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橘胖子
作者:admin      更新:2023-05-05 16:10      字数:9750
    怀年半睡半醒, 耳边传来暖气出风口的呼呼声,昨晚两人折腾的时间不短,他试图翻身才觉出腰实在酸疼, 怀年轻皱了眉微不可闻地哼了声。


    覃舒妄几乎本能将人捞过去,大掌顺势托住他的腰试图让他舒服点。


    怀年只需略微抬头,额角就能蹭到覃舒妄的下巴。


    男人清晨的下巴带了些许胡渣的微刺,怀年倒是不觉得扎人,反倒像是有些贪婪地蹭了蹭。


    “嗯。”覃舒妄痒得下意识蹙了眉, 他的眼皮微掀,双眸混沌,明显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搂着怀年的手臂却是下意识紧了些, 唇角扬了抹笑,话里掺杂的全是宠溺,“别闹,年年。”


    他空出另一手给怀年掖了掖被角, 随即又闭上眼睛。


    怀年却被这声莫名其妙的“年年”叫得怔忡了半晌。


    覃舒妄不是没叫过他“年年”,但他很少这样叫,仅有的几次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在他们情不自禁的时候,在怀年要求的时候, 在怀年偶尔迷糊至极时,也曾隐约听到过。


    现在回想起他们初遇那晚, 在酒店玄关,他被抵在墙壁上, 覃舒妄的动作粗鲁不客气, 他连话里都夹枪带棒——这才到哪儿就这么敏感, 是不是太久没做了……年年?

    怀年的薄唇抿紧了些,此刻想来,还真像是对着他那个前男友在宣泄。


    那么巧他的名字也有个“年”字,而那个时候他们大概谁也没想到能把“一/夜/情”的关系发展成为长期,反正是一次性的,可以享受,自然也可以宣泄。


    就连刚才覃舒妄看他的眼神……怎么说呢?


    反正有点奇怪,就好像是覃舒妄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似的。


    这个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时,怀年的心口宛若被胖子那只猫爪子不客气地挠了一下,疼得怀年拧了眉心。


    他盯住覃舒妄看了两秒,然后抬起下巴狠狠往覃舒妄的唇上咬了一口。


    覃舒妄瞬间惊醒,他吃痛皱眉:“怎么了,怀年?”


    “哦,刚才你叫的是年年?”怀年没好气从他怀里钻出来。


    覃舒妄微噎,但他很快明白怀年的意思,垂目认真说:“我叫的是你。”


    覃舒妄的瞳眸专注而深邃,怀年只消看一眼就知道他不是撒谎,看来他潜意识里是挺喜欢这个称呼的。


    怀年本来对覃舒妄有前男友这件事是很豁达的,他是真的不在意,要命的是,他前男友小名居然叫“年年”,这种感觉的不舒服在于,覃舒妄没有错,谁都可以有过去,就连他也不例外,但他却无力改变这个现状,更不可能叫他前男友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改名。


    这件事继续深究下去也只能是无解。


    “嗯。”怀年眉眼吊着笑意,抱住覃舒妄的脖子深吻了过去。


    既然无解,那这道题就不做了,少做一题不影响及格,怀年在他的学生时代就很会合理安排考试时间。


    覃舒妄本来情绪有些紧绷,他怕怀年纠结他“前男友”的名字,但现在他又无法说出真相。


    在怀年吻过来的瞬间,覃舒妄的脊背悄然松懈,这让他意识到怀年是真的不在意。但很快,覃舒妄又纠结起来,怀年一直不在意,那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想起来那么一星半点?

    周简因为担心怀年脑子里的淤血对怀年的过去严防死守,其实他比周简还要害怕,就怕那天怀年得知他是谁,一下子受不了打击出什么事。


    “咝——”


    唇上传来痛楚,覃舒妄快速拧眉。


    怀年的舌尖舔过上排两个虎牙,盯着他控诉:“你不专心。”


    “昨晚上来时问了前台,说是楼下有卖糯米饭团,还有卖烧饼油条,都是你喜欢的。”覃舒妄拧起的眉宇逐渐舒展,“我在想一会买什么。”


    怀年提唇问:“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


    “那我也都行。”


    “嗯。”覃舒妄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起来了,他率先坐起来,“我先洗漱,你一会再起来。”


    后来等怀年从洗手间出来,覃舒妄已经在楼下买了早餐上来了。


    其实酒店有赠送的早餐的,但此刻两人谁也没有提。


    覃舒妄选择买了饭团和红枣豆浆,怀年坐在床沿就迫不及待咬了一口,他的果然是甜口的,里面是白糖和油条酥,筋道的糯米粒粒分明,配以白砂糖和脆油条,简直美味得不行。


    而且油条酥一口下去就有,明显是加了双份的。


    以前上学时经常吃,不过离开北城之后,怀年就很少吃到了。


    那会儿虽然毕业了,但住的地方离大学城不是很远,有个人隔三差五地赶早去给他买。


    是柏知言吗?

