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姐妹
作者:admin      更新:2023-05-03 10:37      字数:743942
  云蝶依看到云沁雪头上的纱布,右手还用木板固定着,一双柔美动人的眸子,闪烁着心疼的光芒,连连说道:“妹妹听说姐姐搬来了梨花苑,我知道姐姐的手受伤了,心里实在担心的紧,无奈各房侍妾前来拜见,一时之间走不开,所以,现在才来看望姐姐,姐姐不会怪妹妹吧!”


  云沁雪凝眸含笑,淡淡道:“妹妹多虑了,快坐下吧!”


  云蝶依浅笑盈盈,缓缓落座,手中的扇子在鼻前扇了扇,仿佛是嗅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云沁雪也不在意,清眸如水,微微侧头,吩咐道:“初蕊,斟茶。”


  初蕊麻利的泡好茶,递到了云蝶依手边,恭敬道:“云侧妃,喝茶。”


  云蝶依冷瞥了初蕊一眼,伸手接过茶杯,微微垂眸,看似温和的眸子,闪过一道冷鸷的光芒,端起茶,吹了吹,轻茗一口,放到身旁的案桌上,叹了口气,顾盼忧怜的看了云沁雪一眼,似有万种风情,“姐姐的手,要多久才能好啊?”


  云沁雪眉目低敛,清眸中没有一丝情绪起伏,淡淡道:“没什么,休养几个月就会好的,多谢妹妹关心!”平淡的语气,暗藏着拒人于千万之外的冷漠。


  云蝶依却没有在意她的冷淡,嘴角轻勾,眸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光彩,转瞬即逝,“那就好,姐姐千万要保重身子,这期间,可别再伤着手了!”


  云沁雪微微颔首,云蝶依回以一笑,指尖顺着茶沿勾画,自顾自说道:“姐姐啊,其实这件事呢,也不能全怪王爷,姐姐的脾气太倔了,王爷是什么样的人物,他的脸,恐怕就连当今太后都没有打过,偏偏让你开了先例……”


  云沁雪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她连这件事都知晓了,长长的睫羽微垂,低声道:“这件事都过去了,妹妹就别再提了。”


  云蝶依看了看她,眼光挪向别外,打量厅堂内的破旧的摆设,眼波中流露出一丝不屑,微颦眉心道:“不过,王爷罚也罚了,却还让姐姐住到这种地方,实在是有些过份,要是有机会,妹妹会在王爷面前,替姐姐说说情的……”


  云沁雪抬眸,眸中闪动着幽光,认真道:“王爷的个性,妹妹应该也知晓一二,我想这件事,妹妹就不要操心了,况且,住在这里,我觉得很不错。”


  云蝶依凝视云沁雪片刻,忽地,眼波流转,嫣然一笑道:“宠辱不惊,像姐姐这般气度,常人可是学不来的,真是让妹妹好生羡慕啊!”


  云沁雪微微一笑,捧茶轻茗一口,淡淡道:“哪里的话。”


  云蝶依朱唇轻勾,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柔声道:“对了姐姐,今天是十五,王爷在御澈轩设家宴,姐姐身为王妃,当然是要出席的,你可别忘了!”


  云沁雪淡笑,眸中波光潋滟,颔首道:“妹妹要是不提醒,我都给忘了。”


  云蝶依的笑容中,多了一味算计的味道,“记得就好,时候不早了,妹妹也该回去好好准备,就先走一步,有空再来看姐姐。”


  云沁雪起身,想和初蕊送她出去,云蝶依见状,轻笑道:“不必送了!”抛下这句话,她眸含浅笑,翩然离去。
——

  17 家宴

  每月十五,王府里的各房侍妾,都必须参加东陵弈桀举办的家宴,这是惯例。


  梨花苑的厢房里,梳妆台前,初蕊一边替云沁雪梳髻,一边苦口婆心的说道:“小姐,各房主子都准备了,晚上在正厅设宴,你也要好好打扮打扮,不能输给她们,怎么说,你也是八抬大轿进门的正室,不能让那些妖精小瞧了去!你没瞧见,那些个侍妾打扮得多风骚啊,穿得比**楼的姑娘还暴露……”


  云沁雪扑嗤一笑,淡淡道:“她们爱怎么打扮是她们的事,我们也管不着!”


  初蕊埋怨的看了她一眼,愤愤不平道:“我可是全心全意为了小姐打算,小姐还净泼人家冷水,小姐要是在王府有地位,四夫人在相府,脸上多少也添点光!你可是在这里受尽欺负,八小姐却万千宠爱在一身,要比容貌,才艺,八小姐哪是你的对手,小姐就是太与世无争了,才让人爬到头上作威作福。”


  云沁雪眯眯眸子,手轻轻的拥住了初蕊,感概道:“初蕊,谢谢你,这一生,能有你这样的姐妹,我算是知足了。”


  初蕊怔怔的看着云沁雪,她知道,那是她发自内心的话,忽地,觉得鼻头有些酸,眼眶微微泛红,“傻话,我和小姐一起长大,我不帮着小姐,还能帮谁呢?”


  云沁雪点头笑了笑,整理好情绪,看着她打趣道:“瞧你这双兔子眼,快擦擦,我们动作快些,要是去晚了,恐怕又会成为众矢之的了。”


  初蕊微笑点点头,忽地,视线落定,盯着云沁雪额头上的伤口,忧心道:“小姐,这个怎么办?”


  是啊!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了血痂,的确是有些难看。


  云沁雪脑中思绪一转,拿起画笔,沾上点点嫣红,以伤口为中心,细细描绘出一朵形状十分别致的花绘来。


  初蕊见了效果,连连点头惊叹,“好美啊!小姐,要是咱们被赶出府了,就靠你这门手艺,也饿不死啊!”


  云沁雪轻瞥一眼,笑嗔道:“乌鸦嘴!”


  初蕊俏皮的吐吐舌,“说着玩的嘛!”话落,她便收敛起嘻笑之色,认真道:“不过,初蕊发过誓,不管小姐去哪,初蕊都会跟着去的!”


  言下之意,若真有这么一天,初蕊也不许她独身离去。


  云沁雪眸光莹动,笑着应道:“好好,我答应你,去哪都梢上你,行了吧!快过来帮我理好发髻。”


  初蕊连连点头,手脚麻利的动了起来。


  梳妆完毕,三千青丝用白色发带双双束起,发髻装饰上点点珠钗,双肩各垂一缕青丝在胸前,薄施粉黛,颊边若隐若现的梨涡,以及淡淡的粉红,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轻雾,又似清灵透彻的薄雪……


  月白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以及若隐若现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使得步态愈加飘逸出尘,莲步施施然走来,如同仙子般清新,不染俗世尘埃。


  只是,手臂上不合宜的木板,影响了整体的美感。


  云沁雪倒不在意,出席家宴,只是不想成为让他整治的借口。


  远远的,还没有进御澈轩,她就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丝竹之声、缭绕歌声不绝于耳,微皱了皱眉,她和初蕊,默默的走了进去。


  一身十分淡雅清新,本该是不起眼的装扮,可就是这身素雅的白,放在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堆里,确显得十分醒目了。


  本是平时的寻常打扮,也无意与她人争宠,却惹得她们妒嫉的视线,频频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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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激怒


  云沁雪抬眸望去,只见两名容貌和衣着皆妖娆的女子,柔若无骨的依靠在东陵弈桀的怀里,而他对怀中温香软香却视若无睹,喝着那玉琼露汁。


  一头墨黑如绸缎的长发,用一根白玉簪束卢,衬着青丝更加光亮夺目,一袭衣襟跟袖口滚了斜条金线的紫黑色锦袍,锦袍缓带,英气逼人,目光没有一丝沉沦之色,只是意外于享受女人为了取悦于他,而表现出来的种种有趣反应。


  这时,由侧门处,踏着舞步盈盈步出十二名舞姬,梳着蝴蝶发髻,如蝴蝶般飘入正厅中央,翩翩起舞,演绎出各种曼妙无伦的舞姿。


  外围的几名女子,外披薄如蝉翼的纱衣,手中拿着两把羽扇,绒絮浮云般妙相纷呈,罗裙一掀一扬,轻舞翩然,婀娜多姿,辉映间更觉得妩媚多姿,明艳照人,随后孔雀开屏,露出舞姬中心女子的绝世芳容。


  东陵弈桀看着厅中**息未定的云蝶依,眸色未变分毫,拿起玉杯小酌一口,唇角勾起一抹让人发寒的冷笑。


  一舞完毕,云蝶依看到人群中的纤白身影,竟是一声高兴的叫唤:“姐姐……”


  这是这一声,惹来了一双犀利精锐的视线,云沁雪的清眸毫不畏忌的迎上他冰冷的瞳眸,他唇角绽放出寒彻入骨的冷笑,“谁准你来的?!你还有脸在本王面前出现?果真是恬不知耻了!”


  云沁雪不由一惊,向云蝶依投去一眼,瞬间有些明了了,“妾身……”


  东陵弈桀的眸子毫无温度,冷冷喝道:“怎么?莫非王妃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云沁雪,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东陵弈桀的狂妄不羁,冷酷无情的个性,她们都是知晓的,可万万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侮辱女子的清白,而且,这个女人正是他的王妃。


  听到他的话,云沁雪有一瞬,羞愤得想找个洞钻下去,好多双眼眸齐刷刷的盯着她,可是,她强忍着眼眶的泪水,衣袖下的双手紧攥着,冷冷的笑说道:“王爷这番说来,岂不是侮没了自己,妾身曾听过一句话,把自己的妻子视为女皇,自己就是君主,把自己的妻子视为贱婢,自己就是奴仆,王爷若视妾身为妓,那王爷自己又是什么?”


  东陵弈桀黑眸猛地一怔,眸中迸射出阴鸷寒魅的火光,她真的激怒他了,唇一个紧抿,怒喝:“你……给本王拖下去!”
——

  19 不逊


  看戏的众人,目光齐齐的射向云沁雪,那里面,包含着不屑的,得意的,欣喜的光彩,是一种看打落水狗的冷漠,至于那少少的同情,却是不敢于人前表露。


  云沁雪清眸如水,姿态冷傲,异常镇定的喊道:“慢着!”


  话音一落,潋滟的眸波流转,投射到东陵弈桀的身上,目光从容淡定,“王爷位高权重,一言一行,当以表率,自然是赏罚分明,即是罚,也得要有理由,妾身敢问王爷,妾身到底犯了什么错?”


  东陵弈桀洌眸微眯,薄唇微启,言之确确,嗓音寒彻入骨,“对本王出言不逊,云沁雪,这个罪名,还不够大?!”


  云沁雪清澈莹透的眸瞳颤动,眸光潋滟余波,云淡风清的一笑,“妾身出言不逊了吗?妾身只不过,问了王爷一个简单的问题,王爷答不上来,也不必恼羞成怒吧!”


  闻言,东陵弈桀墨黑如玉的眸瞳闪了闪,眸光忽明忽暗,一反常态地,他没有发怒,可是,唇边勾起的冷魅邪笑,却让人寒到骨子里,“哦,既然王妃要翻罪状,本王岂有不让的道理,那王妃先回答本王,七出之罪,有哪些?”


  云沁雪心中猛地一震,樱唇微颤,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来,沉声道:“七出之罪,不孕无子、红杏出墙、不孝父母、饶舌多话、偷盗行窃、妒忌无量、身患恶疾。”


  东陵弈桀独自笑开了,那抹笑容在他嘴角聚敛,形成一朵既寒洌又残酷的花,“那若是犯了七出之淫罪,又当如何惩处?”


  云沁雪心头一颤,沉声回道:“处以宫刑。”


  东陵弈桀的眸光森寒冷洌,冷冷噙笑:“看来王妃,记得很清楚……”


  云沁雪突然间觉得,骨头都被这笑凝成冰了,但是,她不会向他屈服的,绝对不会!她有自己的骄傲,即便是失了清白,她也不允许,他人的恶意侮辱。


  东陵弈桀见她沉默下来,心中的怒气,似乎有稍稍的缓合,冷冷的盯着她,沉声警告道:“云沁雪,你可记牢了!在寒王府,本王的话就是皇权,就是律法,违抗本王的人,只有死!”


  就在这时,云蝶依一脸娇柔的望着东陵弈桀,眸中藏着几许委屈,“王爷,你一定是误会姐姐了,当妾身知道姐姐,在婚前就已失身时,妾身也是十分震惊的,可是,妾身清楚姐姐的为人,这其中,定是有隐情的,姐姐肯定不是自愿的,天底下,又哪个女子愿意在婚前失身呢?况且,姐姐也是丞相家的千金,名门女子,王爷怎可用妓女二字辱了她!”


  说到这里的云蝶依,已是眸波含烟,荧荧闪烁,梨花带雨的模样,娇柔得让人恨不得一把搂进怀里,好好疼惜一番,“妾身求王爷,不要再怪姐姐了,好不好?”


  注:宫刑——对女犯施行的宫刑,开始于秦汉。即使用木槌击妇人腹部,人为地造成**脱垂,是对犯淫罪者实施的一种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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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难堪

  云蝶依夹枪带棍的一番话,听得众人是哑口无言。


  原来,这个王妃在婚前就偷过人,已非完壁之身,嫁来王府后,被王爷折穿,一夜下堂,而且,那受伤的右手,显然是被王爷折断的。


  这件事,对她们这群侍妾来说,却是天大的好消息,新王妃不受宠,也就代表,她们有机会,爬向更高的位置。


  可是,当众侍妾的目光,转到侧王妃身上,却无法不阴郁起来。


  这个侧王妃和王妃不一样,看来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子呢,看样子,她是打算踩着自己姐姐的身体,爬上这正妃之位。


  自己的亲姐姐都能害,何况是她们,想到这,她们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东陵弈桀深不可测的眸子里漾起一抹溺死人的温柔,但若是了解他的人,就一定能看出,这抹柔色,根本不达眼底。


  他将云蝶依紧搂进了怀里,耳鬓厮磨,柔声安慰:“蝶儿不要再伤心了,是有人不知好歹,自视甚高,本王能给她王妃之名,当然也可以轻易摘掉她的妃位。”


  说完,眸子冷洌森寒的扫向了云沁雪,其中的威胁意味,十分明显。


  云沁雪看着眼前浓情蜜意的男女,唇角不自觉的浮现一抹冷笑,云蝶依那番感人至深,深表同情的话,听起来,真像是为她报屈,愤不平了。


  但是为何,偏偏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似乎,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在出嫁之前,就已经被人污了身子。


  表面上,好像是在帮她,可事实上,却是将她内心的痛苦与不堪,全都翻了出来,把她心底这段时日来的屈辱,全抖了出来。


  心里的伤疤,像是被人狠狠地撕扯开来,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亦是痛入心骨。


  而东陵弈桀的冷嘲热讽,更是在她伤口上洒了一把盐。


  云沁雪的脸上瞬间凝结了冰霜,眸中一片清冷无波,倒不是稀罕这王妃之位,只是,她不想在这个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与伤痛。


  正打算说话之时,却是被身旁的初蕊抢了先机。


  初蕊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怨恼之色,眸中带着愤然不平的火光,“云侧妃,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分明是存心让我家小姐难堪……”


  东陵弈桀侧目,锐利的黑眸微眯,眸中迸射出一道阴鸷的光芒,冷喝道:“往口!主子说话,岂容你这个贱婢插嘴!来人,给本王拉下去,仗责四十大板,若是不死,就扔进军妓营为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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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认罚

  军妓营为妓!

  对一个女子来说,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惨烈的惩罚。


  她早先听服侍她的嬷嬷说过,军妓营中的女子,都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她们遭受的境遇,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初蕊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若是进了那里,便是万劫不复,这一生,便是毁了。


  云沁雪看着东陵弈桀阴沉暴戾的眸光,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陡觉一股彻骨寒气,从心底蜿蜒而上,顿时侵袭全身,直达四肢百骸。


  她忍不住的颤抖,身子犹处冰窖之中一般,寒气彻骨,冷不可言。


  府中下人对于刑罚之事,早已是驾轻就熟,很快,初蕊就被两名家仆,左右架住了臂膀,浑身动弹不得,用力拖曳之下,双脚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拖痕。


  初蕊没有挣扎,也没有喊叫,她心里很清楚,王爷讨厌小姐,不,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恨,她恨小姐,他心中压制不住的恨意,时不时的从眼中表现出来。


  这只是王爷借她之名,整治小姐为实,所以,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咬牙,承受住这责罚,不能让王爷伤害到小姐。


  云沁雪见初蕊被拖了下去,眸中隐隐闪动着晶莹的水光,情急之下,她已顾不得自己的骄傲和自尊,走到东陵弈桀跟前,低下头,躬身哀求道:“王爷开恩,求你饶了初蕊,妾身认罚,一切的惩罚,都由妾身来受……”


  闻言,东陵弈桀独自笑开了,但是那抹笑,却丝丝透着彻骨的寒气,“现在才想到求本王?”


  云沁雪微微抬起头,对方的眸光阴冷寒鸷,让人不敢直视,只见他薄唇轻启,残忍的宣告,“晚了!”


  这时,云蝶依秀眉微蹙,柔柔的目光看向东陵弈桀,求情道:“王爷,姐姐她……”


  东陵弈桀凝眸而视,面容瞬间冷却阴沉下去,他宠爱她是一回事,但想干涉他的事,她云蝶依还不够格,“行了,这件事就由本王来处理,本王知道你护姐心切,但也不要忘记本分,本王最厌恶被人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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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罚跪

  云蝶依的身子颤了颤,紧咬银牙,心中纵有万般不甘,也只得硬生生的住了口。


  不远处,传来初蕊撕心裂肺的叫喊,“小姐,不要求情……”


  院子里,六名下人手中各拿一根棍子,两人用棍子架住初蕊的颈项,两个架住她的腰侧,另外两人左右两边站齐,相互交替,一人抬仗,毫不留情地朝她的臀部打去……


  凄厉的惨叫,让云沁雪的心如烈火翻绞,又似针扎一般煎熬,她不禁鼻头酸涩,眼眶泛红,悬在睫羽的晶莹泪珠,眼看着,就要落了下来。


  心里十分清楚,现今,唯有抛弃这点可怜的自尊,才能挽回初蕊的性命,他只是为了整治她,何必牵扯其他人!

  这一刻,她对他,竟生出一股强烈的恨意,欲吐不出。


  “王爷……”轻轻的一声唤,身子直直地跪了下去。


  然后,匍匐在他脚底下,单手揪着他的袍摆,态度极为卑恭屈膝,头重重的磕下,那一瞬,半掩的清眸中,似乎有颗晶莹透亮的泪珠,悄无声息的坠落……


  见状,东陵弈桀唇边噙着冷笑,缓缓蹲下身来,单手钳住她小巧的下巴,倏地抬高,与之对视,“王妃这般低声下气的求本王,叫本王如何是好呢?”


  人,都不能存有弱点,即使再厉害再强大的人,也会因为这弱点,而陷入绝境。


  云沁雪的面容僵如冰霜,一字一句,像是从嗓子眼里抠出来一般,“王爷要怎么才肯饶了初蕊,免了她的责罚?”


  东陵弈桀黑眸微眯,眸中掠过一道阴鸷的寒光,松开手中的力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说道:“本王就给王妃一个机会,你若是肯跪在这里,不吃不喝一天一夜,本王就饶了那贱婢一命!王妃,意下如何?”


  云沁雪眸中闪过一丝愤懑的光芒,明知他是想故意折磨她,而眼下,却无法不答应,紧咬着唇瓣,沉声道:“妾身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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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挑拨

  东陵弈桀微峰轻挑,看着她没有说话,眸中亦没有一丝温度。


  云沁雪权当他漠许了,低低的说道:“王爷先下令停止仗责,一旦妾身做到了,王爷就得马上放了初蕊,并找大夫给她治伤。”


  东陵弈桀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的希望,“等你做到了,再向本王讨这个要求吧。”


  云沁雪眼眶中隐隐泛着水光,低声唤道:“王爷……”


  东陵弈桀眸中迸射出一道寒芒,阴冷的气势骇人,冷喝道:“云沁雪,是你在求本王,还有什么资格和本王讨价还价,别让本王再改变主意!”


  云沁雪眉心紧蹙,暗暗咬牙,沉声叩谢道:“谢王爷恩典。”


  只要她忍上一天一夜,初蕊就有不必去军妓营,她的未来,还有希望,自己忍了这一时的苦痛,为她换来一生的幸福,很值得!


  被冷落的云蝶依上前,蹙着眉心,柔声道:“可是王爷,姐姐毕竟是王妃,何况手还伤着,这样处治,会不会太严苛了,王爷能不能……”


  东陵弈桀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冷冷的一个摆手,“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吃了闭门羹的云蝶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怒气,软语轻道:“是,王爷,妾身知错了!”


  东陵弈桀瞥了她一眼,稍稍缓和阴沉的脸色,轻轻地搂上她的腰侧,勾唇笑道:“我的蝶儿,生气了?”


  云蝶依娇柔的脸露出柔的笑,唇角不禁得意的勾起,娇嗔道:“蝶儿哪敢啊!”


  东陵弈桀满意的收回视线,眸子环顾四周的侍妾与舞姬,沉下面容,冷冷喝道:“还愣着干嘛,都给本王散了!”


  一声令下,一场家宴,不欢而散。


  趁着临走的当口,云蝶依看着跪在地下的云沁雪,叹了口气道:“姐姐也看到了,妹妹真的尽力了,姐姐可不能听信了初蕊的挑拨,妹妹可是一心向姐姐的……”


  见云沁雪僵硬的跪着,没有说话,连表情也没有,嘴角的笑意顿时隐去,娇美的面容,凝起一层森冷的薄冰,言罢,便冷冷的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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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残忍

  五月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一寸一寸地透入心肺。


  云沁雪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远远的,看着府中大管事秦嬷嬷带着一干家仆,神色匆匆的向她走来,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太过天真了!

  东陵弈桀是何等的残酷无情的人,岂会是这么简单的罚跪,就轻易让她过关?


  他果然是恨着自己的,那股刻骨铭心的恨意,虽深藏在心底,却是从心骨眼里透了出来,怎么也压制不住,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招惹到这个凶恶如狼的男子,让他如此残忍对待自己?!


  秦嬷嬷的脸上冷若冰霜,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声音如冰锥般尖锐刺耳:“王爷吩咐老奴来此告之王妃,这罚跪,可不单单是跪这么简单……”


  话音一落,她朝身旁的两名家仆示意,两人赶紧拿出一个满是铁针的木板,放到云沁雪跟前,木板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铁针,针尖上迸射出寒洌森冷的寒芒,针身上不知上面涂了什么,泛着鲜红的油光,望得人触目惊心。


  云沁雪胸口顿时一阵窒息,浑身止不住的轻颤,跪针板!这是以往宫中惩治奴婢的酷刑,尖锐的铁针会直接扎入膝盖和小腿的骨头缝里,让人痛不欲生。


  她的身子,下意识的的向后挪去,“王爷什么意思?”


  秦嬷嬷的目光从容淡定,和云沁雪直视,冷声道:“王爷说了,王妃用自己两条腿,换一条人命,已是十分划算的事,休想得寸进尺!不过,王爷又说了,若是王妃不肯,王爷他也不会勉强!那接下来,老奴会立刻把初蕊送去军妓营!”


  云沁雪的眼眸圆瞪,怒叫道:“不可以!”


  秦嬷嬷的眸子变得阴冷骇人,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寒声问道:“那王妃到底是跪,还是不跪?”


  云沁雪浑身一怔,真是好恶毒的心思!

  没想到,她竟嫁了这样一个阴鸷残忍的男人,此番让她选择,却早已在他的计算之中!

  若是跪,不仅仅是咬牙就能挨过去的,弄得不好,她这两条腿,就要废了!


  若是不跪,那初蕊将必死无疑!

  这番故弄玄虚,说到底,他想惩治的人,是她!


  可是,到了这样的局面,她也只能点头受了这酷刑!

  悠悠的,云沁雪听到了自己沙哑的声音:“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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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酷刑

  秦嬷嬷面无表情的颔首,目光冷扫向旁侧的众人,声似冰锥:“你们两个,还不请王妃老实跪下!”


  话音一落,两名身材彪壮的大汉左右架住云沁雪的臂膊,轻易将人拖到那针板前,向她的膝盖窝用力一踢,她双腿一软,人被重重地压了下去。


  当膝盖骨撞上密密麻麻的针尖时,云沁雪清晰地听见皮肉开裂,骨骼被戳破的声响,她感到自己的双腿,像是被人活生生的磕裂碾碎了,痛不欲生。


  与此同时,无法抑制的惨叫从口逸出,凄厉的嘶喊划破夜空,仿佛带着回音,一波一波的蔓延,从天际中传扬开来……


  针尖刺入,一点一点地,撑破外面的肌肤,向皮下的血肉,狠狠地扎去,表皮和血肉,被生生撕裂凿开的那种痛,侵袭了她全身的感官神经。


  她感觉到粘稠而温热的液体,正从腿下数不清的针孔中,迅速的向外流逝。


  隔着一层衣料,很难看出那长针刺得有多深,只能依稀从小腿处,不断流出的汩汩鲜血中,从她撕心裂肺的绝望嘶喊,惨白如雪的容颜,以及不断颤抖抽搐,直至痉挛的娇小身躯,能够看到一种锥心蚀骨、难以言喻的剧痛。


  她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双腿,细密的铁针,深深的钉入,密不可分的惨状,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被剥皮穿骨的惨不忍睹。


  殷红的鲜血,沿着被戳烂的皮肉,汩汩的往外流逝……


  血,染红了满是针尖的木板,越积越多,直到没地方去了,从木板上溢了出来,汇成一条蜿蜒的血色小溪,向下缓缓流淌……


  鲜红妖治的腥红,在脏黑的地面上,煞是怵目惊心。


  而伤口处,不仅仅是痛楚,隐约传来被烈火炙烤的灼烫感,蚀人心痛。


  那一刻,云沁雪明白了,那针身上红艳艳的颜色,是涂了盐巴和辣椒油。


  她快要无法呼吸了,一阵热潮冷汗,瞬间遍布全身,汗湿了她的衣襟,豆大的汗珠,在额际上凝结,悄然落下……


  背上,再次承受两名大汉的重力施压,无情的铁针,更深刻的锥进她的血肉!

  一股如凌迟般的剧烈疼痛,猛地袭卷着她的神经,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痛苦煎熬,她仿佛,跌入了无底的深渊中,万劫不复!

  再也隐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扑籁籁的落下,湿了衣襟,寒透了心……


  她的身体承受不住了,一阵一阵地痉挛,全身剧烈地抽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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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阴冷

  绝望的嘶喊声,仿佛承受着来自地狱一般的酷刑煎熬,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不可抑制的迸出,“啊……啊……啊……”


  渐渐的,尖锐的声音落下了,变得嘶哑的悲鸣,似孤雁哀啼,声声泣血。


  云沁雪感到头晕目眩,痛彻心扉的疼痛,让她生不如死。


  针上裹着盐和辣椒油,对于伤口来说,那是一种极致的煎熬折磨。


  血水因为盐的加入,似乎流得更快了,而辣椒油的刺激,让她浑身燥热,火辣辣的痛楚,慢慢地向上蔓延,所到之处,仿佛被火烧般难受。


  实在承受不住这酷刑,一遍遍的挣扎,一遍遍的哭喊,却丝毫没有让秦嬷嬷动容。


  她冷厉的视线和神情,让在场的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众人看到痛苦惨叫的云沁雪,被她凄厉且惨绝人寰的声音所影响,仿佛自己也受到这种酷刑对待一般,浑身不寒而栗。


  转看向秦嬷嬷的眼眸里,多了一种畏惧的光彩。


  秦嬷嬷本是太后身边的婢女,也是太后最得力心腹之一,为人阴冷、狠戾无情。


  后来,不知在宫中犯了什么大错,其罪当诛,太后心生不忍,央求寒王爷将她力保下来,秦嬷嬷来到寒王府后,亦没有改去往日森冷残酷的性格,在王府中横行无阻。


  被她凌厉的视线一扫,脊背不禁盗出一层冷汗,遍体生寒。


  云沁雪声音嘶哑了,尖叫慢慢地变成了呜咽,汗湿的发丝粘腻在颊侧,部分青丝在痛苦挣扎中凌乱,散落到肩侧,疼得几乎失去知觉。


  痛楚,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忽地,似乎到达自身能承受的顶点,云沁雪一口气没提上来,头无力地向胸前一磕,就这样晕死了过去!


  行刑的家仆都看得不忍了,王爷只是让王妃受点教训,可没说要致死啊!

  不安的眸光,向秦嬷嬷瞟了瞟,诺诺说道:“秦嬷嬷,王妃已经昏死过去了!”


  秦嬷嬷眸中厉光闪动,脸上没有一丝动容,阴森寒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字字锥心:“用冰水泼醒!”


  家仆愣愕了一瞬,随即惊醒,马上躬身退下,去提冰水。


  一桶冰冷刺骨的冰水,把她从头到脚淋了个遍。


  云沁雪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浑浑噩噩的意识,也随之清醒,一股无法抵挡的凛冽寒气,直达她的四肢百骸。


  她感觉到彻骨的冷,水滴顺着她的脸庞流下。


  冰水淋湿了她的黑发,单薄的衣裳,一阵寒风吹来,无疑是雪上加霜,纤瘦的身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牙齿不可抑制的上下撞击着。


  但是,她不敢有任何动作,因为任何轻微的震动,都会给她带来生不如死的痛楚。
——

  27 哀求


  云沁雪不停的抽着气,被折断的手骨,经过刚才一番粗鲁对侍,好像移了位置,难以言喻的疼痛,一波一波的传来……


  而腿下受伤的地方,像是被烈火炙烧、烙烫着,身上被冰水淋湿的地方,仿佛被千年寒冰给冻结住了,全身止不住的战栗。


  冰火两重天,是**蚀骨,肝肠寸断,还是五脏俱焚?

  秦嬷嬷冷鸷的瞥了云沁雪一眼,冷声呼喝道:“把王妃拉起来,接着跪,直到跪满一天一夜为止。”


  听到命令,下人们不敢怠慢,赶紧将云沁雪拽了起来。


  一番新的折磨,即将开始。


  这时,不远处,有个探头探脑的娇小身影,看到这惨烈的一幕,下定决心的决然转身,迅速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夜色如绸,夜凉如水。


  栖蝶苑的厢房内,却是一片火热的男欢女爱。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女子焦急的声音,忽高忽低的从外面传来,“展侍卫,求求你,让奴婢见见王爷,求求你……王爷,王爷,奴婢有事求见……”


  云蝶依暗垂下眼眸,咬着红唇,欲求不满的愤懑在眸中荡漾,在这关键时刻,竟然被人打断,目光不由森冷的瞪着门口。


  东陵弈桀微微蹙眉,墨黑色的瞳仁如深邃幽暗的寒潭,冰冷而不起丝毫涟漪,薄唇紧抿成一线,扬声冷喝道:“谁在外面吵闹?”


  门外的展侍卫立刻答道:“回王爷,是玉锦坊的婢女求事求见,说是王妃性命危在旦夕……”


  闻言,东陵弈桀蓦地起身,迅速着衣下榻,面容带着一抹阴寒之色,大步流星的走向门口推开,不悦的问道:“王妃怎么了?”


  展侍卫见状,赶紧跪下,拱手道:“属下罪该万死,请王爷恕罪!”


  瘦弱的女子连忙跪在地下,跪挪到东陵弈桀面前,苦苦哀求道:“王爷,求求您,快去御澈轩看看王妃吧,秦嬷嬷正在对王妃用刑,再这样继续下去,王妃很可能性命不保!”


  泣不成声说着的同时,头不断的向下磕去,“王妃乃是丞相千金,若是在王府被人虐待至死,传了出去,不仅会影响王爷的威名,其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东陵弈桀闻言,心中猛地一震,眉心深深的锁紧,他的确将后续的事,交给秦嬷嬷处理,也曾交代,要让她尝尝苦头,可是,他并未下令用刑!


  难道,是秦嬷嬷擅作了主张?
——

  28 惊目

  东陵弈桀深邃的眸子,瞬间变得寒洌万分,冷声道:“抬起头来!”


  婢女瘦弱的身体微微一颤,怯生生的抬起来头,东陵弈桀眸子微眯,目光如炬的看向她,寒声道:“你敢有半句假话,本王唯你是问!”


  婢女赶紧低下头,大声回道:“奴婢就算向天借了胆,也不敢在王爷面前撒谎!”


  东陵弈桀微微皱眉,冷凝的眸中浮现一抹怒色,冷声道:“这件事,本王自会处理!你擅闯主子寝居,速去赏罚院自领二十仗,不得延误!”


  绣心心头猛地一震,眸中隐隐泛起泪光,看了东陵弈桀一眼,磕了一个头,起身退了下去。


  东陵弈桀目光冷凝,微微侧身,冷声交代道:“莫离,陪本王去一趟御澈轩!”


  展莫离垂首,迅速起身,“属下遵命!”


  这时,从屋内走出来的云蝶依,焦急的问道:“王爷,姐姐她出什么事?”


  东陵弈桀转过身来,望着映衬着月色的身影,眸光中带着一丝柔意,轻声道:“没什么,今晚,你自行歇息吧!”


  云蝶依眉心微蹙,快步走过去,勾住他的手臂,红唇微嘟,娇声道:“王爷,我也很担心姐姐,让妾身陪王爷一起去好不好?”


  东陵弈桀心中一动,她娇憨的表情,总是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悦儿,轻抬起她的下巴,在她脸颊上轻啄一吻,“好,就依你!”


  云蝶依柔柔一笑,“那请王爷稍等片刻,妾身回房去加件衣裳!”


  悠然的一个转身,云蝶依挂着娇美笑容的脸瞬间垮下,眸中不禁迸出一道森冷的妒色,他果然……还是不忍心的啊!


  手紧紧的攥住,眯了眯眸,暗咬银牙,不甘的走回房中。


  东陵弈桀和云蝶依二人赶到御澈轩时,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在深幽的夜空下,竟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东陵弈桀迅速走至中庭,抬眸望去,便看到那狰狞血腥的一幕,眉心忍不住紧蹙起来,厉声暴喝道:“还不住手!”


  云沁雪此时的面容,惨白得如同冬至的薄雪,薄唇血色全无,墨黑的秀顺发丝凌乱,颊侧和唇角,皆沾染到地上的泥污,洁白的衣裳满是血迹,整个人狼狈不堪,腿下的血水凝成了狰狞的血团,更是惨不忍睹!


  “天啊,姐姐……”云蝶依不禁捂着嘴巴,一幅悲痛欲绝的模样,竟是不忍的别过眼去,眼角隐有泪水悄然滑落。


  东陵弈桀屏住呼吸,伸过去的手,竟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缓缓地一个收紧,挥手示意,命人把昏死过去的云沁雪解救下来。


  那针扎得深入骨髓,那针板从她腿上拔下的时候,伴随一声凄厉的惨叫,带出一串血花飞溅,鲜血染红了两条腿,腿上针扎过的窟窿密集,血迹斑斑,煞是悚木惊心。
——

  29 人彘

  东陵弈桀眉心拧成一团,眸中浮现一抹复杂的愠色,立即转身吩咐道:“莫离,去宫中请华御医,要快!”


  展莫离蹙眉凝眸,躬身拱手道:“属下遵命!”


  说完,脚下施力,身子轻轻向上一跃,迅速消失在夜空之中。


  东陵弈桀看着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的女子,眸光似寒似烈的涌动着复杂情潮,眉宇间,仿佛凝结一抹寒冰,他是恨她入骨,不过,想要报复她,并非得用这样凶残的方式,与其折磨她,他更喜欢,看她低头求饶的样子!


  烦闷的蹙眉,冷声道:“府中找个大夫紧急处理一下。”


  话落,挥手命人将云沁雪扶了下去。


  众人都匍匐在地下,他们头一次看到,寒王如此大发雷霆,不禁吓得瑟瑟发抖,心中也甚为不解,为何王爷,会因为王妃受刑,而变得如此暴怒。


  不久前,在家宴上,他百般羞辱王妃,不正是极为讨厌她吗?


  东陵弈桀走到秦嬷嬷身前停驻,额头紧贴在地面下,身子抖如筛糠。


  他眸色一冷,倏地抬脚狠狠一踢,秦嬷嬷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被震飞几米远,嘭的一声,砸落在地上,口吐大量鲜血,肺部显然被他的脚力震破。


  这个秦嬷嬷,仗着有太后的袒护,平时在府中恶行恶性,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如今倒好,没有好好管治,倒是越发肆无忌惮了!

  冷冷的一声交代,却是让人遍体生寒:“拖下去,做成人彘!”


  秦嬷嬷听到那句话,不禁凄惨的哀嚎了起来,吓得浑身哆嗦个不停,老脸上血泪交加,嘴里一边吐血,一边连连凄厉的喊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东陵弈桀冷洌的目光,寒鸷的扫向众家仆,冷喝一声:“还等什么?”


  秦嬷嬷凄厉的嘶叫声,响彻天际,“侧妃娘娘救我,侧妃娘娘救我,奴婢这可都是为了娘娘啊……”


  众人一听,纷纷将视线射向身子微微发颤的云蝶依。


  这个王府,王妃只不过是有名无权的失宠妃子,而真正受宠的却是云侧妃。


  秦嬷嬷是宫中老人,是最懂得审时度势的奴才,用过的计谋,耍过的手段,比他们吃的盐还多,又岂会不知,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


  她若是被他人授意,此番胡作非为,也是有理可寻。


  东陵弈桀冷鸷的目光射了过来,唇角冷冷的勾起,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云蝶依几乎忘了呼吸,俏脸惨白一片,转头,厉声怒喝道:“秦嬷嬷,你胡说什么?”


  秦嬷嬷此时再也顾不得其他,尖声厉叫道:“奴婢替娘娘办事,娘娘就忍心奴婢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注:人彘——是指把人变成猪的一种酷刑。就是把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用暗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破坏声带,使其不能言语,然后扔到厕所里,让其辗转哀嚎。
——

  30 巧辩

  云蝶依冷笑了笑,面色渐渐恢复平静,锐利的视线瞪向她,怒斥道:“秦嬷嬷,你不要血口喷人,凡事都讲求证据,空口白话,口说无凭,你说此事是我授意,那除了你,还有谁能证明?”


  秦嬷嬷紧咬着牙,目光中含着深刻的恨意,心中十分清楚,就算是受他人指使,但是,擅做主张对王妃用刑的人,是她!

  就算是供出主谋,她也脱不了干系!何况现在,她苦无证据,是她小瞧了这阴险女子,才落得如此下场,怨不得别人。


  云蝶依阴冷的眸光,像是冰雪覆盖,寒冷刺骨,“秦嬷嬷在宫中多年,就该深知,身为奴才,必须谨言慎行,以免祸从口出,累及亲人!”后面八字,咬音极重。


  秦嬷嬷心中猛地一震,不甘心的瞪着她,“你……”


  云蝶依冷冷一笑,眸光寒洌刺骨,字字含冰:“秦嬷嬷你为人心胸狭隘,惩治下人的手段恶毒,在这寒王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还知道,秦嬷嬷早年在宫中,因我娘亲而受到宫刑处治,积怨多年,如今,先是假借王爷命令凌虐我姐姐,而后又来污蔑我,真是好毒辣的心思!”


  秦嬷嬷双眸瞪大,一张老脸变得惨白如霜尘,厉声叫道:“奴婢没有,那件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奴婢早就忘了……”


  云蝶依不愿再与秦嬷嬷过多纠缠,冷哼道:“你现在当然是这么说了!”


  一个轻然的转身,眸光莹莹晃动,委屈的颦着眉,哽咽道:“王爷,妾身没有做过,王妃是妾身的亲姐姐,妾身又岂会这样残忍对她,倘若王爷真听信秦嬷嬷的污蔑之词,那妾身,也只能在这里,以死明清白了。”


  东陵弈桀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口舌之争,他只差替她的演技拍手叫好。


  他冷魅的唇角微微勾起,上前轻搂住她的腰侧,眸中意味深长的光芒闪动,淡笑道:“本王岂会听信她的一面之词!我的蝶儿单纯善良,又怎么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


  秦嬷嬷看到云蝶依微微扬起的唇角,脊背不禁窜起一股寒彻入骨的冷意。


  云蝶依抿唇一笑,柔声道:“王爷,秦嬷嬷刚才情急之下说那番话,无非是想让妾身替她求求情,秦嬷嬷凌虐王妃,罪无可恕,可是,她毕竟曾是太后身边的人,这番残酷极刑对待,若是让太后娘娘知晓,恐生不悦!”


  听到云蝶依的话,秦嬷嬷不禁没松口气,反而,却发害怕恐慌起来。


  东陵弈桀精亮的眸子微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手轻轻地抚弄着她髻间的发丝,低沉醇厚的磁性嗓音,在她耳畔响起,“难道本王,连惩治一个贱婢的权力都没有?”


  云蝶依被这凌厉的视线一扫,后背不禁盗出一层冷汗,唇角微勾,淡淡一笑,“妾身不是这个意思,一切但凭王爷做主!”


  东陵弈桀眸光渐冷,邪魅一笑,“好,本王就留她一俱全尸。来人,赐鸩酒。”


  秦嬷嬷闻言,双目瞠大,如死了般瘫在地上,久久无法动弹。
——

  31 恶毒

  依王爷的才智,又怎会猜不到真相,他是有意包庇这个阴险女人,看来今天,她是在劫难逃!

  如果不是云蝶依,以儿子的性命相挟,她也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云蝶依看了秦嬷嬷一眼,眸中带着寒鸷入骨的凌厉,“秦嬷嬷,王爷格外开恩,赐你全尸,还没赶快叩谢。”


  秦嬷嬷抬头,怨毒的目光中,夹杂着深刻的恨意,咬牙切齿的叫道:“云蝶依,你不得好死!”


  云蝶依冷冷的望着她,厉声喝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就在这时,一名婢女端着盘子,俯了俯身,恭敬道:“王爷,鸩酒拿来了!”


  秦嬷嬷双目瞪大,惊恐的看着盘中的酒杯,身子连连向后挪,尖叫道:“不要,我不喝,我不喝……”


  东陵弈桀紧蹙眉心,阴冷残酷的声音命令道:“灌下去!”


  闻言,身后的三名侍卫大步上前,两人架住她的身体,一人掐住她的下颚,将毒酒灌进她的口中。


  秦嬷嬷双目迸射出蚀骨的恨意,没多久,毒药发作,吐出大量的鲜血,口中厉声诅咒道:“云蝶依,你答应我的事,就要做到,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云蝶依心头微颤,身子挺直的站在那儿,面覆寒霜。


  东陵弈桀眉心微蹙,冷冷的挥手,命人将苟延残喘的秦嬷嬷拖了下去。


  秦嬷嬷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被两名大汉无情地拖出御澈轩,凄厉喊叫的余音,在夜空下回荡,久久不散。


  云蝶依盯着被越来越远的身影,眸中泛起了冷洌的冰霜。


  东陵弈桀微微侧目,看着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玩味,柔声道:“蝶儿,折腾了一整晚,你也累了,本王派人送你回蝶栖苑休息。”


  云蝶依露出担忧之色,低低道:“可是……妾身想去看看姐姐!”


  东陵弈桀眉心拢紧,沉声道:“太晚了,明日再去吧,她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这样说着,似乎在安慰她,又似乎是告诫自己,自己没必要,为那个女人而扰乱心神。


  云蝶依微微颦眉,眸中浮现一抹失落的神色,轻咬朱唇,低声问道:“王爷不陪妾身回蝶栖苑就寝吗?”


  东陵弈桀移开视线,淡淡道:“不了,本王还有要事处理!”


  云蝶依垂下眼眸,纤长浓密的睫羽,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诡异的寒芒,随后,她微微俯身,善解人意的说道:“那妾身恭送王爷!”


  说完,仰起头,冲他柔媚一笑。


  东陵弈桀冷漠颔首,没有丝毫留恋的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而前行的方向,正是云沁雪的梨花院。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云蝶依的心中涌起噬骨的妒意,妒嫉的蔓藤,像是一条毒蛇,噬咬着她的心,渐渐的,那酸楚化成彻骨的恨意。


  王爷对云沁雪动了侧隐之心,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她一定要想办法,尽快除掉她!

  只要她死了,以王爷对她的宠爱程度,这王妃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想到这,唇角不禁浮现一抹阴毒的笑。
——

  32 挣扎

  梨花苑。


  紧闭的房门,隔绝了里面血腥之极的画面。


  一盆盆的清水送进去,再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盆中隐约可见凝结的血块,在水中微微晃荡,惊悚骇人。


  东陵弈桀眉心紧蹙,面色冷凝,正打算推门而入。


  突然,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厢房内传出,他的身体,陡然僵住,怔怔地望着紧闭的房门,眸中闪过一抹极为复杂的神色。


  紧接着,支离破碎的尖叫声,再次响起,却在中途噶然而止。


  东陵弈桀的掌心,渐渐浸润出细密的湿濡汗液,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的脑子,不禁一阵昏眩。


  他快步走进内室,眼前的惨烈一幕,竟让他不敢上前半步。


  床榻上,到处都是暗红的血迹,才滴落的未干,又有新的覆了上去,极为触目惊心。


  云沁雪口中咬着白布包裹的木棒,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带着挣扎过的凌乱,她的脸上,发丝,颈项处全都湿漉漉的,分不清哪些是泪,哪些是汗?

