经过魏广徽这一事,使得袁大海认为必须尽快将冯铨推荐给魏忠贤,从而能在朝官之中安插自己的班底。


  初时,冯铨是陡然接到袁大海的命令,让他立即随自己出京,直到行了半路,袁大海才告诉他此行是去见魏忠贤,顿时喜得冯铨嘴巴都合不拢了。连忙差人前往家中告诉老父,要他备下重礼,并请袁大海无论如何要说动魏忠贤到他冯家一住。袁大海考虑了下便答应了他,冯铨忙再三感谢。


  孙云鹤来报说袁大海来了时,魏忠贤正和任敏在后山一处凉亭中小歇,当时就变了脸色,他还以为京中出了什么大事,急刻便慌忙下了山。任敏也是惊讶,虽然很想随干爹一起下山见见自己选定的这位郎君,但出于女儿家矜持的心思,还是耐下性子,由婢女陪着呆在后山,当然,那游山之情早是没了影,心中和那小兔一般上下跳个不停。


  虽说没有感情,但马上就要嫁给袁大海,说任敏一点也不牵挂夫君那不可能。坐了片刻,终是忍不住,要婢女下山去打听打听,看看袁大海是为什么而来。
……

  远远看到魏忠贤从山上下来,袁大海便和冯铨一前一后跪了下去。


  “大海,你怎么来了?怎么,京中出事了?!”还未及跟前,魏忠贤就紧张的问了起来。


  袁大海见他误会,忙道:“回千岁,京中并未出事,只是魏阁老碰上些小麻烦,王公公特地叫属下来和千岁说一声。”


  “快起来说话。”


  一听只是小事,魏忠贤眉头顿时一舒,笑着扶起袁大海,这时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跪着一个头戴四方平定巾,模样十分俊俏的年轻人,看来看去,都是面生,不由感到奇怪,便问袁大海:“这人是谁?”


  袁大海忙介绍道:“千岁,他是小冯翰林,单名一个铨字,现下在属下东厂宣教司办差。因冯铨就是这涿州人,且还是这庙里的大施主,平日冯家捐油、捐粮、捐钱无数,属下便将他带上,好让他给千岁讲解些本地人情。”


  “难为他也这么孝敬!”魏忠贤夸赞了一句,点了点头,对冯铨生出点好感来。


  人长得好看总是要让人心生亲切的,再加上冯铨家又长年施舍这娘娘庙,又是袁大海带来的,魏忠贤自然要高看他一眼,这便是爱乌及乌吧。


  瞅见魏忠贤对自己满意的眼神,冯铨一颗心那是狂喜万分。


  “走,既然来了,就去进柱香吧,嗯,你媳妇可是许过愿了,你也应好生许个才是,如此才能夫唱妇随嘛。”魏忠贤笑着要袁大海赶紧进庙上香许愿。


  “呵呵,自然。”


  袁大海笑着点了点头,做个了躬请的动作:“千岁请!”转首给了冯铨一个眼色,冯铨忙小心翼翼的跟上。


  …………


  进了庙门,来到大殿上,魏忠贤先是向碧霞元君神像行了八拜大礼,接着拈香致辞,献芹设醴,奉上珍奇贡品,尔后便叫袁大海进香,此时小道士奏起了仙乐,极是好听,袁大海上香过后,冯铨也依样画葫芦也上前进香,表现得极为恭顺和虔诚。


  此时天色已晚,魏忠贤便叫袁大海同他一起去吃晚饭,顺便把魏广徽碰上的麻烦事说说。却是没有叫冯铨同去,冯铨也不以为意,他是有自知之明的,就他现在这身份想跟魏忠贤一起吃饭,当真是痴人主梦了。不过既然袁大人答应过自己,那机会肯定会有的。


  饭食都是以素食为主,毕竟是在庙里,且大鱼大肉魏忠贤早就吃腻了,也愿意吃些清淡的。袁大海是后世人,对绿色疏菜自然喜欢,翁婿二人在那把酒推杯,不亦乐乎。


  席间,袁大海将魏广徽的事情说了下,并说自己陪他同去见了王体乾,求王公公出面到皇上那说说,治一治魏大中和夏嘉遇,杀巴鸡给猴看,省得朱国祯他们得寸进尺,借着千岁不在京的时候兴风作浪。


  听完之后,魏忠贤对袁大海的处理意见很是满意,对魏广徽阻挠谢应祥出任山西巡抚的措施也赞同,说道一省大员岂能全让东林党给占了。


  吃过晚饭,陪着魏忠贤用了会茶后,袁大海便提出要魏忠贤见见冯铨。魏忠贤知他不会随便带来一个人让自己见,肯定有什么目的,便挥手叫人把冯铨带了。


  早就等候的冯铨连忙过来,进屋之后,便跪了下去重一磕首:“下官冯铨见过千岁,愿九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磕完头,冯铨迅速把家人送过来的价值三千金的一座珍珠幡幢递到了魏忠贤面前,恭敬万分道:“下官的小小孝心,还请千岁笑纳!”


  见了那珍珠幡幢,魏忠贤哈哈一笑,示意袁大海收下放到一边,尔后开门见山道:“你是我女婿带来的,又是在东厂宣教司当差,肯定有些本事,你且说说,你都有哪些本领,好让咱家看看我这女婿的用人眼光是好还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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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九章 少年学士 黑头相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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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九章 少年学士 黑头相公(下)


  “本领?…”


  冯铨愣了下,有心想说自己本事可大着了,可是当着魏忠贤面实在是不好意思自夸,便求助似的看向袁大海。


  袁大海微微一笑,侧过身来对魏忠贤恭身道:“千岁,小冯翰林写得一手好文章,前阵杨涟上疏诬陷千岁时,小冯翰林出于义愤,连夜作了一篇《杨涟冤厂臣文》,属下看过之后可是十分的佩服的。也正因小冯翰林这篇文章,属下才将宣教司全权交给他办理的。”


  “噢?杨涟冤厂臣文?”


  这文章的名字让魏忠贤眼前一亮,兴趣立马就来了,忙问袁大海:“那文章可带来了?”


  “带来了,知道千岁定要查问的。”


  袁大海笑着便将那随身携带的《杨涟冤厂臣文》给取了出来,知道魏忠贤不识字,清了清嗓子为他读一一读了起来。


  袁大海每读一句,冯铨的心就抖一下,不敢正眼看魏忠贤的反应,只敢偷偷瞥两眼,待见魏忠贤越听越是欢喜,不由也是暗喜万分,对袁大海充满感激之情。他知道,这是袁大海刻意在替他创造机会!

  《杨涟冤厂臣文》是冯铨就杨涟弹劾魏忠贤的二十四条罪名所做的反驳,有理有据,堪称是妙笔生花的一篇杰作,所以袁大海一一念下来后,便见魏忠贤已是笑得眉梢合不拢嘴了,看冯铨的眼神也是大不同。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一直担心害怕的那些罪名,竟然还有如此解释,若这文章面世,自己何惧杨涟哉!


  “小冯翰林果然好文才,这文章写得好,写得实在,写得妙!…”


  魏忠贤很激动,很欢喜,连连夸赞冯铨写得好。趁他高兴,袁大海忙笑着说了句:“千岁觉得好,那就赏小冯翰林点什么?”


  “赏,要赏,要赏!”


  魏忠贤哈哈一笑,上前示意冯铨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翰林院那帮废物,咱家早看他们不顺眼了,待咱家回去,便罢了两个,让小冯翰林这等人才补上,如此才是知人善用嘛。”


  这便是要给自己升官了,冯铨自然大喜过望,但一个激灵,忙说道:“禀千岁,下官不想回那翰林院!下官只想追随千岁与千户大人!”


  一听冯铨不愿意回翰林院,魏忠贤有些惊讶,奇怪道:“哎,小冯翰林这话却是错了,你进士及弟不容易,如何能长屈在东厂?翰林院里咱家会替你安排好,将来总是有前途的。”


  冯铨却仍是摇了摇头,一脸苦色道:“不瞒千岁,不是下官不愿意回翰林院去,实是那翰林院的缪昌期仗着是前任首辅叶向高的门生,经常辱没下官,找下官的麻烦,平日在院内,下官没少受他的奚落挖苦?却是敢怒不敢言,此番得袁大人赏识,让下官主办宣教司,下官内心只觉脱离苦海,若是再回去,只怕那帮人又要跟下官过不去,如此,下官这官做得便是不顺心…”他说得是很委婉,没敢把缪昌期那帮人光天化日在值房强暴自己的事说出来,毕竟这事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也太过让人耻辱。


  魏忠贤听后,勃然大怒道:“还有这等事!混帐,翰林院那帮人当真是欺人太甚!你放心,咱家定要为你出这口气!”扭首问袁大海:“大海,你看如何给小冯翰林安排?咱们可不能让人家受委屈!”


  袁大海想了想,却是说了另一个办法,他对魏忠贤道:“干脆,也别让小冯翰林回翰林院去了,不如就让他去魏阁老手下吧,平日空闲来我东厂帮帮忙便是。”


  “到广徽那?”魏忠贤怔了怔,旋即点头道:“也好,那就这么定了,咱家会使人与广徽说一声,小冯翰林往后就在内阁先打打下手,跟着广徽学些东西,往后再派大用场。”


  受那《杨涟冤厂臣文》的影响,魏忠贤倒真决定将来要重用这冯铨了。


  “多谢千岁!”


  让自己到内阁打打下手,那不就是重点栽培吗?冯铨喜笑颜开,毫不犹豫的满口应允下来,心里乐得跟什么似的。感激魏忠贤的同时,也不忘对袁大海投以真挚感谢的目光,袁大海却只是对他咧嘴一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魏忠贤答应自己的请求,这使得袁大海也是窃喜万分,因为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要魏忠贤同意冯铨到内阁,先别管做什么,这便就是个钉子,而且冯铨这小子就是块金子,是金子总会发光。他自己表现表现,自己再帮帮忙,将来代替顾秉谦和魏广徽这两个老东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到那时,嘿嘿…


  窃喜之下,还故意道:“甘罗十二为宰相,小冯翰林年方二十几,也是年轻有为的俊杰之才,说不定在内阁磨炼几年,往后千岁便又得一员虎将了!”


  “是啦,小冯翰林可要好好干,咱家现在正愁可用之人少呢,只要你有真本事,咱家就绝不亏待你。”


  魏忠贤笑着说了句,像是想起什么,十分来火的说道:“小冯翰林说的那个缪昌期,咱家知道!这个蒙古蛮子有点歪才,能写一笔好字,就是太狂傲。咱家那玉泉山墓地,想请他写一篇碑铭,他死活不答应,还说什么他平生以写阿腴碑文为羞耻,今日岂肯顺从一个太监的命令,来玷污自己的笔?哼,他说得倒是清高,怎的叶向高他们却是一叫一个准?还不是嫌咱家是太监,岂有此理,此人咱家早晚得给他点苦头吃!”


  魏忠贤说要收拾缪昌期,冯铨自然舒心,却没接茬,而是识趣道:“天色不早了,下官就不打扰千岁休息了,下官这就告辞!”


  “好,你先下去。”


  魏忠贤点了点头,冯铨不敢再留,很是恭敬的往后退了几步,尔后轻轻的退出去,出去时不忘把门带上。待他走后,袁大海替魏忠贤倒了杯茶,随口说道:

  “千岁,小冯翰林家便在涿州,明日不如到他家去看一看?让小冯翰林尽回地主之谊?”


  魏忠贤看了眼袁大海,点头道:“冯家是娘娘庙的大施主,难得小冯翰林作了这篇好文章,咱家便卖你个面子,明日去去也无妨。”


  袁大海忙道:“那属下这就去安排。”说完便要退出去。


  魏忠贤却叫住他:“别忙,急什么。”


  “嗯?千岁还有何吩咐?”袁大海有些疑惑,不知道魏忠贤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魏忠贤的目光突然变得很是和蔼,如慈父般看着袁大海,面带微笑道:“既然来了,就去见见你媳妇吧,这丫头现在怕是也急着见你吧。”


  “是,千岁!”袁大海点头应了,却见魏忠贤白了自己一眼:“你我都快是翁婿了,咱家一口一个贤婿叫着,你却是一口一个千岁,这是对咱家亲近呢还是疏远呢?”


  “千岁,属下……”袁大海一急,不知道说什么好。


  魏忠贤却是笑着对他道:“怎么,你就准备一直不改口?”


  他这一说,袁大海恍然大悟,忙重重的叫了声:“爹!”


  “哎!这才对嘛!”魏忠贤哈哈一笑,对袁大海说道:“咱家这人不讲那么多虚的,咱们自家人,便做自家人的事,往后你就叫咱家爹,咱家欢喜你们这么叫,唉…”说到这,魏忠贤有些伤心道:“你也知道,咱家没有儿子,唯一的女儿嫁的又是个短命鬼,说起来,咱家连那女婿一面都没见过,如今又得了你这女婿,咱家这心里可是把你当亲女婿看的,咱家也不盼你怎么孝敬咱家,只盼你好好对敏丫头就行。”


  魏忠贤的话让袁大海不知为什么鼻子一酸,缓缓的点了点头:“爹,你放心,我会对敏儿好的。”


  魏忠贤也是真情流露道:“只要你们好,咱家便好。以后你好好干,咱家这衣钵怕也只能你来继承了。你要知道,你那大舅子实在是不争气,咱家虽替他谋了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事,可他却实在不成气,唉,咱家也不指望他什么了,往后,凡事你都要多拿点些,替咱家分分这肩上的担子吧。咱家毕竟老了……”


  闻言,袁大海有些心酸,不知道和魏忠贤说什么,便道:“爹,天色已晚,你还是早点休息吧,小婿去看看敏儿。”


  魏忠贤强打精神,笑道:“去吧,去吧,呵呵,你们小两口肯定有话要说,咱家这糟老头就妨碍你们了。”


  “那小婿告辞了!”袁大海说着便要退出去,魏忠贤却又指着冯铨孝敬的那珍珠幡幢道:“把那东西带走吧,咱家对这些身外之物不感兴趣。这东西你们拿去还有些用处,我一老太监拿了有什么用?”


  “这…”袁大海不知道是不是该拿,站在那没敢动。


  魏忠贤却催他:“拿去吧,算咱家给你媳妇的嫁妆吧。”


  袁大海这才答应下来,伸手将那珍珠幡幢取在手中,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将门带上的那刹那,他看到魏忠贤正失神的看着自己,眼神里表露的却是浓浓的亲情。


  唉.……

  袁大海叹了口气,魏忠贤对他的态度让他既是欢喜又是害怕,他很怕将来有一自己的刀会突然砍向这个真的待他如半子的九千岁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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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章 你的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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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章你的就是我的

  “你来做什么?”一见袁大海,任敏的脸孔就板了起来,好像十分不愿意见这人似的。


  袁大海却是嘿嘿一笑道:“怎么,我不能来吗?奇怪了,这天底下有规定做丈夫的不能来看自己老婆的吗?”


  任敏白了他一眼:“我们成亲了吗?你少和我油腔滑调。”话锋一转,问他:“你这么急来找干爹,是不是京中出了什么事?”


  袁大海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将魏广徽的那些破事大致和任敏说了。


  任敏听后,略有所思,忽然说道:“光是拿掉魏大中和夏嘉遇不行,朱国祯这人我知道,是东林党的重臣,以前和叶向高走得很近,现在和韩爌走得近,听干爹说,皇上罢了孙慎行的时候,有意要朱国祯进内阁,要不是王公公劝阻,怕旨意就发了。这人现在掌着吏部,京察的事虽说因**星入狱拖了下来,但京察事干重大,东林党们不可能将京察一直拖下去,现在朱国祯主了吏部,我怕他会有所动作,若是让他们抢先一步把干爹朝中的同党剪除,那你们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就会再次崩坏。所以,你必须想办法直接除去朱国祯,绝不能让他利用手中的权力把京察搞起来,否则,麻烦可大了。”


  听了任敏的分析,袁大海头皮一阵发麻,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连朱国祯一起拿掉?”


  任敏薄唇一吐:“当然,不然我和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怎么除掉他?”袁大海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摸不透这赌来的老婆隐约有种自己将要成为妻管严的念头。


  听了袁大海这个问题,任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这个还用问我吗?你自己不会动脑子想吗?……魏广徽其实是想直接扳倒朱国祯的,只不过王公公没答应而已,王公公之所以只拿魏夏二人开刀,是因为他不敢擅作主张,破坏现在的局面。但是我们不动,不代表东林党不动,这事绝不能想得简单,必须要连根拔起,不能拖泥带水。要除掉朱国祯其实很简单,只要把他和魏夏二人牢牢捆在一起就行,这便叫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蹦不了。你回京之后和王公公说,就说干爹不喜欢朱国祯,让他见机行事,这样王公公自己便会明白的,只要他去和皇上说,你们再搞点动静出来,这事八成就能行。只要拿掉朱国祯,京察的事便能再拖下去。”


  任敏的分析让袁大海无言以对,只能点头道:“好,我听你的,除掉朱国祯。”


  任敏斜眼瞄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睛,故作奇怪道:“你怎么这么听话?”


  看着眼前的这个美人,袁大海酸甜苦辣都有,唯有苦笑一声:“你是我老婆,你说什么我自然要照做喽。古人不是说了,老婆最大嘛。”


  闻言,任敏“咯咯”一笑,拿手轻点袁大海的脑袋,媚眼如丝的看着他,柔声道:“对嘛,这才是我的好夫君。”


  听你话就是好夫君,那不听呢?袁大海别扭的撇了撇嘴,没等他开口,耳边却又响起任敏的嗔怒声:“你还站这干什么,还不回去睡觉!”


  “噢。”


  袁大海呆若木瓜,低头便要出去,脚下刚动,又听任敏在叫了。


  “等一下!”


  “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袁大海一幅苦瓜脸的望着任敏,暗道你又想干嘛?


  任敏才不理会他的苦瓜脸,也不管他在想什么,而是朝他手中一指,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袁大海知道她问的是冯铨送给魏忠贤的珍珠幡幢,便回道:“别人送给千岁的,千岁又送给我了,说是你的嫁妆。”


  “嫁妆?”任敏两眼一亮,毫不客气的伸手喝道:“拿来!”


  “干什么?”袁大海本能的把珍珠幡幢抱得更紧了。


  见他不肯交出来,任敏不由分说上前就抢过来,没好气的道:“我是你老婆,往后你的东西就是我的,这东西好像蛮值钱的,自然得由我保管了。”


  “.……”


  天哪!袁大海有种锤腰痛哭的冲动。任敏却好像在哄孩子般又凑近他的耳畔,柔声说道:

  “只要你听话,我会好好待你的。”
……

  第二天,袁大海陪着魏忠贤到冯铨家作客,任敏则留在娘娘庙。


  到了冯府,便见冯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子全跪在门外迎接,门庭清扫一净,还摆了香炉,搞得极是隆重,魏忠贤看了自是很受用,笑着让他们起来。


  进府之后,冯铨先是在客厅和父亲陪着魏忠贤、袁大海闲聊一些本地人情,接着便叫下人把家里的一件稀世珍宝取来。


  那稀世珍宝名叫犀牛角酒杯,全名叫犀角雕仙人乘槎杯。“槎”是木筏的意思,用犀牛角雕刻成仙人饮酒乘槎得模样。一个仙人坐在其中,手拿如意,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而犀角杯光滑润泽,令人爱不释手。


  魏忠贤看了自然十分喜欢,没等他开口,冯铨就知趣的让家人把东西包好送到娘娘庙中。魏忠贤有心客气两句,却被袁大海笑着拦住了,说这是小冯翰林的心意,千岁就收下吧,若是千岁不收,小冯翰林这心怕才不踏实呢。


  接着冯铨又请魏忠贤看自己收藏的一架黄花梨王屏风式镜台。只见台上四周装有栏杆,台座中央安放五扇小屏风,屏风上面板上雕有云龙纹,还有伸出的龙头,精雕细刻气势不凡。


  看到这玩意,魏忠贤不由想到皇上,暗道这个宝贝要是送给皇上,皇上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儿?因为这可比皇上做得那个人物花鸟屏风强多了!


  但人家小冯翰林刚送给自己一件宝贝,这要再开口要总是不好意思,便故作随意的看了一眼袁大海。袁大海如何不明白他想什么,便朝冯铨打了个眼色,冯铨立即二话不说又叫下人将东西包好送到娘娘庙去。


  如此一来,魏忠贤当真是不好意思了,袁大海笑着说待日后派个好差事给小冯翰林便是。


  连送两件宝贝,冯铨可一点也不心疼,因为这两件宝贝他便是准备送给魏忠贤的,否则也不会拿出来。


  午饭吃得也极是好,上了几十道菜式,席间宾主相融,袁大海不住的为冯铨说着好话,冯铨也即兴作了首诗送给魏忠贤,乐得魏忠贤哈哈大笑。


  吃完饭后,冯铨便请魏忠贤看他家谱。


  为什么冯铨要请魏忠贤看他家家谱呢,因为昨日晚上袁大海和他说过魏忠贤的前妻姓冯,并暗示冯铨家可能与魏忠贤的前妻还占亲。有心之人和有心人说话,自然一点就透。


  今早提前回家的冯铨拉着老父便查看起家谱来,果不其然,在家谱的一页上,赫然写着魏的前妻冯氏之父的姓名,如此一来,这冯铨便算和魏忠贤多了一层亲。


  魏忠贤没想到冯铨家竟然还是前妻的亲戚,念着前妻的情份,再加上这人是女婿极力推荐,本身又是极机灵的可人儿,自然是对冯家刮目相看,言语间也是亲近不少。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在冯家直呆到下午,魏忠贤这才由袁大海护着返回娘娘庙。


  送魏忠贤到庙里后,袁大海便带着张国富回京,魏忠贤要再呆两天才回。
……

  回京后,袁大海连东厂都没顾得上回,而是直接进宫找了王体乾,告诉他魏忠贤让他见机行事,若有机会便拿掉朱国祯的意思。


  第二天,一道圣旨便下发到内阁,旨意中申斥“魏大中欺朕年幼,把持会推,为报师恩,将朝廷重任委与私人。夏嘉遇、陈九畴奏揭不休,成何政体 ?各降三级,调外任用。”


  魏夏二人听了圣旨,很是气闷,魏大中对夏嘉遇道:“真是糊涂官判了个糊涂案,这总得有个对有个错吧?”


  夏嘉遇无奈道:“这叫各打五十大板,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


  朱国祯读了圣旨,也是愤愤不平,心说今后这会推封疆大吏还怎么进行,谁还敢提名山西巡抚?不行!我还得上疏皇上,辨明此事。


  于是朱国祯连夜写好奏章,天明送入宫中。朱在奏疏中再次称赞谢应祥之贤,并且彰明魏夏二人在会推一事上无私无偏,再一次阐明不推荐郭尚友的原因,是鄙弃其行贿,且又厚颜无耻!

  朱国祯的奏章先由宫内的文书房送到了司礼监,王体乾读过后立即派人找来了袁大海,他对袁大海说:“这朱国祯大权在握,主宰百官升降,又是东林那伙人遮风挡雨的擎天伞,他一天不除,我们的人在外朝就一天得不了势,你可有什么妙计,趁着会推山西巡抚这桩事儿,也把他降三级,驱出京城了事!”


  袁大海听后,脸上现出刻毒的表情,阴侧侧道:“妙计不难,只需在他们头上加一个‘党’字,便可一网打尽。王公不妨对皇上说吏部朱夏本是一党,又串通都察院,说朱国祯这份奏疏就是‘党救同类,不知王公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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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佬总是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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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佬总是先行一步


  王体乾一听,欣然赞同道:“皇上最恨大臣结党滋事,前几日才斥过东林结党,对那魏大中也不待见,咱们把朱国祯说成魏大中一党,这事八成便行了。”


  袁大海轻声一笑,眼睛瞧着王体乾道:“那就有劳王公了!明日皇上问起朱国祯这奏疏,王公就如此奏对就是了。他们东林党人不是以结党为荣嘛,咱们这回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看他们还敢党同伐异了!只要皇上下旨早斥,只怕朱国祯就难以自安了。属下再叫人搜集些朱国祯的罪状,这回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前番走了叶向高,罢了孙慎行,如今再整走这朱国祯,东林党的那帮重臣们可是一个接一个的滚蛋,嘿嘿,这话怎么说,噢,对,这叫出头的橼子烂得快!”王体乾很是高兴的说道。


  袁大海听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心里的潜台词是:大佬嘛,总是先走一步的。
……

  果然,王体乾到乾清宫按袁大海说的这个“党救同类”的法子与天启一说,天启立时就冷了脸,怒道:“朋谋结党淆乱国事,朕已提醒过他们,他们还是不知收敛,此番会推山西巡抚,乃朝廷大员任事,岂能叫他们如此胡来!他们一个个结党营私,不顾国家利益,不顾朕的再三警告,竟相以私党而举,这是误国!王体乾,你马上拟旨,给朕好好的骂他们一番!”


  “奴婢领旨!”


  皇上这么配合,王体乾自然是欢喜万分,连忙回了司礼监,不一会,以天启名义斥责魏大中、夏嘉遇、朱国祯结党营私的上谕便出炉了,大印盖上后,便叫周清给发到内阁去了。天启的原意只是叫王体乾怒斥朱国祯他们,并没有说罢他们的官,因此王体乾也没敢私自加上几句,罢三级驱逐出京之类的话。反正袁大海这边已经安排下去,叫东厂搜集朱国祯等人的黑材料了,只要材料凑齐,朱国祯的滚蛋是迟早的事,不急这一刻。


  袁大海刚准备叫人去搜集朱国祯的黑状,这边朱国祯自己却冲动了一把,结果省了袁大海再费事。
……

  自己上疏辩白,却换来皇上如此怒骂,说自己“党救同类”,朱国祯自然不服,盛怒之下,竟然学从前杨涟使的那招“以退为进”的法子,以“年老有病”为由请求辞官。


  魏广徽听说朱国祯要请辞后,高兴得请袁大海喝了一夜酒,为了彻底贯彻任敏的老婆大人指示,又为了给魏广徽出口气,好让他能够接受冯铨,不要给冯铨穿小鞋,袁大海又卖了个人情给魏广徽,特意进宫求王体乾到天启面前,替魏广微讨个拟旨回复朱国祯的差事。


  王体乾去的时候,天启和奉圣夫人还有御马监的掌印涂文辅正忙着搞一架马车,正干得不亦乐呼。王体乾才说没几句,天启便不耐烦的挥手叫他自去办。王体乾这才回了司礼监,派人叫来魏广徽,叫他代皇上拟一份回复朱国祯请辞的上谕。


  一听让自己拟回复,魏广徽乐开了花,马上挥墨写了起来,他在御旨中先是挖苦朱国祯,说“御史陈九畴刚一上疏,卿如果能不偏不倚,何至形成三人互相攻击的结果?卿自己不公正,被人蒙蔽,身为吏部堂官,又怎能澄清吏治?”


  最后才归到正文,说“既然年老带病,准予回籍调理。”


  短短几字,便是准了朱国祯请辞,一点余地也没有。就跟当年天启回复杨涟请辞一样,语气坚决得连商量余地都没有。


  偷鸡不成赊把米,原是为了剪除**星的羽翼而阻扰郭尚友出任山西巡抚,现下倒好,把自己都给绕进去了。


  圣旨白纸黑字,宣旨太监读得再清楚不过,朱国祯无奈,只能悔不该当初私心作崇,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凄然一笑,便吩咐家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原籍。


  家人收拾时,朱国祯就一脸垂头丧气的坐在堂中,失落的望着满院春花,一句话也不说。那刻,他想起三十年前,正逢“癸巳”京察,自己时任吏部考功司郎中,因为得罪了阁臣王锡爵,结果被神宗皇帝以“吏部专权结党”的罪名罢官,这一回则是被神宗皇帝的孙子天启皇帝以“党救同类,居心叵测”的罪名给训斥,二者之间当真是那么的相似……所不同的是,爷爷是直接将自己给罢了,孙子却是同意自己滚蛋.……

  …………


  天启准许朱国祯请辞的消息传开后,朝野一片轰动,高攀龙又急又气,第一时间便来探望这个老朋友,准备送他一程。


  见朱国祯很是神伤,人也好像老了很多,高攀龙不禁心生同感,有些难过道:“如今皇上是非不分,小人道长,君子道消,我这左都御史做得也是十分的没有趣味,早就无心再做下去,此刻,只想与你一同告退。”


  一听高攀龙也想走,朱国祯忙阻止道:“千万不可!存之,你身为总宪,位列九卿,有最高的检查、弹劾之权,有你在,那些阉党及乱臣贼子多少有所畏忌。若你一走,大洪又逆在圣心,这都察院何人可为首?眼下我吏部只怕已经不保,若你都察院再有失,我东林上下还有立身之地吗?眼下我走,尚不致有性命之危,那是因为咱们东林还在,若东林不在,试问以魏阉的狠辣,他会放过我们吗?”


  闻言,高攀龙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有些忧心道:“我想魏忠贤下一步会拿大洪开刀的,我们现在处处被动,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唉,大洪上疏原打算剜去毒疮,反而催发其毒,说来也是太急了点,这铲除权阉怎可全靠笔墨口舌?现在倒好,咱们东林这棵大树主干虽在,枝节却是不存了。”


  对杨涟的轻举妄动,朱国祯也是十分的不满,但回想起来,杨涟所为怕也是无奈之举吧。摇头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即使你我还有大洪不出来抗争,魏忠贤一伙早晚也会搞到我们头上的,自古邪正不两立嘛,谁让我们都是君子,心系百姓和社稷的呢!若我们不抗争,又有谁来抗争呢?……大洪上疏是正义之举,这点不容疑问,只不过大洪上疏天时欠缺,还是早了些,再加上他心机不沉,走漏风声,使得魏阉能够寻出对策,不然的话,大洪或许会再造我东林,重演众正盈朝之盛举也不定。”


  “或许吧。”高攀龙也是轻叹一声,对杨涟的失败他很是惋惜。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若是知道杨涟上疏没有效果,反而让皇上对东林不满,魏阉越发嚣张,他是无论如何也要阻止的。


  “存之,叶阁老走了,孙大人也走了,如今轮到我了,往后这东林上下的重担可是全落在你一人身上了,任重而道远,你要多加小心!” 朱国祯不忘叮嘱高攀龙凡事多加小心,以免重蹈自己覆辙。


  高攀龙心下感激,点头道:“纵使不能除奸,也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放心好了,我这把年纪别的本事没有,这稳重二字却是别人不及的。其实现在我们和魏阉是平手之局,比的只不过是谁出错而已,只要我不出事,都察院便不会有事,都察院不出事,朝野舆论还是掌控在咱们手中的!历来清议最重,我不信他魏忠贤能够受得了天下人的唾沫星子!”


  “你能这样想最好!”朱国祯有些欣慰,真要遇上大事,还是这些东林元老靠得住,杨涟他们毕竟太年轻,冲动了些,凡事都不动脑子,只图一时痛快,每每都将全党利益绑在他一人身上,还偏偏占着道德制高点,让人好不着恼!

  陪朱国祯又说了些话后,高攀龙想到一事,不由眉头一皱,层层不平道:“如今有件怪事,皇上的圣旨多不通过内阁拟票,而是由宫中直接发出,那中旨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当真叫人无法分辩。前番便有任命东厂千户袁大海为锦衣卫指挥使的中旨,也不知这究竟是皇上的本意,还是魏阉矫诏!”


  朱国祯听后,也是大动肝火,一拍桌子道:“祖宗二百年之制,皇帝阅过大臣奏章后,都会退回内阁拟旨,如今没有了这道程序,似乎司礼监人人都有权拟旨,至于皇上知道不知道,只有天晓得?就拿申斥老夫的这道圣旨,从口气上看,明明就是那魏阉走狗魏广微的笔法,摆明就是公报私仇,偏偏还是写在圣旨上的,老夫是气也气不得,争也争不得,只能乖乖受他们摆布,当真是窝囊透顶!”


  见朱国祯情绪有些激动,高攀龙忙安慰他道:“消消气,消消气!若真是魏阉假传圣旨,这事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到时皇上定会为你主持公道,你就放心吧,朝中还有我们这些党内同僚,大伙总不会眼睁睁的看你回籍,总是要借机问问皇上的。”


  朱国祯苦笑一声:“唉,还有什么可问的,我看你们也不要再为我的事操心了,我反正年纪大了,退了就退了吧,要紧的是保住咱东林的根基,只要你们还在,魏阉总不能一手遮天的。”顿了顿,有些疲倦的挥了挥手:“我有些累了,存之请回吧,明日也不必来送了,留待将来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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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又一个东林大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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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又一个东林大佬走了


  这个世界当真是奇妙,有时,你费尽心思想办到的事却是怎么也办不到;有时,你根本没有想到的事情却突然就发生了。


  朱国祯的请辞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然而就在袁大海和王体乾、魏广徽弹冠相庆,急着要把这大喜讯传到远在涿州的魏忠贤时,另一件让他们喜出望外的事情发生了——高攀龙也请辞了!

  ………………..

  从朱国祯府上出来后,高攀龙也没心思回都察院,而是吩咐轿夫直接回家。到家之后,脸色便一直很难看,老妻对此习以为常,吩咐厨房烧了几个小菜,好让夫君能够小饮几杯,一解愁绪。


  酒是一个人喝的,喝得很是无味。


  高攀龙喜欢一个人独自喝闷酒,因为喝完之后,他总是会借着酒意一觉睡到天亮,然而今天,任他在床上怎么来回折腾,脑袋里却总是闪现朱国祯、孙慎行、杨涟他们的画面,睁眼是这样,闭眼也是这样,当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倍受煎熬之下,他索性坐了起来,靠在床前细细回想起来。


  前番韩爌劝自己出任左都御史时所说,今日朱国祯对他所说,其实高攀龙都明白,他深知自己留在都察院主持大局对东林上下的重用性,可是自己毕竟老了,稳重有余,进取不足,难道就这么和魏阉耗着不成?又难道自己半生宦海浮沉只为今日的无所作为?


  那日杨涟上疏无功后,高攀龙便有些心灰意冷,叶向高走后,他更是觉得前途渺茫,现在孙慎行走了,朱国祯也走了,这让他更加难以自安。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另一位恩师顾宪成来。


  说来泾阳先生已经仙逝已十二年了,然而每当忆起他的音容笑貌,高攀龙就不由自主地惦念起泾阳先生创办的东林书院来。


  他还印象深刻的记得天启元年三月自己被征召赴京任光禄寺丞时,曾把书院委托给叶闲适和吴觐华二位党人,当时自己曾对二人讲过,“我此去是为报答君恩,可归即归,不会使东林草深的!”