    那必然是柏知言。


    但不管怀年怎么努力地想,那道身影似乎都没办法跟柏知言对应起来。


    “下楼吧。”覃舒妄取来架子上的外套给怀年披上。


    怀年又咬了口,突然说:“以前大学城有家卖饭团特别好吃的店铺,就在我们学校宿舍二区,好像叫什么老王早点铺,你见过吗?”


    覃舒妄抿唇:“我经常去买。”


    “嗯?”怀年扭头,“覃舒妄,我发现我们真的很有缘啊。”


    覃舒妄笑了笑。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怀年又道:“毕业后我前男友还经常给我买呢,去UASB吃了半个月的面包三明治,我就超级怀念国内的早餐。”


    覃舒妄的目光清倦看着怀年:“毕业后,我常去那家店……”给你买早餐。


    怀年“啧”了声:“如果是我去买,说不定我们当年就见面了。”


    覃舒妄没应声。


    傻子,遇不上的。


    你要是去了,我就不去了,你也帮我买过雪菜豆干馅儿的糯米饭团,每次都会特意加一分里脊肉,可你忘了。


    覃舒妄垂目看了眼自己手里拎着的那个雪菜豆干馅儿的糯米饭团,下意识牵住了怀年的手。


    退房时,覃舒妄要了张停车券。


    这里的停车场就在客房大楼后,是个露天停车场,怀年的车停了一晚上,整个车身、玻璃上糊了一层露水。


    “我就不上车了,一会打车走。”覃舒妄替怀年拉开车门。


    怀年想起覃舒妄白天不去Feeling Club,倒也的确不必跟他去海州长空,毕竟他一到总部大厦就得赶大巴去机场。


    他忍不住道:“你昨晚还说不想开两辆车呢,结果我们没回家。”


    覃舒妄笑道:“没事,打车也很方便。快走吧,你别迟到。”


    要搁平时,怀年就算迟到也没关系,不过这段日子他要随大巴去机场,总不好叫同事们等他。


    覃舒妄见他坐进驾驶室,便关上车门。


    怀年却摇下车窗,盯着他手里的糯米团子:“你的是什么馅儿的,让我尝一口。”


    “啊?”


    “啊什么啊,我可不像你,你喜欢什么,我不想从你发小那儿知道。”怀年干脆趴在窗口,“不给我咬,嫌弃啊?”


    “怎么会?”覃舒妄有些手忙脚乱打开糯米饭团。


    怀年没打算下车,覃舒妄喂到他嘴边。


    怀年有点兴奋:“我咬了啊。”


    “嗯。”


    糯米饭团头尾几乎都是糯米,怀年只好咬了一大口,他看了眼里面露出来的馅儿,口齿不清问:“这是什么……里脊肉吗?”


    -

    前面一辆红色小轿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怀年本能刹停了车。


    原来是红灯了。


    他作别覃舒妄都快十多分钟了,但他后来的话一直回荡在怀年耳畔。


    ——里脊肉是单独加的,里面是雪菜豆干儿。


    怀年舔了舔嘴唇,那满满一口雪菜豆干配着里脊肉的味道仿佛并没有随着食物下咽而消散,反而让怀年觉得回味无穷又特别熟悉。


    他是在哪儿吃到过吗?

    不可能是他自己买的,因为糯米饭团他只吃甜口的,要是别人的饭团,他不至于凑上去咬一口吧?


    绿灯了,怀年启动车子后,给柏知言打了通电话。


    “以前在北城,你帮我买糯米饭团的时候,给你自己买的什么馅儿的?”


    柏知言最怕怀年问“他们”从前的事,他每次都需要化身即兴演讲的编剧:“香菇……青菜?”


    怀年拧眉:“糯米饭团哪有香菇青菜馅儿的?”


    柏知言哈哈笑了两声:“哦,你说糯米饭团啊,我给记成包子了。”话落,他立马反问,“好端端问这个干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我也不可能再给你买了。”


    怀年翻了个白眼:“那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吗?”


    柏知言十分无情:“不记得了。”


    怀年不知道柏知言是不是真的忘了,但他十分确定他们之前的感情早已荡然无存。


    他又问:“我以前有吃过你的糯米饭团吗?”