  她的面容,因痛苦变得微微扭曲,全身都在极剧的颤抖着,痛不欲生的模样,仿佛在经历世上最残酷的极刑。


  东陵弈桀的目光阴蛰冷洌,死死的盯着正在替云沁雪治疗的华御医。


  只听见咔嚓一声!云沁雪浑身抖颤,发出一道心酸之极的呜咽声,华御医已将她错位的手骨,扳回了原来的位置,迅速上好木板,绑牢固定。


  而腿上的伤,似乎太过严重,即是上了止血药,厚重的纱布,还是都被鲜血染红,隐约有血沁了出来。


  东陵弈桀默默地看着华御医为云沁雪治疗,眉宇浮现一抹挣扎之色,手慢慢张开,又缓缓收紧,骨关泛白,内心在纠结,他告诫自己,她根本不值得同情!


  她现在受的苦,都是她的妹妹的杰作,连自家姐妹都要害她,怨不得别人,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云氏两姐妹,一个阴险毒辣,都是一路货色。


  想到这,心中生起的一丝怜意,迅速的被压了下去。


  待一切完毕,华御医转过身来,见到背后站着一个人,惊诧的后退一步,等看见对方的样子,随即,俯身拱手道:“微臣见过王爷!”


  东陵弈桀面容冷沉,半晌,才沙哑的挤出几个字,“华御医,王妃的情况如何?”


  华御医微微垂头,眉宇间浮现一抹愁色,低声道:“回王爷,移位的手骨,微臣已经帮王妃矫正,好好休养几月,便会痊愈,不过……”


  东陵弈桀狭长的眸子微眯,眼中渐渐升起一丝不悦,薄唇轻启,冷冷道:“不过什么?”


  华御医眉头紧皱,沉声道:“恕微臣斗胆直言,王妃的腿伤十分严重,针刺入骨,伤及筋脉,即使是日后伤口痊愈,也会影响王妃行走!”
——

  33 喂药

  东陵弈桀薄唇紧抿成一线,眸色渐冷,怒喝道:“就没有挽救的办法?”


  华御医心头一怔,赶紧跪了下去:“微臣无能,望王爷恕罪!”


  东陵弈桀深邃的眸中,仿佛有一团冰焰在燃烧,怒斥道:“混帐!号称御医院医术最精湛的大夫,连这点伤都治不了,御医院要你何用?”


  华御医心头一颤,顿觉全身冰凉,寒冷得直打哆嗦,急声道:“王爷息怒,微臣才疏学浅,实在无能为力,不过,微臣倒是有一个方法,兴许能把王妃的腿治好。”


  东陵弈桀眸光一闪,低声问道:“什么办法?!”


  华御医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江湖上,有许多能人异士,还未被皇室招纳。而素有天下第一神医之称的‘无双公子’萧轻寒,世人皆传闻,他的医术,绝世无双,且有起死回生之力,倘若王爷,能请动他替王妃治疗,那王妃的腿,极有可能恢复如初!”


  东陵弈桀的眼神骤然变得暗沉,半眯起眼看向他,疑问道:“他真这么厉害?”


  华御医点头颔首,沉声道:“不错,当年江湖第一魔教,寒月宫宫主月无殇,全身筋脉尽断,寻遍天下名医,皆束手无策,而无双公子却只用了一个月,就让月无殇断裂的筋脉愈合,这消息一出,震惊了整个江湖!只不过……”


  说到这时,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个无双公子,个性清冷孤傲,亦正亦邪,而且,他少年便称霸南方,乃天下一第庄的庄主,不为金钱、名利所动,一般人绝对请不动他!”


  东陵弈桀狭长的眸子微眯,眸光冷鸷,轻勾唇角,冷魅一笑,道:“哦,若真是如此,本王还真想亲自会一会他。”


  由于云沁雪的伤势太重,重新接骨后,就痛昏过去,陷入了昏迷,加上感染风寒,三天三夜,都没能醒过来。


  床榻边,丫鬟冬儿端着药碗,用汤勺舀起药汁,一点一点喂进她嘴里。


  但是,她的嘴唇紧闭,汤药少量的流进她口里,大半的药汁洒了出来,顺着下巴,流到颈窝,滴在被褥上。


  就在这时,东陵弈桀走进来,看到她不利落的动作,眉心紧拧成一团,冷声斥道:“怎么伺候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冬儿惊吓的跌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眼眶中隐隐泛起泪光,“奴婢该死,王爷恕罪!”


  东陵弈桀厌烦的瞥了一眼,怒喝道:“滚!”


  冬儿禁不住不一个哆嗦,赶紧起身,仓皇失措逃出了房间。


  东陵弈桀阴沉着脸,看着还剩下半碗的汤药,再看到被褥上的药渍,目光渐渐变得锐利,钳紧云沁雪的下颚,迫她张开嘴。


  然后,他迅速喝下一口汤药,极为苦涩的味道,让他蹙紧了眉,俯下身,毫不温柔的覆上薄唇,冰冷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震。


  霸道的舌,猛地窜入口中,将药汁一滴不剩的喂了进去,紧接着,如法炮制,很快,半碗药,全部都喂进了她的嘴里。


  东陵弈桀放下碗,紧盯着云沁雪惨白的脸,苍白的菱唇,想起刚才喂药时,所碰触的软滑口感,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的下腹迅速紧绷起来。
——

  34 醒来

  又是一个三日后。


  云沁雪浑浑噩噩的转醒,纤长浓密的睫羽抖动,缓缓地睁开眼眸,直直的盯着床帐顶端,面容惨白如雪,神情呆滞木然,眼神空洞没有一丝焦距。


  整个人,像是一俱没有灵魂的尸体,仿佛刚从地狱里走了一遭,经历地狱烈火焚烧炙烤后,得以重返人间。


  许久,云沁雪黯淡无光的的眸子动了一下,神智好像回到了身体里,她稍稍挪动身体,全身就传来一阵痛彻心扉的剧痛,各处的感官都叫嚣着锥心的痛楚。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微弱的低吟,她都怀疑自己身上,是否还有完好的地方?

  冬儿听到声音,转头看到醒来的云沁雪,高兴的叫道:“王妃,您终于醒了,太好了,奴婢这就去禀报!”


  闻言,云沁雪猛地一惊,惊慌着急的叫道:“等一下!”


  可是,仅仅是这一叫,也好似牵动了身体,她不禁疼得抽搐起来,顿了一下,开始不断的深吸气、吐气,试图缓解一点疼痛的感觉。


  冬儿被那一声沙哑的叫唤,惊得回过头来,身子一个轻颤,惶恐的问道:“王、王妃,您还有什么吩咐?”


  云沁雪眉头紧蹙,干涸的喉咙,让她说话如吞沙般难受,不得已,她咽下一口唾液,试图润润喉,片刻,她才吃力的问道:“你等一下再去禀报,我有话要问你?”


  冬儿一愣,赶紧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将她扶坐起来,柔声说道:“王妃有什么话,尽管问。”


  云沁雪秀眉紧拧,疼得紧咬牙关,急切的问道:“我的贴身丫鬟初蕊她现在怎么样了?王爷有没有把她送去军妓营?”


  冬儿淡笑了笑,如实的回答道:“王妃无需太过担心,自王妃昏迷后,王爷就收回那道命令,初蕊虽然挨了四十大板,倒也没有伤筋动骨,只是些皮外伤,她现在正在疗养,大概休养个十天半月,就能下床走路了!”


  听了冬儿的话,云沁雪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可是,另一番担忧又浮上了心间,东陵弈桀这个人,不仅残暴嗜血,而且,极懂得抓住人的弱点不放,要想与他较量,无疑是以卵击石。


  为了初蕊的安全着想,她势必要将她送回丞相府,问题是,他会首肯吗?倘若被他一直捏着弱点,往后有什么事,她唯有忍受一途,好不甘心!


  冬儿见她沉思半晌,不禁问道:“王妃,您怎么了?”


  云沁雪平复情绪,对着冬儿淡淡一笑,道:“没什么,谢谢你将这件事告诉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冬儿懊恼的俯俯身,赶紧说道:“奴婢名叫冬儿,因为初蕊有伤在身,不便伺候,在初蕊养伤期间,就由奴婢伺候您。”


  云沁雪点头颔首,低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冬儿回道:“您睡了六天六夜。”


  云沁雪不禁一惊,原来,她睡了这么久,难怪骨头都像散了架,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好,没事了,你去通传吧!”


  冬儿点头,俯身退了下去。


  云沁雪叹了口气,该来的躲不了,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没多久,门外便传来丫鬟下人的跪拜声。


  云沁雪身子一怔,眼中浮现一抹惊惧之色,吱嘎一声,门被推开。


  这时,云沁雪隐约从幔帐中,看到两道人影走来,她不禁有些愕然,除了东陵弈桀,另一个人,是谁?——

  35 宁王

  东陵弈桀先一步出现在云沁雪的视野里,一身玄黑色宽边的锦袍,头戴玉冠,腰束玉带,别了一枚晶莹剔透的龙纹玉佩,脚上一双滚金线的黑色皂靴。


  一头墨染的青丝黑亮,几缕轻垂在额前,散发出一股放荡不羁的味道。


  剑眉之下,一双墨黑清澈的眼眸,深邃如寒潭,时而冷洌,时而邪佞,时而淡漠,高挺的鼻梁,优雅有型,坚毅的薄唇,紧抿成一线,倨傲的下巴,线条完美。


  俊美坚毅的脸庞,完美精致的五官组合,他的确,有让所有女人都为之心动的资本,可是,偏偏这么俊美的男子,却有着让人遍体生寒的残忍。


  而他身后的男子,一身白衣胜雪,清秀雅致的俊美五官,星眸皓齿,手持一柄折扇,温润一笑,身上流露出高贵清俊的气质,配合他颀长纤细的身材,俨然一名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


  两人一前一后向云沁雪走来,突然,白衣男子抢先一步上前,拱手笑道:“四嫂有礼。”


  云沁雪微微愕然,秀眉轻颦,轻声问道:“你是?”


  东陵云轩微微眯眸,向她眨眨眼,唇角的淡笑,像是一道清爽的微风,带来令人心旷神怡的暖意,“瞧我,都忘了先自我介绍!”


  他清了一下嗓子,继续道:“我就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宁王东陵云轩是也,四嫂,你可别忘了哦!”


  云沁雪忍不住掩唇一笑,淡淡道:“当然,像四弟这样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我当然不会忘记!”


  这个六王爷,真是太……有这么夸自己的人么?


  东陵云轩淡笑的眸收敛住,看着她绑着木板的手,眸中闪过一抹奇怪的光芒,“六弟听闻四嫂身子有恙,特地前来看望,四嫂的身子怎么样了?”


  云沁雪清冷的眸子黯淡,瞥了东陵弈桀一眼,嘴角扯起一抹淡笑,“多谢六弟关心,已经没事了!”


  突然,沉默许久的东陵弈桀冷声说道:“六弟,人你已经看到了,可以走了吧!”


  清冷的嗓音中,夹杂着淡淡的酸气。


  东陵云轩玩味笑了笑,俊目扫了一眼云沁雪,哀怨的说道:“四哥,我才刚到这么会儿,你就赶我走,太没兄弟之情了吧?”
——

  36 酸味

  东陵弈桀冷洌的黑眸敛紧,寒声道:“怎么,你很闲?我不防让皇上将镇灾的任务派给你,最近皇上正为这件事烦恼不已,你这么有空,去帮帮自家兄弟,也是应该的!”


  闻言,东陵云轩俊美的脸庞,微微抽搐了几下,干笑几声,道:“呵呵,四哥,我突然想到有事要办,先走一步!”临到玄关处,他突然回过头来,冲云沁雪眨眨眼,暧昧一笑,“四嫂,改天我们再单独聊聊!”


  看到脸色陡然阴沉的东陵弈桀,嘴角邪邪的笑容,越发玩味起来,吹了一记口哨,便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待东陵云轩走后,整间屋子,只剩下云沁雪和东陵弈桀。


  东陵弈桀冷漠的黑眸注视着云沁雪,眸中掠过一丝冷鸷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她,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云沁雪有点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轻启樱唇,淡淡道:“王爷,找妾身有事吗?”


  东陵弈桀微微俯首,看着云沁雪苍白的小脸,冷峻的脸上布满寒霜,毫不怜惜的揪起她的衣襟,冷冷道:“云沁雪,你胆子不小,当着本王的面,都敢勾引宁王!”


  云沁雪倒抽一口气,身子被勒得生疼,她忍痛昂起下巴,对上他那双如寒潭般深幽的眼眸,冷笑道:“王爷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宁王?”


  东陵弈桀剑眉泛起煞气,黑眸中迸射着愤怒的火光,怒喝道:“本王双眼所见。”


  明明对着他,一个真心的笑都没有,连偶尔出现的的冷笑,都着令人愤怒的虚假。


  对着六弟,却笑得那么开心,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云沁雪秀眉紧颦,身子骨像是被兑散了,咬牙冷声回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宸轩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眸子一黯,冰凉的唇压了下去,辗转吸吮,毫不温柔。


  倏地,唇上传来一阵疼痛,他惊蛰的退开,舔舔染血的唇,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阴霾天空,“云沁雪,你婚前失身是事实,何必在本王面前装贞洁烈妇!”


  云沁雪浑身一僵,脸色刷白,眸中迸出怨恨的光芒,“放开我!”


  东陵弈桀眸子紧眯,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手上的力道一松,云沁雪跌回床上,发出一声痛苦的**,还没回过神来,便听到头顶上方,寒洌入骨的声音传来,“云沁雪,你最好安分守己,要是被本王发现,你和以前的奸夫再有来往,本王绝饶不了你!”


  说完,寒洌的眸子怒扫云沁雪一眼,愤然的拂袖离去。
——

  37 侍妾

  一大早,门外就吵吵闹闹不停。


  冬儿那丫头胆子小,经不住他们一帮人的闹腾,赶紧走了进来通传:“王妃,各房主子听说王妃受了伤,特来看望。”


  云沁雪轻颦黛眉,她本就不喜欢应酬这些人,自己都还在伤着,根本没力气去应付,只得淡淡道:“冬儿,你就说我伤得厉害,她们的心意我领了,先让她们各自回去吧。”


  冬儿为难的看了她一眼,无奈道:“是,王妃。”


  没想到,冬儿才出去一会,就让那帮凶神恶煞的猛兽冲了进来。


  冬儿怯怯的站在后边,低声说道:“奴婢该死,劝不住各房主子……”


  云沁雪淡淡一个摆手,让她退了下去,如今自己是个半残人士,这些人,这些事,已经避无可避,轻轻一个转眸,望着眼前众名女子,模样是一个比一个美艳,打扮得一个比一个妖娆,这都是寒王的侍妾,这里就已经够多了,也许,还有没来的!


  领头的宋玉莹一身华丽的蓝色衣裙,嗲着嗓子,忍不住冷嘲热讽道:“王妃还真会摆架子呀,我们姐妹几个,好心好意来看望王妃,没想到,等了那么久,还把我们拒之门外!”


  “玉莹妹妹,人家可是王妃,架子自然摆得大了,你没看到,王爷多重视她,那帮伤了她的奴才们,死的死,伤得伤,我们要是不注意些,说不定,下一个被撵出府的,就是你我二人其中之一了。”站在穿着淡紫色衣裳的李秋蓉上前,火上浇油的笑说道。


  “秋蓉姐姐说的是,人家爹爹是当朝丞相,一句话,就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呢!况且,有个聪明貌美的妹妹在这,姐姐能差到哪里去呢?你看才几天时间,王爷就对她另眼相看,我看哪,王爷迟早有一天,都要被她们姐妹二人包揽了。” 一身杏黄色衣裳的王思思抿唇一笑,含沙射影的冷讽道。


  “他爹爹是丞相又如何,我祖父可是开朝元老,难不成还怕她?”一身粉红色衣裳的方欣妍一脸轻蔑的冷哼道。


  “欣妍姐姐,人家怎么说也是王妃,地位比我们高了一截,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一身淡绿色衣裳的秦可柔弱弱的的插了句嘴,似乎是唯恐天下不乱。


  宋玉莹眸中带着明显的嫉妒,不服气地吼道:“王妃又如何?不过是个**,婚前就已经破了身子,有什么资格当王妃,王爷怎么没把她给休了!”


  一身桃红色衣裳的花绾绾,轻勾艳红的唇,妒嫉的说道:“就是,瞧她这双桃花眼。”
——

  38 奚落

  云沁雪紧紧颦眉,眸中迸射出一抹愠色,本想出言反驳,但看到对方盛气凌人的架势,想必是有不怕她的理由,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将心中这口气咽了下去。


  抬眸,眸光渐渐转冷,这些女人,难道,整天除了争风吃醋,就没有别的事可做吗?


  不过,她很是奇怪,如今她的腿,正常行走都困难,明明自己没有让她们妒嫉的资本,这府中,比她受宠的人,多了去了!


  其中一个,还是她亲妹妹云蝶依,怎么今天,她倒是成了众矢之的了。


  看着眼前这些满脸的嫉妒,面目可憎的女子,云沁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无奈,但现下,也只有忍一时风平浪静。


  她可不想,为了那个残酷无情的男人,而和这群不可理喻的泼妇结仇。


  她很清楚,女人妒忌心理,有多恐怖可怕!

  云沁雪微微垂眸,面无表情的淡淡道:“各位姐妹,你们怎么突然会这样想,我的情况,你们也都清楚,如今手也断了,腿也残了,王爷怎么可能看上我?”


  “那倒也是……”方欣妍一脸得意,轻蔑的笑了起来。


  “欣妍妹妹,这你就想错了,你不知道,王爷为了王妃,还打算亲自去请天下第一神医给她治腿,这样的福分,我们姐妹几个,八辈子也等不到啊!”李秋蓉冷冷一笑,眸中迸射出一道妒恨的光芒。


  “是啊,要是哪天我也腿脚不便,只怕早就流落街头了,哪还能在这高床软忱,身边一堆嬷嬷丫鬟伺候着?”王思思轻勾嘴角角,淡淡一笑,言语间多了一分嫉羡。


  “都住口!”宋玉莹冷喝道,鲜红的唇紧抿,她们用言语相激了这么久,她依旧是面不改色,云淡风轻的审视着她们,这个女人,并非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王妃明明犯了七出之罪,你现在有何资格,位居于正妃之位上?”宋玉莹不甘的问道。


  “妹妹是质疑王爷的决策吗?”云沁雪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我没有……”


  “妹妹问我,有什么资格当这个王妃,我回答不了,不过,这王妃之位,的确是王爷允诺的,至于为何王爷没休掉我,君心难测,我也回答不了,你们要是有什么想不通的,大可以直接去问王爷!”云沁雪抬眸,眸光潋滟,淡漠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坚韧的锋芒。


  “你们在吵什么?”一道冷洌之极的低沉嗓音,突然从她们背后传来。
——

  39 演戏

  房中顿时静了下来,众人下意识地转身,看到一脸阴沉不悦的东陵弈桀,脸上不禁露出惊恐和慌乱的神色。


  下一刻,纷纷收起刚才刁蛮跋扈的狰狞模样,露出柔媚的笑容,端庄的俯身道:“妾身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


  云沁雪坐躺在床上,行动不便,只得微微垂首,轻声道:“妾身见过王爷。”


  东陵弈桀深邃清洌的眸子闪了闪,嘴角勾起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冷笑,看来,他这座王府里,会演戏的女人还真不少,淡淡一个颔首:“都起来吧!”


  说罢,便步履沉稳地向床边走去。


  东陵弈桀坐到床边,伸出手,将散乱的发丝,帮她轻柔地抚于耳后,深凝几许,眸中带着丝丝柔意蜜意,低沉醇厚的嗓音中,带着魅惑的磁性,柔声道:“雪儿,今天感觉如何,伤口还疼么?”


  云沁雪浑身一怔,双眸瞪大,惊愕的说不出话来,他这样残暴无情的男人,居然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

  那柔情如水的声音,没有让她感到半分暖意,反而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脊背蓦地生出一股寒气。


  见她发愣,东陵弈桀狭长的黑眸微眯,眸中的笑意渐渐加深,然而,眸底却有股冷洌的寒意透了出来,“怎么了,雪儿,不舒服吗?”


  云沁雪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面容渐渐恢复平静,缓声道:“没、没事,妾身已经好多了,多谢王爷挂念!”


  东陵弈桀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轻勾唇角,邪魅一笑,那笑却不达眼底,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就好!”


  云沁雪不安的想挣开手,眼角的余光,扫到还站在屋内的众名女子身上,眸中闪过一丝惊惧的光芒。


  她不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竟有这样阴险的心思,在她们面前,这样柔情相待,并不是所谓的恩宠,而是令人穿肠的毒药。


  众名侍妾的妒嫉之火,已经被他完全点燃。


  从今天开始,她将卷入这争宠的斗争中,无法抽身了!

  东陵弈桀抬眸,眸子迸射出噬人的利芒,冷冷喝道:“你们还在忤在这里做什么?”


  宋玉莹紧咬着唇,隐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妾身不明白,王妃在嫁入王府时,就已经不是清白之身,王爷平白受了这等侮辱,事关您的尊严,王爷怎么能轻易饶恕?”
——

  40 无情

  东陵弈桀眉心微蹙,深邃幽暗的黑眸凌厉如刃,冷洌阴鸷的目光地直射向她,冰冷的话语,像是深冬的刺骨寒气,肆虐着她的耳膜,“本王的事,岂容你来过问?”


  宋玉莹害怕的哆嗦起来,嗓音抖颤,“妾、妾身不敢!”


  东陵弈桀眸子微垂,指腹轻轻摩擦着拇指上玉扳指,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沉声问道:“你,入府多久了?”


  宋玉莹蓦地抬起头,接触到他冷冰的视线,心头不禁一惊,硬着头皮回道:“回王爷,已经有一年了!”


  东陵弈桀脸上没有一丝起伏,淡淡道:“既然进府这么久了,那府中大小规距,都应该十分清楚!那本王问你,侮辱王妃,以下犯上者,该定什么罪?”


  宋玉莹脸色一僵,惊恐的跪了下来,想到大祸即将临头,身子不禁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不断的磕头求饶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东陵弈桀的神色冷然,浑身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高深莫测,薄唇紧抿成一线,下颔倨傲的扬起,冷声道:“什么罪?照实说!”


  宋玉莹的身子抖如筛糠,嘴唇轻颤,咬牙道:“死罪!”


  东陵弈桀倏地站了起来,走到她跟前蹲下身,狠狠地钳住她的下颌,冷魅一笑,说出的话,比冰锥还寒上万分,“好,即是死罪,本王也不再留你!”


  话落之间,一声清脆的裂响,宋玉莹的下颔骨,已经硬生生的被他捏碎了。


  宋玉莹发生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瘫坐在地上,痛得身子都抽搐起来。


  她一手捧着下颔,一手揪着东陵弈桀的袍摆,口齿不清的哀求道:“王爷饶命,求你看在妾身伺候您这么久的的份上,饶了妾身,妾身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后怕的缩了缩颈,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王爷的残忍,并非没有领教过,但每一次,都能让她们感受到更为恐惧的感觉。


  云沁雪黛眉轻颦,眸中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扬声劝阻道:“王爷,得饶人处且饶人!”


  她并非纯善好欺之辈,但也不是赶尽杀绝之徒,宋玉莹是什么人,她心理清楚,她们逞口舌之力,不过是虚张声势。


  况且,此番过来寻衅,只不过是被人利用了。


  真正可怕的女人,沉府极深,表面与你交好,却趁你不备,背后捅你一刀。
——

  41 招妒

  东陵弈桀蓦然起身,桀骜不逊的眉峰泛起冰霜,对云沁雪的求情置若罔闻,厌恶的踢开了宋玉莹,眸中凶残狠戾之色尽显,“来人,拖出去!”


  话音一落,门外冲进两位侍卫,将疯狂嘶叫的宋玉莹强硬拖了出去。


  东陵弈桀锐利的黑眸向众人扫了一眼,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温度,“此事不许再提,违者,格杀勿论!听清楚了?”


  众女的身子抖如秋风落叶,赶紧回道:“听清楚了,王爷。”


  东陵弈桀狭长的眸中浮现冷洌的寒光,冷声喝道:“都给本王滚出去!”


  话音一落,众女大惊失声,纷纷仓皇失措的冲了出去。


  顷刻间,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云沁雪深吸一口气,心渐渐沉寂下来,今天这件事传出去后,不知在府中,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他所谓的‘宠爱’,已经把她推到风尖浪口上。


  玉莹被当成一个以儆效尤的例子,虽是让她在王府的地位,急剧飞升,可是,伴随而来的,是更多是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女人之间的战争,大多是围绕男人,但是,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多傻女人,不会去恨丈夫的薄情寡意,而是去妒恨那些抢了他丈夫的女人。


  这里的女人,她们不会记恨东陵弈桀的残忍无情,只会恨她,恨她夺走原本属于她们的宠爱,而女人因为嫉恨,而渐渐扭曲的心,才是最可怕的事物。


  东陵弈桀蓦然转身,缓步走到床边,俯身望着她,似笑非笑的眸中掠过一道寒芒,勾唇道:“没话对本王说?”


  云沁雪冷冷的回视东陵弈桀,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淡淡道:“王爷想听妾身说什么呢?”


  东陵弈桀浓眉紧蹙,面色阴冷骇人,单手钳起她的下颔,寒声喝道:“云沁雪,不要跟本王装糊涂!”


  云沁雪被迫仰起头,眸中有璀璨的光点闪动,冷冷一笑,“王爷的目的,早已达到,不出几日,就能看到成效,这一切,都在王爷的掌控之中,我和她们,只不过,是王爷闲时无聊的有趣玩具,不是吗?”


  东陵弈桀薄唇紧抿,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战栗的寒气,冷讽道:“你也太瞧得起自己,哼,你连当玩具的资格都没有!”


  云沁雪淡漠的眼眸直视,沉声问道:“王爷若是因为妾身,非清白之身而产生厌恶,妾身倒是理解,可是,王爷为什么如此憎恨妾身?似乎恨不得将妾身挫骨扬灰……”


  东陵弈桀冷冷一笑,松开了手下的钳制,“你比云蝶依那女人聪明多了!但是,这个问题,本王不想回答。”


  言罢,蓦地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

  42 算计

  蝶栖苑,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龙涎香的味道。


  云蝶依神情慵懒的躺在软榻上,朱唇轻启,吹了吹涂着艳红蔻丹的指甲,嘴角勾起一抹阴侧侧的冷笑。


  这时,一名婢女打扮的女子,急步走了进来,在她耳畔俯耳低语几句,紧接着,垂着头,躬身退到一旁,神情淡漠沉稳。


  云蝶依黛眉紧拧,阴冷的目光,直射向眼前的婢女身上,冷声问道:“全都被王爷轰出来了?”


  梨香的面上波澜不惊,低头回道:“是,主子!”


  云蝶依眸子眯紧,纤长浓密的睫毛,因愤怒而轻颤起来,嘴角扯起一抹扭曲的弧度,怒喝道:“究竟怎么回事?”


  梨香面色一怔,垂下眸子,淡淡道:“各房主子都在传,说王爷真的对王妃上心了,事因是莹主子在王爷面前提了王妃的丑事,王爷一怒之下,不旦把莹主子的下巴都捏碎了,而后,还命人将她拖去了赏罚院,拔舌挖眼,扔进了蛇窖……”


  云蝶依怨毒的目光变得狰狞,咬牙切齿的骂道:“可恶的小贱人!”


  话落之间,便伸手抓起矮几上的茶杯,怒不可遏地砸了出去,迸裂的碎片,从梨香的耳畔刮过,一滴小小的血珠,从中渗了出来。


  梨香眉头微蹙,赶紧跪了下来,柔声劝慰道:“主子息怒!也许事情,并非她们想的那样,王爷先前还那么厌恶王妃,怎么会一下子对她上了心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闻言,云蝶依渐渐冷静下来,蕴了蕴神,眸中闪过一道精锐的厉芒,暗暗揣测道:“你的意思是……王爷只是在做戏给我们看?”


  梨香面色素冷,冷静分析道:“极有可能!王爷这出杀一儆百,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激起各房主子的妒嫉之心,况且,王爷反常的行为,正是一时兴起,变相在告诉我们,他不会宠王妃太久……”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到底,也只是拿这群无聊的女人逗乐罢了!


  云蝶依双拳紧攥,银牙暗咬朱唇,眸底的郁***不散,迸出怨毒的光彩,狠狠地道:“梨香,快帮我想想办法,她一日不除,我便寝食不安!”


  梨香的眸中闪过一道寒芒,转瞬即逝,沉声说道:“主子在府中的处境,不比王妃好多少,凡事都要低调为之!想拔掉这眼中钉,主子何需亲自动手,只要您把消息,透露给有心人知道,自然会有人替您操刀!”


  云蝶依轻轻捂唇,微眯的眸中掠过一道精光,而后,勾唇一笑,“你说得没错!梨香,陪我去一趟挽月阁。”


  梨香点头颔首,俯身道:“是,主子。”
——

  43 起因

  这日,晚膳时分,东陵弈桀突然驾临蝶栖苑,打算与云蝶依共进晚膳。


  云蝶依喜不自禁的张罗起来,很快,十二道精美的菜肴摆满了白玉桌,八荤四素,热气腾腾,满室生香,每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添上醇厚香浓的美酒,让人看得垂涎欲滴,食欲大增。


  云蝶依笑得甜蜜灿烂,用象牙筷夹起一块鱼肉,细心的剔除鱼刺,巧笑嫣盼的递到东陵弈桀的嘴边,柔声说道:“王爷,尝尝这块龙舟鳜鱼……”


  东陵弈桀眸子微眯,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抬手,指腹轻轻摩擦她红润的朱唇,凑近她的耳畔,启唇低道:“蝶儿若是用这个喂本王,本王会更喜欢!”


  云蝶依的脸颊染上醉人的绯红,深凝他的美眸,长睫轻颤,娇羞一笑道:“王爷,别闹了,菜都凉了,张嘴!”


  东陵弈桀听话的张开嘴,她笑着将鱼肉送进了他的嘴里,他优雅的咀嚼,支着下颔,端详她的神态,眸波好似带着一圈圈涟漪散开。


  门外,突然响起王嬷嬷禀报的声音,“王爷,老奴有急事禀报!”


  闻声,东陵弈桀眉心蹙紧,黑眸闪过一丝不悦,冷冷回道:“有什么事,膳后再议!”


  王嬷嬷接着急声说道:“王爷,事关重大,此事需由您亲自定夺!”


  云蝶依轻轻地放下筷子,柔软的小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柔声安抚道:“王爷,听王嬷嬷的语气,不像是小事,不防听听!”


  东陵弈桀看了云蝶依一眼,挥挥手,命婢女将王嬷嬷领进来,很快,王嬷嬷走了进来,恭敬的跪在地上,他持起白玉酒杯,浅酌一口,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事?”


  王嬷嬷浑身一颤,脸上布满不安,沉声说道:“王爷,挽月阁的汀月主子小产了!”


  东陵弈桀面容陡然变得阴冷,黑眸微眯,冷洌的目光一沉,“小产?”


  云蝶依双眸瞠大,轻捂起嘴,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东陵弈桀尖锐的目光直刺向王嬷嬷,冷声质问:“王嬷嬷,你主管内务,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王嬷嬷惊慌的匍匐在地,不敢去承接东陵弈桀盛怒的目光,战战兢兢的说道:“王爷交代的事,老奴不敢怠慢,但凡侍过寝的妾室,老奴都亲自送去汤药,亲眼看到她们喝下,出了这样的事,老奴自知难辞其咎!可是,汀月主子却在房中哭闹得不停,吵着要见王爷……”
——

  44 前奏

  东陵弈桀黑眸一眯,犀利的寒芒在眸中闪动,嗓音里带着一丝愠怒,“她若是再继续无理取闹,就直接送去赏罚院处治,无需再来禀报!”


  王嬷嬷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汀月主子吵闹的原因,是因为她在房中,发现了巫咒人偶……”


  东陵弈桀的声音陡然森冷,仿佛连周遭的空气,也变得冷洌起来,“真有此事?”


  王嬷嬷身形一抖,仓惶失措的说道:“老奴不敢欺瞒王爷。”


  云蝶依黛眉紧颦,揪住东陵弈桀的衣袖,急声道:“王爷,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彻底查清!”


  东陵弈桀紧皱剑眉,怒喝道:“混帐!”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锐利的眸微眯,竟然敢在他眼皮底下生事,简直活得不耐烦了,怒甩衣摆,随即喊道:“莫离,随我去挽月阁。”


  莫离闻声,迅速闪了进来,云蝶依见状,赶紧道:“王爷,请让妾身陪你一同前去。”


  东陵弈桀眸子扫视她一眼,起身而行,淡淡道:“跟上。”


  云蝶依心中暗喜,巫咒向来是皇家的大忌,此番府中出现这样的事,东陵弈桀绝不可能姑息,想到这,纯真的眸中浮现一抹阴毒之色。


  挽月阁的厢房内,汀月虚弱的躲在床榻上,原本狰狞扭曲的面容,当看到千盼万盼的身影,立刻化着哭得梨花带雨,几度哽咽的唤道:“王爷……”


  东陵弈桀面上波澜不惊,缓步上前,低声问道:“汀儿,身子怎么样了?”


  语语虽然柔和,但冷漠的眼中,却没有一丝真正的安切之意。


  云蝶依樱唇轻抿,眸中闪过一道妒嫉之色,眉心微颦,一幅深表同情的模样,劝慰道:“妹妹,你现在养好身子要紧,别太伤心了!”


  汀月泪如雨下,咬着红唇,对云蝶依的示好,视而不见,仰头,凄然的抽泣道:“王爷,你要为妾身做主啊!”


  东陵弈桀面色阴沉下来,冷声道:“这件事,本王绝不姑息,一定会彻查清楚。”


  汀月点头,红肿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恨之色,转头,对着婢女说道:“春儿,把东西拿来!”


  春儿哆哆嗦嗦的将东西呈了上来,那是一个用桐木制成的小偶人,人偶上刻着字,肚子上插满了银针,样子极是恐怖!——

  45 嫌疑

  汀月多少有些后怕,嘤嘤地哭泣起来,借机依偎进东陵弈桀的怀中,怒瞪了春儿一眼,咬唇恨恨道:“春儿,还有那块布也拿过来!”


  春儿浑身一颤,俯身道:“是,主子。”


  说完,赶紧进屋,拿出一块上等的绸布,递到了东陵弈桀跟前。


  汀月满脸悲愤与痛恨,目露凶光,咬牙切齿的说道:“王爷,这就是用来包人偶的布,凶手就是王妃,一定是她!”


  东陵弈桀薄唇轻勾,眸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不落痕迹的推开她的依偎,沉声问道:“哦,汀月何此一说?”


  汀月眸中迸射出怨毒之色,冷冷道:“王爷,你忘了吗,这个布料是上等的云丝锦,我知道,王爷当初拿到一匹云丝锦,和一匹天蚕绸,分别送给王妃和侧妃,敢问府中除了王妃之外,谁还会有云丝锦?”


  东陵弈桀深邃幽暗的眸子微眯,不自觉的笑了笑,冷声道:“你认为凶手,会这么愚蠢,把这么不利的证据留下,等着你来指控?”


  汀月美目瞠大,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泪水欲滴的说道:“王爷,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聪明,使毒计害人,能做到万无一失,不留一点蛛丝马迹!”


  东陵弈桀起身而立,望着她的眸子冷洌万分,寒声问道:“哦,那她有何理由要害你,要知道,你怀有身孕之事,连本王都瞒得密不透风,她又是从何知晓?”


  汀月后怕的缩了缩颈,心有余悸的揪着衣襟,诺诺道:“王爷,妾身只是……”


  云蝶依心中一急,双拳紧攥,柔声道:“王爷,妾身也相信姐姐,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现在凶手唯一留下的线索,直指向姐姐,为了洗刷她的嫌疑,王爷也该去姐姐的住处,查明一下情况!”


  东陵弈桀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薄怒,冷冷的瞅向一直垂眸的云蝶依,“那蝶儿的意思是?”


  云蝶依镇定一下情绪,目光澄澈的回视他,缓声说道:“出现这种事,一种可能是,凶手知道汀月妹妹怀有身孕,妒恨之下做出这样的事,另一种可能,就是凶手不光是针对汀月妹妹,只是恰巧应验,也许,还有更多的目标,被巫咒人偶咒害,妾身猜测,凶手应该是府中之人,此番说来,府中任何一名姬妾都有嫌疑,包括妾身在内。”


  汀月垂下眼睫,柔媚的眸子闪动一丝笑意,缓缓抬眸,望向东陵弈桀,柔弱道:“王爷,妾身也觉得蝶依姐姐说得有道理!不如,王爷先派人去王妃的住处搜查一下,如果王妃是清白的,王爷可再行调查此事……”


  东陵弈桀眸子一眯,冷冷拂袖,勾唇冷哼道:“话到了这个份上,本王再不允,岂不是有徇私护短之嫌,来人!”
——

  46 铁证

  夜幕降临,静谧的卧房中,烛火冉冉,香炉里飘散着袅袅青烟。


  云沁雪坐躺在床榻上,眼帘低垂,神情恬淡,正专心致志的正绣着一块锦帕。


  忽地,指尖一疼,一滴鲜红的血珠,从指尖上沁了出来,她黛眉微颦,将食指含着嘴中,浓重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心中不禁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时,院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噪杂的吵闹声,透过窗纸,可隐隐看到点点跳跃的火光,嘭地一声巨响,房门似乎被人粗暴的踢开。


  云沁雪猛地一惊,连忙整理好衣裳,低声唤道:“冬儿,你在吗?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有几名拿着火把的侍卫,冲进了卧房内,陡然出现的刺眼火光,让云沁雪的眼眸紧眯,赶紧用手挡在额前,以此适应四周刺眼的光线。


  当看到伫立在幔帐后,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时,她的身子不禁一颤,手中的绣品不自觉的落下,她眨了眨眼,很快恢复正色,樱唇轻启,冷声道:“不知王爷深夜带侍卫到访,所为何事?”


  两名侍卫看到躺在榻上的云沁雪,赶紧低下头,迟疑道:“王爷,王妃她……”


  东陵弈桀撩开幔帐,缓步上前,冷漠无温的眸子,对上她淡定的清眸,随后,抽回视线,漠然示意,冰冷寒洌的声音响起,“来人,扶王妃起来!”


  随后,两名身强力壮的嬷嬷走了进来,一左一右将云沁雪从床上粗鲁的架了起来,迅速带到了外室,随便找了张凳子坐下。


  正厅里,只见几十个黑衣劲装的护卫四处翻箱倒柜。


  厅里的装饰物,已被翻得杂乱无章,盆盆罐罐,桌椅板凳横倒在地上,香炉也滚倒在地上,香灰洒了一地,花瓶瓷器掉在地上,乒乒乓乓响个不停,碎片四处迸裂开来。


  寝室内,各种衣物被扔得到处都是,连床榻上的幔帐,屋内装饰用的流苏幡布,也被扯得零零碎碎。


  更有侍卫竟然拿着锄头、铲子在院里院外堂而皇之地挖了起来。


  云沁雪看着满室的狼藉,不禁怒从心起,大声喝斥道:“住手!给我住手!”


  东陵弈桀眉头蹙紧,锐利的眼眸半眯,看到她脸上顾做坚强的冷硬,勾唇道:“不必理会,继续搜!”


  没多久,两名侍卫从寝室内飞奔而出,急声喊道:“王爷,搜到了!”


  东陵弈桀深邃的眸光一闪,冷声道:“呈上来。”


  侍卫手捧一个包袱,里面装了七八个人偶,背后分别刻着某个人的生辰八字。


  东陵弈桀面上波澜不惊,仿佛早已猜到结果会是如此,悠然地一个转身,锐利的目光直刺向云沁雪,拿出其中一个人偶,冷笑道:“王妃打算做何解释?”
——

  47 解释

  云沁雪抬眸,眼中没有一丝慌乱,镇定自若的说道:“解释?如果妾身说有人栽赃嫁祸,王爷信吗?”


  东陵弈桀冰冷的视线,落在云沁雪的脸上,端详着她清丽脱俗的脸庞,黑琉璃般的眼眸潋滟流光,清雅淡然的姿态,美得飘渺虚幻,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这样的一个女子,处事不惊,遇事冷静,如果,她不是……


  心里陡然升出一丝异样,他蹙眉甩去心中的脱控情绪,沉声道:“不过,从王妃房里搜出巫盅偶人是事实,王妃必须给个合理的解释,让本**服才是。”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娇弱的呵斥声,“大胆!”


  东陵弈桀脸色阴沉下来,眸中闪动着不悦之色,薄唇轻启,蹙眉喝道:“谁在外面喧闹?”


  守在门外的侍卫立刻答道:“回王爷,是云侧妃。”


  东陵弈桀俊美无铸的脸上,浮现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冷声叫道:“让她进来。”


  云蝶依甩袖破门而入,一袭粉纱罗裙,衬得身段越发窈窕曼妙,轻垂着眼帘,看向东陵弈桀时,睫羽随着眼波轻眨,娇柔无限,盈盈俯身道:“妾身见过王爷!”


  东陵弈桀眸子转动,步履轻缓的走了过去,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云蝶依的手揪着手帕,眸波投向云沁雪,又迅速抽了回来,柔声道:“王爷,请恕妾身多事,下咒的凶手一日不抓到,妾身亦无法安心!所以,妾身恳请王爷,也让妾身知晓调查的进展!”


  东陵弈桀的修眉微挑,深邃如寒潭的黑眸半眯,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倒是来得巧,刚从王妃房里搜出这些人偶。”


  云蝶依眼眶陡然浮现莹莹水光,双唇抖颤,不可置信的望着云沁雪,“什么?姐姐她……”


  东陵弈桀翻看手中的人偶一眼,冷冷一笑道:“如果没记错,这好像是蝶儿的生辰八字。”


  云蝶依的娇容惊变,一手紧揪着胸口,抬眸,愤恨阴冷的目光,直刺向云沁雪,厉声怒斥道:“云沁雪!我没想到,你的心肠,居然如此狠毒,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害!”


  云沁雪轻颦秀眉,漠然的看着云蝶依微微扭曲的脸,淡声道:“这不是我的东西!”


  云蝶依目光如炬,狠狠地瞪着云沁雪,寒声怒喝道:“那王爷手里拿里的人偶,你做何解释?我的生辰八字,你最清楚!”


  云沁雪对她的质问不予评置,转过头,沉声道:“王爷,你要妾身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妾身就说出几个理由来让王爷评定。


  其一,梨花苑地处偏僻,少有人迹,若是有人趁虚而入,将偶人放在房中轻而易举。


  其二,妾身听一位曾在宫中内侍的方嬷嬷说过,巫盅之术,又称厌胜之术,要知道被施盅之人的生辰八字,求邪僧妖道做法下咒,在人偶上刻上对方的生辰八字,扎针,七天之后,方可灵验。


  妾身受极刑后,昏迷了六天六夜,腿脚一直不便,如何弄来这些东西?况且,以下咒的时间推算,妾身还在昏迷中,妾身和府中众姐妹并无来往,从何知晓她们的生辰八字?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要破解这盅术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将这些人偶全都用火焚烧殆尽,这样一来,真正施咒的人,也会因此得到报应!妾身可以亲手将这些人偶扔进火中焚烧,以示清白。”
——

  48 困境

  东陵弈桀迷人的眸子眯紧,眼中闪过一道诧然之色,淡淡一笑,道:“说得很是精彩,不过,王妃要想洗脱嫌疑,光靠说的,恐嫌证据不行,你至少也得有个人证。”


  云蝶依含怒转身,泪眼朦胧的看着东陵弈桀,泣咽的说道:“王爷,姐姐反驳的理由根本说不通,她一个深闺女子,怎么会对巫蛊之术这么了解,不是她熟记于心,又怎会如此利落的,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来?”


  云沁雪冷冷一笑,这就是她的好妹妹,字字含针,欲将她置于死地不可,“妹妹的话,是不是太过绝对,好似已经认定我是凶手,我记得,方嬷嬷讲这件事的时候,你当时也在场,听得可比谁都认真呢?”


  云蝶依美目一瞪,眸中迸射出一抹愤恼之色,咬牙切齿道:“姐姐想说什么?”


