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3-05-05 16:03      字数:14645
  一千五百匹驼马,跟一千五百匹马还不是一回事,哪怕西北地广人稀,养马场实则就是草棚子不费什么事儿,也盛不下这么多驼马。


  徐斌得知这驼马与将士们的冬衣挂钩,不敢轻忽,也有些发愁。


  “地方倒是够,就是草棚子不够,万一下雪真是要冻坏了。”徐斌跟乔瑞臣说着难处,“而且喂食槽也不够,石头到处有,现凿也来不及。”


  乔瑞臣早就问清楚了那驼马官儿,只说这些不妨事,“驼马不怕冻,露天窝着下雪也不怕,只要勤扫雪别叫雪埋了就行。


  喂食的话匀出十个喂食槽就行,每次十匹驼马喂食,多吃多喝一些,三五天不用喂,一天能轮个几百匹就得了,只是要叫将士们辛苦些。”


  徐斌听得眼神放光,挥挥手,“辛苦怕什么,咱们军中儿郎最不怕的就是苦,只是将军所言果真?不怕冻,还能忍饥挨饿?”


  若驼马真这样好,用来巡边倒是很合适。


  巡边的将士不需要奔逃,斥候不能骑马,要是探着敌情要么就是隔着八百里远就要避开免得起冲突,要么碰上了就得打,他们镇守边关之人,背后就是百姓,无路可逃。


  可西蕃人出没的地方还有北蒙边界地势都不低,不是常年积雪也是天寒地冻,北蒙还好点,往年在西蕃边境轮值的将士冻死的都不少。


  如果能与驼马共眠取暖,能少冻死多少人,而且将士们也不至于寒气入侵影响寿数。


  乔瑞臣知道徐斌怎么想的,他也有此考虑,西宁镇这边不像郡城,在神女峰下碰上西蕃人还可以逃,毕竟大部队在那里。


  西宁镇这边碰上了就是你死我活,所以军营里大都是矮脚马,跑不快但是耐寒。


  “这么多驼马闲置也是可惜,等回头我夫人派来教将士们剪驼毛,剪完后送去西营三百,北营留下三百,到时候不但将士们可以骑驼马,拉重物也可,到时候算在冬衣等辎重里按成本价扣除便可。”


  徐斌得知这驼马竟然只要三两银子一匹,比好些的青骡都便宜,自然乐意。


  本来秦茂当守备的时候也没给发够过辎重,粮草都要打折扣,乔瑞臣能按成本扣,他感激不尽。


  但他只担忧:“剪了毛,那驼马会冻坏吧?”


  乔瑞臣说起来也纳罕呢,“我夫人说不会……”


  两个人对视一眼,眼神中是同款的诧异和不解,那这驼马除了跑得慢处处都比马儿强啊,怎的卖如此便宜?而且看西域也不甚重视的样子。


  乔家这边也纳罕呢,苗婉猜着解释,“因为大多数人以为驼马只能在沙漠中行走,这驼马吃饱喝足一回,最多可以十几天不吃不喝,也耐热,是沙漠中走出来的品种,适应了极寒极热的天气,大概这驼马在旁处活不下去,跑又跑不快,才没被重视吧。”