  这一晃便是四年了!听说无锡书院盛况依旧,学子争相涌来,这让高攀龙放心许多,东林事业总是后继有人的!

  突然,一个念头涌入他的心间:我是不是应该回去继续教学呢?为东林党培养卓越的下一代呢?


  但旋即他便将这个冲动强压了下去,因为他的肩上还担负着东林上下的重担,若他再走了,京中何人能够主持大局呢?

  可是,那个回去的念头却好像心中的幽灵一般,时不时在他脑海里飘荡,犹豫、为难,难以入眠的他只好起身走到书案前,随手拿起一个盒子,里面放着的都是他从前的书信。


  盒中的书信很厚,越在上面的都是年代近的,下面的则是年代久远些的。鬼使神差的高攀龙决定将最下面的书信翻出来看一看,第一封是自己中地士时写给父亲的报喜信,第二封则是自己结婚时写给岳父大人的,当翻到第三封时,他意外的发现那竟是邹元标写给自己恩师泾阳先生的一封信。


  那还是万历三十六年顾宪成接到诏书被起升为南京光禄少卿,乘船赴任,船到了丹阳,后又掉头返回了无锡,高攀龙询问其中原因,顾宪成除了说了一句“我舍不下书院的二三百学生”外,还取出一封信给高看。


  信是邹元标写的,是劝顾宪成勿轻易出山,信中说“吾辈老矣!入朝为官乎为国乎 ?为官非吾辈之志,为国又不能施展抱负!”


  这封信后来被顾宪成交到高攀龙手中,一直保存至今。


  今日重读邹元标写给恩师的这封信,细一琢磨,倒满符合自己眼下的处境,如今魏忠贤阉党乱政,自己也很难有所作为,不如重操旧业,回家乡把东林书院办好,也不辜负泾阳先生的一片期望。


  反复思虑后,高攀龙终是拿定主意,决定引咎辞职。提笔便写给天启的辞疏,以身为都御史在会推山西巡抚中监察不力为由,自劾失职,请求辞官。


  ……………


  当王体乾从小太监手中拿到高攀龙的请辞疏后,喜出望外,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高攀龙这老匹夫竟然也要步朱国祯后尘了,这当真是天下掉馅饼了!

  激动之后,王体乾这才注意到高攀龙这疏的后面已经被韩爌给拟了票,不由冷笑一声,派人将袁大海紧急叫进宫。


  “大海,看看那是什么!”


  王体乾朝桌上放着的高攀龙请辞疏一指,袁大海忙依言捧在手上看了起来,只看了几句,就与王体乾刚才一样欣喜若狂,也是难以相信高攀龙竟然也要请辞!

  “王公公,这可真是天助我等!”袁大海激动的嚷了起来。


  “看到韩爌的拟票了吗?他可是想留住高老头的。”王体乾提醒袁大海看下面。


  听王体乾一说,袁大海这才注意到这疏下面已经被韩爌给拟了票,怔了一下,旋即便道:“韩爌是想留住高攀龙,不过他只是拟票,这批红却在司礼监,可不是他想留就留的。王公公只管把这疏送给皇上,反正是他高攀龙自己要走,可不是咱们逼他,皇上可不会疑心咱们什么,我看多半也会同意的。”


  话音刚落,就见王体乾摇头道:“这道疏不能给皇上看!”


  “王公公的意思是?”袁大海有些不解为什么不能把高攀龙的请辞疏送给天启看。


  王体乾反问他道:“你以为皇上会刚同意一个吏部尚书走人,转眼又同意总宪请辞吗?”


  “这……”


  袁大海一个激灵,天启再不问事,再糊涂,也不可能一天前让吏部尚书走人,一天后又让左都御史走的,这两人毕竟可都是他刚任命的,若是前后脚都让走了,这岂不是朝令夕改吗?


  想到天启应该不会同意高攀龙走人,袁大海不由有些急了,高攀龙是总宪,管着都察院,科道言官唯他马首是瞻,这帮人又基本上全是东林党的打手,若是不能赶走高攀龙,这都察院总是难以拿下。不能把科道言官控制在手,这舆论单靠他东厂宣教司来做,怕是困难太多。念及此处,袁大海咬牙对王体乾道:


  “王公公,依属下之见,不若叫魏阁老再重新拟道圣旨,和那朱国祯一样,让高攀龙也走!”


  这话的实意其实就是要魏广徽矫诏了,王体乾听后,却是没有反对,而是微微一笑,赞赏的看了一眼袁大海,若有深意道:“你总算是明白咱们司礼监的好处了。”
……

  一听这回是让高攀龙走,魏广微立马就挥笔上阵。他知道高攀龙是**星和顾宪成二人的双重弟子,于是在圣旨中极尽讥讽之能事,把高攀龙说得一无是处,最后才归到正文,说既然自请辞官,同意回籍调理。


  高攀龙接了圣旨,面色坦然,他知道这圣旨肯定又是魏广徽给拟的,但他已经决定辞官,便也不在乎是何人拟的旨了。


  高攀龙离去,首辅韩爌再也按捺不住了。朱国祯被准辞时,韩爌曾上疏劝天启挽留,杳无回音;如今都察院总宪又遭遣归,他又气又愤,率领兵部尚书赵彦、工部尚书邹元标等人联名上疏,说“陛下一日之内,罢免两位大臣,臣民失望,况且旨从宫出,不经过内阁拟票。对高攀龙的自劾疏,臣曾拟写了批语,即‘不允辞职 !’,不知被何人篡改,大骇听闻,有伤国体?”


  告假在家的杨涟也是一样坐不住,焦急之下,也顾不得问高攀龙为什么要辞官,只以为高攀龙是受了阉党陷害,不顾自己刚被皇帝训斥,回到都察院找到魏大中他们便要串连为高攀龙请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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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东林大财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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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东林大财主(上)

  韩爌和杨涟的努力是徒劳的,因为这回是高攀龙自己要走,而不是别人要他走。


  高攀龙知道自己这一走有些不负责任,也知道肯定会有很多人前来劝阻挽留自己,因此他决定与黄尊素一样,来个不辞而别。


  短暂写了封书信让家人送给杨涟后,高攀龙便带着家人出城了,动作之快以至于很多东西都没有收拾,甚至连准备前来送行的李应升、缪昌期等人都扑了个空。


  得知高攀龙已经走了,韩爌在内阁颓然长叹,杨涟也是扼腕痛惜,将自己一个人独自锁在值房里整整一天都没有出来过。魏大中、顾顺昌等东林御史也是十分的不好受,谁也摸不透高大人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事情他们也打听了,知道高攀龙的请辞和阉党没什么关系,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越是不明白高攀龙为什么要走。


  朱国祯和高攀龙相继离职,吏部尚书和左都御史便空缺了出来,韩爌在痛惜高攀龙的不辞而别后,不能不面对现实,那就是必须尽快选定新的吏部尚书和总宪,绝不能让阉党把桃子给摘了去。礼部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倘若这回再失吏部和都察院,那对东林党而言,这祸事当真是迫在眉睫了。


  然而把东林上下挨个过滤一遍后,韩爌这才发现能够接任这两个位置的党人实在太少,那些资历深的要么就是已经死了,要么就是太老,年轻一辈的又太嫩,不能服众。若是冒然提名报上去,只怕皇上那边都过不了。无奈之下,他只能提出由吏部左侍郎陈于廷署理吏部事,由副都御史杨涟署理都察院事。


  其实韩爌也知道,推荐这两个人选也是有失考虑的,但时间太急,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更好的人选,好在这二人一个是吏部左侍郎,一个是副都御史,都是本衙门的第二主官,由他们依次进补也是理所成章的事。至于皇帝会不会听取自己的意见,韩爌也是拿不准,事到如今,也唯有抱着能成功了。


  然而让韩爌没有想到的是,奏章报上后,却被“留中”,既没有回复,也不予下发,一点音信也没有。搞得韩爌很是头疼,不明白这是皇上不同意,还是皇上根本没见到自己的奏疏?……

  袁大海和王体乾没想到韩爌的动作这么快,这人刚走,茶还没凉,他就已经在部署接任人选了。


  对于何人接任吏部尚书和左都御史,王体乾和袁大海的看法是一致的,那就是不能再让这两个要害职位落入东林党手中。王体乾提出应该由顾秉谦或者魏广徽中的一个来兼任吏部尚书,而左都御史则由兵部侍郎霍维华接任。对此,袁大海也表同意,因为他手下提供不出这两个位置的官员来。这一刻,他越发感觉到班底建设的急迫性,别的先不说,若是有一班文臣武将跟随自己,此刻,这天官和总宪的肥缺哪里会轮得到魏广徽、霍维华他们。当真是辛辛苦苦干活,结果胜利的果实平白落别人口袋里,让人十分的不是滋味。


  好在一口吃不成胖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袁大海还是懂的,眼下已经在布置冯铨了,有了第一个,这第二个第三个便是不难了。


  细细的想想这明末都有哪些文官牛人可用,结果脑子里顿时冒出很多人来,如温体仁、周廷儒、孙传庭、洪承畴、卢象升、杨嗣昌等等,还有那个天才的参谋长,差点把李自成困死在车厢峡的陈奇瑜等等,但再一寻思,眼下这些人还是小角色,缺乏锻炼,且各自党派依附不同,现在就下手去捞鱼怕是有些早了。拔苗助长未必就是好事了,而且就算自己有心助长,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投你这阉党爪牙。


  嗯,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有机会便做些适当的感情投资,孙传廷、卢象升他们或许难以拉拢,但洪承畴、温体仁这二位或许应该能为己用,袁大海如此想道。


  正商议着派人到涿州去询问魏忠贤的意见时,韩爌的奏疏就到了。


  二人看完韩爌的推荐人选后,王体乾嘴巴一张,便吐了“留中”二字,袁大海则是紧接着跟了“不发”二字,说完之后,二人对视一眼,会心而笑。


  不过留中不发是可以,但不能拖太久,涿州距京城七十里,一来一回就是一百四十里,快马加鞭也要一天半的功夫才能接到魏忠贤的明确指示。况且你否了东林党的提名人选,东林党自然也会否决你的。任命吏部尚书和左都御史可不是矫诏能为的,因此袁大海和王体乾商量,他去找一找陈于廷,最好能说动此人推让尚书,把韩爌的计划打乱,为己方争取时间。


  王体乾想了想,认为可以,因为陈于廷这人虽然是东林党人,但却是个老油条,一向是属于墙头草的干活,与叶向高一样,对内廷的态度模拟两可,是个可以争取的人物。而且此人是出了名的大财主,据说家有百万钱财,仅是老家宜兴所圈占的良田便有万倾以上,家族所从事的生意更是多得数不清,别的不说,就这京城里属于他陈家的店铺怕就不下三十家,每日的进项那可真是如流水一般让人瞠目结舌。


  早前袁大海还是子颗番子时,便知道这陈财翁的大名,但仅知道这人是吏部的大官,家里有钱,现在听王体乾这么一说,不禁眼红起来,暗道眼皮底下竟然有个这么有钱的东林党,啧啧,不敲打敲打他,还真对不住自个。


  自己不是要整编东厂,拉拢人才嘛,干这些事得有银子撑着,于其和涂文辅的内慎库打交道,倒不如另寻他法,就在这京城开开源!

  说做便做,从司礼监出来后,袁大海立即叫随身番子传郭可纲带本部黑旗到陈府外面晃荡一圈,把气势先搞出来再说。


  搞什么气势?那还用说,当然是抄家的气势!天底下有钱人哪个不害怕手中有刀的?更何况还是蛮不讲理,无法无天的东厂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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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东林大财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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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东林大财主(中)

  好吧,奥运会让我更新变少了…牛牛的开幕式人性化是有,若是打分的话,我只能给他5.8,不及格。


  出现罂粟花时,骨头还以为牛牛在反省输出鸦片,为鸦片战争的罪恶感到内疚呢,没想却是为死于侵略战争的杀人凶手默哀,由此可见,大不列颠永远是丑陋的,约翰牛也永远是虚伪的。


  当然,我们不需要他的道歉,也不需要他们的反省,因为我们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英伦三岛将成为帝国皇冠上象征西方的明珠。


  ps:感谢霸世天皇这几天的打赏,恢复更新以来,君的行为让骨头深为感动。


  ……………


  人称“财翁”的陈于廷是个很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凡事都讲究个精益求精,特别是对衣食住行有着特殊的要求,特殊到完全可以用“挑剔”来形容他。因其是江南宜兴人,所以对于江南园林式的宅子便情有独钟。万历四十一年入京为官时,便花了巨资在城东修建了如今的府邸,园中假山树木都是不惜重金从苏杭运过来的。


  当然,钱财这种身外之物在陈财翁眼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他一向认为有钱并不能代表什么,只有将钱用到绝妙处,方才是会用钱的人,这会用钱的人才是真正的人上人。故而,对京里那帮借着外放盘剥地方的官员,他是向来看不起的,认为这些人就是些土包子,无论如何也不能与他有百年传承的陈家比的。


  新上任的尚书大人朱国祯屁股都没捂得热就收拾东西走人,这让陈于廷很是欣喜,因为原本这吏部尚书便应该是他这左侍郎来接任的,朱国祯纯属横插一脚,生生的坏了自己好事。现在可好,这家伙偷鸡不成赊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没事惹事结果得罪了皇上把自己给圈了进去。


  听说韩爌已经推荐自己为吏部尚书人选了,嘿,这老小子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想到自己即将成为新的吏部尚书,陈财翁这心情便是特别的舒坦,今日又是右侍郎蒋旭当值,便轻松的在家等待宫中的好消息,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叫管家陈五取来这几日的帐本供他查点。


  陈五很是熟练的打了一气算盘后,把数目准确的报了出来: “三家古玩店、两家金店、四家布行、六家粮店、再加上酒楼、茶叶铺子的进项,扣除支出后,总共是两万四千六百一十八两。老爷请过目!”


  陈于廷粗略翻了翻后,将帐本放下,对陈五点了点头:“嗯,还行,比起前两月来,这月赚得是少了些,不过现今是淡季,也不能太强求了。”


  陈五笑着道:“端午快到了,到时生意要好很多。”想起一事,忙道:“二爷来信说,他发现有个叫姓杜的穷秀才颇为好学,很是刻苦用功,文章做得很是不错,是个可以载培的好苗子。”


  “噢?姓杜的秀才?”


  陈于廷微一点头,点头道:“既然是个好苗子,那可得好生栽培了。你回封信给二爷,叫他不惜重金求名师,访高人,务必要对杜秀才认真教导,重点培养。”


  听了老爷的吩咐,陈五有些奇怪道:“老爷,小的就不明白了,为何老爷和二爷对那些穷秀才就那么好的,至于花费大笔银子栽培他们吗?”


  闻言,陈于廷白了他一眼,笑道:“你懂什么?我问你,要是某年某月某一天,这姓杜的秀才考中了进士,入朝为官,由一个穷书生变成了朝廷官员。你说他那时会感谢谁呢?”


  陈五想了想,脱口回道:“要是咱们陈家出银子供他求学,他学成后自然是感激咱们陈家了!因为要不是咱们陈家的银子,他能不能把这书念下去都是问题。吃水之人不忘挖井人,他若是不感激咱们陈家倒怪了。”


  “你倒也明白嘛。”


  听了陈五的话,陈于廷哈哈一笑,有些得意道:“其实老爷我怎么会平白无故去帮那些穷书生?你道老爷真的是银子多了没地方花吗?老爷为的就是那些穷书生有朝一日发达之后感激咱们陈家,说老爷是慧眼识人才!打心眼里感激老爷,感激我们陈家!怎么样,懂了吗?”


  陈五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有些疑惑道:“不过小的还是有些不明白,就算这些秀才考中了进士,当了官,可是就凭他们那点俸禄能报得了老爷什么恩?”


  “你看,该明白时你不明白,不明白时你倒是装明白!”


  陈于廷心情好,便难得为陈五解释起来:“你啊,样样好,就是有一样东西没有。”


  “什么?”陈五一怔:自己什么东西没有?

  陈于廷见他这样,忍不住呵呵一笑,说道:“你是没有那长远的眼光,我问你,老爷我差那点银子吗?”


  陈五本能的摇了摇头,身为管事,他当然知道自家老爷可是真正的家财万贯,那点银子放在别人眼里是重金,可放在他陈老爷眼里,却是牛身上的一根毛。


  陈五是自家人,陈于廷不认为有些话不能对他讲,以指轻磕桌子,又悠悠道:“老爷我之所以这些年一直栽培那些肯用功读书的穷秀才,那是为了咱陈家的长远打算!”


  为陈家的长远打算?陈五还是有些不明白,供那些穷书生求学和陈家长远有什么关系?

  见陈五还是迷迷糊糊,陈于廷索性把话说开,直道:“其实老爷花重金供这些读书人考功名,当然不是把银子打水漂,更不是要他们对老爷,对陈家心存感激这么简单。这考中功名当了官只是第一步,这第二步也是最要紧的一步则是要把这些读书人和咱们陈家拴到一起!让他们成为我陈家的人,如此,咱们陈家才能真真正正的长远下去,而不是三代之后便消没,你明白吗?”


  陈五却是摇了摇脑袋,不解道:“他们当了官,就是朝廷的人,怎么倒成为我陈家的人了?”


  陈于廷嘿嘿一笑:“咱陈家那么多房,哪房没个闺女?等到那帮穷秀才当了官之后,咱们便把陈家的闺女许给他为妻,这样他便是咱陈家的女婿,你说这天底下有女婿不帮着丈人家的吗?更何况他们这官还是咱陈家供出来的,他若是不帮着咱陈家,还能帮谁?只要他肯听咱们的话,这往后咱陈家和他们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你想想,有那么多当官的为咱们陈家办事,咱陈家不是更兴盛嘛!朝廷里不是老有人嚷着要到江南收咱们的税,可是每次他们一嚷,那反对的奏疏便如雪片似的飞到内阁,甚至连首辅都不赞成,你说,这中间的奥妙到底在哪里?”


  陈五隐隐有些想到了,兴奋道:“小的明白了,老爷莫不是在说那些反对的官都是咱们陈家供出来的?”旋即却是眉头一皱,有些怪怪道:“老爷,这样说来,这不就是以权谋私吗?”


  “什么以权谋私?胡说八道!老爷我可是读圣人书的,最是讲那气节,怎么能做那以权谋私的混帐事!”


  陈五的说法让陈于廷很是光火,这家伙怎么就不开窍的!恨铁不成钢的斥责他道:

  “老爷我做事向来就是冠冕堂皇,今天老爷心情好,不妨多点你两句,咱陈家为什么这么有钱,其根本就是咱们不要交税,要是朝廷要征咱们的税,咱们的日子便不会这么好过了。因此,我们必须要在朝廷里安插自己人,这样一旦碰上朝廷要征税之类的棘手事,咱们便可以叫那些跟咱们拴在一起的官员上书,叫皇上不要与民争利,蠲免江南工商业者税赋,以利万民……这万民是谁,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了!这下小的终于明白了!”


  陈五是真明白了,敢情老爷肯花重金供那些穷书生的目的便是为了要朝廷不收税。顿了顿,撇了撇嘴又道:“可万一…小的说的是万一,比如二爷说的那位杜秀才中进士后,却被外放成了个地方官呢?如此一来,他不在京城为官,怎么能上书帮衬咱们?”


  陈五的这个问题让陈于廷忍不住再次哈哈一笑:“要是外放就更好了,你别忘了,老爷我可是吏部左侍郎,过两日说不定就是吏部尚书,你说老爷我直接让姓杜的到咱江南去当个县令知府什么的,不是小事一桩嘛。本地父母官都是我陈家的人,朝廷的板子打得再重,你说真正能落下来的又能有几分?”


  听后,陈五一脸崇拜的看着陈于廷,打内心里感慨道:“小的真是有些佩服老爷了!”老爷就是老爷,这眼光可看得真长远,这手段也耍得真高明。


  “我告诉你,江南可不止咱们陈家一家在做这些事,而是有很多个陈家在做,当无数个陈家都在跟老爷做同样事情,供养出无数个杜秀才杜大人时,咱们这些人便是一伙的,要是外人敢跟咱们作对,咱们便一致的去打倒他,把他赶出朝廷,叫他永世不得翻身!”陈五的眼光让陈于廷很是受用,再加上在自家府上,这说话便没了把门的,一时有些得意忘形了。怎想,话音刚落,堂外就有人阴侧侧的问道:

  “陈大人说的这一伙,莫不就是东林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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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东林大财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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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东林大财主(下)

  “自有东林党立,三吴士绅,仰仗东南,纵横朝野,当真是无人比及!更没人敢说你们的不是,要是说了,便被你们定个邪党的帽子赶出朝廷!明里你们口口声声说一切皆为国家,皆为公理,可是私下里你们又干了什么?就拿陈大人你来说吧,试问你那万贯家财是怎么得来的?你那宜兴老家圈占的万倾良田又是怎么得来的?说你们这些党人富可敌国怕也不为过吧!”


  本来没这么大火气,现在却是真的火大,方才在外听时,袁大海便想冲进来狠揍这老王八蛋一顿,按住性子听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原先是师出无名,现在却是可以堂堂正正的来质询这位吏部侍郎了!


  声势极为骇人的明执长刀领着郭可纲等番子黑压压的便进了大堂,一边走,一边喝道:“敢问陈大人,损国之利而肥己之私益,这便是你们东林党人的报国理念吗?!”


  “你们是什么人?!”


  自己家中突然冲进来这么多拿刀拿剑的人,陈于廷当真是吓得心直哆嗦,望着横眉怒对自己的袁大海,慌得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五也吓得不知所措,本能的往老爷那里靠了靠,有心想叫家人来,却是发现连同门人在内的十几个下人早已被那些凶番子用刀砸着蹲在地上。


  “我们是什么人,陈大人难道没有眼睛吗!”


  袁大海怒哼一声,理也不理陈于廷,突然扭头看向他身边的陈五,沉着脸道:


  “你家老爷方才说得还是不够清楚,不妨本官再给你细细说一说吧。嗯,你家老爷刚才说朝廷征税的事,那本官就对你说说这征税的事!”不待陈五有所反应,便目中无人的往正椅上一坐,尔后便开口说了起来:

  “比如今年朝廷要向江南的商人们征收商税十万两,这些商人自然包括你家老爷,因为你家老爷府上可是江南出名的商贾世家!商人纳税天经地义,朝廷跟他们要税银无可厚非!可是朝廷的征税令下发后,当地县令杜大人一看,十万两太多了,要是尽数征了吧,怎么对得起供我考进士的陈老爷呢?干脆,就收一万两吧,这一万两还不能全都给朝廷,杜大人身为父母官肯定还要漂没一部分,也就是克扣,哟,也不对,世人皆知东林党人个个都是正人君子,哪里会做贪污的事哪!所以啊,您听明白了,他们那可不是不是贪污,是漂没!什么是漂没?就是银子没装进自己口袋里,而是暂时留在了地方衙门!明白了吗?”


  嘿嘿一笑,望着一脸发懵的陈五,袁大海又道:“你或许糊涂了,这么多银子收了却不上缴朝廷,那户部不追查吗?答案是不会的,因为户部的尚书、侍郎也都跟那杜县令一样,都是清一色的东林党人。他们啊,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一心一意地为江南富翁士绅们卖命,哪个想到朝廷的日子有多难,他们那是在挖咱大明王朝的墙角!在他们眼里,银子只能是自家的,绝不能是朝廷的,只能他们与民争利,朝廷却不行!”


  说到这里,袁大海突然侧过身子,冷冷的看了一眼陈于廷,阴阳怪气道:“陈大人,不知道本官这番理解却是对与不对呢?”


  “你…你是何人?”


  望着不请自来,明显不怀好意的袁大海,陈于廷的心七上八下,也是后悔不已,后悔不该《》些不该说的事,这下好了,让人拿了把柄,根本无从开口驳起。


  袁大海两手抱拳,冷冷的道:“本官锦衣卫指挥使行掌东厂掌刑千户袁大海!”


  “袁大海?!……”


  陈于廷倒抽一口凉气,他如何不知这袁大海是个无法无天的魏阉鹰犬,顿时脸色一变,暗道不好,这鹰犬此来必定不会有好事!

  饶是怕得厉害,却还是硬着头皮吱吱唔唔问道:“却…却不知…袁大人到我府上有何贵干?”


  “原是没有贵干的,现在嘛……”


  袁大海懒得跟他费话,豁的起身逼近他面前,冷冷道:“陈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这般搞法,久而久之,别人不急,皇上却是要急的。说句犯上的,咱大明这江山社稷是他们朱家的,要是任由你们不停的挖咱大明的墙角,把朝廷的银子变成自己的银子,长此下去,国库一文银子都拨不出来,你叫皇上是急还是不急呢?”


  “……”


  陈于廷没有话说,不知道袁大海打的什么主意。


  袁大海又道:“没有银子,将士们吃什么穿什么,又拿什么和女真、蒙古人打仗,没力气打仗,这边关自然就不保,边关不保,咱这大明的江山社稷又如何能保?到时兵火连天,荼毒的还不是我大明的百姓!要是咱大明亡了,你们这些人可以投降当奴才,摇身一变成为新主子前的宠臣,可咱们皇上却只能一死殉国!所以为了不亡国,为了大明能长治久安,皇上可不能看着你们这般胡搞!要不然这朝廷怎么运转?…可是内阁六部却是虚与委蛇,地方官阳奉阴违,朝廷一说征税,你们就拼命的阻挠,试问你们是何居心!依我看,怕你陈大人就是头一个想咱皇上殉国的好臣子吧!”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陈于廷气得一脸通红,又气又急的指着袁大海。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陈大人自己清楚!”袁大海突然目中杀机一掠,瞪了陈于廷一眼,吓得陈于廷忙往后退了几步。


  “本官记得神宗皇上在时,便知道你们这帮东林党不是好东西,所以他也懒得跟你们费事,直接派宦官充当税监,代表皇上前去收税,税额务必如数上缴,上缴之后也不归户部银库,直接归入皇帝本人的内府私库!而朝廷的一应开支从此却是全部从内府开支,不用国库一文银子,百姓们也是安居乐业,人人拍手称快,却唯独你们这帮人,成天骂神宗皇上与民争利,试问,这民究竟是普通百姓小贩还是你们这些人呢!”


  “我大明皇帝自小生下来便是在金子里长大的,锦衣玉食,应有尽有,怎么会像个没见过钱的守财奴,去与民争利?神宗皇上所做的一切只为给国家积累财富,以应付不测,因此,神宗皇上才是千古名君,绝不是任由你们谩骂的昏君!”


  袁大海不着头脑的一番话让陈于廷听得有些发晕,忍不住问道: “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你们东厂可是无事不登门的,说吧,来找老夫到底有什么事。若是老夫能办到的,自当为你们办,若是办不到的,还请不要为难老夫。老夫自问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哼!”


  “痛快!”


  袁大海一拍巴掌,哈哈笑了起来:“陈大人不愧是为官多年,人老成精,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本官也开门见山了。”若无其身的负手往旁边走了过去,随品飘落一句:

  “本官此来只要你办三件事。”


  陈于廷忙问:“哪三件?”


  袁大海扭头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这第一件便是请你上疏推让吏部尚书。”


  “什么!”陈于廷怔了一怔,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旋即眯了眯眼,又问:“第二件呢?”


  “请陈大人捐助我东厂白银五万两!”


  听了袁大海这狮子大开口的条件后,陈于廷怒的直咬牙,不露声色又问:“第三件呢?”


  “这第三件嘛…便是请陈大人日后能够响应我督公征收商税!”说完,袁大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陈于廷。


  “这三件事,恕难从命!”陈于廷没有多想,便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袁大海却是不恼,而是突然叹了口气,目光缓缓向外面的陈府下人看去,数秒之后,才将目光再次落在陈于廷身上:“这三件事,陈大人必须都答应,否则,说不得一桩家破人亡的惨剧便要在大人府上上演。”


  闻言,陈于廷大怒,破口喝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袁大海好像泼皮无赖般纵声狂笑起来,笑声在堂中来回顠荡,只让陈于廷有种窒息抓狂感。


  止住笑声,袁大海带着可怜般的望着陈于廷:“现在除了我的人,谁也不知道大人府上发生什么。只要我不说,外人哪个知道?就算他们知道又怎样?只要皇上不知道,又能拿我如何?”


  闻言,陈于廷突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脸色阴晴不定,怒气冲冲的目光在袁大海脸上来回扫视着。


  “陈大人心里或许会在想,若我是代表我家督公前来,肯定要与大人谈一番条件,因为哪有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的事。可是这回,陈大人却是千万不要这么想,因为本官是个粗人,我们粗人做事讲究个直来直去,绕不了那些弯子。我把话摞在这,若是陈大人不答应我的要求,那我便立马杀人。”


  袁大海的神情动作根本不似在恐吓,而是真的要杀人般,冷冷的将右手轻轻挥了挥,立时便有黑旗番子将刀拔了出来。在郭可纲的眼神示意下,几十个番子便要后院冲去,那里,有陈于廷的老婆孩子。


  “本官这人有个怪辟,那就是喜欢看杀人,特别喜欢当着别人的面杀掉他的老婆孩子,我想,陈大人应该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惨状的。这世上最悲伤的事还能有亲眼看着自己老婆孩子被杀的吗?”


  “只要大人答应这三件事,本官可保大人家宅平安,还能步步高升!怎么样,不知陈大人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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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六章 改换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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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六章 改换门面

  **裸的恐吓是陈大人为官四十年来头一次遇见的,望着对方咄咄逼人的气焰,陈于廷敢怒不敢言,心中的愤怒已近极点,堂堂吏部左侍郎竟然被东厂的番子如此威逼轻贱,实让他难以忍受。


  但是对方说要杀人,看他样子,不似虚张声势,想到此人接连做出残杀朝廷命官的恶行,陈于廷心下一个寒颤,他不能不为自己和家人考虑,谁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成为这个鹰犬刀下的冤魂。


  人就是这么回事,一向高高在上惯了,冷不丁碰上一群无法无天的亡命徒,这心里总是虚的。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便是这个道理。


  家大业大,顾虑便颇多,陈于廷宦海一生,本就是个官场老油条,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几经思虑之后,为了不做东厂刀下的枉死之鬼,他选择屈服。但是他同时也提出:

  “要本官答应也可,但是袁大人却须也答应本官一个条件!否则,本官宁死也不从!”


  屈服于袁大海淫威的同时,陈于廷也提出了一个条件,神情明显在告诉袁大海,若他不答应,那这事便没法谈,你要杀就尽管杀好了。


  将坏事变成好事,是陈于廷的拿手好戏,靠着这本事,为官四十年来,当真是一路坦途,波澜不惊。其实说白了,这便是投机取巧,说得难听些,就是根墙头草。王体乾说得不错,陈于廷这人是个可以争取的人物,谁能保证他的利益最大化,他便会果断的投向谁。所谓君子气节,正人风骨在他身上,实实在在是层皮,不过说到虚伪,陈于廷却不认为自己能够在东林党内排上名号,在他看来,比他虚伪的人多的是,只不过一直以来没有人戳破他们而已。一旦有人去扒他们这层皮,那一幕幕丑陋的画面便跃然而出了。


  自己舍了吏部尚书的肥缺,又被敲了五万两银子,再加上个很可能被江南士绅痛骂的征税附议,陈于廷明白,这一回自己可是亏大发了。因此,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弥补自己的损失,而这损失显然最好的办法便是从魏忠贤那里得到。
……

  “陈大人请说!”


  袁大海暗自高兴,陈于廷肯答应就好,他现在就是提出自己到街上裸跑一圈,这条件也是不皱眉头的便答应了。


  “你先出去。”


  陈于廷没有急着将自己的条件说出来,而是要管事陈五先出去,然后朝袁大海身后的番子们看了一眼。


  袁大海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是不想太多人知道,便挥手示意郭可纲他们下去。


  等屋内就剩他们二人后,陈于廷才缓缓的说道:“久闻魏公有上古贤翁之风,不知袁大人可否为本官引见一番?”


  “嗯?”


  陈于廷的这个要求让袁大海眼睛一亮,暗道此人果然上道,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利用自己为他搭上魏忠贤了。


  皇帝对东林党的态度,**星、左光斗、汪文言等人的入狱,叶向高、孙慎行、朱国祯、高攀龙等人的离去,这些都让陈于廷对东林党的未来感到忧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魏忠贤这人,只要天启皇帝在位一天,他必红火一天,除非新君即位,否则绝无崩塌可能。而魏不能倒,东林党就要陷入危局,慢慢吞下苦果。


  其实对魏忠贤,陈于廷可不像杨涟、左光斗、**星他们一样对之深恶痛绝,早在天启元年魏出任司礼秉笔、提督东厂时,他就和**星说过,魏在内廷根基尚浅,王安余党尚众,若能得我党支持,则魏必感恩涕零,两方合作与当初王安在时一样,何乐而不为?

  无奈**星脱口便拒绝,其后杨涟他们像是吃错药似的愣是把一心要攀东林党的魏忠贤给生生的逼到死敌的对立面,这才有了今日东林党的步步为艰。


  可以说陈于廷是魏忠贤崛起的见证人,他也早有心想和魏忠贤搭上线,然而自己是老牌东林党人,与魏忠贤又素昧平生,从无交道,再加上一直以为魏也是屡屡险象环生,好几次差点载在杨涟他们手中,所以他便也抱着再看看的念头。


  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做一个决择了,否则,纵使能够全身而退,但偌大家业只怕会有所损及。


  …………


  “此事好办,只不过…”


  袁大海也没急着就答应陈于廷,而是对他先卖了个关子,轻声一笑道:“我家督公一直知你是东林党人,若此番我冒然替你引见,怕督公会起疑…不过,这世上没有翻不过的火焰山?却是要看陈大人自己了,嘿嘿。”话说了一半,留了一

  脸上的怪笑却是明白无误得很——只要有好处,这事便不难办。


  陈于廷听出袁大海的弦外之音,明白他是在索要好处。已经亏大发了,还在乎这小小的好处,当下便许诺说:“只要袁大人能相助此事,事后本官必有重谢!” 说完便朝外面的陈五叫了声:


  “把那件釉里红赶珠龙纹碗取来!另外,再到帐房取五万两银票来!”


  “老爷,这…”陈五舌头一吐,好家伙,这回老爷可是亏大了。


  陈于廷朝他一瞪:“这什么这,还不快去!”


  “是,老爷!”


  陈五不敢再说,忙赶紧去取东西,郭可纲一挥手,两个番子后脚便跟着他一起去了。


  东西取来后,陈于廷先是把那龙纹碗递到袁大海面前的桌上,说道:

  “这是件永乐年间的官窑瓷器,虽说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但也值得几千两银子,还请袁大人笑纳!”尔后将一叠银票又放到桌上:“此是汇通银号的五万两现银票号,也请袁大人一同收下!”