  云沁雪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嘴角的嘲讽敛聚,淡漠一笑,道:“妹妹也该知道,我从小记忆力就很好,读过的书,听过的事,便能过目不忘,过耳成诵!妹妹单凭我知晓巫盅之术这点,就想来定我的罪吗?况且,我相信,府中知晓这盅术的大有人在。”


  云蝶依眸中有些慌乱,垂下长睫,佯装镇定道:“王爷也说了,单凭你一片之词,不可取信!你要洗脱嫌疑,得有人为你证明才行。”


  说完,便转身对东陵弈桀道:“王爷,贴身伺候姐姐的丫鬟冬儿,我想,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东陵弈桀眸光闪动,侧目看了云沁雪一眼,淡淡道:“也好,把那丫鬟带上来。”


  没多久,冬儿被两个壮汉擒了进来,她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此时的神色,跪下道:“奴婢见过王爷。”


  东陵弈桀漫不经心的挑眉,沉声问道:“你服侍王妃一段时间了,近日来,可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


  云蝶依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声音隐约含着威胁,“冬儿,王爷在此,你要是敢以谎言欺瞒他,你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


  冬儿始终垂着头,攥着衣摆的手哆嗦个不停,颤声道:“奴、奴婢不敢,要说可疑之事,奴婢记起一件,大概是几天前的晚上,奴婢早已就寝,半夜之时,隐约听到王妃房中有动静,奴婢疑惑之余,便起身查看,奴婢看到一个黑影,递给王妃一包东西,然后,飞快的从窗户闪了出去。”


  东陵弈桀淡淡一笑,眸中却看不到一丝笑意,“哦,你可看清那黑影是什么?”


  冬儿咽下一口唾沫,低声道:“是一个男子的身影。”
——

  49 诬陷

  云沁雪清眸一怔,平静的表相下,生出一股汹涌的波涛席卷她的心,“冬儿,你我相处的时间虽短,但我自问,从未苛薄过你,为何你要诬陷我?!”


  云蝶依眸中浮现一抹得意的笑,转瞬隐去,厉声道:“王爷,现在,真相再清楚不过!王妃不仅下巫盅害人,还和陌生男子深夜相会!这等丑事,如果传了出去……”


  东陵弈桀浑身散发出冷洌的寒气,面无表情的怒喝道:“住口!”


  云沁雪自知现在百口莫辨,可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她淡然随性,不争强好胜,但不表示,她会心甘情愿的蒙受这不白之冤!

  深吸一口气,她冷声道:“我没有做过,我没有巫盅害人,更没有私会男人!这些事,全都是冬儿撒谎!”


  云蝶依冷冷一笑,张牙舞爪的哼道:“她为什么要撒谎?无风不起浪,你没做过,人家怎会指证出来!”


  突然,嘭地一声巨响!东陵弈桀身旁的圆桌,被他的掌力所击中,顷刻间,便四分五裂的坍塌在地上,他冷鸷的抬起头,冷笑一声,道:“你们当本王不存在吗?”


  云蝶依心中猛地一震,那表情,那神色,王爷他……在妒嫉!


  云沁雪疑惑的垂下眸,他向来喜怒都是难辨真假,有时候生气,他会笑,有时候高兴,他会面无表情,但是,此刻,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怒气。


  东陵弈桀眉头紧蹙,冷声下令道:“来人,将王妃关进地牢,听候发落!”


  云蝶依美目一怔,不可置信的盯着东陵弈桀,扬声问道:“王爷,王妃心胸狭隘,咒害众位姐妹,还红杏出墙,这样**不堪的女人,怎么能这么轻易的饶恕?”


  东陵弈桀冷冷一笑,眸中酷寒凌厉的光芒,如冰锥般凌迟她的神经,“那云侧妃有何高见?”


  云蝶依双眸瞪大,心头一窒,浑身抖个不停,咬唇道:“妾身只希望王爷禀公办理……”


  东陵弈桀眸中浮现一层冰寒,薄唇轻勾,嘴角的淡笑,既冷魅又阴森,冷声道:“本王喜欢聪明的女人,但是,自作聪明的女人,只会让本王心生厌恶。”


  云蝶依死死的咬着唇,眼眶中的泪水打转,隐隐欲坠,双拳紧攥,妒恨的目光,直瞪向坐在椅子上的云沁雪,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断。


  云沁雪看着两人之间的波涛暗汹,收到云蝶依投来的怨恨眼光,心中不禁冷笑起来,忽然想一句话,正是衬景:天作贱,犹可违;自作贱,不可活!

  东陵弈桀看着守在云沁雪身边的两位侍卫,冷冷喝道:“还不动手!”


  云沁雪恢复了平静,事已至此,她说再多,也会被称为狡辩之词,叹了口气,真的无力回天了吗?临行前,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东陵弈桀一眼,便被侍卫拖去了地牢。
——

  50 地牢

  地牢里,阴暗潮湿冰冷,顺着台阶,一步步往下拖。


  两旁的牢房里,关押着形若恶鬼一般恐怖的犯人,**哀嚎不绝于耳,只让人感觉像是入了阴司地狱。


  在一片哗哗啦啦的铁链碰撞声中,云沁雪被两名待卫粗鲁的扔进了牢房。


  她整个人直面贴地,重重地跌扑在脏乱不堪的地面上,又是一阵铁链的响声,牢门被人关上。


  云沁雪颦着眉,木板磕碰到地面,震得手臂一阵钻心刺骨的痛,翻手举起,看着另一只手的掌心,被这凹凸不平的地面搓破了皮,生生的发疼,腿上隐隐传来针扎似的痛楚,让她难以忍受的逸出压抑的**。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到处充斥着发霉的气息,以及臭不可闻的气味。


  隐约有老鼠爬行过的噔喻声响,伴随着犯人的惨叫**声……


  因为潮湿,四面的墙壁上,好似长满了一片片的苔藓类的植物,似一个个怪兽,在狰狞地张牙舞爪。


  夜寒潮重,牢里连一床烂被子也没有,只有一些黑漆漆稻草,脏乱不堪,随意地铺散在地上。


  她艰难的爬到一个墙落,隔壁的牢房,顿时传来一股难闻的气味,像是身体腐烂的臭味。


  云沁雪都不敢去看,仓惶失措的向后挪去,她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晚上由于味口不好,米粒未进,现在胃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翻腾。


  似乎是恶心了极致,胸口传来一阵火燎般的抽痛。


  她不禁伏在墙角边,捂着胸口干呕起来,脑子里轰隆隆的响鸣,像是被什么碾过一样痛。


  吐了半天,吐出的都是酸水,吐到最后,连胆汁都吐出了。


  云沁雪的眼眸,因为呕吐,变得潮红一片,狂吐过后的身体,更是变得很虚软不堪,使不上一点力气,头昏目眩的感觉猛地袭来。


  虚瘫的身子沁了一层薄汗,这时,似有一阵阴冷吹来,脊背生出一股让人寒战的凉意。


  她将身子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思绪放空,努力让自己忘却此刻的恐惧。


  没关系的,我一定能挺过来,我不会屈服于他们!她这样的告诉自己。


  静谧的书房内,弥漫着淡雅幽然的檀香味。


  东陵弈桀一身玄色宽锦袍,端坐在紫檀木椅上,俊目低垂,修长好看的手指,翻阅着手里的卷宗,神情专注认真,看到某一处时,眉心不由微微蹙起。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主子,属下有事求见。”


  东陵弈桀黑眸微眯,放下手中的卷宗,冷睨门口一眼,淡淡道:“进来!”


  暗卫无影训练有素的走了进来,单膝跪在案桌前,微微低首,拱手道:“主子交代属下彻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一切都如主子所料!”


  东陵弈桀抬起头,冷洌阴鸷的眸中闪过一丝懊色,薄唇抿成,脑中思绪百转千回,昨夜,那般失态,竟是脑中一闪而过,她与陌生男子缠绵的一幕,即便是猜想,也让他失了平日的冷静。


  这样反常的情绪,让他的面容越发黑沉冷凝,双拳不由紧攥,犹自压下这股情潮,淡淡道:“人呢?”


  无影面无表情的恭敬道:“暂押赏罚院,等主子亲自审问。”


  东陵弈桀面色一冷,骤然起身,大步流星赶往赏罚院,无影见状,面不表情的尾随其后。
——

  51 劫持

  云沁雪缩靠在墙角,脑子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她蓦然睁开眼眸,挣脱了噩梦的束缚,惊出一身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裙,黏贴在她冰凉的肌肤上。


  她的胸口,因剧烈的喘息而起伏不停,刚才的噩梦,还让她心有余悸。


  她梦中自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拼命逃窜,可是,无论她怎么跑,就走不出这片黑暗,心被恐惧所占据,喘不过气来,她想求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云沁雪眉心紧颦,面如尘霜,忍痛咬唇,手攀扶着墙壁,勉强坐起,额际满头大汗,抬手擦掉汗水,她感觉浑身发烫,好像有些发烧了。


  突然,有人捉住了她的手,云沁雪惊恐的睁大眼眸,失声惊叫道:“是谁?快放开……”


  话音未落,对方便点了她的穴道,她顿时动弹不得,也叫不出声来。


  伴着清冷的月色,披着一身黑色斗篷的女子,从暗处,缓步走了出来。


  女子在马车前停驻,缓缓放下斗篷的帽檐,露出她美艳的真颜。


  云沁雪被人捉到了这里,困坐在地上,面上波澜不惊,目光警惕地看着走来的女子。


  云蝶依走到她的面前,缓缓蹲下身来,她看着云沁雪满脸防备,娇美的脸上带着嘲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讥笑,“姐姐,何必如此紧张呢?妹妹又不会吃了你!”


  云沁雪的面容恢复平静,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云蝶依嘴唇含着一抹冷笑,挥手示意,命人将她的穴道解开。


  因为发烧,喉头变得十分干渴,云沁雪忍不住发出一阵咳嗽,抬头望向她,冷冷道:“妹妹深夜带我出来,不是话家常这么简单吧!”


  云蝶依阴毒的眸光一闪,冷笑一声,道:“像姐姐这么聪明的人,不是早已经猜到了?”


  云沁雪眸光敛紧,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妒嫉与怨恨,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你处心积虑的想置我于死地,到底有没有顾念一丝姐妹之情!”


  云蝶依冷哼一声,眼眸微眯,讥笑道:“喊你一身姐姐,还真把自己当成金枝玉叶了?你搞清楚,爹爹从来没有认同过你,你不过是他人生中,一个最想抹去的污点!卑贱奴婢所生的女儿,充其量是为了笼络权势的棋子罢了,少自视甚高!”


  云沁雪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冷冷一笑,道:“那又如何?妹妹的利用价值,又比我高得了多少?”
——

  52 争执

  她答应娘亲恪尽孝道,但不代表会任父亲摆布。


  云蝶依美目瞪大,面容变得狰狞起来,粗俗的叫道:“从小到大,你总是一幅清高的样子,自以为了不起,呸!下三烂的贱货,和你娘一个德性,老**生出个小**!”


  云沁雪眉头紧颦,目光变得冷凝起来,寒声怒喝道:“住口,不许污辱我娘!云蝶依,你现在的嘴脸,比市井的泼妇,又好得了多少?”


  云蝶依凤目怒瞪,劈头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贱人!”


  猝不及防的,云沁雪承受了这重重的一耳光,虚弱的身体摔倒,头不小心撞到一块碎石上。


  云沁雪咬着下唇,发出一声闷哼,额侧传来一阵灼痛,额际缓缓流下腥红的鲜血,渐渐沁湿半边脸颊。


  云蝶依恶狠狠地瞪着她,嘴里逸出一记阴侧侧的冷笑,“姐姐,滋味如何?反正是贱命一条,早就被人打习惯了,是吧,姐姐!”


  云沁雪眼前一阵模糊,强自撑起身体,冷声道:“你怎么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云蝶依犹自转身,冷笑起来,“心狠手辣有什么不好?你可知道,皇宫之中,那个位高权重,全天下高贵的女人,亦是满手血腥,才能坐上那个位子!”


  云沁雪一阵重咳,艰难道:“不要白日做梦了,东陵弈桀恨我们云家,我死了,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宫中历练过的女子,其心计深府之深,和王府中的女人,岂是一个档次?

  云蝶依转过头来,凑近她身边,妒嫉的目光迸射,阴森道:“你少挑拨离间,王爷这么宠爱我,又怎么舍得伤害我?但是,王爷却三番两次对你手下留情,直觉告诉我,若留着你,后患无穷!”


  云沁雪眉心紧蹙,低声道:“你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他只是在利用你!他对我好,只是想引起你的妒嫉,让我们姐妹俩自相残杀。”


  闻言,云蝶依勃然大怒,“你胡说!王爷经常在不轻易间,用深情的目光看着我,那绝对不是假装的!”


  说罢,蓦地伸出手,掐住云沁雪的脖子,尖锐的指甲,在水嫩的肌肤上刮过,使力挖掉几块血皮。


  云沁雪面色惨白,她难受的张着嘴,痛苦**起来,单手揪住她,用力抓掐她的手臂。
——

  53 报应

  云蝶依吃痛一声,赶紧缩回手,恼怒起身,双眸充血,怒不可遏地一脚踩在云沁雪腿上,听到她的惨叫声,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畅快感。


  眼里厉光闪烁,狰狞的表情,将她娇美的脸渐渐扭曲。


  她看不惯她,凡是她的东西,她都要抢过来,什么时候,轮到她来抢她的东西?

  想到这,脚下的力道越发加重,在她的受伤的腿上使劲的扭转,施压!


  若是亲手杀了她,后续的事情,会变得很麻烦,不过,不趁现在狠狠的凌虐她,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云沁雪紧咬牙关,忍住痛苦,哑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


  云蝶依眸光转动,不屑道:“我不怕报应!”


  说完,她拿出手帕擦擦手,顾作轻松的说道:“我打算派人送姐姐出京城,姐姐这一走,就不要再回来了!不然,那个叫初蕊的丫头,只有死路一条!”


  云沁雪舔了舔嘴角的血水,哑声道:“你……”


  她不能走,如果就这样走了,那她咒害别人,红杏出墙的罪名就会落实,一身背负这个污名,与死有什么分别?送她出京城,以云蝶依的斩草除根的性格,她的性命,一定保不住。


  可是,现在的情况,好像由不得她选了!


  自己若是死在府中,凶手的锁定就是府中之人,追查出真凶,也比较容易。


  但是,若是死在野外,那凶手的锁定范畴就大了数倍,还有一个最方便利落的办法,意外死亡,即便是东陵弈桀追查起来,她到时,也能想到万全之策,给自己脱罪。


  云蝶依什么样的头脑,她心里十分清楚,她不争,不表示不了解情况。


  云蝶依会偶尔耍耍小聪明,但是,她太过锋芒毕露,不擅隐藏自己的真面目,情绪轻易外张,常常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曝露出自己的本性。


  以她智力,还想不出这样周全的计划,她的身边,一定有个心思缜密的人,在辅佐帮助她。


  云蝶依会对她动了杀机,在意料之中,于情理之外,虽不是一母所生,但她们好歹是有血亲之缘的姐妹。


  以前,她除了刁蛮跋扈,娇纵任性之外,还没有这么恶毒的心思!

  到底为了什么,让她变得如此阴险狠毒?
——

  54 离开

  难道,仅仅是因为恨她夺走属于她的王妃之位?


  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权势地位?

  就算她开口把王妃之位给她,她肯定会恼羞成怒的说她假惺惺,何况,这让字,岂是由她说了算?


  她们一同入府,不求互帮互助,但也不该落井下石,使计陷害,同为云氏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为何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她却看不到?

  她一直在猜想,东陵弈桀并未愚笨之人,说不定,他早就已经猜到,自己是被云蝶依陷害。


  而他选择冷眼旁观,是想抓住云蝶依的把柄,安个合理的罪名,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不,准确的说,他在等一个时机,铲除她们云氏一族。


  这也是他高明之处,才短短数天,就离间了她和云蝶依,让她们斗个你死我活!


  而活的选择权,却是握在他的手中,为了除掉她们,他还真是不牺余力!


  云蝶依勾起嘴角,冷冷一笑,道:“不想走也得走!”


  最后,云沁雪紧抿着唇,眸子越发冷凝,沉声告诫道:“云蝶依,不要以为,你做的事都万无一失!说不定,你此举,早已经入了人家的套!”


  有话俗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云蝶依面容微僵,随即,嘴唇浮现一抹嘲讽的笑,“这点,不劳姐姐担心!我好心放姐姐一条生路,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沁雪眸子眯紧,沉声道:“云蝶依,善恶到头终有报,你牢牢记住!”


  云蝶依转眸,看向身旁的几名男子,冷声喝道:“还不快走!”


  话音一落,云沁雪就被两名大汉粗暴的拖上了马车,车夫赶紧挥鞭,马车朝着小道急驰而去。


  云蝶依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嘴角浮现一抹不屑的笑,敢跟她斗,下场只有死!


  伸手将斗蓬帽檐重新盖上,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侍她走后,一道颀长的高大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注视着马车的方向,迅速转身离开。


  书房内,无影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低声拱手道:“王爷,探子来报。”


  东陵弈桀抬起头,随后,无影快步上前,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东陵弈桀眸子微眯,高深莫测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情绪浮动,垂下眸,缓声道:“派流云和随风跟上去!”


  无影垂下头,赶紧道:“是,属下遵命!”


  言毕,正打算躬身退下,东陵弈桀薄唇轻启,不假思索的唤住了他,脱口而出:“交代下去,务必保护王妃的安全。”


  刚一说完,眉心不由纠结,懊恼的情绪也随之而生,他到底在说什么?

  无影微微一怔,很快恢复了如常,恭敬道:“属下明白!”
——

  55 惊险

  一辆马车快速的行驶在林间小道上。


  突然,嗖嗖嗖!无数的箭羽向马车射来,车后方已被射成一个蜂窝。


  几只利箭射在了车帘木栏上,另有一只利箭,险些从赶车的男子身上擦过,惊出他一身冷汗,顿时凶目瞠大,怒吼道:“怎么回事?”


  一名男子起身向后一探,神情大变,惊恐的大声叫道:“大哥,被山贼盯上了!”


  话落间,只听到身后有数不清的马蹄声响,却没有山贼杀人越货时的呼喝之声。


  紧紧尾随其后的流云和随风,见此情景,急驰而上。


  流云临空一跃,冷厉的光芒在眸中涌动,冷声道:“捉住几个活口,不能让他们咬毒自尽。”


  随风长剑一挥,沉声道:“我知道,流云,你先去保护王妃!”


  云沁雪强自撑起身子,攀着车窗,清眸微眯,看向后面追来的山贼,行动训练有素,身手不凡,闭了闭眸,冷静分析道:“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山贼,如果没猜错,他们应该是杀手!而目标,正是我们!”


  赶车的男子眼中喷火,愤怒的暴出一句粗口,“他娘的!被那个贱货给骗了,她想杀人灭口!”


  守在车帘前男子先跳下马车,大声喊道:“你们快逃!”


  赶车的男子慌乱之下,心生一计,咬牙喝道:“先把这女的扔下去!说不定能拖延一点时间,快点……”


  本打算将这个女的卖到妓院,这女人容貌姿质都是绝色,说不定,能狠赚上一笔,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岔子,才到手的银子没命花,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也不顾不了那么多了!

  车上的男子有些迟疑,“可是……”


  赶车的男子怒目膛大,大声吼道:“还磨蹭什么,快扔下去,要不然,今天咱们都要死在这里!”


  车上的男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中厉光迸射,大力的擒住云沁雪向外拖,“姑娘,你就认命吧!”


  林间的道路崎岖,马车颠簸的狂驰中,使云沁雪整个身体都摇晃起来,胃中隐隐泛起一些恶心。


  她死死的咬着唇,清醒的头脑,已经有了死的觉悟,她知道,若是被扔下马车,不是被后面追杀而来的马蹄踩死,就会被杀手乱刀砍死。


  可是,现在,已经不会有奇迹出现了!


  突然,车上的男子大声叫道:“大哥,追来的人马似乎被什么人拖住了,好像兵分了两路!”


  赶车的男子手里更是加快挥鞭的频率,“别说这么多,快把这个女的扔下去!”
——

  56 绝世

  一辆素雅的马车,缓缓行驶在崎岖不平的林间道上。


  驾车的年轻男子有一张略显稚气的脸,五官清秀,明亮的眼眸,黑白分明,鼻梁高挺,薄唇轻抿,越发显得面容俊秀斯文。


  门帘前,依靠着另一个男子,神情清冷,手持长剑,环胸闭目,困倦的神态,似乎是连夜赶了许久的路。


  当他们行驶到蜿蜒崎岖的转弯处之时,驾车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警戒之色,闭目养神的男子也醒了过来,警觉的注视着前方的道路。


  随后,他侧身拱手,对着车内的男子,沉声道:“公子,前方道上似有打斗!”


  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将车帘撩开,伴随着一阵轻咳,男子俊美无双的面容显露出来。


  他容姿绝世,眉如远山,明眸若秋水一色,脉脉曳流,纤尘不染,直似先天,丰神俊朗,宛如天人之姿。


  身着一袭飘逸的月白色丝质锦袍,墨染的青丝用发带随意束起。


  一汪碎波潋影的清澈墨眸,像灵山秀水间沉静的温玉,丝毫不沾染俗世的半点尘埃,温润如玉的精致五官,配上超凡脱俗的气质,让他宛如谪仙般飘逸出尘……


  萧轻寒朝前方看了一眼,手指轻卷,轻捂薄唇,发出一阵轻咳,清淡的声音,透着一种温润的感觉,“无防,若是被人阻挠,杀无赦!”


  驾车的白泽眉心微蹙,低声叫道:“公子,前方马车上有女子被劫持!”


  萧轻寒清冷的眸子微眯,伸手撩开车帘,见女子被一名男子强行拽拖到车帘前,正打算将她扔下马车,女子的面容低垂着,他未能看清,只见她死死的抓住车帘的架子,不肯松手。


  两辆马车擦身而过。


  四目相对,时空,仿佛在这一瞬间定格。


  女子一头如丝绸般的黑发披散,犹如朵朵浮云冉冉飘现,狂肆的风,凌乱了她的墨染的青丝。


  她下意识的抬眸,看到他的一瞬间,琉璃般的水晶瞳中掠过一丝慌乱,翦翦清眸,如一汪被打碎的秋水,泛起层层涟漪。


  刹那间,仿佛有一道**裂开的声音,从萧轻寒的耳边炸响。


  从心底缓缓升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猛烈地撞进心房最柔软的位置,让他莫名的心跳加剧。


  而脑中,强行蹦出一幅画面,一个模样灵秀可爱的小女孩,总是跟在他后面,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轻寒哥哥、轻寒哥哥……


  一双极为相似的眼眸,这名女子,与记忆中的小女孩的模样重叠。


  萧轻寒面容冷凝,黑眸微眯,嗓音清冷,淡淡道:“墨寻,调头!”


  闻言,墨枫眸中闪过一丝不解,迟疑叫道:“公子?”


  萧轻寒眉心微蹙,清贵绝世的脸上,露出一丝纷乱的神色,冷声道:“快!”
——

  57 相救

  云沁雪看着刚才擦身而过的马车调转方向,向这边驶来时,心头不禁生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这时,追上来的部分杀手,将数只带着火焰的箭矢齐发,不间断对着马车射击,漫天的火箭,宛如流星雨般划过,疾速地覆盖马车四周,一时间,车子迅速燃烧起来。


  车内的男子见状,顾不得将云沁雪扔下,赶紧扯下车帘布灭火,见火势越来越猛,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不禁惊慌失措的喊道:“老大,怎么办?!”


  驾车的男子回过来,目露厉光,心下一沉,沉声喝道:“事到如今,只有放手博一博,我们赶紧跳下去!”


  说完,放下缰绳,率先跳了下去。


  身体一阵翻滚过后,安全落地,车内的男子顾不得其他,也赶紧跟着跳了下去。


  云沁雪紧咬牙关,看着他们的举措,心乱如麻,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她现在,只有选择怎么死一途。


  突然,一道带着火的箭矢射到马臀上,骏马凄惨的嘶叫起来,发了狂似地横冲直撞,向前方极速奔驰。


  紧追其后的萧轻寒见状,眸光倏地一沉,冷声下令道:“墨寻,墨枫,你们去阻止他们!”


  墨寻和墨枫纷纷蹙眉,异口同声的叫道:“公子!”


  萧轻寒俊美无铸的脸上波澜不惊,眸子迸出一抹坚决,谁也不能撼动他的决定分毫,“我去救那名姑娘!”


  墨寻面容微微扭曲,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叫:“公子,我们答应过夫人,不可能让你擅自冒险!”


  萧轻寒眉心微蹙,冷若冰霜的眸子无温,冷声道:“行了,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言!”


  两人无奈的看着他,他凌厉的清眸淡扫他们一眼,“还不快去!”


  墨寻和墨枫迅速告退,起身向后方飞快掠去。


  萧轻寒的动作利落,翻身跳向驾车的位置,衣袂翻飞,青丝扬起,迎着狂肆的冷风,他手持缰绳,驾着马车,迅速向前方失去控制的马车追赶。


  没多久,他便追上了那辆失控的马车。


  萧轻寒一边驾着马车追赶,一边冲着车内的云沁雪大声叫道:“姑娘,姑娘……”


  云沁雪抬起头,看到追赶而来的男子,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是你!”


  萧轻寒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扬声道:“跳过来,我会接住你!”


  云沁雪眉心紧颦,额际沁出一层冷汗,吃力的大声回道:“不行,我跳不了!”


  萧轻寒凌厉的眸子微眯,迅速的做出判断,伸出一只手,大声道:“不要怕,把手给我!”
——

  58 相信

  云沁雪心里一阵痉挛,不断的摇头,“不是,我的脚,被车子卡住了……”


  简直是祸不单行,刚才马中箭的时候,车子摇晃得太厉害,她的腿不小心被卡住!


  她的左手,已经断了,现在,她只有一只手,可以稳定自己的身体。


  如果连这只手都松开,把手交给他,以车子的距离来看,她势必要将身子倾斜,中间若是一瞬间,她没有稳定住身体的重心,整个人就会栽进车底,让马车拖拽着自己的腿前行。


  况且,马车前行的速度极快,如果让他强行拉拽,承受这样强的拉力,她的腿,一定会断掉!


  可是,莫名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这个人,可以相信,有一瞬间,云沁雪想伸出手,可是,车轮碾过一块大石,一阵狂乱的颠簸,她大吃一惊,紧紧的抓着车檐,迟迟不敢伸出手。


  萧轻寒眸子一眯,迅速审视了此刻的情况,回过头来,大声地说道:“姑娘,你镇定点!不要怕,不要看其他的地方,你放心,你的脚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这辆马车支撑不了多久了,加上火势猛烈,要不了多久,车厢就会支解,到那个时候,就是最佳的时机。


  云沁雪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眉宇间重新绽放出光彩,稍作调整,很快进入状态,重重的点头,“嗯!”


  此刻,萧轻寒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措,把手伸向她,“坚持住!”


  云沁雪十分吃力地伸出手,她的腿卡在车子里,如果没能在马车散架之前,抓住机会脱离,她随时都可能跟着马车,冲进悬底,掉下万丈深渊,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现在,她也只有放手一博。


  萧轻寒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加快驾行的速度,“坚持住!手再伸过来一点,还差一点……”


  云沁雪看到他的面色有异,不禁侧目,眸中浮现出惊恐之色,死死看着前方,面容变得惨白如雪,大声地喊道:“不行!你不要跟过来了,那边是悬崖,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摔下去的……”


  萧轻寒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身子倾斜下来,一手紧紧抓住马车的缰绳,另一手努力地往前伸,试图抓住她,安慰道:“不会的,相信我,一定会没事的!”


  相信我!

  云沁雪紧咬着唇,缓缓的松开,伸长胳膊,可还是够不到他的手指。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像是争分夺秒的比赛,近了,两人的指尖交错……


  一个车轮突然散架开来,她的重心不稳,右手落了下去,整个车厢都松动了不少,只见车轮迅速向悬崖的方向滚去。


  萧轻寒目光倏地一沉,大声地命令道:“姑娘,快把手给我!”
——

  59 相视

  离悬悬崖边,只剩下几十米的距离……


  云沁雪有些放弃了,她抬起头,对他感激一笑,“公子,你不要管我了。”


  萧轻寒望向崖边,目光猛地一怔,声嘶力竭的喊道:“快给我!”


  两辆马车同时冲向崖壁,燃烧得越发热烈的马车,轰地一声巨响,突然分崩离析,支解开来,千钧一发之际,云沁雪的腿,从散架的马车中挣脱出来。


  紧接着,只听到一阵骏马嘶蹄,两辆马车纷纷坠入了崖底。


  萧轻寒从下坠的极速中,终于抓住了云沁雪的手,借着拉力而上,两人的身体有一瞬的平衡,一阵激烈的临空翻力,他紧紧的抱住她,脚下横踩崖壁,飞身而上。


  双手相握,环腰抱紧,借力飞跃,一系列动作,就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落地的瞬间,两个人发出粗重的喘息,云沁雪更是胸口起伏不停,对刚才的险况,心有余悸。


  萧轻寒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女子,一头乌黑的长发虽然有些凌乱,却有种天然不加修饰灵动之美。


  崖顶的天光,斜射下来,淡淡的,柔和的光晕,照在她精致的小脸上,像覆上一抹朦胧清透的薄纱。


  长睫长长的羽睫微微垂落,像一只蝶儿轻轻的敛了翅膀,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光点,煞是迷人。


  她的额际上,因刚才惊险的一幕,而沁出一层莹透的汗珠。


  微微抬眸,清澈莹动的眸子,像是水雾中初绽的纯白茶花,纯净清透,樱唇微微轻颤,却丝毫没有露出因惊恐而生的丑态,柔弱中,透着一股坚韧沉稳,因为坚强,而显得格外美丽。


  胸口在轻浅的呼吸中起伏,和煦的暖风轻轻吹拂,微扬发丝在脸颊处轻轻抚动……


  她身上特有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息下,若有似无的扰乱了他的心神,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雅秀的气息,如一块温润的碧玉,折射着柔美的清辉,仿若空谷独立的佳人,清雅绝世……


  萧轻寒仿佛受到蛊惑一般,情不自禁的低头靠近,却在半途倏地停驻,眸中闪过一道不解的惊愕。


  云沁雪的心情久久未能平复,这个温暖安心的怀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这样,被他紧紧的拥抱过。


  萧轻寒压下心中的怪异,环住她腰侧的手,没有松开,只是缓缓而上,放在最合宜的位置。


  他早已经注意到,这个女子的脚受了伤,还未完好,若是他突然放开,说不定,她会因此而摔倒。


  他微微颔首,清淡的嗓音,让人如沐春风,“姑娘,还好吗?”
——

  60 心跳

  云沁雪微微仰起头,如此近距离的盯着眼前的男子,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他的嗓音,听起来很舒服,清冷的声线,却特有一股温润的质感,带着一抹宛如浮云般的柔和,轻轻的,暖暖的,温润如风,让她心中滑过一道暖流。


  他身上有种清雅脱俗的高洁气质,从骨子里缓缓透出来,温文尔雅的举动,清如远山的眉目,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可是,越是靠近,却又觉得那抹温柔中,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萧轻寒温润的嗓音里,透出一丝淡淡的疏离,“姑娘,姑娘……”


  云沁雪的反应有点呆滞,愣愣的盯着他,不明所以,“诶?”


  萧轻寒垂眸示意,淡淡一笑,道:“手……”


  看着自己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云沁雪白晳无瑕的脸上染上一抹绯红,“对、对不起!”


  如捧着烫手山芋般赶紧放开,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被他的手夺去的注意力,她从未见过男人,有如此好看的一双手,手指修长洁白,骨骼纤细,骨节分明,灵秀干净,让人移不开视线。


  萧轻寒垂下眸子,一阵轻咳,掩去眸中淡淡的笑意,温软的说道:“姑娘不必太介怀!”


  他优雅的抽回手,突然的远离,淡漠的隔绝,一刹那的感觉,漫过一丝心疼……


  云沁雪想伸手去握住,似乎是不舍,似乎是留恋,刚才残留在手心里的温暖,可是,最终,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的注视着。


  这是不该的举动,一个已经嫁过人的女子,怎么可以对一个萍水相逢的男子,这般的忘情。


  不过,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与他的接近之后,越发感到明显。


  肩上传来的力道,让云沁雪微微一怔,眸中波光流转,淡淡一笑,道:“公子,谢谢你相救,现在,可以不用扶着我了!”


  萧轻寒的面色淡定,眸中掠过一丝不确定,低声问道:“这样松开,可以吗?”


  云沁雪点点头,淡淡道:“没关系!”


  萧轻寒垂下头,缓缓松开她肩上的手,看着她蹒跚的样子,终是忍不住问道:“你的腿?”


  云沁雪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努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然后,小心的迈了一步。


  听到他的问话,她抬起头来,轻柔的言语中,透着释然与坚强,更是带着一股坚毅不屈的勇敢,“嗯,前段日子伤了筋骨,就算是痊愈之后,也会影响走路的姿势,很难看吧!”
——

  61 曾经

  她的腿并非不能走路,只是走起路来,就会显出难看的走姿,像是畸形的扭动。


  在腿能行走之时,她曾偷偷下床,试着行走,难看的姿势,在镜子里,像是妖娆的魔鬼,变得扭曲。


  萧轻寒蓦地抬头看她,一头瀑布般的青丝倾泻在肩头,长长的睫毛如帘般垂落下来,密密地覆在眼睑上,投下了一抹淡淡的翦影。


  那样暗自坚强的神情,让他不禁有些莫名的心疼。


  她一定经历过不为人知的苦痛,本是萍水相逢,何必深究呢,于她来说,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萧轻寒摇摇头,深幽的眸子缓缓生温,真诚地说道:“不会!”


  这个女子,虽然有着残缺的身体,却带着常人没有坚毅意志,看似柔弱的身体,却有一股坚韧的毅力在支撑着,柔弱与坚强并存,他看到一个坚强勇敢的灵魂,不由自主地心生钦佩。


  云沁雪抬起头,淡淡一笑,如一朵冰花绽放,“冒昧问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萧轻寒深凝着她,清眸如水,水波微流,清浅一笑,像是一朵初融的冰花,自有一股婉转的清雅,从骨子缓缓里散发开来,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淡淡道:“姑娘为何这样问?”


  云沁雪轻抿樱唇,眉目渐渐舒展,淡淡道:“大概八岁那年,我不小心摔到头,醒来之后,就没有之前的记忆,而你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现有记忆里,你我应该是第一次相见,我不由猜想,是不是在我失去记忆之前,我们见过?”


  萧轻寒轻浅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墨玉的眸中流光溢彩,“你是小隐?”


  记忆中的小女孩,活泼好动的个性,新奇大胆的想法,时而有着纯真稚气的一面,时而有着如同成人般的智慧,她眼中的世界,仿佛是他完全无法触及的领域,让他莫名的受到吸引。


  那是他年少时,最非常快乐的一段日子。


  忽忽一别,已有八年。


  突地,他神色一冷,察觉身后有一道骇人的杀气,直逼而来,他遂然转身,下意识的将云沁雪护在身后。


  流云目光如炬,长剑直刺萧轻寒,冷冷一喝,“大胆狂徒,快放开王妃!”


  ×××

  看到有读者问,为什么不是穿越,这应该给亲们解惑了,女主是魂穿,八岁失去记忆,小时候就认识神医哥哥,此文是隐形穿越流,哈哈!
——

  62 命运

  萧轻寒眸光倏地一沉,迅速抽出腰间的扇子,手腕轻扬,好看的手指转动,扇面倏地展开,挡前身前。


  叮的一声!巧妙的避开了流云的迅猛攻击。


  流云暗暗吃惊,目光骤变,身体微躬,手持利剑,呈杀手防卫的姿势,迅速后退一步。


  萧轻寒眸光冷洌万分,顺势将扇子一挥,雨点般的银针倾洒而下,齐齐的射向流云。


  流云神情一怔,对方的武学修为,竟会如此厉害,不禁倒抽了一口气,脚尖落地,身体惊险的翻转,躲过了大部分的银针,可是,一枚银针钉在了他的手臂上,一枚钉在他的右腿上,麻痹的感觉迅速蔓延开来,手指和右腿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左手赶紧握住右手,单膝跪了下去,紧咬牙关,浑身冷汗淋漓。


  萧轻寒冰寒的眸子冷扫向流云,薄唇紧抿成一线,“不知死活!”


  云沁雪目光一怔,她记得,刚才这个人叫她王妃,那他应该是东陵弈桀派来跟踪的暗卫,心下一紧,艰难的跨上前一步,揪住萧轻寒的衣袖,惊叫道:“公子,手下留情!”


  流云的眉心频频抽动,冷声叫道:“竟然手持玉骨扇!你是……”


  玉骨扇是传说中的武器,外表是平凡无奇的扇面,但是,这玉骨扇厉害之处,不但削铁如泥,其中奥妙玄机,千变万化,仅有它的主人能渗透。


  而且,扇子沁染人的鲜血后,扇面会浮现出令人惊奇的红色纹路。


  世人皆传言,那是天下第一宝藏的藏宝图。


  云沁雪目光一怔,手持这样厉害的武器,刚才那个杀气尽显的男子,真的和那个笑如春风的清贵男子,是同一个人吗?

  萧轻寒转过头来,眸中光彩忽明忽暗,倏地将扇面收拢,紧握在手中,放下垂立在侧,淡淡道:“我无意杀他!他刚才叫你王妃?你是……”


  云沁雪扯了扯唇角,轻咬下唇,垂眸抱歉道:“对不起,我无意隐瞒!我是天玥国寒王的王妃。”


  萧轻寒深邃幽暗的眸色沉了几分,薄唇紧抿,一抹冷洌森然的寒气,从身上若有似无的渗透出来,清澈的黑眸微微阂上,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垂,落下一道淡淡的阴影,“原来如此!”


  他的声音温和轻缓,却让云沁雪心中生出一股不安,他这是在生气么?

  可是,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今日匆匆一见,也许,下一刻,就要分道扬镳。


  就算他们曾经认识,也不能改变任何事。
——

  63 威名

  流云面容惨白,麻痹的手脚,仍是无法移动半分,抬头沉声道:“王妃,属下奉王爷之命,前来接您回府!”


  云沁雪转过身来,冷厉的眸光直射向流云,冷声一笑,“回府?那王爷可曾交待,如何处置绑架我的贼人?”


  流云垂下头,冷声回道:“留下活口,押回王府问罪!”


  云沁雪脸上浮现一抹复杂的神色,果然被她料中了,不过,云蝶依是何下场,似乎与她无关。


  她真正几乎的只有娘亲和初蕊,为了她们,她可以承受任何苦痛与折磨。


  就在这时,崖道上,一前一后飞来三个人影。


  墨寻和墨枫身姿矫健,脚下轻划飞驰,迅速来到萧轻寒跟前,垂首跪下道:“属下救驾来迟,望公子恕罪!”


  萧轻寒面上波澜不惊,微微颔首道:“起来吧!”


  紧随而来的随风,看到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流云,心中惊诧万分,眸中迸出一道杀气,“流云!”


  墨寻和墨枫皆是神色一冷,浑身紧绷,全都处于备战的状态,却意外收到萧轻寒不可轻举妄动的指示。


  见状,流云想起身,却未能成功,浑身不受控制的疼痛起来,让他闷哼一声,大声喊道:“随风,不可!”


  随风疑惑的回头,历眸微眯,不解道:“为何阻止我?”


  流云面色紧绷沉重,冷声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他是无双公子——萧轻寒!”


  闻言,随风的面色骤变,身形不由定住,无双公子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听到流云的话,站在旁边的云沁雪也大吃一惊,江湖中的事,她并不是很了解,但是,天下第一神医‘无双公子’萧轻寒,威名远播,连她这个深闺女子,都略有耳闻。


  当初,府中某位侍妾曾提到过,为了给她治腿,东陵弈桀曾亲自登门去请他,却被他拒之门外。


  云沁雪眼眸扫视流云随风二人,深吸一口气,恳请道:“萧公子,我想他们不会再有无礼之举,如果可以,请你解了他身上的毒。”


  萧轻寒眸光一闪,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一颗药丸,走到流云身旁蹲下,把解药给他服下。


  墨寻目光一沉,低声提醒道:“公子,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萧轻寒冷厉的目光,淡淡的投射在二人身上,沉声交代:“墨寻,墨枫,你们速去准备两辆新的马车。”


  闻言,二人怔忡几许,赶紧应道:“是,公子!”
——

  64 分别

  看到云沁雪平安无事,随风和流云决定分头行动,随风带着两名绑匪,以及一名冒充山贼的杀手,先行离开,而流云则是寸步不离的守在云沁雪身边,打算护送她回到京城。


  墨寻和墨枫两人去前方的驿站买来两辆马车。


  临别前,萧轻寒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递到云沁雪的手里,郑重道:“拿着!”


  云沁雪看了看手中的精致的令牌,纹路分明,金红交织,中间刻着一个显眼的‘寒’字,抬头,惊讶的望着他,疑问道:“给我?”


  众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如果他们没看错,那是统领寒月宫的令牌。


  寒月宫乃是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有这个的令牌在手,正邪两道,都不敢对她太过放肆。


  墨寻和墨枫更是惊诧的说不出话来,公子从不离身的令牌,居然这么轻易的送给一个女人,而这名女子,好像还是声名狼藉的寒王妃。


  萧轻寒点点头,眸色温润,低声交代:“收好,如果以后遇上什么困难,只要拿着这块令牌,去无墨山庄找庄主,他一定会帮助你!三日后,我一定会亲自拜访寒王府,替你治伤!”


  云沁雪想不出理由拒绝,微微一笑,“谢谢!”


  低头想了想,便取下从小都带在身上的冰蓝色石头,递给萧轻寒,见他不解的眼神,她唇角轻勾,淡笑解释道:“朋友之间,互赠礼物,不是很平常的事么,难道萧公子,不把我当成朋友?”


  萧轻寒脸色一怔,目光柔柔莹动,微微颔首,突然道:“轻寒!”


  云沁雪抬眸,微微一愣,“诶?”


  萧轻寒淡淡一笑,温润的嗓音,如轻风般掠过她的耳膜,“既然是朋友,以后就叫我轻寒!”


  云沁雪怔忡一瞬,重重的点头,“好!”


  不远处,墨寻坐在马车上,紧拧着眉心,看着萧轻寒和云沁雪,心中腹诽,才见一面而已,竟是这般依依不舍,公子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他不禁捂住额,天!这个女人是谁不好,偏偏是天玥国寒王的妃子,不旦嫁过人,而且,她夫君的身份显赫,来头不小,公子真是太会给自己找麻烦了!


  想这到,他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叹了口气,大声喊道:“公子,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云沁雪微微侧目,眸中闪过一丝失落之色,浅笑道:“轻寒,今日救命之恩,他日一定相报,再见!”


  萧轻寒眉目舒展开来,点头颔首,“再见!”说罢,优雅的转身离去。


  从始至终,流云没说一句话,默默的看着云沁雪的放肆举措,却未加干涉。


  虽然行事作风大胆,但是,从她眼里却看不到半分轻佻之色,仿佛,这样有违贞德的举止对她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落落大方,让人生不起一丝反感。


  云沁雪回过头,看着萧轻寒高大的背影,一身白衣如雪,跨上马车时,身姿挺拔,玉树临风般潇洒,发丝迎风飞舞,飘逸出尘,想到转身前,那双深邃幽沉的墨玉眼眸中的流光溢彩,唇角不由浮现一抹淡淡的笑,轻轻的一声喃语,随风而逝,“萧轻寒,后会有期……”


  命运有根长长的红线,谁在谁之前,谁在谁之后,谁牵绊了谁,谁又情系了谁。


  谁手心那根长长的红线被谁紧紧握在了手心,这一世,便是如此,紧紧相依。


  谁手心那根长长的红线被谁剪断,这一世,便是如此,各安天涯。
——

  65 回府

  回到王府,并没有云沁雪所想象的开堂会审,看来东陵弈桀,还是对爹爹所有顾虑。


  这样也好,她并不是想养虎为患,只是不愿招之爹爹和大娘的怨恨。


  娘亲还住在相府里,弄得不好,他们还会将怨气,全撒在娘亲的头上,到时,难受的便是她了。


  以东陵弈桀吃人不吐骨的个性,云蝶依落到他的手上,根本没有活命二字可言,她虽然恨蝶依心狠手辣,却终究是不忍见她死得凄惨。


  冬儿被关进地牢,身边新来的丫鬟杏儿倒是比冬儿多了一分聪明伶俐。


  但是,有了冬儿的前车可鉴,相处之时,不自觉的多了一份警惕。


  门扉咯吱一声开了,杏儿走了进来,云沁雪转过头去,淡淡交代:“杏儿,帮我准备好热水,我想沐浴!”


  经过几夜的折腾,身上虽没有丝毫难闻的气味,但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伤处已经结痂,用净水冲洗身子,问题倒是不大,只是手上的伤还未好,沐浴梳洗难免不便,平素不喜人伺候沐浴的她,也只得央求杏儿帮忙。


  沐浴完毕,她静静的坐要梳妆台前,整理未干的长发,窗边吹来微热的暖风,想到那个笑如春风的男子,她的心情,莫名的变得愉悦……


  蓦地,背后响起杏儿惊慌的声音,“奴婢参见王爷!”


