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昀杉被晏廷拉着厮混了一晚上, 天快亮才睡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正午，醒来时晏廷已经在收拾去C市的行李了。


  　　山里现在天气很好，晏廷本来是夜里的飞机, 却在大早上接到那边导演的电话, 要他今天下午就赶过去。


  　　因为在山里拍戏, 导演今天才知道微博上的事情，她没有在意这些，这部戏是群像类的武侠剧, 重在突出国内特有的江湖文化，主演也不止晏廷一个。


  　　本来晏廷在戏中就没有感情线，这次事件也没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 就现在的风向来看, 到时候戏杀青时, 或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被导演催着回去拍戏，晏廷不得不在下午两点就走了, 徐昀杉去机场送了他，他们现在公开了, 就算被拍到在一起也没事，徐昀杉看着晏廷离开, 等航班起飞后便去了医院。


  　　何穆之今天早上做了一次身体检查, 已经可以从重症室转移到无菌病房，徐昀杉过去时, 护士正在做转移的准备。


  　　因为昨天热搜的影响, 何穆之也受到了更多人关注, 这两天陆陆续续有前来探望的人，还送了一些简单的小礼物。


  　　但何穆之现在不方便见人，送来的东西都被晏廷请来照顾他的人收着了, 那人见徐昀杉过来，将一袋子礼品递给他。


  　　“有很多人送了花，不太好放，我已经处理了。”那人解释道。


  　　徐昀杉点点头，往袋子里看了眼，除了一些小物件，还有很多信封，他拿手机拍了几张照，打算等何穆之换好病房发给他看，又用自己的号发了一条微博，表达感谢的同时也表明了不需要大家送礼物的立场。


  　　他现在已经有将近两百万的粉丝了，还在持续增长，微博刚发出去，很快就收到了不少点赞和评论，徐昀杉忐忑地点进去看了看，就被满屏的“老婆”洗了眼睛。


  　　徐昀杉看了几秒，差点连这两个字都不认识了，总算理解了晏廷昨天说的话。


  　　何穆之的病房已经换好，徐昀杉从微博退出来，给晏廷发了消息过去，又去了何穆之的病房申请探病。


  　　何穆之现在恢复得不错，清醒的时间也很久，徐昀杉把礼物的照片发给他看了以后，又替他打开了信，一张一张拍下来发给他。


  　　就这么看了很久，探视时间到了，何穆之也疲惫了，徐昀杉看他躺下，收起信封离开。


  　　大概是因为宏行暗箱操作，晏廷官宣的热度很快就淡了，跨年夜电影的事反而被翻出来炒作了一回，因为徐昀杉全程受宏行集团的保护，一直没有新照片流出，有也只是很模糊的背影，那些黑子即使想关注他的消息，也没有渠道。


  　　晏廷去C市的第二天，徐昀杉已经可以正常上下班，但保险起见，他在外面时还是戴上了口罩。


  　　那些同事激动了一阵子后，再看到他也习以为常了，除了偶尔找他问问晏廷的情况，让他帮忙要几个晏廷的签名，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惊涛骇浪掀起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徐昀杉的人气日益增长，工作反而轻松了，他现在每天只用接两到三个单子，有时候甚至只有一个，赚到的钱还比以前要多。


  　　因为微博有了人气，还有些化妆品牌找他做广告，他把这事儿告诉了晏廷，晏廷鼓舞他去试一试，还把筛选品牌的工作交给了小张处理。


  　　他现在的人气都是晏廷带起来的，接的商品质量情况也对晏廷有影响，那种杂牌或小品牌，小张都替他拒绝了，即使收到的是大牌化妆品，他也会认真地使用、测评，然后在微博给出最真实的评价。


  　　发第一个广告的时候，他隔几秒就刷一刷评论，没看到什么不好的评论，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他每天接接妆再接点广告，固定时间去医院看望何穆之，闲暇时间还会画些画。


  　　他最近没有接画稿了，但会无偿满足一些粉丝的要求，画好后发到微博上，再跟粉丝们互动，一下午很快就能过去。


  　　晚上晏廷工作结束，他就跟晏廷视频通话到睡着，日子过得很清闲。


  　　何穆之的状态渐渐好转，手术时间也确定了下来，在11月下旬，他先进行了好几天的术前准备，没出现什么异常，但临近移植时间时，徐昀杉还是很紧张。


  　　晏廷提前一天从C市赶了回来，陪徐昀杉一起候着第二天何穆之的手术，徐昀杉一直睡不着，他很早就查过骨髓移植相关的内容，也问过医生很多，对移植流程很了解。


  　　他知道移植手术并不是100%成功，移植过后复发的可能性也很大，以何穆之目前的状况来看，如果移植失败了，或者之后再复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这种时候，他不应该去想这些不好的结果，但想法却擅自源源不断地钻进脑子里，晏廷一直在安抚他，他还是没法打消那些念头，他紧张到流鼻血，吓得晏廷从床上蹦起来，凌晨三四点带着人出去散心，顺便牵上了丘比。