  “啊,好好,陈大人如此急公好义,倒是让本官有些惭愧了。本官谨代表我东厂上下谢过陈大人这番好意!”袁大海说着,便将银票揣进怀中,那碗也是交到了郭可纲手中。


  笑嘻嘻收下了礼物后,袁大海又装模作样的仔细端详了一番陈于廷,然后大声赞道:“呀!没想到陈大人还是一幅好骨相,嗯,此乃人中极品之相,照这面相来观,陈大人怕是有拜相之望!”


  “承袁大人吉言了。”陈于廷才不会把这话当真,他轻咳一声,便迫不及待的问袁大海:“不知袁大人何时替我引见魏公公?”


  “好说!”


  袁大海胸有成竹的一拍胸脯,道:“这事你就宽一百个心吧。魏公公明日就回京师了,等晚间我便领你去见。我预先给你垫个话儿,这便算是给你打了前站。另外,嗯,我再教你个主意,魏公公喜欢宝马,若是大人家中有宝马的话,不妨献出一匹,如此,只怕魏公公那边就更好说了。”


  “多谢袁大人提点!”


  魏忠贤喜欢宝马?陈于廷豁然开朗,忙向袁大海道谢。


  “不知大人何时上疏推让?”袁大海不忘问正事。


  陈于廷低头想了想,抬首道:“明白我便上疏,袁大人放心,本官既已答应你,便不会反悔。”


  “如此,我就多谢陈大人了,督公那边,也请陈大人放心,我家督公绝对不会亏待大人的。时候不早了,就不打扰大人了,本官这就告辞!”


  陈于廷点头道:“慢走,不送!”


  待袁大海领着番子们前脚刚走,陈于廷便带着家人直奔了骡马市,功夫不大,他便选中了一匹叫“玉面龙驹”的骏马,马主人要价一万两,陈于廷二话没说,扔下张银票牵着马就走了。回来后,又在自己心爱的宝贝中挑出一条夔龙脂玉带和一件五色倭缎蟒衣,叫下人包好后,便回书房写了封辞让吏部尚书的奏疏,尔后便只等着袁大海派人来传话。


  东厂的人闯了吏部侍郎、东林大财翁的府上,这事自然不可能瞒得住,恭子厂那么多权贵家,东林官员的宅子也不少,事情很快便传开了。


  最先闻讯赶到的是陈于廷的同僚——吏部右侍郎蒋旭,此人是前尚书**星的铁杆亲信,听闻陈家被东厂的人给围了后,他便急坏了,亲自跑到兵部求尚书赵彦快派人去救。


  赵彦是兵部尚书不假,可他没有调兵权,京城三大营的禁兵他不可能调得动,再说谁也不知道东厂的人到陈家是干什么,冒冒然调兵去救人,反而是下策。斟酌一番后,赵彦叫蒋旭到内阁请韩爌手书,命令五城兵马司派人一查。


  这一来一回时间便耽误了,等蒋旭领着五城兵部司的人赶到陈家时,东厂的人早就走了。问陈于廷出什么事了,陈于廷也不说,只说有些小误会,没有什么大事。


  对此,蒋旭自然不信,但陈于廷不说,他又无从得知,还好,人没事就行,问多了也不好,便也打道回府了。


  稍后又有东林党官员前来陈府打探消息,得到的也是和蒋旭差不多的说法,没人知道东厂大张旗鼓的到陈家是干什么,有心人隐约察觉此事应该和内阁推荐陈于廷接任吏部尚书有关,但东厂来得快,去得也快,陈家并没有出事,故此虽有疑心,但没有实证,谁也无法上疏攻击东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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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七章 罢了杨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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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七章 罢了杨涟

  故事的情节发展适当的调快下节奏,在保持原本历史大步骤的前提下,尽量紧凑发展,毕竟,对东林党的斗争只是主角东厂帝国的一个前奏。而且考虑到小说的娱乐性,太多对于真实历史的描写容易让你们产生疲劳感。


  …………


  杨涟是有自知之明的,对于韩爌提名自己为总宪,他可是一点希望也不抱的,因为前几日朝会上叶向高提名自己为总宪时,皇上可是当廷就给驳了。从皇上对自己的态度来看,杨涟已经是绝了出任总宪的念头。


  高攀龙的离去让杨涟倍受打击,但他天生就是一个不服输或者说不愿意面对现实的人,他决定起草一篇新的奏疏,这次不再是直接针对魏忠贤,而是改为针对司礼监凌驾内阁之上,剥夺内阁拟旨权利进行弹劾,进而先压制住内廷,从而削弱魏忠贤对朝政左右的能力。


  在杨涟心中,他一直坚信,魏忠贤是大明的祸害,只要他在一天,朝堂里就肯定会污烟障气,同时,他也深信自己代表的就是天下人心所望的公理与正义!因此,只要能削弱司礼监的权力,便是对魏忠贤的重大打击。


  为了能够让皇上相信自己,采绝果断措施打压内廷,杨涟在疏中如此写道:数月之间,中旨屡见叠出,问之阁臣,阁臣不知也!听闻内廷魏忠贤曾在人前大言不惭说“内阁不知何妨也!”如今,上谕动不动就给大臣扣上“结党乱国”的罪名,不知党人有何负于国?


  所谓党人结社这项罪名只不过是奸人用来欺骗皇上而扫清善类的借口罢了。臣冒死上言乞请皇上,把票拟之权还于内阁,把黜降之权还给六部,把弹劾之权还给科道。圣上即使宽免魏忠贤不死,也应严加戒谕,令其小心谨慎,勿待人操刀,自取罪殃。


  杨涟这份奏疏写好之后,恰逢去打探陈于廷消息的胡良机回来,便将奏疏给他看了,胡良机看后,立表赞同,愤慨地说道:“杨公早该振作起来,前番一击不中,给了魏阉喘气之机,短短几日,我东林接连去了几位重臣,再这样下去,朝中便再无我东林立足之地!杨公尽管将这疏递进宫去,我这便也写一封,叫院内同僚们都上表,这回,无论如何也要好好的和内廷斗一斗!让他们知道,我东林党绝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


  说做便做,当下,胡良机便就着杨涟的书案写了份《劾魏忠贤及魏广微三十二斩罪》,准备明日与杨涟这份奏疏一起送上。


  胡良机同时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当天他便将已把妻儿老小送回原籍安徽桐城,然而他没有料到,家中的下人夏三却“不小心”的在书房里看到了他的这份奏疏,然后又不小心的给泄漏了出去。


  获悉杨涟和胡良机他们又要上疏的情报后,负责科道这一块的番子掌班是前二档头张文元的嫡系杜老五,靠山已倒的他明智的决定立即将这个重要情报禀告给厂公新贵袁大海,袁大海得知后立即进宫向王体乾汇报。


  在司礼监中,袁大海与王体乾暗中做了一番谋划,准备蓄意寻找借口,趁着陈于廷倒戈的难得机会,顺势把杨涟和胡良机、魏大中那帮东林党的御史们给革职掉,在都察院来个大清洗。


  就在这时,天启再次下旨,叫内阁尽快把会推吏部尚书与总宪人选报上来。


  陈于廷已经决定上疏推让,王体乾自然不可能再把事情压下,他便将韩爌的推荐名单报到了天启那。


  天启看后,对内阁的推荐人选十分不满,言语中对杨涟的态度一如那日朝会,对陈于廷的出任却是可有可无。


  等王体乾再将陈于廷的推让疏给递上后,天启立即就发话了,叫内阁重新推举。


  韩爌得知皇帝不同意陈于廷与杨涟的任命后,不禁再次发愁起来,也顾不得找来陈于廷问问他为什么要上疏推让,急忙就找来吏部相关人员,都察院的佥都御史王图、曹于卞等人,经过协商,再次列了个候选名单出来,这次,名单上是三个人,分别是乔允升、冯从吾、汪应蛟三人。


  乔允升、冯从吾、汪应蛟这三人原先都曾担任过部院大臣,且又是东林党人,颇有声望。乔允升时任礼部右侍郎,冯从吾则是做过工部尚书的,汪应蛟则是南京吏部侍郎。这三人无论是资历还是党内的影响力,都要比陈于廷要强些,与杨涟却是无法并提的,但无奈,杨涟如今逆在圣心,要捧他上来已是不可能。


  四月十五日,会推三人的名单送进宫中,又是袁大海第一个反对,他对刚从涿州回来的魏忠贤说绝不能前门刚走了虎,后门又进来狼!这会收拾的是在京东林党人,南京那边千万不能掺和进来,否则南北闹起来,事情不好收场。


  魏忠贤深以为然,吩咐李永贞道:“你去面奏皇上,就说这乔冯汪三个人都与杨涟是一党,必是杨涟在幕后策划,据说魏大中、胡良机等东林党人也参加了讨论,可这落款的职名却隐去了杨涟,实属居心叵测!”又对王体乾如此安排道:

  “王公去和夫人说说,叫夫人无论如何劝动皇上,这回一定要罢了杨涟、魏大中、胡良机三个人的官,尤其是杨涟,绝不能容他御殿上疏!”


  奉圣夫人客印月一出马,本就对朱国祯包庇魏大中、夏嘉遇,后又以辞职要挟不满的天启,顿时对东林党人更加没有好脸色了。尤其是对杨涟,更增添了几分痛恨,他命令王体乾拟旨,立即将杨涟、胡良机、魏大中三人革职为民。


  圣旨这回没有让魏广徽拟,而是由袁大海毛遂自荐,亲自操刀就在司礼监给写了出来,袁的文言功底不强,圣旨中可谓是文白相结,大意是吏部、都察院久为党人所占,此次会推仍是拟用私人,而杨涟、魏大中、胡良机等钳制众人,抗旨徇私。


  又闻杨涟与高攀龙前在陈九畴一事上,相互勾结,不秉公办事,公然欺朕,真老奸巨猾顽钝无耻。杨魏恣肆欺瞒,大不敬无人臣礼,俱革了职为民!


  这圣旨可以说是相当的无耻,颠倒黑白的有些过了份,陈九畴和谢应祥他们的事是魏广徽和朱国祯较劲的后果,而推出乔允升和冯从吾他们是韩爌做的决定,里外都和杨涟没有关系,但圣旨却把所有的过错和罪名全推在了杨涟身上,说袁大海无耻透顶也不为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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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八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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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八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一)


  **星下狱、朱国祯滚蛋;左光斗下狱、高攀龙辞职;这回是杨涟、魏大中、胡良机直接被下旨削职为民,再加上叶向高、孙慎行的离去,可以说,吏部、都察院已经是署内一空,余下的人都不足以撑起台面。东林党的半边天已经彻底垮了。


  垮台来的是那么的快,那么的莫名其妙,又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从魏忠贤大旗一树广揽三党英才开时,东林党的失败便是注定的。而杨涟孤注一掷的上疏往死里弹劾魏忠贤则是多米诺骨牌崩溃的前奏,也是东林党悲歌的序曲。


  一夜之间,仿佛世间全变了,一切都变得让人无从适应。


  圣旨下发后,韩爌怒火中烧,行使了他内阁首辅应有的权利——封还!

  可是这道圣旨却依旧出宫了,魏忠贤、袁大海他们行使的是皇帝的权利——中旨!

  当圣旨不再经过内阁时,韩爌这个首辅便变得可有可无了。


  ……………….

  杨涟被削职为民,拍手称快者有之,如魏广微、崔呈秀及浙党徐大化等人;黯然神伤者有之,如缪昌期、李应升、曹于卞等东林党人。


  缪昌期更是特意前往杨涟、魏大中、胡良机家去安慰他们,说起来,他的老师叶向高是自请离职,朱国祯和高攀龙也是同样如此,所以对于他们的离去,缪昌期并不觉得悲伤,心中倒还坦然,只是对杨魏胡三人的被免职,他心中是愤愤不平的!就如一口郁气憋在心中,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为了让三人心里好受些,缪昌期特意请他们去南城的松竹庵,凭吊前朝因反对奸臣严嵩而遇难的杨继盛。


  杨涟本不想去,奈何缪昌期一意相请,胡良机和魏大中也都说该去凭跺先烈,无奈之下,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松竹庵是杨继盛的故居,地点在顺城门外的校场口。杨继盛号椒山,嘉靖年间的兵部员外郎,他曾上疏弹劾奸相严嵩十大罪状。起草劾疏时,夫人张氏劝说道,那严嵩威焰熏天,老爷是老虎头上搔痒,无补国家。


  杨继盛回答说:“本官绝不愿与这奸贼同朝共事,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杨入狱三载,五刑俱尝,他深夜疼醒后,把瓷碗摔在地上,然后拾起碎瓷片,亲手用瓷片挖去身上的腐肉与相连的筋络。在刑部大狱,他曾赋诗《小雪》,中有“四海寻家何处是,此身死亡更无求”二句。后被杀害于菜市口,年仅三十九岁。死后被尊奉为京城的城隍爷,即百姓的保护神,庵中常年香火不断。
……

  缪昌期清楚的记得,去年十二月,首辅叶向高曾上疏皇帝,称“杨继盛享世宗皇帝第一忠臣,应予恩典”,随即,天启皇帝便下旨:杨继盛先朝忠臣,已经赐谥立祠,准补给全葬。


  回忆起这件事,缪昌期总觉得有点匪夷所思,杨继盛弹劾严嵩遇害,天启皇帝称他为“忠臣”,可杨涟上疏参劾魏忠贤,反倒被斥为“哪里有忠爱之心?”,真不知这位皇上生就一副什么心肠?

  今日庵内游人不多,走在鹅卵石铺就的甬道上,缪昌期问杨涟:“大洪、你还记得椒山先生临刑前赋的那首诗吗?”


  杨涟脱口而出便道:“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生平未报恩,留作忠魂补。”吟罢,却见胡良机仰天长叹一声。


  杨涟清楚胡良机这是在为自己那篇声讨司礼监的檄文夭折而抱撼不已,便劝道:“留得青山在,还会有机会的。近来我明白了一条,除君侧仅靠几篇奏疏,很难成功。我真想学那英宗时大将樊忠,用一把铁锤,生生将大明第一奸阉王振脑壳击碎。要是我,就换一把剑,一剑砍下魏阉的头颅!”


  “好,此乃真壮士也!”


  缪昌期笑了,杨涟这番话真是十分对他的脾气。半开玩笑的说了句:“可惜了!依杨公的身板、嗓门、脾气、秉性,倒真像个习武的!未能做成那樊忠大将军,当真是叫人遗憾。”


  胡良机好像在想什么,闻言,开口道:“杨公、缪公,我们上疏就像告状,向父母告坏孩子的状,而父母偏偏又是昏庸偏心的,结果我们这些好孩子总是吃亏挨板子,看来大家该变一变斗争的方式了!”


  “是啊,早就该变一变了。”缪昌期长叹一声。


  四人都有些失落,一起走进了景贤堂,来到了杨继盛塑像前,先是朝杨公像焚香敬拜了一番,然后又抬眼细看了一下两旁的对联,上联是“不与炎黄同一辈”,下联是“独留清白永千年” 。


  杨涟触景生情,对缪魏胡三人说:“日后我若被魏忠贤害死,诸君可在我遗像前,也写上一副对联,上联是‘不与魏阉同一朝’,下联是‘要同先烈共三生!”


  闻言,众人顿时沉默,俱是心痛不已,心痛之余,对杨涟更是暗生敬佩之意,皆道杨涟杨大洪果不愧为东林铁汉子!


  出了景贤堂,穿过月亮门进了西院,沿着走廊,来到了位于后花园西边的“谏草亭”。


  传说这个八角亭,便是杨椒山先生起草劾严嵩书稿之处。四个人登上亭子,看到石壁上有先生手书的联语:“铁肩担道义,棘手著文章”,字写得雄劲有力,那是先生就义那一年写得。此外,石壁上还刻有先生手书的遗嘱,四个人读毕遗嘱,不由得为先生舍生取义的壮怀而动容。


  到这会,杨涟已是没有什么游兴,便对缪昌期说要回家收拾行李,京中他已经不想在呆,明日便走。缪昌期不便留他,好言安慰他几句,说皇上必是一时错念,大洪不必神伤,说不得过几日便有好事传来也未可知。当年大洪不是也有过归退之时嘛。


  好事何时传来,天知道,地知道,我杨大洪可不知道。杨涟强打笑颜,点了点头,与魏大中他们作别便回了家。


  次日,杨涟启程回籍,都察院的一帮御史准备到都门送行,当中便有李应升。李应升的大哥却劝阻他道:“你还是不送得好!最近外面风声紧,咱家附近常有东厂番子转悠,必是来监视你的。眼下外面纷纷传言,说杨副宪的奏疏是你起草的,还有韩阁老为赵高两位大人求情的事儿,阉党也怀疑是你在背后策划,何苦再去惹事?”


  李应升一听,不由瞪了大哥一眼,大声喝道:“忠臣被放逐,怎能不送?”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他大哥长嘘短叹,哀叹自家祸事要不远了。


  杨涟要走,袁大海知道,魏忠贤也知道,魏忠贤的本意是既然杨涟已经被罢免,威胁不到自己,不如就让他回乡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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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九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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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九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二)

  一听魏忠贤竟然没打算要杨涟死,袁大海愣了下,遂既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千岁要知道,这星星之火是可以燎原的,皇上现在让杨涟走,可是谁又敢保证他不会再让杨涟回来呢?千岁别忘了,早前杨涟可是用过这招以退为进的。千岁这会放过杨涟,外人看在眼里,却不会说千岁心慈,他们只道千岁不敢动杨涟。若杨涟一去不复返也就罢了,若是有朝一日他重新出山,那时,他会放过千岁吗?”


  “这个…”


  袁大海的话让魏忠贤犹豫起来,朝王体乾、李永贞他们看了眼,问道:“你们怎么说?”


  王体乾没有多想,点头说道:“我以为大海说得有道理,若是就这般放杨涟走,无疑放虎归山。”


  “趁他病,要他命!”梁栋厉声说了句。


  李永贞也道:“东林之中,也就这个杨涟最是难对付,也是骨头最硬,和千岁向来不对付,若是能一了百了,倒不失是个好法子。”


  “既然你们都认为要除去杨涟,那咱家也不多说。”


  一众手下都说要杀,魏忠贤自然也不再犹豫,朝袁大海看去,吩咐道:“杨涟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须给咱家做得好看些,万不能叫外间说咱家的是非。等这事完了后,咱家便给你主持婚事,呵呵。”


  袁大海重一点头:“千岁放心!”起身便往外走去。


  到了宫城那,便见张国富候在那,上前便问:“杨涟走的哪条路?”


  “回大人,杨涟走的是陆路!”张国富很肯定,因为文书房早就收到番子们的密报,杨涟的一举一动可以说完全在东厂的掌握之中。


  “陆路?”袁大海鼻子一抽,咧嘴一笑,快步朝前走去。回到东厂,便带了李庆的丙队黑旗出城而去。


  …………….

  缪昌期请杨涟、魏大中、胡良机三人前往南城凭吊杨继盛的事情很快也被东厂侦听,袁大海不在时,文书房的事务是由张国富打理,张国富按袁大海吩咐,除每日情报一份快马送于他,另一份则送进宫给三档头刘应坤、四档头李朝钦。


  袁大海本就是刘应坤和李朝钦发掘出来的,因此对他的态度与孟忠、张文元大不同,对其在东厂的所做所为并不干涉,而东厂管事太监金良辅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成了一个“缩头人”,但凡厂务之时,大都说“你们且去请示袁千户,他说成,咱家这边就成。”


  如此,袁大海的文书房自然成了东厂实际的运转中心,刘应坤和李朝钦收到文书房密报的缪昌期之事后,当即便转呈给了魏忠紧。


  魏忠贤自然十分恼火,在司礼监里跳脚大骂:“这姓缪的简直不是个东西!请他给咱家墓碑题字,他说从不给宦官写碑文;杨涟劾我二十四大罪疏,都说是他拟稿;如今又是他请杨涟到南城去凭吊杨继盛,这鬼心眼能瞒得过咱家!哼,肯定没少骂我?前一阵就听说有人要推举缪做翰林院掌院,那还了得!这岂不是成心跟我对着干?他道还是叶老儿在时,由得他胡作非为不成?”


  梁栋见魏忠贤火大,便提议道:“干脆,找个说辞,把这姓缪的也一块儿轰回原籍,省得在京城生事?”


  “好,正应如此!树倒猢狲散,咱家倒要看东林党现在连根都没了,这帮猴子散不散!”


  魏忠贤打定主意,便派梁栋去内阁,对顾秉谦、魏广微说了一句“听说缪昌期和杨涟他们走得很近,不如也放他去吧,让他去做杨涟的同路人,成全他。”


  顾秉谦、魏广徽如何听不出这话是什么意思,二话不说便说这事好解决。正好新进文书冯铨在,都知道他写得一手好文章,便瞒着韩爌叫冯铨给拟了道圣旨交梁栋带回批红,尔后直接派太监到翰林院给宣了旨,命缪昌期“闲住”。


  闲住是什么?还不就是解职!


  缪昌期接旨之后,胡子气得都翘了起来,等宣旨太监走后,便气鼓鼓的回了家,叫家人收拾行囊,带着妻小,便回了家乡——江阴。
……

  此时,内阁中仅有首辅韩爌还在苦撑,而魏广微一心要取而代之,他第一步是想分韩爌的拟票之权,为此他请魏忠贤传“特谕”实施。


  魏忠贤于是传旨先是指责韩爌在高攀龙辞官一事上“票拟失当”,接着指桑骂槐,借斥责魏广微“不可吃饭不做事”而逼韩爌辞职。


  韩爌见大势已去,自己孤掌难鸣,便也上疏请辞。此刻,天启正忙于修建嘉乐殿。宫中原有乾佑阁,天启二年遭毁,天启便提出在乾佑阁原址上建嘉乐殿。他亲自设计并监工,有时干脆脱下皇袍,亲自充当工匠。当魏忠贤、王体乾来工地请示他时,他还是那句老话“朕知道了,你们看着办就是了!”


  魏王二人很快拟出了一道圣旨,说韩爌既是顾命大臣,理应奉公尽职,如今在辞疏上居然归罪圣上?今满怀怨恨求去,可兼程回籍。


  内阁原先的次辅是朱国祯,他是继孙慎行补上的,不过这会也已走人。阁中便只剩三人,顾魏是阉党,如何会替韩爌说话?倒是兵部尚书赵彦、户部尚书邹元标、工部尚书冯从吾等人上疏抗争说,应照前首辅叶向高的先例,在待遇上给予“优礼”。


  优礼?呸!


  魏忠贤坚决反对,对霍维华、石畏三他们说“韩爌是东林党,没少干坏事,没清算他,就够便宜他了!”


  东林党今年当真是流年不利,杨涟他们刚走才一天,工部尚九天文学开一面,加封“少傅”,荫子一人,赐银币,差官护送。魏对外扬言说,此老头儿也是邪人,却不作恶事,所以对他“优礼”。


  …………


  杨涟走得是陆路,一路与胡良机同行到涿州,二人便在涿州分手,杨涟回湖北应山,胡良机赴安徽桐城。下马后,杨涟与胡良机手拉手,互相注视良久,方才惜别。


  杨涟与胡良机分手后,便从书箱里取出两封书信,交给家人,吩咐道:“离此不远是定兴县江村,你骑马快行,把一封信呈送给江村鹿太公;距离江村二十五里是容城,另一封信你呈送给城北的孙奇逢孙孝廉,速去速归。”


  家人见老爷神态既是郑重又是着急,知道这两封书信事干重大,便接过信飞马走了。


  杨涟如何肯甘心就此从朝廷退出,这两封书信是他的最后的杀手锏,只要此策奏效,怕魏忠贤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望着家人快马远去的背影,杨涟的脸上终于难得的露出笑容,其妻见了,颇为奇怪,便问道:“夫君使他送信于何人?”


  “妇人家,知道这些做什么?”杨涟不满的看了眼妻子,旋即挥了挥手,打马朝前奔去。车夫见了,忙也赶着马车载着杨妻跟上。
……

  鹿太公即鹿正,其子鹿善继,眼下正在山海关孙承宗帐下赞化军事;而孙奇逢与鹿善继是莫逆之交,也是杨涟的好友,当年移宫时曾为杨涟出谋划策过。


  杨涟给二人信的内容大致相仿,大意是说目前朝局危殆,贤臣被魏阉斥退一空,宛如前朝刘瑾再现;鹿孙二君道义之雅,须有一人,亲到关门,叩见孙阁部,求其设法拯救社稷。


  孙奇逢读信后,忙赶到鹿太公庄上,与太公商议。孙是万历二十八年举人,人称夏峰先生,如今四十一岁,行侠仗义广有谋略,他对太公说:


  “杨公一片爱国热肠,令孙某钦佩,我因公务在身不便前往,特让舍弟奇彦拿着我的亲笔信前去。”


  鹿太公慨然说:“老夫义不容辞,明日便可与舍弟动身!”
……

  鹿太公与孙奇彦经过数日的跋涉,来到天下第一关——山海关。鹿善继见父亲从天而降,颇感意外,当知晓了他二人的来意后,忙禀报了大学士兵部尚书孙承宗。


  孙承宗打开夏峰先生的书信,见上面写道“杨魏诸君子,清风亮节,必不会染指而庇护罪人,无须质疑。目前朝廷善类功臣横遭奇冤,令人扼腕。奸阉盗柄,社稷诚危,为国家清君侧。阁下岂无意乎?”


  孙承宗素与邹元标、**星、高攀龙等诸君子交善,两年前自请督师驻守山海关后,便密切关注着朝中的一举一动。当他读了杨涟劾奏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疏后,情不自禁对鹿善继说过“大心杨副宪,抗志万言书”,对杨涟的行为颇为赞叹。


  今日读了孙奇逢的信,他才知皇上一月内驱逐了五位重臣,而魏忠贤已窃夺了内外大权,他深深陷入了忧虑之中。


  他先让鹿善继陪同太公和孙奇彦,去游玩入海石城——老龙头,晚间他准备再和鹿善继商量此事。
……

  袁大海自出京后便跟着杨涟的路线一路前行,但他并没有立即逮捕杨涟,而是转而派人跟着杨涟的家人看他去干什么。当他得知有鹿孙二人在看完杨涟的书信后往山海关而去后,便改变了主意,让李庆带人继续监视杨涟后,自己则带着几名番子便衣也去了山海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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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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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三)

  夜已经很深了,督师府的军议房里仍亮着灯,灯下,是孙承宗和他的参赞鹿善继,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杨涟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是要本督师替他上书铲除魏阉,却不知明之以为我是否该如他所愿?”孙承宗直截了当的问鹿善继,明之是鹿善继的表字。


  鹿善继低头想了想,抬头说道:“朝中皆知督师是东林党人,要是督师不出面,怕党内上下对督师要有不满。而且…城门失火,必会殃及池鱼,若是东林不保,督师又何以自保?”


  “嗯。”


  孙承宗赞许的看了一眼鹿善继,一个“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再好不过分析了他现在所处的环境。


  “那照你说,我当如何出面才为上策?”孙承宗有意要考量考量鹿善继。


  鹿善继微一沉吟,开口说道:“下官以为督师应当立即上疏皇上,将魏忠贤的真面目告诉皇上!只要督师上疏,这事必能成功!”


  孙承宗没有点头,而是反问他:“你何以认为只要我上疏,就一定能够除掉魏忠贤呢?”


  鹿善继毫不犹豫道:“督师是皇上的老师,皇上对您的话一向是言听计从的,只要督师上疏,皇上便会疏远魏阉,此毫无疑问。”


  闻言,孙承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今非昔比了…我离京三年,此期间魏忠贤巧言令色,已成为皇上身边第一要紧之人,恐怕我的话也不那么灵了!再说咱们的奏疏皇上也未必能看到?所以这上疏一策不是不太妥当,要是皇上真的看不到我的奏疏,只怕就打草惊蛇了,届时魏忠贤必定对我心生警惕,再要有所动作怕就难了。”


  听了孙承宗所说,鹿善继也不禁眉头皱了一下,旋即又道:“若上疏不能到达皇上手中,那督师只能采用面君一策了!”


  “面君?”


  孙承宗喃喃重复一声,豁然开朗,欣然赞道:“此计甚好!皇上生日是五月初四,我便以祝寿的名义进京面君,向皇上陈说利害。”


  鹿善继听后,却是饶有深意的看向孙承宗:“督师准备就这么空手去?”


  “当然不能空手去,皇上生日,我总是要备些礼物的。”孙承宗笑了笑。


  鹿善继见孙承宗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忙急道:“下官不是说这个,下官是说督师是准备一个人进京,不带些人吗?”


  “带些人进京?.……”孙承宗怔了怔,脸色大变,失声道:“你是说带兵进京?”


  “是!”鹿善继重一点头,斩钉截铁道:“必要之时,下官以为督师可以取清君侧而行之!”


  孙承宗心中一突,盯着鹿善继久久没有说话。半响,方起身说道:

  “我正准备去蓟州、昌平检阅防务,那里离京城只有几十里。你明日与我同去。”


  蓟州、昌平?鹿善继眼前一亮,大声应道:“是,督师!”


  孙承宗没有就此事再说什么,而是又问起鹿善继另一件事: “有周淮安的下落了吗?”


  鹿善继摇了摇头:“还没有收到消息。”


  唉.……

  孙承宗叹口气,对鹿说道:“务必要联系上他,有他在,我便能放心进京了。”稍顿,又吩咐鹿善继:“你修书一封与袁崇焕,告诉他,今年后金区内又是饥荒,老奴很可能在入秋之后率兵来犯,要他务必加强宁远的城防,另外,锦州城的修建要快,最迟明年一定要筑城,否则,只怕来不及了。”
……

  “禀大人,属下持大人的腰牌调阅山海卫相关人员,据他们报称,孙承宗明日将率精骑三千检阅蓟州、昌平二地防务!”


  “蓟州、昌平?”


  这两个地名让袁大海眉头深锁,他知道,这两处是北京的门户,距离京城只有几十里,要是孙承宗真敢带兵进京清君侧的话,那精骑不过一日之间就能冲到北京城下。要是魏忠贤不作提防,那无疑就会被孙承宗给真的清掉了。


  不过孙承宗真有这个胆量?

  袁大海不相信孙承宗真敢率兵进京,因为后世史书虽有过孙承宗领兵五千准备清君侧,杀魏忠贤的举动,但最终还是没有落实。


  “清君侧”要有着其法理上的合理性,魏忠贤直到现在对东林党的斗争都是光明正大的行使皇权(虽有矫诏,但根本不能排除天启本人也是有意要敲打东林党的。袁大海一直相信,天启不傻,在他那年轻英俊及稍显稚嫩的脸蛋背后,隐藏着的是一颗无比睿智的心!),要是孙承宗真敢带兵进京,那便等同于造反,试问,他孙老师真的敢下这个和自己学生对着干的心?

  不可能,绝无可能!


  最大的可能就是孙承宗在虚晃一枪,说他在虚张声势恐怕要更切实些。


  其实对孙承宗,袁大海也说不清自己对他的感观到底是好还是坏。从他来到山海关后,他便一直在悄悄的观察这座天下第一雄关。不知道为什么,在通过自己的实地观察和安插在山海卫的锦衣卫及东厂番子的详细禀报后,他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或许孙承宗的守辽之策犯了一个错误。
……

  天启二年广宁大战后,熊廷弼提出“坚壁清野”之策,即放弃关外所有土地,率领全军退入山海关固守。这个决策虽然有失地充民之嫌,而且饱受世人非议,但从战略角度看,袁大海却认为这是非常正确的。


  当然,这个非常正确是袁大海刚刚认为的,在他没有实地查看过山海关之前,他也一直认为熊廷弼做了个大蠢事,平空送给后金那么广阔的一片土地,堪称是大明的千古罪人。


  然而,他现在不这么看了,除了实地察看过山海关,知道这座雄关不可能被正面攻破的原因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知道——明朝万历、天启、崇祯三朝正处于全球气候的一个“小冰河期”,几乎所有的太阳黑子消失了长达七十年之久,在这一段时间内宇宙射线的流量降低,而同时气候变冷,是过去一万年间十数起类似情形中距今最近的一次,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冷的!


  酷寒必将使降雨区域普遍南移,北方地区长年处于饥荒之中。在这种自然条件下,明朝只需要坚壁清野固守,不需费一兵一卒,就能把满清活活饿死在关外。熊廷弼的战略其实就是这个目的,只不过他不知道这是所谓的“小冰河期”,他的出发点却是因为明军在关外无战之兵,无可守之城,固而才要全面收缩。


  当明军退守山海关后,如果后金兵要进攻,从沈阳到前线的补给线就有六百里之长。明军将防线布置在山海关,就如同曹操将与袁绍的决战的战场,选在离自己后方比较近的官渡一样,对明军极为有利。更何况,山海关是“天下第一关”,防御强度无懈可击,是冷兵器时代从未被攻破过的一道雄关。但是由于广宁大败,熊廷弼被追究责任免职下狱,蓟辽经略一职由王在晋接任。


  王在晋这个人,先前袁大海也不待见他,认为这是个纸上谈兵的庸才,但现在看来,他其实又是一位杰出的军事大家,又是一位被东林党污蔑的所谓“阉党”蠢才。在继承熊廷弼“坚壁清野”战略的同时,王在晋更进一步设计了一个歼敌于山海关下的绝妙构思——这个构思便是在山海关外的八里铺设置一个“重关”的计划。


  三年前,王在晋构建八里铺重关要耗费一百万两白银,如此庞大的数目却得到了天启毫无保留的支持。在当时的朝廷里,不管是阉党还是东林党,或者其他人,都对此没有反对。可是,正是孙承宗自告奋勇的跑到辽东视察,然后坚决否定了王在晋的这个计划,并通过政治手段把王在晋搞下了台。


  袁大海记得,《明史》里有记载,关于“重城”孙承宗提出的诘问让王在晋无言以对,在后来许多解读中认为是王在晋犯了低级错误,而同意他这个计划的天启帝也昏庸。其实并不尽然,若真是用荒唐的计划欺蒙天启帝,在被孙承宗的诘问揭穿以后若回报皇帝,那王在晋绝对脱不了干系,可王在晋又为什么七天七夜都不肯妥协呢?

  而且孙承宗把“修建重城”的毛病给说得很详细了,他还不妥协就显得有点离奇了!

  在前线考察完毕以后,孙承宗回去把这么明显的纰漏奏报了,但最终却是“又上十余疏”才有后来的结果,这么明显的纰漏怎么会“又上十余疏”呢?难道天启不信任和器重他这位老师吗?难道东林党内阁首辅叶向高也犯糊涂了吗?