  她上辈子好像听晨曦姐说过,骆驼确实只在沙漠和西北这边比较多,也不知道是因为地势不同还是怎的,骆驼在干旱少雨的地界活得好好的,到了其他地方就活不长。


  大概也有人试过,后来发现不行,才只用在干旱少雨的西北拉货,没贩卖到其他地方去。


  但驼绒确实是全国闻名的,一只骆驼每年可以产一千克驼绒,若是想要它不影响在冬天行走,最多只能取五百克。


  可是五百克鸭绒能做三件羽绒服,五百克驼绒炮制好,能做五件棉服。


  一千五百只骆驼,能做七千五百件棉服,西北冬天太冷,做三千套上衣和裤子是没问题的,冬衣总算是能如数发下去了。


  这几天孙氏和阮嘉麟的娘子李氏两个人都紧着带镇子上的妇人做棉衣,两班倒,最多三天时间就能将冬衣全部入库。


  安永郡那边的木材比西宁镇这边还要高壮圆润,是上好的梁木,需要炮制的时间也能缩短不少,只需要烤干水分刷上铜籽油就能立刻上梁。


  屋子是老百姓们心里的重中之重,商业街都只是夯平了土地铺地砖,老少爷们的心思都在南区的房屋上头,三天内封顶应该也不成问题,差那么几家可以先挤挤住也能住的开。


  剪驼毛这事情苗婉也没办法动手,说实在的,就算她有手,鸭绒和羊绒她也没弄过一回,更是门外汉,所以这事儿她直接交给了专业人士杨氏。


  原先家里的猪归她管,除了北蒙人拿来的羊绒,家里的羊剃毛也是她来的,因此就请她带着驴蛋一起往北营走一趟,教将士们剪驼毛,也好看着点骆驼。


  杨氏听了苗婉的话,第一时间就是腿软,要不是马上十二的驴蛋扶着她,她能从椅子上出溜下去。


  “我,我……教兵爷??”她恍惚觉得脑仁儿发懵,整个人都云里雾里的,像是要升天,她老杨家八辈儿也没人干过这么体面的事儿。


  到现在景柱子等那些将士们都跟老百姓关系不错了,也少有人敢主动凑上去套近乎。


  大多人都是闷头干活儿,将士们让往东,他们不敢往西,多看将士们腰上挂着的刀一眼,心窝子里都打哆嗦。


  杨阿达带着一帮人打铁,负责的是苗婉新盖的制碱厂里要用到的秘密武器,算是体面活儿了,他在那些汉子们中间骂起人来那是唾沫横飞。


  但哪个将士要是过来帮忙,他保管跟个小媳妇一样,指导都捂着半边嘴,生怕唾沫星子飞人家脸上。


  就这都够大伙儿羡慕的,杨氏她阿姆炫耀了好多回。


  没成想杨家儿郎在兵爷们面前一个屁都不敢放,她一个外嫁女,要去给兵爷们当先生了?

  苗婉笑着安抚她,“这有啥不行的?术业有专攻,行行出状元,只要没人比二嫂你养殖搞得更好,在养殖行当里你就是大拿,旁人可不都得听你的?”


  她这鸡血越打,杨氏站得越老稳,等苗婉说完,杨氏脸红脖子粗,眼看着立刻就能冲出去跑个八百米。


  驴蛋也有些激动,小声用公鸭嗓问苗婉,“小姑姑,那我也能学养殖吗?我劁猪比我阿达可强多了,猪都爱吃我喂的食呢。”


  苗婉心想,你们拿好面食去喂,猪能不爱吃?

  她还没想好怎么关门打……咳咳教育孩子们一顿,但孩子的志向还是得肯定的。


  “行啊,但是你现在还是得好好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肯定也有怎么更好养殖的法子,你读书多了,到时候也能接你阿姆的班。”


  驴蛋心里不以为然,他读书也赶不上旁人,但他阿姆擅长养殖,他跟着学不就行了?

  但他也不敢在苗婉面前这么说,只笑嘻嘻应下,央着苗婉想跟杨氏一起去。


  苗婉觉得男孩子向往军营也不是啥坏事儿,回头问问乔瑞臣,要是行的话,几个大点的男孩子跟过去看看也行。


  当然,让这些孩子去可不是捣乱去的,她不擅长骂人,打也打不下去手,但浪费粮食的毛病不能惯。


  “到时候要是能去,你们得跟将士们吃一样的东西。”


  驴蛋心想,不就是包子?他高兴应下了,只当自己肯定能去成。


  杨氏和驴蛋回到张家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炸了,尤其是过来串门子炫耀的杨阿姆,以不符合年龄的速度猛地蹦起来就往外窜。