  　　冬季的夜晚气温极低，雪虽然停了，但前几天连续的大雪，早把地面堆得厚厚一层，徐昀杉穿成一个球，头上帽子都戴了两个，呼吸到凉凉的空气的时候，他真的放松了许多。


  　　他跟晏廷沿着街道走，丘比在一边的雪地里打滚，直到天边泛起光，何穆之就要正式移植骨髓了，两人才重新回家，晏廷开车带他往医院赶去。


  　　整场移植程序都在无菌室里进行，也严禁用手机，徐昀杉看不见何穆之，只能愣愣地守在病房外面，眼都不眨地看着地面发呆。


  　　五六个小时的输液时间，在他这里变得更加漫长，他被晏廷揽在怀里，靠在晏廷的肩膀上，这段时间才变得没那么痛苦。


  　　移植结束后，还需要观察很长一段时间，即使痊愈出院，也随时有复发的风险，这将是一段极其漫长的过程。


  　　晏廷感受到徐昀杉的心情，收了收握着徐昀杉的手：“哥哥肯定会没事的，你要相信他。”


  　　徐昀杉眨了下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紧紧抓着晏廷的手，体会着晏廷的力度，内心的勇气才变多了一些。


  　　他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


  　　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何穆之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排异反应也没那么明显，只要继续观察两周，没有问题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


  　　徐昀杉松了一口气，连忙申请探视，何穆之刚结束骨髓移植，现在还很虚弱，他在病房外看了会儿，离开病房时，心里还有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他看到站在外面等他的晏廷，才渐渐明白那种感觉，是恍如隔世般的心情。


  　　他愣愣地看着晏廷，问：“我哥是不是要好了？”


  　　晏廷走到他面前，笑道：“就算是为了你，他也一定会好起来。”


  　　徐昀杉的表情还有些愣怔，看了晏廷半晌，才像终于回过神来，他死死抿着唇，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太好了……”徐昀杉说着，脸上的表情变了，他露出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笑容，闭上眼睛很用力地抱住晏廷，他不知道能怎样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能不断地说，“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现在这样的幸福，他甚至没有幻想过。


  　　之后的两周，何穆之的身体都没有很大的问题，前一周的排异反应比较明显，到后面也渐渐消失了。


  　　他还是很虚弱，但已经可以长时间坐着，甚至可以下床走动片刻，徐昀杉每天都跟他通电话，他的声音也有活力了许多。


  　　两周结束，何穆之顺利离开无菌室，转到了普通病房，晏廷也完成了最后的拍摄，从C市回来了。


  　　转病房这天，晏廷和徐昀杉一起来到医院，因为何穆之的病受到很多人关注，徐昀杉也一直有在微博提何穆之的状态，不少粉丝推测出何穆之的情况，这几天总有人守在外面。


  　　医院没有vip通道，两人只能从稍微偏一点的门进去，但还是防不住那些粉丝和记者。


  　　晏廷早就料到这种情况，这段时间找了两个保镖，一直在医院守着，他倒不在意自己和徐昀杉被拍照，只是怕这些人影响到何穆之休息。


  　　晏廷把徐昀杉护在身边，拒绝任何记者的采访，又随意地笑着回答了粉丝们的几个问题，总算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们去了何穆之的新病房，何穆之已经搬好了，正坐在床上看电脑。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这样看见何穆之，徐昀杉差点扑过去，但又担心何穆之还没完全恢复，只能忍着激动站在门口。


  　　何穆之朝他们看过来，先对晏廷笑着点了下头，又朝徐昀杉伸手：“傻站着干嘛？过来。”


  　　“哥。”徐昀杉叫了一声，急促地迈出脚步走到他面前，牵住那只手。


  　　重新感觉到熟悉的温度，徐昀杉才终于感觉自己脚踩到了地上，他看着何穆之，又叫了何穆之一声，声音都抖成波浪线，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何穆之笑了笑：“哎哟，哭什么呀，我这不好好的吗？”