  一切的疑问都显示这个“重城计划”里还面隐藏着一个玄机,其实这个玄机并不复杂,在孙承宗的诘问中就已经隐约显现了一些。


  孙承宗问王在晋:“如此则八里内守兵八万矣。一片石西北不当设兵乎?”


  其实当时山海关的总兵力不会超过八万,袁崇焕官拜督师以后削弱蓟门的兵力而补充关外时,明军才达到七万多人的规模。


  从对话里王在晋的敷衍可以看出王在晋根本就没有打算在新城里驻扎兵力,如此一来孙承宗的一系列质疑就迎刃而解了。孙承宗所问的:“旧城之品坑地雷为敌人设,抑为新兵设乎?”应以:“为敌设”作答。


  孙承宗所问:“新城可守,安用旧城?”应以“新城不守,故用旧城”作答。


  孙承宗所问:“则敌至而兵逃如故也,安用重关?”则是点到了其中要害,也是这个玄机的要津所在,这个玄机就是“敌未至而兵先撤”,把这个“重关”送给后金!


  为什么要送一个“重关”给后金呢?

  原因很简单,在现在的袁大海看来很简单,一目了然的问题。因为熊廷弼坚壁清野后,退守山海关这番布局,其实就是要在山海关下消耗后金军的实力。


  若是后金真的犯傻来冲击山海关关门,势必精锐尽出,明朝在此地和后金决战,各方兵力聚集,且依托山海关雄关天险,够后金啃半年也说不定。要知道,山海关绝非后金都未能攻克的锦州可比!至少,在不是太懂军事的袁大海看来,要想硬攻下这座眼前的山海关,没有个十来万尸体别想铺上来!而后金蛮子有那么多兵吗?就算他们有,全死在这,这关夺下来又有什么好处?难道叫老野猪皮一个人到关内旅游不成?

  且不说后金补给线延长,粮草接济必然困难,本来就是出来抢粮食的,结果变成了耗粮食,这首先就事与愿违了,时间稍微一长,对峙后两厢消耗起来后金就凄惨了。而最要命的则是隐藏在从沈阳到山海关路上的杀机。


  沈阳到山海关沿途千里迢迢,有大凌河、小凌河、辽河阻断,若是封冻时节还好,但开春以后冰雪融化了,在相持阶段期间,明朝完全可以出动水师,封锁大凌河、小凌河断其粮道,同时水陆并进沿辽河北上抄袭沈阳,这跟孙承宗所谓:“当宁远冲,与觉华相犄角。敌窥城,令岛上卒旁出三岔,断浮桥,绕其后而横击之。”的意思是差不多的。


  试想明朝在关外坚壁清野以后,要在关门外和后金决战,拉长后金的补给线,用断绝后方粮道的方式击溃后金军,对明朝来说是个绝好的歼敌方案,既可以发挥明朝军队用火器守城池的优势,又可以发挥自身水师的优势,还避免了和后金野战争锋,甚至连拼杀都免了,因为粮道一断后金必然自溃,若后金大军被饿上一两个月还用明军去拼杀吗?……

  这个王在晋的“新城旧城”的看法是一家之言,只是感觉不是那么回事,所以觉得孙承宗或许不是那么伟大。在此之前,骨头一直认为孙是明末最伟大的军事天才和战略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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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一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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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一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四)

  王在晋“糊涂”的继承熊廷弼的战略,“愚蠢”的搞个八里铺新关,目的其实就是要有这座新关来吸引后金,让他们将目光和脚步都放在山海关,放在关后的繁华中原大地上,进而依托坚关不断的消耗后金的实力。但这个如意算盘里有一点问题,就是后金有没有决心要长途跋涉上千里,到关门外来和明朝决战?

  努尔哈赤可是人精,除非他老糊涂了,否则绝不可能把自己的几万家底千里迢迢带到山海关下,梦想一举攻破关门,但是,若后金获得八里铺关城这个立足点,情况或许就不一样了。


  努尔哈赤获取这个重关以后说不定会下决心和明朝在关门外对峙起来,只要海河的冰封一消融,那么后金关门外的大军就完蛋了,明朝出动水师封锁大凌河、小凌河、辽河是完全有可能的,以明朝水师庞大的战舰破坏几条小船达起的浮桥还不易如反掌吗?当然,若后金占了“重城”却在冰封前放弃了,自然不会被歼灭,但后金从此就别想再威胁山海关关城,明朝可以安然解决国内问题,等待时机成熟一举荡平后金。


  王在晋这个计策继承了熊廷弼的策略,也是个不错的谋略,在当时看来这是绝密的军事谋略,应该只有王在晋和天启帝知道,也是天启帝同意的直接原因,更是孙承宗先后“又上十余疏”才改变“修筑重城”的根源。所以也就不难理解王在晋为什么七天七夜都不肯妥协了。


  孙承宗在推翻了王在晋的重关设计后,又决策了一项把明军带入防守死地的计划——构筑宁远、觉华岛防线。宁远位于山海关外二百里,东面是海,西面是山,至山海关一路宽仅二十里。这样一个狭窄的走廊型地理形势,很容易就可以被进攻的满清军队隔断归路,成为一座无粮无援的孤城。


  把明军放进这样一个孤城防守,事实上正是把军队放入了一个万死之地。觉华岛是距宁远三十多里的两个海上的小岛,离海岸最近的距离仅有十里不到。当天气寒冷时,这段狭窄的海面很容易冻结,成为一马平川的通途。


  宁远大战中的觉华岛惨败,就是由于这种不当的地理形势所致。但是孙承宗却坚决把明军的防线推进到这个地方,并提出“……当宁远冲,与觉华相犄角。敌窥城,令岛上卒旁出三岔,断浮桥,绕其后而横击之”的纸上方略。


  试想,当天寒冰冻时,觉华岛的军队如何能实践“旁出三岔,断浮桥,绕其后而横击之”这种计划呢?而孙承宗不但把军队放入这样一个险地,还将觉华岛作为明军一个十分重要的粮屯,常年堆积了大量的军需物资。这样的布局,其实就是在满清唾手可得的地方摆上了一份大礼!

  天启五年十月,孙承宗被弹劾免职,由高第继任辽东经略。高第的守辽思路是继承了熊廷弼和王在晋的。因此,一上任就要求撤出所有关外防区,坚壁清野,饿死满清。


  但是,高第的这项指令遭到了孙承宗任用的一帮将领的坚决反对,其中便以袁崇焕为首。辽东军的大撤退只到宁远为止,且锦州防线的粮仓——右屯中的大量粮草被消极怠工的袁崇焕等人留在了最前线。


  次年正月,努尔哈赤挥军南下,孙承宗布置的“死地”终于发挥了其真实的作用。结果是城失得差不多,粮草全被被抢,人也被杀了大批,就剩宁远那座孤城孤零零的座落在那。


  在布置了宁远、觉华岛这个死地之后,孙承宗又进一步把防线前推,在宁远二百里外又构筑了另一处防守死地——锦州。


  锦州地处关宁锦走廊的一端,锦州至山海关的四百里路程就是这条宽不过二十里的狭长走廊。仅从这一点来看,锦州的地形就和宁远一样糟糕,十分容易被突击的满清军队截断与后方的联系。


  非但如此,锦州附近还多山多河,从锦州到宁远,依次有小凌河、松山、杏山、塔山等多处险要地形,十分利于满清军队布防,以此截断明军与后方的联系。正是这个糟糕的地理形势,使得自锦州城筑起以后,历次大战都十分不利于守方。


  仅袁大海所知的锦州战事就有三起可以说典型的战例:


  其一,天启七年的宁锦大战中,袁崇焕由于锦州地形不便救援而迟迟不出援兵,最后好不容易让满桂带军增援也只敢拨给一万人。比起皇太极围困锦州的六万大军来说,这些军队连塞牙缝都不够。显然,袁崇焕正是知道锦州这个地形极其不利于增援才作出这样的安排(但是最初却正是他和孙承宗一力要求在锦州筑城防守)。


  其二,崇祯十四年的松锦大战,洪承畴的十三万大军驻防松山以救援锦州的祖大寿,结果就给皇太极困在松山切断了与后方的联系,直接导致军心大乱而全军溃败。这个责任,显然应当由最早决定在锦州筑城的孙承宗来担负。


  其三,国共内战的辽沈战役中,**的锦州被**的四纵包围,锦西和葫芦岛的11个师整军增援锦州,就是被四纵在塔山阻击了6天不得前进,终于导致了**在东北形势无法挽回的大崩溃。


  这些历史上在锦州发生的战争无一不证明了,锦州确实是一个不利于防守的死地。而第一个决定在锦州筑城的孙承宗,其决策是否英明实在是值得商榷。当然,对于孙承宗的忠心袁大海从来不怀疑,一事归一事,不能说对某个人的决策产生怀疑就进而怀疑此人的人品,这显然是不公正的。


  细细的将孙承宗主持辽事的详细过程一一列举出来后,袁大海真的惊讶了,孙承宗真的是所谓明末唯一能挽救败局的英雄?

  否定熊廷弼、王在晋的决策,修建宁远、觉华、锦州等死地,孙承宗还修建了大凌河城,这同样是一个陷明军于死地的绝境之处。孙承宗卸任后,接替辽东经略的高第就果断放弃了这块鸡肋,其实是拨乱反正的英明决策。但是宁远大战后,高第被弹劾免职,辽事由孙承宗一手提拔的袁崇焕接管,他一上任就又开始耗费巨资修筑大凌河这个防守死地。


  幸运的是,袁崇焕的筑城工作尚未结束,皇太极就发动了宁锦大战,袁军仓惶撤退,把大凌河这座尚未建造完成的空城留给了清兵。但是皇太极是不会将自己的军队留在这里送死的,宁锦大战结束后,皇太极毁城而去。试问,如果这座城池真的有用,对守军有利的话,为什么皇太极会把它毁掉呢?难道占领下来,为“大清”开疆拓土不好吗?


  崇祯四年,孙承宗二次督辽时,又再次重提修筑大凌河,派祖大寿和何可纲去筑城。八个月后,明军就遭到了著名的大凌河之败。祖大寿和何可纲的部队被皇太极包围在大凌河城里断绝粮草,锦州的明军四次出兵救援都无功而返。


  尤其是到了第四次救援大凌河时,孙承宗亲自担任前线指挥,援军的右路指挥就是祖大寿的妹夫吴襄,也就是吴三桂的父亲。但是由于锦州和大凌河一带的地形实在是糟糕,明军纠集大军的的第四次救援行动依旧惨败。至此,大凌河完全断绝了解困的希望,城中粮草断绝,守军以人为食!

  最后,祖大寿接受了皇太极的招降,亲手杀了不肯降清的何可纲,做了可耻的汉奸。就在投降的当天,祖大寿提议带军偷袭锦州,皇太极当即允诺。没想到当晚雾大,祖大寿和一起偷袭锦州的清军走散,独自先进了锦州,终因势单力孤不敢轻举妄动。从这以后,汉奸祖大寿就留在了锦州,逐渐把握锦州大权,并把自己的子侄放在满清做官。到崇祯十五年,祖大寿二次降清,终于撕下了带了十年的假面具。


  战略决策错误,尽修些没有用的废城不说,孙承宗在执掌辽事期间,还大力推荐和重用了一帮不知道是“英雄”还是废物的将领,他们中的大多数更是成了汉奸,正是这帮人联手葬送了大明的江山。


  袁崇焕,修筑宁远和锦州这两个死地作为明军防线这项愚蠢至极的方案,就是他和孙承宗一起搞出来的。除此之外,杀毛帅、毁东江、耗钱粮、弃朝鲜、修和议、放敌兵……实在是大明的罪臣,满清的英雄。


  满桂,这个人也是孙承宗一力提拔上来的,违抗高第命令坚守宁远就有他的一份,宁锦大战中救援锦州时又敷衍了事,一万人的军队死了六十个就仓惶逃跑。


  喻安性,孙承宗第一次督辽期间,先废巡抚阎鸣泰,后废巡抚张凤翼,最后选定了喻安性任辽东巡抚。此人在辽东任上并没有突出作为,天启五年十一月,因柳河之败一同被罢免。到了崇祯年间,喻安性被复用为蓟辽总督,实际管辖蓟镇。就在喻安性任上,爆发了大规模的蓟镇兵变,士兵因欠饷而闹事,喻安性属下的顺天巡抚居然想要用下毒毒死为首者的方法来平息兵变,事泄,兵变更巨。第二年皇太极从蓟镇入口直抵北京,一天就攻破了遵化段长城的两处关口,正是喻安性任上兵变的所在。蓟镇守军如此不堪一击,一年前的兵变显然脱不了关系。由此可见,喻安性这人实是无能。


  刘兴治,袁崇焕斩了毛文龙后,任命刘兴治的哥哥刘兴柞为东江副将,领东江右协。孙承宗接任后,将刘兴柞调到宁远,东江右协统领一职就交给了刘兴治接任。崇祯三年四月,刘兴治在皮岛叛乱,杀了东江主官陈继盛和左协一干将领,孙承宗却依然姑息养奸,派遣周文郁、宋献等人安抚刘兴治,并将东江大权交给了这个叛乱分子。八月,刘兴治秘密遣书皇太极,约定降清。崇祯四年三月,刘兴治再次在皮岛叛乱,这次却是明目张胆打出降清的旗号准备做汉奸了,幸好被参将沈世魁乘夜杀死,叛乱平息。


  类似这样的人物实在太多,可以说孙承宗一手缔造的辽东军阀集团最终成了汉奸军团,成为满清入关的急先锋。


  孙承宗,你到底是伟大的民族英雄还是一个无能之辈呢?


  袁大海陷入深深的思虑当中,直到部下领着锦衣卫山海卫的百户白仲山前来时,他才回过神来。


  白仲山是锦衣卫驻山海关的百户,山海关名义上是一座军镇,实际只是关前为军镇,关后则是永平府,有很多百姓和商旅在此。


  袁大海是锦衣卫的指挥使,虽然并不能直接指挥山海卫的锦衣卫,但这个身份加上东厂掌刑千户的名头,还是足以让白仲山乖乖前来的。


  见到白仲山,袁大海开门见山便道:“听说明日孙督师要领三千精骑前往蓟州、昌平检阅防务,而蓟州、昌平距离京郊甚近,孙督师此举虽是责内之事,但锦衣卫职责所在,你是不是应当立即将此事密报给皇上?”


  “这…”白仲山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袁大海竟然要自己将孙督师检阅防务的事情密报皇上。


  见他这样,袁大海面露不快道:“怎么?难道这个还要骆都督点头才行吗?”


  “大人息怒!属下遵命就是!”


  白仲山一个激灵,身为锦衣卫的人,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位东厂掌刑千户的份量有多重,若是得罪了他,恐怕就是骆都督也救不了自己。


  之所以不自己密报到魏忠贤那,再由魏报到天启那,是因为袁大海觉得这次是告孙承宗的黑状,有必要淡化党争的色彩,锦衣卫是皇帝亲军,大都督骆思恭又一向不买魏忠贤的帐,所以由锦衣卫的人按职责密报,可以让天启不致怀疑到魏忠贤身上。


  只要抢在孙承宗自己上疏解释检阅防务之前让天启知道自己的老师带兵来了,就可以让天启产生疑心,进而怀疑孙承宗此举的目的,这对于魏忠贤乃至自己都有好处。只要天启下诏不让孙承宗进京,那不管他是想“清君侧”还是有别的目的,都只能胎死腹中。只要斩断东林党想靠军队政变的念头,剩下的事就是把刀子磨亮,将那些党人一个个拉出来放血了。


  大案、要案,惨案,什么前六君子,后六君子,统统都将成为黄泉的过客。
……

  这章多写了一些不应该写的东西,有凑字数之嫌,这点要道歉,其实骨头并不是想要赚这一分两分,只是觉得有必要把这些东西写出来,从而和以前认知的孙承宗有个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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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二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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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二章风卷残云血洗东林(五)

  离皇帝生日还有十多天时间,魏忠贤在忙于在朝中安插东林巨寇走后各部要员空缺时,便是将这万寿节做为头等大事来办的。(,观看本书最新更新)其间李永贞显得格外卖力,他知道天启喜欢听戏,除准备了几出贺寿的大戏外,还特地选了一出木偶戏《东方朔偷桃》,以逗皇上一乐。魏忠贤见他卖力,便也乐得将那些祝寿的事情全权交给他安排,自己只乐得清静,每日除了和王体乾、顾秉谦他们商量各部官员的任免,便是和干女儿说些贴己话,要么就是在宫里四处看看,催促下寿礼的安排。


  “这些地方统统摆上花盆,要看着让人舒服,眼睛要亮。别舍不得花钱,内库开支要是过了,就跟咱家说,咱家来掏这银子。”


  “千岁放心好了,这些事情小的早就安排下去了,定下的花盆明日就能送到,也没几个银子,小的们自己也凑了。”


  “晓得你们孝顺,嗯,都卖力些,皇上瞧着高兴,咱家也就高兴,咱家高兴了,便有你们乐的。”


  “有千岁这话,小的们就是累脱了皮也定要把差事做好,就请千岁放一百个心吧!”


  魏忠贤和小太监们有说有笑,杨涟一走,他心情是格外的好,看什么都顺眼。小太监们也知道魏公公心情好,也都大着胆子和九千岁说笑起来。


  又在那叮嘱了一番乾清宫前的布置后,魏忠贤便领着周清等司礼随堂太监准备到文华殿再去看看,却见王体乾一脸急色的匆匆赶来,未及身前就惊慌叫道:“千岁,不好了,孙承宗上疏要来进京朝贺皇上的生日!”


  “什么?孙老儿要进京?”魏忠贤也是大吃一惊,脱口问道:“他疏上怎么说?!”


  王体乾忙将孙承宗的奏疏给魏念了出来,孙承宗在疏中表明自己已有三年未睹天颜,现正在蓟镇巡查防务,离京师近在咫尺,又逢皇上生辰,请入朝敬贺,并面奏机宜。还声明此时朝中事体纷纭,臣考虑不宜冒昧入京,而边防还有未完备之处,也不允许过久耽搁,臣入京晋见皇帝后,必当速出都门。


  王体乾刚把奏疏念完,魏广微又风风火火来了。远远见到魏忠贤,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叫道:“千岁,那孙承宗带三千骑兵、两千铁甲兵,听说要来清君侧,正浩浩荡荡杀奔京城而来!下官探知这是兵部侍郎李邦华等东林党人写信招他来的,他们是想和孙承宗里应外合置千岁于死地啊!”


  “什么!”魏忠贤一听,脸都变黄了,整个心往下一沉,人顿时呆在了那里。


  他十分清楚孙承宗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若孙承宗真以“清君侧”为名,实施兵谏,万一皇上不察,轻信了他,自己失宠倒是小事,怕就怕脑袋搬家!

  见魏忠贤呆了,王体乾忙提醒道:“千岁,大海曾说过,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孙老儿离京城已经不远了,千岁须得马上动作,可不能耽搁了!我这就陪去见皇上!否则,一旦孙老儿领兵到了京城,这京城的天就要变了!”


  司礼随堂周清脑子也转得快,也跟着道:“咱们手中没有兵权,兵部又掌在东林党手中,京城虽大,却无一兵一卒可供千岁调遣,而孙承宗的五千人马是边军精锐,这要是杀进京来,咱们实在是挡不住啊!还请千岁及早定夺!”


  话音刚落,就听旁边的司礼随堂兼掌御用监管事太监林有一拍脑袋叫了起来:“咱们有兵!御马监管着腾骧四卫,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孙承宗敢带兵来,咱们也能调四卫去挡!”


  “腾骧四卫?”


  周清一愣,旋即一脸喜色道:“对了,对了,涂公公手下有兵,涂公公手下有兵!千岁,涂公公手下有兵!…”他实在是太过欢喜了,因为他被孙承宗那五千边军吓坏了,现在己方也有兵在手,还怕他什么?

  抬眼却见魏公公是一点喜色也没有,老祖宗王公公脸上也是一脸苦色,根本就没有有兵在手的兴奋。不由笑容一滞,再次呆了起来。


  腾骧四卫是有兵,而且勇士营也归御马监提调,兵力也有五六千人,但问题是魏忠贤没法调得动腾骧四卫,这倒不是说涂文辅敢反水,而是因为调动腾骧四卫必须有皇帝本人的命令才行!


  矫诏的事情魏忠贤不是没有做过,但矫诏调兵的事他却是一次也没有做过!


  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魏忠贤很清楚。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皇上可以容忍自己背着他对付东林党人,那是因为这是在维护皇权!但若是他敢矫诏调兵,那恐怕不用孙承宗出手,皇上第一个就把自己给废了!


  腾骧四卫再勇,也是个纸上的画饼,吃不得!

  孙承宗是什么人?他要是领兵来了,能放过自己?


  魏忠贤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情急之下竟想到袁大海了,忙问王体乾:“大海呢?快把他找来!”


  “大海奉千岁命令去逮杨涟了,这会不在京中!”王体乾一片苦涩,知道魏忠贤已是病急乱投医了,孙承宗是带兵进京,你就是把袁大海找来又能做什么?他手下又没有一支大军在手。


  一听袁大海不在京,魏忠贤神情一滞,露出失望之情,脑袋一急,脱口又问:“黑旗箭队现由何人统管?”


  王体乾回道:“大海将黑旗分作四队,他出京带走了一队,余下三队尚在京中!”说完,顿了顿,又续道:“不过黑旗虽勇,人数却实在少,如何能抵挡孙老儿的边军精锐?”


  魏忠贤却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咬牙恶狠狠道:“咱家的东厂不是只有黑旗!叫那些百户、总旗、掌班们马上集合,咱家要领着番子和孙老儿拼了!咱家倒要看看,是他的五千边军强,还是咱家的一万番子强!噢,对!还有曹化淳,他手下不是也有一万监兵吗!都调来,都调来!.……”


  闻言,王体乾脑子炸了,心道魏忠贤疯了!周清他们也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人人露出古怪的神色。


  “使不得,使不得啊!番子们如何能跟边军对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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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三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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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三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六)

  魏忠贤头脑发热,魏广徽可没有糊涂,听得脸都绿了,生怕魏忠贤真就做了这个荒唐的决定,那可不等于就是送死吗!

  用帮狐假虎威的番子和太监去和孙老儿的虎狼之师拼命,魏公公啊魏公公啊,您老真是想得开!您当您老还是当年那个说“切”就“切”的无赖赌徒吗,做什么头脑一热就给做了吗!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话不假,可您老现在穿着可是高跟鞋啊!您老摔不起,跌不起噢!

  您自个真不想活了,自个找死就算了,可别连累“族侄”我啊!试问您老要是咯屁了,东林党能放过我?


  情急之下,魏文徽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慌忙就跳出来阻止,嚷道:


  “千岁千万别慌,这事咱们只有找皇上,请皇上下旨不让孙承宗进京!只要孙老儿不得圣旨,他敢带兵进京便是造反,到时咱们关闭城门,请旨调兵平叛就是!但要千岁真领着东厂番子和武监去和孙承宗打,那可真是白白送死了!这跟羊入虎口有何异?… ”


  “魏阁老言之有理,千岁万不可冲动,孙老儿麾下都是帮杀人不眨眼的虎狼,千岁焉能以身犯险!…”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


  王体乾和周清、林有他们也一个个都劝了起来,都说东厂虽然人多,但番子多是新募之人,且没有上过战场,根本就不是那些如狼似虎的边军对手,这要是让他们去抵挡孙承宗,无疑驱羊入虎口,别说打赢了,能留个全尸就算不错了!

  曹化淳手下虽也有一万武装太监,但把话说白了,也都是些花架子,糊弄皇上哄个高兴可以,真要派出去真刀真枪的杀上一场,这不是连带着把自个也给糊弄了吗!

  在众人的劝说下,魏忠贤的脑子也渐渐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自己这是急糊涂了,东厂的番子什么德性,他身为厂公的能不知道?曹化淳的一万武装太监怕也不成,这帮子家伙都是自己鼓捣出来的,靠他们,悬?悬!

  但不去挡住孙老儿,真叫他领着兵进了京,能有自己的好?

  都说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好歹死了也能拉帮垫背的啊!


  可真要白白送死,咱家岂不真是傻了?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噢!他***,孙承宗啊孙承宗,咱家可没对你不住啊,你说缺马,咱家想着法子给你凑了五千匹战马;你说缺银子,咱家使劲的鼓动皇上从内库给你拨了五十万两;你说辽事艰难,要全权处置,咱家二话没说就放话了,谁敢在辽事上阻扰于你便是与咱家做对;你说袁崇焕可用,咱家立即就给升了官;你说满桂、马世龙将材,咱家也把他们调了给你;你说要修锦州、大凌河、宁远,咱家也认了,全力支持你…


  孙承宗啊孙老儿,你扪心自问,咱家哪里对不住了,咱家为你做的那些便是你们东林党人也未必能做得如咱家这般好吧!

  可为何,你非要领着兵来杀咱家呢!难道,仅仅就因为一个“党同伐异”吗!难道,就仅仅因为咱家档下没鸟吗!


  咱家档下不就是没个鸟吗,你们至于处处看咱家不顺眼,难道咱家就不是人了!


  孙老儿啊孙老儿,你就跟杨涟、**星他们一个德性,你就是见不得咱家的好!看不起咱家!总以为你们就一定比咱家强,我呸!


  娘的,你不仁,我不义!对,大海说过,先下手为强,先下手为强…嗯,广徽和王公说得没错,这事只能找皇上!只有皇上能救得了我!


  打仗拼命?咱家还没糊涂呢!


  这仗真要打起来,死得还不是咱家的人和大明的兵,这叫什么?对,亲者痛,仇者快!


  咱家要当岳武穆,咱家才不要当张邦昌呢!


  想到这儿,魏忠贤眼珠儿突然转了一圈又一圈,尔后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撒开两腿便往乾清宫里跑,动作之快看得王体乾他们都花了眼,也都直了眼:啧,千岁这是?…


  那帮忙着布置寿礼的小太监们也个个都傻了,张大个老大的嘴巴直愣愣的看着:这是九千岁魏公公?真是?瞧这身板,瞧着步子,不太像啊.……

  …………


  魏忠贤才不在乎手下们如何看他,这会,老命要紧!天底下还有事比自家性命要紧的吗?


  一溜小跑进了乾清宫,气也不喘一口便要找皇上,一眼瞅见皇上正坐在御案后看着一封奏疏,忙上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声泪俱下的便嚎了起来:

  “皇上啊,不得了喽,不了得了喽,外面都嚷嚷动了,说孙阁部率领着数万军士,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杀向京城来了!他这是要造反啊!”


  “噢?是吗?”


  出乎魏忠贤意料的是天启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更没有害怕之色,而是好像早就知道似的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道:“你确定老师真的要带兵杀进京吗?”


  “呃…”


  魏忠贤呆了一呆,喉咙不由自主的咽了咽,有些不敢正视天启的目光,那目光让他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但皇帝问话,他不能不回,只能硬着头皮道:“老奴敢担保孙阁部正带兵朝京城杀来,而且老奴还知道招他来的便是兵部的那帮东林党人!皇上啊,东林党人居心叵测,他们这是要引强兵入京为害皇上,为祸大明江山社稷啊!”


  听了魏的话,天启却是“噗哧”一笑:“你怎么不说他们这是在效东汉末年故事,你魏大裆便是十常侍,东林党便是袁绍,朕却是那汉献帝呢,至于老师,倒是应了董卓呢?”说到这,天启却突然怔了一下,神情陡变,喃喃自语一声:“董卓。”


  什么董卓,什么十常侍,什么袁绍,魏忠贤一概不知,傻傻的望着天启,不明白皇上刚才听到孙老儿带兵进京一点反应也没有,怎么这会却是脸色极其难看呢。


  他的疑惑天启没有给他解答,而是阴沉着脸望着御案上那份奏疏发呆,奏疏是锦衣卫山海卫百户白仲山发来的。


  天启不吱声,魏忠贤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一心想可不能再耽搁下去,孙老儿的兵可是说杀到就杀到了,谁知道他这会到哪里了。皇上要是不立即下旨让孙老儿回头,只怕大祸便要临头了!


  念及于此,不禁再次嚎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便抓了起来:


  “皇上啊,孙阁部打着清君侧的名义便是要来杀老奴的,杀老奴的!想老奴侍奉皇上从无二心,忠心耿耿,哪里是什么小人奸逆!孙阁部必是听东林党挑唆,上了那帮奸党的当,这才要来杀老奴的!皇上啊,这回你无论如何可得给老奴做主啊,要不然老奴可真是不知怎么活了噢,呜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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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四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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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四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七)

  “够了,你给朕住嘴,就知道哭!早知现在,你当初做什么去了?为什么外朝老是要让朕杀你呢?前番杨涟他们便是,这回老师也要说杀你,你说,你是不是有该杀之罪!你背着朕做的那些事,你道朕当真都不知道吗?照朕说,你魏大裆该杀,死上一百次都不为过!你还好意思跟朕哭,为自己喊冤!朕都为你燥得慌!”


  不知道是董卓旧事还是魏忠贤的嚎哭让天启感到烦燥,怒火瞬间就爆发了出来,指着魏忠贤就是一通好骂,直吓得魏忠贤如丧洘妣,生生的止住了哭声,愣愣的望着从没有这般痛骂过自己的皇上,以至于连嘴唇上的鼻涕流进了嘴里都没有感觉到。


  “皇上,老奴我…老奴我…”


  魏忠贤真的哭了,眼眶通红,泪水抑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泪水是真诚的,虽然他没有大声哭出来,但是那哽咽的样子却是那么的真实。这一刻,他想到的不再是孙承宗的兵马,而是委屈,心酸,望着天启的怒容,他的心揪得好痛,好像一个被儿女误解的父亲般,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神伤,那么的痛苦。


  魏忠贤不敢哭出来的样子让天启心软了一下,想起他平日的种种好处,再想到那即将引兵前来的老师,微微叹了口气,闭目盘思良久,再次睁开眼时,魏忠贤便听到一连串的上谕:

  “传谕,叫顾秉谦拟旨,命孙承宗速回山海关,不可擅离防地。”


  “传谕,命兵部堂官即刻进宫。”


  “传谕,命京营加强城防戒备,五城兵马司宵禁。”


  “传谕,命英国公张国惟、五军都督赵诚虞进宫。”
……

  顾秉谦接旨后心中暗喜,知道魏忠贤这一次又过关了,连带着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利剑也被拔除了。


  心喜之下他赶忙拟写了一道御旨,先是用责备的语气,申斥孙承宗擅离汛地,非祖宗法度所容。接着言之凿凿说,如果孙阁部真有秘计,不妨上疏,皇上必不会从中牵制阻挠。


  顾的拟旨送进宫中已是黑夜,乾清宫中,兵部尚书赵彦、左侍郎李邦华、右侍郎霍维华、英国公张国惟等人俱在殿中守候。


  天启接过顾的拟旨扫了一眼后,便命李永贞打开禁门,速派侍卫快马出城去找孙承宗,务必阻其入京。


  许是放心不下,第一拨侍卫出宫后,天启又接连颁旨再命两拨侍卫连夜出城。


  “京师城防由英国公张国惟并五军都督赵诚虞负责,兵部务必要配合好。未有朕的旨意,兵部不得擅做主张。”


  留下最后一道旨意后,天启起身不发一言返回后宫,留下赵彦他们面面相觑。魏忠贤则是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

  未有孙承宗的确切消息传来,今夜注定无眠了。


  从乾清宫出来后,魏忠贤便回到司礼监准备等消息。回来时,发现王体乾、梁栋、刘若愚他们都在,便和他们点了点头以示招呼。刚坐下想喝口茶镇镇惊,梁栋却神秘兮兮的凑了上来,手上捧了奉密奏,欲言又止的样子。


  “谁的?”魏忠贤不识字,拿这奏疏也看不懂,便随口问了声。


  梁栋低声道:“是袁大海送来的。”


  “大海送来的?”


  一听是女婿的密报,魏忠贤立即来了精神,忙问梁栋:“上面说什么?”


  梁栋却是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王体乾和李永贞一眼,见二人再次朝自己点头,这才对魏忠贤道:“回千岁话,袁大海密奏上只有八个字。”


  “什么话?快说!”魏忠贤有些不耐烦,他最烦人跟他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


  梁栋不敢再耽误,沉声便说了出来:“承宗非善类,当除之。”


  这话再明白不过,袁大海是在告诉魏忠贤,孙承宗不是好人,应当杀掉。


  魏忠贤却是吃惊不小,直到现在,他都没动过杀孙承宗的念头,现在袁大海却来密报要他杀孙承宗,心中自然震骇万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茫然看向王体乾。


  王体乾上前近了一步,低声说了句:“先前魏阁老在时,也说不如干脆找个借口,把这姓孙的给杀了算啦!”


  “广徽怎么也这么说?”魏忠贤听了愣了一下,不知魏广微为啥会如此仇恨孙承宗?

  “这事奴婢确是知道一些,但想魏阁老怕是出于私心的多。”


  王体乾知道事情的经过,便将魏广微在东林党搞和氏壁祭庙时迟到,御史李应升穷打不舍,无奈下他曾去求助李应升的老师孙承宗,希望他从中调解,没想却遭到孙承宗的羞辱,根本不领他情的事情给说了一下。


  魏忠贤听后,点了点头道:“孙老儿如此不地道,难怪广徽会恨他。不过这是他私欲作怪,孙老儿是能随意杀的?却不知大海何以要咱家动这个念头?”