  “亲家母你这是干啥去?”张屠夫叫杨阿姆吓了一跳,虚着嗓子问。


  杨阿姆大嗓门,“我得去看看我们杨家的祖坟,肯定是冒青烟了,就是这烟有点歪,咋也不往我家尕娃子身上飘。”


  杨氏心里一酸,她阿姆就是这样,啥好事儿都先惦记家里的儿郎,闺女就是草。


  张娘子本来听杨氏翻来覆去念叨就不耐烦,这会儿气得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罗圈屁,要冒烟儿也是我们张家的祖坟冒青烟,在家的时候你不稀罕,有点子事儿就跑咱们家嚷嚷来,嫁出来你闺女还是你闺女,她祖宗可不是你祖宗了!”


  杨阿姆:“……”特娘的,这话糙理不糙。


  她讪讪说了几句,臊眉耷眼回去了。


  杨氏也不指望自家阿姆能说出啥好话来,听驴蛋跟阿奶自己也能去军营,还说了苗婉的条件,她自个儿支棱起来,跑回屋。


  “不行,我得去挑身好衣裳,我记得不是刚买了快绸子?我赶紧做套衣裳,不能给咱张家丢人。”


  张娘子听驴蛋说得不对劲,可能是骂上瘾了,瞪着门口方向,虽然看不见人,但气势没差。


  “你穿绸子衣裳去给马剃毛,是烧得你慌吗?你生怕旁人不知道你攒下了几个大子儿,骨头轻的没三两重,回头剪子拉一刀露出里头小衣裳来,你一头撞驼马上撞死?”


  众人:“……”


  杨氏摸摸鼻子,“那我去找旧衣裳,穿旧衣裳去。”


  说完她赶紧溜了,虽然婆婆半瞎了,但婆婆还是婆婆。


  因为苗婉对张家人越来越好,比过去还要体贴,孩子孩子帮着养,大人大人妥善安排,连家里妇人都全是领头的活儿,家里人多少有点飘了。


  张娘子逮着机会,看不见就叫过来拧着耳朵骂,因为距离近,那唾沫星子反正是一点没浪费,全喷家里人脸上了,少了条腿的张大壮都没错过。


  大人孩子都被骂得老实了许多,掂着脚灰溜溜该干啥干啥去了。


  张屠夫这才摸着肚子笑眯眯坐在一旁,“还是娘子你厉害。”


  张娘子叹了口气,“阿婉这孩子觉得这回的事情是亏着咱家了,旁人家也没咱们家惨,她格外想多补偿咱们几分,但自家人还不知道自家事儿?她带着咱们挣钱还是错了?


  先头他们婆媳俩带着个孩子来镇子上的时候,咱们没情分,那时候为着家里人咱们厚着脸皮占便宜也就占了,我自个儿也厚着老脸呢,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两年阿婉他们对咱们够仁至义尽了,要是咱们还不懂事得寸进尺,等阿婉丫头冷了心,到时候咱们哭都没地儿哭去。”


  张屠夫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儿,因此瞧着驴蛋他们几个抢在阮家孩子前头啥都挑好的,骑驼马都要挑更高的,张屠夫这心里就总有些不踏实。


  他能自豪的说一句,家里人小毛病是有,大瑕疵没有,都是好孩子,但好孩子不教好也容易歪。


  张娘子没跟相公说,她可是听耿婶他们说过,军营里将士们现在可还大都吃黑馍呢,苗婉这样叮嘱,想必是家里的孩子们也飘了。


  回头驴蛋和狗蛋带着长寿还有阮家两个大点的孩子,跟杨氏一起去北营,张娘子特地叫张屠夫扶她出来了。


  “去军营里教兵爷们不是开玩笑的,虽然阿婉相公和阿婉对你们好,但你们也得懂事,回头去了好好干活,吃饭吃多少拿多少,回头我叫人去灶台棚子那边要几根烧火棍,你们阿爷跟着去盯着,要是叫我知道谁在军营里惹祸,棍子打不断咱们不算完。”