  云沁雪不禁的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不轻意的悸动,让两人皆是一震,她诧然,他惊艳。


  东陵弈桀并不知她才沐浴过后,身上仅穿着一件薄透的白纱裙,仍在滴水的乌黑长发、水雾氤氲的清浅黑眸、清新淡雅的悠然姿态、嘴唇还带着浅淡的粉色……


  刚刚沐浴过后的白皙皮肤,泛着淡淡粉红,在月白的衣衫下若隐若现,吹弹可破的滑腻,淡淡的清新香气,撩拨着他的意志力。


  云沁雪蓦然注意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以及渐渐深黯的瞳孔,心里不禁有些抵触,却未敢表露出来,随即敛下眸色,微微俯身道:“妾身见过王爷!”


  东陵弈桀倒抽了一口气,微敞的胸口,掩不住其中曼妙的春光。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冉冉上升的**,一把勾住她纤细的腰肢,猛地带进怀中,嗓音变得沙哑而低沉,单手挑了云沁雪下颔,缓缓向下……
——

  66 质问

  云沁雪微微皱眉,眸中闪过一丝恼意,淡淡道:“王爷,请让妾身先穿好外衫!”


  东陵弈桀轻挑修眉,察觉她略显僵硬的身子,若是别的女人,恐怕早已经扑上来了,而她却百般推拒,到底是欲擒故纵,还是果真对他没存心思?

  缓缓勾起嘴角,他将她环的越发紧,不盈一握的腰肢,几乎与他贴在一起。


  那瞬间,他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微微伏下身,凑近她竭力保持平静的面容,目光在精致五官上逡巡,扫到那水润的樱唇,眸色不由蓦地转深,“云沁雪,本王真是小瞧了你!”


  云沁雪诧异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淡淡道:“妾身愚钝,不知王爷所指何事?”


  装蒜!


  东陵弈桀冷哼一声,深眸微眯,薄唇轻吐出一句话,“你和萧轻寒是如何识得的?”


  云沁雪微微愕然,淡淡道:“妾身与萧公子乃萍水相逢。”


  东陵弈桀微微眯眸,眸底掠过一丝不悦,看向她那双清澈的眼眸,越发森寒冷冽,沉声道:“本王最讨厌被欺骗算计,这件事本王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查出来,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本王的意思你可明白?”


  云沁雪垂下眸,眸羽微微轻颤,淡淡道:“妾身所说句句属实,王爷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


  还是不承认么?


  东陵弈桀的面容瞬间沉了下来,冷洌的眸中染上一层愠色,凝视她半晌,冷声开口:“若你们仅是萍水相逢,他会为了救你连命都不顾,会送给你寒月宫的令牌?你认为,本王会蠢到相信你编的谎话?”


  云沁雪微微皱眉,紧抿着唇,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冷凝下来,森冷的寒气,肆无忌惮的侵进肌肤,似乎,连她的心都快要被冻结了。


  四周的气氛变得凝重,他紧紧环着她,锐利的目光,在她低垂的面容上逡巡,心里莫名的被心中的猜测翻绞,一股酸涩莫名的怒气直冲头顶。


  云沁雪被他无形散发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暗暗叹了口气,冷声道:“王爷早已经认定,我和萧公子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何必多此一问呢?”


  东陵弈桀的脸色彻底变得阴寒,盯着她无畏的面容,略带怒意的冷声喝道:“云沁雪,你不要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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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 复杂

  云沁雪清眸一怔,未曾想,他会在这个时候,提及这件事,还把难题扔给她,只是垂下眸,淡淡道:“王爷觉得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妾身没有意见!”


  这男人的心思藏得太深,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依他平日的个性,早就处理干净了,何须向她过问呢?

  东陵弈桀冷笑一声,“王妃还不知道吧,把你送走的第二天早上,她打算把你巫盅害人,后关进地牢,被奸夫救走的谣言,散播全京城,让你名节尽失,身败名裂,如果不是本王着手压制下来,你可清楚,你往后的日子,要在什么情况下度过?哼,她费尽心机想置你于死地,难道,你一点也不恨她?”


  云沁雪樱唇轻颤,眸子睁大,眸子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怎么会不恨呢,可是,就算是想要取她性命,随之而来的事情,她又该如何处理?

  心中渐渐冷却下来,唇角浮现一抹自嘲的笑,他询问她的意思,是不是以为,她不会放过云蝶依,继续留着一个心肠恶毒的妹妹在身边,无疑是自寻死路,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借着这个机会,除掉祸患。


  而他,就有理由对外人宣称,他本想息事宁人,只因她执意追究,而不得不处置云蝶依,还她一个公道?

  里里外外都做足了,可是他忘了,她为了护娘亲周全,必然会隐忍。


  一声轻叹,她抬起眸,望着他深不见底的黑眸,沉声道:“我和她,毕竟是姐妹一场!”


  东陵弈桀幽深的眸带着森洌的寒冷,直刺心骨,冷讽笑道:“王妃还真是宽宏大量呢?可是,本王容不得这样心思恶毒的女人在身边。”


  云沁雪目光一怔,低唤道:“王爷……”


  东陵弈桀放开她,倏地起身,扬声唤来杏儿,冷声吩咐道:“替王妃换好衣裳!”


  杏儿垂着头,赶紧俯身,恭敬道:“是,王爷。”


  沉声交代完,东陵弈桀眸色含冰,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门外,传来他冷冷的一声交代:“莫离,将各宅院的女人,都叫去赏罚院候着!”


  房内,杏儿不该有所延误,赶紧替云沁雪装扮起来。


  少许,东陵弈桀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见云沁雪换上了一身梨白色纱衣,双肩批着一条同色的纱带,一股清新脱俗的气质,从身上缓缓散发出来,带着一缕飘逸的灵动。


  纱衣丝带,紧贴在身上,精巧细致的身形,体现得淋漓尽致,细致乌黑的长发,没有挽任何发髻,就这样松散在双肩,却显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他只觉喉头有些干渴,举步上前,长臂一伸,云沁雪秀眉微蹙,开口求道:“王爷,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啊……”话未说完,整个身子已经被托到了空中。


  不曾想,他竟然将她横抱了起来,在杏儿惊骇的目光下,大走流星地走出房间。


  杏儿哆嗦了一下,蓦地惊醒过来,赶紧跟了出去。
——

  69 开始


  赏罚院与地牢仅有一墙之隔,这里的赏是罚,罚亦是罚,是专门用来惩治犯人的刑牢。


  地牢里的犯人,在这里,会受到极为残酷的刑罚对侍,遭受折磨同时的凄厉惨叫声,会时时刻刻传到地牢,让其他的犯人,感到身处地狱的恐惧可怕,率先攻破他们的心理防线,内心不断的受到摧残与煎熬,震慑、折磨他们的灵魂。


  当东陵弈桀和云沁雪赶到赏罚院,各大宅院里的侍妾,携同丫鬟早已聚积在此等候。


  原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众女子,早已经没了来之前的喜悦,目光惊恐地盯着四周阴森恐怖的刑具,以及众多行刑的凶恶大汉,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心紧揪成了一团,脊背冷汗淋漓,浑身止不住的战栗颤抖。


  门缓缓被推开,众名侍妾举目看望,那个主宰她们命运,让她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冷酷男子,他是冷酷的,尊贵的,高傲的,狠戾的,不容人亵渎他的权威。


  弹指间,他便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冷冷一笑,即能散发着让人震慑的气势,不寒而粟。


  而今天,就是一个接近他的好机会,即使是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也时时刻刻,有着争宠的觉悟。


  东陵弈桀头戴白玉雕成的玉冠,一袭袖口镂着金线的月白色绵袍,腰间别着一根镂着金线的杏色狮头腰带,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皂靴,精致绝伦的五官,俊美无铸的脸庞,倨傲冷峻的神态,加上浑然天生的霸气,越发显得非凡绝世,英气逼人。


  他将云沁雪横抱在怀中,嘴角勾起一抹魅惑十足的淡笑,步履沉稳的走了进来。


  一路上,云沁雪费力挣扎,却憾动不了他分毫,漠然地垂下眸子,索性放弃,任他紧搂。


  见到这一幕,众女惊诧的目光,一瞬间,转为妒恨的阴毒,暗暗的咬着银牙,手里的丝娟,已被揪成一团乱麻,其中,云蝶依的脸色变化堪称经典,一阵青紫交错,红白相间,只是那手心沁出的湿濡,昭示着内心的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下来的战粟恐惧。


  东陵弈桀黑眸微眯,身后的侍卫,立刻摆上了两张藤椅,他将云沁雪放在右边的位置上,冷冷的一个转眸,众女纷纷俯身道:“妾身参见王爷!”


  他漠然面视,手微微的一扬,衣摆撩起,姿态潇洒的落坐于藤椅之上,神情略带一丝慵懒,但是,眸中锐利的目光,却让人不敢直视。


  东陵弈桀高深莫测的脸上波澜不惊,嘴角微勾,漫不经心的一笑,“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

  70 掌嘴

  侍卫拖出两名披头散发,衣衫破烂不堪,皮开肉绽,浑身血迹斑斑的女子。


  腥红的血渍,在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乌黑的地面,以往的血渍,还不曾干涸,新鲜的血液,又再次铺上,积上了厚厚的一滩暗红,令人心惊胆战。


  看到这一幕,原本就已经惶恐不安的女子,纷纷害怕的闭上眼眸,别过头去。


  有人依稀认出那两名女子,她们一个是汀月身边的丫鬟春儿,一个是照顾王妃的丫鬟冬儿。


  东陵弈桀凌厉的目光,朝众人冷冷的望去,冷洌森寒的嗓音,让人如同被扒光衣裳,放在冰天雪地里受寒气慑骨,冷不可言,“把汀月押上来!”


  身子还算完好,但浑身抖如筛糠的汀月被带了上来,匍匐上前,哀声叫道:“王爷,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东陵弈桀眸子微眯,冷冷一笑,泛起让人颤抖的残酷,寒声道:“不知道?好,那本王就帮你恢复下记忆,来人,掌嘴三十!”


  冷硬的声音,毫无转圜的余地!

  高大强壮的行刑人手持铁片,啪啪啪!


  用力的拍击着汀月的脸颊,左右开弓,响亮又狠戾,让她的口里不断溢出鲜血,顷刻间,脸已经肿得像是染血的馒头。


  三十下,若是女子下手,都已是难忍的苦痛,更何况,是专门行刑的男子。


  云沁雪看得眉心紧皱成一团,面上浮现不忍,而且,她十分清楚,此刻的求情,只会激得他更为大怒。


  偏偏有人不怕死的冲现,想在此刻,拔得他的一眼相看,“王爷,汀月妹才小产不久……”


  可惜,这柔弱悦耳的声音,却化不开他寒铁般的冷硬。


  东陵弈桀一个冷洌的目光瞪过去,寒声道:“谁再求情,就跟着她一起加倍受罚!”


  冷冰冰的一句话,吓得在场所有人,立即噤若寒蝉……


  她们惊惧东陵弈桀的暴戾残忍,只余下隐忍不发的无奈,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他勃然大怒。


  从未见过这等阵仗的杏儿,被东陵弈桀凛洌森冷的气势,吓得手脚冰凉,赶紧低垂着头,奉上的茶水,但是,因为害怕,手不由自主的抖颤个不停,“王爷,喝茶……”


  东陵弈桀冷眸微眯,凶狠残暴的眼神冷扫向杏儿,她心中一骇,手下不禁一个哆嗦,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眼看着,要泼到东陵弈桀的身上。
——

  71 冷硬

  云沁雪蓦然伸出手,那滚烫的点点茶水,被她接住,白晳无瑕的肌肤上,烫染出一滩红晕,她眉心紧颦,强忍着灼痛,顺手将茶杯接了过来。


  杏儿吓得赶紧跪了下来,颤声道:“奴婢该死,王爷恕罪!”


  东陵弈桀冷眼看着这只小插曲,冷峻的面上虽没什么变化,但看向云沁雪的烫红的手背,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冷声斥喝道:“既然知道自己该死,还有胆子求饶?”


  云沁雪心中一紧,微微垂下眼帘,低声求情道:“王爷,她只是无心之失,就饶了她这次吧!况且,妾身没什么大碍!”说罢,便将手中的茶杯,安稳地递向东陵弈桀面前。


  刚才她一时心软,才出手帮了杏儿一把,泼到她手上也就罢了!

  若是泼到东陵弈桀身上,杏儿十条命都不够死。


  东陵弈桀阴鸷的眸子微眯,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接过茶水,轻茗几口,黑眸漫不经心的盯着手上的茶杯,眸波一动,倏地,茶杯已经脱离他的手中,向杏儿砸去……


  没料到,东陵弈桀会有这样的举措,杏儿的头被茶杯砸得生疼,被滚烫的茶水,顺着头皮流到脸上,烫得她惊叫一声,却不敢有任何挣扎,只能匍匐在地上,拼命的磕着头,额际渗出鲜红的血。


  东陵弈桀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挥手,冷声道:“拖下去,仗责二十大板!”


  云沁雪眸中浮现一抹愠色,这个男人,为何一定要这般冷酷残忍呢?

  这本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是,却让众名女子皆是面色苍白,暗暗垂下的眸中,迸射出妒恨的光彩,只是被几滴茶水烫着,却受到王爷如此维护与心疼,一股莫名的后怕,皆浮上心头。


  王爷叫她们来赏罚院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是昭示他对新王妃的宠爱,还是给她们一个警示,胆敢在后院中,兴风作浪的人,一律都是凄惨的下场。


  想到前段日子的寻衅与污辱,往后的日子,又是怎样的心惊胆战。


  众女心头一颤,好厉害的女人,即使身子已经残缺不全,却依然能把王爷迷得团团转。


  这边杏儿刚被拖下,那边行刑的掌声也已停歇,东陵弈桀微微侧目,墨玉般眸子光华内敛,冷冷的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汀月,冷哼道:“现在可想起来了!”
——

  72 冤枉

  汀月娇美的面颊,被已被拍得青紫,泪流满面,微垂下头,吐出一大口血唾,一颗白森森的牙齿混杂其中,口齿不清的惨叫道:“我说,我说……是云侧妃要妾身假装流产,被巫盅人偶咒害,然后,托冬儿将人偶放进王妃的房间,以此来嫁祸给王妃,她还说会连夜送走王妃,中途找人处理掉!王爷,妾身是被逼的……”


  东陵弈桀犀利的目光,直射到云蝶依的面上,冷洌骇人,淡淡道:“云蝶依,汀月指证你栽赃嫁祸,杀人灭口,你还有什么话说?”


  云蝶依一张俏脸血色尽失,被两名侍卫死死的押跪在地上,身子害怕得抖如风中落叶,凄厉的叫道:“王爷,是汀月含血喷人,妾身是冤枉的,妾身什么都没有做过……”


  当知道云沁雪安全回到府中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即将大难临头。


  可是,心中总存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王爷是什么人?


  也许,一切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没有揭穿她,不正是说明,默许了这件事么?

  他厌恶云沁雪,所以,想利用她的手,来折磨她,可是,如今看来,是她大错特错!


  东陵弈桀冷哼一声,“冤枉?”眸光一凛,冷声道:“把人带上来。”


  话音一落,几名侍卫迅速将三名男子架了进来,全身都没有一处完好,鲜血淋漓,像是经过严刑逼供后,苟延残喘的留下一口气。


  东陵弈桀神情阴沉冷洌,看着眼前的云蝶依,一双冷洌阴鸷的双眸,冷冷的盯着,良久,才冷声开口:“认得这几个人?”


  云蝶依心头一震,眸中含着泪光,忙摇头否认道:“妾身不认识!”


  东陵弈桀漫不经心的一笑,手在玉扳指上来回抚弄,高深莫测的面上,却有着让人寒战心惊的冰冷,“可他们都说是受你指使,还差点被你杀人灭口!”


  云蝶依摆出一幅纯善无辜的模样,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的说道:“王爷,这件事,真的与妾身无关,一切都是汀月的阴谋,是她诬蔑妾身,王妃是妾身的亲姐姐,妾身又怎会做出这种事?”
——

  73 机会

  说这番话时,眼角睇着云沁雪,她淡漠的眸中看不到一丝恨意,心里不禁稍微安下心来。


  汀月狰狞着面容,眼中迸出骇人的怨恨,厉声尖叫道:“你胡说八道!云蝶依,你这个贱人,别休想把全部的事都推到我身上!”


  云蝶依银牙暗咬,眸中闪过一丝愤恨之色,转头,看向东陵弈桀,哀声道:“王爷,假装流产的人是她,她说妾身逼她,这事更是荒谬,她要是不愿意做,谁能逼得了她?”


  汀月眸中迸出一道愤怒的火光,咬牙切齿的怒道:“若不是你出言要挟,我也不会这么做!”


  云蝶依的目光变得冷厉,沉声道:“我要挟你什么了?”


  汀月一时语塞,手颤抖的指着云蝶依,紧咬下唇,“你……”


  云蝶依嘴角渐渐扭曲起来,咄咄逼人的气势展现,“怎么,说不出来?是怕说出口吧!你说啊,也好让大家都知道你的丑事,哼,若论贱,你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跟奸夫鬼混的时候,你可有想到王爷?”


  汀月目光瞠大,朱唇抖颤,厉声怒喝道:“云蝶依,你少信口雌黄,无中生有!”


  东陵弈桀眉心微蹙,神情冷蛰森寒,厉声怒喝道:“都给我住口,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本王存在!”


  冷冷一个出声,两个人立即噤若寒蝉,浑身颤抖个不停。


  东陵弈桀修眉一挑,犀利的看向跪在地上的云蝶依,嘴角微微勾起,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开口:“本王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不说实话,哼,那就永远别开口,来人!”


  他历来的原则,做得好,未必赏,做得不好,那必定要罚!

  若是坦诚,即可免去所有刑罚,若是敢在他面前,耍那些不入流的伎俩,那只有死路一条。


  东陵弈桀微微侧眸,漠然地挥手示意,行刑的人,便已经明白!

  不远处的火架上,烧得红彤彤的炭火,狰狞的火星咝咝作响,张牙舞爪的从中喷溅出来,泛起绯红色的火光,忽明忽暗的光晕隐现,却是令人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行刑的大汉,迅速取出其中一块火红的炭火,一步一步地走向云蝶依和汀月,面目寒蛰。


  云蝶依和汀月疯狂的摇头,凄厉的嘶叫道:“不要,王爷饶命啊……”
——

  74 求饶

  云沁雪的心颤抖得厉害,不忍的撇开头去,她不是不想求情,只是,她清楚的知道,东陵弈桀说到做到的个性,求情也没有,她是他什么人,她的话,在他心里,又占了几分份量?

  何况,纵使她求情,以他对自己的厌恶,只会更加重他的怒气,而这里的女人,不旦不会同情,反倒是残忍的在一旁观看,庆幸自己没有犯错。


  大汉命侍卫压制住云蝶依和汀月,然后,毫不留情地将炭火塞进两人嘴里。


  刹那间,一股青烟腾腾的冒了起来,伴随一道凄厉的惨嚎声响起,惊悚骇骨的尖叫,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烧焦的肉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充斥在众人鼻息间,皆是一阵窒息般的灼烫。


  云蝶依痛得无处可躲,本能的吐出舌头,用手去拨弄嘴里的炭火。


  不曾想,炭火与细嫩舌头烫连在一起,这么一拨弄,不旦没有撕扯开来,反倒是让炭火散开来,口里布满火星,手指被烫起一串水泡。


  而汀月早已承受不了这样的折磨,痛得昏死过去。


  在场所有人呼吸一窒,面色惨白,双目瞠大,都被这一幕给惊得说不出话来,眼中皆是布满惊恐之色,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


  东陵弈桀凝视云蝶依发白的脸颊,突然伸出手,嘴角微勾,将旁边云沁雪一拉,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而后,看向丑态百出的云蝶依,一个淡淡的讽笑,“现在可想清楚了?”


  面目扭曲狰狞的云蝶依,听到东陵弈桀的问话,如蒙大赦,忙不迭的点头,大张着嘴,泪如雨下,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东陵弈桀冷笑一声,挥手示意,命人将冷水灌入她口中,一阵咝咝的声响,炭火被凉水烧透。


  云沁雪紧颦眉头,冷声道:“王爷,放开我……”


  东陵弈桀淡淡的一个邪笑,出言威胁道:“你再挣扎,本王可不能保证,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云沁雪清眸一怔,双拳紧攥,无奈的静默下来。


  好半晌,云蝶依哆哆嗦嗦的匍匐到他跟前,猛地一开口,那破锣般的嗓子像是九十岁的老妪,骇人惊悚,口齿不清的求饶道:“王爷,全都是妾身做的,栽赃嫁祸给姐姐,找杀手去杀人灭口,妾身知道错了,真的知错了,妾身只是一时糊涂,况且,姐姐现在不是平安无事吗,求王爷饶了妾身这回,妾身再也不敢了……”


  东陵弈桀黑眸微眯,一个冷洌的耳光甩去,冷斥道:“你这毒妇!若不是她平安无事,本王岂会留你到现在!”


  云蝶依见他态度冷硬如铁,遂转向云沁雪求饶,连忙揪住她的裙摆,哀声企求道:“姐姐,你帮帮我,妹妹真的知错了,妹妹再也不敢了,不和你争了……”
——

  75 折磨

  云沁雪微颦着眉,正想开口说话,云蝶依倏地被东陵弈桀一脚厌恶的踹开,“混帐!你还有脸向雪儿求饶,你当初怎么对她,真是恬不知耻了!”


  云沁雪秀眉紧蹙,浮现一丝不忍,此刻依在他怀中,手不自觉地揪紧他的衣襟,低声道:“王爷,妹妹她的确是恶行累累,但罪不至死,您现在破了她的嗓子,这已经是很严厉的惩罚,所以,妾身恳请王爷能从轻发落……”


  话未说完,就被东陵弈桀冷声打断,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讽刺道:“从轻发落?该说你是妇人之仁,还是愚笨不堪,你可曾听过‘姑息养奸,后患无穷’这句话?”


  云沁雪黑眸一怔,揪住他衣襟的手蓦地松开,只听到他寒彻入骨的声音响起,“来人!将这毒妇小腿以下的皮扒了,骨头全部辗碎,本王今日就让她尝尝,腿被剥皮碎骨的滋味!”


  听到东陵弈桀冷酷如冰锥的言语,云沁雪脊背透出一股彻寒的冷意,毛骨悚然。


  而云蝶依整个人都吓得瘫倒在地,惊骇到没有求饶,只是失了魂般呆滞地跪在地上,东陵弈桀向来的做事狠、绝,从来不许人反抗,越是反抗,受得苦越多。


  直到几名侍卫上前来对云蝶依施以重刑,她才猛地惊醒过来,疯了似的厉声嚎叫道:“东陵弈桀,你好狠的心,一夜夫妻百日恩,你竟然这样对我!还有你,云沁雪,不要假惺惺装善人,其实早就想让我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给我等着,只要我还活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而站在人群后的梨香脸色煞白,眸中闪过一丝不忍,隐隐有道水光掠过,瞬间消失不见。


  东陵弈桀不以为然的勾起唇角,冷声喝道:“行刑!”


  两名阴森冷蛰的男子,一人手持锋利无比的匕首,一人手端着盘子,渐渐的朝着云蝶依走去。


  众人一眼便看到盘子里面,放着一堆白色的晶状粉末,那是盐巴!

  两人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神冷漠空洞,他们都是东陵弈桀培养出来的杀手,心狠手辣,天底下,没有他们施不了的酷刑。


  两名侍卫用棍仗架住云蝶依,一名男子扯过她的腿,脱掉她的鞋袜,便将匕首对准她的脚心刺去。


  云蝶依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啊,啊……”


  下一章可能有点血腥,^_^亲们避好止痛药,看不得虐的,直接忽视吧!——

  76 残虐

  凄厉的惨叫声,在这个固定的空间,仿佛带着一波一波的回音,蔓延开来。


  匕首刺入,并不深入,而是一点一点的划开,随着脚底的一层皮,慢慢的向前刺去。


  隔着一层皮,很难看出匕首的走势,只是从不断流出的鲜血中,看出那痛彻心扉的难忍,从云蝶依浑身止不住抽搐痉挛的身体,看到一种钻心的疼痛。


  人的皮和肉,本来就没有任何间隙,如此狠戾的一剥,那表皮和血肉,被生生的撕裂开来。


  皮肤被剥离身体的痛楚倏地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直达极致的剧痛,让人整个心都揪在一起,痛得得不由自虐似的,用力将后脑重重的在地上撞击,以此来分散那股锥心噬骨的剧痛……


  泪水奔流如泉涌,铺面向下,滚滚而落,湿了衣襟,断了心肠!


  云蝶依再也忍不住凄怆的惨叫开来,“啊……啊……王爷饶命,饶了我吧……”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传来,那破锣般的嗓音,如同地狱恶鬼的悲鸣,她宛如坠入了无底深渊,万劫不复。


  她一遍遍的嘶喊着,却丝毫没有让东陵弈桀动容,微眯着黑眸,稍稍的挑眉,唇角勾勒出一个残忍的弧度,此刻的他,太过的狠毒,太过的无情,嗜血冷厉的模样,让人觉着毛骨悚然。


  那鲜血淋淋的伤口,却因为撒上盐巴,一阵灼痛直至四肢百骸,辛辣狰狞得让人不自由主的落泪,血水和盐巴的融合,让那暗红色泽变得有些透明,血水奔流得更快了!

  此刻,云蝶依才终于明白,这座王府,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而这个男人,就是被妖魔吞噬心灵的阎王,没有一丝人性,冷漠绝然的俯首,众生被地狱烈火焚烧的丑态。


  痛,似乎没有极致,一口气没提上来,整个人就这样晕眩了过去。


  行刑的男子淡淡出声道:“王爷,云侧妃昏过去了!”


  东陵弈桀面色深沉,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冷冷道:“继续!”


  他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清楚,没有人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这次以儆效尤,以后就不会再有其他麻烦之事。


  云蝶依的小腿皮,已经被干净利落的扒掉了,两条腿鲜血淋漓,像是涂了红漆般的起伏狰狞,隐隐可见其中的肌肉纹路,皮下的血肉还在痉挛中颤抖。


  没了皮肉的包裹,软而浮庖的血管,高高地肿胀而起,血水伴随着剧痛,毫无留恋的坠落,伴随从心底深处的悲鸣与惨嚎,在这个空间回荡,太过的清晰的嘶叫,成就一种更为凄厉的冰冷。


  血,一滴滴的落下,将血腥暗红的地面染红。


  阴森冷洌得让人毛骨悚然,这里所受到的痛楚,没人会怜悯,因为,一切都自作自受。


  东陵弈桀一个凌厉眼神扫向四周,冷森凛洌的声音,刺激着众人颤抖不已的心尖,“不许闭眼,你们都给本王好好看着,往后,胆敢在后院兴风作浪,就是这种下场!”
——

  77 碎骨

  一旁的众人面色灰白如土,眼眸瞠大,瞳孔一阵收缩,眼中都染上恐惧和惊悚的神彩。


  光着看着,便是那样的撕心裂肺,触目惊心,看到嚎叫不停的云蝶依,她们不由自主的联想,若是今天受这酷刑的人是自己,浑身不寒而栗。


  庆幸的是,还好受痛的不是自己,虽然看着是一种折磨,但也好过那种真实的疼痛。


  而断断续续昏迷的云蝶依,却因为这没有停歇的折磨,再次痛醒,被迫承受着这惨绝人寰的苦难。


  行刑人手上拿着锤子,朝着云蝶依鲜血淋漓的小腿,猛力地敲打起来,咔嚓骨碎的声音,先是清脆的,慢慢黯哑,与锤子的力道相合,竟然带出了极为和谐的声响,血花四溅,很是妖娆,却又残忍无比。


  当场就有人吓晕了过去,众名侍妾的心揪成一团,却死死的咬着唇,硬着头皮看下去。


  云沁雪的面色骇然惨白,冷汗淋漓,毛骨悚然,浑身颤抖得不成样子,一时间,竟是就这么瘫软在东陵弈桀的怀里,心惊胆战,手脚透心的冰凉。


  东陵弈桀原本冷冽的眸子,看向她那双清澈透亮,隐隐含着愤怒的清眸时,俊美绝伦的脸上,浮现一丝柔和,一手轻抚着她颊边的发丝,一手握住她发颤的柔荑,薄唇贴俯于她的耳畔,沙哑磁性而又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雪儿,你冷么?怎么抖成这样?”


  明明是一句宽慰温柔的话语,却让云沁雪寒到骨子里,心尖忍不住剧烈的抖颤起来。


  这样的男人,这样冷血无情、残忍暴戾的男子,却是她的夫君,天哪!


  而他突如其来的拥抱,不禁让她想起,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再也控制不住胃部翻涌的惊涛骇浪,当下推开他的手,撇开头干呕起来。


  东陵弈桀出奇的没有生气,只是轻轻的抚着她的背部,直到她的呕吐停歇,方才开口:“好些了么?”


  云沁雪脊背惊蛰的一缩,害怕地转眸而视,喉间抑止不住的颤音:“王爷为何非要这般残忍?”


  东陵弈桀墨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情绪起伏,淡淡的笑问:“残忍么?”


  是回答,还是自问?


  是啊!为何会在她面前,把出自己的本性完全暴露出来?

  即使明知她会害怕,会反感,他也依然如此做了!


  这才是真实的他,不习惯那假装的温和,他本就残忍狠戾之人,做不来伪装。


  云沁雪深深的凝视着他,清眸滑过一道水光,心里突然明了,这个人的心,是冷的!


  就像冬天,赤脚走在雪里那般冷,带着割破肌肤的森洌酷寒,这样想着,突然间,竟有些同情他了,没有温度的心,没有一丝人性,亦不会感受到快乐,活在人间,就如同行尸走肉般凄凉、寂寥。
——

  78 天真

  也许,只有从一出生,便受到地狱般残酷的对侍,才会有这样的冷血的心性吧!


  在这一刻,同时她也明白了,他并不是顾及着爹爹,而是在等她回来,让她亲眼看到这一幕。


  让她清楚的知道,她们这些侍妾的命,在他眼里,根本一文不值,胆敢反抗他的人,无疑是自找苦吃,自寻死路。


  东陵弈桀锐利的眸子微眯,看着她洁白无瑕的脸颊,看着那双从未黯染世间丑恶的清眸,淡而飘忽的声音缓缓响起,“雪儿,你真的好天真,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间,想用一颗善良的心,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用正义凛然的话,来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别傻了!”


  云沁雪紧揪着心口,面色惨白,樱唇颤抖,厉声逼问道:“究竟是怎样的仇恨,让王爷如此的痛恨我们姐妹?”


  东陵弈桀没有回答她的话,冷冷的凝视她,“雪儿,你也怕本王么?”


  云沁雪狼狈的瞪着泛红的眼眶,一缕乌黑的发丝,倏地垂落下来,她低低惨笑,冷冷讥讽:“谁能不怕呢?妾身的心,又不是寒铁所造……”


  东陵弈桀犀利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她的心灵,淡淡的勾起唇角,冷喝道:“这是你们云家欠我的!”


  行刑人脸上还飚有许多血点,转身,面无表情的躬身说道:“王爷,好了!”


  东陵弈桀漠然的耸肩,朝已经昏死过去的云蝶依看了一眼,冷声道:“将她押去刑台处死。”


  话音一落,看了一旁呆住的云沁雪,今日的血腥甚重,她目睹了太多,怕是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承受不住。


  而后起身,不理在场的众人,抱起云沁雪瑟瑟发抖,冰凉的身子,柔声说道:“回去吧!”


  等他一离开,众人也不敢碎语半句,只是赶紧回了各自的院落。


  东陵弈桀向来做事不留一点余地,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只是为了免除以后的祸患,旁人认为残忍,却不知,也许自己的一时心软,会在以后酿成极大的苦果。


  他想要惩罚什么人,有理由时,便给理由,没理由的时候,杀人也可以蛮横无理,更何况,依昭本朝的律法,王爷掌管着自己妻妾的生杀大权,她云蝶依落了这么大的把柄在王爷手上。


  云相就算是知道实情,也只有打落牙齿往肚子吞,还得求王爷宽宏大量不加责怪才是。
——

  79 用强

  屋内的炉香袅袅,昏黄的烛光微微跳跃,照在人身上,落下了长长的阴影。


  回来的路上,云沁雪都未有摆脱那血腥一幕,在脑海中烙下不能磨灭的印象,也不知什么时候,东陵弈桀带着她,回到了梨花苑。


  一回到房中,她便狂吐起来,许久都未停歇。


  吐完之后,赶紧用茶水嗽了口,未想到,被东陵弈桀一个出声,一口水喷到他身上。


  东陵弈桀微微眯眸,目光蒙了一层锐利的寒冰,盯着衣袖上的水渍,冷喝:“云沁雪,你干的好事!”


  低醇磁性的嗓音,冷漠的响起,如同酷寒的冷风忽然而至,让四周的空气,都陡然降下了温度,冷得骇人。


  云沁雪清眸微垂,身子有些虚脱,目光盯着地面,冷声回道:“妾身是身体不适,并无冒犯之意。”


  东陵弈桀深邃幽暗的眸子黑不见底,嘴角一勾,毫不怜惜地抬起她的下颔,逼迫让她看自己,“不恨本王取了你妹妹的性命?”


  随之而来的那股袖风中,隐约嗅到寒洌的檀香气味,云沁雪清澈的眸子微微一怔,脸庞被迫仰起,她冷冷的笑问:“妾身为何要恨呢?”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从不会去记恨。


  她知道,今天的一出戏,他是在做给众人看,让众人知道,背叛他的下场。


  更是让整个寒王府的人都知道,他是如何的在意自己,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晋升为他的新宠,把她推到了风尖浪口上。


  本以为,她可以做到,事事淡漠以对,即使在他身边,她也可以,挣扎的活下去。


  可是,如今看来,到底是自己天真了,仅仅是看着他的残暴,她的心,便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总以为自己够淡漠,总认为自己够坚强,可是他这样的残酷,却硬生生的折损了她的心气。


  自己想要的是温馨平凡的生活,找一个相爱相知的人,携手并肩,踏遍千山万水,看天上云卷云舒,观庭前花开花落,直到白发苍苍,却依然相惜相守。


  她不愿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多待一刻,都是一种折磨和煎熬。


  可是,如果她走了,娘亲怎么办?

  东陵弈桀修眉一挑,深凝着她漠然的神情,犀利而深沉,墨玉的眸子如古潭般深不见底。


  淡淡的烛光中,她的颈项微微垂着,青丝如墨,好似轻雾般悄然散落,娥眉青黛,清眸仿佛敛上一层寒霜,长长的睫毛如羽翼般轻覆,润泽的樱唇轻轻颤动。


  东陵弈桀心中不禁一动,眯着眼眸,俯身吻下去。


  不曾想,唇上碰到温润细腻的肌肤,却是她的纤纤素手,掌心湿润细滑,如软香温玉一般。


  云沁雪狠狠地吸了口气,才将讲这句话说出,“王爷想对一个身残的女人用强么?”


  听似镇定地语调里,却带着强撑的颤音。
——

  80 刺伤

  东陵弈桀的深邃星眸宛若幽潭,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浓密的睫羽微微阂拢,透着丝丝缕缕的魅惑,妖孽的笑了起来,“本王要一个女人,用得着强吗?”


  话音一落,云沁雪放在他腰间的手,突然被他大掌反握住,身子略一扭转,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东陵弈桀独特的气息充斥鼻息,他深邃眉目的背后,烛光点点,入眼的景物,越发朦胧。


  芙蓉帐缓缓地散落下来,云沁雪的身子越来越僵硬,紧张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脸庞,脊背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汗,想起新婚之夜的惨烈遭遇,被他碰触的地方,无法控制的战栗起来。


  噩梦在脑中浮现,脸色陡然变得惨白如雪。


  东陵弈桀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了然,冷硬线条不自觉地收敛,微微低下头,细碎亲吻她雪白的耳垂,缓缓吐出一句话,“本王会让你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听到这几个字,心中的恐惧,更多了几分。


  仿佛胸口,有股寒流蔓延开来,瞬间席卷至全身各外,心脏剧烈地猛跳起来,额际上冷汗直冒,揪住被褥的右手,拢出一个褶皱,缓缓向后滑退,指尖碰到一个冰凉尖锐的物体。


  她轻轻探摸,随即明白,这是她找了许久的珠钗。


  东陵弈桀微微倾身,吻已经落到她的唇上,细细密密的吮吸,纠缠,霸道强势的气息,渡了过来。


  这时候的他,少了些许寒冷,带着一丝罕见的柔情。


  暖帐中,春色旖旎,映着他若有似无的迷离目光,呼吸渐渐加深了频率,东陵弈桀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颈窝处,引起一阵战栗,清透的纱衣已然垂落,大掌在肌肤上浅浅游弋摩挲。


  他,心绪凌乱,恍惚沉沦。


  她,心惊抖颤,忍无再忍。


  云沁雪深深的呼吸,抓摸到的发簪,轻柔地握在手中,环过他的腰侧,停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咬牙,一心狠,用力地刺了下去。


  东陵弈桀自小武艺非凡,拥有着惊人的听觉,听到那钗珠串摩擦的声响,已经觉察到不对。


  他心中一凛,闪身去躲,却因距离太近,簪头依然狠狠的划下,锋利的簪尖,直直划过臂膀,裂帛声声,手臂上,顿时殷红一片,气急败坏的振臂一甩。


  云沁雪的身子被强劲的掌力震飞,连着那簪从手中摔落,珠钗上的珍珠自钗上分离,寂寥的滚向远处。


  她柔弱的身体,被这重重的一摔,狼狈的趴在地上,她生生地咳出一口血水,殷红的液体,自唇角缓缓溢出,滴落到冰冷的地面上,印上点点腥红。


  她费力的撑起身体,东陵弈桀已走到跟前,居高临下的直视她。


  他微蹲下身,大掌狠狠地掐住她的颈喉,阴沉森冷的脸上,带着隐忍的怒气,墨黑的眸瞳,泛起一股浓重的杀气,残酷的唇角,缓缓勾起,咬字含冰:“你好大的胆子!”
——

  81 狠心

  云沁雪的呼吸愈加艰难,冷若冰霜的望着他,漠然的笑了起来,“王爷想要女人,我想一定会有很多人争得头破血流,为何非要勉强我?”


  因为缺少空气,脸上白皙的肌肤,仿佛沾染了胭脂般,泛红一层潮红。


  东陵弈桀知道,只要他再稍稍一用力,她就会刚才所做的蠢事,付出最严厉的代价。


  云沁雪纤长卷翘的睫羽轻轻颤动,清澈明亮的眸,静静的看着他,透着一股倔强和坚决,没有哀求,没有辩解,甚至连一个企求原谅的眼神都没有。


  东陵弈桀俊美的脸上,隐约浮现一丝迟疑,狠戾的眸子微微眯起,手背上的青筋突起,掐在她喉间的大手,却无法做出下一个动作。


  只要他再将手收紧一点,这个忤逆他的女人,便会化做一堆尘土,随风而逝。


  他能想象,若是自己这样做了!

  这双美丽充满灵动光彩的眼眸里,不会再刻上他的影子,这张水润软滑甜美可人的双唇,再也不会开口说一句话,而这幅甜美身子带给他的冲动,却是任何女人都给不了的!

  决定,全在他一念之间,可是,这个时候,偏偏下不了手!


  自那个耳光之后,仿佛一切都变得不一样,可恶!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的情绪!


  无法宣泄的怒气,充斥在胸口,欲吐不出,手指因为极度的压抑,抖动得特别厉害。


  云沁雪的肺部开始暴胀,失去空气的她,脸色涨得越发通红,眼中浮现一抹随风逝去的沉寂。


  她缓缓地阂上眸睫,平静等死的脸上,带着一抹宛如得到解脱般的微笑。


  东陵弈桀幽深的黑眸陡然一沉,喉间不禁逸出一声冷笑,心中明了,她宁愿死,也不愿屈身于他。


  从小到大,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只要他投以一丝柔情以待,哪个不会死心塌地的爱上他?


  只有这个女子,从一开始,就掩饰不住的眸中的不屑与轻蔑。


  他紧咬着牙,下颔隐隐抽动,深吸一口气,愤怒的一甩手,一旁的摆设,在他拂袖之下,应声而落,巨大的声响,在地上炸开,显得十分刺耳。


  蓦然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间。


  守在门外的侍卫,见他脸色黑沉,心中一骇,战战兢兢的上前叫道:“王爷!”


  东陵弈桀狭长的眸泛起一丝血色,冷洌森然,冷冷的勾起唇,嗓音如冰针般冷蛰,“把王妃绑在蛇窖上方,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能放她下来!”


  沉吟片刻,像是不放心的加了一句,“若是她开口求饶,立刻前来通报!”


  既然想死,那就成全她,他倒是要看看,她的骨气,到底能让她撑多久?

  夜风湛寒,陡然从背后吹来,越发显得冷洌刺骨,两名侍卫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天哪!那蛇窖里,有成千上万条毒蛇、毒虫,这女子就算不扔进去,光是看着,也是一种心理折磨,王妃一个柔弱女子,还有伤在身,这样一来,岂还有命在?——

  82 战栗

  夜色阑珊,清冷而孤寂,柔柔的星光,倾洒而下,带来一片墨蓝的暗影。


  一个体态婀娜的娇小女子,脚步轻盈的行走在小径上,手中提着的灯笼,发出昏黄的光晕,随着夜风吹拂,轻轻地打着转,而烛光所到之处,仿佛让小径两旁的青草,映上一层薄薄的轻纱。


  周围树影越发浓重,在这淡墨色的夜里,只听到,风吹起树叶的沙沙声响,裙摆的薄纱如浮云般飘荡,将夜色衬得分外朦胧。


  梨香警惕地注意着四周,仰头看向远处,浓黑的夜色里,什么也看不清楚。


  突然,一道黑影飘然而至,落到梨香身前不远处,背对着她,略显沙哑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阴森冰冷,“倾泠,事情可是办妥了?”


  梨香心头一震,眸子微微垂下,赶紧俯身道:“回主子,一切都如计划进行。”


  黑衣女子转过头来,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真容,只听见她低低道:“得好,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梨香微躬着身子,颦眉道:“恕倾泠斗胆,主子的目标另有其人,为何要牵连无辜的人?”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沉哑的声音,隐约含着一丝讥讽,“怎么,不忍心?”


  梨香低下头,冷声道:“倾泠没有,只是……”


  黑衣女子凤目一眯,阴冷的目光,直直的落到她的脸上,寒声警告道:“哼,你不要忘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已经没有退路,你该尽早摒弃那所谓的良知。”


  梨香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暗暗咬牙道:“倾冷明白。”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沉声交代道:“继续潜伏王府打探,等那个叫柳悦儿的女人出现,找机会接近她,后续的事,我会再来知会你!行了,你且退下吧,小心行迹!”


  梨香眉心微蹙,恭敬道:“是,倾泠告退!”说完,便翩然转身,提着灯笼迅速消失在小径上。


  夜色渐深,浓云层叠遮住皎月,一阵寒风吹来,全身冷的发颤。


  明亮的火光随风跃动,照亮了云沁雪的身体,同时,也照亮了她身下的黑洞,绳索吱吱嘎嘎的声响,让她惊惧,不经意地垂眸淡扫,脸色骤然煞白似沉霜。


  只见下方不到十米的地底,盘踞着无数条色彩各异的毒蛇,盘根错节,有的细如小指,有的粗如碗口,色彩鲜艳,阴蛰凶狠,一看就知含有剧烈的毒性。


  云沁雪双目膛大,瞳孔蓦地一阵收缩,战栗的感觉顿时袭遍全身,不由吓得寒毛倒竖,指尖泛白。


  而这时候,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作怪,她感觉勒在手腕上的绳索,隐约有下坠的趋势。
——

  83 愠怒


  而下面饱受饥饿的蛇群,似乎嗅到人体的芳香气息,纷纷仰起颈,眼睛血红,狰狞可怕,吐出长长的蛇信,有些还张大嘴巴,露出尖锐的獠牙,蛰伏着凶狠与阴毒,让人毛骨悚然。


  一时间,咝咝的阴蛰声响,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云沁雪倒抽了一口气,似乎是惊吓过度,脑中一片空白,除了本能的恐惧外,再无其它。


  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来发现,手心已经沁出大量的冷汗。


  由于左手还受着伤,只能单绑着一只手腕,根本控制不了身体的平衡,身子不由自主的摇晃着,更是惹得底下那群毒蛇骚动不安,跃跃欲试。


  万千条毒蛇,在地底汹涌地蠕动起伏,如一层海浪般层层翻涌,蜿蜒钻窜的情景,不仅恐怖骇人,还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重气息,待得时间越久,那股浓重的腥臭味,愈发清晰。


  云沁雪紧抿着唇,胸口直泛起一股恶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微倾着头,忍不住干呕起来……


  狂吐过后,身体失了大半的力气,眼眶发红,口中的味道,苦涩中伴着酸辣,极为难受。


  一缕青丝悄然垂下,云沁雪轻阂上眸,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她可有后悔?


  呵,她真的好傻,领教过他的残忍,还敢与他对抗,不是早料到,会有这样的下场吗?