  王体乾却摇头道:“千岁,孙承宗手里有兵权,又是东林党人,留着他总是个祸害。依我看,大海怕是想到了这点,才劝千岁下手除去此人的。”


  “于其提心吊胆的,不如求个安心。”李永贞也赞成除掉孙承宗,今日他也被孙老儿带兵杀进京的消息给吓了个半死,这会还有些惊魂未定呢。


  “手里有兵,却不听咱们的,还老想着要咱们死,这样的人,留着一天便是一天祸害,千岁万不可有妇人之仁。”梁栋阴侧侧的说了句。


  刘若愚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显然是默认此事。


  三名心腹加上女婿再加一个族侄阁臣,一致都说孙承宗该杀,魏忠贤不由也动了除去孙承宗的念头,皱着眉头想了片刻,终是下了决心,咬了咬下嘴唇,脸上布满了狠毒的表情,吩咐梁栋:


  “你马上派人告诉许显纯和田尔耕,让他们俩立即带三百锦衣卫在齐化门守着,若是孙承宗已到了齐化门就迎接他进城,伺机拿下,火速押送到北镇抚司诏狱!若是没有到京城的话,那就.……”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就先监视着,不要轻举妄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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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五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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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五章风卷残云血洗东林(八)

  自那东厂袁大海横空出世后,许显纯和田尔耕就跟英雄再无用武之地般失落得很,京中大事小事不断,却无他二人参与的份,空挂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名头在那无所事事。


  袁大海的崛起让许田二人是又妒又恨,尤其是许显纯,但要想到这人,就恨得牙痒痒。先前抱着冷眼旁观之势,要看那袁大海“多行不义必自毙”,哪知东林党跟个纸糊似的,竟然一点反击余力也没有,不仅愣由那袁大海步步做大,也一丁一点的把个数十年东林老树慢慢的挪出了坑,离那根枯树倒之日怕是不远了。


  现在明眼人都看出那袁大海是羽翼已成,不但成了东厂的掌刑千户,更把手伸到了锦衣卫,当上了指挥使,听说马上又要迎娶魏公公的干女儿,如此一来,他的地位可就是稳若泰山了,只怕今后他东厂要永远压锦衣卫一头了。


  唉,有袁大海在,再想出头怕是难了,御马监涂公公答应自己的事情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他涂文辅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是不是明天再到御马监探探他的底,姓涂的若是不给个准信,我还是趁早再寻他法吧。


  可不能吊死在涂文辅这棵树上,骆都督这位子迟早都要交出来,刘侨和东林党暗中勾结,魏忠贤肯定不会让他成为锦衣卫的大都督,放眼锦衣卫上下,也就自己和田尔耕最有希望爬上去!可不能让袁大海再插一杠子进来,要不然,锦衣卫可当真成了东厂的笑柄了!

  想到这里,许显纯摇了摇脖子,见对面田尔耕托着下巴都快睡着了,不由又气又笑:这田尔耕也真是的,就跟上辈子没睡过觉似的,一天到晚只要往那一坐,说不上三句话就犯困,能活活把人急死。


  没好气的上气拉了他一把,叫道:“田兄,醒醒,醒醒了!”


  “啊!什么事,什么事?”


  被惊醒的田尔耕神经质一跃而起,拔刀在手,四处张望了起来。\\ 。com 首发\\

  “把刀收起来吧,这儿是咱锦衣卫衙门,咱不去惹别人就是好的了,怎么,你还怕有人跑太岁头上动土不成?”田尔耕的样子让许显纯直想发笑,强忍笑意说了他一句。


  “许兄有什么事吗?”田尔耕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懒洋洋的把刀放回刀鞘,尔后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看着许显纯。


  “没事就不能叫你了?走,找家酒楼喝两杯去。”许显纯说着就去拉田尔耕,他实在是在这衙门呆腻了,这会就想出去透透气。他知道田尔耕是个酒鬼,你跟他说其他的事情都没用,也就这喝酒能让他精神抖擞。


  果然,田尔耕一听是去喝酒,睡意立马烟消云散,他平生就两大嗜好,一是睡觉,二是喝酒。这二者可谓是他田指挥使的人生最大乐趣。迫不及待的便抢先一步往外冲去。冷不丁迎面来了一个,一个步子没刹住,“扑通”一声就撞在了一起。


  “哎哟!这哪位啊,走路昨不带眼的…哎?田大人,是你啊!”


  来传令的司礼随堂太监周清额头被撞得生疼,刚才那一撞当真是金星直闪啊,一边暗骂田尔耕走路不长眼,一边往厅中进。


  “周公公,下官可不是有意要撞您老的。”田尔耕虽粗,也知道这太监得罪不起,忙跟在后面不住赔着小心。


  许显纯也忙上来见了礼,尔后问道:“周公公深夜来此有事吗?”


  “嗯。”周清微哼一声,一清嗓子,便宣令道:“千岁有令,命许大人速与田指挥使领三百锦衣卫至齐化门守候!”


  “到齐化门守候?”许显纯和田尔耕同时一愣:这么晚了到齐化门做什么?

  许显纯心中疑惑,便问周清:“周公公,千岁叫我们到齐化门有什么差遣吗?”


  周清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千岁明令,若是二位大人发现阁部孙承宗进京,即以皇上名义迎接他进宫,入宫途中伺机拿他入镇抚司诏狱!”


  “抓孙阁部?!”


  许显纯大吃一惊,田尔耕也是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的望着周清。


  见他二人这样,周清脸色一沉:“这是千岁的命令,还请二位大人立即执行!”


  “敢问周公公,孙阁部犯了何事要锁拿至诏狱?”田尔耕对孙承宗素来敬佩,实在不敢相信魏公公竟然会要抓他,忍不住便上前问周清。


  周清略显不耐烦道:“是不是犯事,二位大人莫要多问,二位大人还是只管照千岁吩咐做理是,否则,怕千岁要怪罪下来。”言语之中隐有威胁之意。


  田尔耕嘴巴一张,想要问个明白,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就去把皇帝老师给抓起来,不想没等他开口,却被许显纯拉了一把,尔后许显纯直接对周清道:

  “请公公回报千岁,只要孙阁部入京,属下必拿他至诏狱!”


  “那好,既然许大人应了,那咱家就回宫复命了。”


  周清的视线从许显纯脸上落到田尔耕脸上,咧嘴一笑,负手转身便走,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待他走后,田尔耕很是不满的对许显纯嚷道:“你疯了?孙承宗是皇上的老师,咱们怎么能抓他?”


  许显纯则是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我没疯,相反,我清醒得很!”


  听许显纯这样说,田尔耕更来气,急道:“你要是没有疯,就不应该答应下来,你要知道,皇上对孙承宗可是信得很,咱们要是擅自拿了他,皇上会怎么看我们!你还要脑袋不要!”


  许显纯却不为田尔耕这话所动,抬眼凝视田尔耕,缓缓说了一句:“我当然知道后果,但我更清楚这是魏公公的意思!”


  闻言,田尔耕整个人一滞,身子也明显抖了一下。


  见状,许显纯又压低声音劝道:“田兄,你不是老抱怨风云变幻之局却无你我二人大展身手之机吗?如今这机会不是来了吗,你还犹豫什么?难道你就不想出人头地,难道你就不想让咱们锦衣卫的人也风光一回!”


  “这……”田尔耕心下犹豫,他是想出人头地,更想让锦衣卫的人压过东厂,可是抓孙承宗这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也太危险,要是一个不慎,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许显纯却是已打定主意按魏忠贤的命令办,他必须说服田尔耕和他一起干,见他犹豫,索性说道:“你别再想没用的了,这事咱们不干,东厂的人便会干,到时,功劳就是人家的,咱们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就这么转手送给了别人,你甘心,我可不甘心!”上前一步,两眼直逼田尔耕:“田兄,你到底是干还是不干!”


  “我…我…我…”


  一连三个“我”后,田尔耕伸手猛击大腿,赫然说道:“干了!干了!妈的,富贵成败在此一举了!这好事也不能全让他东厂给占了,这回说什么也要轮到我们锦衣卫露一手了!娘的,老子再也不等了!干,抓孙承宗!”


  “好,咱们现在就去!”


  许显纯高兴之下,便要去招集手下前往齐化门。走到门口时,田尔耕却突然问他:“刘侨那边要不要吱会一声?”


  “刘侨?”


  许显纯冷哼一声:“不必了,将死之人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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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六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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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六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九)

  “锦衣卫办差,闲杂人等回避!”


  许显纯和田尔耕领着手下三百锦衣卫到达齐化门后,便将守城兵丁俱数赶下,连同执行宵禁命令的五城兵马司的人也都撵了走。他们打着奉旨办差的名义,守兵的兵丁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不明真假,敢怒不敢言,只能将齐化门拱手交出。


  然而,直在齐化门守到天亮,却是连个孙承宗的影子都没见着。许显纯和田尔耕不由都着急起来,怀疑是不是情报有误,孙承宗不是经齐化门进京,而是从别的城门进来?若真是那样,那他们可不是白费力气了吗?


  派人到司礼监问了后,却等到肯定的回答,孙承宗只要来了,就一定会从齐化门进城!


  有如此明确的回复,许田二人又稍稍安了心,琢磨着司礼监的情报应该不会错,便接着等吧,守株待兔也好,只要兔子来了这事总归好办。


  这中间北镇抚司派人来询问过,因为许显纯和田尔耕未经北镇抚司使允许,就调动了三百锦衣卫,这可是大事,身为锦衣卫的二号人物、北镇抚司的指挥使,刘侨不得不过问。


  但是许显纯和田尔耕却不将刘侨派来的人放在眼里,只叫一个总旗回话,说是例行公事。


  例行公事?狗屁例行公事?真要例行公事,身为上司的自己能真不知道吗!


  听了手下回报,刘侨气愤难平,真想到齐化门质问许田二人一番,可是想到自己的处境,还是强压下这口怒气,只派人去齐化门那里监视,看许显纯和田尔耕打的什么算盘。并且修书一封给远在天津卫的大都督骆思恭,将锦衣卫中有人投靠魏忠贤以及自己被魏打压,朝夕难保的困境说了,希望骆都督无论如何也要到京城来主持大局,否则,锦衣卫将在许田等人的带领下集体投靠魏忠贤,成为魏祸害朝官的帮凶。


  骆都督在时便对内廷那帮太监瞧不上眼,以前王安为司礼秉笔时,对锦衣卫十分客气,自然两相无事。如今魏忠贤上来,却处处闹事,不停的把手伸向锦衣卫,骆都督要不是陡染重病,如何能让魏如此肆无忌惮!


  自己现在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骆都督再不出面,这锦衣卫迟早就叫许显纯和田尔耕这两个败类给献到魏忠贤手上去,真到那份,只怕骆都督也难善终。不管是为皇上想,还是为锦衣卫想,乃为自身着想,骆都督即使不能亲自进京,总要上疏面奏皇上吧。刘侨如此想道,他甚至在想,万一骆都督真的不能理事,自己还是和黄尊素一样,早早的退吧,东林党连**星、左光斗都保不住,又如何能保住自己呢?


  日上三竿了,齐化门前除了那些等候进京的百姓商贩外,便再无一人。


  孙承宗到底来还是不来?


  许显纯急了,真急了,弟兄们肚子早饿了,自己和田尔耕也是滴米未进,这孙承宗要是再不来,要等到什么时候?

  人能等,肚子不能等啊!


  田尔耕也急,他不怕等,他怕的是人不来!


  和许显纯商量一会,准备派人再到司礼监询问,却见远处有两骑快马飞奔而至,到了城门下便叫喊起来:“快快开门,快快开门!”


  有人识得这二人是昨日出京的宫中侍卫,忙打开城门让他二人进来,人刚进城,许显纯和田尔耕就迫不及待的迎上去,焦急万分的问他们:“孙阁部呢?”


  “孙阁部已经回山海关了。”侍卫们扔下这句话便快马加鞭往皇城而去。


  许显纯和田尔耕则如泄气的皮球般久久没有动静。


  ……………


  孙承宗在哪?他和他的五千大军到底来没来?

  答案是肯定的,他丫根就没来!

  准确的说,他们是没来京城,而是到了通州便停下了,原因是宫中的侍卫带着圣旨将他们截住了。


  连气都没喘上一口,侍卫便将圣旨宣读了起来,读完之后,才长呼一口气,心跳之快远超平日。


  把圣旨交到孙承宗手中后,宣旨的侍卫又催促道:“皇上要阁部即刻回驻山海关,不得在防区外驻留一步!”


  孙承宗没有理会这个侍卫,而是将圣旨展开,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尔后摇了摇头,对身边的鹿善继道:“圣旨上说真有秘计,不妨献上,绝不会有所阻隔,这话说得却是有点意思,听着便不似皇上的口气,也不知是顾秉谦拟的还是魏广徽草的。皇上啊,糊涂。”


  鹿善继微叹一声,朝京师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问道:“现在怎么办?是不管圣旨继续进京还是回山海关?”


  孙承宗的目光落在京城方向,嘴中吐出二字:“回去。”


  回去?鹿善继有些不甘心道:“此地离京师还有一步之遥,阁部难道就此放弃吗?只要咱们快马进京,大事便可定矣,到时阁部便是我大明社稷的功臣!”


  “功臣?”


  孙承宗苦笑一声,摇头道:“圣旨已下,我若再进一步,便是犯上,那时,该杀的不是魏忠贤,而是我孙承宗了。”顿了顿,精光一闪,冷冷又道:“不过我虽不能进京,总要叫魏忠贤知道害怕,让他有所收敛也好。”言毕,扭头便喝:“马总兵!”


  闻令,总兵官马世龙打马而出,抱拳应了一声:“末将在!”


  孙承宗脱口便传令道:“你速领本部骑兵绕通州东南兜行三圈,再经昌平返回!”


  绕通州兜行三圈?马世龙一愣,这是哪门子命令,但却不加迟疑,毫无保留的领命而去。“末将领命!”掉转马头,传令亲兵吩咐下去,顿时,三千铁骑在“马”字总兵大旗的招引下呼拉向通州城驰去。所过之处,漫天尘土。蹄声所至,如闷雷响于平原。


  马世龙领兵而去后,鹿善继朝孙承宗瞄了数眼,终是忍不住问道:“下官敢问阁部是否从一开始便坚定清君侧之心?”


  闻言,孙承宗面容微动,目光从鹿善继脸上掠过,淡淡说了句:“所谓清君侧只不过是那些文人的一厢情愿,你我带兵之人,能和他们一般天真?”言毕,一勒马缰,纵马而去。


  鹿善继心中一片苦涩,微微摇了摇头,面朝京师方向长叹一声,扬鞭紧随孙承宗而去。


  大军过后,一片沉寂。


  官道左侧,突然草叶攒动,冒出几个人头来,当先那人正是袁大海,到得官道上,浑身上下掸了一遍后,才一脸得意的对手下几个番子笑道:“我就说孙承宗不敢进京,怎么样,事实正如我所料吧,哈哈!”


  “千户英明!”


  一直随身护卫袁大海的几个番子很是识趣的拍起马屁来,唯一个黑旗蒙古番子随口说了句:“千户,要是孙老儿真的带兵进京,咱们怎么办?”


  得来的却是袁大海没好气的白眼,说真的,要是孙承宗真带兵进京,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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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七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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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七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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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千户,我们现在是不是回京?”有番子问道。


  袁大海摇头道:“不,我们不回京,我们去抓杨涟!”又吩咐一个番子即刻回京禀报,告诉魏忠贤孙承宗使马世龙兵兜行通州,用意为虚张声势恐吓,不必理会。


  ………


  魏忠贤接到袁大海通报后,这心便算彻底踏实下来,孙承宗那边可以说再也不必理会了。


  王体乾说应趁这个时候向皇上提出内阁首辅和次辅的明确人选。魏忠贤说好,二人进宫找到天启,说内阁首辅韩爌辞官,现首辅空缺,请皇上示意何人当为首辅。


  天启问现在内阁还剩几人,魏忠贤回说就顾秉谦和魏广徽二人。


  天启便道那就由顾做首辅,魏做次辅,叫顾魏二人并同吏部再举出两名内阁大学士。


  自此,顾秉谦正式成为内阁首辅,魏广微为次辅,顾魏二人执政的内阁从此成为名副其实的“魏家内阁”。


  顾秉谦成为首辅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提出将徐兆奎起升为吏部左侍郎,以取代原左侍郎陈于廷;王绍徽为左都御史,以代辞官的高攀龙;乔应甲为副都御史,以代免职的杨涟;


  徐兆奎、王绍徽、乔应甲便是东林党人眼中的“三党邪逆”,这些历年坚持与东林党为敌的浙党、齐党骨干,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等到成功的一天了。


  不仅这三人得到重用提升,孙杰、徐大化、杨维垣等人也相继得到提升,朝中原先由东林党盘踞要津的形势为之一变,东林党地盘自礼部失去后,相继再失都察院、吏部、只剩工部和兵部苦苦支撑。


  陈于廷从吏部左侍郎之职被拿下后,并没有被罢免,而是改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因他那匹宝马和袁大海的推荐,魏忠贤准备让他担任漕运总督。


  漕督可是天下第一肥缺,为此,欣喜若狂的陈于廷又向魏忠贤孝敬了三万两白银子,另外还备下一万两银子的贺礼只待袁大海成亲之时奉上。


  另外,冯铨也在这一轮洗牌中得了好处,以翰林院谕德在内阁办事,而且任敏按袁大海的意思,常在魏忠贤耳边说冯铨能干,可做大学士。这说得多了,再加上对冯铨印象不错,魏忠贤还真动了这心思。


  对于权位极重的吏部尚书一职,魏忠贤失手了,他原是想让霍维华担任的,哪知道天启却直接任命了崔景荣。


  这个崔景荣曾担任过兵部尚书,既非东林,又与三党无瓜葛,奉守中立,是那种两边都不沾的官员。也是一匹阉党和东林党都没想到的黑马,因为他致仕在家三年了,却突然从一个“草民”被直接任命为天官吏部尚书,实在是叫人大跌眼界。


  知道结果后,魏忠贤的第一反应也是震惊,旋即则是脸现怕色,与王体乾关上门密谈了半天。


  其后,魏忠贤便一心想笼络崔景荣,倚为外朝重臣,为此不惜重金买下一所大宅院,装饰一新后送给崔景荣。然而崔景荣却婉言谢绝说,“无功不受禄,君子岂能夺人之美?”,始终没去入住,这便是不领魏忠贤的情,摆明车马立场了。


  魏忠贤不甘心,又派梁栋携带礼物代表魏去拜访崔景荣,结果崔又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不相见。


  接连吃了两回憋,魏忠贤真是好不愤怒,但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更别提对崔下黑手了,因为他知道,崔景荣的出山是皇上在敲打自己的一招棋。若是自己不识趣,敢打崔的主意,只怕那位平日看起来很喜欢玩乐的皇上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给废了。


  那日,乾清宫中天启对他说的那些话,魏忠贤可是一直记在心中呢,他怕。


  ……………


  杨涟是四月二十四日在山东济宁被捕的,当天即被袁大海押解入京。临行前,袁大海允许杨涟与其妻告别,算是小小的人道关怀。


  杨涟便对妻子说道:“你不必担忧我!我这个人在党内名声颇大,他们不敢杀我,且我平日广结善缘,遇事总会逢凶化吉的。你且带着孩子归乡,不要为我打点什么,京中自有人会照应我。”


  袁大海在旁听了,不屑一笑,未当着杨妻面说什么。


  进京后杨涟没有被押入诏狱,而是被袁大海直接带到东厂的黑狱。


  钱恩是个天生的杀人工具加用刑好手,在他的打理下,黑狱尔今已是初具规模。


  凡入狱犯人必须在颈手足三处,分别带上枷、梏、桎等刑具,仰卧不能辗转。也不知是钱恩故意为之,还是环境使然,那用做关押犯人的屋子里到处都是老鼠,据说**星便是夜夜被老鼠啮咬,身上经常是血迹斑斑,苦不堪言。


  牢房的墙壁厚度都加厚数尺,即使隔壁呼嚎,此间也毫无所知。钱恩定下制度,狱中冬日炉火皆无,犯人必须挨冻,就是在寒气袭人的屋中瑟瑟发抖。夏日更是不透门窗,任由湿霉腐烂犯人之身。


  更令人难以接受得是,钱恩规定,但凡入东厂大狱的犯人,其家属是一律不准入监探视的,只有在犯人过堂时,才可在堂下一丈外处观望,且严禁交谈。当然,这还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主官允许的情况下,倘若不允许,是绝对不许亲属看到犯人一眼的。这条制度制定后的相当长时间内,黑狱中大量犯人惨死,却在临死之前都未能与亲人见上一面,讲上一句话,堪称人间惨剧。


  黑狱的刑具,钱恩倒没有创新,而是采用锦衣卫和刑部大堂的五具,即镣、棍、拶、夹棍、械。


  镣就是铁镣,长有五六尺,用它盘在左脚上,当右脚受刑时,可使左脚不能乱动。


  棍就是杨榆棍,长有五尺。当用棍打人时,先拿绳子捆住犯人的腰,再让二番子分别踩住绳子两端,迫使犯人不能转侧,然后再用绳子捆住犯人的双脚,使其不能收缩。


  拶是一种夹手指的刑具。即把绳子穿在五根一尺长四分宽的小木棍上,然后将犯人手指套入“拶”中,行刑时先让犯人下跪,随后番子便用粗棍去敲打穿在一起的小木棍,愈敲小木棍勒得愈紧,而犯人的疼痛也愈难忍受。


  夹棍共两根,每根长三尺,绑三副拶。用刑时,先把棍子直竖,然后把犯人的脚捆在棍上,再用一根棍支在犯人脚的左面,使之不能移动,接着番子便抡起长六七尺粗四寸的大扛,从右边猛击犯人的足胫骨。


  械是用一块一尺长四寸宽的木板,中间挖出两个圆孔,作为安放犯人手臂之用,受刑时不脱,回牢房则去掉,每当犯人过堂受审,便让犯人戴上;即使杀害犯人时,臂上也须戴着械。


  袁大海回来后,又加上红绣鞋——即用烧红的铁去烙脚,和断脊、堕指、刺心等令人恐怖的刑罚。


  当然,恐怖不是袁大海的目的,他也有文明些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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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八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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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八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十一)


  文明手段须对文明人,杨涟,不是那么文明。至少,在袁大海看来,一个已身陷囹圄却始终昂着高贵头颅的人,绝不是文明的。


  文明这玩意,那是得懂得妥协的。只有懂得妥协,文明才能延续,否则,便是暴力的开始。


  其实,文明不文明,根本不是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袁大海虽然自认是个无恶不能做的鹰犬坏人,但是,在他看来,自己的坏便是好,所以,他同时也是一个好人。


  他是好人,杨涟是什么?无疑,是一个坏人。


  一个坏人凭什么摆这么高的姿态?你是当爷不存在吗?


  爷***就算是一条黑狗子,你也永远别想逞英雄!

  尔今,你既落在爷的手里,就须尝一尝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滋味,如此,才算证了爷的大道。


  坏人,反派,不是挂在嘴上的,行动很重要,要坏,就要坏得骨子里流坏水;要做反派主角,就得把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全部打倒,狠狠的踩在地上,狠狠的踩,踩得他们万劫不复,最后再挫骨扬灰,让风带走,不留一丝尘土。


  一刀杀了,未免便宜。


  杀人不过头点地,快得很,也轻松得很,只要刀在手中,杀人不过是个念头问题。但是,杀人得有价值,如与任敏所说那番话,杀人是为了扬名,是为了获利,如果达不到这个效果,这便是滥杀了。


  杨涟是个大人物,是条很肥的大鱼,不从他身上获得些什么,如何就能杀了,真要那样,袁大海就不是袁大海了。


  其实,这恶人也不是谁想当就当的,做恶人,也是要有水平的,光心狠手辣不够,还得一肚子坏水。


  抓人之后,袁便派人快马进京请示魏忠贤,是直接剁了还是押解回京定个罪名,顺势再兴场大狱,然后堂而皇之的把杨涟给砍了。


  魏忠贤的答复是“杨涟和左光斗他们做了那么多不法之事,如何能轻易就杀了,带回京来,好生的审一审,拿了口供,好生的治一治。”


  收到魏的答复后,袁大海脑海里蹦出这么一句——“卑职明白!”


  魏要审,那就审,好生的审一审,前番不是审了汪文言、左光斗、**星嘛,这审案的经验算是有了,依样照葫芦再来一次便是。


  …………


  东厂,黑狱,铁牢子前。


  拉着杨涟到得属于他的那间铁牢子,钱恩便大喝一声:“进去!”右手使劲将他往前推了一把。


  重推之下,杨涟险些跌倒,站稳之后,却是也死不肯进牢子,而是冷冷的看着钱恩,嘴巴一张,说了句:“此非诏狱,恕难从命!”


  吆呵?不肯进?


  袁大海笑了,一手按着长刀,一手随意的摆弄着,走到杨涟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眼,讥笑道:“诏狱是狱,我这东厂大狱也是狱,既然都是狱,你哪里不能蹲得?”言毕,两眼一瞪,便抬脚踢中杨涟的胸膛,用力之大,使杨涟如同断线风筝般便被踹进了牢中。盘伏于地,捂着胸口不住喘气,因疼痛,额头之上满是汗珠,脸色亦是黄白难看,如盛夏中风之人,口不能语。


  “杨涟,本官送你一句话,做人,得识时务,倘若不识时务,便是自找苦吃了。”袁大海说话了,没有一点同情,语气满是挖苦。


  ……………


  杨涟第一次过堂。袁大海主审,钱恩陪审,司礼随堂李炳全听审,张国富记录。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无一人到场,因为截止目前为止,尚无人知道杨涟被东厂秘密缉拿进京。


  杨涟是被抬进来的,浑身上下满是血污,倒不是袁大海对他用了刑,而是夜间老鼠太多,噬咬的结果。但杨涟的脸上明显透着倔强和骄傲,进堂之后,也不去看张牙舞爪的袁大海,而是脸庞向上,鼻孔向天,神色间满是鄙夷。


  “李公公,杨涟已经带到,咱们便审吧?”审之前,袁大海一脸堆笑的先请示了下李炳全,态度十分恭敬。李炳全却是受宠若惊的样子,慌忙就起身拜了拜,亦是满脸堆笑道:“一切由袁大人做主,咱家只是听听,听听.……”


  你倒识趣。袁大海心笑一声,知道李炳全懂得分寸,他给他脸,他却是不能真将这脸受了的。今时不同往日,九千岁的干女婿那可是张金字招牌,凭李炳全个司礼随堂,还真不能同起同坐了。


  朝钱恩打了个眼色,随即拿起桌上的惊堂木,大吼一声:“杨涟,你抬眼看看,我这东厂大狱可是五刑俱全,早就恭候你多时了。来呀,先把他‘拶’起来!”


  这是先使杀威棒了,谁让杨涟的鼻孔朝天呢,不打你打谁?


  话音刚落,便见钱恩朝外面挥了挥手,顿时奔进来几个恶狠狠的番子,不由分说上前就将杨涟的十指套在拶中,接着用手提紧绳的的两头,行刑番子们齐喝一声,便两端用力拉了起来。


  “呃……”


  十指连心。杨涟只觉得钻心一般疼痛,几差就要晕了过去。这边刑具还没下,那边又紧接着上来两个手持粗棍的番子,只见他俩用棍子狠劲儿敲绳子上的小木棍,愈敲绳子勒得愈紧,如此一来,杨涟可真是遭了大罪了。疼得大汗淋漓,好几次就想咬舌自尽算了,但他却始终咬紧牙关,不吱一声,只是偶尔用力抬起头,怒视着一脸狂躁的袁大海。眼神似乎在告诉袁大海:士可杀,不可辱!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人,对着古人使这般恶毒刑具,袁大海还真是有此讪讪,但愧疚之心转瞬即逝,迎着杨渐的目光,得意的嘿嘿两声,戏问道:

  “怎样,滋味还好受吧?我听说,你杨涟素有东林硬汉之称,却不知能撑几时。我看,你还是早点招了吧,省得这些皮肉之苦。”


  “鹰犬,你要我招什么!”杨涟气得破口大骂一句,一到堂上,什么也没问,便动刑,如今倒过头来要自己招,这算什么!

  哎?袁大海干笑一声,这才想起自己可什么也没问,也不脸红,扬声便道:“你杨涟手眼通天,是个大能人,专爱干那吃贿托请买官卖官的勾当,我先问你,你讹诈了熊家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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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九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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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九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十二)


  “哪个熊家?!”杨涟愤而问道。


  袁大海哼了一声:“前辽东经略熊廷弼!”


  “熊廷弼现在诏狱,我如何讹诈他家银子?”杨涟莫名其妙。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袁大海惊堂木一拍,面不改色便说道:“你和左光斗、汪文言、魏大中等人串通起来,共得了熊家贿银四万两。其中你杨涟便受了一万两,左光斗也收了一万两,魏大中六千两、周朝瑞六千两、袁化中四千两、顾大章四千两!你想赖也赖不了,汪文言、左光斗已经招供,供词都已呈给皇上,现在,便是要你杨涟招供了!”


  “哈哈,哈哈,当真是笑话!”


  杨涟连着大笑几声,突然笑容一滞,嘲笑般看着袁大海,铮铮问道:“试问熊廷弼一案,轻判半个字没有?我一直谴责他不救广宁而退守山海关,怎会为他在此事上开脱?你们诬我杨涟受贿,岂不是叫世人取笑于你们!你们东厂办案,难道就这水平吗?我问你,除了说我受贿,你们还能定我什么罪?”


  袁大海被问得张口结舌,恼羞成怒,大喝一声:“犯人嘴硬,来啊,给我再加大刑来!”


  杨涟一脸激愤,骂道:“加什么刑,如今有死而已!日后天下万代会食你的肉!”


  “打,打,给我打!”袁大海暴跳如雷。他办案本就不讲技巧,如何肯和杨涟罗嗦。


  顿时,又有几个番子上前对着杨涟再次痛打起来,只打得屁股血肉模糊。杨涟还真是硬,任是一声也没叫出,看得袁大海也是暗自佩服。以前真道这厮是个投机小人,现在看来,却还是有几分气节的。


  收没收熊家银子这事,看来还是别问了,等会替他招了便是。袁大海眼珠一转,一拍桌子,厉声喝问杨涟:“我问你,当年你为何首倡移宫?你有何居心?”


  杨涟从容答道:“我只知乾清宫之当静,皇上之当尊,旧宫人李选侍当避新天子。对移宫,九卿科道俱有公疏,皇上尚有特谕,如何又再提!”


  袁大海没想到杨涟会搬出皇上压自己,一时无言可对,忙又换了一个问题,大声问:“你为何陷皇上于不孝?”


  闻言,杨涟面带讥讽说:“有天日在上!这里叫公堂?不如改成昧心处吧!说我置皇上不孝,真是颠倒黑白!”


  见杨涟针锋相对,用刑又没有什么效果,袁大海脸上讪讪,便敲着桌子,诱供说:“杨涟,前朝之事可不与你说,但你伙同魏大中、左光斗收了熊廷弼银子,这事白纸黑字,你若不招,我只能大刑伺候!”


  “从无此事,无从招起。”杨涟说完便一言不发了,他是认定就是不开口,要想自己再开口,除非三堂会审,而不是你东厂私开公堂!


  好你个杨涟!袁大海火了,喝令番子再给杨上“夹棍”,杨涟很快就疼得昏死过去。


  杨涟昏死过去后,袁大海一招手唤来了作记录的张国富,示意他这样写杨的供词,就说杨招了。


  至于画押嘛,袁大海一把抓住张国富的大拇指,作了一个朝下摁的动作,张国富心领神会,他明白袁大人是暗示趁杨涟昏迷之际,先摁下手印。


  袁大海吩咐时,可没避着旁人,满堂的番子加上李炳全可是都定睛看着,却是没人敢说个不字。李炳全起先一脸惊疑,旋即便侧过脸去,假作看杨涟,他啊,是明白得很。


  …………….

  第二天,袁大海便拿上杨涟的“供词”去见魏忠贤,魏听后大喜,忙拉上王体乾,去乾清宫禀报皇上。


  很快天启就颁下御旨:着有司细查相关这事,但凡涉事官员俱抓捕在案。


  抓捕之事也不用什么有司了,魏忠贤当即差袁大海带番子把魏大中、顾大章等人都捕来!

  袁大海早就磨刀霍霍等着呢!他知道,东林党的血雨腥风总算是开始了!
……

  自杨涟入狱,阉党中的徐大化、杨维垣和崔呈秀,格外地忙碌起来。他们常在一起聚会,一方面关注杨案的进展情况,另一方面研究下一步的对策。


  他们深知杨涟在东林中,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若能从他口中审出东林大僚卖官鬻爵及其它一些内幕,这就等于给他们提供了炮弹,他们包括魏忠贤就可以利用这些材料,去罗织宿敌的罪名。


  表面看起来,他们是齐心一致为魏忠贤复仇,暗地里却是各有各的小算盘,每个人都想利用这个机会,向自己的仇家开刀。


  徐大化资历颇老,他是万历八年的进士,身为浙党一直坚持和东林党斗争,一斗便是几十年。他曾替魏忠贤起草《自辨疏》,深得魏的喜欢,也是较早投靠魏忠贤的文官之一。


  他和崔呈秀打成一片,关系极是亲密,却不知怎么又搭上了冯铨。


  论年龄,徐大化比冯铨早三十年中第,算作冯的长辈,但他深知冯铨和袁大海的关系不一般,因此便刻意结好冯铨。


  冯铨人虽年轻,但脑袋却精,知道徐大化结交自己肯定是有目的的,稍加一想,便恍然大悟,知道他这是想搭上袁大海。便到东厂和袁大海说了徐大化的事,袁大海一听还有人想主动投靠自己,当真是求之不得,吩咐冯铨替他好生拉拢徐大化。待他回京后,便与这徐大化见上一面。


  抓捕行动分四组,袁大海亲自带人去抓魏大中,李庆带人去抓顾大章,张德喜带人却抓袁化中、郭可纲带人去抓周朝瑞。钱恩坐守东厂,严加看管**星、杨涟、汪文言,并监视京中动向。


  ……………


  魏大中革职回家后,每日读书课子,日子倒也过的清闲。这日下午,家人突然前来禀报说:“老爷,街上人纷纷议论,说穿红衣的东厂缇骑,已进了县城,不知何事?”


  “红衣的东厂缇骑?”


  魏大中心中一突,知道不妙,嘴里却平静地说了一句:“看来,奸贼魏忠贤真要下手了!”


  随即吩咐家人去请老夫人、夫人及三位公子,来正房议事。


  功夫不大,夫人林氏搀着年近八旬的周太夫人走了进来,魏大中忙把母亲扶到竹榻上坐下。紧接着三个儿子也陆续来到屋中。


  魏大中屈身跪到母亲面前,含泪道:“母亲大人,儿子曾参劾大奸阉魏忠贤,如今魏阉派了缇骑来抓儿子,已进了县城。儿子死倒不俱,只怕伤了母亲的心。母亲先受儿子一拜,饶恕了儿子不孝之罪!”说完便磕了一个头。


  周太夫人神态倒也坦然,叹气道:“儿啊,你忠心为国,今日遭受横祸,你也不必自责,娘也不会怨你!你入狱无非是血衣数片,断发几茎,头面破了,记住浩然忠贞之气不可丢!”


  魏大中没有想到母亲竟然如此通晓大义,忍不住眼泪盈眶,随即又跪下给母亲磕了一个头。之后,他站起身后,朝妻子林氏深深一拜,说:“我此去凶多吉少,有劳夫人替我尽孝了!”


  林氏眼圈红了,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哽咽道:“老爷何出此言?这是妾的本分。只望老爷一路上保重身体,遇事往宽了想。”


  “父亲,我们护你进京!”