  　　晏廷也走了过来，但徐昀杉也顾不得现在的形象了，他吸了吸鼻子，抬手把脸上的眼泪蹭掉，很快又流出来新的：“我就是开心。”


  　　“开心就多笑，别老一脸苦大仇深的，跟谁欠了你八百万似的。”何穆之收回自己的手，看看徐昀杉又看看晏廷，“你也就比晏廷大几个月吧，我看着像大十岁。”


  　　“……”徐昀杉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一个多月没听何穆之正常讲话，他都忘了这人的嘴有多犀利了，晏廷跟何穆之比起来都只算得上小鱼小虾。


  　　何穆之抽了几张纸递给徐昀杉：“我有点饿了，你去食堂给我买点吃的吧，正好我有话跟晏廷说。”


  　　徐昀杉接过纸，看了看何穆之又看了看晏廷，拿着纸走了。


  　　等徐昀杉走远，何穆之才重新开口：“你帮了我和昀杉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晏廷彬彬有礼道：“都是一家人，没那么见外。”


  　　何穆之笑了一声，摇摇头道：“再怎么不见外，该拎清的还得拎清，等那部电影播出，我应该也能沾光拿个编剧奖什么的，到时候发的奖金你收着吧，作为我还你的医药费。”


  　　晏廷安静了一会儿，何穆之说有话跟他说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猜到了，他当然不需要何穆之还这笔钱，但他跟何穆之也有过几次交谈，大概知道何穆之的性格，何穆之把徐昀杉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肯定不希望影响徐昀杉，这笔钱他不得不收。


  　　想到徐昀杉那一毛不拔的性子，晏廷又有点苦恼：“昀杉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这不是把他支走了么。”何穆之道，“他那边你看着处理吧，实在不行让他再还一次也行，反正还来还去也还是你们俩的。”


  　　徐昀杉飞快去了医院食堂，买了饭菜拎回病房，晏廷和何穆之已经聊完了。


  　　他帮何穆之把床上进餐的桌子调出来，将饭菜放在桌上，自己和晏廷也随便吃了一点。


  　　一顿饭吃完，晏廷帮着清好桌子，又对何穆之道：“再调养半年没有异常，基本就可以稳定下来了，那之后您有什么计划吗？”


  　　何穆之仰头看向天花板，长舒一口气，感慨了一句：“我都没想过能活到现在。”


  　　“哥。”徐昀杉叫了一声，抿抿唇道，“你肯定能好起来，以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


  　　“算了吧，你们小两口好好的，我掺和什么？我可不想当电灯泡。”何穆之笑了笑，“这半年我再写点东西攒点钱，等真稳定下来，我打算去旅游。”


  　　徐昀杉看向何穆之，何穆之又叹一口气，靠在床上，偏头看向窗外：“也快三十年了，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重获新生，我想四处看看。”


  　　两人又在何穆之这儿坐了会儿，何穆之一切正常，打算写东西了，他们也不再打扰，转身离开。


  　　路过走廊窗户，徐昀杉往外面看了看，今天竟然难得地出了太阳。


  　　他跟晏廷牵着手走进电梯，一直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地板，电梯到了一层，他跟着晏廷走出去，抿抿唇道：“……晏廷。”


  　　晏廷回过头：“怎么了？”


  　　徐昀杉还没说话，就听到门口喧哗的声音，有人叫了徐昀杉的名字：“昀杉！”


  　　徐昀杉听出声音的主人，皱起眉头，晏廷转回头看过去，那人兴冲冲就朝徐昀杉走过来，晏廷抬手拦住他：“请问你是？”


  　　那人看着晏廷笑起来，还没开口，徐昀杉拉了下晏廷的袖子：“是我爸。”


  　　徐昀杉说完，又防备地看向何鸿，冷声问，“你来干什么？”


  　　何鸿脸上还带着笑，全然不似之前对徐昀杉的态度：“我来看穆之啊，他不是病好了吗？”


  　　徐昀杉道：“他不想看见你，你赶紧走吧，以后不要来了。”


  　　“怎么不想看见我？他是我儿子，儿子病好了，我这个当爸的还不能看了？”何鸿表情微变，语气也不好，他指着徐昀杉，“你也是我儿子，你就这么跟你爸说话？你现在傍到有钱人了，生活好了，你就连你爸都不要了？”


  　　何鸿声音有些大，像是故意吸引别人注意似的，很快就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徐昀杉暗自攥着拳头，不知道能说什么，何鸿在这里颠倒黑白，他却没法反驳，他担心如果就这么闹起来，会造成更不好的影响。