  可是,与其说是后悔,她更多的,是羞愧于自己的鲁莽,将他刺伤的后果,是否会牵连到其他人,这是她考虑不周的地方,但是,如果当时的情况,再重演一次,她恐怕,依然会这么做!


  她已经失掉了太多宝贵的东西,若是连仅剩的一点自尊也失去,那比杀了她还痛苦!

  东陵弈桀说出那句话时,就已打算,在床第间,用那不堪的方式玩弄她,她怎么可能忍受?


  她的内心,并不如外表那般淡漠,可以说是极为刚烈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极限,若是触动她底线的那根弦,她亦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绝然。


  东陵弈桀面色冷峻阴沉,他的衣袖上,裂开一道口子,内外衫皆被鲜血染红,步履显得有些紊乱,狭长深邃的眸子微眯,似乎是隐忍着极大的怒气。


  回到寝居凌云阁,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冷冷阂上眸,再睁开时,眸子迸射出一道寒洌刺骨的冰冷,蓦然转身,对着身后的莫离,冷声交代:“去醉月楼,唤卿兰过来!”


  莫离面容一怔,心中虽有诸多疑问,却不敢多言,迅速躬身退下。


  没过多久,卿兰面含微笑,莲步款款地走了进来。


  一身淡绿色的夏装,腰束鹅黄色缎带,盈盈一握,衬出婀娜的身段,头挽飞星逐月髻,未施过多粉黛,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柔媚中透着一丝清雅出尘的味道。


  细看之下,眉目和气质,竟与云沁雪有三分相似。
——

  84 来访

  卿兰一眼便瞧见心心念念的高大身影,不动声色的将眸中的爱意收敛,唇角勾起一抹优美的弧度,盈盈俯身道:“卿兰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东陵弈桀狭长的眸微眯,眸波一闪,淡淡颔首,“起来吧!”


  抬眸间,卿兰瞧见他手臂上,晕染的暗红血渍,顿时,一张俏脸失了原本的血色,怔忡几许,红唇轻颤,柔声道:“王爷,您受伤了?”


  东陵弈桀漫不经心的抬起眸,起身,一把将卿兰拽入怀中,淡淡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卿兰秀眉微颦,不认同的摇摇头,低声劝慰道:“王爷,伤势要紧,让妾身替您处理下伤口吧!”


  东陵弈桀迷人的眸子微垂,看着柔顺的依偎在他怀中的女子,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之色。


  正如她所说,如果要想女人,他只需招招手,就会有许多比她更娇更美的女人,心甘情愿爬上他的床榻,等待他的宠幸,他何必为了那个倔强,不识抬举的女人,而发怒生气呢?


  这不是在自寻烦恼么?

  他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伸手捏捏卿兰苍白的小脸,冷魅一笑:“也好!”


  卿兰被这抹笑容,惹得心中一悸,赶紧从他怀中起来,吩咐婢女备药箱,随后,撩开他的衣袖,一个血淋淋的划痕印入眼帘,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很快,婢女拿来药箱,放在桌几上打开。


  卿兰强迫自己调转过头,眸子浮现氤氲的水雾,将视线放到药箱上,拿出一个白玉瓶,看清药名,迅速拧开,将药粉撒在伤口上,麻利的用纱布包扎好。


  收拾完毕,室内寂静无声,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滞。


  卿兰看着面色冷沉的东陵弈桀,见他坐在紫檀椅上一语不发,不禁轻声道:“王爷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明明近在咫尺,但他脸上冷凝的神情,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东陵弈桀眉心紧蹙,一个凌厉的眼神睨来,冷声道:“卿兰,你逾越了!”


  卿兰眉睫微颤,睨着他的俊美侧脸,眸中生出丝丝缕缕的愁绪,暗咬红唇:“卿兰失言了,王爷恕罪!”


  东陵弈桀侧目,一个厌烦的眸色闪过,“罢了!”


  话落,单手勾住卿兰的腰肢,用力一拽,她的身子向前一倾,偎在他的膝盖上,微仰起头,东陵弈桀霸道的吻落下,辗转厮磨,还没体会其中滋味,微凉的薄唇就已离开。


  卿兰微微一惊,抬起眸,气喘吁吁的唤道:“王爷……”


  东陵弈桀冷冷一笑,“本王宠幸你们,本是你们求之不得的事,为什么还有人敢拒绝本王?”


  卿兰敛起眸中的落寞,看着东陵弈桀紧抿的薄唇,揣测道:“王爷说的人是王妃吗?”


  东陵弈桀眸子一眯,脸色蓦地暗沉,浑身散发出森冷肃杀的气息。


  卿兰的心,几乎凝结成冰,王爷再为王妃将他刺伤的事生气!


  短短时日,就能让他如此在意,虽然有点不甘心,但她不得不承认,王妃的确是个有手段的女人。


  第一次有女人无视他,第一次有女人敢挑战他的威严,自尊受到轻视,却也让他的目光注意到她身上。


  这时,门外传来莫离低沉的声音,“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东陵弈桀眸子微眯,浮现一抹不悦之色,冷声道:“什么事?”


  莫离赶紧回道:“云丞相和夫人在府外求见!”


  东陵弈桀冷哼一声,起身道:“消息倒是收得挺快!让他们在正厅候着,本王随后就到!”
——

  85 求见

  重新换上衣袍的东陵弈桀面色冷峻阴沉,大步流星的走入正厅,贴身侍卫展莫离紧随其后。


  正厅里,一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携一名中年美妇,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


  东陵弈桀寒鸷的目光冷睨,看到男子的瞬间,森寒的神色敛紧,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他利落的撩起衣袍落座,黑眸紧眯,薄唇紧抿成一线,一股无处宣泄的暴戾之气,从身上迸发出来。


  中年男子身上穿着玄底黑色的宽袖绵袍,挺拔高大的身材,衬得他愈发儒雅清俊,俨然一派学士风范,内敛的光芒收聚,只是那双锐利中透着睿智的厉眸,藏不住他的老谋深算。


  而身旁的美妇面色苍白,眼眶红肿,紧咬着牙,凄冷的目光中,怎么也掩饰不住她的绝望与怨恨。


  男子看到东陵弈桀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绝然的恨意,转瞬即逝,立即拉着妇人走上前来,恭敬的跪拜道:“老臣(臣妇)参见寒王,王爷千岁千千岁!”


  东陵弈桀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杯,持起茶盖轻拂,漫不经心的问道:“不知丞相大人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只问明来意,却没有让他们起身的意思。


  云丞相微垂着头,清矍的脸上苍白,浮现出苍老之态,沉声道:“养儿不教父之过,老臣厚颜,恳请王爷,可怜老臣白发人送黑发人,晚景凄凉的下场,准许老臣带罪女的尸首回去,尽为人父母的最后一程。”


  东陵弈桀冷冷一笑,微眯着深邃的眼瞳,眸中迸射出一道噬血的赤芒,毫不迟疑的回绝道:“云丞相,令女既然已经嫁入王府,她生是本王的人,死也是本王的鬼,丞相大人请回吧!”


  云丞相和丞相夫人猛地抬起头,眸中的痛、怨、苦、齐齐而发。


  云丞相眉心紧蹙,凄声道:“王爷,罪女买凶伤人确实有错在先,确实应该施以惩戒,然而王妃并无大碍,王爷这么赐死罪女,这让老臣实在难以接受……”


  东陵弈桀嗤之以鼻,放下手中的茶杯,冷声道:“丞相大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令女嫁入本王王府那就是本王的人,令女的所作所为,本王已按家规处置,若是丞相觉得本王此举太过轻率的话,本王可以禀奏皇上,由皇上圣裁,只不过到时候,丞相大人和本王的脸面都挂不住!”


  云丞相暗暗咬牙,想他半生高居丞相之位,除了当今圣上之外,何时对人如此卑躬屈膝,这寒王爷一向喜欢针对于他,只因这次理亏在前,故才隐忍不发,他若是意欲羞辱,实在没有留下的必要。


  东陵弈桀看到他的表情,心中升起一丝痛快,脑中思绪一转,勾唇道:“这样吧,怎么处置令女的尸首,本王让王妃自己来决定,丞相以为如何?”


  云丞相脸色怔忡几许,低声垦求道:“那王爷能否让老臣和夫人见见王妃。”


  丞相夫人紧咬着下唇,渗出的血水染得双唇,像是厉鬼般骇人,眸中迸出怨毒的光芒。


  东陵弈桀冷笑一声,看来这云相夫人,对云沁雪倒是怀有莫大的仇恨呢?

  不敢向他报复,只有去找可以报复的人泄愤,他能理解这种心情!


  修眉一挑,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冷冷道:“你们若是要见,那本王就让你们见一面!”


  云丞相和夫人赶紧垂下头,隐忍道:“谢王爷恩典。”


  东陵弈桀唤来几名下人,交代下去,冷哼一声,勾起嘲讽的唇角,拂袖而去。
——

  86 相见

  浑浑噩噩中,云沁雪被人放了下来,她觉得自己有些着凉了,吹了几个时辰的冷风,现在头昏脑涨,仿佛,下一刻就能昏厥过去。


  一直被那些毒蛇,当成即将入口的食物垂涎着,身心皆受到难以言喻的恐吓。


  双脚落地的瞬间,她的身体,不由瘫软在地上。


  受伤的左手传来一阵剧痛,她倒吸了一口气,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身旁的侍卫碍于身份,不敢去搀扶,只得面无表情的伫立在侧,冷声道:“王妃,王爷有令,让你自个儿走回梨花苑,丞相大人和夫人还在苑子里候着。”


  云沁雪水气氤氲的清眸,闪过一道冰冷,喃喃自语:“来找我兴师问罪吗?”


  心微微一抽,一股酸楚的感觉,涩涩的发酵。


  叫她自己走回去?他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她这双腿,走起路来,是多么的怪异!


  淡漠的一笑,却是自嘲。


  对他而言,这一点点的羞辱,算得了什么?

  紧咬着牙,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颤颤悠悠的身子,像个不能控制双腿行走的废人。


  途中遇到的丫鬟下人,从她身边路过,瞧见她狼狈的样子,不咸不淡的请安,然后,说说笑笑的离去。


  云沁雪从她们的眼中,看出了异样的眼神,那是一种嘲笑、鄙视、轻蔑的眼光。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他们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她只在乎自己重视之人的想法,况且,能让她在意的人,又岂是哪肤浅之人?

  只是不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以别人的难堪和痛苦来取乐?

  何其可耻!

  王府极大,夜路难寻。


  云沁雪走走停停,越来越吃力,加上着凉,头疼欲裂,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摇摇晃晃。


  消磨了半个时辰,才走到了梨花苑,深吸一口气,一瘸一拐的朝正厅走去。


  厅里坐着两个人,两旁站着陪同等候的下人。


  云丞相和丞相夫人已经等候多时,闷了一肚子的怒气。


  云沁雪跨进门,还来不及喘口气,走到二人面前,垂眸,微微俯身道:“女儿见过爹爹、大娘。”


  丞相夫人愤然而起,面目狰狞的瞪着她,怒不可遏的叫骂道:“贱人,你故意是不是,让我们等这么久!”


  云丞相老脸涨红,冷声制止她的撒泼,吩咐两旁的下人先行退下。


  转瞬,厉眸一眯,蓦地抬手,劈头给云沁雪一记狠戾的耳光。


  冷洌刺骨的声音中,带着压抑许久的愤怒,沉痛道:“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不孝女,你和蝶儿是亲姐妹,你怎会如此心胸狭隘,非要她命丧于此!”


  云沁雪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脸上像是被火链抽过一般灼痛难忍,冰凉的小手,轻轻的捂上脸颊。


  云丞相面色阴暗深沉,悲痛的眼中有着浓浓的厌恶和恨意:“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低低的一声叹息,却是如扎针般,传进云沁雪的耳里。


  缓缓迎上那双厉眸,淡漠的勾起唇角,冷冷讽笑道:“女儿能活下来,爹爹不该高兴么?若是这寒王妃的头衔,被别人摘了去,爹爹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

  87 亲情

  云丞相面色铁青一片,恼羞成怒地抬起脚,狠狠踹中云沁雪的膝盖,“还敢顶嘴!给我跪下!”


  云沁雪清水般的眼眸,闪过一道泪光,剧烈的疼痛,始料未及!


  膝盖跪地的瞬间,身子微微的战栗着,心也纠结成一团,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可是,为什么,心,还会痛!

  云丞相强压下心中的怒气,眸中掠过一道厌恶之色,沉声道:“此番前来,我们只是为了领会碟儿的尸首,否则,老夫是怎么也不会想见到你的!”


  云沁雪的心越发寒冷,这就是她的爹爹,自己被人差点辗断了腿,关进地牢,他不闻不问,漠然置之。


  若是今天死的人是她,恐怕,他连来看她最后一眼的心思,都不会有。


  而得知妹妹屡次残害于她,他只字不提,事后,反而来怪罪她,为难她!

  这般的无情冷漠,他真的,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吗?

  同样是他的女儿,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云沁雪蓦地仰起头,眸中闪过一丝嘲弄,冷声道:“爹爹明明知道,我在王府是怎样的处境,根本没有实权可言,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原来,这就是他把自己放回来的原因,原来,他想看的,也不过是她的尊严,再一次受到亲情的践踏,而那被自己看中的亲情,却是别人吝于施舍的。


  云丞相俊雅的脸上满是寒霜,沉声道:“王爷口谕,蝶儿的尸体交由你处理,你别告诉我,这不是你从中刁难,你不就是想看老夫来求你吗?”


  自以为是的揣测,让云沁雪百口莫辩,也无力辩解,东陵弈桀的目的,还是如愿达到了!

  他终于看到了,看到她的无奈,看到她的隐忍,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


  云沁雪的话语中,已经渐渐没有面对父亲时的卑微,“父亲大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要是有那权力,王爷要是真能给我那权力,妹妹还会有如此下场吗?”


  云丞相面色如土,目光怔忡,他岂会不知呢!

  可若是,今天不领回蝶儿的尸首,身旁这个疯婆子,一定会闹得他永无宁日!

  听了云沁雪的话,丞相夫人也已经明白,寒王是存心耍着他们玩。


  牙根咬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与痛恨,发了狂似的扑向云沁雪,呼天抢地的嘶叫起来,“都是你害的蝶儿,要是没有你,我的蝶儿还好好的,你还我的蝶儿来……”


  云沁雪咬着牙,默默承受着她的满腔怨恨,承受着她的踢打,额被她的脚踢出一块淤青,脸上、颈上,都被尖锐的指甲刮出道道血痕,雨点般的拳头,重重地锤打在她的身上。


  丞相夫人见她不反抗,变得越发肆无忌惮,双手钳住她的长发,猛力地拉拽撕扯,凄厉的怒骂道:“贱人,我今天就要打死你,给我冤死的蝶儿填命!”
——

  88 毒打

  一阵撕裂的疼痛,从云沁雪的头皮传来,几缕柔顺的发丝,因丞相夫人猛力揪拽,飘然的落下。


  她的额头,烫得厉害,呼吸越发灼热,体温上升了不少,身上沁出一层虚汗,气力正一点点流失,瘦弱的身躯,摇摇欲坠,揪住丞相夫人手臂的小手,是那么的柔弱、无助。


  仿佛下一瞬,就会从上面滑落下来……


  丞相夫人凶神恶煞的瞪着云沁雪,疯狂地踹踢她的小腹,一边踢打,一边怒骂着:“踢死你这个烂货,让你以后不能生,让你也知道绝后的痛苦!”


  云沁雪眉心紧颦,紧咬下唇,疼得呜咽一声,腹部在对方的重踢之下,下身竟滋生出一股湿暖的液体,一波绞痛来临,痛得她几近昏厥。


  丞相夫人狰狞的面容,如同母夜叉般骇人惊悚,怨毒的眼神,几乎想将云沁雪生吞活剥,尖锐的嘶骂道:“贱蹄子!你也知道痛啊,蝶儿死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我们也会痛不欲生……”


  云丞相俊逸儒雅的脸上,也是满含痛恨之色,看到地上的云沁雪,竟是没了半分动静。


  心惊之下,极不情愿地拉住王浮香,安抚道:“好了夫人,这是在寒王府!她现在的身份,毕竟是王妃,你若是伤了她,寒王那里,也不好交代,忍忍吧!”


  丞相夫人凶目瞠大,咬牙切齿的吼道:“凭什么要我忍?是啊,蝶儿死了,你还要留着她帮你稳固,可是,你别忘了,就是这个小妖精,害死了蝶儿!你以为,就骂她一句,打她一耳光,事情就这么了了吗?想都甭想!”


  云丞相忍无可忍,抬手重挥上她的脸颊,怒吼道:“你这个蠢妇!”


  丞相夫人震惊的瞪着云丞相,捂着脸泪如雨下,尖厉的哭声,甚是刺耳,忽地,醒悟过来,凄怆的叫嚣道:“你打我?你敢打我,好你个云皓晨,当初要不是我父亲……”


  云丞相额际青筋暴突,有种想把这疯女人掐死的冲动,愤然的怒斥道:“说够了没有!”


  丞相夫人哭闹着,怒不可遏的与他纠缠起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心软了是吧,想护着那狐狸精生的小贱人……”


  云丞相只觉焦头烂额,大力钳住她的肩膀,冷冷斥责道:“你就不能冷静点,这样明目张胆的打她泄愤,蝶儿就能活过来吗?你这样做,根本就是百害无益!”


  古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这才深有体会,实在是精妙之论。


  丞相夫人一愣,泪水不禁决堤,凄苦的哽咽道:“都是你,要把女儿送到这鬼地方,让她死得这么惨!如果就这么便宜她,我死都不能瞑目……”


  云丞相眉宇间迸出一道煞气,冷冷道:“她最关心的人就是她娘,往后,你有的是机会,让她痛不欲生。”


  到底是老奸巨猾之徒,捉蛇打七寸,专从对方的弱点下手!


  闻言,丞相夫人收住泪水,咬牙道:“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今天就扒了宋秀荷的皮,给蝶儿烧去地府!”


  云沁雪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要害她娘亲,睁开迷蒙的双眼,强撑起身子,伸手扯住丞相夫人的裙摆,气若游丝的说道:“不要伤害我娘……”


  丞相夫人看着云沁雪,心里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感,鞋子踩在她的脸上,使劲的扭转,愤恨道:“小贱人,总算知道开口求我了?”


  这时,他们背后传来一道冷洌的声音,“看来,本王来得不是时候!”
——

  89 心疼

  丞相夫人猛地一惊,顺着东陵弈桀的目光,看着脚下伤痕累累的云沁雪,赶紧将脚缩了回来。


  云丞相的脸庞涨得青紫,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只觉脸面丢尽了!


  东陵弈桀一眼,便看到云沁雪倒在地上,满头青丝凌乱不堪,手上的血痕和淤青交错,触目惊心。


  在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自发的冲到了她身边,蹲下身,抱起那柔弱无骨的娇小身躯。


  每次抱她,他总会看到她不情愿的颦眉,微嘟着唇,有些懊恼,有些愤怒,有些无奈,却无法发作的委屈神情,还有那白晳无瑕的脸上,似惊似怒,而染上的淡淡红晕,让他百看不厌。


  脑中不禁想起,偶然得见的微笑,像是瞬间熄灭的璀璨烟火,刹那间的消逝,难以捕捉。


  突然,觉得心口,隐隐作痛,像是有一根细针,轻轻的拨弄着心弦,似痛非痛,似伤非伤,又像是一团棉絮,瞬间塞满了胸口,堵塞的他难以呼吸。


  轻轻的,拨开那覆面的凌乱长发,额上的淤青的地方,渗出了暗红的血丝。


  唇瓣和唇角都破了,一点一点沁出的鲜血,凝结在上面,似坠非坠……


  脸上、颈上被指甲刮出许多血痕,既狼狈、又难看!


  这幅模样,有什么地方,值得他挪不开视线?


  可是,这一刻,心,像是被无数的毒针蛰过一般,却找不到哪里最痛!

  只是那密密麻麻的痛感,渐渐的,蔓延至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焚烧般,倍受煎熬。


  一股愤怒的火焰,瞬间演变成炽热的火山岩浆,迫不及待的胸口奔涌出来。


  他冷厉的转过头,将目光扫向罪魁祸首,对方的身子不禁一颤。


  他的唇角,浮现一抹冷笑,随即,大步流星的走进内室,将云沁雪放在床榻上,替她盖上薄被。


  然后,迅速从内室走了出来。


  厅中的两人,看到他走出来的身影,面色各异。


  云丞相脸上铁青一片,目光闪烁,丞相夫人面色怔忡,手揪着衣襟,有些后怕。


  东陵弈桀幽邃如古潭的墨色眼眸,泛起嗜血的寒芒,一瞬不瞬的盯着云丞相,直呼其名的怒斥道:“云皓晨,你打算作何解释?”


  云丞相羞愧难当,吱唔了半天,竟是讲不出半句解释的话,“老臣,老臣……”


  东陵弈桀凶狠无比的眼神,让他们不寒而栗。


  丞相夫人猛地跌坐在地上,目光透出惊恐之色,赶紧求饶道:“臣妇知罪,王爷大人有大量,饶了臣妇!臣妇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对王妃……王爷恕罪……”
——

  90 碎尸

  东陵弈桀收敛起冷厉的神情,勾起唇角,飘忽一笑,却让两人瑟瑟发寒,“云丞相,不要说本王不给你几分薄面,可是,不狠狠惩戒一番,实在难消本王心头之恨。”


  云丞相面色灰白,额际一滴冷汗滑落,连忙跪下道:“王爷,夫人是诚心悔过,请王爷网开一面……”


  东陵弈桀厉眸微眯,摩擦着手上的玉扳指,唇角勾起一抹让人胆战心惊的冷笑,“本王给丞相大人两个选择,一、让丞相夫人接下这二十鞭、四十大板的责罚,二、丞相夫人若是不肯,也行,父债子偿,母债女还,天经地义!那本王就只好将云蝶依的尸首,跺碎了喂狗,以偿母罪!”


  蛇打七寸,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说到这狠绝毒辣,让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这天下间,还有谁,能狠得过东陵弈桀?


  丞相夫人眼睛瞪如铜铃,如同失了魂般,半晌,疯狂的摇头,尖厉的叫道:“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仗着自己是王爷,就为所欲为……”


  东陵弈桀嗤之以鼻,弥漫起血雾的眼神,凶残如豹,冷笑讥讽道:“你要名正言顺,好,本王就给你个理由!你不过是朝臣内眷,既无封号,又无品阶,而本王的王妃,却是入皇室玉碟的皇戚,论辈份,她是要尊你一声母亲,可是,若论身份、地位,你远远在她之下,今日,你毒打于她,就是以下犯上,论罪当诛!而云蝶依是我寒王府的人,她生前罪大恶极,本王就是将她碎尸万段,你们又有何资格说个‘不’字!”


  云丞相目光一怔,转头,瞪向王浮香,厉声喝斥道:“还不快向王爷请罪!”


  身上不禁沁出一层冷汗,他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东陵弈桀的狠厉。


  他要杀人,也是字字在理,句句难辨,抓住一个小小把柄,就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丞相夫人惊恐的匍匐在地,头疯狂地磕着,额际沁出了鲜血,也不敢停止,口中连连求饶道:“王爷饶命,请王爷体量臣妇才失去女儿,悲痛之下,才犯下此等大错,情有可原,王爷开恩啊……”


  东陵弈桀弹弹衣袖的灰尘,眼中带着一种让人寒蛰入骨的冷意,漫不经心的问道:“说吧,丞相大人,是让丞相夫人接受责罚,还是让你死去的女儿替她受罪?”


  云丞相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赶紧匍匐在地,悲凄道:“夫人自然是愿意接下这责罚!”


  东陵弈桀淡淡一笑,邪佞如斯,见对方已是如此落魄,却不忘在伤口上撒把盐,“那就好,不过,这责罚是重了些,丞相夫人身娇体贵,此番重刑下来,撑不撑得过,本王就不清楚了,丞相大人,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闻言,丞相夫人疯狂的揪住云丞相的衣袍,泣不成声的叫道:“皓晨,救救我,我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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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1 目的

  云丞相面色一沉,见他如此反应,丞相夫人怒从心起,愤然的骂道:“云皓晨,你这个窝囊废……”


  东陵弈桀嗤之以鼻,眸中闪过一丝轻蔑,如此没有担当的懦夫,却是‘她’心上之人?

  不知,她在地下,看到这幕场景,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云丞相面色黑沉如寒铁,长眉紧拢成一团,厉声怒斥道:“王浮香,你平日就刁蛮跋扈,今日,若不记取点教训,是永远不知道悔改的!”说完,冷冷拂袖,甩开她的纠缠。


  东陵弈桀微微皱眉,厌恶的冷扫地下的两人一眼,扬声道:“来人!”


  话音一落,两名侍卫架住丞相夫人,不顾她撕心裂肺的尖叫,面无表情的将她拖了出去。


  院子里,一名侍卫手拿长鞭,给王浮香套上捆绑的刑具,狠狠地抽打,疼得她拼命哀嚎起来。


  房内,听着那毒妇凄厉的惨叫声,东陵弈桀心中的愤怒,却没有得到一丝消散。


  反而觉得,这样轻饶,真是太便宜她了!


  转眸,看着依旧跪下地上的云丞相,冷冷下达逐客令:“丞相若是无其他要事,就请回吧!夫人行刑过后,本王自会送她回府!”


  言下之意,只是小惩大戒一番。


  毕竟,在朝政上,他们一定会有牵扯,此次,狠的同时,留了三分余地。


  东陵弈桀厉眸微眯,利落起身,冷声交代:“莫离,替本王送丞相大人!”


  说完,不待云丞相反应,便急切的走入内室。


  床榻上,云沁雪的意识,陷入了混沌之中,秀眉紧颦,手指不停地揪扭被单,似乎是被梦魇住了。


  乌黑柔顺的发丝,散乱在绣忱上,些许湿濡的发贴在颊上,满是伤痕的小脸,却更显苍白,眼眸微阂着,浓密纤长的卷翘睫毛,不安的抖动!


  东陵弈桀伸出手,指尖,情不自禁的轻触她的睫羽。


  相较于她的倔强淡漠,显然,他更喜欢看她柔弱无助的样子。


  心中不禁有些感概,这不听话的倔强女人,此番教训,一定让她刻骨铭心了。


  他不否认,自己有强烈的控制欲与独占欲,一旦有脱离他掌控的人或事。


  他就会变得狠厉无情,宁可毁之,也不会让它继续存在。


  他不允许有任何弱点,被人握在手中。


  可是,这个女人,是个例外。


  他无法毁了她,既然舍不得,那就只好将她纳为自己的所有物。


  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而在她心中,除非他之外,其他在乎的人,他会毫不留情的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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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2 照顾

  突然,云沁雪睁开眼眸,水晶般的瞳孔中,漾着湖面闪动的点点粼光。


  一抹朦胧迷乱的艳色,滋然而生,却有股说不出的灵动诱人。


  她似乎是醒了,又似乎在梦中?

  楚楚动人的眼神,带着迷离的光彩,迷迷糊糊地摇着头,半昏半醒间,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嘴唇上的血渍,晕染开来,艳红似火。


  她微微侧目,水雾氤氲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他,带着滚烫的热度,仿佛要将人灼伤。


  东陵弈桀的呼吸一窒,心中竟生起一股局促与紧张感,自觉可笑,这情形,怎么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


  下意识的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的热度,灼伤了他的手心。


  果然,她发烧了!

  他的心头掠过一丝慌乱,赶紧起身,往外大叫道:“来人啊,去请大夫!”


  守在门外的侍卫,听到屋内传来的命令,不敢怠慢,飞速去请大夫。


  半夜,静谧的房内,只听见两个人轻浅的呼吸音。


  角落的香炉里,点着让人凝神静心的檀香,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服下退烧的药的云沁雪,依旧是高烧不退,全身发烫,身上的衣裳,被汗水沁湿。


  浑浑噩噩中,她柔软的小手,不由自主的向前探去,意外摸到一个宽厚的手掌,死死的紧握住,怎么也不肯松手,微启的唇,倾诉着自己的痛苦:“好痛……”


  小腹传来一阵下坠的绞痛,那么的深刻,让她的脚趾都痉挛起来。


  她感觉身体下面越来越湿,带着铁锈的腥重味道,温热的液体,一点一点地流了出来。


  东陵弈桀脸色有些怪异,盯着被紧紧抓住的手,微湿的柔荑,却是软香温玉,柔软细腻,心神不由一怔,颊处,竟有一丝火烫的感觉蔓延,不禁蹙眉叫道:“云沁雪!”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个粉色衣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初蕊手里端着铜盆,看到东陵弈桀的瞬间,眸中闪过一道愤怒与怨恨之色。


  其实,身上的伤,早已经好了!

  可是,他却下令,将她禁锢在紫竹居内,不能离开半步。


  这次,若不是小姐病了,身边没有个贴心的人照顾,恐怕也不会放她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垂下头,赶紧走了过去,端着盆躬身道:“奴婢见过王爷!”


  东陵弈桀转过头来,冷洌的眸光扫向初蕊,冷声道:“什么事?”


  初蕊微微垂眸,低声道:“回王爷,奴婢要替小姐擦身!”


  东陵弈桀垂下头,看着自己不得空闲的左手,眉心一蹙,低声道:“让我来吧!”


  此话一出,大有语不惊人誓不休之势。


  初蕊双目瞪大,微张着嘴,像是看怪物似的盯着他,一时之间,竟忘了该有的规距。


  东陵弈桀被盯着好生恼怒,眸中迸出一道厉光,冷声道:“那双眼睛,你是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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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3 堵闷

  初蕊吓得一哆嗦,倒抽一口气,脸色煞白,猛然跪下道:“奴婢该死,王爷恕罪……”


  这不能怪她,王爷今天的举止,实在是太反常了,让她莫名的感到惊恐。


  残忍如他!体贴、温柔,这样的词语,怎么可能用在他身上?

  东陵弈桀修眉一颦,凌厉的视线扫来,寒声道:“把盆子和玉肤膏放下,出去!”


  初蕊不敢迟疑,连忙将盆子和玉肤膏放下,躬身退了出去。


  东陵弈桀将目光挪到盆中,上方弥漫着蒸腾的水雾,转头,看了床榻上的云沁雪一眼,似笑非笑的眸中,掠过一丝复杂,低声道:“能让本王伺候的女人,你还是第一个!”


  他眉目专注,单手将丝巾拧干,甩开,不太熟练的动作,可以看出,他的不习惯,他小心的避开伤口,轻轻的在她脸上游戈,温热的丝巾拂过,带来一股潮湿的温润感。


  随后,拿起药膏,轻柔的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白皙的脸,红晕微生,乌发如墨,一缕缕落在雪白的衣上,如同一幅恬淡静幽的水墨画。


  和身上淡淡的清香交织,丝丝入鼻,竟是沁人心脾的舒服。


  她的眉鼻,小巧精致,肌肤滑腻似玉,眼睫似翼,红唇若樱,被水浸润过后,分外诱人。


  眉颦远山,粉颊潮红,宛若桃花,他凝神看着,心,仿佛被人若有似无的撩拨了一下,怦然心动。


  突然,云沁雪发出痛苦的低吟,扭动着身躯,眼中逼出晶莹的泪珠,悬在睫羽上轻颤,口中喃喃自语:“娘亲,雪儿的腿好痛,真的好痛……”


  抓住他左手的力道加重,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东陵弈桀神色一黯,揪住她的衣襟,命令道:“云沁雪,给本王醒来,这都是梦!”


  云沁雪摇着头,继续对梦中的人儿呓语:“初蕊,你不要哭了,被那个人夺走清白……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为什么要那么晚,独自出去呢?是我不好,不关你的事……”


  东陵弈桀眸子一眯,瞳孔聚深,夺走清白,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冷冽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庞,心口仿佛被毒针蛰了一下。


  酸、闷、堵、塞的感觉,充斥在心头,胸间的愤怒,让他几乎想将眼前的女人掐死。


  良久,他咬紧牙关,才让这股莫名的情潮压下。


  云沁雪仍闭着眸,纤长的睫毛轻颤,脸上浮出一抹同情之色,“东陵弈桀,你没有心,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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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 煎熬

  微眯的眸,透着迷蒙的诱惑,双颊绯红,软滑的唇,被吮吻过后,闪动着水润的光泽。


  看得东陵弈桀越发忘情,绸缎般的黑发,顺着肩头滑落,拂过她带着伤痕的脸颊,发丝如黑雾般,遮住了她的眼睛,微凉的触感,带着特有的清香,在鼻息间,渐渐扩散开来……


  那种香气,仿佛是夏日池塘中的碧荷,清凉、舒爽,却暖暖的,带着一丝让人昏昏入睡的诱惑。


  俊美无铸的脸庞,在发丝间变得模糊,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迷人眼眸,如深冬的湖水一般,寒冷、孤寂,有着让人心碎的魔力。


  云沁雪忍不住伸手,拂开脸上的发丝,想看清对方。


  突然,一声裂帛的声响,让她浑身一颤,僵着身子,猛然收回手。


  东陵弈桀倾身压下,将她诧然的声音,含进唇齿间,渐渐急促的气息和心跳声,在静谧的房中,愈发清晰。


  云沁雪瞳孔一怔,小腹突然传来一阵绞痛,让她忍不住挣扎起来,单手费力抵住他光洁的胸膛。


  粉嫩的指甲,在上面留下深刻的指痕。


  东陵弈桀眸中闪过一丝不悦,蓦地将她的右手,禁锢在头顶,霸道而不怜惜的索取,神智迷离的她,眼角沁出晶莹的泪珠,泫然欲泣的娇柔,更是惹得他欲罢不能。


  空气中的微凉,扫在外露的肌肤上,她心中不禁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想躲开。


  微微发烫的手掌,却紧紧将她摁住,身体动弹不得,他的身子,覆了上来,令人窒息的重量,带着男子特有的阳刚气息。


  屋内温度陡然升高,肌肤上渗出几丝汗意,身体也变得忽冷忽热。


  她脑中变得一片空白,意识开始远离……


  东陵弈桀喉间逸出满意的轻笑,微烫的薄唇贴上来,靠近她耳畔,邪魅沙哑的询问:“云沁雪,我是谁?”


  他的声音,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遥远。


  云沁雪的意识里,轰隆隆的一片,只是清晰地听到,他问她,他是谁?

  她紧颦着眉,努力的回想,含糊的声音,带着愤怒与委屈,“是你,是你夺走了我的清白……”


  话音未落,东陵弈桀的目光变得怔忡,手下的动作,也随之噶然而止,死死盯着她腿间的腥红。


  那不是别的,而是女人每月必来之物。


  轰隆隆的声音在脑中掠过,心中蓦地涌起一股杀人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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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6 愤懑

  这样的美景,黑发如墨,白肤如雪,玲珑有致的身躯。


  白里透红的脸颊,优美修长的玉颈,消瘦圆润的俏肩,纤腰不盈一握,双腿修长如玉,而身下那鲜艳的腥红,恍若雪原上一朵不可亵渎的雪莲。


  如果没有那众多碍眼的血痂,这是一俱完美的玉质雕塑。


  明明前一刻,还是致命的诱惑,而这一刻,对他来说,却成了致命的煎熬。


  而云沁雪闭上眸,浑身颤抖着,发出一层薄薄的热汗,昏昏沉沉的自问,这不是梦吗?!

  既然是梦,为何疼痛,会如此的真实?


  东陵弈桀咬牙切齿的起身,穿上衣袍,束上腰带,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对着守着门外的初蕊,冷声交代:“你进去替王妃擦身,好好照顾,出了差池,唯你是问!”


  冷冷的抛下这句话,怒不可遏的离去。


  今夜,注定无眠。


  云沁雪以为,她会就此死去,却不想,终是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


  肚子酸痛的厉害,指尖无力,手下被褥暄软。


  她缓缓地,睁开覆着水雾的秋眸,看到的,却是一旁摇曳的粉纱帐,和远处的檀木梳妆台,锃亮的铜镜,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气息。


  柔暖的阳光,从窗外泄进来,风起,涌进花香阵阵,她闭上眼,用力吸入这清新的香气。


  一道略显匆忙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过来。


  一个桃粉色的身影,挑起珠帘,顿时,清脆的叮咛声响,化作凌乱的音符,从窗外照进来的光芒,随着珠窜的晃动细细跳跃,娇小女子走到圆桌前,将手中的盘子放下。


  一个悠然的转身,看到床榻上的云沁雪,喜不自胜的冲了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口中高兴的叫道:“小姐,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沁雪的心里,同样是惊喜万分,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微微摇头,“我很好,不用担心!”


  初蕊有些不放心,柔软的小手,轻轻的抚上她的额头,唇角浮现一抹淡笑:“太好了,烧总算是退了!”


  夏至的光景,空气中添了几分暖意。


  她的笑,让云沁雪的眉目,也舒展开来,一道滟潋的流光,在水晶似的眸瞳中闪过,捉住她的素手,淡淡而笑,“初蕊,你来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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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7 再遇

  初蕊心头不禁一酸,那笑容中,明明带着浓浓的难受,终是忍住,小声道:“小姐,你受苦了!”


  昨夜,替她擦身时,触及膝盖下,那怎么也抹不出的狰狞红痂,她的心,不禁揪成了一团。


  云沁雪神色一黯,摇头,柔声安慰道:“都过去了!”


  初蕊点头,赶紧收起这悲秋伤歌的情绪,突然想起什么,惊叫道:“糟了,药还没喝呢!”


  她赶紧起身,将桌上的药碗端了过来,放到云沁雪的唇边,催促她喝下。


  云沁雪眉心微颦,无奈的大口喝下,口中苦涩得紧,初蕊赶紧拿来一颗冰糖,让她含入。


  手背拭拭唇角,轻轻落下,白色的衣袖薄纱,伏在烟色锦被上,轻柔的飘浮,抬头道:“初蕊,帮我准备热水好不好,我想沐浴!”


  初蕊笑着点头,赶紧道:“马上准备好,你再靠一会。”


  热水很快就准备好了。


  屏风后,雾气蒸腾,水光粼粼中,花香漫溢。


  片片花瓣,在水中沉浮飘荡,带着清香,缭绕在水雾中,久久不散。


  云沁雪褪了内衫,将自己深深埋进水中,绸缎般的发,如水墨一般,飘浮在水面上。


  温热的水,缓解了小腹的坠痛,可是,脑中竟有些混乱,浮现出挥之不去的片段,她依稀记得,男子灼热阳刚的身体,寒洌的发香,邪魅,蛊惑人心的眼神。


  天啊!她命令自己,不能再回想!


  哗的一声,水花四溅,她从水中钻出水面,肌肤上水光潋滟。


  轻轻的擦洗身子,指尖摸着身上凹凸不平的痕迹,心中的担忧,愈发重了。


  初蕊进来伺候她着衣,还替她准备了来葵水时的所需之物。


  不知为何,云沁雪的脸颊,隐隐有些发烫。


  窗外的鸟儿,叫得欢畅,丝竹般悦耳宁静,刚沐浴完毕的舒适感,让她的身心轻松了许多。


  云沁雪有种扫去往日阴霾的感觉,淡淡一笑,道:“初蕊,陪我出去走走如何?”


  闻言,初蕊当下摇头道:“不行啊,小姐,你才病愈,不能吹风的!”


  云沁雪眸中闪过一丝失落,低声劝慰道:“你看,今天的天气多好,风都是微暖的,不会有事的!”


  初蕊奈不住她炙热的目光,妥协道:“好啦,就一会儿哦,要是被王爷知道了,我只怕要脱层皮!”


  无心的一句话,却让云沁雪煞白了脸,那个人,是何等残忍!


  让她连想起,都觉得浑身战栗不止。


  在初蕊的坚持下,云沁雪用完膳,和她一同出门。


  来这座院子,也有些时日了,却从没好好逛过,这里虽有些荒凉,但是,很清静,她很喜欢。


  今天的天气,好的出奇,温而不燥,暖而不热。


  云沁雪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便在院中的紫藤秋千上坐下,初蕊站在身后,轻轻地推动。


  当萧轻寒走入这座院落时,远远地,便看见一名女子悠然地坐在秋千上。


  优美的颈微斜,头依靠在藤条上,纤瘦的背影,让人忍不住去呵护,披散的发丝,随风飞扬,花瓣在空中旋转,轻盈飘落,漫天飞舞,飘撒在她洁白的衣衫上,打着转,慢慢地隐落……


  女子微仰起头,伸手一接,粉色的花瓣,落在她洁白的手心,唇边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此刻的她,飘逸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纯真得如同迷落凡尘的精灵,带着几分脆弱,与迷茫。


  猛然间,怦然心动,而后,不自觉的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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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8 惊喜

  这时,站在他身后的墨寻轻咳一声,见他毫不反应,不禁低声唤道:“公子……”


  萧轻寒这才惊醒过来,蓦地转身,镇定自若道:“墨寻,你随我一同进去,墨枫,你守在院外。”


  闻言,一向不多话的墨枫蹙眉说道:“公子!恕属下多嘴,前些日子,寒王在你这儿吃了闭门羹,如今,你改变主意,前来替他王妃治伤,寒王若是知晓,恐怕……”


  萧轻寒微微侧眸,眼中睿智的光华内敛,淡淡道:“有何不妥?我是来履行约定,并不是卖东陵弈桀面子!即使他来求我,我未必肯救!”


  墨寻不禁白了一眼,低声喝斥道:“墨枫,就你多嘴!”


  公子素来不喜与陌生人太过接近,也讨厌麻烦之事,像寒王那样的暴戾之人,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萧轻寒飘忽一笑,淡淡道:“罢了!”


  突然,初蕊转身,见到飞跃而来的身影,眸中闪过一丝恐惧之色,惊叫道:“你们是什么人?”


  云沁雪蓦地转头,看到萧轻寒的瞬间,赶紧说道:“初蕊,不要声张,他是我认识的人!”


  头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像是甘洌的泉水入喉般舒服,“姑娘,又见面了!”


  云沁雪诧异的音色中,带着一丝惊喜,不确定的叫道:“萧……轻寒。”


  这一声叫唤,淡淡的,柔柔的,像是暖风拂过颊边,痒麻的感觉,直接蔓延至心底的撩人


  看到她脸颊的一瞬间,萧轻寒温润的脸上,浮现一抹森洌的寒气,“你的脸,怎么了?”


  原本白嫩如玉的脸上,多了几道伤痕,额间也有块淤青,只是嘴角灿烂的笑,似乎是,想让他忽视掉,这小小的瑕疵。


  温润如羊脂白玉的颈部肌肤,乌黑飘逸的长发,散发出了一股仙子般的气质,与一身浅素的装扮相得益彰。


  云沁雪的眸儿弯弯,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暖阳照射下,两腮象刚开放的一朵桃花,白中透红。


  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迳自说道:“你真的来了!”


  细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流盼溢彩的眸子,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沉醉的韵味。


  萧轻寒俊逸清贵,丰神俊朗,恍如天神的走到她跟前,淡淡道:“来帮你治伤!”


  今天,稍稍装扮的他,五官显得十分清俊,面如冠玉,俊美无双而不失英气的轮廓,雪鼻挺立而精致,眉色不浓,却黑如水墨,温柔地对她浅笑,超乎了世间所有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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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9 顾虑

  一袭飘逸洒脱的月白丝质绵袍,头束嵌着宝石的白玉冠,乌黑的青丝如瀑布般,流泻而下,洒落在肩头,眼神中透露着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的镇定、大气和几丝淡然中所泛出的清傲。


  云沁雪笑得腼腆,探头看了外面一眼,疑惑道:“你们进来时,没遇到麻烦吗?”


  问话很婉转,这梨花苑虽清冷,可自从上次巫蛊事件后,守卫比平时森严了许多,院外一直有侍卫巡视。


  寒王府本就守卫森严,能到达女眷的内院,来去如风般飘逸,武功是何等高深莫测?

  如果可以,她还真想,向他学个一招半式。


  若是有武功防身,她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萧轻寒微微挑眉,那双清洌温润的双眸,带着睨视天下的傲然绝世,转眸而视,潋滟碎金,温润中自有一股冰冷孤傲,“天下间,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也没有我到不了的地方。”


  这样的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迷人风彩,却是如此的让人挪不开视线!


  云沁雪眸光一闪,扶着藤条站了起来,淡淡一笑,道:“轻寒,进屋再说吧!”


  初蕊紧蹙着眉,附耳小声道:“小姐,他们来历不明,况且,让陌生男子进入香闺,恐怕……”


  说是治伤,可小姐的伤在手上和腿上,女子的手和腿,除了自己的丈夫,是不允许其他男子看到的!

  云沁雪微微侧目,抿唇直视,低声道:“他是一名大夫,医者治病救人,如何扯上闺誉之说?”


  萧轻寒耳力极佳,自然听到初蕊的担忧,眸中掠过一丝了然,温润如风的声音,淡淡道:“如果不介意,我可替姑娘隔空诊脉治疗,而疗伤所需,可由姑娘的丫鬟代劳。”


  云沁雪微微侧目,浅笑道:“别姑娘姑娘的了,就叫我沁雪吧!”