  魏大中的三个儿子围了上来,纷纷争着要护送父亲进京。


  魏大中却是正色喝道:“胡闹,一个都不准去!那魏阉正想要斩尽杀绝呢!你们都给我留在家中,替我好好陪着太夫人和你们母亲,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说完又不放心的嘱咐长子魏高道:“你去把你岳父请来,我有后事托付他!”


  魏高的岳父听说亲家有难,忙迅速赶来。魏大中先是朝亲家一揖,说:“亲家,先受大中一拜!”


  然后拉着亲家的手,忧心道:“魏某上疏痛击魏阉,他来兴师问罪了,今后全仗亲家关照我魏家一门了。”


  魏大中这亲家倒也古道热肠,闻言,忙朗声说道:“你放心前去!我一肩担两家,尽心经营就是。”


  送走亲家后,魏大中并没有束手待毙,而是招来魏高对他耳语几句,魏高听后,立即眼前一亮,不住点头,迫不及待便招呼了两个弟弟随他出去。


  …………


  “报!”


  刚进城,便有番子一脸慌张的快马来报:“启禀千户,城中有刁民数千人聚集而至,欲阻我东厂办差!”


  刁民数千人?

  袁大海一愣,旋即骂了句:“娘的,这是要闹**吗?”


  “**?”一众番子都愣住了:这是什么玩意?

  袁大海没功夫跟他们解释什么,把脸一板,便下令道:“随本官进城,遇有阻拦者,纵马驱散之!有敢惊马拉人者,杀无赫!”一勒马缰,纵马当先驰去。百余黑旗番子见了,无人迟疑片刻,紧随而上,顿时,快马蹄声惊荡城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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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既是塑造坏人反派,那就一塑到底,遮羞布也不用了。


  情节在不断加快,有些事情发生的时间其实是脱节的,此小节,望读者不必计较。


  ……
——

  第二百三十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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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十三)


  进城之前,袁大海已差番子数人至衙门出示驾贴,告知魏大中被捕之事,要本地衙门配合。数番子不属黑旗箭队,隶属东厂寅颗,所着圆帽小袍,与锦衣卫缇骑一般,所以被城中百姓呼作红衣缇骑。几人从府衙出来后,便打马要与大队会合,不想街上已被百姓堵塞。见到几人从府衙出来,顿时人人喊打,直吓得几番子面无人色,慌忙退入府衙请求地方官派人保护。


  知府刘泽清胆小怕事,既怕东厂淫威,又怕众怒难犯,不敢强令衙役捕快护送番子出去,只得苦苦哀求众番子,要他们暂留在衙门中,切不可莽撞,瞧外间动向,若是冒然冲出,怕是要有危险。


  那几个番子也是狐假虎威之辈,在京中仗着东厂黑旗凶威能唬得住人,此刻,却是人人缩头,无一敢逞勇之辈,知府所言,恰是给他们的梯子,顺梯便连连点头,都说外间凶险,刁民愚顽,还是等千户大人派人来救的好。


  安顿下这几个番子后,刘泽清惊魂未定,他知东厂持驾贴来捕魏大中是钦命,要是由着百姓们冲撞,怕是有不可测之事发生,届时不但京中阉党饶不过他,彼时言官一道弹劾便可让他罢官回家。


  师爷忧主,便旁敲侧击道:“先前城中尚无动静,何以现在却闹得这么凶,百姓众多,若无人在后指使才叫怪。”


  闻言,刘泽清一个激灵,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必是那魏某人怕被押解进京,这才唆使百姓闹事。”


  “当务之急是得把百姓安抚住,不然,老爷这顶官帽怕是戴不长。”师爷忧心重重道。


  “是也,是也,本官如何不知后果。”刘泽清亦是大急,来回直转,苦无良策。


  见状,师爷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献策道:“知县夏之彦与魏大中交好,在百姓中素有威望,不如派他去劝魏大中,趁这事没有闹大,速与东厂的人回京。不然,便治他个纵匪生事的罪名!”


  纵匪生事?朗朗乾坤之下,哪来的匪?


  刘泽清有些吃惊,随即便明白过来。


  好!这外面闹事的不是匪是什么?

  眉梢一喜,挥手招来两个捕快,急令他二人道:“速去找夏知县,告诉他说,若是魏大中再由得百姓闹下去,本官便参他一本,叫他丢官回家去!就说本官说了,魏大中拒捕,使得匪类恶徒为他张目,此为明触律法之事,若是任事态发展下去,本官必不会坐视不管!”


  “是,大人!”


  二捕快不敢耽搁,忙从后门潜出,急刻去找知县夏之彦去了。


  ……………


  袁大海率部进城之初,街道之上行人寥寥,纵横驰骋之下,多是惊慌四散,无有阻挡。


  然行至魏府前二里时,却见前方已是密密麻麻的围满了人,一眼望去,皆是攒动人头,不下数千之众。


  望见黑衣番子出现,人群顿时轰动起来,无数百姓在儒衫之人带领下,振臂高呼:“魏大人为国除奸,何罪之有?”


  “朝廷不辨忠佞,使缇骑来捕魏大中,我等乡梓不为大人鸣冤,还有何人可为大人高呼!走,大伙都去府衙为魏大人伸冤去!”


  又有人愤愤不平呐喊:“撵走那些黑衣的番子,宁死也不让他们把魏大人带走!”


  有数十不似良善的恶汉作势便呼五呼六起来,欲引导人群冲击东厂的人。


  情绪激动之下,便有青壮百姓要随之冲上前去,他们这一动,后面人群更不知发生什么,但听前面叫嚷着说什么番子打人了,要大伙和东厂鹰犬拼了,不由都是群情激昂,不加思考便也跟着上了。
……

  总旗吕亚翔见百姓群情激愤,若强行冲入,己方必被愤怒人群包围,无法抵魏府,甚有可能被百姓拽入马下,便急切打马过来请示袁大海:“千户,前方刁民凶蛮,人数众多,是不是避开?”


  “避开?”


  袁大海眉头一皱,他已看出这事必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仅看那些冲在前方的恶汉,就知背后闹事之人在这县城当中还是有些权势的。否则,何以能煽动如此之多的百姓。试问,你叫一个无权无势之辈在街上公然高呼和朝廷作对,能有几人响应他?

  百姓众多,己方却只有百余人,若真强行冲去,不说必有无端死伤,只怕就要陷入那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了。


  实实在在的**,实实在在的不明真相百姓被极少数别有用心的人裹挟。


  进还是不进?

  进,就要面临被“群殴”的局面,不进,东厂这回办差就要被天下人取笑了。


  若真灰溜溜的回去,往后,缇骑何以再能出京?要是人人效仿,皇权威严何在!


  进还是不进!

  袁大海左右为难,先前他倒是下令横冲直撞,敢有惊马拽人者格杀无论,可那是没看着实际情形,现在却是亲眼见着几千人黑压压的向自己压过来,任他再如何胆大,这杀人的命令终是不敢出口。


  “最近的卫所有多远?”无奈之下,袁大海想到去调卫所驻军前来镇压。


  吕亚翔歪着脑袋想了想,回道:“有三十多里,现在派人去调,晚间就能赶来。”顿了顿,迟疑一下又道:“不过,怕他们未必肯听咱们调。”


  闻言,袁大海怔了怔,旋即明白自己可没有调兵的权力,这地方的卫所军队要想征调,就是本地府县也未必可以,只能一级级先报上去,由省里来调,而且省里要调也得先报到兵部,获得同意后才能调兵。否则,任你是几品大员,也甭想调一个兵出来。要是随便是个官就可以调动大明的官军,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造反了?

  征调卫所来镇压看来是行不通了,袁大海有些心急,妈的,早知这样,便将黑旗箭队扩个几倍,如此也算有一支强军在手。


  嗯,必须扩充黑旗,将黑旗箭队打造为东厂的全天候预备力量,哪里有事,就打到哪里去!

  扩充黑旗已是当务之急,但眼下还是先把这关过了再说吧。


  也怪自己,想得太过简单,以为驾贴一到,魏大中必会束手就擒,哪知人家却不想坐以待毙,稍作鼓动便弄来这几千百姓替他挡着,叫人是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袁大海这抓破脑袋也不知如何是好时,前方,百姓们已在恶汉的带领下群情激动的冲过来,越来越近,惊得番子胯下战马不住撅蹄。


  吕亚翔见千户再不做决定,己方就要被人群冲撞了,忙又催问了一句:“千户,他们过来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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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一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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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一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十四)


  风紧,扯呼?

  数千之众撞上你个百来人,可真不是闹着玩的。这会又不能学上次在鸡鸣市镇压儒生闹事一样,给来个划界为线,杀上他个一二出头之鸟。


  须知,以秀才为主力的队伍要想造反,十年不成;可要是以一帮市井屠夫辈为主力的队伍要造反,那可真是说干就干的。二者之间的血性绝不是一个级别的,差距可是以平方来计的。


  袁大海不敢想象要是射杀了这帮激动无比的百姓后,余下的人是作鸟兽散还是来找自己拼命。


  为了一个魏大中,把自己给置于险要之地,不明智,太不明智。更何况这是在他的地盘,城中地形自己根本不熟悉,真打起来,典型的巷战,人少无知对人多透熟,胜败还用说么?

  这不是敢不敢杀人的问


  而是拿自己脑袋下赌注的事!


  山水有相逢,今日拿不了你,改日再来就是!

  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

  你魏大中家大业大,就不信你敢跑!

  念及于此,袁大海嘴巴一张,便要叫撤。正这时,却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扭头一看,却是几个衙役护着一顶小轿匆匆的奔来了。


  “来者何人!”有番子调转箭头喝问道。


  “别放箭,别放箭!我是本县知县夏之彦!”


  一头汗水的夏之彦连叫边从轿内下来,抬首见到穿着千户服的袁大海正一脸疑惑的望着自己,忙上前拱手道:

  “这位千户大人,下官奉知府之命去和魏大中说几句,劝他让百姓退散,还请千户大人放我进去,否则,便来不及了!”他是看到百姓们就要冲上来了,知道事态越发危急了。


  一听是本地官出面,袁大海顿时欣喜起来,好啊!来得太及时了,太***及时了!

  也不废话,在马上一抱拳:“一切有劳夏大人了!”说完,仍不忘加一句:“本官不愿百姓遭难,强忍不发,等的便是尔等父母官出面。”说话的时候,脸上可是坦荡荡的,浑无半丝脸红。


  “是,是,千户大人仁心,下官感激不尽!”


  夏之彦急得满头是汗,急于劝阻人群,以免流血事件发生,哪里顾得上和袁大海说什么,只在那连连点头朝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对人群喊道:“乡亲们,乡亲们,停下来,都停下来!”


  “我是知县夏之彦,我是知县夏之彦!”


  人群中有认得夏知县的忙欢呼起来: “夏大人来了!夏大人来了!”


  如同大浪拍到沙滩一般,潮水般涌来的人群奇迹般的停了下来,饶是那些不似良善的恶汉也都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欣喜的望着夏之彦。袁大海见了,便知这夏之彦在百姓这中肯定是官声尚佳的,否则,这些情绪激动的百姓如何会听他的。


  感慨一声:世上毕竟是有好官的,这好官也是大有用处的,至少,对于处置**,一个好官顶得上十个坏官啊。


  有人叫道:“夏大人,你来得正好,这些番子们要抓魏大人,你快替魏大人做主吧,可不能让魏大人被他们抓了去!”


  听了这话,夏之彦暗自苦笑一声,要是真能这样办,他何苦来掺这趟混水呢。


  扬声说道:“本官知魏大人一心为国,此番缇骑来拿,必是朝中有所误会,但是诸位不要忘了,缇骑奉的是圣旨,是钦差,要是大伙冲撞钦差,那便是大逆之罪,试问,大伙难道真的要造反吗?”


  “这…”


  听了夏之彦的话,人群一片低语之声,经这一停,燥动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人一冷静,便开始思考,一思考,便知道掂量后果了。有人开始左顾右盼起来,有人开始四处张望起来,有人开始心生离意,但大多数人却仍是抱着“围观”的心态原地不动。收了银子来闹事的更加不会因为夏之彦的一句话就掉头走人,要知道,那边还有一半银子可没收呢,这要走了,跟谁要银子去?

  “我们不是造反,只是为魏大人鸣冤,他一心为国,魏阉却派人来抓他,试问,这不是天理不公是什么!”


  “有我嘉县百姓在,鹰犬便不能抓我魏大人!”


  “……”


  在有心人的带动下,百姓们又开始高呼起来,不过这回,没人再敢往前冲了,那些恶汉们也是,银子再好,也得有命拿。这杀官造反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煽动大伙对得起那份银子就是了,犯不着真豁出命去。


  夏之彦根本没想自己一句话能够说劝百姓们离去,他要的就是百姓们能够思考一下,能够冷静一下,现在,他的效果达到了。趁热打铁道:


  “好了,好了,大伙且先在这,本官和知府大人必会为魏大人主持公道的。”说完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本官这就去找魏大人出来,让他与大家说几句话。现在,请你们给本官让条路,让本官进去好吗?”


  人群听了夏之彦的话,先是骚动了一会,旋即便见很多百姓朝两边退去,无声的让出条路来,就连那些恶汉们都没敢跳出来闹。


  百姓们如此听话,一来因为夏之彦深得民心,二来夏说要请魏大中出来,百姓们自然愿意见到他们敬仰的魏大人能和他们说几句话。虽然,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平日连魏大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但这丝毫不影响魏大人在他们心目中的份量。


  就这样,随着人群的退让,一条宽三尺长的道路出现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直通到魏大中的宅子前。


  望着夏之彦远去的背影,望着那些停止前进的百姓,袁大海不由是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让他意识到,有些时候,暴力与屠杀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或许,他还有别的选择。


  ………………


  “德仪,你怎么来了?”


  望着不请自来的夏之彦,魏大中很不是滋味,刚才外面发生的事他都已知道了,对于夏之彦的出现,心中是有几分不痛快的。因为若不是夏,只怕这会百姓们早把东厂的番子给撵走了。


  就算魏忠贤不肯放过自己,再派人来抓自己,但只要今天能给他这帮爪牙一个下马威,这便是值了!


  而夏之彦来干什么,魏大中不用想也知道。


  心中不满,这脸上便反映了出来,冷哼一声:“是刘泽清叫你来的吧,哼,他自己不出面,倒把你推出来,打得却是好算盘,他道我魏大中一走,他刘家就能成为本县头号大家吗?”


  听了这话,夏之彦无从说起,只能苦笑一声:“孔时兄,我是不能不来啊,你啊,这回做得却是过火了噢。就算刘大人不叫我来,我也是要来的,否则,你图个痛快了,你魏家上下百十口人却要跟着遭殃喽!”


  一听这话,魏大中眉尖一挑:“他们敢!”


  “此一时,彼一时,先前朝中有叶公、朱公、杨公在,魏阉不敢太过放肆,现在,唉,孔时你可得想清楚。”夏之彦摇了摇头,暗道魏大中真是糊涂,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以为是你东林党把持内阁六部之时吗?

  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到魏大中面前,叹道:“这是八千两银票,是刘大人让我转交给你的,供你在京中活动之用。”


  魏大中扫了银票一眼,怒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我魏大中缺他的银子吗?拿走!”猛一挥手,银票从夏之彦手中飘落在地。


  见魏大中不开窍,夏之彦也急了,忍不住声音便高了起来,“孔时兄,你不用义气用事好不好!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认不清状况呢!你若是再这么犟下去,吃亏的只能是你魏家!旁人,哪个会帮你?刘大人这也是一番好意,他已经对我说了,会上书替你鸣冤。你还要他怎么办?东厂的人是奉旨来拿你,你难道当真要抗旨拒捕吗!这后果你可要想清楚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魏大中仍犟着,其实他早已做好进京准备,只不过是压不下心中这口气,一心想要东厂的那帮鹰犬吃个下马威,好叫他们晓得,你东厂不是在哪都吃得开的!

  魏大中的这个态度让夏之彦真的怒了,不顾多年情谊,怒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你现在得出去叫百姓们散了,否则,你魏大中便是我嘉县的千古罪人!你不能为了一人之利而使百姓们跟着你遭罪!你若真不听劝,你魏大中便是自私自利的小人!”


  “我不是!”魏大中忍不住驳道。


  “你不是就给我出去叫百姓们散了,否则,你就是!”夏之彦怒气冲冲,直直的瞪着魏大中。


  “我!.……”


  魏大中被夏之彦瞪得有些心虚,一直以来他便是个暴脾气,可现在,他却一点心气也发作不起来,因为夏之彦的话深深的戳中了他的软肋。他魏大中是在拿百姓的性命赌心中那口气!


  突然,夏之彦“扑通”一声给魏大中跪了下去,近乎哀求道:“孔时兄,我替嘉县百姓给你跪下了,我求你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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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二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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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二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十五)


  夏之彦的下跪让魏大中再也坚持不下去,默默扶起他后,回首朝儿子们看了一眼,长叹一声,缓缓向外走去。


  “父亲!”


  长子魏高大叫一声,忍不住痛哭起来。儿子的哭叫让魏大中身形一滞,短暂数秒后,却是毅然决然的踏了出去。身后,只有亲人的嚎哭与呜咽声。


  当他的身影出现在大门时,外面的人群顿时暴发欢呼声: “魏大人出来了,魏大人出来了!”


  人们急先恐后往大门那边挤,所有人的眼中都噙着泪水,他们在高呼,他们在振臂,他们在哽咽……


  望着家乡父老,魏大中鼻子一酸,隐隐有些愧疚之意,悔不该一时冲动,置他们于险地之中。若不是夏之彦来劝,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唉,为一人而置这么多人于刀尖之上,我魏大中难道真是那自私自利之人?

  悬涯勒马,为时不晚!

  有百姓爱戴如此,不虚此生!


  魏大中眼眶一红,朝父老们作了一揖,昂首说道:“有道是雨露雷霆,都是圣恩,作为臣子,君臣大义总是要讲的。官旗未尝虐待我,朝廷未必杀我,父老乡亲若出面阻拦,反而会牵累我族与诸位,请让开一条路。至于魏某是忠是奸,世人自有公论!”


  什么?人群都呆住了:魏大人叫我们散去?

  “大人,我们一走,番子定要拿你进京,我等焉忍看大人遭难!”


  人群执意不退,相反却更往前了。


  家乡父老的举动让魏大中无言以对,难过的别过脸去拭去眼角泪水,再次扭过头来劝道:“散了吧,散了吧!大中在此谢过各位父老了!”


  夏之彦唯恐百姓们不听魏大中的,忙也出来劝道:“大伙都听魏大人的话,散了吧,魏大人此去京城,朝廷未必就会杀他,说不得还会另有转机。眼下官差等着,大伙还是让魏大人这就启程吧。大伙要是真有心,咱们就送魏大人一程吧!”他知道,就这样让百姓们散去怕是不能了,不如就让他们送魏大中一程,如此心里也好受些。


  魏大中又劝了几句,人群这才安静下来,在夏之彦的引导下,大家方又腾出一条路来。


  一路走来,魏大中看到的都是不舍的眼神,听到的都是痛哭声,那刻,他心都碎了,只如刀绞般痛。


  夏之彦在后也是感慨不已。
……

  百姓们对魏大中如何,袁大海管不着,他现在只想赶紧将魏大中带走,不然要是哪个脑筋搭错的家伙再高呼一嗓子把魏大中给劫下,那可真是棘手了。


  待魏大中在夏之彦的陪同下来到后,袁大海马上高声道:“魏大中,本官奉旨押解你进京听问!”


  魏大中怒哼一声:“既是奉旨,还有什么好等,囚车何在?”


  袁大海点了点头,抬手吩咐手下:“来啊,枷上!”


  立即有两个番子拿着木枷套在魏大中的脖子上,百姓们见状,又惊又怒,有性子急的已是忍不住骂了出来,好在夏之彦及时出面解说这是规定,百姓们方才没有再闹下去。


  那枷有四十斤重,戴在脖子软肉处,顿时便沉得厉害,魏大中秉气呼吸,艰难转过身来,极其费力的对着一众百姓再次鞠了一躬,声情并茂说了句:“诸位父老,魏某与你们告别了,但愿大中还有再归故土之日!”


  说罢,转过身来,不发一言便往走到囚车旁,总旗吕亚翔差两个番子帮他上了囚车,尔后又以铁锁勒其劲部。


  一切妥当后,袁大海不敢再留,急忙喝令众番子押着犯人返京,囚车当即缓缓向城外行去。


  魏大中铁锁勒颈,铁链子垂在脚面,站在槛车上一路前行,沿途不时有百姓前来送别,一时,整个嘉县上空满是哀怨声。


  置身其境,袁大海也是十分的不是滋味,那感觉就好像自己是在嘉县做了件天怒人怨的事一般。


  看来,自己低估了东林党这帮人,尤其是低估了他们在家乡父老心中的地位,这回是有地方官帮忙,倘若下次没有地方官帮忙,单靠强硬手段当真可行吗?

  袁大海在反思,他不能不思考,因为东林党在江南的根基太深,从上至下全是他东林党的人,要想将东林党连根拔起,取江南财力于国家,就势必要在江南操刀,在没有地方官员的帮助下,单靠东厂强制执行,怕是难度太大。


  正想着,却见吕亚翔突然一脸惊讶的指着后面叫了起来:“棺……棺材!.……”


  棺材?!

  袁大海回头看去,也是大吃一惊,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竟然出现了一具棺材。


  那具棺材被平平的放在一辆大车上,而驾车的却是一身丧服打扮的年轻人,在他的身后,同样两个着丧服的年轻人在用力的推着,在他们的身后,是成千上万沉默的百姓。


  沉默的大多数却是最可怕的大多数。


  从那些百姓的眼神中,袁大海读懂一个词——痛恨!

  什么是痛恨!这就是痛恨!


  什么是恶人,这就是恶人!


  “问一下,怎么回事!”


  棺材的出现让袁大海忐忑不安,意识到这不是好事,很可能是魏大中搞的把戏,便急令吕亚翔去问那棺材是怎么回事。


  吕亚翔问了知县夏之彦后,急忙过来回禀,果然,那驾车和推车的都是魏大中的三个儿子,而那棺材却是他们替魏大中准备的,说要跟随囚车一路送到京城。


  ***,他们这是要把戏做足吗!他们这是要学亲吻最后一根栏杆吗!


  袁大海怒不可遏,好你个魏大中,你这是在搏取天下人的眼球!你他娘的是想拿小金人吗!


  伪君子,伪君子!

  肚子里多点墨水,便以为世人都会被你所骗吗!


  妈的,你要彰显自己的高大,老子就让你彰显!

  你放心,老子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传令下去,继续前进,不用理会后面!”


  袁大海阴沉着脸吩咐下去,杀气腾腾的打马在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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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一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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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一章 风卷残云 血洗东林(十六)


  人犯在手,杀气腾腾。


  城门口,四乡八里闻讯赶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挤得城洞口是水泄不通。


  皱眉看了一眼,袁大海不作他想,挥手传令继续前进,不必理会那些百姓。


  魏大中的囚车出现在城门后,等候在城外的数万县民突然骚动起来,一些年轻人呼着喊着,要救出魏大人,并堵住了大道。


  这回,袁大海没有软弱,喝令一众番子张弓搭箭,传下严令,敢有靠近囚车者杀!


  魏大中在囚车上见了,为怕家乡父老受那鹰犬屠夫荼毒,便在槛车里跪了下来。


  知府刘泽清和知县夏之彦也及时安抚百姓,百姓这才含泪让开了路。


  让袁大海意想不到的是,押着魏大中一路北上,从湖北进入河南,千里之长的地段上,沿途州镇市集村舍,人们都扳着槛车来看“忠臣”了!


  无论士大夫或商民百姓,都在路旁焚香迎候,人们还纷纷在家中设醮,为忠臣祷告,祈求上苍保佑魏大人生还。


  而且随着消息的传播,魏大中携带棺材进京的事迹也是越传越高大,最后都传到了魏忠贤耳里。魏忠贤急忙命人来通知袁大海,要他将魏大中那具棺材给劈了,袁大海却是没有听令,而是继续容忍魏家人将棺材送到京城。


  从应山途径河南,一直来到黄河渡口,一路上陪送走来的人络绎不绝。


  此情此景让袁大海无地自容,旋而恼羞成怒,竟然在离开河南境后,命令总旗吕亚翔带人再返湖北嘉县抄没魏大中家产!


  吕亚翔奉命查抄,从魏家起出银子两万余两,另有田地数百亩,店产三处。除此之外,吕某人还充分贯彻了袁大海抄家要抄个透的叮嘱,将魏大中妻子和老母赶出家门!


  魏妻与魏母无处栖身,只得栖息在城门上一间破屋中。跟随多年老仆每日出外乞食,用以养活祖母。知县夏之彦知道情况后,含泪号召县民为魏家人募捐,于是许多乡人,包括小贩菜农,都倾其所有,资助魏家老小。


  消息传来,袁大海随口说了句“大中恶贯满盈,屡逆皇意,仗着东林之势攀咬朝官,今日虽伏旨,但余孽太重,其家人焉能落得轻松?”


  尚在湖北的吕亚翔闻言知意,便又领着番子将魏大中妻母赶出城,不使二人有一仆人伺候,知县为她们所募的银两也尽数充公。


  此举,再惹民愤,近万乡民围堵知府衙门,知府刘泽清百般弹压,方才平息民愤。


  吕亚翔等人也不敢再留,慌忙入京交差。


  ……………


  几乎在魏大中被捕前后,张德喜领着本部黑旗番子也进入了山东临清,他的目标是御史袁化中。


  袁化中并未被革职,但其却是擅离职守私自跑回了老家临清。回到家乡后,他一直密切关注着京城的消息。闻知杨涟、魏大中被罢免后,他便知魏忠贤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趁势剿灭他们这些东林党人。


  于是,他便做好缇骑到来的准备,为让老母安心,他有意让家人粉墨登场,演出了前朝杨椒山赴刑场慷慨就义的一出戏。


  老夫人熟悉历史典故,知道杨椒山是嘉靖年间反奸臣严嵩的大英雄,后被严嵩害死,故居就在京城的较场口。她也知道儿子平日经常颂扬的人,便是这杨公椒山,儿子还给厅堂题名为“啖椒”。现在儿子莫名奇妙给他演一出杨椒山的大戏,她心里自然清楚儿子肯定是有用意的,但是却没有点破。


  袁化中还时常在晚饭后,向母亲讲起东汉末年的“党锢之祸”,说有个反对宦官乱政的士君子叫范滂,被捕前与母亲话别,说“儿听说农夫去草,嘉谷必茂;忠臣除奸,王道可清,请母亲成全儿子吧 !”


  范母反而安慰他说:“儿啊,你与反宦官专权的李膺齐名,那该是多光耀的事情。一个人既然有好的名声,还想长寿,怎可兼而得之?”后来母子分手时,谁也没哭。


  不仅讲这些,袁化中还对母亲讲汉末张俭的故事。


  张俭也是东汉反宦官的名人,当时朝廷搜捕党人,张俭打算投奔鲁国的孔褒,碰巧孔褒不在家,家中只有其弟孔融。孔融年仅十六岁,竟主动收容了张俭,后事情泄漏,孔褒孔融兄弟二人同被收狱,孔融挺身说:“是我做主收下的,治我罪吧!”


  哥哥孔褒则说:“与舍弟无关,张俭是来投靠我的。”


  县吏不能决断,只好征求孔母的意见,孔母却是大义凛然道:“我是一家之长,请办我的罪。”


  一门争死,传为佳话!


  袁化中之母听了儿子讲得这些,心里豁亮许多,暗暗作了准备,只待来捕儿子的缇骑到,便寻机上吊作死!


  张德喜星夜进的临清城,进城之后,便直扑袁化中府!

  听说缇骑已到家门口,袁化中神情倒还坦然,只是有些为难地对长兄说道:“父母老矣,怎么去告别?”


  长兄闻言,泣不成声。


  而面对妻子的哭泣,袁化中却没有过多的说安慰话,只是上前轻轻的抚摸了她的长发。


  死有何惧哉!只恨死得不明不白!
……

  张德喜急性子,什么旨意也不宣,便恶狠狠的带着番子们冲进了袁府,大手一挥,便将袁化中给枷了!


  因天色尚黑,众人便在袁府等到天亮。其间,对袁府上下多有“打扰”。


  天亮之后,张德喜不敢耽搁,忙令番子们押着袁化中启程弟。


  那日,本是晴空万里,然袁的囚车行至城中时,突然乌云压顶,旋即大雨如注。


  城中百姓哀怨声不绝于耳。


  雨势极大,一下便是一个时辰,未有半分停歇之意。


  人不留人天留人,张德喜无奈,便要手下通传本地官员,要他们安排驿站以供休息。


  番子正要去通传,张手下一个掌班谢五却提议道:“看这天势,怕是老天有所怒气,莫不如当着满城百姓之面,把缉拿袁化中的圣旨读了,也好叫老天和百姓们知道,袁化中是罪有应得。说不得这天便就放晴了。”


  张德喜虽觉此言荒谬,但也不是不可行,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展开圣旨于高处读了,不想刚宣读完,却见头顶上方烈日突现,阳光洒满城中。那乌云和大雨竟然走了!

  怪哉,怪哉!岂非千古未闻之奇事!
……

  太阳既出,风雨已停,自当立即启程。


  囚车至城门时,忽有急报来,说是有数千乡人打算袭击缇骑,张德喜大怒,下令番子们戒备,但有敢劫囚者,一律斩于马下!

  与湖北的魏大中一般,此时袁化中也是出面阻止那些欲营救他的乡民,他仰天叫道:“你们这样做,是加速我死啊!”


  乡民听了,众皆不语,徐次退下。待袁化中站在槛车上出城时,他们遮拥在道旁,号哭震天。人们纷纷面朝北,向京城方向捧香拜祷。之后,又都齐转身好语拜托缇骑,求他们善待袁大人。


  乡民之质朴,竟使得黑旗番子们中竟有人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张德喜押着袁化中一直到了黄河边,身后尚有一路送行而到的家乡父老子弟,他们直望着袁化中上了渡船,才含泪而回。


  …………


  五月初,杨涟被捕的消息传出,周朝瑞知道自己不可免,预感到一场灾难即将来临,便和妻子商量,准备提前给次子礼清完婚。婚礼是在五月初三举行的,结果四天后东厂的番子就来了。


  逮捕周朝瑞那一天,雷电交加、风吼雨猛。


  郭可纲知道这周朝瑞是督公痛恨之人,便有意刁难,在朝瑞双手各套一个竹筒,使其生活不能自理。


  周朝瑞之子礼清、礼德只得东借西凑,送了不少银两,又陪了许多好话,才说动张德喜去掉了他们父亲手上的竹筒。


  临行时,又有士民万人拥在道旁哭送,人们有的掩面哭泣,有的捶胸顿足,就连郡县的官员,也都是泪流满面。


  周朝瑞是在北门登船的,上船前,两个儿子大哭失声,如同生离死别。


  见状,周朝瑞厉声说:“不许哭!自古云‘死生有命’。为臣死忠,为子死孝,这都是份内的事情,哭也枉然!”说完上船而去。


  船行至苏州,正在家休假的吏部员外郎周顺昌,闻讯后特地赶到江边,他登金榜虽比朝瑞早一科,却一向钦佩朝瑞的操守,他特地赶到,隔着囚车拉着周的手说道:“一死一生,乃见交情,周大人真难为你了!”


  周朝瑞慨然说道:“生欲做人杰,死欲为鬼雄,有什么好怕的?”


  听了这话,周顺昌好不难过,哽咽道:“大丈夫视死如归,切勿为儿女牵怀。兄此行,使后人知道继杨椒山之后而有周兄,也不辜负了读书一场。杨椒山为权相严嵩所害,兄为权阉所害,忠臣无二道,行其志向可也!”


  这边,郭可纲等得不耐烦,连声催着开船,周顺昌气急之下,指着他怒道:“你等知道世间有个不怕死的男子吗?回去告诉魏忠贤,我就是吏部郎中周顺昌!”边说边挥动着手臂,叫着魏忠贤的名字,骂不绝口。


  郭可纲大怒,便要挥刀击打周顺昌,幸知府侯贵及时求情,周顺昌方才幸免于难。但郭可纲也记牢了这个周顺昌之名,暗道回京之后定要向千户大人禀报,要你好看!


  船继续北上。


  周朝瑞不经意间瞥见脚前的一个包裹,他记起了这是御史李应升派家人送来的银子。


  李应升如今也已被削职,因患病不能亲自来送别,特地委派家人赶了九十里路,送来了三千两银子,还附上一封信。


  周朝瑞打开信细看,上面除向自己问候外,还抄录了东汉与宦官斗争的党人范滂的一段话:


  “臣闻农夫去草,嘉谷必茂;忠臣除奸,王道可清,若臣言有贰,甘受显戮。”


  读罢,周朝瑞明白这是李应升在激励自己,时才因周顺昌之事心中的阴云仿佛一扫而空。


  船到了常州,常州知府曾樱瞅见周朝瑞锁链缠身,不由得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曾樱与朝瑞同是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志同道合,又曾一道参加过东林讲学,彼此相知。


  曾樱对朝瑞说道:“先前,咱们同科的万燝,遭廷杖身亡,如今又轮到了你,真是覆盆之下多冤哉!”


  朝瑞含泪道:“你那老师南皋先生,是我的榜样!即使腿打瘸了,他依然上疏抗争,一辈子宁折不弯!我也是决不会低眉弯腰的!”


  曾樱黯然道:“老师已于去年亡故了,这世上又少了一个道德楷模!”


  说完,叫家人拿来自己的俸金百两,送给朝瑞。


  朝瑞坚辞不受,推辞道:“譬如寡妇,已孀居数十年,将死时萌生改嫁一念,便属失节,我也是如此!我平生从不受礼,曾兄谅之。”


  二人最后洒泪而别。


  …………


  五月二十三日,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顾大章四人被先后押解至京,囚于东厂大狱之中。


  至此,被天启皇帝圈定的六犯中,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五人是在家中被捕的,另一人顾大章则是在长安被逮捕的,因他新任陕西按察使副使。


  顾大章坐上囚车一路北行时,发现亲朋闭户旧友远离,深感世态炎凉,曾吟诗云:


  “槛车尘逐使车辕,一路知交尽掩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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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三章 无耻之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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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三章 无耻之徒(一)


  人犯解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袁大海竟然下令将四人押至杨涟囚室。钱恩等人闻令,全是吃了一惊,要知道这几人可都是钦犯,除了杨涟过了一堂,那魏大中、袁化中可都没提审呢,这要是让他们现在碰面,岂不是让他们对了口供?