  驴蛋和狗蛋缩了缩脖子,兴奋劲儿都下去一大半。


  等拿着剪子趴在驼马身前,顶着骆驼臭臭的口水剪了半天毛,吃饭的时候他们才知道阿奶为啥要去捡烧火棍子。


  狗蛋一口黑馍咬下去,差点哭出来,伸开手,吐出来一颗牙,带着满嘴的血。


  孩子们吓得眼眶都红了,“这,这么硬吗?”


  说话的功夫跟着一起剪毛的将士咬了一大口黑馍咽下去,“没有啊,掺了青稞粉,比原来好吃多了。”


  他看着孩子们嘿嘿笑,“这估计是换牙的时候到了,跟黑馍没关系,咱们就这条件,你们别嫌弃,我去给你们打点热水。”


  驴蛋拿着攥都攥不动的黑馍,看着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阿爷,眼泪掉了下来。


  可他心里是有点难受的,也不知道为啥,“我,我不是嫌弃,就是听说跟将士们一样的饭,我以为是包子。”


  其他几个将士听了笑出声,“咱们哪儿有那么多菜啊,只有咸菜疙瘩,听说包子是好吃,那面皮不也是青稞粉和高粱粉做的,你们可以当是就着咸菜吃包子皮了。”


  驴蛋心里更难受,但是也没了往常的大嗓门,只小声道,“不,不是的,虽然也是这个面粉,可又宣又软,里头还有肉呢。”


  几个将士:“啥?!有肉???”


  狗蛋捂着嘴咬住二婶递过来的一团布条,皱着小脸点头,“嗯!包子每天都是一荤一素,面太软了,不如尕面片筋道。”


  所以孩子们都有点不爱吃了,偷偷吃了馅子,将面皮喂了猪。


  周围听着的将士们眼珠子都听绿了,好家伙,怪不得那群出外勤的将士个个儿起那么早,回来苦兮兮的也有点怪异。


  他们还当这群王八羔子是累的,心疼他们还帮着留热水,感情是捂着被子吃肉,暗爽大发了。


  一个个气得牙齿都咬的作响,活像要吃人。


  驴蛋小声问他们,“你们不吃肉吗?”咸菜疙瘩齁咸,嗓子眼儿都快糊住了。


  一个看起来年纪比驴蛋大不了多少的小伙子红了眼眶,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委屈的。


  “吃啥肉啊,一个月能有一回荤油炒咸菜都是好的,大冬天能在菘菜里翻出一片肉来,能高兴好几天。”


  结果有人天天出去吃肉,还鼓动他们反对工分和外勤制度,这群王八蛋丧良心!