  萧轻寒点头颔首,深凝着她,轻嗯一声,那声音,在她的耳里,如同天籁般好听动人,让人上瘾!

  回眸一笑,见他俊逸的脸上波澜不惊,可是,她从那两汪清潭中,看见了潋滟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来,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云沁雪隐隐觉得耳根有些发烫,怎么每回见到他,都有种异样的情潮涌动,似乎是很久以前,她就如此眷恋着他的注视,赶紧别开眼,道:“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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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0 治疗

  萧轻寒的脸上,一直保持着那种风淡云清的笑容,可是,眉目间,隐隐透着一丝倦色。


  云沁雪让初蕊替萧轻寒奉上清茶,他轻茗一口,随后,便吩咐初蕊扶云沁雪躲在床榻上等候。


  萧轻寒坐在离床榻几米远的椅上,面容沉静,抽出藏于袖中的金线,蓦地一出,缠绕在云沁雪的手腕上。


  他指尖轻触金线探脉,平静专注的神情,微微垂着眼睑,不多时,浓密的睫羽微抬,收线,转眼间,手持数枚银针,齐齐射向她腿上十二个穴位,以金线相触,转动银针,神情中闪过一丝担忧。


  云沁雪眉心微颦,额际沁出一层薄汗,腿骨中似乎传来极痒难忍的疼痛,伴随着丝丝灼烫,她紧咬牙关,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萧轻寒看着她强忍着疼痛的模样,心中竟漫过一丝心疼,待一切就绪,收回金线,手微微施力,让所有银针咻地一声,抽了回来,藏于玉骨扇中。


  见他已经收针,初蕊赶紧上前,轻轻地替云沁雪拭去额上的汗渍。


  萧轻寒微微抬手,墨寻立刻会意,赶紧走了出来,拿出准备好的银盒。


  云沁雪抬眸,低声交代,初蕊赶紧走了过去,接过墨寻的银盒,打开一看,里面有许多珍稀的药草,还有一个精致的玉器小盒。


  好奇之下,拧开瓶盖,微微皱眉,撇着嘴,小声嘟囔道:“唔,这绿盈盈的东西是什么呀?”


  墨寻瞥了一眼初蕊,真是没眼光的小丫头,冷声解释道:“这是千山雪肤露,是天下最好的续骨生肌的圣品,还有除疤的奇效。”


  这是公子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采及了雪山白莲,沙漠龙角,还有一种极其罕见的蓝草,多种中原见都没见过的花卉植物淬炼而成,这其中的辛苦,外人又如何清楚?

  他只是不懂,公子为何会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如此的煞费苦心,心中实在不解!

  萧轻寒抬眸,波光潋滟,冷声轻斥:“墨寻!”


  墨寻转过头来,眸色一怔,自觉失言,赶紧道:“公子恕罪!”


  云沁雪依稀从话中听出端倪,这定然是十分珍贵的药,她和他萍水相逢,得他相救,已经是欠下了大恩,还热心的替她治疗腿伤,她真的无以为报。


  抬眸望去,只觉得喉头有些哽塞,“轻寒,这么贵重的药,我……”


  萧轻寒清贵无瑕的脸上,越发清雅温润,云淡风清的一笑,道:“沁雪,我萧轻寒从不施恩于人,我只救我想救的人,只帮我想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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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1 离开

  云沁雪怔怔的望着他,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暖暖的,划过一道热流,感动的情绪不可抑制,真诚的说道:“也许你会觉得客套,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谢谢!谢谢你,轻寒!”


  白衣胜雪,眉目如画,这样一个如同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鲜活的坐在不远处的檀椅上,神情淡然优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透出一种出尘的绝代风华,尊贵高洁的气质,让他好似雪地里盛开的白莲。


  刹那间,将人的心凝结,冰晶一样的璀璨夺目,让人心旌神摇,目眩神迷。


  萧轻寒被云沁雪盯得耳根隐隐发烫,佯装镇定的转开眸,温声说道:“盒子里面的草药,取各十钱,每日泡浴半个时辰,再涂上雪肤露,泡药治疗十天左右,你的腿,便会痊愈!”


  云沁雪见他似乎要走,心急之下,脱口而出道:“轻寒,还会机会再见吗?”


  萧轻寒微微侧目,看着她期待的目光,突然觉得,心中某一处弦,被狠狠地震动了一下,点头颔首道:“只要你拿着我给你的那块令牌,去玄墨山庄,就能找到我!”


  云沁雪微微蹙眉,那块令牌,早就被东陵弈桀给夺了去,如果想要回来,怕是十分困难的,想到这,眸中顿时添了些许落寞。


  萧轻寒站起身来,眸中隐约掠过一丝不舍,转瞬即逝,低声道:“后会有期!”


  云沁雪扬起一抹微笑,“后会有期!”


  月凉如水,月色如绸。


  梨花苑,浴室内,散布着淡淡的药香,随着迷雾的水气而上,袅袅的升向空中。


  空气都被蒸的温热起来,被这种热度包围其中,只觉身体每处毛孔都缓缓张开,云沁雪在浴桶内,坐了近半个时辰,时间一长,白晳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一层因水汽蒸氲而成的绯红,艳若桃李。


  守在门外的初蕊抬眸,见远远走来的身影,神色不禁一怔,赶紧快步迎了上去,躬身请安道:“奴婢参见王爷,王爷万福!”


  东陵弈桀眸子一眯,对初蕊视若无睹,迳直推开门,硬生生的闯了进去。


  初蕊惊诧的上前欲挡,却被他凌厉的眸光吓得后退几步,“王爷,王妃她正在……”


  东陵弈桀眉心微蹙,眸中迸出一道厉光,冷喝道:“滚!”


  要说出口话,因他冰冷的喝斥堵在喉中,眼睁睁的看他进了屋,懊恼暗叫:“糟了,小姐还在泡浴呢!”
——

  102 妒火

  屏风后,传来细碎的水波荡漾的声音,仿佛有种****的暧昧,让东陵弈桀不由止住了脚步,深幽的眸光越过朦胧的屏风,直达浴桶中的曼妙身影。


  一头乌黑柔顺如瀑布似的发,顺肩而下,散落的发丝,随意的贴在女子纤瘦娇小的身上,点点水珠,桃粉敷面,清眸含着氤氲的雾气,指尖撩起一串水花,让她宛如水中盛开的清水芙蓉。


  淡淡的药香与花香,在小小的空间弥漫,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诱惑,雾气缭绕。


  东陵弈桀的喉头,难以抑制的滑动,深黑的冰眸,骤然变深,他微眯眼眸,在她白滑如凝脂的肌肤上逡巡,像是瞄准猎物的猎人。


  云沁雪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缓缓起身,伸手从衣架上拿浴袍下来。


  眼角不经意的扫到,一旁伫立的高大身影,她猛地吃了一惊,低头,看着自己一览无疑的身子,赶紧缩了回去,慌张的以浮满药草的水遮掩。


  秀眉微颦,脸色涨红,不知羞还是怒,带着一丝恼意看着他,粉唇微颤,冷声开口:“请王爷先行回避!”


  水雾朦胧的厉害,一晃而过的诱人的曲线,脸颊上那抹自然红晕,宛若粉桃,湿发如墨一般披垂而下,在水波中荡漾,脑中情不自禁的勾勒,水下的曼妙身姿,是何等的诱人!


  隐隐飘着的淡淡药香,徐徐扑面而来,只道是薰得人耳颊发热,药?!

  冷洌的目光,从桶中一扫,脑中思绪千回百转,当下便已明了!如果云沁雪所说是实情,萧轻寒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又怎么可能,为她前来治伤。


  东陵弈桀心中一震,胸口突生一股绝顶的怒气,咬牙切齿的盯着她,眸中的寒气,如利刃般切割她的心。


  蓦地,他长臂一伸,内力一吸,衣架上的浴袍,咻地一声,落入他的手上。


  单手粗鲁的擒起云沁雪的手臂,将她从水中拽了出来,衣袍随身一转,包裹住她光洁的身子,隐约能感受到她身体不安的轻颤。


  他手下猛地紧掐着的臂膀,传来强烈的痛楚,恐惧,霸占了云沁雪的整个灵魂。


  东陵弈桀愤怒的一脚踢开屏风,带着丝丝妒恨的怒火,大步流星的向内室步去,手下用力一掷,云沁雪的瘦弱的身躯,被无情的抛下,而后,重重的落于床榻之上。


  后背被床檐一撞,脊椎当下痛得像是碎裂开来。


  她倒抽了一口气,脸色如有的潮红全退,煞白如雪,触目惊心。


  还没等她缓回过神来,东陵弈桀颀长的身体覆了过来,狠狠地捉住她纤细的手臂,所用的力道,足以将她的骨头捏碎,眸子微眯,肯定的质问:“他来过?”
——

  103 走运

  手腕痛楚持续袭来,云沁雪拧眉抬眸,紧咬着牙,不让痛苦的**逸出,她自知不能瞒天过海,只得隐忍的垂着眸,一言不发。


  东陵弈桀用力钳住她的下颔,迫使她看着自己,待那双清澈的黑眸中,映出他的影子,阴蛰的冷笑在唇角绽放,嗓音变得冷硬万分:“不说是么?”


  能让那个孤傲的男人屈尊,他们之间的关系,岂是萍水相逢,如此简单!

  云沁雪的眼眸积满水雾,浮现出一抹疼痛难忍的酸涩,对方冰冷无温的黑眸,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不小心,就可以让她深陷其中,万劫不复。


  她张了张嘴,下颔传来一阵钳痛,红着眼眶,隐忍道:“王爷要妾身说什么呢?”


  东陵弈桀深潭般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钳着她下颔的手松开,指腹肆意的在她的粉唇上摩挲,冷声道:“真是倔强!非要让本王动怒,才肯说么?”


  淡淡的一个冷笑,“想门外那贱婢的双耳双眼没事,就不要在本王面前嘴硬!”


  云沁雪浑身一怔,目光中露出惊怒之色,立即摇头,大叫道:“不要!”


  东陵弈桀眸子微眯,不悦的光芒一闪而过,沉声道:“云沁雪,本王的耐心不够!”


  那名丫鬟,在她心中,果然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云沁雪眸中浮现一丝脆弱,纤长的睫毛垂落,紧咬着唇,低声解释道:“萧公子的确来过王府,替妾身治疗腿上的伤,但是,即使是看病,妾身也未曾和他有过肢体接触,王爷若是不信,妾身无法可说!”


  东陵弈桀不屑的冷哼一声,言语中夹杂的浓浓的讽刺,“他来得倒是巧,专挑本王不在府中的时候!”


  云沁雪秀眉微颦,心中涌起一股愤怒,急声道:“王爷一早就入宫面圣,萧公子只是来得不巧,王爷怎能如此讽刺?”


  翻天覆地的怒潮涌上胸口,东陵弈桀冷厉的声音中,带着极重的戾气,仿佛要将她撕碎般骇人,“本王最痛恨欺骗和背叛,若日后,被我发现,你们之间有私情!你所在乎的人,将会为你所做的蠢事而陪葬!”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莫离的声音:“王爷,属下有急事禀报!”


  东陵弈桀眸光一闪,声音略显沙哑,冷声问道:“何事?”


  莫离的声音再次传来:“皇上口谕,急召您入宫!”


  东陵弈桀俊美无铸的脸上,露出一丝冷洌之气,睨了云沁雪一眼,挑起她的下颔,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算你走运!”蓦地起身,大步流星的跨了出去。


  云沁雪怔怔的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抱着自己的身体,久久无法回神。
——

  104 考虑

  初蕊冲了进来,看到躲在床榻上的云沁雪安然无恙,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忙拍着胸口,感叹道:“小姐,你没事,太好了,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云沁雪眼眸微垂,掩去眸中的复杂,淡淡道:“初蕊,帮我把药拿来,好吗?”


  初蕊疑惑的看着她一眼,应道:“哦,好!”


  说完,赶紧转身,去拿雪肤露,云沁雪便趁这个时候,赶紧穿好浴袍。


  没多久,初蕊便从外间走了出来,很快来到床边,将药放到床几上。


  她拧开药盒,将那如同凝脂般柔滑的雪肤露,轻轻地涂抹在云沁雪的腿上,抬眸,低声说道:“小姐,不要怪初蕊多嘴,你也该为以后做打算了!”


  云沁雪垂眸,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自然是想过,可是,如今的局面,实在是寸步难行!”


  蝶依已死,爹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离开王府,娘亲的安危,束缚着她,加上诸多的顾及,如何走得了?

  若是继续留在这里,也只是如同困兽般挣扎,最后的赢家,永远不会是争得头筹的女人,而是那个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男人。


  初蕊秀眉紧蹙,语气中,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感叹:“不是说这个,我是说王爷!八小姐作茧自缚,死有余辜!但她毕竟是因为小姐,而丢了性命,大夫人要拿你和四夫人出气,无可厚非!”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不过,好在王爷为了你,把大夫人给惩治了一番,丞相若不是看着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四夫人在相府里,还有日子过吗?若是小姐失去了王爷的庇护,大夫人日后伤好了,还不知道,要怎么为难四夫人呢!”


  云沁雪淡淡抬眸,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低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


  初蕊叹了口气,劝说道:“别可是了,当务之急,小姐应该多想想,该怎么抓住王爷的心!”


  云沁雪秀眉紧蹙,抿唇摇头,“你明知我……”


  话未说完,便被初蕊打断,她握住她的手,沉声道:“我知道小姐无心争宠,但是,你也看到,这受宠与不受宠的差别有多大!虽然去奉成他,太委屈了小姐!但是,你看看现在,小姐不和人争的下场,也只是落得一身伤痛。初蕊只是觉得,王爷对小姐,好像和对别人不一样。”


  云沁雪意味深长的盯着她,淡淡道:“哪有什么不一样?女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时取乐之物。”


  初蕊沉默下来,将手中的玉肤露收好,久久才道:“也对!男人都擅于逢场作戏,都不知道,何时是真心,何时是假意!”


  云沁雪淡漠一笑,真心吗?让这个男人拿出真心,怕是比登天还难!——

  105 绣心

  日子过得平淡如水,东陵弈桀最近似乎很忙,都有好些天没来找她麻烦,如今她独居一院,又有初蕊服侍在侧,腿也慢慢痊愈了,平日养花种草,甚是清闲。


  这日,李总管交代手下的人,送来一名婢女,他倒是想着,堂堂王妃身边,就一个丫鬟,也够寒碜。


  那婢女抬起头来时,让云沁雪吃了一惊,她的模样,竟和自己有五分相似。


  初蕊看到她,也是十分吃惊。


  宋绣心柔美的小脸,羞涩一笑,“奴婢见过七小姐!”


  云沁雪微微侧眸,疑惑道:“七小姐?”


  初蕊清亮的水眸瞅了她一眼,嗔怪道:“小姐,瞧你的记性,她是绣心啊!”


  云沁雪双眸睁大,惊诧道:“姨娘的女儿绣心?”


  初蕊点点头,义愤填膺道:“是啊!上次你被秦嬷嬷惩罚,不是有绣心去王爷那边通风报信,你早就被那毒妇给折磨死了!后来,她因为擅闯主子的寝房,还挨了二十大板……”


  云沁雪想过那次的惨痛经历,双腿竟隐隐作痛,莫名的悲伤涌了上来,看着她,欣然道:“绣心,我们都有七八年没见了吧,你怎么到寒王府来了?”


  宋绣心柳眉紧拢,面色惨淡,眼中透出浓浓的悲痛,哽咽道:“说来话长,一个月前,娘亲生了场大病,家中已是捉襟见肘,哪有银子请大夫治病?爹爹对娘亲不问不闻,却为了筹得赌资,把我卖到寒王府当粗使丫鬟。后来,听到七小姐嫁到了王府,一直盼着能见上一面!”


  云沁雪眉心紧颦,眸中掠过一丝愤怒,心中甚为姨娘忧心,暗暗咬牙道:“姨丈怎得如此泯灭人性!姨娘生的什么病?怎么没托人来告知娘亲一声?”


  刚说完,心中便已经了然,眸色不禁变得黯淡,一个月前,她和娘亲,还住在浮萍苑的阁楼里。


  若不是前些日子,她被赐婚于寒王,恐怕她们会一直住在那里,暗无天日。


  即便她嫁来了王府,娘亲现今在相府的处境,也是十分难言的,比起那穷苦人家,又好得了多少呢?

  想到这,心中不禁有些涩然,她得想办法,尽快把娘亲从相府里接出来。


  大娘被东陵弈桀狠狠地整治了一番,去了半条命,此举,无疑是给了爹爹莫大的羞辱。


  可是,正因为东陵弈桀这样的举止,倒让爹爹忌惮起自己来,不敢伤了娘亲。


  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是托了他的福,才保住了娘亲的安危。


  外人只道,他为了自己惩治丞相夫人,得到他如此的重视,试问,这府中的哪个女子,有这样的福分?


  可是,她又岂会不知呢,这只怕是,新一轮折磨的开始。


  宋绣心淡淡的摇头,忍不住落下泪来,泣声道:“娘亲不让我去告诉四夫人,她的病一直拖着,我就怕出大毛病,若是……”


  云沁雪看到她情绪失控,急忙安抚道:“你别哭啊!”


  宋绣心突然跪了下来,垦求道:“七小姐,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想回去,见娘亲一面!我去跟李总管告假,他硬是不批,说是现在王府里事情多,人手本就不够。”


  云沁雪微微颦眉,赶紧拉她起来,“这样吧,我去帮你跟李总管说说告假的事,到时再作打算。”
——

  106 请假

  当天下午,云沁雪就去跟吴总管,说了绣心请假的事由,他倒也没怎么刁难,当下便准了她三日假期,速速回到梨花苑,把这好消息告诉她。


  云沁雪从首饰拿里,拿出一两件手饰,和一些银子递给她,“绣心,李总管准了你三日假期,明天一早就动身,我不能擅自出王府,不能和你一起去看望她老人家,替我向她问候一声,这些银子,你收好!回去之后,用钱的地方多!”


  绣心拿着银子,满脸感动,十分感激道:“谢谢七小姐!”


  云沁雪淡淡一笑,“别叫我七小姐了,按道理,你应该叫我声表姐!”


  绣心笑着点点头,乖巧的改了称谓,“表姐,这次多亏有你,不然……”


  云沁雪对她的搭救,心中也是十分感激的,淡淡道:“傻话,要不是你救我,我只怕早就没命了!”


  她一直向往着姐妹亲情,只可惜云蝶依,从未把她当做姐妹看待。


  绣心心中思量一番,低声说道:“表姐,等不了明天了,我打算今晚就走!”


  云沁雪一愣,看着窗外的月色,有些担心,“这么急?”


  绣心微微一笑,麻利的收拾好细软, “也许是急了点,不过,我想尽快动身,早一点见到娘亲。”


  毕竟只有三天假,一来一回,要花上很多时间。


  云沁雪点点头,看着她身上的服饰,突然道:“你等等!回去见娘亲,总得穿得体面些,柜子里的衣服,有哪些喜欢,只管拿去!”


  绣心有些受宠若惊,愣愣的看着她,道:“这么好看的衣服给我?”


  初蕊实在看不下去,催促道:“哎呀,你们要磨蹭到几时啊!”


  云沁雪嗔了她一眼,绣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紧换上一件梨白色的纱裙,再收拾几件衣裳,装进包袱里,迅速的出了门。
——

  107 替身

  通往梨花苑的小径上。


  东陵弈桀微眯着眸,目光飘渺迷离,远远地,他隐约看到前方,一个纤瘦的身影。


  一袭白色的衣衫,娇小单薄的身形,朦胧的视线,一下子变得火热,慵懒的脸上,勾起邪魅的笑,脚下一个施力,摇晃的身子凌空翻转。


  沙哑的声音,伴随着一个强势的拥抱,把对方紧紧的揽入怀中。


  他已经很久没来见她,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欲/望,今夜,他要将这股浓郁的渴望,变成现实。


  绣心一个没留神,整个人被扑倒在地,她惊叫一声,看着近在咫尺,俊美无铸的脸庞,不禁一阵脸红心跳。


  身子被重压在了草地上,凉凉的露水,沁湿了她的衣裳,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她闻到了很浓的酒香味,向来是滴酒不沾的她,脑子不禁被熏得晕乎乎了!

  她惊慌失措的去推他,羞怯的偏开头,不曾想,他倾身吻了过来,霸道缠绵的热吻,给她一种梦境般美妙感,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他的喃喃自语:“雪儿……”


  朦胧的月光下,一切都美得那么不真实,眼前的女子,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人,正躺在他身下,犹如出水的芙蓉,颤抖着,带着晶莹剔透的光晕。


  他眼前朦胧一片,含糊的声音,变得急促沙哑:“雪儿,我要你!”


  绣心目光一怔,知道王爷认错人了,这可如何是好?她心头乱成一团,不禁拼命挣扎起来,“王爷,我不是雪儿,你认错人了,不要……”
——

  108

  而他,只以为在梦中,不断地索取,不知餍足,最终,精疲力尽的睡了过去。


  当一切归于平静,绣心怔怔看着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他的怀抱中抽身出来。


  看着满地衣裙的碎片,心中莫名的酸楚,她赶紧从包袱里拿出一套新的衣裳,默默地穿上,起身,离开。


  天边的一丝曙光,划破了夜的黑暗,东方开始渐渐露出鱼肚白。


  东陵弈桀幽幽的醒了过来,只觉头痛欲裂,他闭了闭眼,甩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伸手拧拧眉心,回忆昨夜的零碎片断,只记得在梦中,云沁雪躺在他身下,对他百般柔情,欲送还羞,辗转吟哦,那种真实的感觉,似梦非梦。


  该死的东陵云轩!竟让他喝下‘醉生梦死’,若是误了事,他万死难辞其咎。


  微微侧目,目光扫到满地被撕碎的衣帛,而这件白色纱裙,他是认得的,的确是云沁雪的衣物, 难道,昨晚的一切不是梦,而真实的,莫名的,唇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淡笑。


  那个可恨又可气的女人!


  是否因为以前对她太过狠戾,才让她如此反感自己?


  若是对她温柔一些,是否能让她慢慢的爱……


  思绪立即被打止,他有些骇然,自己怎会,生出如此荒谬的想法,他有些弄不清自己的心,为何对她,那般念念不忘?

  随意整理下衣袍,立刻起身,回到自己的居所凌云阁。


  沐浴过后的神清气爽,很快褪去了一身宿醉,换上月白色的长袍,领口跟袖口,都滚了黑金色的宽边,黑与白,两种极端,幽深的厉眸,欲要让人沉沦其中。


  突然,他想到什么,冷峻的脸上,浮现一道沉重之色。


  他大步流星的跨入书房,恭候多时的莫离见状,立即迎了上去,拱手道:“王爷,您交代属下的事,已经查清楚了。”


  淡淡的一个颔首,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字:“说。”


  莫离沉声道:“他们会在三日后,皇上问行打猎时行动!”


  东陵弈桀眉峰微挑,眸中闪过一道沉锐的光芒,冷哼一声道:“他们恐怕也只有这个机会了!”


  莫离迟疑的开口,“王爷……”


  东陵弈桀冷冷一笑,冷厉的眸光扫去,沉声道:“行了,宫中早有布置,一切照计划行事!”


  ×××

  夜色渐浓,院中繁密枝叶变得浓重,风雨吹过,枝叶摇摆,发出轻微的响声。


  梨花苑的厢房内,檀桌上香炉袅袅,轻烟微生。


  这段日子,云沁雪过得还算惬意,腿上的伤,好得很快,伤处落了红痂,留下粉色的疤痕,不过,擦上萧轻寒的灵丹妙药,渐渐没了痕迹。


  其实,她真的不想一辈子呆在这里,可是,无权无势的她,逃不开,也躲不掉。


  这几日,她想了许多,初蕊说得没错,若是自己委屈一点,能换来娘亲的安全,也不失为一件划算的事。


  即使是王爷狠戾毒辣,可是,有时候,他也算是赏罚分明。


  只要不触怒他的自尊,不再忤逆他,温言好语相待,应该不会让他寻到把柄,借题发挥。


  说到底,自己的傲气,还是不及母亲的命来得重要。


  人在屋檐下,要学会低头,若不然,只不过是苦了自己而已。


  唇角浮现一个无奈的笑,自己终究是变了,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总有一天,她会成为真正的笼中雀。


  手下一个穿线,绣架上的绣品,在她的巧手之下,出现了精巧的轮廓,栩栩如生。


  突然,初蕊探头进来,脸上露出慌张之色,大声说道:“小姐,王爷来了!”


  闻言,云沁雪心中不由一窒,他怎么来了?


  她还以为,他早就忘了自己的存在。


  门外,传来初蕊跪安的声音,云沁雪赶紧起身,快步走到门口,看到他的瞬间,微微俯身,敛去眉目间的愁闷,淡淡道:“妾身见过王爷!”


  东陵弈桀看着如同往日般寂静的院落,扫向她的身侧,凌厉的眸子敛紧,沉声问道:“怎么身边还是一个丫鬟伺候着?”


  云沁雪不禁一愣,李总管调来的绣心,是他的主意么?


  心下不禁有些惊诧,转念之间,又怕他做出牵连无辜之人的事来,连忙解释道:“李总管早就派了人过来,只是那婢女家中有急事,方才跟李总管告了假,便让她回去了!”


  东陵弈桀轻嗯一声,倒也没什么,看向她的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云沁雪注意到那抹视线,微微抬头,眸色如水,淡淡道:“不知王爷来梨花苑,有何贵干?”


  东陵弈桀眉峰泛起寒气,眼中隐约透出不悦之色,冷声道:“没事本王就不能来吗?”


  云沁雪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妾身失言了,王爷恕罪!”


  东陵弈桀淡淡挑眉,霸道的将她揽入怀中,微微一个抬首,轻啄一下她的唇,看着她惊愕的小脸,唇角不禁浮现一抹淡笑,“身子可是好些了?”


  云沁雪的面颊,微微晕红,不自在的缩了缩身子,手轻轻的推拒,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淡淡道:“多谢王爷挂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东陵弈桀的眸子泛起深幽的光芒,一瞬不瞬的睨着她的脸,一抹笑意,不轻易间流露出来,轻哼道:“今天倒是温驯不少。”


  云沁雪垂下眸子,淡淡道:“王爷说笑了!”


  东陵弈桀淡淡的敛眉,蓦地一把抱起她,向里屋走去,云沁雪纵使心惊,却也未做抵抗。


  当他经过绣架时,眸底掠过一丝诧然,低声问道:“你绣的?”


  云沁雪微微垂眸,睫羽轻颤,淡淡道:“粗劣之物,怎么入得了王爷的法眼。”


  东陵弈桀眸子一眯,勾唇一笑,低声道:“花式倒是挺别致。”


  云沁雪神情平静,目光转向他的侧颈,轻声道:“只是闲来无事之作,王爷过奖了!”


  东陵弈桀眸光一闪,挑眉而视,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很闲?”


  云沁雪有些惊愕,微微侧目,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讲话这般的温和内敛,让她心脏猛跳个不停,比起狠戾万分的他,这个模样,更让她害怕。


  东陵弈桀犀利的眸子含笑,紧紧盯着她,像是瞄准猎物的猎人,目光幽深似海,“既然如此,从明天开始,到书房来贴身伺候本王!”
——

  109

  云沁雪有些傻眼,他身边还少得人伺候吗?


  说是物尽其用,事际上,怕是想着法子来奴役她,真是恶劣到极点。


  话说回来,若是到他书房里伺候,这不是表示,几乎天天都要面对他?

  东陵弈桀看到她眼中的抗拒,心中生起一丝不悦,冷声道:“怎么,不愿意[文字版来源阿甘小说网]?”


  让她有机会接近自己,岂是一份苦份,瞧她那万般不愿的模样,心中的怒气直线飙升,额际青筋隐跳。


  云沁雪看着他阴沉的脸色,低声道:“妾身……当然愿意。”(阿甘小说网)

  真是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实在没办法投其所好,似乎只有顺从他,才不至于死得太惨。


  东陵弈桀眸光一闪,薄唇轻启,逸出一声冷哼,道:“既然有闲情逸致绣丝帕,倒不如帮本王做个香囊[阿甘小说网首发]!”


  云沁雪怔怔的望着他,无语,末了,他冷冷的加了一句:“我喜欢木兰的香味。”


  她还在惊愕之中,此事,就已成定局!


  ×××

  书房内,云沁雪愣愣站在一旁,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虽说在相府,她是个没地位的小姐,但是,爹爹从来不养闲人,身为她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不敢落下,但这伺候人的事,还是头一遭。


  东陵弈桀一直埋头审阅,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她僵直着身子,站在一旁,时间长了,双腿不禁有些发颤。


  东陵弈桀眼角有意无意的向旁边睨去,似笑非笑的嘴角微微勾起,终于,云沁雪忍不住开口叫道:“王爷,妾身……”


  东陵弈桀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磨墨!”


  云沁雪秀眉微颦,目光有些凝滞,缓步走上前,打开墨盒,拿起墨笔,不断的研磨,从开始的专心致志,到后来的百无聊赖。


  好半晌,东陵弈桀抬眸,看着她神不守舍的样子,挑眉道:“你很无聊?”


  云沁雪猛地一惊,手中的墨笔一抬,几个黑点,咻地一下,溅到他的脸上。


  东陵弈桀伸手轻触,看着指腹上墨渍,冷洌的眸光染上赤红,脸上暴出三条黑线,“云沁雪,你好大的胆,竟敢把墨弄到本王脸上?”


  云沁雪惊惧的看着她,摇头否认道:“妾身不是故意的……”


  相对于开始的温和,此刻的他,无疑是吃人的猛兽。


  不由多想,她赶紧抽出腰侧的丝绢,去替他拭擦,哪想到,越抹越多,眼睁睁的看着,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庞,在她的手下,变得面目全非。


  东陵弈桀看着她慢慢涨红的脸,冷厉的眸子微眯,厉喝道:“你在偷笑?”


  云沁雪猛呛了一口气,死死的憋着,连连摇头道:“没有!”


  东陵弈桀愤怒的起身,眉峰泛起一层冰霜,不用想象,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


  这个女人,给她几分柔色,就胆大包天的开起染房。


  冷冷的一声令下:“今天把书房整理干净,要一尘不染,晚上,本王会来亲自检阅。”话落,便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云沁雪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极淡的笑。


  夜色渐深,月停柳梢头,书房内,一片静谧。


  云沁雪拿着一本书,垫起脚尖,打算将它放到最顶端的书架上。


  一个不小心,那本书掉了下来,她下意识的去接,却忘了自己还站在凳子上,重心不自主由的偏斜,身子直直的栽了下去。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腰际被一只大掌托住,顺势一勾,惊慌的她,跌入了他的怀中。


  东陵弈桀一手接过书,一手搂着她的腰间,手下纤细柔软的触感,让他想就这样一直抱着,永远不松开。


  淡雅的清香,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袅袅围绕在他的鼻端,久久不散去。


  那种味道,莫名的,让他生起些许绮念。


  抬头,瞧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兴趣。


  云沁雪的神色有些恍惚,似乎是不太适应,他这样的转变,双脚方落了地,轻轻松了口气,赶紧说道:“王爷恕罪!”


  她感觉腰侧一紧,意识到自己还在他怀中,尴尬的想去推他,似乎又想到什么,不敢再动弹,身体却显得有些僵硬。


  东陵弈桀微微垂首,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偏生腿短,还喜欢往高处爬?”


  淡淡的粉,从云沁雪的颊边晕染开来,她微微垂下眼帘,柔声道:“王爷可以放开妾身了!”


  东陵弈桀修眉微挑,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微眯,不做强留,蓦地,松开了手。


  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心甘情愿的留在他怀中,不急于一时。


  东陵弈桀盯着手中那本书,脚尖一跃,顷刻间,书就已经放到了书架上。


  蓦地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乌黑柔顺的发,总是随意的绾起,素面朝天,白衣如雪,恍若盛开在雪地上的白莲。


  府中的女人,哪个不是打扮得容光焕发,艳丽无双呢?

  彰显独特,用在她身上,似乎不符,过于寒碜,倒是实情。


  东陵弈桀眸波滟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淡淡开口:“伸出手来。”


  云沁雪不解的抬眸,看了看他,略带迟疑的伸出了手。


  东陵弈桀长臂一伸,紧紧的抓住她柔软的小手,随即,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迅速地套在她的手腕上。


  云沁雪不禁怔住,心中的震惊,多于任何情绪,他不自在的目光,飞快的掠过她的脸,霸道的开口:“不许摘下来,听到没有!”


  云沁雪蓦地抬头,嘴唇不轻易间,轻刷过他的下巴,脸颊飞快染上点点红潮。


  四目相对,心头一颤,惊慌的后退一步,一个强势的拉拽,唇,被他紧紧的封住……


  柔软清香的唇,仿佛带着夏日里碧荷的香气,两人纠缠的身影,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叠影。


  东陵弈桀吻的忘我,强势的撬开她紧闭的双唇,狂猛、霸道的侵占。


  云沁雪目光一滞,搁在他胸前的手攥紧,脑中的思绪一闪而过,紧握的手,缓缓松开,不再做无谓的反抗,机械的承受着,他那如烙铁般炙热的狂吻。


  突地,他粗暴的将她压到案几上,右手冷冷一拂,上面的书籍笔墨应声落下,散了一地。
——

  110

  只一瞬间的发愣,情势全由他控制。


  惑人的男子气息,充斥在她的唇间,与她辗转纠缠,淡淡的微香,伴随着升温的热度,越发浓烈,迷醉了所有的感官,只余下缠绕的香甜。


  眉心不禁蹙起,这便是女人的悲哀么,即使不愿,也不得不装出顺从的样子去接纳?

  看不透他,暴戾时如烈焰焚烧,冷洌时如寒冬暴雪,温柔时如微风拂过。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手下一个用力扯撕,云衫裂响,滚烫的唇,灼伤了她的肌肤。


  突然,他推开她,冷冷的目光,审视着她的脸庞,从她的吻中,他察觉到她的抗拒,这个女人,居然敢拒绝他的索求,简直是不可原谅!


  他高傲的自尊微微受伤,深深黑眸中残留的情欲,一瞬间,被冰冷的寒气所取代。


  云沁雪眸子睁大,手揪着衣襟,不自觉的想要逃走,脊背抵上桌檐,她已经退无可退。


  东陵弈桀冷冷的敛眸,看都不看她一眼,遂然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修长挺直的身影,散发着森冷的气息。


  云沁雪怔怔坐在桌上,望着他离去背影,心口不禁涌起一股涩然。


  这日,云沁雪正在书房里打扫,听到一个柔和的女声,在外与待卫交谈,没多久,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进来,穿着粉衣纱裙,手里提着食盒,脸上带着柔美的笑容。


  云沁雪看着女子,眸中掠过一丝惊喜,忙问道:“绣心,你回来了,姨娘的病,怎么样了[文字版来源阿甘小说网]?”


  绣心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开心的说道:“大夫说,静养一段日子,就可以康复,她怕我给你添麻烦,催着我回王府。”


  云沁雪淡然一笑,点头道:“那就好。”


  绣心看了看手中的食盒,笑着说道:“对了,这是刚从宋大娘那里拿来,快趁热吃吧!”


  云沁雪淡淡一笑,摇头道:“先放着,我打扫完再吃!”


  绣心眉头微蹙,拿起桌上的湿布,低声道:“这些事,王爷怎么交给你来做啊,这不是成心刁难吗?还是让我来做吧!”


  说完,便手脚麻利的开始拭擦书桌。


  云沁雪回过头,拿过她手中的抹布,连忙说道:“不用了,让我自己来……”


  绣心夺回那块抹布,劝道:“你是个当主子的,这种粗活,还是让我来吧!你擦擦手……”


  话音未落,茶杯蓦地翻倒,大半的茶水,全都撒了出来,正巧泼在书桌的一幅画上。


  云沁雪心中一惊,迅速将那卷字画打开,半温的茶水,很快沁湿了纸张。


  那画上,蒙着面纱女子的脸,被沁出了一片水渍,墨色被晕开,失了原本的美好。


  她的脸,不禁有些发白。


  绣心自知铸成大错,慌张的叫道:“表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你,怎么办,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么?”


  云沁雪想到这幅画,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淡淡说道:“没事,不就是一幅字画么,他不至于……算了,你快回去吧!”


  她是娘亲的外甥女,也算是她的半个妹妹,自己若是不帮她,依那个人的脾气,若是发现有人,弄脏了他的心爱之物,绣心肯定是活不过今晚。


  而自己是王妃,他应该不会,这般轻易要了她的性命!


  心里是这样想着,可是,半分底气也没有,像他那样残酷薄情的男子,又何需讲什么颜面,就算是取了她的性命,也可以只手遮天,随便编了理由让她死。


  越想越觉得后怕,自己现在势单力薄,这般逞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绣心见云沁雪面色惨白,沉重的表情,让她心中隐隐不安,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一想到那个人,身子不禁一颤,点头道:“好吧,那我先走了!”


  待绣心走后,没多久,门外就传来请安的声音:“王爷万福!”
——

  111

  蓦地,房门一开,东陵弈桀步履优雅的走了进来。


  一身紫月金丝袍,头束紫玉冠,彰显出尊贵傲然,丰神俊朗,他的身形,高大颀长,眉目幽暗深沉,深邃似海,如同漫天星辰的夜色,璀璨夺目。


  看到云沁雪的一瞬间,眸中更是流光溢彩,明亮逼人,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


  下一刻,脑中突然想起什么,眼中的炙热,渐渐褪却,注视的目光,没了一丝温度,冷声道:“发什么愣?”


  云沁雪侧过身来,看到他凌厉幽深的黑眸,心头猛地一颤,手心渗出一层冷汗。


  东陵弈桀眉心微蹙,眸子微眯,大步流星的向前,越是走近,越感觉到她的害怕,心中隐隐有些不悦,所有的人,都可以惧怕他,但她必须例外,不明原因的,他讨厌这种感觉,总是被她无情的推开,无法靠近。


  云沁雪下意识的退后,只见他眸波微微向她身侧一扫,黑眸一眯,神色骤变,暴怒的火光在黑眸中闪动,灼热似火,冷洌如冰,全身散发出冷森寒洌如的气息,让人不敢接近。


  连周遭的空气,也仿佛变得冷洌起来,明明是炎炎盛夏,她感受不到一丝暖意,整个人仿佛都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他的目光,像是一根带着毒刺的蔓藤,紧紧的缠绕着她的勃颈,让她喘不过气来,突然很是害怕,浑身遏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一个凌厉的掌风而至,云沁雪的身子像是飞絮一般,坠落在地。


  东陵弈桀拿起那幅丹青画,看着画中面目已经模糊的女子,眼中透出一丝深刻的痛苦,紧抿着薄唇,手下一个用力,伴随一声巨响,整张桌子轰然倒塌,顿时四分五裂开来。


  他冷冷的转过身来,怒视趴在地上的云沁雪,厉声喝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云沁雪的胸口被掌力一拂,腥重的血气直涌上喉口,丝丝的血沫从嘴角沁出,面色苍白如纸,突地心中一痛,微微垂着头,长长的睫羽似脆弱的轻颤,一言不发。


  东陵弈桀心中一窒,倏地放下字画,大步的向她走去,将她瘦弱的身子拽起,冷洌的目光像是根冰针,锐利的射向她,阴森异常,“怎么?以为沉默,本王就会饶了你么?”


  云沁雪的心,仿佛坠入了冰窖,寒不可言,他所谓的柔情,竟是这般的昙花一现,淡漠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微微的仰起,冷冷一笑,“妾身无话可说。”


  东陵弈桀森冷的目光,迸射出骇人的厉光,声音带着绝顶的怒意,“无话可说,那就是承认了!”


  云沁雪面容惨白,盈盈水光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冷冷道:“妾身认罚。”


  东陵弈桀被这一眼震住,胸口像被棉絮塞满,异常的堵闷。


  莫名地,他突然感觉自己,似乎过于残忍,却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很快,他想到,那幅面目全非的画像,气极攻心,咬牙点了点头:“很好,竟然认罚,那就好。”


  手下松动,云沁雪直直跌落在地,他厉声喝道:“来人!”


  门外的侍卫听到声音,立刻冲了进来,看到他冷戾的表情,惊恐的上前道:“王爷!”


  东陵弈桀阴沉着脸,薄唇紧抿成一线,冷冷轻启,声音寒如冰雪,渗透骨髓,“扔进后山,能活着出来,此事,本王就既往不咎!”


  众人的心头不禁一凛,早听说后山有狼群出灭,莫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是身强体壮的武夫,也难以安全脱身,即便是运气好,没有遇上狼群,山中夏夜,毒蛇毒虫众多,像王妃这样柔弱的女子,送去那里,岂还有命?

  由始至终,云沁雪都没有说过一句求饶的话,只是那泛着盈盈水光的琉璃黑眸,才微微的显出了她的受伤与脆弱。


  东陵弈桀纠结的眉心紧拧,冷冷的别过头,不再去看那双清澈的眼睛,双拳紧攥,刻意忽视心中那狂燥郁塞的感觉,目光转向呆立的侍卫,冷喝道:“你们耳朵都聋了不成?”


  待卫们不禁一惊,见着东陵弈桀阴森的表情,不敢有所迟疑,大步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云沁雪,迅速的拖了出去。


  夜色渐浓,乌云层层叠叠,遮住了皎月。


  山林中,即使是夏夜,雾气依旧寒重,一阵阵冷风吹来,冻得人浑身发颤。


  云沁雪不禁瑟缩了一下,举目望去,都是绿树枝叶,而远处,更是黑漆漆的一片,让人看不清方向。


  树木花草的清新,以及泥土的味道,充斥在鼻间。


  她缓步前行,挥动着手中的利剑,这是一名好心的侍卫,偷偷拿给她,以便她防身之用。


  那名侍卫临走前说的话,回旋在她的脑中,久久不散,“王爷定是气极攻心了,待会儿气消后,他一定会来寻王妃的!”


  冷冷的一笑,是么?


  他即是来寻,又能如何,打一巴掌,赏颗糖么?

  不知何时,丛林生出稀薄迷雾,野兽的嚎叫声,虫鸣声,各种古怪声音,不绝于耳。


  突然,耳畔隐约听到咝咝声,这种熟悉又恐怖的声音,让她的心脏几乎蹦出。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猛地回头一看。


  月色下,只见一条颜色鲜艳的毒蛇,盘在枝上,豆大的眼珠,阴冷凶恶,吐着腥红的蛇信,仿佛随时都会向她扑来。


  这一刻,心紧张得似要暴裂开来,她惊吓得连连退后几步。


  一声咝叫,那条毒蛇阴蛰的向她扑来,手中的剑,下意识的向前疯狂挥舞,咚咚落地的声音,那蛇身,碰巧被她砍成了两半。


  血腥的味道,顿时在空中挥发,令人作呕。


  哇的一声,憋在胸腔内的那口气吐出,干呕起来,她的面色惨白,如冬日的残雪,冷风拂过,脸颈沁凉的感觉,才让她惊觉,脸上布满汗水,流至颈勃。


  湿濡的发,粘在脸上,让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她揪着衣襟,偎在一颗树下休息,也许是为了应证祸不单行这句话,一声悠长的狼嚎,陡然响起,嗷呜嗷呜的仰天长啸,甚是骇人。


  从侧旁的灌木丛中,一阵劲风拂过,一只浑身雪白,壮若牛犊的巨狼,闪电般的蹿了出来,凶狠的狼目,发出幽幽的绿光,满是血腥和冷酷。
——

  112

  书房里的空气,静止了般的死寂,压抑的静谧,似阴雨绵绵的天气。


  东陵弈桀端坐在紫檀木椅上,面容冷峻,手指轻轻的在桌上轻叩,即使眸子微阂着,亦让人感到遍体生寒的凌厉,纠结的眉心,昭示着他内心的烦闷。


  莫离面无表情的伫立在侧,凝眸看了烦心的主子一眼,突然沉声道:“王爷,恕属下多嘴,您何必跟自己的心过不去呢?”


  东陵弈桀忽地睁开眼,一个冷洌的目光扫去,波光潋滟,冷声道:“你认为本王做错了?”


  莫离神色一滞,赶紧单膝跪下,拱手道:“属下不敢!”


  蓦地,东陵弈桀站起身,步履沉重的走到书架前,背对着莫离,厉声道:“从来没有人,能如此的扰乱本王,即使是她!”


  那个毅然离开的女子,音容笑貌,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渐渐模糊。


  看着正在燃烧的蜡烛,看着晃动的炷心,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云沁雪葬身狼腹的画面。


  他不能心软,更不能受到干扰,没有人能干扰到他的,没有人。


  可是那一幕有一幕骇人的场景,却无法自已的闪入他的脑海,让他坐卧不安。


  儿女情长,向来就不该放任。


  情,只会毁了他,磨灭到自己的雄心壮志。


  可是,那双挥之不去的含泪眼眸,让他心神变得紊乱,心中愤怒的暗咒,可恶!