  对此,袁大海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笑道:“供词是我们来写,又不是真要他们招,让他们聚在一起,又何干系?此案乃通天大案,我们东厂做来也是大有面子之事,大伙这官帽可全要靠他们来染红,这会不谢恩,何时再谢恩?且让他们聚上一聚,小别胜新婚嘛,都是平日的大人,想必要有好多话要说,姑且就送个人情于他们,让他们好生畅谈一番,如此,也显我东厂不是真如外界所传没有人情之地嘛。”


  “是,千户!”


  袁大海这么说了,钱恩等自然不敢反对,金良辅倒是撇了撇嘴,但瞅了一眼,发现四周全是袁大海的人,又知趣的闭上嘴巴。


  百户蓝国安则是不迭赞道:“千户大人大量,犯人们必会感恩戴德!”


  “是吗?”袁大海哈哈一笑:“如此最好了。”


  …………


  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顾大章四人见到杨涟时,全是吓了一跳,但见眼前杨涟哪里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杨大洪了,倒像是一个沿街乞讨的叫花子般。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沾满血迹,胡子上亦是血丝与泥土,两眼空洞无物,脸上还有咬痕,双手五指上也是血肉模糊,明显可见指甲盖都已被剥落,露出那已结成血疤的肉来,说不出来的惨。


  “大洪!”


  魏大中失声大叫,扑上前去,紧紧抱住杨涟。


  周朝瑞他们也都是心酸难耐,望着杨涟哽咽连连。


  杨涟神智却是清醒,抬头朝众人苦笑一声:“你们也来了。”


  闻言,魏大中他们是感慨万分:是啊,他们也来了。


  周朝瑞上前替杨涟简单的包扎下伤口,四处扫了一圈,忍不住问道:“大洪,左公呢?”


  “存之?”杨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自我进来之后,便是没有见过他,也不知他在哪里。”说完,突然血气上涌,呛了出来,吐了魏大中一脸鲜血。


  “岂有此理!他们怎么可以把你打成这样,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他们的私刑!”


  魏大中暴脾气,一路押至京城,胸中怒火是越积越盛,直如火药桶一般,此时便爆发了出来,跳起来冲到门边,大声朝外喊叫:“你们这帮鹰犬,你们如何能私设公堂,把人打成这样!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袁化中他们也是义愤填膺,也跟着叫嚷起来:“你们把左大人关在哪里!”


  四人在门后叫了半天,却始终未听外面传来任何答复,静悄悄的,安静的得有些诡异。


  “没用的,这些番子是不会理会咱们的,你们这样不过是徒劳口舌,还不如坐下呢。”杨涟摇了摇头,当初他进来时也曾大叫大喊过,可是没有用,喊到喉咙都痛时,那些番子们也不会和你说一句话。


  四人听了,彼此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落寞,无力的坐了下去。一时,均感前景不妙。


  片刻之后,袁化中开口打破沉静,他问杨涟:“杨公,我想不通,朝廷怎么能拿熊廷弼的事来定咱们的罪?咱们可根本没有收过他家人的银子啊!这不是冤枉吗!”


  顾大章也是愤愤不平道:“那谕旨上说我接受熊廷弼贿赂,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当初第二次起用熊时,我就持反对态度,那熊蛮子的确才干出众,可就是气量太窄,昔日守边则有余,今日复边则不足!复边还得换一个顾大局的能容人的统帅,怎么样,我的预言没错吧?此外广宁丢失,有朝臣提出只杀熊一人,我也不赞成,我倒认为处以应得之罪足矣!谁曾想,他们却诬我收熊家人银子,荒唐!”


  袁化中闻言却道:“我与你不同,我是一直支持熊经略的,只是不赞同他放弃广宁回守山海关的做法……不过如今你我却是同被冤枉熊家人银子,这事也只能用无耻来形容他们了。”


  “不就是想敲诈几万银子吗?过几日我叫家人带上银子来‘兑’!给了银子,魏阉还能拿我们怎么样,难道他当真敢杀了咱们?”


  周朝瑞家境富裕,他把事情看得过于简单,认为此番魏阉借熊廷弼之事做文章不过是为了想得些银子,因此不大在乎说了句。


  他这话刚完,就见杨涟突然激动起来,一脸怒色的冲他吼道:“你真是书呆子!人家要你的银子是假,要你的命是真!你道魏阉费这么大周章派番子把咱们逮到京城来,只是为了敲些银子这么简单?若真是如此,那咱们可真要烧上高香喽!”


  “不至于吧?”


  周朝瑞“咯噔”一下:“就算我们真收了熊家人的银子,大不了免职退赃,如何也够不上杀头啊?!大洪你莫要吓我。”


  “吓你?”杨涟冷笑一声,懒得和周朝瑞废话,身子一缩,往墙角靠了靠。


  周朝瑞见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开始有些害怕起来,紧张的朝魏大中看去。


  见他看自己,魏大中无奈,也是苦笑一声:“大洪说得或许是真吧,你难道不知道我可是连棺材都运到京城来了,只待死后能用上。”顿了一顿,又十分不甘心的骂道:“说来这事数我最冤!甲子年朝审熊廷弼,大臣们几乎都赞成御旨姑待不死,唯有我坚持说杀无赦,如今事情却倒了过来,魏阉硬说我受贿,还是受熊蛮子的,真让人哭笑不得!混帐,混帐,这世间难道真没有黑白是非了吗!”


  顾大章想到什么,忙提醒他道:“大中,你可别忘了,大洪上疏你是头一个响应,天启二年你与周朝瑞参劾沈搉,附带敲打了魏忠贤和客氏,这仇早就结下了。还有你是纠弹魏广微的发起者,内外二魏公你都给得罪了,他们现在找个借口收拾你,又有何难?我算是看透了,咱们这回只怕真如大洪所言,魏阉是要咱们命了。”


  顾大章是个老刑部,他从刑部主事做起,一直做到刑部员外郎,尔后外放陕西按察副使,此次突然被捕,他私下猜测怕是与徐大化、杨维垣有关。


  当年徐大化袒护沈搉、魏忠贤,结果被王纪弹劾丢官,王纪又委托他来审理熊案,杨维垣借机发难,先是诬说他宽宥熊廷弼,接着又说他收了熊家一万贿银,他与杨曾多次争


  杨早已怀恨在心。那徐大化本身又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尔今二人都投了魏阉,这会岂有不点火煽风之理?恐怕这回自己在劫难逃了。


  知道必死,顾大章的心态便好得多,至少要比周朝瑞要好。他自嘲道:“想我一生都在治刑于他人,不想如今却是要被人加刑了,真是有趣,有趣。你们可知道,这东厂的大狱是那袁大海新建黑牢,一切类仿诏狱,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只要进了这里,便是声息遥闻与外界隔绝,如步入死地。镣、拶、夹、棍、杠,打得你只求速死。拶、夹虽疼痛,还可忍受;惟有“棍”最难挨!疼入心脾,每一下敲在骨上,叫人魂飞魄去。你们是没见过,我可是亲眼目睹过,但愿你我能挺过去吧。”


  “顾…顾大人,你千万不要吓我…”周朝瑞吓得脸色都变了,声音也开始结巴起来。


  顾大章瞄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惊恐,而是继续说道:“其实受些苦头倒是次的,受辱却是大的。这狱中有五不准,你们可知道?”


  “哪五不准?”袁化中抢先问了句。


  顾大章说道:“一是不许戴冠,二是膏药贴在伤处,三是裸露一足显示伤处,四是狱官高坐谩骂呵斥,五是犯人匍匐举手下跪。任这五条哪一条,都叫你我斯文扫地,不堪其辱也!”


  杨涟在边上听了后,默默点了点头,那大堂上的受辱让他不堪回首,幽幽说道:“如今内阁成了傀儡,变成了宫奴,刑案不送刑部,也不送诏狱,却送来这东厂大牢,东厂又不依大明律执法,只是遵旨行事,那圣旨又真假难辨,我辈怕是无生还之理了。不瞒你们说,直到如今,我尚未见过除东厂之外任何一人,所以,任凭咱们有天大冤屈,皇上那里怕都不会知晓。”


  话音刚落,却听一直没有动静的屋外却有人说了句:“几位既知没有生还之理,那还不如成全袁某一桩富贵。如此,你好,我好,大家好,何乐而不为呢?”


  “袁大海,你个狗杀胚,魏忠贤的走狗,你不得好死!”魏大中认得那是袁大海的声音,怒不可遏的便骂了起来。


  袁化中亦是破口大骂道:“姓袁的,你双手沾我东林鲜血,这笔血债总有一天有人会跟你清算,今日,你纵使对我等下毒手,我等亦不会对你低声下气,天大富贵?我看你还是到那地府去享受吧!”


  杨涟胸口痛得厉害,不能大声叫骂,但也怒气冲冲的说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若有胆,便杀了我们,少在这里说些没用的,与你多说一句都嫌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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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四章 无耻之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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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四章 无耻之徒(二)

  “杀可杀,不可辱?杨涟,你休要把话说满了,本官生来就不信邪,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真不可辱!”


  话不投机半句多,袁大海呼呼扔下一句,甩手便走。


  去哪?


  他是要去向魏忠贤请示。


  请示什么?

  杀人。


  把这五人连同早已挂掉的左光斗一并杀了,然后再开大狱,把个五月变为东林血染的五月。


  …………


  “千岁,杨涟、魏大中等皆可杀,若不杀,养虎为患!”


  “杨涟入狱后每日叫嚷,言语对千岁多有不敬,其后魏大中等人也依样学样,不服官解,整日在狱中撒泼耍赖,此等无耻之徒,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今日不杀他们,他日皇上要是变了主意,千岁如何收场?”


  “爹,您老不能再犹豫了,错过这回,焉知下次入狱的会是谁?”


  “东林党人俱是富户,抄得一家可养官兵无数,尽数抄了,再现神宗皇帝盛景,我大明从此再无忧也!”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听说京城中东林党正四下活动,密谋营救杨涟等人,若千岁不抢先下手,只怕会有变故。”


  “……”


  五月十一,在袁大海与王体乾、梁栋及外朝魏广徽等人的“力谏”下,魏忠贤终下决心除去杨涟、魏大中等人。


  为此,魏忠贤特意让首辅顾秉谦代内阁拟旨,旨上命东厂“令严刑追比,五日一回奏,等追赃完日送刑部拟罪。”


  追比,指地方官吏严逼百姓,限期交税交差,逾期受杖责。顾秉谦所拟御旨意思是说,用严刑拷打六犯,每五天缴够一定赃银,等全部缴清,然后再送到刑部定罪。(左光斗之死至今尚瞒着,故圣旨有六犯一说)

  当然,这样官面上的文章,这道圣旨的背后其实便是允许杀人。试问,以杨涟、魏大中等人文弱身子,如何能经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严刑拷打?

  领了圣旨,袁大海腰杆一壮,底气也硬,露出狰狞面目,便要正式跟杨涟他们摊牌了。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袁大海说: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


  不要问我为什么非要杀他们,也不要问我他们是不是真的该死,我只知道,他们的死能给我带来梦寐以求的权力。有了权力,我就可以和我想做的事。


  ………


  五月十二日,杨涟、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集体过堂。


  主审官依旧是袁大海,这回却有两个听审的,一个是司礼随堂李炳元,另一个则是梁栋。前者是个睁眼瞎,活摆设;后者和袁大海如出一窝,已是狼狈为奸的一对好搭档。


  犯人解到后,袁大海先是向他们宣读了五日一追比的御旨,接着公布了他们各自受贿的款数:杨涟一万两,左光斗一万两,周朝瑞六千两,袁化中六千两,魏大中四千辆,顾大章四千两。


  之后,根本不听五人说话,喝令番子便将五人各打四十棍、拶敲一百、夹杠五十。打完之后,惊堂木随手一丢,高喝一声“退堂”竟就这么走了!

  这过得什么堂!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吱一声,唯有梁栋一脸笑咪咪,阴侧侧的看着杨涟冷笑。


  杨魏五人被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洇衣,一瘸一拐的被番子扶回了牢房。


  …………


  次日,五人又被从狱中带出,每人由两名番子挟扶着,伛偻着腰,一步一呻吟。


  细看面目,俱是脸色发黑,额头伤口用布包扎着,衣服上浓血连片,各个显得那么衰弱不堪。


  五人缓缓到了堂前,被喝令爬伏在屋檐下,杨涟居中,胡须皆白。


  这一回,袁大海没有再动刑,只是把五人训斥了一顿,然后就命钱恩把他们再押回去。


  莫名其妙!


  接连遭遇两次莫名奇妙的过堂,杨涟等人都糊涂了,不知道袁大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五人却有一个共识,那便是袁大海没安好心!


  袁大海是没安好心,不过说他有什么阴险目的那倒也不是,之所以接连两次搞个连审都不审的过堂,只是因为他和梁栋认为没必要审。走个样子跟九千岁交待下就行。具体过堂的笔记早已由文书房备好了,每日梁栋拿着带进宫便行。


  既然如此简单,还干嘛费力气审。这审又能审出个什么来?


  …………


  十四日,周朝瑞家人送上白银六千两替周退赃,以求减免无罪释放。


  万没料到袁大海收下银子后,却是把脸一拉,阴阳怪气对周家人咧嘴说了句:“周朝瑞受了六万两银子的贿赂,如今你们才交了一万两,这余下五万两如何说法?难道要本官替他补齐吗?”


  狮子大开口!**裸的敲诈,毫无顾忌,没有脸皮的敲诈!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连个虚伪的笑脸都没有。


  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朝廷那道抓人的圣旨,上面可是写明了周朝瑞受了熊家人六千两银子,可到了袁大海这,嘴皮一翘就成了六万两!

  试问这人还有一丝廉耻吗?!这不是睁眼说瞎说吗!

  有没有廉耻不要紧,袁大海可不管周家人怎么想,价码他已经开出来了,你们交也好,不交也好,都是这价,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要么你就交,要么你就不交。


  因来京匆忙,且未想到数目翻了几倍,周家人措手不及,只能苦苦哀求袁大海减免,袁大海只听了两句,便不耐烦的下了逐客令。


  无奈,周家人只好满京城求助东林党人,尤其是那些江南出来的官员,希望他们能凑齐这笔银子。


  事后,钱恩曾问袁大海:“周家要是真把银子凑了过来,是不是真要放了周朝瑞?”


  “放人?”袁大海嘿嘿一笑,阴险无比道:“如果周家真能凑齐六万两,那周朝瑞可就更放不得了,咱们先杀了他,尔后点齐人马去抄他的家,把他的家产田地全充公!倘若他家凑不出来,人也是要杀的,不过嘛,倒可以放过他家人一把。”


  钱恩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讪讪的看了一眼袁大海,劝道:“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袁大海不以为然道:“没有什么不地道的,眼下朝廷缺银子,咱们不设法从这些东林党身上搞银子,难道要从那些平民百姓身上搞吗?”


  ……….

  十五日,单审顾大章。


  人一押到,袁大海便指着他斥责道:“你移宫逼李选侍,受熊廷弼贿误失辽东,吃贿荐谢应祥做山西巡抚,三罪难逃!”


  顾大章却是不惧,坦然回答:“移宫确实参与,贪贿委实诬陷。如今回想那移宫确实是间不容发的急事。做臣子的宁可受抗言之罪,也要力阻僭居之灾。看今天客氏的光景,便可知移宫有功无罪!”


  “放肆!”


  袁大海听得不耐烦,大喝一声“把他夹起来 !”


  把顾大章打晕之后,张国富便上前取了他的指印,做实了先前就拟好的供词。


  事毕,令番子将顾拖回。传令,押魏大中。


  …………


  对魏大中,袁大海也是十分的厌恶,此人不但在魏忠贤那里挂了号,也在魏广徽那里占了首席,可以说这老小子早在阎王爷那儿挂号了,不过是个早死晚死的事。


  用力一拍惊堂木,喝道:“魏大中贪贿,为熊廷弼巧为出脱,勾结汪文言,配合王安、杨涟鼓吹移宫,你罪过可不轻啊!”


  闻言,魏大中抬头用手指了指堂上高悬的“明堂”三字的大匾,面露讥笑,说道:“这明堂不如改成昧心堂好啦 ?”


  这情形和先前杨涟第一次过堂时一般,袁大海听出魏大中话里的讽刺之意,大怒,命令差人也将魏大中“夹起来!”


  尔后,同样是打晕做实了供词。


  下一个是袁化中。


  …………


  袁大海知道袁化中家中殷实,和周朝瑞一样都是富户,就想多诈点银子出来归为己有,于是便用恫吓的口气说道:

  “袁化中,我清楚你体弱多病,我这儿的刑具件件都能要人命,你要是识相点,就赶快兑足了银子,免遭皮肉之苦。我问你,汪文言供出你收了熊的贿银,四处为熊翻案,你有何话可讲?”


  才来之时,袁化中害怕,这会却是不怕了,想必也猜到自己的下场,故而昂首怒喝:“汪文言供出我,那你就请他来,我与他当面对质!”


  鬼才跟你当面对质!汪文言这会跟死人没什么区别,就剩一口气吊着,拖来也是堆烂泥,对什么质?


  袁大海两眼一翻,骂道:“汪文言已死,现有他亲口招词在,你最好识相点,免得吃皮肉之苦!”


  袁化中听了这话,冷笑几声,说道:“问事须两造对质,如今死无对证,我怎能心服!”


  见这个也不识相,袁大海懒得得跟他再多说一句,命令番子把袁化中也给打晕过去,然后印着鲜红手印的供词便出炉了。


  …………


  轮到周朝瑞了。


  人一进来,袁大海便指着他骂道:“熊廷弼之所以缓刑不死,全因你受贿使然,你可认罪!”


  见袁一幅凶狠的样子,周朝瑞却是鼻子哼了一声,心道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小人,得志也是个色厉内茬的货色,不屑道:


  “哪个庙里没有冤死鬼?你早早把汪文言害死,只能说明你心虚!要不,你把熊经略请来,我愿与他当面对证!看看事实是否真如你所说!”


  “你说见就见了!”袁大海不怒反笑。


  见他这样,周朝瑞更是知道这所谓过堂乃是天大的笑话,愤然说道:“权奸之谋已定,纵使再辩解也无用,随你们拷问就是了。我是要银子没有,要命有一条!”


  你说给命,那就要你命!


  袁大海朝梁栋看了一眼,梁栋微一点头,袁大海大手一扬,便叫番子把周朝瑞夹到了台阶下,“噗哧噗哧”一顿大棍打下,当场就给打得只剩一口气,跟个软脚虾似的给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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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无耻之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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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无耻之徒(三)

  追比,接着追比。


  五月十九日,天快亮时,杨涟、袁化中、魏大中等人的家属带了银子来了,全部都在东厂外守候,当中,左光斗的家人也来了。


  袁大海未让他们等太久,大抵半柱香后,百户蓝国安便代表袁大海出来问话了,只见他大喇喇叫手下搬来一张椅子往门前一坐,嘴巴一张,便问了起来:

  “东厂奉旨追比,台下诸犯家眷可凑齐?按制,各家纳银多少都要备帐,尔后上呈皇帝御览…你们先自个把数报下吧,本官叫人记下,然后再按制减罪。”说完扫了台下犯人家属一眼,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我家已凑文银三千两,愿替我家老爷赎脏!”


  “我家凑了八千两,请大人记下!”


  “我家凑了六万两,请大人即刻释放我家老爷!”


  “……”


  当下,六家家属将各自凑的银两数目报了,其中杨涟家凑了一万一千两,左光斗家凑了八千两,袁化中家凑了四千两,顾大章家凑了五千两,魏大中家也凑了五千两,周朝瑞家凑得最多——真个就凑齐了六万两!


  报数时,另几家都吓了一跳,十分不解的看着周家人,周家人有苦难言,只能连连叹息。


  几家总共凑了快十万两的银子,那白花花的现银和银票,把个蓝国安眼睛都看直了,一众番子也个个看得眼红心热,口水都差滴出来。


  等各家报完数目,堂上方鸣鼓升坐,并呼叫各犯官到堂前跪伏。人押到后,袁大海也不看,便传令呼唤犯官家属进入二门,喝令他们跪在二门左右,按顺序交银。


  出于程序的考虑,袁大海见各家都交了一些银钱,便下令只把杨涟、魏大中、顾大章各打了十棍,算作开恩,周朝瑞则免了这十棍,因为他家银子凑得最多,另一个袁化中也没有挨棍,因为他身子是几人当中最弱的,本就有病,眼看就剩半条命了,再打下去,只怕当场就能挂掉。


  人犯家属都看着,真要打出人命来,传了出去也不好,故而袁大海便叫免了袁化中这十棍。


  至于周朝瑞家人请求放人,说自己家已经凑齐银两,理应放人,对此,袁大海置若罔闻,他的信条是——收了银子也不放人。


  周家人顿时人人愤怒,怒骂袁大海不讲信用,说要去告御状,袁大海的反应是马上叫郭可纲带人狠狠打了他们一顿,尔后乱棍赶出东厂。扬言“本官奉旨办事,尔等有何苦状要告?再不识相,把你们也给拿了!”


  可怜周朝瑞家人,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


  二十日,杨魏六人再次被传到过堂。


  堂上,袁大海脸色阴沉,口气严厉,宣布今后两日一限,限交银八百两,不足者用棍痛打!

  五人听后,顾大章张口争辩,不满袁的朝令夕改。而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三人,只是伏地不语。


  杨涟则是把家人叫到跟前,吩咐道:“你们回去吧,好好服侍太奶奶,告诉各位公子,再不要念书了,以免落得我这样下场。”


  袁大海在旁听了,立即勃然变色,不由分说便叫人将杨涟拖走,尔后恐吓杨家人道:“若是你们敢不退脏银,本官便抄你们的家!”


  等几家人胆战心惊的走后,袁大海兀自觉得不解气,又叫钱恩带人到囚笼中,把杨涟又痛打了一顿,只打得杨涟腿上腐肉一片片脱落下来,这才歇了手。
……

  五月二十三日,是杨涟的五十三岁生日,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顾大章一早上便郑重地裹好头巾,隔着铁窗向杨涟拱手行礼,表示祝贺。


  杨涟见了,内心感慨万分,暗道想不到我杨大洪,会在这狱中过最后一个生日!当真是老天无眼,老天无眼!


  ………


  大堂内,张国富拿着一封书信走了进来,说道:“大人,这是杨涟写给他儿子的信。”


  闻声,正和梁栋商量追比来的银子如何个分法的袁大海,身子动了一动,眼皮却抬也不抬,挥手说了句:“读来听听。”


  “是,大人!”


  张国富忙轻声读了起来:“汝父死矣!身无完肤,肉供蝇蛆,这都是忠臣常有的事情。你们兄弟收殓我尸之后,还当攻苦读书,得有寸进,日后鸣父之冤,即是你们的大孝。”读完,将那书信递到袁大海身边的桌子上。


  袁大海微微一笑,将这信拿在手上,上下扫了一眼,又随手丢了回去,对梁栋笑道:“杨涟真是死不悔该,好像天下间真就他一个忠臣似的,什么叫忠臣常有之事?难道忠臣便是结党营私的吗?他啊,死到临头都当自己是天下间第一号正人,却不知有他这等正人在,才是江山社稷的祸害。”


  梁栋哈哈一笑:“这人就是这样,不必管他,这信烧了便是。”


  袁大海却摇了摇头,朝张国富看了眼,吩咐道:“派人把这信送到杨涟儿子手中。”


  “干吗要送去?”梁栋不明白袁大海的用意。


  袁大海笑了笑,说道:“这信算是杨涟的遗书,还是送到他儿子手中,免得外人说咱们罔顾人情。”


  梁栋听后,点了点头,没有再反对。


  张国富上前将那书信收起,犹豫一下,又说道:“大人,杨涟另外还写了血书。”


  “血书?”


  袁大海眉头一皱,问张国富道:“都写了什么?”


  张国富忙将早上番子在杨涟囚室中发现的血书取出,血书是写在一块布上的,上面满是血迹,字体也是歪歪扭扭,字迹有深有浅,想必是写的时候血出得少的缘故。


  展开之后,他轻声读道:


  “涟今死杖下矣!痴心报主,不复挂念。不为张俭逃亡,也不为杨震饮药自杀,要把性命归之朝廷。仁义一生,死于诏狱,死不得其所。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张国富读完后,袁大海已是站了起来,负手望着外面,脸上神情复杂,却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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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六章 无耻之徒(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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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六章 无耻之徒(四)

  情节再加快,以叙事性笔法写完《清洗东林》这一卷,妈的,实在是写得憋屈,筹备新书《我是造反派》或《行尸走肉》。
……

  杨涟自度过五十三岁生日,身体每况俞下,浑身上下已是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腿上和背上脓血之中都是钻来钻去的蛆虫,知道自己是再也不可能走出这东厂黑狱了,便抱了求死的念头,每日醒来,必多饮凉水,以求速死。


  钱恩将杨涟求死的举动报来后,袁大海没有说什么,只要钱恩好生看着就行,至于杨涟如何个求死,就不要去管他了。


  李庆来报,南海子那帮妇孺被劫后一直不知下落,京城各门都派了人日夜查看,但都未发现她们的行踪。


  袁大海这时重心都在杨涟他们身上,无暇顾及那帮妇孺,便要李庆暗中查探,待此间事了再行安排。


  五月二十三日,魏忠贤派周清到东厂,向袁大海宣旨,赞他审案有方,追脏有功。


  宣完圣旨,周清告诉袁大海,现在外朝对杨涟等人入东厂大狱满是议论,千岁的意思是不要再拖了,追比之事便告结束吧。


  袁大海忙点头示意自己知道怎么做。


  …………


  二十四日,杨涟、魏大中、顾大章三人受了全刑,即拶、夹、棍、钮、镣。用刑后,魏大中两腿已不能屈伸,伤势危重;杨涟当堂再次晕死;顾大章疼痛难忍之下,欲咬舌自尽,幸被番子及时制止,饶是如此,还是咬下了小半截舌头,嘴中污血喷了一地。


  周朝瑞自入狱,开始抱有一丝幻想,以为只要把罪名应承下来,再把银子交上,就可被送往刑部定罪,断然不会是死罪!


  他曾与袁化中说:“袁大海杀我们只有两法,一是酷刑身亡,二是夜半派狱卒暗地谋害,不如我们认下贪贿等罪,被送去刑部,或许有重见天日那一天。”


  袁化中听了觉的有理,便与周朝瑞在一次过堂时招了,然而经过几次过堂,他们彻底明白了袁大海的用意,他分明就是要置六人于死地!招与不招都是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既然如此,不如铮铮铁骨般去死!


  ………


  送出遗书,写了血书之后的杨涟变得豁达起来,经常在夜深的时候,写一两首诗来,隔着铁窗读给隔壁的魏大中他们听。


  番子抄录了两首,其中有“安得魂去飞翩翩,上与二祖列宗诉其缘”一句 ,又有“噫嘻哀哉,当今之事不可问,谁信慷慨回气运,长安猛虎昼食人,雾盖燕云十六郡”等句。


  张国富赞杨涟还是有些文采的,这几首诗句算得佳作。闻言,袁大海哈哈一笑,把手朝天一指,赫然吟道:“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


  急于营救左光斗的除了他的家人,还有他的得意门生史可法。


  自那日得以见了恩师一面后,东厂便再也不让史可法探监,多方打探,也不知恩师到底是死是活。


  满怀悲愤的史可法苦苦思索营救老师的办法,突然,他想起了从家乡飞出的那只凤凰——皇后张嫣。


  固然自己无法见到这位知书达理的中宫娘娘,但可以试着去求一求皇后之父太康伯张国纪,毕竟都是河南祥符的老乡,当不会见死不救。想到这里,史可法便快步朝现任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的张国纪府邸走去。


  在张府客厅,史可法向张国纪讲述了左光斗在狱中的惨状,担忧道:“照这样酷刑折磨下去,吾师及几位忠臣怕是熬不过夏天?”


  张国纪听了,心中一片恻然,叹道:“杨左魏诸公我都熟悉,没想到遭此毒刑,我早就有心要营救他们了!嗯,眼下就有一个办法,明日拙妻要进宫看望小女,今夜我便写好信,嘱托小女在皇上面前见机行事,搭救杨左诸公。”说到这,又有些担心道:“不过我担心,就怕皇上听不进去啊。”


  史可法忙道:“不管皇上能不能听进去,晚生在此替家师和杨大人他们谢过国丈了!”说着便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一首。


  …………


  坤宁宫,皇后张嫣读了父亲的信,眉头不禁便皱了起来。


  魏忠贤荼毒忠良之事,皇后早已知道,也是满怀愤恨,为杨左诸君子的命运深深担忧,她知道,此事是魏忠贤一手遮天所致,很多事情皇上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也是被瞒在鼓子里的。但是魏有客印月那个贱货相助,皇上就算知道,恐怕也不会下令释放杨左等人。


  思来想去,张嫣便打算等皇上晚间临幸时,当面劝谏皇上,先把杨左六人移送到刑部会审,保住一条命再说。


  当晚天启留宿坤宁宫,张嫣先是给天启讲了一则正德年间的故事,说当时街谈巷议,人们都说北京城有两个皇帝,一个是坐皇帝,另一个是站皇帝,即一个是朱皇帝,另一个是刘(瑾)皇帝。言外之意是提醒皇上,本朝也有两个皇帝,一个是朱皇帝一个是魏皇帝。


  提及杨左一案,皇后愤愤说道:“杨左等忠良,若由东厂这样一味拷问下去,是要出人命的,再说日后他们把杀忠臣的名声归于皇上,青史上就会留下皇上的骂名,皇上不能再撒手不管了?”


  天启听了并没有动怒,只是解释说:“皇后不知,那杨左等结党乱政,受熊廷弼重贿,多达数万两,一心为熊出脱。朕不是不想把他们送入刑部,是想等他们交清了赃银再移送。”


  张嫣反问道:“如果交不够银子,那杨左等岂不会被杖死,还谈什么移送刑部量刑定罪?”


  定眼看去,天启却是睡了。见状,皇后不禁流下眼泪,父亲交给自己搭救杨左等大人的任务,何时才能有望完成?
……

  二十五日,杨涟家人来狱中送饭及茶叶。番子在例行检查时,发现茶叶中藏有金屑,猜测必是杨涟主使,打算从速结果自己的性命。杨涟家人一看事情败露,怕牵连自己,连夜逃走,此后再无人给杨涟送饭。


  就在杨魏五人惨受拷掠血肉模糊之时,有一双忧患的眼睛正关注着事态的发展,这个人就是吏部尚书崔景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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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七章 无耻之徒(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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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七章 无耻之徒(五)

  东厂三档头刘应坤掌着尚宝监,李朝钦掌着兵仗局,已死的张文元是司礼随堂太监,孟忠则是司礼秉笔太监。


  如果刘应坤要从三档头的位置爬到大档头,那就必须是司礼秉笔太监,因为这是东厂建厂两百年来的铁制。而他要想成为二档头,同样也必须首先成为司礼监的随堂,显然,以刘应坤现在尚宝监掌印太监的职位,要想成为司礼监的秉笔或者随堂,难度可不是一点两点的大,而是很大。大到刘应坤根本没有动过往上爬一爬的念头。


  刘应坤没有晋升排名的希望,李朝钦更是没有,因为他的兵仗局在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二十四衙门中排名垫底,没有入选司礼监的资格。


  至于袁大海,除了他能学东方不败挥刀自宫,否则,也别想染指四大档头乃至东厂督公的宝座。


  当然,他不能染指,并不代表他就会放弃争取。他要争取,至少,要争取新任的两个大档头符合自己的需

  而不是又来一个孟忠。


  在忙着对杨涟他们追比的同时,袁大海一直在私下活动着,他找过王体乾,和梁栋密谈过,和任敏也悄悄见过面,在亲信加女儿加女婿的“吹风”下,魏忠贤在五月十七日的时候,让王体乾以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名义分布了东厂人事调动的命令。


  梁栋以司礼秉笔太监职司兼掌东厂大档头;


  周清以司礼随堂太监职司兼掌东厂二档头;


  命令下来之事,之前一度曾是“热门”且呼声很高的李永贞气得关门喝了半天闷酒。


  ……………


  周清万历三十三年进宫,三十五年入内书堂,三十八年在御用监当差,四十四年成为宫中最年轻的少监,万历四十八年,也就是万历皇帝驾崩那年,他被选入司礼监任随堂太监,起草圣旨和代秉笔太监批阅奏疏。


  天启元年,王安倒台,周清果断攀上魏忠贤,其后一直在司礼监任随堂太监,魏忠贤曾私下与王体乾说过周清可用,将来可以补为秉笔太监。


  投靠魏忠贤后,周清便一直唯魏马首是瞻,充任其传声筒,与东林堂斗争的几次宣旨,都是周清出面的。由此,他也成为东林党人争相痛骂的阉贼恶犬之一,其名声可以说和双手沾满东林党人鲜血的袁大海有的一拼。


  不过,袁大海对周清却并不了解,也不相熟,只知道他是司礼监中最年轻的太监,今年好像才三十六岁,是内书堂出来“根正苗红”的大太监候选人,前途不可限量。


  没有了解,袁大海自然不可能把周清推上东厂二档头的宝座,因为这是个利益攸关的要害位子,是他袁大海名义上的顶头上司,若是随便找个不认识不了解的人来压自己一头,谁保他不会成为孟忠第二?

  大档头的位置肯定是梁栋的了,袁大海是狼,梁栋就是狈,二人早已勾搭成奸,追比杨涟等人时,二人的默契可以说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对袁大海而言,梁栋绝对是个可人儿,一个失去就不可再得的“可人儿”。


  为了将这个“可人儿”推上东厂大档头的宝座,袁大海可是着实费了一般心思,光是王体乾那里就跑了三趟,尔后又跟未来老婆任敏好说歹说,最后把对杨涟等人的审讯之功都推到梁栋身上,以此来让魏忠贤认可梁栋的本事。


  二档头的位置却是难办,因为这个二档头必须是司礼随堂太监,而一众司礼随堂太监,袁大海一个都不熟。梁栋倒说李炳元可用,不妨推他上来。


  李炳元?