  驴蛋咀嚼着费牙的黑馍,咽下去剌得嗓子疼,他低着头不说话,默默咽下去。


  回头热水打来了,他帮着狗蛋泡了黑馍,也让他吃下去,狗蛋看着周围好些眼眶发红眼珠子发绿的将士们,一声没敢吭,乖乖吃下去了。


  长寿和阮家那两个孩子本来也吃不下去,但也莫名被这种气氛给唬住,都艰难吃了个黑馍,胃和肠肚都总觉得不舒服,身心皆有。


  怕小孩子来了耽误事儿,来的最小的狗蛋马上八岁,最大的驴蛋马上十二,这个时代都不算纯粹的小孩子了,隐隐约约意识到了粮食对将士们来说多么珍贵。


  他们吃的竟然还赶不上猪好,再看啃黑馍啃得起劲儿的张屠夫,几个孩子心里都有些发虚。


  去教了两天,领头的将士们就都学会了,一千五百匹驼马只需要一个百夫长带着,一人每天剪七·八只驼马的毛,两天就将驼马脖子下头和腹底一半的毛给剪完了。


  再回到守备府,到了吃饭的时候,驴蛋和狗蛋他们看到几个小的扔掉包子皮,见耿婶她们皱眉,默不作声将包子皮吃掉。


  苗婉带着孙耀祖和阮嘉麟算账算得头昏脑涨,过来拿点东西填肚子,正好见到了闺女趴在包子上啃,旁边还有半个包子皮。


  驴蛋正要拿过来吃,她眉头一挑,感觉到时候了。


  “驴蛋,狗蛋,将士们的饭好吃吗?”


  驴蛋和狗蛋僵了下,狗蛋捂着漏风嘴低下头没说话,驴蛋硬着头皮以求饶的目光看着苗婉,“小姑姑,我们知道错了。”


  “错在哪儿了?不如跟大家说说看,你们吃了什么,什么味道,将士们天天都吃什么。”苗婉笑着坐在一旁,将淘淘揽在怀里,省得她跑了。


  驴蛋低着头揪着衣裳,小声把看到的说了。


  翠丫听得满脸不可思议,她年纪大点了,心肠软,红了眼眶,“不可能,他们不是吃包子吗?”


  苗婉轻哼,“包子是我想出来的,那以前他们吃什么?而且包子也要用粮食用菜用油用肉,你们当所有人都能吃得起这些?”


  铁蛋天真地抬起头,“那他们咋不吃蛋羹呢?”


  鸡蛋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吗?

  铁蛋隐约记得家里还穷的时候,他和铁柱毛蛋他们也能天天吃蛋羹呀。


  苗婉也不怪孩子们何不食肉糜,“将士们要为咱们赶跑坏人,杀敌人需要本事,他们还得天天习武,辛辛苦苦跑来跑去,哪儿有时间养鸡。”


  铁蛋愣了下,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了。


  淘淘舔着手上的菜沫儿,探着身子将自己的盘子推了推,“淘淘,送!”


  对啊!毛蛋也把自己的包子皮放到淘淘的盘子里,“我的也给将士们!”


  杨氏从外头进来,就听到自己的儿子和侄子说这种话,气得扭头就去找烧火棍子。


  孩子们捂着腚尖叫着就要跑。


  “耿叔!关门!”苗婉立刻道。


  耿婶还护着孩子们,耿叔更多是听苗婉的话,下意识关上了门。


  耿婶看着盘子里的包子皮,实在不忍心,背过身去不看了。


  等到了下午,景柱子他们一瘸一拐从外头回来,瞪视周定这些人,气得不想说话。


  北营的人得知出外勤的天天吃好东西,都要气疯了,有几个往西营跑着送信儿的当天就把事儿给西营那边说了。


  当天回去,据不完全统计,六个队伍六百多号人,被比他们多出来至少三倍的人按着打,直到他们同意轮值,才被放过。


  这会儿周定也是鼻青脸肿,没好到哪儿去,大伙儿也知道,吃了这么久‘独食’,这顿打活该,不过能吃一个多月好东西,挨顿打也值了。


  后头安排轮值,他们还不知道能吃多久呢,多吃一点是一点,大家都非常积极过来排队。


  只是没想到,他们端着包子和汤龇牙咧嘴吃得起劲儿的时候,守备府里十几个小萝卜头,全都捂着腚红肿着眼睛歪歪扭扭过来了。


  众人:“……”咋的?你们也吃‘独食’了?


  铁蛋挨揍最狠,二婶打他一顿,他娘听到消息,过来接茬打了他一顿。


  屁股蛋子都肿成馒头了,还得出来弄明白事实真相,否则听他阿姆的意思,回去阿奶那里还有一顿打等着。


  呜呜呜……腚也太惨了。


  狗蛋等人也心有戚戚,虽然只挨了阿姆/二婶的打,但回去还有阿奶和阿姆/大伯母等着呢,更不用提都还有阿达。


  这是他们的腚无法承受之重,比起来,他们还小,那么小的脸要不要的吧。


  所以走到跟前,铁蛋突然递出去一个包子,大声道:“叔叔!我请你吃包子!麻烦您告诉我,军营里的叔叔吃什么?”