    柏知言立马道:“那必然没有。”


    是吗?


    那更奇怪了。


    这一天,怀年闲暇就会想起早上的咸口糯米饭团,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吃到过。不过后来,他也就不纠结了,毕竟他忘记过一些事。


    他又想起来要带覃舒妄去看橘胖子的事,抽空给覃舒妄发了信息,约了今晚。说是等下班就一起和周简吃个饭,然后去看橘胖子。


    覃舒妄自然一口应承,还说要好好请周简吃个饭。


    没想到下午就开始下雨,雨势还特别大,周简发来信息说不到外面吃饭了,打算叫个外卖去家里吃,又问怀年想吃什么。


    怀年就说吃火锅吧,反正大家都爱吃火锅。


    周简说行。


    这场大雨一直到下班都还在下,雨丝顺着大巴车窗划出一道道纹路,透过车窗,外面一片雾蒙蒙,能见度十分低。


    不止是怀年他们的大巴堵在了机场快速路上,连覃舒妄也说被堵在路上了,他前头有一起车祸,交警才刚来,想必还能堵上一阵子。


    “你慢点开,注意安全。”怀年在电话里交代。


    覃舒妄道:“你让司机也慢点开。”


    怀年轻笑:“我可不想去说。”


    覃舒妄:“……”


    覃舒妄那边疏通后,两人就挂了电话。


    怀年等到了总部,再开车回小区,一来一回折腾了不少时间。


    他打开房门就闻到了火锅的香味,还以为走错了,退出去看了看,是他家没错啊。


    周简怎么还把火锅送他家来了?

    覃舒妄听到声音站起来,见怀年一个人便问:“周总没和你一起回?”


    怀年诧异:“他不是早下班了吗?”他早上停车的时候见周简的车就停在他边上,后来去开车那辆车已经走了,那周简必然是先回来了啊。


    怀年又问:“人不在,那火锅怎么送来了?”


    原来是覃舒妄到时正好碰到外卖小哥在楼下,他就把人一起带上来了。


    “估计在隔壁。”怀年敲门没人应,自顾开了门,朝里面叫了两声,也没人应。


    奇了怪了。


    怀年刚想退出来,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他没时间多想,径直拿出手机给周简打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起来:“你在哪儿?”


    那头铺天盖地的雨声混杂着周简的喘息声。


    “周简?”怀年握着门把的手忽地紧了。


    “哦……”周简应了声,他听起来焦虑得手足无措,“年糕……年糕丢了,我在找,还、还没找到。”


    怀年第一反应是——猫怎么可能丢?

    橘胖子就算从家里跑出来,它也不会乘电梯,这一层就他们两户,它在楼梯间出不去。而且他们这是17楼,小东西又不傻,不至于跳楼。


    所有的情况从脑中过完一遍后,怀年的呼吸微窒,他终于明白刚才的诡异感在哪里了。


    他打开周简家的门,那胖子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冲出来跟他撒娇。


    猫真的不在。


    -

    怀年和覃舒妄第一时间就下了楼,外面的雨还是铺天盖地地大,怀年特意和覃舒妄一个拿了一把伞下来,方便分头找。


    “是只黄白相间的猫,很胖……”


    怀年的话没说完,覃舒妄点头道:“我知道。”说着,他又解释了句,“你喝醉那天它从周总家跑出来,我见过。”


    怀年点点头,打开雨伞一头扎进雨帘。


    他没挂电话,往东边的小道上走了一段就看见了周简。


    以前在杭城,怀年常听干妈沈景珍说橘胖子有事没事就在家周边溜达,有时候敞着肚皮躺在草坪上晒太阳,有时候会躲在矮树丛里玩躲猫猫,春天是它最喜欢的季节,因为有蝴蝶,它喜欢扑蝴蝶玩,尽管一下午毫无收获,它回家时整只猫都会精神抖擞。


    但它才刚来海州,租的房子是高层,猫也不需要溜,那小东西除了17层的两间套房,可以说对海州猫生地不熟。


    此刻周简正一寸一寸扒开沿着草坪周围栽种的一排矮黄杨,他没打伞,挺括的西服已经完全被雨淋透,裤管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方式皱巴巴紧贴在他腿上,但他似乎并不在意,不停地抹去脸上的雨水,依旧认真地翻找。


    “周简!”怀年冲上去给他撑伞,“你疯了,这么大雨你怎么不撑伞?”


    周简回头看了眼,本能推住伞柄把伞面往怀年那推:“都湿了,没必要撑,你给自己撑着。这边我都找过了……”


    “那你回去换了衣服再下来找!”怀年一把揪住他的胳膊,“覃舒妄去西边找了,这边我继续找,你回去换衣服!”