  袁大海不置可否,通过几天的观察后,他便同意了梁栋的提议,推荐李炳元出任东厂二档头。因为这个李炳元贵在有自知之明,十分识趣,能够摆得清自己的位子。扶他上来,不怕给自己使绊子。


  然而,就在袁大海准备去找王体乾商定最后人选时,有一个人却找到了他,这个人告诉袁大海,有一个人比李炳元更适合出任东厂二档头。


  这个人是袁大海的结拜大哥——内操总制守曹化淳。


  曹化淳向袁大海推荐的二档头人选便是周清。


  ………


  曹化淳对周清很了解,可以说,他与周清之间的关系可以用“生死之交”来形容,另外,他和周清有三个共同点。第一、他们都是万历三十三年进宫;二、他们都是武清人;三、他们都是王安提拨上来的,但却都在王安倒后台转向魏忠贤。


  曹化淳劝说袁大海推荐周清的理由只有一句话,袁大海听后便欣然答应。


  曹化淳说的是“周清是我的生死之交,我对他很了解,你若推荐了他,他必会对你感恩戴德,将来,四大档头中能力保于你的肯定就是他。”


  就这样,在曹化淳的推荐和劝说下,袁大海向王体乾提出了东厂大档、二档的正式人选,即梁栋和周清。


  出于打压李永贞的考虑,王体乾赞同了袁大海的提议,与袁大海、梁栋联手起来摆了李永贞一道,把个李永贞气得够呛。魏忠贤却是瞒在鼓子里,他啊,对王公和好女婿的眼光可是相信得很。


  …………


  曹化淳没有说错,周清确是个懂得报恩的人。所以,当魏广徽的密揭到他手中后,他便意识到魏的所请是袁大海最不愿意看到的。因此,他没有将这密揭送到乾清宫,而是大着胆子抄录了一份送到了东厂,送到了袁大海手中。


  袁大海一看到这份密揭,顿时怒不可遏,大骂魏广徽无耻,说一套做一套,两面三刀,十足小人!

  骂完之后,眼珠一转,派郭可纲连夜找来冯铨,拉着他便往东厂胡同求见魏忠贤,把魏广徽的密揭直接捅了出来。


  “五日一追比的圣旨是咱家让顾秉谦拟写的,他魏广微不知道?怎么着,如今他倒上疏为杨涟鸣起不平来了,他要反了吗!”


  如袁大海所料,魏忠贤在得知魏广徽密揭内容后,也是暴跳如雷,负手在书房里连连大骂,骂魏广徽是墙头草,出尔反尔。


  魏忠贤骂得凶,袁大海就乐得凶,待魏骂得口干舌燥时,他不失时机的朝冯铨打了个眼色,冯铨见状,立即会意,上前一步小心翼翼说道:“千岁,魏阁老这密揭中说朝政日乱,下官以为这是在影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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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八章 无耻之徒(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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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八章 无耻之徒(六)

  说完,冯铨面露忧色,一幅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他这样子,魏忠贤见了,不禁一突,想到什么,不由脸色一冷,沉声问道:“小冯学士想说什么?”


  朝袁大海瞥去一眼,获得对方的鼓励后,冯铨心中大定,不敢有迟疑之状,当即说道:


  “自叶向高、朱国祯去职后,朝堂大员便换了一批,正是一片新气象之时,然而魏阁老却在这密揭中说朝政日乱,下官窃以为,魏阁老这般说,不是说的旁人,而是冲着千岁来的,用意很显然,他这是在说千岁干涉朝政,任人不明,这才使得朝政所谓“日乱”!”


  “魏广徽好胆!”


  冯铨话还没说完时,魏忠贤就已经是怒火中烧,冯铨说完后,他已是不能再自制,怒冲冲的吩咐冯铨道:“小冯学士速速为咱家起草一份诏书!”


  冯铨心中暗喜,脸上却装作糊涂,不解的问道:“不知千岁要下官起草何样的诏书?”


  魏忠贤这会一肚子火,哪里想到写什么,随口便道:“怎么写,小冯学士自己看着办,关键是要给咱家狠狠的骂骂魏广徽!他太放肆了,太放肆了,枉咱家这么信任他,委他以重任,他却背后捅咱家的黑刀子,咱家要是不给他点厉害瞧瞧,这口恶气如何能出!”说完,“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碗都倒了,也吓得外面伺候的小太监们一个哆嗦。


  见状,袁大海忙上前安慰道:“爹,你消消气,千万别气着了,魏阁老有错,咱们斥责他便是,犯不着把自己身子给气着了,您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您叫我们可如何是好…爹您先坐着,叫小冯学士拟旨就是,待他拟好,读来与爹听,爹听了满意,咱们就下发,爹要是不满意,就叫小冯学士写到爹满意为止……”一边劝着魏忠贤,一边又连连朝冯铨打眼色。


  冯铨见了,忙找来笔墨,拟起了圣旨来。也得为他了,这么短时间要拟一份合乎魏忠贤心意的圣旨来,又不能太过露出痕迹,提笔只考虑了十几秒,他便挥毫写了起来。


  冯铨在谕中先是重申杨左等受贿,人神共愤,接着斥责魏广微徇私避祸,并强调今后敢有巧借题目希图翻案者,将按祖宗红牌之律,治以欺君之罪!

  他这是将魏广徽这道密揭与给杨涟他们翻案给捆绑到了一起,有了这道圣旨,那今后再有人想为杨涟、左光斗他们翻案,那便可以直接治他们的欺君之罪了。


  此旨一下,当真是要堵死杨涟、魏大中等人的所有活路了。也重重扇了魏广徽这个次辅的耳光。


  冯铨好毒,好妙!袁大海暗赞一声。
……

  写好之后,冯铨便读了给魏忠贤听,魏忠贤听了甚是满意,直夸小冯学士果真是好文采,出口成章,下笔如有神助,短短功夫便起草了圣旨,难得的人才。


  夸着夸着,刚才那股怒气便悄无声息了。


  冯铨起草的这份圣旨袁大海也很满意,见魏忠贤的心气已经平复了许多,忙趁热打铁,殷勤的说了句:“爹,你别尽顾着夸小冯学士,小婿这边也有件宝物要献给爹呢,管保爹看了之后,这气立马就顺了,说不得还能拨开乌云喜见日月呢。”


  “噢?”


  魏忠贤呵呵一乐,不大相信的朝袁大海看了眼,笑道:“你手头还有宝物?啧啧,稀奇了,拿给咱家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宝物。”


  “哎!”


  袁大海点了点头,一边从怀中掏《东林点将录》,一边王婆卖瓜似的说道:

  “小婿这宝物虽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也不是什么古玩名画,更不是什么仙丹妙药,但小婿却以为,这宝物的价值却一点也不亚于那些,对爹而言,更可当得上仙丹妙药!管保爹看了,什么不顺心的事都顺心了!”


  他这般说法,魏忠贤不禁有了些好奇,迫不及待要看看这宝物到底是何方神物。


  结果,袁大海从怀中摸出来的却是一本已经发皱的小册子,不显山不显水的摆在桌子上。


  “这个便是你说的宝物?”魏忠贤大为失望,不就是破小册子吗,这算什么宝贝,难不成里面还能飞出个颜如玉来?


  见魏失望,袁大海微微一笑,身子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道:“爹可莫要小看这册子,这里面记得可都是好东西,小婿给它定了个名字,叫《东林点将录》!”


  “东林点将录?”


  魏忠贤愣住了,这是什么玩意?隐约觉得这册子跟东林党有关系,但这“点将”二字却是如何个说法?这玩意又宝在何处?十分不解的盯着那册子上看下看,一时琢磨不透。


  冯铨是见过这《东林点将录》的,知道这里面都写了什么,故而没怎么惊讶疑惑,站在那里微微得意,他知道,只要这《东林点将录》一出,缪昌期可是跑不掉的了,不死也要扒成皮,因为这老小子在上面的排名挺高。


  “小婿这份《东林点将录》妙处多多,上面列了东林党的一百零八奸贼,人人皆与那水浒梁山匪盗吻合,这排在第一号的便是匪首开山元帅托塔天王李三才!”


  知道魏忠贤不识字,但却喜欢听说书,对水浒人物清楚,故袁大海直接便点了出来:


  “李三才之下便是及时雨宋江,此人对应的便是东林叶向高,天罡星玉麒麟卢俊义对应的便是前吏部尚书**星。 掌管机密军师二员: 天机星智多星左谕德缪昌期、天闲星入云龙左都御史高攀龙。协同参赞军务头领:地机星神机军师礼部员外郎顾大章……”


  把个点将录依次读了,读到杨涟时,魏忠贤却脱口便叫道:“这家伙是天勇星大刀手!”


  袁大海一愣,定睛一瞧,没错,杨涟对应的就是天勇星大刀手。惊讶之下,与冯铨都是面露佩服之色。


  魏忠贤嘿嘿一乐,他不识字不假,可这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的故事,他却是听得熟的,对他们的绰号几乎到了脱口而出的地步。袁大海读了几个,他便能想到后面都应该是哪些梁山的盗匪,能一下说出杨涟对应的绰号还不是小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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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九章 无耻之徒(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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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九章 无耻之徒(七)

  “咱家老早就和王公他们说过,别看大海你是边军出身,可却是能文能武,不下朝中那帮进士,果不其然!你啊,总是能给咱家惊喜,有了这份《东林点将录》,咱家可就把东林党那帮人给摸透了,嗯,大海有功,真是我们老魏家的家珍啊!”


  魏忠贤大乐,这《东林点将录》可真是瑰宝,对他的脾气!这册子可比魏广徽那王八蛋献的要强多了,单看人名就多,一百零八,乖乖!


  听了魏忠贤的夸赞,袁大海也是喜笑颜开,指着《东林点将录》,趁势对魏又说道:“爹,这一百零八人除了那些已死的,余下的人小婿都派人查了,这些家伙可都是打算要杀爹的,不把他们除了,爹这觉便睡得不安心。以前咱们不好想手,没个目标,现在不同了,有了这《东林点将录》,爹便可按人搜索,如此,他们便是一个也别想跑了!”


  “嗯,嗯,不错,不错,一网打尽…”


  魏忠贤听得连连点头,满心欢喜之下突然意念一动,起身把《点将录》一书收到袖中,对袁大海和冯铨嘿嘿一笑,说道:“咱家把这点将录带了,明早进宫便去见皇上,嗯,这可是一百零八匪盗,端端的坐实了东林结党误国的罪证,咱家想皇上见了,必定也是欢喜的。”


  说得高兴,却是没有注意到袁大海的脸突然涨成了苦肝色。


  …………


  次日,天还未大亮,魏忠贤就早早的起床,吩咐王启年备轿,兴高采烈的拿着《东林点将录》便往宫中去。


  袁大海不知是知道魏这一去会碰一鼻子灰还是忙着处置杨涟他们,反正他是没在魏府呆,连夜拉着冯铨就溜了。


  到了乾清宫,魏忠贤等了会,天启便叫人来召他进去。一见到天启,魏忠贤便激动的将《东林点将录》呈了上去,兴奋的嚷道:“皇上,老奴捡到宝了,这册子便是东林党结党为匪的罪证,请皇上御览!”


  “什么宝贝,什么罪证,老魏你一大早过来瞎嚷嚷什么?”


  天启莫名其妙的从魏忠贤手中接过《东林点将录》,好奇的翻了起来。


  魏忠贤在那望着,满心的欢喜,斗然一个激灵,暗道不好!疏忽了,疏忽了,咱皇上这文史知识有限,又没读过什么野史传奇,更没听过水浒,他哪里知道梁山上那些盗匪?

  果然,当天启翻开第一页时,瞅见“托塔天王”这个绰号,先是在那愣了愣,然后一脸茫然的看向魏忠贤,问道:“老魏,这托塔天王是什么典故?”


  嘿!魏心中一乐,知己难得啊!

  忙绘声绘色讲起了晁盖“隔溪移塔”的故事,说完意犹未尽,又指着李三才的名字,对天启愤愤不平的嚷道:“东林匪首李三才善于迷惑人心,能使人归附同流合污,和这晁盖移塔的作用是一样的,都是蒙骗世人,好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皇上明察,对这等匪类一定要严惩不怠!”


  哪知天启听了,却是哈哈一笑,然后鼓掌赞道:“好个李三才,好个托塔天王,有勇有谋,妙哉!”


  “啊?!”


  魏忠贤大吃一惊,皇上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一张老脸顿时拉长成一张老驴脸,他原本打算让皇上知晓东林党的强暴,应当从速剪灭,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完了,马屁拍到马蹄上了。


  魏忠贤暗自叫苦,却是没有埋怨袁大海瞎献宝,因为他知道自己这皇上,可是实实在在胸无点墨,肚中的货还不如他魏大裆多呢。所以啊,和皇上说这事,那就是对牛弹琴。要怪也怪自己,没事你瞎嚷嚷什么。现在碰了壁,难怪别人嘛。


  叫苦之下,再也不敢和天启说水浒的事了,打个哈哈,赔着笑脸愣是把这事糊弄过去,正好奉圣夫人拎着食盒来了,天启便也没理会这事,和奶妈一块用膳起来了。


  魏忠贤这边忙把书给收起来,从此再没敢拿出来给皇上看。哈着笑脸走到天启那说道:“皇上,司礼监那还有些俗事要老奴去办…”


  “去吧去吧。”天启随手挥了一下,体贴的夹了个小糖圆子到奶妈嘴里,客印月眉波传情,荡得天启心痒痒。


  这亲热劲,魏忠贤干醋一阵,讪讪的便要下去。走了几步,天启却又叫住他,淡淡的说了句:“杨左等人受贿的事情早日结了,该移交刑部的就移过去,事情不要闹得太大,毕竟是先皇留给朕的辅臣。”


  …………


  圣旨传来,魏广微顿时吓得失魂丧魄,慌忙拿着崔景荣的亲笔信,跌跌撞撞的便冲出了内阁,往司礼监方向急速奔了过去。


  顾秉谦见他这样,不由幸灾乐祸的在后暗骂一句:活该!


  冯铨负手恭敬的站在顾秉谦背后,也是一脸欢喜,心道看来自己的机会来了。对袁大海也是更加感激,昨夜若不是他拉自己同去见魏忠贤,机会如何能落自己身上。


  “千岁,下官冤枉啊!”


  一到司礼监,魏广徽跪下来就哭叫了句,耳边却没有动静,抬头一看,魏忠贤的脸冷得跟冰块似的,正盯着自己看呢。魏广徽顿时脖子一紧,背心一阵发凉。


  “冤在何处,你自己说。”魏忠贤怒哼一句。


  魏广徽忙将崔景荣来信之事详细说了。说完之后,魏忠贤却是没吭一声,魏广微深感大事不妙。他了解魏忠贤,知道他若是大吵大骂的,事情或许还会有转机,但要是一声不吭,那这事八成便凶险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这边魏广徽正提心吊胆着,那边梁栋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拿着份奏疏说道:“千岁,御史门可新上疏弹劾魏阁老。”


  魏忠贤一听,老脸一动,缓缓道:“说了什么?”


  梁栋朝魏广徽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对魏说道:“疏上说魏阁老误听崔景荣,罔顾圣意,收受奸贼杨涟等人好处,意图为他们翻案,理当自上辞呈,否则,朝纲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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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章 统统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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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广徽完了,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再加上袁大海和王体乾梁栋的不断“吹风”,魏忠贤再也没给过魏广徽好脸看。.……顾秉谦幸灾乐祸,也不出手相救,霍维华、崔呈秀等人也与广徽不和,都无意搭救。


  无奈,魏广微只得引病回籍。临行前他备下厚礼,亲自送到魏忠贤府上,以释前疑。


  更作诗一首献与九千岁,云“秋雨沉沉夜未央,蓟门有客欲还乡。…苍狗白云仍变幻,倾葵捧日但悲伤。”


  寥寥数语,道出了自己一心拥戴九千岁,却不料落个鸡飞蛋打的下场,其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可惜,厚礼和这首诗没有能到魏忠贤手里,东西被梁栋收了,信却被他给直接撕毁了。


  不久,又发生了内阁中书吴怀贤被害一案。


  吴是徽州府休宁县人,东林党人。他与冯铨同为内阁中书,但却对冯铨充满敌意,常以言语冷嘲冷讽。


  冯铨现有袁大海做后台,如何会怕他吴怀贤。探知吴平日里十分欣赏杨涟参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疏,听说常边看边击节赞赏,并在精彩句子下圈圈点点。有人曾见其在杨涟劾疏结尾处,提笔写过“应按北宋宰相韩琪惩治宦官任守忠的先例,遣戍流放。


  又查知平日里,吴怀贤又与工部郎中吴昌期关系亲密,吴昌期上月因弹劾魏忠贤被罢官回籍,而吴怀贤经常与他通信,互相勉励,约定此仇他日来报。


  魏广徽去职那日,吴怀贤高兴之下竟然在内阁随手写下了“事极必反,反正不远”八字,冯铨无意瞥见,立即禀报了袁大海。.……

  “物极必正,反正不远?”


  袁大海细细品味这八字半响,嘿嘿一笑:“吴怀贤一小吏也,也敢诽谤九千岁,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这八个字不是明着说咱千岁的日子不长么?”


  冯铨忙点头附合道:“是也是也,下官也是这么想的!”稍顿,又问:“不知大人如何治他?此辈素与下官不合,处处针对,实是根眼中剌!”


  “既是剌,便要拔除,焉能让他再留着。”


  袁大海微一沉吟招来李庆,对他耳语几句。李庆闻令,立即派人买通了吴怀贤的家人程某,偷出了吴写在杨涟奏书上的评语,及二吴之间的来往信件。


  拿到证物,袁大海请示过魏忠贤后,假传圣旨把吴怀贤与妻子邱氏,及儿子吴道升一同关入东厂大狱,以吴结交同乡奸人汪文言的罪名,对其刑讯逼供。吴怀贤受刑不过只能招供与党人密谋要除魏阉,最后,一家皆被处死。


  二审汪文言,袁大海指使差人给汪上了“红绣鞋。


  番子拿来刚烧红的烙铁,朝汪文言的前胸后背一顿猛烫,然后烙开了汪的双脚。随着汪文言的数声惨叫,空气中迅速弥漫了一股肉皮烧糊的气味,汪文言顿时疼的昏死过去。


  等他苏醒过来,发现袁大海正笑咪咪的望着他。


  “杨涟、左光斗等人收熊廷弼贿银一事,你前番已经签字画押按律,你亦当被处斩,不过本官看你是条汉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肯当堂指证杨涟等人,本官便请厂公饶你一命甚至还可以让你官复原职,你认为如何?”


  汪文言听罢,咧嘴一笑,旋即仰天大呼一声:“要害便害,一个莫须有可供你们做得太多文章,要指证什么?你们还需指证吗要我诬陷杨大洪他们,你休想!”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袁大海大怒,本是要给汪文言个生路,因为只要他肯当堂指证,那便可以正大光明,公然杀了,不惧朝中非议,哪知他竟还是冥顽不灵,真是阉王叫你三更死,你休想留待五更时了!

  “用刑!”


  怒极之下,喝令番子们换刑具,一阵乱打乱拶乱敲后,汪文言再是出不得一口气。


  汪文言死后,袁大海进宫见魏忠贤,结果魏忠贤告诉了皇上要尽早结案的意思。


  天启的话可能对魏忠贤有些威摄,可是对袁大海,却是一点效果也没有。他是铁了心的要置杨涟等人于死地,此时如何能收手?


  打蛇不死反被蛇咬不是没有的事,袁大海现在是骑虎难下,他不能不杀掉杨涟他们,否则以杨涟等人睚必报的性格,只要有机会,他们一定会找自己报仇的!°


  为自保计,他进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尔后更是告诉魏忠贤一个坏消息,那就是左光斗受刑不住,已于昨晚死于狱中了。


  左光斗死了!

  魏忠贤大吃一惊,心道左老头这么不禁打的?事已至此,他也是没有选择了,皇上要的是一个不死,现在却是死了左光斗,已经没法交待了,索性就把余下几个也一股杀了,反正也是一样的麻烦。


  魏忠贤一锤定音:“杀!”


  六月十四日,杨涟、魏大中受全刑,顾大章拶、敲五十。周朝瑞、袁化中各杖三十。


  当夜,袁大海亲自带领钱恩、李庆、郭可纲、张德喜四亲信至杨涟囚室,采铁钉贯耳、土囊压身酷刑致杨涟死,次日,杨涟尸体送出狱外,只剩下一堆堆枯骨粘肉。时逢盛夏,蛆蚁爬上爬下,已难辨模样。


  十五日晚,患病多日的袁化中,奉命转移到狱中的关王庙,当夜被钱恩以利刃割破喉咙而死。


  为掩人耳目,在杨涟、袁化中死后,袁大海上疏给皇上,说“周朝瑞病剧。”


  天启看到奏疏后,立即派了御医来狱中为周诊病,可当场就被袁大海呵斥而去。御医回宫后,人还没来得及跟皇上禀报,就被一帮凶神恶煞的太监给带走了。


  其实周朝瑞并未生病,只不过是袁大海用以掩人耳目的手段,因为周朝瑞如果现在死了,那是病重而死,可不是被人害死。


  十七日中午,周朝瑞被张德喜直接带了出来,在距离宣教司不足三丈的地方,以重锤砸死。


  同日,顾大章被杀于囚室中。


  十八日,魏大中“自杀“,上吊死。其死后,尸体交还其子学高,那大棺才终是派得用场。


  杨涟、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相继被杀,每一人死,袁大海必用刀剔出喉骨,用小盒封固,呈送魏忠贤过目。是谓“铁证”。


  《清洗东林》卷结束。《辽东屠夫》开始。


  p:另在着手一本极端民族主义的历史作品,背景明崇祯七年,可能是他站买断,《东厂》的更新依旧继续,更新量可能不会多了。毕竟买断稳定些,收入要高些。(买断是妻子对我的最后通碟,否则,剥夺一切公民权利)——

  第二百四十一章 斩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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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一章 斩尽杀绝


  杨涟、魏大中等人相继遇害,最先知道的人是同为狱友的**星。


  **星毕竟在官场中沉浮多年,识人知人甚深,他不大相信魏忠贤对杨涟上疏会轻易善罢甘休,果不其然,入狱没多久便传来了杨魏顾等人相继被扭解入京的消息。


  知道杨涟被杀后,**星便清楚自己将会大祸临头。


  很快,袁大海下令再提**星过堂,这便是一不做二不休,顺手把**星也给解决了。不过这次不能再直接杀掉,而是换一种方式解决这个老匹夫。


  同样,为掩人耳目,袁大海和梁栋密商仍以追比为名对付**星,要赵家在三天日凑齐脏银一万五千两。


  **星家境虽然阔绰,但毕竟是东林元老,与顾宪成等人是一批的,这手上便不敢太过贪墨,因此,赵家人要在三天内凑齐一万五千两银子,难度很大。


  果然,三日后,赵家人未能凑足脏银,袁大海当即差番子将**星之子赵清衡,外甥王中庞二人抓人,在东厂大堂上将二人各打三十板。


  梁栋在边上阴侧侧的说了句“着实打”,结果赵王二人险些便被仗毙地上。


  “**星知法犯法,与奸邪小人汪文言同流合污,卖官鬻爵,中饱私襄,实十恶不赫之犯,然皇上有仁德之心,准尔等以脏银赎其罪。本官秉承圣意,宽期三日与你等,却不想你等不知感恩,搪塞于本官,哼,须要叫你们知道厉害。这三十板子且作教训,本官再给你们一天时间,如果明日看不到脏银解到,本官只能依律对**星动用大刑!”


  一番话摞出,袁大海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赵王二人,转过脸来满脸堆笑的拉着梁栋进了后堂。


  这边钱恩到二堂将赵家人唤来,命他们自备门板将赵王抬走,并言语威吓他们,若是明日再见不到脏银,可是要出人命的。


  赵家人听了恐吓,吓得胆战心惊,抖抖嗦嗦的把少爷和表少爷给抬了走。


  差点就被打死的赵清衡和王中庞为求保命,并救出**星,只能咬牙卖光赵家六世以来的田产及衣服簪珥等物,再加上乡党亲友相助,傍晚时份终于凑齐一万五千银子,并连夜送到了东厂。


  银子送过来后,袁大海和梁栋嘿嘿一笑,袁朝边上的张国富打了个眼色,张国富忙将银子尽数收到后堂,尔后原封不动的便送到了梁栋的房间里。


  “不准收赎,依律遣戍”是梁栋和袁大海事先便给**星定下的结果。因此,不管赵家人有没有把银子凑过来,这人都是放不得的。


  纵虎归山容易,再想擒虎可就难了。


  其实,三日前准备解决**星时,袁大海曾和梁栋进宫见魏忠贤,在议如何处置**星时,袁大海低声和魏忠贤说了句“杨是前锋,赵是元凶”


  闻言,魏忠贤哈哈一笑,叫来李永贞拟写奏章,把**星给定了个戊边流放。


  **星与外甥王中庞被发配到山西代州,儿子赵清衡被流放到甘肃庄.浪县。生母李老太太因过度悲哀而死,七岁的孙儿受惊吓而死。**星出发当日,夫人冯氏又因悲愤而死。


  **星与外甥坐在驴拉的小车上,车上载书一筐,**星泰然自若,他拉着外甥王中庞的手,抬头望了望天,叹道:“咱爷俩儿到了代州,闭户读书,老天爷总有睁眼那一天!”言外之意是此次虽然是被流放,但总是捡了条命,只要好生坚忍等待,他日未必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舅甥二人来到代州,租了个小楼居住,**星给书房题名为“味糵斋”,每日读书自娱,时而放声歌啸,时而纵情吟咏。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皇上清醒那天,哪知他们的好日子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月。


  七月初六,味糵斋突起大火,**星与其外甥王中庞俱被烧死。


  事后,当地知府派仵作验尸,仵作验后,密报“死者口中无灰”。


  初九日,**星之子赵清衡在甘肃被老兵虐杀。


  至此,赵家家破人亡。


  ……………


  杨涟死后第三天,袁大海即授意熊廷弼写一份《辩诬书》,熊慨然答应。


  熊的这份《辨诬书》经袁大海之手转呈魏忠贤,魏忠贤即与王体乾一起去见天启,二人同请免熊廷弼死,言道辽东糜烂已久,虽有督师孙承宗竭力维持,然军中仍需有大将镇守。念熊已知罪过,并为之忏悔,不若给他个机会戴罪立功,如此,也显皇上圣德之心。


  天启犹豫之后,答应下来。


  次日,传旨熊廷弼以戴罪之身前往辽东军前听用。


  杨涟、左光斗、顾大章、魏大中等人皆因熊廷弼而死,当事者却是无事,反而仍在军前听用。朝野一片哗然,然无人敢上疏为杨涟等人鸣不平。


  ………


  在袁大海的极力推荐,王体乾的提携,任敏的亲情攻势下,冯铨被魏忠贤重用,由少詹事升为礼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与机务,顶替魏广徽出缺。


  ………


  除掉杨涟、**星等人后,袁大海和魏忠贤心头同时还有个大患,那就是巡关督辽的帝师孙承宗。


  在袁大海看来,孙承宗与东林一党,又握有兵权,是心腹大忌,有他在,东林党便不能说没有还手之力,因此当务之急便是想法子解除孙的兵权。


  将此念与魏忠贤说后,可算是一拍即合。


  魏忠贤先指使一些言官上疏弹劾孙承宗,说孙耗费银两,只守不战,“三四年如此,不闻一展胜算”……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对孙承宗不利的事儿,即马士龙柳河折兵。


  马士龙是孙的部将,在未征得孙的同意下,派兵夜袭后金占领的耀州,结果大败而归,死亡兵士四百,丢弃战马六百余匹。于是言官们在魏阉的指使下又一次交章劾奏,多达三四十篇。孙承宗连上二疏进行自辩,并提出辞官。


  天启念其捍卫边陲之恩,除批准孙回籍养病外,还给予加官荫子的“优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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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东林党人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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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下孙承宗后,袁大海本想保荐熊廷弼出任辽东经略,无奈熊刚从大狱中出来,还是个戴罪之身,且时日太短,天启那里根本通不过。.……除非熊在辽东有所作为,那才可能考虑一二。


  王体乾提出不如由兵部右侍郎霍维华出任辽东经略,魏忠贤想了想,认为可以。


  不过却遭袁大海反对,他私下与魏言道:“霍侍郎这人,先前是叶向高的门生,爹发迹后方来投,可见此人人品不足信。况小婿观这人,有纸上谈兵的赵括之风,若是用他经略辽东,风险太大。万一此人不堪用,那爹可就落个知人不明的名声了。此还是轻的,要是皇上问罪下来,爹又何以交待?”


  这番话一说,霍维华的“进步”空间被扼杀。


  最后,还是李永贞提出一个可以接替孙承宗的人选,那便是兵部左侍郎的高第。


  这个人,袁大海不陌生,但觉此人与王在晋的治辽方略相同,应该可用,便没有反对。


  七月十一,天启下旨任命高第为辽东经略,加兵部尚书衔。


  高第的治辽战略和熊廷弼、王在晋大体差不多,都认为应主守山海关,凭借坚城耗尽后金实力,而不是耗损钱粮人力在辽东与金军进行一城一池的争夺。


  可惜,他太急了,上任后,便立即提出放弃辽东,把关外军队全部撤回关内。


  袁大海听到这个消息后,大为震惊,因为现在不是广宁大败后,孙承宗虽然空耗钱粮,搞东方马其诺防线,但怎么说也实质控制了辽西走廊,就算不执行孙的战略,也没有必要一下全部撤回来,可以采用其它手段辅助。.……

  本想向魏忠贤进言要他阻止高第,可是又怕被人说插手边事,只能强忍不言。好在听说袁崇焕没有同意高第的意见,仍在宁远坚守。于是袁大海派人向在山海关以带罪之身军前听用的熊廷弼传话,要他想办法能控制一些军队在手,他会在京城与之配合。


  从辽东回到京城的孙承宗听说高第要尽弃他的心血,焦虑万分,立即上疏向天启陈说利害,反复力争,怎奈他已无职无权人微言轻了,更何况他的奏疏根本到不了天启的手中,全部被压在司礼监中。


  七月二十三日,内阁中书舍人,东林党的朱廷禧被逐出。


  朱廷禧是山东人,与袁化中同籍,当东厂耀武扬威捉拿袁化中时,朱廷禧曾派人对东厂番子说:“好好照看两位大人事情终会搞明白的!你们若是胆敢加害,日后饶不了你们!”


  这话传到了袁大海耳中,袁十分不满先前抓周朝瑞时,便有无锡顾顺昌敢藐视东厂,这人还没去解决,现如今眼皮底下又冒出个朱廷禧来,当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


  正要叫冯铨想个法子把朱廷禧赶出内阁,恰逢首辅顾秉谦提出,今后所有奏疏中一律要称魏忠贤为“元臣”。


  元臣即第一大臣之意,如此称呼魏忠贤,自然便是要给魏大高帽子戴了。


  东林党出身的朱廷禧肯定不能容忍,在内阁中便发了怨言说什么“内臣如何能为元臣,若是内臣可为元臣,那这内外还有何分别?”言外之意你个太监凭什么成为第一大臣,你要是第一大臣,那咱们是什

  这话被冯铨听了,立即添油加醋告诉了袁大海袁大海自然是大喜,又修改了下告诉魏忠贤。魏忠贤听后大怒,暗示顾秉谦找言官上疏弹劾这个朱廷禧。


  都察院尔今被阉党控制,先前那帮被东林党压制的亲阉党御史们一个个都是臭咸鱼翻了身,正瞅无功可立呢,顾秉谦这个首辅再一示意,于是群起而攻朱廷禧。


  朱廷禧见大势已去,就引病辞职。奏疏上去后,立即被批准了,不过除了准他辞官外,还命东厂抓捕治罪,罪名是“结党”。


  袁大海本就想除掉他,朱廷禧的下场不言而喻。死状极其惨,据说是被大石给压死的。


  韩是自请辞职的,为防韩东山再起,魏忠贤又叫刘若愚拟了个圣旨,旨意中削去韩的一切官藉,布告天下:此人永不录用!

  同月,已故的顾宪成、李三才同样遭到削籍的命运。


  无所事事的孙承宗在隆福寺书摊淘书时,竟巧遇皇后之父张国纪。


  二人谈起目前的朝局,彼此摇头叹息不已。张国纪对东林宫颇为同情,用满含歉疚的语气对孙承宗道:“左公的门生史可法,登门求我设法解救杨左,我写信转告了小女张嫣,没想到当今圣上完全听信魏忠贤,小女劝说了几次,皇上根本听不进。有天月夜,皇上徒步到坤宁宫,小女又劝谏了一番,皇上不听,竟耍酒疯乱发脾气。小女在座上装睡,不理睬皇上。后来皇上忽听到宫女笑声,便怀疑皇后对他不满,以后累月不再来坤宁宫。


  唉,前不久杨左六大臣遇难的消息传到宫中,小女当天就病倒了,卧病在床有一月之久。最近身体刚好了没几天,变得沉默寡言多了。”


  听了国丈这番话后,孙承宗长叹一声,沉默片刻,开口说道:“老夫听说皇上亲手刻了两颗金印,一颗赐给魏忠贤,上面写有‘钦赐顾命元臣忠贤印,;另一颗赐给客氏,上面写有‘钦赐奉圣夫人客氏印,,呸,他二人何功何德受此嘉奖!皇上真是太过儿戏了!”


  见孙兵部情绪有些激动,张国纪忙劝道:“孙大人,《论语》有句话叫‘知者乐,仁者寿,,大人急流勇退,未尝不是件好事!大人既是智者又是仁者,晚生就无须多言了。”


  二人分手后,孙承宗就回了河北高阳老家。他却是不知,这次回到老家,却是得了个善终,而不是被清军围城而死。


  十二月,朝廷竟以上谕的名义,颁发了一部《东林党人榜》,上面罗列了三百零九个东林党人,比袁大海进献的《东林点将录》还要多出二百人。


  《东林党人榜》一书上居然标有皇后之父张国纪的大名,令张国纪愤懑不已。《东林党人榜》后附有说明:“凡被列入此榜的东林诸人,生者削籍,死者追夺,或逮问追赃。”张国纪望着自己的名字,又好气又好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自己怎么会一夜间变成了东林党?


  把张国纪列进东林党人榜,是袁大海的意思,因为蓝国安告诉他,张国纪屡与东林党人来往,且经常在公开场合说些同情东林党的话。


  这让袁大海不能忍受,皇后的爹又如何,说你是党人你就是党人!听说那帮勋戚们对东林党的态度十分暧昧,正好像张国纪来吓吓他们。
——

  《大明狼骑》


  谁说穿越就得用火器?冷兵器同样可以改变历史!

  崇祯四年的辽东前线,是要亲历大明王朝的谢幕、大汉民族的沉沦,还是奋起一击,我以我血溅轩辕?!


  我们是大明的军队,我们是汉人的军队,我们与一切野蛮的敌人进行殊死战斗!


  沈阳,赫图阿拉乃至更北的地方,才是我大明军队的最终归宿!

  战斗的结果只能是两种——要么敌人踏着我们的尸体过去,要么我们踏着敌人的尸体前进!

  民族的复兴不能寄托在别人的恩赐上,前进的脚步永远伴随着闪亮的军刀。


  屠夫三部曲第二部,属于汉人的故事。


  我们坚信,梦想终有一天会实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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