  毛蛋也伸出手,两只手捧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包子,也是这句话。


  只是一想到这群小家伙们来之前手放在那里,这白胖的包子突然就没那么香了。


  景柱子唇角抽抽着拒绝,“不用不用,为啥想知道这个问题啊?”


  狗蛋将包子硬塞在他手里,感受到腚上的抽疼,闭着眼大声道:“因为我们浪费粮食,我们吃包子不吃皮,我们建议将士们吃蛋羹,还想把包子皮送给叔叔们吃!”


  众人:“……”


  懂了,打得好,听着就是手掌心痒痒的程度。


  周定接过铁蛋手里的包子,掉在地上的黑馍他们都吃过,捂在小孩子腚上的包子算什么。


  他几口咽下去,瞧了眼周围看热闹的大人们,声音不大不小,“我们春天吃麦麸饼,因为冬天粮食吃的差不多了,咸菜疙瘩也没了,偶尔能见着点野菜加餐。”


  景柱子补充,“夏天吃的好一点,黑馍管够,水煮菘菜,水煮荠菜,水煮萝卜,四时八节的拿荤油炒点油渣和菘菜。”


  老百姓们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以为将士们在军营里吃的好着呢,毕竟老百姓种地要上交那么多粮食,没想到这还没老百姓吃的好,也太惨了。


  有将士想起过去的辛酸,对昨晚那顿打心里最后一点怨气也没了,反倒有点亏心,跟着道:“秋天吃的也还行,有时候能吃上杂粮面片,一个月也能吃着一回油渣。”


  “冬天吃的最好,不然将士们去特别冷的地方巡边熬不住,轮值的将士们可以吃粗粮窝窝,隔三差五有一顿羊汤。”就是那羊汤腥臊的实在难以下咽。


  “不当值的就还是黑馍,有咸菜疙瘩,比水煮菜滋味儿足。”


  百姓们听得眼眶发红,有人咬牙切齿,“那我们交那么些粮食,都去哪儿了?”


  他问完大家都沉默了,去哪儿还用问吗?

  秦茂和手底下好几个亲信为啥被砍头啊?

  驴蛋也听得泪流满面,他使劲儿擦了擦眼泪,大声喊,“往后我姑姑和姑父当官,肯定不会让大家再吃这些!”


  景柱子等人心里撇嘴,那现在将士们不都还是吃黑馍吗?


  可这话也没必要跟孩子们说,他只笑道:“哦,小公子是打算让咱们吃包子皮?也行,比黑馍好吃。”


  众人哄笑,驴蛋和狗蛋还有其他几个去过军营的孩子被臊得满脸通红。


  长寿这么个害羞不爱说话的都扯着嗓子喊出来了,“不叫你们吃包子皮!我们不吃包子了,都留给叔叔们吃!”


  要是没有这群叔叔,他和爹娘在来西宁镇的路上就被贼寇杀了,他宁愿自己不吃,也要让救命恩人们能吃包子。


  不,这样还不够。


  长寿是被先生夸奖过很多次的聪明孩子,他读书识字都比旁人快,比驴蛋他们更清楚为何将士们吃的这么差。


  热血让小小一个人儿激动得手都打颤,他尖着嗓子喊,“不只要将包子给叔叔们,往后我要好好读书识字,我要做大官!要让所有叔叔们都能吃得起包子!”


  狗蛋狠狠点头,“我也要当大官……算了,你聪明你当,我给你当打手!谁不让叔叔们吃好的,我就揍他!”