  手下一个用力,木架的一块被捏裂开来。


  夜色如稠,黑如泼墨。


  突然一声惊天的长啸,响彻整个山林,在宁静的夜里,更显得凄厉非常。


  宛如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


  云沁雪满脸惊恐,死死的盯着那头嚎叫的巨狼,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浑身寒毛倒竖,不由自主地握紧剑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巨狼钢匕一样的尖锐牙齿,在淡淡月光的映射下,发出一种森然的寒光。


  一股嗜血的气息,立刻在空中弥漫,冷飕飕的寒风,让全身的寒毛倒竖,凶狠的恶狼,一只又一只,从灌木丛中蹿了出来。


  放眼望去,足足有二三十只,绿色的狼目在月色下,像是妖魔的魂魄,令人心惊胆战。


  云沁雪从未见过真正的狼,只在书画中,看过狼的模样。


  她知道,狼是一种极为凶残的动物,只要发现了自己想要的猎物,就算是损兵折将,也要千方百计地把猎物搞到手,非常难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而现在,她面临的境况,不只是一匹狼,而是无数匹,牙白森森,凶光毕露。


  看到这样恐怖的场景,当下,她连呼吸都停止了,遏止不住的战栗颤抖,浑身瘫软不堪,如果不是偎着树干,她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云沁雪心中一颤,死死盯着正向自己缓缓走来的巨狼,而其它的狼,紧紧随着它的步伐,包围圈,随之愈来愈小。


  那头雪白的巨狼,再次狼嚎起来,一声连着一声,摄人心魄,众狼也跟着嚎叫起来。


  一时间,一声声狼嚎,在整个山林中激荡,更显示出它们的暴虐张狂,那一声声凄厉非常的叫声落下,正从四面八方向两人攻来。


  云沁雪无法移动身体,就算自己还有体力,还可以奔跑,但她的速度,远远及不上狼的迅猛,只要一转身,狼群就会全都向她扑来,将她撕成碎片。


  突然,天际闪过一道锐利的寒芒,白灿灿的光,破开苍穹沉寂的夜色。


  轰隆隆,雷声打得人胆战心惊,雷声过后,整个天地间,都陷入片刻空洞的死寂。


  一股强烈的压迫气流,越来越近,暗夜中的绿光,露出嗜血的残酷,刹那间,二十几条张着血盆大嘴的猛兽扑来,跳跃的狼爪,夹着冰冷的杀气。


  惊恐的凄厉惨叫,划破天际:“啊……”


  云沁雪猛地闭上眼睛,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如何被狼群撕碎吞噬,那实在是太残忍了!

  电光石火间,只觉周身一暖,被一个高大的身躯护住,不自觉地抓紧了那人衣襟,强有力的心跳声,伴随一阵压抑着痛苦的喘息,从耳畔传来。


  她猛的睁开眼,只见对方的双肩,两腿分别被众狼撕咬住。


  他阴鸷冰冷的眸,泛起暴戾的杀气,左手一掌猛烈地劈下,打在咬住右肩的狼头上,震碎了头骨,那匹狼呜咽一声,倒地气绝。


  夜色里,还未看清他怎样出招,无数匹恶狼,已经咚咚的落到地上,腹部被直直剖开,凄厉的咆哮,所有野狼被他击中,一击毙命,狼尸一地。


  他手持软剑,剑身染血,泛起一层赤红的寒光。


  俊美冷戾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温度,深邃的眸,像是冬夜不见底的幽湖,冷不可言,紧咬着牙,忍着全身各处传来的剧烈疼痛。


  突然,云沁雪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猛地拽向身后。


  她睁大眼眸,只见他身上的黑袍,已经破碎不堪,背部被狼爪抓破,露出大片血肉模糊的皮肉,鲜血染红,顺着脊背,蜿蜒而下……


  眼前是大片的赤红,他直直的站在身前,浑身浴血,眼神残忍冷戾如同地府阎罗。


  雪白的巨狼长啸,猛地向东陵弈桀扑来,冷洌的眸光一闪,对着那头巨狼,狠狠一挥。


  一股热血,从它的喉咙喷射而出,一时间,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鲜血在两人面前演绎出一阵血雨,飞溅到两人的衣袍和惨白的脸上。


  领头的狼被血溅当场,群狼开始骚动,一阵阵血腥的杀气,直教人胆战心惊!

  血腥之气,随着血液的发散,越发浓重,刺激着同类的它们,激起它们心底最激荡的杀气,冒出沸腾杀气的绿眸,凶狠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一只接着一只的狼,从四面八方向两人扑来。


  云沁雪惊恐万分,看着齐齐跃地扑来的群狼,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肩上一紧,身体被提起,冷冷的声音传来,“抱住树干!”


  她被抛到了树上,看着他似泄愤般,将这些凶狠的兽,撕碎,再撕碎。
——

  113

  凄厉骇人的哀嚎声,刺入她的耳膜,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几条狼的尸体。


  每一只都目眦尽裂,身上数不尽的剑痕,开膛剖腹之下,鲜血喷洒而出,渐渐的融合在一起,形成一条小河,染红了暗黑的泥土。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更加的浓烈,目光所到之处,一片血色,触目惊心。


  东陵弈桀俊美的脸庞,染满鲜血,眸中迸出森冷寒厉的暴戾之气,浑身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杀戮,幽冷的目光,注视着前方仅剩的几匹狼。


  浑身是血的他,冷然地伫立,血珠子顺着他的脸颊,他的发梢,不断地滴下……


  云沁雪伏在树上,保持着不变的姿势,眸子瞪大,几乎停止了呼吸,漫天的血雾弥漫,最后一匹狼,也死在的剑下。


  东陵弈桀扔下手中的软剑,转过身来,将双臂伸展开,冷冷的开口,冷冰的声音,称不上温柔,却让人有种奇异的安全感,“下来!”


  他没有抬头,即使如此,云沁雪也能感受到,他眼底的纠结复杂,她不懂?下令处罚的人是他,为何又要来救她,把她当玩具一样,耍来耍去,很好玩吗?

  或许,这一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久久不见她跳下,东陵弈桀的耐心用尽,起身一跃,抓住云沁雪的手,一把拽入怀中落地,他身上传来的浓重血腥气,让她忍不住将他推开。


  东陵弈桀眸中闪过一丝不悦,蓦地,扣住她的后脑勺,修长的手指,在她墨色的长发中穿行,近在咫尺的深深凝视,黑不见底的双眸,鼻尖轻触,唇靠得极近,灼热的鼻息,喷涂到她的肌肤上,强势的宣告:“云沁雪,即使我满身血腥,你也不可以拒绝我,把我推开!”


  沙哑磁性而又低沉的嗓音,如同暗夜的妖魔,蛊惑着人的心灵,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沦,即使是奉上自己的血肉和灵魂,也甘之如饴。


  俊美无双的脸庞,在这血气萦绕的月色下,越发的妖娆邪魅,目光如寒冰潋滟,隐隐带着一丝狂乱,“我一定是疯了!”


  满是血腥气的强吻,夹杂绝然的愤怒,却让她有种心伤到极致的错觉。


  粗重的喘息声,在夜色下,显得格外迷离,纷乱。


  云沁雪的脑中一阵嗡鸣,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手想去抓住什么,只觉今晚发生的事,已经到她承受的极限,四肢无力,眼前一黑,扯住他衣袍的手,软软的松开,垂下。


  良久,他放开她,才惊觉,在这霸道的血吻之下,她忘却呼吸,昏厥了过去。


  不远处,零星的火光,由远至近的移动而来,慢慢近了,才发现是王府中的侍卫。


  看到东陵弈桀的瞬间,看到他满身是血的模样,眼赤欲裂,箭步如飞的冲了过来,几乎同时跪地,异口同声的说道:“属下救驾来迟,请王爷责罚。”


  东陵弈桀冷冷的转身,身体每一处的牵动,就像是被极致的酷刑,扒开了皮肉,强忍着这钻心的痛楚,一把横抱起云沁雪,阴鸷地眯起眼睛,怒扫山林中的混乱,沉声命令:“把这山林中的野狼,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这世上,即使有伤害她的人,也只许独他一人,没有他的允许,胆敢伤害她的人,即使是畜生,也决不轻饶!


  回到王府,东陵弈桀派人将云沁雪送回梨花苑,而自己似乎是气力用尽,轰然倒下。


  得知此事,最惊讶的人,莫过于闻讯赶来的的东陵云轩,而陪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好友上官澈,一代名医上官睿的传人。


  来不及询问事情的始末,上官澈便立刻给东陵弈桀紧急治疗。


  脱下残破不堪的黑袍,他全身各处,似乎没有一丝完好的地方。


  狼牙尖锐如钢匕,力道极大,猛力嘶咬之下,足以挖肉露骨,这样硬生生的挡住,无疑是以命相博,暗红的血迹,从有力臂上渗出,隐约已见白骨。


  东陵弈桀浓眉紧蹙,目光看向别处,薄唇紧抿,颊骨抽动,额前已经渗满汗水。


  上官澈在伤口处,洒上了麻药,可是,那伤口太深,太过狰狞,就算是上了麻药,也不足以减去一丝丝痛楚。


  他麻利的处理着伤口,略带疑问的说道:“依王爷的身手,应该不会受如此重的伤……”


  闻言,东陵弈桀冷冰的侧脸,微微一僵,眸子眯紧,眉头皱成一团。


  东陵云轩浓眉微挑,一脸欠扁的表情,唇角缓缓勾起的淡笑,怎么看怎么碍眼,“澈,这你就不懂了,四哥这招,叫做苦肉计,用得妙!不服不行,四嫂这下,应该是死心塌地的……”


  话音未落,东陵弈桀凌厉阴鸷的视线瞪向他,目光冷若寒潭,冰冷刺骨。


  东陵云轩被盯着心口一跳,双手向前一挡,身体忙向后退了一步,咧起唇角,嘻笑道:“开个玩笑,用不着这么恐怖吧,你这人还真是无趣,四嫂真可怜……”


  东陵弈桀阴沉着脸,双拳攥紧,将冷冷的目光转向窗外,心中不禁冷笑起来,死心塌地么?


  到最后,失得最多的人,恐怕是他!

  自己珍藏了多年的东西,唯一情感的希冀,被她生生的毁了!


  明明下令处罚她的人是他,怒不可遏的人是他,满腹焦虑的人也是他,看到她被狼群袭击时,那一刻,他的心,差一点冻结成冰,停止跳动。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会让他如此矛盾!


  他只知道自己,一遇上这个女人,以往所有的原则,都为她破例,他没办法说出,为什么会对她不一样,可当他发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抗拒。


  像他这样的人,不可以存有弱点,一旦有了弱点,就会一败涂地。


  他拼命的命令自己,变回从前那个残戾、冷血、无情,不会为任何女人心软的他。


  生命中,一旦出现那个特别的人,只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曾经的自己,已经犯过一次这样的错误,可最终,还是贪恋那一丝丝温暖,任自己沦陷,最后换回的,却是难以承受的痛苦与折磨。
——

  114

  梦中,总觉得有双冷冽森寒的眸子,一直盯着她,让她躲不开,逃不掉,反抗不了,像梦魇一般缠绕,暗暗心惊,她漫无目的向前跑去,迷雾重重,没有方向。


  幽幽转醒,心好似被撕扯成两半,疼痛难当,湿濡的发丝贴在颊上,浑身冷汗淋漓。


  脑海中,不禁浮现山林中的一幕,微皱着眉,缓缓睁开眼眸,瞧见身侧一抹模糊的淡粉色身影,认出是谁,轻微的嘤咛一声,那人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


  初蕊惊喜的抱住她,红着眼眶,叫道:“小姐,你醒了!太好了,担心死我了!”


  云沁雪微微一笑,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上,淡淡道:“初蕊……”


  初蕊蓦地放开云沁雪,紧张兮兮的询问道:“小姐,快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向王府的侍卫打听,知道王爷把你送去后山,吓得魂都没了!提心吊胆的等到大半夜,才看到,一顶轿子把小姐送了回来!”


  云沁雪闭了闭眼,心中的思绪一滞,淡淡道:“初蕊,我有些头晕,先倒杯水给我!”


  初蕊轻应了一声,立刻走到圆桌边,倒了杯水,赶紧走过来,放到云沁雪唇边,蹙眉低声道:“扶你下来的时候,小姐衣服上到处都是血,可把我吓坏了,后来,帮你梳洗,没发现伤口,这才放心!倒是王爷,听说昨晚受了重伤,回来时浑身是血,真是吓人啊!”


  云沁雪轻轻摇头,已经不愿再去想这件事,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替他的伤势担心,“他现在……算了,这事就不要再提了,绣心呢?”


  初蕊眉心微蹙,小声嘟囔道:“不知道,早先还见着呢!听到王爷受了重伤,那丫头的样子就怪怪的!”


  云沁雪心中隐隐有些奇怪,只是,不知这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初蕊见她陷入沉思,眉心微蹙,突然说道:“小姐没事就好,赶紧收拾收拾,起来!”


  云沁雪蓦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不解,疑惑的问道:“去哪?”


  初蕊捉住她的小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急声道:“小姐啊,我真替你着急,你读书那么聪明,在这方面,怎么差人家一大截呢?府里的小主子们,一听到王爷受了伤,都赶着去看望,又是炖补品啊,又是熬药的,嘘寒问暖,殷情得不得了!你到底是王妃,怎么着,也得表示一下嘛!”


  云沁雪微微垂眸,掩去眼中一抹复杂之色,淡淡道:“我还是不去的好!现在,他定是不愿意见着我的,免得过去,自讨没趣!”


  初蕊看着她的表情,晶亮的眸光闪了闪,忽地笑了起来,猜测道:“小姐,你昨天去了后山,我听说后山有狼群出灭,你老实交代,王爷是不是为了救你,才弄得自己一身伤?是不是嘛,小姐,我真的很好奇啊!”


  云沁雪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初蕊,你今天话好多!”


  初蕊狐疑的眯起眼,凑近她的脸庞,手伸过去,向她的腰侧夹攻,连连逼问道:“不说是吧,大刑伺候!”


  云沁雪经不住挠痒,忍不住轻笑起来,有些气恼道:“初蕊,你怎么这么八卦!”


  初蕊见她有些动怒,赶紧收了手,神情恢复认真,低声道:“小姐,我这是关心你。你要是有心事,就说出来,不要老是憋在心里,会生病的!”


  云沁雪微微一愣,连初蕊都感受到她内心的纷乱,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了。”


  可是,经初蕊这么一说,心里竟有些放不下了,要不要去看看呢?

  那幅丹青画,毕竟是他心爱之物,被人毁了,依他平时的个性,早就将对方剥皮折骨,即便没有,也免不了受一顿皮肉之苦,下那样一道的命令,也是在说服自己吧!

  凌云阁外,云沁雪犹豫了好久,在初蕊连声催促下,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东陵云轩一出门,便看到一身白衣胜雪的云沁雪,脸上不禁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四嫂,你可算是来了。”


  云沁雪尴尬的一笑,他怎么好像,料定自己一定会来,垂下眸,微微躬身道:“妾身见过宁王殿下。”


  东陵云轩听到她的称谓,浓眉不禁拧成一团,不满的叫了起来,眼神哀怨,道:“四嫂,咱们才多久不见,你就这般见外了!”


  云沁雪被他夸张的姿态逗笑,淡淡一笑,道:“好,六弟,别来无恙。”


  东陵云轩俊美的脸上,总是带着淡笑,风度翩翩的态度,动作随意,却不失优雅,总是在无意间,虏获了众多姑娘的芳心。


  他的目光,在云沁雪身上轻轻扫过,笑着夸奖道:“四嫂真是越来越清雅动人。”


  云沁雪淡淡一笑,“六弟过奖了。”


  突地,东陵云轩食指点点额头,似想起什么,一把捉住她的柔荑,直往里面走,边走边报怨道:“你快进去瞧瞧四哥,估计是没看到你,一整天都阴阳怪气的,我就惨了,帮他挡了一天,有句话怎么说得好,最难消受美人恩!四哥这府里的美人,实在是太吓人了!”


  云沁雪微微一愣,秀眉微颦,宁王是什么意思?他在等她?


  两人走进房内,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药香。


  东陵云轩朝内室看了一眼,蓦地转过头,冲云沁雪促狭的笑了起来,低声道:“四嫂,四哥好像睡了,待会儿,丫鬟会送药进来,之后的事,就拜托四嫂了!”


  说完,朝她挥了挥手,一脸暧昧的笑着,迅速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丫鬟送来要服用的汤药,躬身退了出去。


  云沁雪端着药碗,犹豫着来到东陵弈桀的床前,他的脸,苍白的不像样子,毫无生气,那双冷冽的俊目,紧紧闭着,划出优美弧线,薄唇微闭,干燥而苍白。


  全身缠着厚厚的纱布,浑浊的血色,从那纱布上渗出,晕染开来,触目惊心。


  她从没有想过,会见到他这个模样,脆弱的不堪一击,那个残暴、冷血的他,此刻,闭着眼眸,静静地躺在她面前,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

  115

  案上的檀香飘开,有一缕极细的白烟,绕过他的青丝,袅袅消散。


  云沁雪放好药碗,轻轻的扶起昏睡中的他,右手拿着一勺药,就往他紧闭的唇上送去,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毫无眷恋的往下流去。


  试了很多次,结果都是这样,以前没有照顾过病人,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生病,喝不下药时,娘亲就会拿着一根筷子,卡在自己的嘴里,即使是药汁再苦,也只得顺着口,入了喉咙。


  想来可以试一试,本打算掰开他紧闭的唇,偏偏这人睡着了,牙根都咬得死紧,应该是身上的伤太痛了,即便是睡梦中,也不能放松片刻,想到这,心中莫名的有些烦闷。


  无计可施之下,只好采用口对口办法喂他服药,嘴里先含上一口药汁,极为苦涩的味道,让她蹙紧了眉,缓缓的俯身,带着正在做坏事的紧张,一点一点的凑近……


  突然,本在睡梦中的男子,蓦地,睁开深幽的眸子,一道凌厉的光点从中闪烁。


  云沁雪心口不禁一惊,口中的药汁,噗的一下,全喷了出来,吐了他一满脸。


  东陵弈桀俊美无双的脸上,酱色的汁药点点密布,和阴沉到铁青的脸色,竟是那般的和谐。


  云沁雪看着眼前这个,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强悍异常的男人,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猛然间,下颔被一股强劲的力量钳住,冰冷略带愠色声音传来,“好大的胆子,趁本王熟睡,竟敢偷袭本王!”


  口吻是惯有的冰冷,从他口中迸出,虽不及往日的威严,却也让人心有余悸。


  云沁雪脸色一窘,赶紧抽出丝绢帮他拭擦,慌张解释道:“王爷息怒,妾身只是……”


  说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总是这样笨手笨脚,惹得他狂性大发。


  东陵弈桀一个冷冷的挑眉,眸中闪过一道璀璨的光点,低沉醇厚的嗓音,似乎没有动怒的迹象,而其中,隐隐含着一丝情欲,被挑起的沙哑,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只是如何?”


  云沁雪微微一愣,只见他唇角微勾,邪魅的一笑,单手一个用力,身子便伏到他的胸膛上,引得他一声急促的喘息,她心中一惊,急声道:“王爷,你的伤……”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霸道的舌,狂妄的闯入她的唇间,紧紧的纠缠着她的美好,舌尖轻挑,吸吮着她,一股独特的清香传来,仿佛,一瞬间化开了,清洌的甘甜在口中回荡。


  他激烈的吻着她,缠绵,炙热中带着疯狂将焚烧一切,如同狂野的暴风雨,舌在唇齿之间缠绵摩挲,疯狂的啃咬,似乎想要将她折吃入腹,她朦胧如雾的黑瞳,升腾起一丝不解的迷惑。


  他吻得愈发深沉,火热的缠绵,舌尖在口中辗转纠缠,把她肺腔里的空气,一点一点地抽走。


  修长的手指,游离到她的发间,轻轻的拔下发上的玉簪,如瀑布般的黑发,直直的散落下来,如缎如墨,发丝轻舞,手探入她的衣衫,轻轻的揉搓着她……


  云沁雪眉心微蹙,自知推拒不得,气恼的不去在意他的伤势,只是泄愤似的压在他的身上。


  没多久,伏在他胸前的手,感受到一股湿热,血腥的气味,越来越重,而他却毫不在意,只是轻舔着她的唇,狂狷的吸吮她的唇瓣,耳鬓厮磨,双眸慢慢变得迷离,不满的质问:“为什么现在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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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6

  云沁雪微微扬起头,两颊浮现一抹淡淡的粉,清澈莹亮的双眸迷离氤氲,直视对方深邃幽暗的眼眸,刚才那霸道的吻,灼热有力,她不自觉地头脑昏沉,身体无力,只觉唇齿纠缠,像是要把内心深处的那份悸动,给引了出来,胸口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情潮,不由自主的心颤。


  残忍的他,暴戾的他,冷酷的他,柔情的他,一一在脑海中闪过。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去,才能变得如此的残暴无情?

  即使会让自己血流不止,也依旧拥抱得那么紧,仿佛是要把她深埋入骨髓的狂炽。


  想到山中的一幕,她的心,隐隐有些动摇了。


  那一刻,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宛如天神般的降临,脆弱的身心,得到了救赎。


  就像是**的躺在冰天雪地里,身边突然出现一抹温暖的火焰,即使明知会灼伤自己,也依旧义无返顾的选择靠近它。


  火热的唇,从她的唇边移开,缓缓的向她的耳畔游走,滚烫的气息,让云沁雪身子轻颤,隐隐出了一层薄汗,晶莹的覆在额间,发着诱人的光芒。


  东陵弈桀满意于她生涩的反应,看到她长长的睫羽,似羞似恼的微垂轻颤,脸颊红若桃花,诱人心动,胸口起伏不停的模样,隐隐觉的欲罢不能,回味无穷。


  他已经忍耐太久,忍着去看她的渴望,忍着拥有她的欲望。


  灼热的唇,顺势而下,游离到耳窝,细碎的舔吻,仿佛要把她点燃,化为灰烬。


  她不自觉仰起头,只觉耳中嗡嗡作响,突然,腰上的衣带一松,肩上的衣衫半褪,如凝脂般的肌肤,散发出与生俱来的暖香。


  他的唇,已经来到她的胸前,一股奇妙的感觉,让她的身体不自自主的颤栗,难以言喻的感觉直冲头顶,微凉的空气轻拂,才意识到自己的忘情。


  顿时,颊上浮现一抹气恼的绯红,手轻轻的推开他,低声道:“王爷,不要……”


  东陵弈桀微微眯眸,见她云鬓凌乱,酥/胸微露,颊如粉樱,艳若桃李,别有一番风情,眸子越发幽暗深邃,唇角噙着邪魅的淡笑,嗓音沙哑:“倒是说说,这是第几次拒绝本王?”


  云沁雪被盯着不自在,微微别开眼,垂眸淡淡道:“王爷伤得如此重,就不要再……”


  蓦地,东陵弈桀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深邃幽亮的眼眸锐利的直视,下颔带着轻微的沁凉,不轻不重的捏着,依稀可以闻到,他指尖传来的淡淡药香。


  四目相对,鼻息相触,如兰的气息,在唇间拂过,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仿佛随时都能把她吸进,唇角邪气一扬,魅惑道:“那雪儿的意思,本王的伤好了,便可以如愿以偿。”


  那一声雪儿,让她的心不禁一颤。


  云沁雪怔怔的看着他,这偶尔乍现的柔情,也许,在下一刻,便是狠戾残忍的阴蛰,可是,这样的他,却让她的心,无比慌乱起来,他含笑的眼眸,似驻扎在心间一般,无法拂去。


  淡漠的敛下眸中的情绪,带上卑谦的面具,端起旁边温热的药汁,微微抬眸,低声道:“王爷先把这碗药喝了,妾身再告诉王爷。”


  东陵弈桀眸子微眯,锐利的目光让人近乎窒息,扰得她气息略显凌乱,唇勾微微一勾,霸道的要求:“你喂本王喝!”


  云沁雪不禁一愣,秀眉微微蹙起,看着手中的药碗,一言不发。


  东陵弈桀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冷冷嘲弄道:“怎么?趁本王熟睡之时,做得面不改色,本王现在给你这个机会,反倒扭捏起来了?”


  云沁雪清眸微垂,淡淡一笑,道:“妾身不想再喷得王爷一脸药汁,还是自己喝吧!”


  这个可恶的男人!

  生来就是这般霸道、唯我独尊的么?

  她突然有种想捏他伤处的冲动,但他是否能做到面不改色。


  没看到,她惊慌羞怒的模样,东陵弈桀心中不禁有些不满,只是,眼前的景物,似乎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眸子的焦距慢慢溃散,直到最后,整个人靠在云沁雪的肩上。


  许久之后,见他不曾有任何动作。


  云沁雪微微一个动身,不想他却毫无反应,只是软软的翻了下去,这才意识到,他可能是失血过多,昏厥了过去,不禁失声喊道:“王爷……”


  当下,她惊慌失措的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等到上官澈闻讯赶来,将东陵弈桀的伤口重新上药药包扎好后,已是夜色阑珊。


  屋内焚着宁神静气的檀香,在香炉中燃出袅袅轻烟。


  而云沁雪被迫留下,似乎是还未习惯守夜,坚持了一会儿,便已是呵欠连连,最后,耐不住倦意来袭,和着衣在偎在床头睡下,很快便坠入了梦乡。


  这是上官澈第一次见到云沁雪,不知不觉间,她的模样,落入了他的眼中,依着床头,和衣而睡,黑色的发泻了一肩,落到雪白的衣裙上,黑白分明,娴雅静宜。


  睡梦中,似乎有些不安,微微的蹙着眉,睫毛微颤,宛如蝶翼,她的呼吸,轻浅细微,呵气如兰,让人不自觉地放轻了步子。


  帐上的流苏,细碎垂落,掩住她精致的小脸,雪白的肌肤,在烛光下,却恍若凝脂,吹弹可破,这样灵秀的女子,竟是东陵弈桀的王妃,诧然的目光,落到被东陵弈桀紧握住的小手,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怅然的淡笑。


  而后转身,悄然无声的走了出去。


  翌日清晨,当东陵弈桀醒来的时候,发现压在自己胸口的人儿,不觉有些恼怒,整晚都感觉喘不过气来,原来是被她压着,正待发怒喝斥之时,看到她安详的睡颜,只是伸手,掀起垂落一旁的被褥,轻轻的盖在她的身上。


  她睡得香甜,眼睫浓密纤长,像羽扇一般的翘着,在眼底投下淡淡浅影,一张脸白晳剔透,两颊微红,像极了粉嫩的桃花,让人忍不住伸手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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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8

  云沁雪忽地抬眸,唇角浮现自嘲的笑,淡淡道:“王爷没有错,错在妾身,是妾身不知好歹,伤了王爷的自尊,妾身在这里,向王爷道歉!”


  东陵弈桀目光一凛,锐利的眸子眯紧,冷哼一声,道:“道歉!这是你道歉的态度?”


  云沁雪面色平静,一个转眸,反问道:“王爷要想妾身如何道歉?”


  东陵弈桀的厉眸渐渐变得幽深,冷眼看着眼前女子的脸,她眸中的不屑和冷淡,让他的胸口像是有把火在焚烧,无法抑制愤怒的情绪,手下一个收紧,冷声喝斥道:“云沁雪,你以为本王宠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


  云沁雪不由吃痛,眉头紧蹙起来,神情冷漠如霜,声音带着淡淡的愠怒,“王爷似乎很喜欢曲解别人的意思!妾身没有自识甚高,但王爷也要清楚,并不是你想给,人家就得要。”


  闻言,东陵弈桀的面色,陡然变得阴沉,眸中一片冰寒,胸口微微起伏,像是在极力压抑心中的愤怒,一个闭眸,迅速睁开,缓缓勾唇,冷冷一笑,道:“本王真是错得离谱,为你这样的女人费心思,不值!”


  他不该为了她,而扰乱自己的心神,冷冷的抛下这句话,一个毫无留恋的拂袖,人已经决绝的转身离开。


  云沁雪怔怔的望着,那愤然离去的背影,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不带一丝温度。


  良久,初蕊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幽幽道:“小姐这是何苦呢?绣心她……不会怪你的!”


  云沁雪微微摇头,垂下眸羽,看着依旧满是水泡的手,淡淡道:“快扶她进来上药吧!”


  初蕊看了她一眼,最终叹了口气,赶紧走了出去。


  云沁雪抽回视线,把手从冰冷的水中拿了出来,针蛰一般的扎疼,蓦地,从手上传了过来,那瞬间,仿佛连心也被蛰得疼痛难忍。


  初蕊始终不懂,像他那样的人,又怎会为一个女人停留呢?今天,他可以给你,全心全意的宠爱,明天,也可以给别人。


  那书中的伉俪情深,举案齐眉,专情于一个女子的男人。


  这世上,恐怕没有这样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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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她投来一眼,明明知道是奢求,若是一开始,就不沾染这情,便不会有期待,也就不会受伤。


  她何尝不向往幸福呢,本来坚决的心,却在他一再的撩拨下,变得摇摆不定。


  她总是在不断的在想着,他为何这般这样待她,这样让她难以招架,这样让她的心,渐渐无法冷硬,陷进这些特殊的温柔里,无法自拔。


  如果能管好自己的心,她就不会这样害怕他的接近,她知道,他的心底,还有一个人,注定给不了她唯一,那就不要再来招惹她!


  书房里,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东陵弈桀却没有一丝醉意,脑中的思绪纷乱。


  他知道,也明白,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他怒的是,她对自己的影响力,竟然已经慢慢的超过了悦儿,他气的是,她一直都在拒绝他。


  想到这里,他不觉紧握手间的酒杯,许过今生来世的悦儿,都能背叛自己,而云沁雪,还是那个老贼的女儿,根本不值得他如此!

  手缓缓收紧,太过的用力,酒杯啪的一声碎裂。


  因为没有使用内力,碎片直刺入掌间,鲜血顿时涌了出来,血水从指缝中渗出,蜿蜒而下,凝成血珠,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像是朵朵红梅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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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9

  云沁雪眉心微颦,死死的咬住唇,强忍着一阵阵的灼痛,浑身渗出一层冷汗,顺着肌肤蔓延至心灵深处,也许是疼得太过钻心,有瞬间,脑中竟响起一阵刺耳的嗡鸣。


  初蕊看着云沁雪手上的伤,一阵心疼,用银针将手上的水泡挑破,挤出水,赶紧涂上烫伤药,包扎好。


  待一切完毕后,她侧目,冷眼扫了绣心一眼,对方的脸肿得吓人,白晳好看的双手,变得血迹斑斑,见到她这幅凄惨的样子,也不忍再出声责怪。


  绣心泪如雨下,眼眶赤红,走到云沁雪身旁,抽噎的说道:“表姐,对不起……”


  本就肿胀的脸,一哭更加的变形,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却痛得她浑身发颤,手刚想抬起,抚摸发痛的脸颊,却发现这个动作,只会让自己更加疼痛难当。


  云沁雪转过头来,安慰道:“说这些做什么,你只是无心之失,你还伤着呢,别乱动了!”


  绣心苦着一张脸,愧疚道:“终归是我不好,不旦把你的手给烫伤,还害得你和王爷闹僵……”


  云沁雪摇摇头,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低声道:“是我不满他的行事作风,才出言顶撞,不关你的事。”


  淡淡一个抬眸,有些不解,“倒是你,平时也不见这么惊慌失措,今天是怎么了?”


  绣心垂下头,没有开口,初蕊眉头微颦,叹了口气,低声道:“这座王府,哪个人见了王爷,不是胆战心惊的,恐怕也只有小姐,敢这么和王爷说话。”


  绣心赞同的点点头,轻声道:“表姐的性子太倔,以后会要吃亏的……”


  云沁雪瞥了她一眼,轻启红唇,淡笑道:“你还担心我,先顾好自己再说,幸好这次没有伤到筋骨,等下初蕊帮你擦完药,你早些休息!”


  绣心面色一窘,点头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云沁雪看着她肿胀的面容,微微出神,这般单纯的性子,是否自己太过疑心了?


  自那天东陵弈桀愤怒的离开之后,再也没有踏入梨花苑半步。


  日子恢复了以前的宁静,平时有初蕊和绣心作伴,日子倒也过得暇逸。


  卧房里,香炉里一抹檀香方才燃尽,弥漫在空气里,淡若袅烟,轻若柳絮,渐渐飘散开来。


  云沁雪立于窗畔,暖风吹拂,阳光从天边倾下,犹如碎金般的精致,树荫照在她的脸上,映出了班驳的阴影,微微抬眸,光芒落在眼底,慢慢地凝结,覆住其中的清冷之色。


  吱呀一声!初蕊推门入了厢房,探头向里看了看,顺手掩上门,快步走了进来,拿出手中的东西,不解的问道:“小姐,这个香囊好好的,怎么扔了?”


  云沁雪转过头,面色转淡,蹙眉道:“不太喜欢。”


  初蕊低头看了一眼,低声道:“扔了怪可惜的,小姐,送给我好不好?”


  云沁雪心口有些闷塞,淡淡道:“随你。”


  初蕊喜滋滋的收好,倏地抬起头来,拧眉说道:“对了,再过几日,就是十五了,上次家宴,小姐有伤在身,没去成,这次可不能再缺席了。”


  云沁雪眸中浮现一丝愁绪,怎么越是想躲开他,越是躲不开?


  家宴当天,东陵弈桀命令所有侍妾都必须参加。


  云沁雪手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她找不出理由推脱,而绣心因为有手没好,不便同行,她随意装扮了一番,便和初蕊前往御澈轩。


  眼前的长廊,直通湖的中心,湖中心有个小亭子。


  初蕊执了灯笼,在前面带路,暖暖的光晕,从温和红色中流泄出来,像是透明的橘黄。


  云沁雪只淡淡地看着,默默跟随。


  远远的,便看到李秋蓉和王思思两个结伴同行而来。


  李秋蓉一身淡紫色长裙,绣着富贵的牡丹,水绿色的丝绸在腰间盈盈一系,完美的身段立显无疑。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王思思一身粉红色飘渺裙,纱衣紧裹,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蓝蝶外衣的抹胸,遮挡住白皙的肌肤。


  散落肩旁的青丝,用血红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乌发,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额间轻点朱红,比平时更为娇媚动人。


  两人与云沁雪越走越近,几人在长廊上相遇,初蕊眉心微颦,伫立在侧。


  李秋蓉眸中闪过一道精芒,唇角噙起一抹媚笑,惊叹一声道:“这不是王妃姐姐吗,真巧啊!”


  云沁雪微微抬眸,望向盛装打扮的两人,淡淡道:“两位妹妹有事?”


  王思思眸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勾唇一笑,柔媚的声音,酥入骨髓,“王妃姐姐真是冷淡啊,还要记恨从前的事么?今日思思物来给王妃问安,可别说妹妹们不懂规距!”


  云沁雪微微蹙眉,无意与她们过多纠缠,垂下眸子,淡淡道:“妹妹言重了!”


  说罢,转身正欲离开,突然,耳畔传来一道夸张的惊叫声,“哎哟!”


  云沁雪只觉脚被人绊了一下,初蕊还来不及反应,她就扑通一声,掉入了湖里,呛了几口水之后,浮出水面,好冷!她浑身打着哆嗦,扑腾着手脚,费力向前方游走。


  初蕊脸色骤变,目光惊恐,失声喊道:“小姐,小姐,来人啊……”


  而始作俑者转过身来,眸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假惺惺的叫道:“啊,来人啊,王妃落水了,快来人啊……”


  前些日子,王爷在众位侍妾面前,严惩了云侧妃,后来还独宠王妃,确实让她们心惊了好一阵,生怕王妃掌权之后,再无她们立足之地。


  而这一阵子,王爷似乎恢复了以往雨露均沾的局面。


  相安无事了好一阵,大家早已经按耐不住,势必把这股憋在胸口的晦气,一吐而出。


  她们知道王妃会水,所以,不会担心她会泅水而亡,谋杀王妃这样的大罪,她们担不起,充其量是教训教训她,让她出席不了这次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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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0

  初蕊的大声叫喊,引来了几名下人,他们迅速赶来,看到站在湖廊上的李秋蓉和王思思,大声问道:“两位主子,出了什么事了?”


  李秋蓉一脸担忧,快步上前,手攥着丝娟,娇弱的向湖中一指,惊慌道:“王妃落水了,你们快去救人!”


  闻言,几名下人大惊失色,会游泳的的下人,全部跳入水中救人。


  没多久,他们游到了云沁雪的身边,把她救回岸上。


  刚一到岸,初蕊便立即跑了过去,看到云沁雪面容苍白,娇小的身子,瑟缩成一团,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浑身湿透,曼妙的身躯,曲线必露,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脱下外衫,罩到她身上。


  王思思的眸中光芒闪烁,一脸同情的看着云沁雪,用丝娟捂着嘴,掩去唇边的一抹笑意,柔声道:“王妃姐姐怎得这么不小心,等一会儿,家宴就要开始了,你一身湿漉漉的过去,王爷见了,定是要责怪的!”


  李秋蓉眸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附和的点点头,微讽道:“不过,王妃姐姐身娇肉贵,夜风甚寒,你又浑身湿透,要是着凉,可就不好了,妹妹劝你,还是赶快回去换身衣裳要紧!”


  初蕊怒不可遏的瞪着李秋蓉,愤怒的说道:“秋蓉主子,刚才不是你……”


  指责的话还没说完,却被云沁雪一个摆手制止。


  初蕊怨怼的转过头,秀眉紧颦,不解的叫道:“小姐,你……”


  云沁雪微微垂眸,看着全身湿透的衣裳,柳眉轻颦,一个抬眸,目光凌厉冰寒,冷冷的睨视李秋蓉一眼,冷笑道:“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在这里,我也要提醒妹妹一句,鹬蚌相争,总是渔翁得利!这其中的道理,妹妹应该明白。”


  李秋蓉目光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不甘的咬唇,赔上一个笑脸,沉声道:“多谢王妃姐姐提醒,妹妹警记在心。”


  这个女人,看似淡漠无害,却有一股压迫人的力量,从骨子里透出,让人不敢放肆。


  王思思眸光闪了闪,淡淡提醒道:“秋蓉姐,时候不早,我们也该走了!”


  李秋蓉眸中闪过一丝,低声道:“家宴就快要开始了,妹妹先行一步,告辞!”


  见离得远了,王思思冷冷的睨着李秋蓉,不解的问道:“秋蓉姐,你怎么不趁此机会,挫挫她的威风,她才多久,就失宠了,你何必怕她?”


  李秋蓉心中颇为烦闷,一个不悦的眼神扫过,“你以为我不想吗?她比我们想象得厉害多了!”


  见两人渐行渐远,云沁雪眉目敛紧,望着御澈轩的方向一眼,叹了口气,迅速转身,折回梨花苑换衣。


  初蕊跟在她身边,愤愤不平的叫道:“小姐,就这样放她们走?也太便宜他们了,要我是小姐,绝对要将他们揪到王爷面前,告她们一个谋杀的罪名。”


  云沁雪侧目,看着她的眸中一片漠然,淡淡道:“有些事,不必太执着。”


  使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只会显得她们愚蠢不堪,况且,对方一早表明敌意,自己还会有所防范,往往那种看似人畜无害的女人,才是最为可怕的!


  初蕊悻悻的吐舌,小声嘀咕道:“小姐要是对着王爷,能有这样的忍耐力就好了!”


  云沁雪一个回眸,低声道:“好好的,提他做什么?此番容忍她们,只因没有触及我的底限罢了。”


  这是她奇怪的脾性,自己吃亏受苦不要紧,但是,她容忍不了,自己在乎的人受到欺负迫害。


  若是她们将主意打到初蕊身上,她是绝对不会这般轻饶对方。


  回到梨花苑,赶紧换了一身衣裳,再次赶往御澈轩,踏入轩内,歌舞翩翩,满堂生辉,气氛热烈。


  东陵弈桀居首而坐,深若寒潭的黑眸,坚挺刚毅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薄唇,倨傲冷漠的下巴,俊美无铸的外表,狂傲不羁的神态,尊贵得不容任何人藐视。


  他的两旁,是娇艳美丽的众位侍妾,饭菜琳琅,酒香人美。


  云沁雪漠然的站在门口,看着她们殷勤的围在东陵弈桀身边,一片笑语声声,个个盛装打扮,艳丽得仿佛三月盛开的春花。


  纵使是姗姗来迟,却没有一丝慌乱,她面无表情的入席坐下,初蕊紧随其后,居于身侧服侍。


  明亮的烛光,勾勒出她精致的脸廓,光滑的脸上,散发着淡淡的柔光,一头乌黑的长发湿漉,发梢还在滴着水,清澈透亮的眸子,黑白分明,映合一身梨白色的绫罗纱裙,更是清水出芙蓉般,淡雅动人。


  方欣妍很早就盼着今晚的家宴,因为每月只有这一天,能见到东陵弈桀一面。


  今日,她早早的起来,熏香沐浴、选饰打扮,兴奋的忙了一天,到了这个时候,还米粒未进,早已是饿得饥肠辘辘,偏偏王爷要等王妃来之后,才肯开席。


  见云沁雪姗姗来迟,不旦没有一丝愧色,姿态反而清高得很,心中囤积的不悦已达顶点,讥讽的话,自然是脱口而出,“到底是王妃,架子就是不一样,让王爷和我们姐妹几个好等。”


  方欣妍身旁的花绾绾妩媚一笑,闲闲的笑道:“欣妍妹妹这就不懂了,王妃是贵人事多嘛!”


  秦可柔闪闪眼,一脸天真的问道:“王妃会贵得过王爷吗?”


  静静听着三人的冷嘲热讽,云沁雪的目光平静,脸上始终带着云淡风轻的漠然。


  卿兰见状,赶紧打着圆场,微微一笑,柔声道:“王妃定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吧!”


  花绾绾微眯的眸子闪了闪,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妩媚道:“让王爷和众位姐妹们久等,总归是姐姐失礼,不如姐姐自罚三杯,向王爷赔罪好了!”


  说罢,便起身,倒了一杯极为辛烈的酒,唇角噙着一抹冷笑,递到她手边,云沁雪还在犹豫间,花绾绾却堵住了她的退路,“王妃姐姐若是不喝,妹妹们可是不会依哦!”


  闻言,初蕊不由拧紧了眉,小姐向来滴酒不沾,一下子连罚三杯,这如何是好?


  云沁雪微微蹙眉,目光怔了怔,随即起身,淡淡道:“我喝便是。”


  三杯烈酒下肚,空空的胃中,如火燎一般灼痛,她拿着空空的酒杯示意,抿了抿唇,轻轻的放下酒杯,身子不禁有些摇晃,初蕊眼急手快的扶着她,才稳住身子坐下。


  花绾绾眸中闪过一丝得意,拍手笑道:“王妃姐姐真是好酒量。”


  东陵弈桀先是面无表情听着,渐渐的,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修眉紧皱,眸子微眯,眼光不自觉的瞥了云沁雪一眼,冷声道:“用膳!”


  云沁雪故意忽视,对面投来的炙热视线,感觉胸口仿佛燃烧着一把火,阵阵灼痛。


  她晃晃头,努力支撑着,不让醉意过早来袭。


  东陵弈桀深深的看着她,高深莫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修长的手指,捏在杯沿轻轻旋转,将那指衬得细腻白皙,微微眯眸,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旁的方欣妍看得妒火中烧,心中更是不平起来,冷声道:“王妃怎么不动筷子,是嫌饭菜不合胃口?”


  啪的一声!东陵弈桀将手中银筷,重重的拍在桌上,阴鸷残酷的眸子,泛起冷洌的寒霜,怒扫方欣妍一眼, 冷声呵斥道:“怎得如此噪舌?要是闭不上嘴,本王可以帮你摘了!”


  闻言,厅中随侍之人,无不吓得浑身发颤。


  而方欣妍则吓得后颈一缩,瞬间噤若寒蝉,愣愣的看着发怒的东陵弈桀,微张着红唇,颤抖不已。


  片刻之后,方才鼓起勇气,声细如蚊的说道:“王爷息怒,妾身只是……”


  突然,初蕊面色煞白,惊呼一声,“小姐……”


  东陵弈桀转过头来,浓眉微挑,看到软软伏在桌上的云沁雪,面色一变,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初蕊吓得一阵哆嗦,赶紧回道:“小姐不胜酒力,醉了!”


  闻言,东陵弈桀眸子一沉,迅速起身,走到云沁雪身旁,揪住她的衣襟,冷声叫道:“云沁雪!”


  云沁雪嘤咛一声,睁开眼眸,脸颊泛红,美目微眯,眼波流转间,竟带了几分媚态。


  东陵弈桀挑眉,呼吸一窒,喉头霎时干渴得犹如火烧,眼眸骤然变得深邃幽暗,想到新婚之夜,他不知餍足的向她索取,那甜美的滋味,至今难忘,下腹不禁无法克制的变得紧绷。


  云沁雪抬眼看他,不知何时,眼前的人影,变成两个,交错的重叠在一起,他深幽的眼眸,像极了子夜里灼亮的星光,她忍不住轻笑,微微向前凑了凑,吐气如兰,滚烫的气息里,掺杂了些许酒香,若有似无的从樱红的唇中溢出,喷到了他的脸上,带着些许温热,同时,也灼烫了他的心。


  酒不醉人人自醉,看着慵懒妖娆的她,他忽而觉得自己,或者自己真的要醉了。


  云沁雪打了个酒嗝,只觉酒意浓浓的涌了上来,头脑变得昏昏沉沉,脸颊滚烫,眼前模糊一片。


  东陵弈桀胸口微微起伏,强自压制心中莫名的情潮,一声令下:“都散了!”