    “找到了再换。”周简抽出胳膊,刚出来时还觉得冷,但现在他完全感觉不到了,就是整个人有些抑制不住的微颤。


    他居然把猫弄丢了,他把怀年送给他的年糕丢了!


    周简刚扒开面前的矮黄杨,里面一阵晃动,接着“喵呜”一声,一道影子从里面窜了出来,很快消失在雨帘。


    怀年本能往前追了两步,听周简道:“是只狸花猫。”


    “你看清了?”怀年扭头。


    问完自己也觉得可笑,要是那只胖子,这会儿估计已经抱着他的大腿撒娇了,怎么可能被惊讶逃走?


    周简的脸色难看:“可能今早就丢了。”


    怀年怔住:“它跟着你下楼了?你没看见?”


    周简摇头:“家里的加湿器坏了,我买了台新的,昨晚上拆的包装,正好家里还有一些纸箱子,我打算早上一起带下楼,但接了通电话忘了。年糕应该钻箱子里玩躲猫猫……我下班怀来,门口的纸箱子都已经不见了,我开门,它也没有出来迎接我。”


    早上周简匆匆走后,保洁阿姨打扫卫生看见了门口的一堆纸箱子,所以她带了下去,橘胖子是这样下楼的。


    怀年几乎能想象到周简回家开门没见到猫冲出来时的惊讶,在他发现猫不见后,他应该很自责,所以直接就跑下来找猫了。


    怀年忙道:“我去问问今天负责我们这栋楼的保洁阿姨是谁,看看她有没有看到……”


    “我问过了。”周简一面还在翻找树丛,“阿姨说她丢完垃圾回头看见有只黄猫蹲在箱子上,她还以为是野猫,没等她走近,猫就跑了,她指的这个方向。”


    怀年觉得周简快要哭了,这家伙从小就特别喜欢猫,长大了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猫,说是拿儿子养都不为过,连出国都要带在身边,现在还是因为他的疏忽才丢了,最难过的就是他了。


    “你别急,我们分头找,胖子不熟悉这里,应该不会乱走的。”怀年知道现在说多少安慰的话都没用,而且周简明显不可能回去还衣服,他没耽误,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他记得有一回周末,他无聊在小区里走了走,看见两个小姑娘拿着猫粮和罐头,说要去小区东北角的广场喂猫,那边有不少流浪猫。


    也许橘胖子看到同类想找个伴儿也说不定,怀年打算去碰碰运气。


    他没跑,沿途一面找:“胖子!胖子!喵呜——”他学着猫的叫声。


    因为雨势过大,能见度很低,稍远一些就一眼朦胧了。


    怀年边走边学猫叫,回应他的只有瓢泼大雨。


    前面那幢单元楼后就是那个喂猫的小广场了,怀年不自觉加快了步子,目光不经意瞥见楼道旁边堆着的几个纸箱子,想来是那户人家搬家,看得出都是一些装家电的纸箱,大型家电的箱子已经折叠起来,还有一些小纸箱子就原样摆在旁边。


    “喵呜喵呜——”


    怀年继续学猫叫。


    忽然,一声熟悉的猫叫声穿过茫茫雨帘钻入怀年耳中。


    怀年蓦地停下脚步,硕大雨点打在伞面,发出噼啪声响。


    是听错了吗?

    怀年忍不住又叫了声。


    “喵呜——”


    果然,他又听到了回应。


    怀年猛地转身。


    “喵呜——”


    声音是从……刚才走过的那个楼道那边!


    怀年转身往回跑,墙壁上的雨水汇聚成流,自上而下湿了正面墙,墙边上摆着的那只小纸箱子里,一个熟悉的猫头刚好钻出来,它的两只肉爪正趴在箱子口,灵动的双眼溜溜地朝怀年看来。


    “喵呜喵呜喵呜——”橘胖子明显认出了来人,大约是雨太大,它没有马上从箱子里跳出来,而是可怜兮兮地看着怀念不停地叫唤。


    雨点在地上砸出无数水花,溅湿了怀年的裤管,他怔忡半秒,突然觉得这幅场景有点熟悉。


    好像……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是这样认识橘胖子的。


    “怀年!”


    周简一路找来,远远看见怀年一动不动站在路中间,他什么也没想就朝他冲过来:“你怎么了?”


    “胖子。”怀年伸手一指。


    周简顺着怀年的手一眼就看见了从纸箱子里钻出来的猫头,他听见自己长舒了口气,拔腿就要冲过去,却听怀年忽地说:“胖子是我捡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