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征徭
作者:admin      更新:2023-05-03 10:46      字数:3421
    月末,地里的害虫总算告一段落,征徭的衙役又来了。


    这几天余宏义天天派人在村口的小山坡上猫着,一旦看见官差的影子,立马回村报信。


    负责报信的小子,一边狂奔回村,一边吹口哨示警。


    听到动静, 余宏义连忙敲击锣鼓。


    不日前,全村开过总动员大会,主要就是商议应对征徭的章程。


    只要锣鼓一响,就代表“鬼子”进村了。


    长得水灵的年轻媳妇和丫头们躲家里藏严实,身强体壮的后生也得避着些。


    虽说每个村的青壮年人数,名册上写的明明白白, 但到底只是个数字,存在于册子上的数字和活生生的人终究是不同的。


    所以, 不能出来瞎晃悠。


    锣声一响,全村都动了起来,紧接着伤残人士和妇孺老人们从各家走了出来。


    或跨着篮子,或背着竹篓,拿着镰刀撬子,穿上补丁最多的衣裳,散落在田间地头。


    挖野菜的,浆洗衣服的,捡柴的……个个愁苦着一张脸。


    连铁树他阿公都出来凑数了。


    一眼望去,全是老弱病残,怎一个惨字了得。


    征个徭役,让里正生生玩出了地道战的感觉。


    一切就绪,余宏义随手捡了几根竹篾心不在焉的编著,但愿来的官差里头有熟人……


    等人到了院门口,余宏义伸长脖子,看了看走在前头的几个官差, 一个不认识,心头拔凉拔凉的。


    “余里正好久不见啊。”一个熟面孔落后几步进了院儿。


    余宏义顿时眼睛一亮, 熟人好办事。


    贿赂官差, 余宏义不是第一回 干,轻车熟路得很。


    他脸上堆着笑,点头哈腰恭迎差爷入座,上了茶水,吩咐伍秋雨和大儿媳妇赶紧去整治一桌酒菜,招待贵客。


    听他说要备酒席,几位衙差倨傲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一脸还算你懂事的表情。


    这里可没有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概念,不横行乡里,不鱼肉百姓就是烧高香的幸运。


    他们出门办差,白吃白拿点东西那是看得起你。


    酒桌文化从古至今啊,就是社交场合必不可缺的一部分。


    人情翻覆似波澜都藏在这推杯换盏之间。


    然而,这回却不管用了,酒桌上余宏义使出浑身解数,一人塞了10贿银,另外一个人头还须付15两免役钱,但也只换到五个以银折徭的名额。


    无他,这场持久的战争比较惨烈,伤及了根本,男丁稀缺,人数本就难以凑齐,上头硬性规定了指标。


    豁口整大了他们没办法交差,敛财是小,一个不好要掉脑袋的。


    余宏义脸上逢迎的笑容越来越僵硬,这跟他的预期可差太远了。


    席间,那位老熟人酒吃多了,起身如厕,余宏义见缝插针跟出去。


    那人见他跟来,不等他开口,呼着酒气直言不讳道:“你我不是头回打交道了,有些话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换往年,此事尚有操作的余地,今年不成,给多少银子都不好使。”


    往年只要银子打点到位,一切好商量,如今人口锐减,各村各户连完成最低指标都困难。


    许诺出去五个名额,都得从关押的牢犯头上打主意,毕竟只是一个镇,犯罪分子有限。


    且得为亭长乡绅们的七大姑八大姨预留足够的名额。


    拨给岩滩村五个名额已经顶天,不能再多了。


    余宏义心头一沉,这位是个贪得无厌的主,逮着由头恨不得把人榨干,这次居然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不给他,看来真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酒席结束,岩滩村愁云惨雾,哭声震天。


    听着外面此起彼伏,如丧考妣的嚎啕声,许问枫躺在炕上深叹一口气,默默念道:跟你无关,不要没事找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草,我踏马可能生来就是操心的命!”许问枫骂骂咧咧坐起来:“三妹,你进来一下。”


    新朝劳动力严重不足,政令严苛,今年凡年满十五,年四十五以下,身无伤残的男丁皆划进了服役范畴之内。


    像二毛、铁树这些与她关系处的不错的青壮年,全要被赶去山里挖矿。


    吴满贯年龄也是刚好中标,真尼玛寸。


    这一去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左思右想没法坐视不理。


    “二姐,喊我啥事?”躲在屋里,听着外间哭天抢地的吵嚷声,许玉晴心里不是滋味,神情恹恹的,壮丁一走,村里就真的只剩老弱病残了。


    许问枫没吭声,摆了炕桌,唰唰写了张小纸条:“一会那婆子来,交给她。”


    “二姐是想求助那位贵人吗?”那位从未露面的怪人难道身份不简单?许问晴喜忧参半道:“二姐,那人是男是女?你与他交情如何?”


    “男的,泛泛之交。”许问枫看了她一眼,多说了几句:“关系深浅不重要,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本质是价值互换,说白了就是一种隐性的交易,无非就是我能给对方带去什么,对方能给我带来什么,只要满足供求规律,点头之交一样可以办成大事。


    不用担心我吃亏,需要支付什么样的代价,我心里清楚。”


    许问晴似懂非懂点点头,就怕对方图二姐的人,既然二姐有数,她就放心了。


    尽管不忍心同村的后生去服苦役,但到底是外人,远比不上亲姐重要。


    “有把握,能成吗?”毕竟里正叔都束手无策。


    许问枫没把话说满:“成不成晚点才知道。”


    她做了两手打算,如果陆二爷那边走不通,就只能半路劫了人,送去哈克族避避风头。


    不过,逃役从此便见不得光。


    所以,陆二爷能摆平最好。


    家里有服役的人家追到村口,哭哭啼啼拉拉扯扯半天,官差不耐烦极了,要不是看在余宏义孝敬的银子面上,非得把这些碍手碍脚的妇人一并押走不可。


    “好了,都给我回去!”看那帮孙子阴鹜着脸忍无可忍的模样,再拉扯下去,怕不是要拔刀了,余宏义抹把脸,嘶哑着嗓子吼道。


    前前后后忙活这么些天,却没能保住几个人,他心里比村民们还不好受。


    衙差带走了丁壮,带走了希望,整个岩滩村死沉沉,失去了生气。


    余宏义垂头丧气闷在屋里一天没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