  大人们被孩子们这份善意逗得都笑出来,连将士们都咧着嘴笑,给孩子们一顿夸。


  十几个孩子,大些的被夸得热血沸腾,赌咒发誓天天都要省出包子来送给可敬可爱的人。


  小些的不知道是挨揍挨的,还是也被感染了,反正包子是吃够了,也跟着发誓。


  可敬可爱的人是苗婉说的,被孩子们给记住了,小萝卜头不知道害怕,所以他们对将士们天然有一股子濡慕,这话脆生生的,可行性不高,却让人心里暖呼呼的妥帖至极。


  乔瑞臣抱着同样哭惨了的淘淘站在一旁看,淘淘其实还听不大懂,可被气氛感染,莫名也不哭了。


  他轻轻擦干净淘淘脸上的泪痕,小声道:“淘淘要记住,粮食来之不易,往后不能浪费,不然就再也没有好吃的了。”


  最后一句话淘淘听懂了,杀伤力特别强,颤巍巍的小肉脸极为严肃,猛点好几下,肉跟着duangDuang好几下,差点给耿叔看笑了。


  张屠夫也混在人群里,看着孩子们懵懵懂懂懂得了些什么,欣慰地回家跟老妻禀报,可以少揍几棍子。


  至于为啥不能免了打?那当然是杀鸡给猴看。


  当大人的都飘了,孩子们能不飘?


  大人要顾着脸面不能轻易打,孩子腚肉弹性大,正好当父母的脸,狠狠来几下子给全家长长记性。


  苗婉没过来看,她知道自己的毛病,她比任何人都心软。


  要不早在第一次发现孩子们浪费粮食的时候就来这一出了,不会下了好几次狠心才揍顿狠的。


  怕看到孩子们哭,各家带回去再来一顿的时候她要忍不住求情,干脆揍完了自己的闺女和小姑子,就颠颠去工厂那边了。


  顾师傅说毛玻璃烧出来了几近透明的,她过去看,确实有点类似后世的玻璃。


  只是不知道为啥,原先还是有点发深的褐色,现在透亮度高了以后,有点蓝洼洼的。


  可苗婉记得玻璃的切口不是浅绿色吗?


  “这玻璃没有毒吧?”她问顾师傅,她总觉得蓝洼洼的颜色大多很厉害,尤其是毒死人这方面。


  顾师傅翻个白眼,“我是想着玻璃颜色不纯净,这明矾不是能有沉淀作用嘛,所以加了点,还加了点将士们从神女峰带下来的透明矿石,就成了这个颜色,要中毒他们早中毒了,还用等到现在!”


  苗婉心想也是,透明的矿石,不会是重晶石吧?

  “对了,还加了点你那个什么碱,我瞧着也透,没想到还真有用。”顾师傅想起来解释了一句。


  加不加碱差着透明度呢。


  苗婉也不知道玻璃怎么做的,不过瞧顾师傅这意思透明东西就该多加透明晶石,好像也没毛病。


  “不透明的白色的您也可以多加了试试。”苗婉记得好像从度娘看到过成分里有白色的,石英石颜色也浅呢,不过也不忘补充,“但是您得记着烧得时候不要靠太近,要注意安全。”