  　　外头守着的粉丝纷纷往里面瞟，记者也远远架起摄像机，徐昀杉压下心中的怒气，沉声道：“你跟我来吧。”


  　　他侧过身，示意何鸿跟自己走，心里暗暗想着随便找个楼层，然后把何鸿打发走。


  　　何鸿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往前走去，徐昀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没底，何鸿过来肯定是看到了热搜，想讹钱，他没钱，就算有也一分钱都不想给何鸿，但又不知道何鸿会不要脸到什么程度。


  　　如果何鸿真把事情闹大，对他没什么影响，但肯定会影响到何穆之和晏廷，他不能放任不管，但他也清楚，凭自己的力量根本管不住。


  　　徐昀杉收回视线，又转头看向晏廷：“晏廷……你能跟我一起吗？”


  　　晏廷沉默地看着徐昀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勾唇笑了笑：“走吧。”


  　　三人坐上电梯，徐昀杉随手按了一层，何鸿还有些奇怪：“之前不是这层楼吧？”


  　　“换病房了。”徐昀杉面不改色地说。


  　　何鸿也没细究，他把目光对准晏廷，笑得很谄媚：“你就是晏廷吧，我只在电视上见过你，真没想到你跟昀杉……哎！不过也没什么，我们在这方面还是很开明的，你们也大了，我们这代人说什么也不管用，只能支持了。”


  　　徐昀杉盯着电梯显示屏，被何鸿惺惺作态的样子恶心得想吐，恨不得现在就把何鸿从电梯里扔出去。


  　　晏廷带着一脸职业性微笑，扬手按了一层，道：“你也别说废话了，你是什么人品我一清二楚，等下电梯下去你就走吧，以后别再过来找徐昀杉麻烦。”


  　　“你，你怎么跟长辈说话？”何鸿脸色一变，指着晏廷道，“我再怎么说也是徐昀杉爸爸，你就这么对你伴侣的爸爸？明星耍大牌是吗？信不信我去曝光你啊！”


  　　“你可以去啊，看看是你消息发得快，还是我拦截得快。”晏廷笑容不变，看起来阴森森的，“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光辉事迹已经被写进剧本里拍了电影吧，那里面还是美化过的，如果我到时候稍微带一句，再把你的行踪爆出来，你猜会发生什么？”


  　　何鸿闭上了嘴，震惊地看着晏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电梯到了徐昀杉按的那层楼，门打开又关上，往一楼降去。


  　　晏廷继续道：“不是我没提醒你，你现在没权没势没立场，昀杉没去找你麻烦就是对你的仁慈了，不然你以为你能这么安分？恐吓信都得收不少封了吧，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该为你现在的老婆孩子想想，你怎么好意思自己送上门来？”


  　　“……”


  　　电梯重新降到一楼，门缓缓打开。


  　　晏廷牵住徐昀杉的手，偏头对何鸿道：“是继续闹还是离开这里，你自己选。”


  　　他拉着徐昀杉走出电梯，电梯门又自动关了，没过多久，那门又被打开，何鸿一脸挫败地走出来，灰头土脸地从另一边走了。


  　　晏廷护着徐昀杉，又在一片尖叫声中离开，重新坐进车里，他替徐昀杉系好安全带，刚想退回去，又被徐昀杉抓住了胳膊。


  　　徐昀杉抬眼看向晏廷：“谢谢你。”


  　　晏廷笑起来，顺势亲了亲徐昀杉的鼻子：“我很开心，你会主动找我帮忙。”


  　　徐昀杉低了点头：“怪我之前把他叫过来，我当时以为我哥快不行了……”


  　　“你做的没错，这事本来也不该怪你，就算你没叫他过来，他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了，肯定还是会找来的。”


  　　徐昀杉想到何鸿那张无赖的脸，有点烦闷：“……我赶不走他。”


  　　晏廷又亲了一下徐昀杉的脸颊：“我来赶。”


  　　“以后再发生什么事情，也像今天这样告诉我，好吗？”晏廷柔和地看着徐昀杉，“什么事都可以交给我，我替你解决。”


  　　徐昀杉点了点头。


  　　晏廷满意地坐回驾驶座，替自己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时又忽然想起什么：“你刚刚下楼的时候叫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徐昀杉又点了下头，他犹豫了一下，道：“我想去一个地方。”


  　　“想去哪里？”晏廷问。


  　　徐昀杉看着自己的手指，静了一会儿：“我想去看看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