  东西可以做不出来,可别炸了窑伤人,这时候人才是顶顶重要的。


  说的就是制碱厂的六个女工和原先跟着张伯、吴伯干活儿的三个伙计。


  这三个壮小伙在食肆里干活儿不行,没想到在制碱厂倒是干的如火如荼,带着食肆暂且用不上的十个活计,总共不到二十个人,就将制碱厂给运转起来了。


  说是叫制碱厂,其实制作的不只是纯碱,还有最赚钱的几样东西,精油和附属纯露,还有甜菜糖和辣椒水。


  制碱厂的房子是按照乔家以前的格局来起的房子,正屋做仓库,东排屋做纯碱和精油纯露,西排屋做甜菜糖和辣椒水。


  制作纯碱和精油纯露用的都是差不多样式的铁釜,也就是底下一个大圆柱,还有些管子容留水蒸气出来。


  然后遇到被肠衣包裹好的铁块凝结成水分,停留在中间的小圆柱体中,这上面根据水位做成了人字形的粗管。


  负责制作的人只需要看着比较高的粗管滴到桶里的水,只要只要快满了,立刻将底下的管子打开,将下沉的精油也放出来。


  这是最古老的制精油法子,比制作蔷薇水那种大锅样式效率要高不少,虽然少不得有一点精油和纯露混合,也不算太大的问题。


  还有一种精油制作法是浸泡法,两口铁釜做成倒扣在一起的模样,只不过其中一侧伸出来一条管道,这也是制作精油用的,只是这种法子制作不出纯露,却可以大量制作精油。


  将杏油和各种花放在一起煮开放凉,直接摇手柄将铁釜翻过来,倒入洗干净控干水分的玻璃罐中,用油纸和湿泥封口,放在阴凉处两周左右就能成为看得见花瓣的百花精油。


  给兀良哈氏画样子的人只见了这两种组合方式,以为是只有这两种铁器,实则没组装起来的更多。


  浸泡法用到的铁器还能用来做辣椒水和甜菜糖,也能防止有人会被呛的睁不开眼,只需要在往外漏水的管子下头接一个过滤纱布就可以。


  圆柱状铁釜里面的铁槽可以卡上篦子,煮开后用来过滤煮草木灰的水,过滤出来的淡黄色液体再继续用铁釜熬煮,最后得到的淡黄色结晶就是纯植物碱。


  制作精油的铁器少加一条管道用来煮草木灰,还能蒸发得到透明碱液,熬煮后能得到白色晶体。


  两者同时用药捻子磨成粉末,淡黄色粉末可以用来做各种家用物什,白色米分末可以用来做吃食和沐浴乳等,算是食用碱,相当于小苏打的作用。


  当然,现在还增加了一个作用,可以用来制作玻璃。


  苗婉过来的时候,领头的女工阿园过来禀报,“东家,金碱现在有一百斤,银碱也是一百斤,不过让顾师傅取了十斤,您看还要继续做吗?”


  “继续做,这些远远不够,他们不是每天都烧出来不少草木灰?尽量全消耗掉。”苗婉吩咐。


  阿园点头,但有些为难,“但是聚福客栈也马上起好了,听从郡城回来的张掌柜说,那边一个客栈最少也得有二十个活计干活,最好能两班倒,他们十三个人都得回去还不够,咱们这边只有我们六个肯定不够用,您是不是再买一些人回来?”


  嗯?张三哥回来了?


  这段时日,张三壮惦记着要把客栈开起来,发了狠管张娘子要了银子,一个人跑去郡城的客栈里打工。


  就从小伙计做起,还要来回跑着监督客栈的进度,忙得过家门都不入,还有空来制碱厂这边?


  她想了想,“行,等回头算完你们的工分,该放契的放契,回头咱们重新定一下契约,统计该买多少人,一起去郡城办妥。”


  她刚看完制作辣椒水的工作间,这话一出,挨得比较近的几个伙计正好听见,当即就发出一声惨叫。


  苗婉心想,这激动的动静是不是有点太渗人了?

  “嗷嗷嗷!你别撒手啊!疼疼疼!”里头有个伙计一激动,手里的木桶落了地,砸在同伴脚上,辣椒水溅出来滋进了眼里。


  “呜呜呜……我要瞎了,还能放契吗?”


  掉了桶的那个小伙子手忙脚乱,也怕东家觉得自己沉不住气,一叠声道歉,本来想说要是瞎了他养一辈子,一紧张——


  “对不住对不住,你要瞎了你养我一辈子!”


  苗婉:“……”莫名,盖盖的。


  捂着脸哀嚎的活计:“……呸!你当我贱得慌?”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