  说罢,抱起醉得迷迷糊糊的云沁雪,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御澈轩。


  她的背后,皆是一片妒嫉之色,那是女人不甘的目光,利刃一般的直直刺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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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1

  直到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眼前,她们才不舍的回头,目光一致的看向花绾绾,眼中皆闪过一丝怨恨,闲闲的讽刺道,“有些人啊,就是喜欢自作聪明,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闻言,花绾绾脸色涨红,银牙暗咬,朱唇紧抿,手中的丝娟,攥得死紧,她一早查到王妃滴酒不沾,本想让王妃在宴上出丑,这下,却凑成她和王爷的好事,真是得不偿失了!


  主角都已经走了,众女纵使是满腹妒恨,却也无处发泄,冷冷拂袖,转身离开。


  醉卧床榻的云沁雪,丝袍半掩,香肩微露,绸缎般的微润黑发直泻,搭在忱上,雪白如凝脂的肌肤,在烛光的折射下,散发出白玉的晶莹光泽。


  如波浪般飘逸的蓬松丝裙,微微撩起,修长匀称,细腻光滑的小腿,玉质一般的白皙剔透,隐在薄如蝉翼的纱裙里,若隐若现的魅人心魂,慵懒柔媚的风情尽显。


  东陵弈桀呼吸顿显急促,眸中掠过一道炙热的光芒,蓦地,冷冷一笑。


  俯身,压了下去,越是凑近,她身上到那特有的体香,越是清晰,如兰沁鼻,缓缓勾起魅惑的唇角,微微抬手,捏住她小巧的下颔。


  迷迷糊糊中,云沁雪感受到巨大的压迫感袭来,只觉唇上一片温热柔软,灼热滚烫的气息,像是要把她融化一般,这熟悉的感觉,让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东陵弈桀身上独特的龙涎香,与她身上淡雅的馨香,交织在一起,不安的喘气,云沁雪只觉鼻息下,淡淡的余香萦绕,她的头脑,越发眩晕。


  似醉似醒间,她听到他低沉醇厚的嗓音,渐渐变得沙哑,伏在耳畔,魔魅低喃:“云沁雪,这辈子,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云沁雪猛然惊醒,缓缓睁开眸,只觉眼前茫然一片,仿佛置身浓雾之中,辨不出方向。


  一声轻笑,突然窜入耳中,似讽似嘲,那般的刺耳。


  云沁雪忽地睁开眸,头脑似乎清醒了一些,待看清对方的脸庞,目光不由一怔,想推开他,手却将他紧紧的攥住,不放开分毫,她慌乱的用力去抽,他手上的力道愈大,牢固的铁钳一般。


  心中的慌乱加剧,不由奋力挣扎起来,突然,他双手猛力一拽,紧紧地将她箍住,容不得她动弹半分。


  东陵弈桀感受到她的不安,目光不禁一柔,带着怜惜的紧拥。


  她挣扎的累了,无力的伏在他怀中低低喘息,嗅着他身上的阳刚之气,无力退缩。


  他手中的力道之大,足以将她的骨头捏碎,像是要将她嵌进身体里一般。


  她不安的挣扎,乌黑的发散落下来,遮住半张潮红的脸,迷离的眼眸,略带慌乱的看他,呼吸越发急促,脸上分不清是羞是怒,咬唇道:“放开我!”


  东陵弈桀目光不悦的盯着她,幽暗的眸子深不见底,冷冷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让本王停手?”


  云沁雪微微一怔,恼怒的脸色,几乎滴出血来,忍不住冷声道:“王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


  她眸中上闪过厌恶,他冷冷的收入眼底,眼眸变得幽深,表面平静,却暗藏汹涌的海水,让人不自觉地惧怕,蓦地,他狠狠地捏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那吻冰冷肆意,霸道的没有丝毫温度,与其说是吻,倒更像是惩罚。


  云沁雪被他逼迫的难以呼吸,只觉胸腔的氧气,都被挤了出来,他猛地撬开她的齿,直直的探入,口齿绞缠,忽地觉得舌尖一痛,只觉得满腔血腥味浓重,唇上也传来轻微的刺痛。


  东陵弈桀倏地松开她,阴蛰的盯着她的脸,凌厉万分。


  突然,云沁雪反常的放弃了挣扎,倔强的别过眼,看着金丝软忱,折射出来的金光,淡淡讽刺道:“王爷要做就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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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东陵弈桀俊美无铸的面容,瞬间变得铁青暗沉,眸中闪过狂怒的火光,狠狠地钳住她的下颔,毫不怜惜的重捏,冷哼一声,嗤笑道:“云沁雪,你在激本王?你以为,这样说,本王就会罢手吗?”


  云沁雪痛得倒抽了一口气,感觉颔骨快要被他捏碎了,她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盈盈泪光在眼眶中闪烁,唇角扯出一丝冷笑,“既然王爷不会罢手,何必多此一言。”


  东陵弈桀暗暗咬牙,看着她眼底的不逊,下颔隐隐抽动,眸中迸射出冷洌的冰霜,带着彻骨的怒意,阴沉的宣告道:“无论你现在说什么,都阻止不了,今夜,本王要占有你的事实!”


  云沁雪目光一怔,这才看清,那双深邃幽暗如寒潭的眼眸中,涌动着汹涌的怒气,仿佛铺天盖地的海水,猛烈的扑涌过来,随时都能将她淹没。


  他总是那样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真正的怒到极致,反而会笑。


  但是,一旦发起怒来,就像沉睡的狮子被唤醒,危险之极,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她仿佛被掐住了咽喉,不能呼吸,渐渐窒息,巨大的恐惧,占据整个心间。


  这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暴戾恣睢的模样,凶狠残忍的眼神,仿佛要想将她撕碎,但就是这个眼神,却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那个纠缠了她很久的噩梦,阴冷的眼神,粗暴的动作,而疼痛,却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脑中存在着这个疑问,他究竟,是不是夺取她清白的那个面具男子?


  云沁雪紧张的屏住呼吸,忍不住挪动身体,心跳也渐渐变得紊乱,慌张的揪紧他的侧腰,绵袍上的金线,细细碎碎,与指腹摩擦,带来些许冷意。


  他的手指,开始抽开她腰间的丝带,仿佛牵连着她心上的蚕丝,被一点点的抽离,他将她逼到了悬崖边,一步步的后退,随时都有可能掉入万丈深渊,摔个粉身碎骨。


  东陵弈桀凌厉的眉峰微挑,大掌轻轻一拉,她腰间的绸带,悄然滑落……


  柔和的烛光,倾洒下来,将她雪白的肌肤,照的恍若凝脂,吹弹可破,柔软的身躯,散发着淡淡的体香,如兰一般的飘散,让他的深眸,缀上了几丝迷离。


  东陵弈桀褪去全身的束缚,身体微微向前倾,强势的将她环在臂弯中,不容她逃脱。


  云沁雪的眼神慌乱,鼻端萦绕着淡淡的寒香,以及慑人的压迫感一起向她压来,无处可逃。


  东陵弈桀冷冷的看她,清冽的眸子闪着桀骜不羁的狂放,似笑非笑的勾起邪魅的嘴角,倨傲的宣称:“本王想要的东西,就算是不择手段,也要占为已有,没人能阻止!不管是你的身,还是你的心,本王都要得到!”


  云沁雪面色苍白,不惧的抬头,淡漠的直视他的黑眸,一字一句道:“东陵弈桀,身子,我可以给你,但是,心,你永远别想……”


  这样的告知,却让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说到底,她只是在逞强而已。


  东陵弈桀眸中闪过一丝嘲弄,健壮颀长的身躯向她覆盖,柔软的小手被捉住,牢牢的束缚在掌心,深邃的黑瞳,反射出残忍的光芒,唇角扬起一抹残忍的冷笑,倾身吻下,唇齿相依,魔魅低语:“身体的臣服,是心沉沦的第一步。”


  云沁雪闷哼一声,粉润的唇瓣上,鲜血从中间蔓延开来,眼前这双深邃的迷人眼眸,幽深如海,却是那么愤怒的盯着她。


  仿佛,他才是那个,被狠狠伤到的人!


  东陵弈桀阴沉着俊脸,眼中闪烁的怒气愈加炙烈,冰冷的,狠狠地贯穿她。


  云沁雪瞳孔一阵收缩,迷茫的盯着床顶的幔檐,眼眶发涩,眼前渐渐变得朦胧起来,唇角浮现一抹极淡的冷笑。


  东陵弈桀擒住她的下颔,低头,吻上她的唇,舔食着她的血液,唇齿交缠。


  渐渐的,疼痛不再,双手轻轻的搭上他的后背,指尖倏地变得僵硬,触摸到的肌肤,让她震惊的无法动弹,他的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那是狼牙留下的咬痕。


  忽地,心中有种莫名的痛楚,撞击着心脏最柔软的部分,她痛得叫不出,也无法抵抗,痛苦在她心里蔓延,从心脏到四肢百骸,一点点的将她吞噬,她只能,静静的看着,直至暖热的液体,模糊了眼眶。


  良久,她感到脸上,一片沁凉的冰冷。


  不带情爱的结/合,只不过,是一场想赶快醒来的噩梦。


  可是,他们之间,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呢?

  翌日,阳光透过薄纱照进来,暖洋洋的一片,洒在云沁雪的苍白的小脸上,乌黑顺滑的长发,如丝缎般散布开来,带着惑人心魂的美。


  情不自禁的,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眉心,起身离开。


  直到晌午时分,云沁雪才悠悠的从梦中醒来,感觉全身酸痛不堪,像是受过重刑,身下更是干涩的疼痛不已。


  柔如轻雾的的双眸,注视着床头的金丝软枕,眼眶不禁有些发涩。


  转眸间,瞧见散落了一地的衣物,脑中不禁闪过昨夜的凌乱片断,粉润的面容,变得惨白如纸,她深吸一口气,想到现下的处境,不禁自嘲一笑,她有什么时间,自哀自怜。


  许是外面有人听到里面的声响,没多久,门被推开,初蕊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隔着幔帐,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姐,你终于醒了?”


  云沁雪羞赧的拉高被褥,听她的口吻,似乎有什么事,不禁问道:“初蕊,有什么事吗?”


  初蕊皱眉,看了她一眼,犹豫的说道:“小姐,今天一早,相府的人捎来消息说,四夫人病重,相爷要你尽快回府一趟。”


  闻言,云沁雪脸色大变,慌张的抓住初蕊的手,大声问道:“什么?娘亲病重,捎消息的人呢?有没有说她现在的情况?”


  初蕊的手被捏痛,面露愁色,摇了摇头,道:“没有,小姐,怎么办?”


  云沁雪秀眉微颦,心中闪过一丝疑虑,稍顿片刻,赶紧甩开这莫名的情绪,忧心重重道:“初蕊,赶紧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回相府。至于绣心,她手伤未愈,就不要她同行了。”


  初蕊赶紧点点头,忽地颦眉想了想,小声道:“好,我先服侍小姐沐浴。”


  云沁雪点头轻应,初蕊便掀开了被褥,微微垂眸,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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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吻痕,指痕,一片片淤青,看上去有些骇人,这些都是昨夜,小姐被王爷宠幸过后的痕迹。


  云沁雪感觉到腿间的粘腻,面颊不由一赧,不自然的别开眼,低声交代道:“初蕊,快拿衣衫过来。”


  初蕊回过神来,目不斜视,赶紧拿来干净的内衫,披到云沁雪身上。


  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一切完毕后。


  梳妆台前,初蕊突然想到什么,忧心的提醒道:“小姐,你要出府,只怕没那么容易!”


  云沁雪目光一沉,眸中迸出一道冷意,沉声道:“我知道,倘若他们有意阻拦,我也只好硬闯了!初蕊,记得多拿些银两,出了府,我们可能要雇一辆马车。”


  初蕊蹙眉点头,应了一声,赶紧转身走了出去。


  云沁雪和初蕊收拾了一些细软,一刻都不敢耽搁的来到了王府门口。


  这时,门口的侍卫,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大声道:“王妃请留步,王爷吩咐下来,您不能擅自出府,倘若王妃有事要出去,需得到王爷的首肯!如若不然,无论如何,属下也不能放王妃出行!”


  初蕊愤愤不平的双拳紧握,小声嘟囔道:“王爷怎么这样?这是变相囚禁吗?”


  云沁雪冷冷的注视着面前的两名侍卫,寒声道:“让开!”


  两名侍卫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根本就不打算让步,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云沁雪心急之下,打算带着初蕊硬闯出去,而侍卫的剑刃,却挡在了身前,她面色一沉,冷声喝斥道:“放肆!”


  突然,背后传一道低沉的声音,“怎么回事?”


  侍卫见到身后中年儒雅男子的身影,面色一紧,赶紧拱手道:“李总管!”


  李总管一身青衫,赶紧走了过来,低声问道:“王妃,您要出府?”


  云沁雪转过身来,锐利的眸光直视着他,淡淡道:“李总管,我要立刻回相府,看望重病的母亲,我这个当王妃的,不会连这点权力,都没有吧!”


  李总管眉头微皱,沉声道:“当然不是,王妃要回相府,可以等王爷回来,一同前往!”


  云沁雪微微眯眸,眸中迸出一道厉光,冷声道:“事有轻重缓急,王爷何时回府,还不得而知,要我一起在府中等王爷回来,倘若在这期间,我母亲有个万一,李总管,你担当得起吗?”


  李总管不禁有些迟疑,欲言又止:“可是……”


  云沁雪面色清洌,冰冷的眼前扫向门口的两名侍卫,厉声道:“你们让开,此事与你们无关,王爷若是怪罪下来,由我一律承担!”


  说罢,便将挡在身前的剑刃拂开,拉着初蕊,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李总管慎重的权衡之后,大声叫道:“还愣着干什么,替王妃备轿,叫上两名武功高招的侍卫,暗中随行保护王妃。”


  李总管是个心思剔透的人,从重重事件观察,知道王妃在王爷的心中,有着特别的地位。


  他能想象,王爷回来之后,见不到王妃,必会大发雷霆,心中不禁有些后怕,若是王爷追究起来,并不是王妃一人承担,便可以了事的啊!

  软轿到达相府门前时,正值傍晚,朝霞满天,落到眼底,有些昏黄刺目。


  云沁雪和初蕊上前叩门,吱呀一声,开出一条缝隙,露出一个年轻男厮的脸,一双不大的眼睛,口中还不耐烦地喊着:“谁啊?”


  云沁雪正要说话,那小厮见到她,面色有些怪异,有些结结巴巴的道:“七、七小姐……”


  初蕊紧蹙着眉头,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大声喊道:“还愣着干嘛,快让我们进去,派人快去禀报,说七小姐回来了!”


  小厮又看了云沁雪一眼,恍然惊醒,连连道:“是……是……”


  云沁雪心中有些慌乱无措,初蕊看了她一眼,紧握着她的手,陪她一同走了进去。


  进到府中,云沁雪便直奔母亲所住的院落,一路上,行人望着她的目光,皆是怪异极了。


  这时,谁从走廊上跑了过来,噔噔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云沁雪茫然的望过去,只见一个浅绿色的人影,猛地扑过来,抱住她放声大哭,“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


  云沁雪被她撞得忍不住向后一退,认出她是娘亲的贴身丫鬟玉儿,叹了口气,无奈的唤道:“玉儿,你别哭啊!”


  初蕊被弄得有些伤感,不禁轻嗔道:“玉儿,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啊!”


  玉儿脸上的泪水未干,眼眶发红的看着云沁雪,忍不住哭了起来,“小姐,你可回来了,夫人知道你在王府,被人弄断了腿,伤心得整晚整晚都睡不着觉,茶不思,饭不想,又加上大夫人被王爷惩治,伤好了之后,成天过来故意刁难,夫人平时那么能忍,可是,这些日子,实在受不了了,气极攻心,才会病倒的,你若是在不回来,只怕……只怕……”


  云沁雪眼眶发涩,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急切道:“玉儿,快带我去见娘亲。”


  玉儿点点头,赶紧抹去脸上泪水,一边带着她,一边愤愤不平的说道:“小姐,你不在的这件日子,夫人……”


  在玉儿絮絮叨叨之下,云沁雪来到了宋秀荷所居住的小院子。


  以前,云沁雪和宋秀荷一直住在阁楼里,后来,云皓晨安排了这个院落,王浮香见此地甚是荒凉,便默许了云皓晨的作法。


  可是,云沁雪和宋秀荷却爱极了这片清静之地,闲事和玉儿、初蕊,将这里修葺一番后,倒变成一个极为舒适的养身之地。


  云沁雪进去时,宋秀荷还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憔悴,见到她的一瞬间,神情激动地坐起身来,慌乱之下,还打翻了床边桌几上的药碗。


  云沁雪赶紧迎了上去,宋秀荷极力的坐直身体,伸手唤道:“雪儿,你回来了……”


  云沁雪心中又酸又涩,忍住泪靠近床边,紧握住她的手,张了张口,酸涩的情绪,涨满胸口,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娘亲……”


  宋秀荷也紧紧抓住她的手,激动得近乎颤抖,半晌,才哽咽着说道:“你没事就好……”


  玉儿换了新药上来,云沁雪连忙接过,细心的喂药,母女二人,说了些家常话。


  可是,这温馨的时刻,还没过多久,云皓晨便派人前来通传,叫云沁雪去书房一趟,宋秀荷闻言,极为不安的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云沁雪淡淡地笑了笑,安抚道:“娘亲,没事的!”


  说罢,便跟着两名侍卫来到了书房,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早已候在房中,他突然转过身来,五官依旧俊美儒雅,可是,眉目间,却多了几分苍老,阴沉着面容,目光犀利如箭。


  房间里,静谧无声,云沁雪微微垂眸,淡淡地问道:“爹爹找女儿来,所为何事?”


  云皓晨冷冷一笑,眸中透出一种像蛇一样阴冷的光芒,低沉的嗓音中,没有一丝温度:“你现在翅膀硬了,为父已经管不住你了。”


  云沁雪眸光倏地一沉,抬头,望着父亲高深莫测的眸光,冷冷一笑,道:“爹爹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事,就请直言吧。”


  闻言,云皓晨眸子一闪,沉声说道:“你从小就聪明,为父这次找你来,所为何事,你也应该猜出一二。”


  云沁雪目光不由一怔,眼中透出一种愤怒,紧紧的抿着樱唇,没有说话。


  云皓晨阴冷的侧脸,似是陷入某种思绪,窗外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鬓角处几根白发清晰可见,前段日子,他还是那样的意气风发,短短数日,却变得如何苍老。


  他敛起眉目,开门见山的说道:“寒王手腕狠绝,做起事来不留余地,你应该知道,他有意让我云家在这天玥朝,再无立足之力。你身为云家的一份子,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毁了云家!”


  云沁雪冷冷的望着他,冷声道:“爹爹到底想要什么?”


  是为了自保,还是要先下手为强,除去寒王?!


  云皓晨阴冷的目光一闪,沉声道:“只要你帮为父办一件事,事成之后,为父答应你,把你母亲送去海域,安享晚年。不然,为父不敢保证,你母亲的生命安危。”


  云沁雪目光一怔,这样的条件,无疑是很大诱惑,可是,那件事,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若是不答应,那母亲就性命难保,她深吸一口气,冷声问道:“什么事?”


  云皓晨蓦地低首,从袖里拿出一包像珍珠粉的粉末,递到云沁雪的手上。


  云沁雪微微蹙眉,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云皓晨阴寒的目光一闪,沉声解释道:“这是一种海域传来的香粉,它的功效在于,男子吸食过多,会让人变得痴傻,而且,任何高明的御医,都查不出病因,你在侍寝之夜,将这些香粉涂在身上,不出半月,他将变得一个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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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云沁雪的身体猛地一震,只觉有股寒气,从脚底直直冲上来,直达肺腑,寒的连呼吸都艰难的厉害,狠狠地咬住唇,渐渐的,味蕾尝到一丝腥甜的血味,而握着药包的手攥紧,指甲猛地掐进肉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她的反应,云皓晨尽收眼底,唇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冷嗤道:“怎么,不忍心?你以为,他会对你动真情吗?他那样残酷冷血的男人,绝不可能对女人动情!”


  冷冰冰的一句话,直刺云沁雪的心脏,痛得她呼吸一窒,她微微垂首,掩去眸中的波动,抿唇不语,然而,指尖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云皓晨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从小,她就聪明伶俐,外表看似冷漠,实则心地善良,不忍心害人。


  不过,这世上,能让她做出违背良心的事,只有她母亲一人。


  寒王的命,与他母亲的命比起来,孰轻孰重,她心中自然见了分晓。


  他定了定神,目光森寒,继续说道:“你在王府,也有段时间了,应该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既要毁我云家,必然会斩尽杀绝,你的母亲,包括你,一个都逃不掉!”


  一字一句,如利器般,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扎着她的心。


  云沁雪目光一怔,凛冽锐利的目光,直视云皓晨的眼睛,眸中迸出一股绝然的寒气,冷声说道:“不会的,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说罢,将手中的那包香粉,递到云皓晨面前,眸中闪动着坚决的光芒,沉声道:“恕我不能为丞相大人分忧解难。”


  这个时候,她已经无法,再喊他一声爹爹,这个阴险又自私的男人,根本不配!

  她知道,东陵弈桀对他,一直怀有敌意,但朝政之事,党派之争,若是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云皓晨不由一怔,没有伸手去接,只是认真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一直被他漠视的女儿,清澈如水的眼睛,清丽秀美的轮廓,明明这样柔弱,却强韧的坚不可摧。


  她现在的神情,却像极了那个女人。


  这个女儿,虽然,他有控制她的人,但说到底,心里还是有些惧怕她。


  可是,事到如今,他没有退路了,唯有破釜沉舟,“好,你为了那个男人,连你娘亲的安危都不顾!那我也没必要,留下那贱人的性命!来人……”


  云沁雪面容大惊失色,挡在他的身前,大声喝道:“不要……”


  云皓晨冷冷的盯着她,像毒针一样蛰痛她的心,负手厉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趁现在,你还能选择的时候,尽早做下决定,不然,休怪我手狠手辣!”


  云沁雪想到母亲憔悴苍老的脸,心中的坚定,渐渐变得松动,不禁迟疑起来,“我……”


  云皓晨冷哼一声,缓合一下脸色,沉声道:“这样吧,我再给你一点时间考虑。”


  说罢,便踱着步子,走向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提醒道:“考虑的时间不多,也许,要不了多久,寒王就会来接你回府!”


  云沁雪微微皱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攥在手中的香粉,像是一团炙热的火焰,灼痛了她的掌心,脑中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事情的发展,就像按照谁的棋路,一步步的进行,而她,只是身陷其中的棋子。


  想到这里,她突地心中一惊,烦躁的抬手,揪住了胸口,她并不是一个,因为别人几句话,就轻易动摇的人,可是,心中莫名的慌乱,让她开始胡思乱想!

  云沁雪回到母亲那里,没过多久,只听外面传来嘈杂声,紧接着,初蕊一脸慌乱的冲进来,大声叫道:“小姐,王爷派人来接您回府!”


  云沁雪微微蹙眉,父亲让她考虑的事,她还没有做下决定。


  没想到,东陵弈桀竟如此霸道,都这么晚了,却派人来接她,连一晚都等不了吗?


  所幸知道母亲的病不严重,才稍稍放下心中的大石,母女二人,又说了阵子家常话,这才起身告辞,随东陵弈桀派来的侍卫回府。


  回到寒王府,李总管迎了上来,低沉的嗓音中,隐隐透露出一丝慌乱,“王妃,你总算是回来了!王爷知道您擅自出府,发了好大的脾气,他交代下来,您回来之后,立刻去见他!”


  云沁雪紧蹙眉头,淡淡道:“我知道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她昨夜的举动,早已触怒他,而今日擅自出府,被他惩罚,也在预料之中,即是如此,就该做好受罚的准备。


  转头,看了初蕊一眼,交代道:“初蕊,你先回梨花苑!”


  初蕊担心的看着她,抓着她的衣袖,小声道:“小姐,你好好跟王爷说,别再触怒他……”


  云沁雪点头应道,随后,迅速来到凌云阁。


  守在门外的侍卫见到她,还未通传,便恭敬的示意道:“王妃,请吧!”


  心中有些疑惑,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了进去,一名婢女见到她,将她引起了一件浴室。


  偌大的浴池旁,两名婢女正在服侍着,见云沁雪进来,她们互看一眼,静静的退了下去。


  东陵弈桀置身在白玉雕砌的浴池中,平时束起的乌黑长发散开,如同黑色的绸缎,湿漉漉的垂直在双肩上,他伏在池边,一手慵懒的撑着下颔,水雾氤氲之下,有着慑人心魂的魅惑。


  见到这样的情景,云沁雪脸涨得通红,转身欲走。


  东陵弈桀蓦地抬眼,不带感情的看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走!”


  火光跳动,她怔怔的站在不远处,一袭白衣胜雪,乌发轻绾,曼妙的身姿,朦胧水雾的映衬下,添了几分惑人心魂的美丽。


  云沁雪的脚步稍顿,背对着他,淡淡道:“妾身在外面等王爷。”


  东陵弈桀微眯着眼,冷声命令道:“过来!”


  云沁雪怔了怔,挣扎了片刻,还是迈动着僵硬的双腿,缓步走了过去,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东陵弈桀微微拧眉,不耐的声音响起,“同样的话,别让本王说第二遍。”


  云沁雪深吸一口气,肺腔被热气熏得暖烘烘的,她缓慢的走到岸边,突然,脚下被他一个用力的拉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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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沁雪的整个身体,猛地栽进池中,长发飘浮在水中,似一缕深黑的水藻。


  她被迫吞咽着热水,鼻息下冒出许多气泡,气管和肺部,传来被刀棱切锯的裂痛,一阵阵的窒息感,压迫着胸口,剧烈的痛苦,从胸腔蔓延开来。


  一切来得太快,本能的求生欲,让她死死的攀住他的身体。


  忽地,唇上传来柔软的覆盖,胸膛内的氧气,渐渐变得充盈,她贪婪地吸吮着,他渡来的氧气,全身的每个毛孔,都要颤栗着。


  下一刻,她感觉到,压在身上的压力,渐渐消失……


  水花飞溅,她猛地窜了出来,呛咳出大量的积水,大口的喘息,莹白的双颊,被水汽蒸氤成绯红,湿发如墨玉披垂,眉目间,沾染着晶莹的水珠。


  她纤瘦的后背,抵在暖热的池壁上。


  无瑕的美玉砌筑,浸着温热的池水,水气缭绕氤氲,如烟如雾。


  东陵弈桀强势的逼近,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鼻尖相触,气息交融。


  浓黑的睫毛,似恼怒的轻眨着,像是匍匐在花朵上的蝶翅,濡湿的秀发,有一缕覆在颊畔,衬得黑发如绸,明眸若水,粉唇若花,惑人心魂。


  云沁雪眸中闪过一丝愤怒,话到嘴边,凝成一个隐忍的单音:“你……”


  东陵弈桀抬眸看她,深黑的眼眸,闪过一丝光亮,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我怎么?”


  云沁雪眉心微颦,深吸一口气,暖暖的热气蒸腾,隐隐觉得头晕脑涨,双手抵在他胸前,指尖灼烫,咬牙道:“请王爷让妾身上去,妾身还穿着鞋袜,恐脏了池水!”


  东陵弈桀勾唇一笑,倏地沉入水中,云沁雪面色一惊,突然,脚被人钳制住,他竟然在池底,脱去的她的鞋袜,只觉脚心传来一丝麻痒,云沁雪柔美动人的脸颊,泛起一层红晕,直达耳根,原本恼怒的声音,却变成隐忍不住的轻笑,“快放手……”


  东陵弈桀从水中冒了出来,精美的绣鞋,被扔到池畔,白色的布袜,飘了上来……


  他的眼眸幽深,玩味的笑了起来,“现在,是不是可与本王同浴了?”


  云沁雪目光一怔,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戏耍,不由沉下脸色,冷声道:“妾身来见王爷,是为了今日擅自出府的事。妾身恳请王爷,若是要罚,就罚妾身一人,此事与其他人无关。”


  东陵弈桀撩起她的一缕湿发,缠绕在指尖把玩,嗓音变得沙哑低沉,“给你个机会!”


  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俯耳哑声道:“取悦了我,此事本王就不再追究。”


  云沁雪呆了呆,不禁皱起眉头,随即又松开,怔怔的盯着他。


  东陵弈桀勾了勾嘴角,眼底的笑意,随即敛去,看她一眼,沉声道:“记住,要心甘情愿。”


  云沁雪紧咬着唇,他的手段残忍,这样做,无非是想挫她的锐气,柔软的小手,颤抖的伸向他的胸膛,阂上眼,仰起头,轻轻的吻了上去。


  耳畔传来他取笑的声音,“王妃打算这样取悦本王?”


  云沁雪身体不由一僵,听他的声音,略带沙哑,显然已经动情,只觉手被握住,他将她抵到池壁上,倾身吻了下来,吻得热切缠绵,像在她身上,燃起了熊熊大火,一发不可收拾。


  脸上灼热的气息喷拂,身体在他的亲吻中,轻微的颤栗,呼吸渐渐变得紊乱,心脏剧烈的鼓动着,胸腔极度缺氧,一阵晕眩袭来……


  东陵弈桀微阖着眸,许久,未见她有所反应,疑惑的睁开眼,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女人,竟在与他亲吻时,昏过去了……


  长吐一口气,揽过她的腰侧,微一用力,将她从浴池中抱了出来,水花溅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沁湿了纹路。


  他赤身上岸,走到衣架前,将她轻放在软榻上,穿上素绸裕袍,垂眸间,见她手腕上莹白的玉镯,眸光闪动,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俯下身,横抱着她,步履沉稳的走进内室,一路上,串串水珠滴落,将她放在金丝软榻上,守在一侧的婢女见状,慌张的说道:“王爷,让奴婢来吧!”


  东陵弈桀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似乎在不满他人,剥夺属于自己的乐趣,冷冷的声音,含着愠怒:“退下。”


  婢女不由一惊,不敢迟疑,赶紧退了出去。


  东陵弈桀收敛眸光,修长的手指游戈,拉开她腰间的束带,突然,一个小而精致的胭脂盒,倏地从中滚落下来。


  东陵弈桀微微眯眸,稍弯下腰,拾起那盒子,转眸,看着她未施粉黛的脸庞,眸中浮出一丝冷沉的光芒。


  将那盒子拧开,他凑近轻嗅,淡淡的幽香,散发开来。


  指尖轻点,放在指腹上摩擦,莹白色的粉末,不是脂粉,也不是胭脂,却放在胭脂盒中,侧眸,看着榻上的躺着的女子,眸中的疑惑多了一层。


  取来纸张,从中倒出一点粉末,放入纸包中。


  随即转身,步履沉稳的走了出去,沉声交代:“莫离,把这个交给上官澈,查出这是什么,一有消息,马上回报,不得延误。”


  莫离转过头来,看着他深沉的目光,赶紧接过,道:“属下遵命!”


  一夜无梦,云沁雪幽幽醒来,只见初蕊坐在床边,手上拿着团扇,轻轻的给她扇着风,见她醒来,淡笑道:“小姐!”


  云沁雪眨眨眼,看着头顶的幔帐,小声道:“初蕊,我怎么回来了?”


  初蕊微微一笑,道:“王爷亲自送你回来的,这件事,只怕已经传遍整座王府了。”


  云沁雪微微蹙眉,她可不认为,这是好事,突然想到一件事,心中一惊,立刻弹坐起来,低首,查看自己的衣物,已经被换了,他是不是发现了?

  不过,那香粉,看起来是普通的粉末,他应该不会察觉吧!

  转头,抓着初蕊的手,比划道:“初蕊,你有没有看到,这么大的一个胭脂盒?”


  初蕊见她神色慌张,点点头,赶紧起身,从梳妆台上拿来,低声问道:“是这个吗?”


  云沁雪赶紧接过,迅速打开,盒中的粉末,似乎少了一点,又或者,是自己太过忧心所至。


  这时,门口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表姐,你醒了!”


  绣心面色有些发白,捂着胸口,走了进来,初蕊站起身来,看着她的模样,淡淡道:“绣心,你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要不,去找个大夫瞧瞧!”


  绣心难受的摇摇头,“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些日子,看到油腻些的食物,就很反胃……”


  话还没说完,胸口又是一阵酸意涌上,她连忙捂住嘴巴,朝外面奔去,弯腰一阵干呕。


  初蕊看着她的背影,皱着眉道:“怎么跟害喜一样啊?”


  云沁雪看了她一眼,轻斥道:“人家一个黄花闺女,不要乱说!”


  一连三日,东陵弈桀都召了不同的侍妾侍寝,本已经听到这些,她可以,像从前一样漠然一笑,可是,何时,心里竟会这般的酸涩不已。


  父亲派人来传话,说再给她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一个月之后,东陵弈桀没有变成痴儿,他就要将母亲,看着手中的胭脂盒,心仿佛被两个人用力的撕扯。


  似乎是有意在避开他,她会抽他不在府中的时候,去书房借书看。


  回到梨花苑,走进房中,见绣心坐在床上,手捧着一个瓷碗,缓缓放在嘴边,脸上犹带着泪痕,她心中一紧,出声唤道:“绣心?”


  突然听到声音,绣心受到惊吓,手上一松,嘭的一声脆响,瓷碗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里面黑黑的药汁,也是洒了一地。


  她转过头,看到云沁雪站在门边,不禁面色煞白,惊惧的站了起来。


  随后,迅速低下头,看着地上的碎片,赶紧蹲下身子收拾起来,手隐隐颤抖着,一不小心,割伤了手指,殷红的血,顿时冒了出来。


  云沁雪连忙走了过去,闻着那浓重的药味,见她的手伤了,赶紧道:“先别收拾了!”


  说罢,将她拉到床边坐下,迅速拿来纱布,替她把手包扎好,手探向她的额头,关心的问道:“不舒服,有没有叫大夫来看诊?”


  绣心并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哭泣,柔美的脸上,泪水纵横,半晌才道:“表姐,我……”


  云沁雪见她神色不对,心下一紧,轻声问道:“怎么了?”


  绣心六神无主的扑入她的怀里,泣不成声的说道:“表姐,你帮帮我!”


  云沁雪见她这幅模样,不由慌了神,心疼的拿出丝绢,擦拭她脸上的泪水,着急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绣心哭了许久,眼眶已经变得红肿,朦胧的眼中带着无助,抽噎的说道:“表姐,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云沁雪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你先跟我说,到底发生怎么回事了,我才能帮你啊!”


  绣心面容惊惧,手轻轻的放在小腹上,咬唇道:“表姐,我……我有孕了。”


  本以为,初蕊是一句戏言,却不料,一语中谶。
——

  126

  云沁雪震惊的望着她,微微垂首,看着她平坦的小腹,惊诧的问道:“你怎么……这是何时发生的事?你是被人……”


  依她的性子,定然不会是自愿的!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若是让人发现有孕在身,以后,她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若是严重些,说不定会被捉去沉湖!

  绣心还在哭泣着,梨花带雨的模样,很是让人心疼,哽咽道:“表姐,我好害怕,他一定容不下这个孩子的,我本打算狠心打掉,可是,药到了嘴边,我才发现,自己真的不忍心……”


  云沁雪心中一沉,绣心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而且,本意想留下这个孩子,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绣心,孩子的父亲是谁?”


  绣心垂着头,双手死死的攥住,面色渐渐变得惨白,眸中闪过复杂之色,忽地捂住唇,苦涩的别过头,低声求道:“表姐,我不能说,你别逼我……”


  云沁雪叹了口气,手搭上她的双肩,劝慰道:“绣心,他既然污了你的清白,就要负起责任,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定会想办法替你做主。”


  绣心怔怔的望着她,贝齿厮磨着唇瓣,泣不成声道:“这个孩子是……王爷的,那天晚上,我在出王府的途中,遇到了王爷,他喝醉了,把我……”


  说到最后,她已经无语凝噎,泪湿的双眼,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绣心的话,犹如一块巨石,投入云沁雪的心湖,泛开一圈圈涟漪。


  面色有些恍惚,搭在她肩上的双手,颓丧的垂下,心,微微的抽痛起来,她紧紧的捂着窒息的胸口,一阵阵的堵闷,让她难受得鼻尖发涩,眼眶发烫。


  绣心泪眼朦胧的望着她,抽泣道:“表姐,对不起……”


  云沁雪目光一怔,面色煞白,不自觉的咬着唇,半晌,才缓过神来,平静的说道:“不必跟我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


  突然,绣心跪了下来,头狠狠地在地上磕着,哀求道:“表姐,我求求你,你帮我想想办法,我断不会,不知廉耻求王爷给我名分,我只希望王爷能给我和肚子的孩子一条生路。”


  云沁雪脑中一片混乱,莫名的疼痛,缓缓聚积到胸口,仿佛要将心脏涨. 破,倏地,狠狠抽搐起来,疼的快要窒息,似夹杂着撕裂般的痛楚。


  绣心抬起头来,企求的眼神,直直的望着她,“表姐……”


  云沁雪回过神,见她一直跪在地上,赶紧将她扶了起来,“先起来再说!”


  两人皆是一阵沉默,好半晌,云沁雪的心情平静下来,侧目,深沉的望着她,心中闪过一丝怪异的情绪。


  众所周知,整座王府,没有一个侍妾,替东陵弈桀生下子嗣,而促成这件事的人正是他,绣心早已领略过他的残忍,为了孩子,连命都不顾了吗?


  这般的执意,是因为舍不得,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但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能看出,她是个善良的好女子,是否是自己太过疑心了?


  看着她单纯的眼神,叹了口气,这般的傻,拿自己的终生幸福,做赌注,不求名分,只希望能生下他的孩儿,如此想来,岂会对他没有恋慕之情?

  微微一个抬眸,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声音亦听不出丝毫情绪,“绣心,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了你,王爷讨厌别人左右他的思想,我若是帮你求情,弄得不好,反而害了你。”


  闻言,绣心泪如雨下,哑声道:“表姐,王爷那么重视你,你的话,他说不定会听!”


  云沁雪眉头紧皱,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反感,沉声道:“你想得太简单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王爷,向他言明一切,到时,我会求他,给你个名份,至于孩子,你还是……”


  说到这,她不忍心,再说下去。


  绣心失神的望着她,喃喃道:“表姐,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


  云沁雪点点头,若是能帮到她,她必然会帮,可这件事,在她能力范围之外,如今,母亲的性命堪忧,自己的事都没有处理好,哪还有心力,去顾及其他人。


  不过,也许是因为,曾经遭遇过这些,基于同命相连的同情,她还是忍不住想帮帮她。


  晚膳过后,云沁雪便吩咐初蕊去打听孩子的事,一般情况下,侍妾怀孕的机率是微乎其微的,每次侍寝之后,都会有婢女送上避孕的汤药,由王嬷嬷亲眼看她喝下,方才无事。


  如果其中有人意外怀孕,无需. 禀告东陵弈桀,专门负责此事的王嬷嬷,可直接用药让她们堕胎,若是有侍妾偷偷将孩子生下,被东陵弈桀知道,不仅仅是母子两个都要处死,连王嬷嬷也要带去赏罚院领死。


  越想越觉得后怕,绣心腹中的孩子,想要活命,自然是留不得的!


  夜凉如水,明月依旧。


  月光扬扬洒洒地从天际倾落,如丝、如绸、如流水一般,醉了夜色。


  初蕊从房中退了出来,正打算去就寝,蓦然转身,看到东陵弈桀步履不稳的走进梨花苑,身后竟然没有侍卫跟随,她心中一紧,赶紧迎了上去,赶紧俯身行礼。


  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她皱皱眉,上前扶住他摇晃的身体,低声道:“王爷小心!”


  东陵弈桀微微眯眸,眼前的人影晃动,他甩甩头,冷冷的拂开初蕊的搀扶,“滚开!”


  初蕊心中一惊,被他那冷洌的声音震慑,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东陵弈桀推开门,脚步仍有些虚浮,迳自向房中走去。


  云沁雪坐在梳妆台前,穿着梨白色的清透内衫,若有所思的凝望着铜镜出神,幽幽的眸子,沉静得犹如一泓深潭,眼中渐渐浮现愁闷的情绪,她轻叹一口气,白嫩纤长的手指,轻抚上乌黑的秀发,散开发髻,拿起檀木梳,轻轻的梳整。


  东陵弈桀怔怔的看着,迷离的目光,渐渐变成酷寒的冰冷。


  这样一个夜深更阑、万籁俱静的夜晚,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钻入他的肌肤中,啃食着他的血脉,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


  今夜,他所做的,只是为了应证,这个女人的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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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7

  残忍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戴上柔情的面具,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


  一头墨染的柔顺青丝,似瀑布般,垂落在肩头,他随手拈起一缕,放到唇边轻吻,淡淡的发香,在鼻息下漾开,沙哑的呢喃:“在想什么?”


  耳畔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云沁雪微微侧眸,看到铜镜里出现的俊美脸庞,不由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梳子,迅速站了起来,转身,正准备行礼之际,不料他长臂一伸,悄然的将她揽进怀中,只觉腰间一紧,身体紧密的贴合,修长的手指,托起她小巧的下颔,轻啄一吻。


  鼻中窜入浓烈的酒味,云沁雪不禁蹙眉,下意识的偏过头去,然而,下颔传来的丝丝痛楚,让她不得不面对他,冰凉的薄唇,霸道的印上,狂狷炙热的深吻,隐约夹杂着噬骨的怒气,以及一丝悲伤的痛苦。


  云沁雪缓缓阖上清眸,承受着唇上的啃咬厮磨,淡淡的红晕,浮现在脸上,想要说的话,渐渐隐没在双唇间。


  东陵弈桀紧搂着她,凌乱的脚步,带着她轻轻转动,不知不觉,来到床前,躺了下来,而亲吻,还在继续,愈演愈烈。


  一吻终了,两人皆是气喘吁吁。


  云沁雪倒在他怀中,绯红的小脸,埋在他胸前,听着他紊乱的心跳,突然,有些害怕。


  她在害怕,害怕看到他眼眸中的柔情,悄悄溶化成一片森寒的冰冷,也许,下一刻,那眼神,将变成彻骨的恨意,直刺入她的心肺。


  腕上的白玉手镯,沁入肌肤,丝丝冰凉,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突然,感觉腰间的手松开,云沁雪微微一怔,仰起头,看着他黑眸微阖,醉熏熏的模样,眸子漾起一丝复杂,不由轻唤道:“王爷……”


  连着唤了几声,都没有转醒的迹象。


  云沁雪的从他怀中抽身出来,动作十分轻柔,缓缓起身,深看了他一眼,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伸到那个胭脂盒上,手遏止不住的颤抖。


  眼眶灼烫,心中更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


  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她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惨死,而这个香粉,只会让他变傻,并不会要了他的命,这是她,唯一能做的选择。


  深吸一口气,将胭脂盒放到台面,轻轻的打开,手指放了进去……


  倏地,手被人紧紧的攥住,那胭脂盒被人用手一拂,在空中划下一道刺眼的银光陨落,装在里面的香粉,顿时倾洒了一地。


  云沁雪蓦然转头,惊恐的望着对方,惊诧的说不出话来,“王、王爷……”


  东陵弈桀的黑眸犀利森冷,额际青筋隐隐浮现,薄唇紧抿,深邃的眸子眯紧,危险的怒火在眸中剧烈跳动,“本王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珍惜!”


  刚才的举动,将心底仅有的一丝不忍,硬生生打碎,从上官澈口中得知实情,他怎么也不愿相信,最大的祸害,就藏在自己身边,而心中的矛盾痛苦,也纠结了三天三夜。


  云沁雪的面容一阵青白交错,胸口被他眼中的残酷给震痛,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香粉,不用多想,已然明白一切,抬眸,飘忽一笑,“你早就知道……”
——

  128

  东陵弈桀眸中泛起阴森凛洌之色,暴戾恣睢的模样,像是来自地狱的阎王,冷冷的发出一声凶戾的怒喝,“你找死!”


  他的大掌,迅速伸向她的领口,狠狠掐住她的喉管,手中的劲道,因为愤怒、痛苦、失望而愈发加重,指尖因为力道过猛,在雪白的肌肤上,掐出了道道血痕。


  他必须要将这份几乎揉碎他心脏的痛恨发泄出去,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他甚至克制不了嗜血的冲动,想将眼前的女人狠狠撕碎。


  云沁雪感到一阵窒息,胸膛内的空气,渐渐变得稀薄……


  她微张着嘴,面色痛苦纠结,喉间涌起一阵恶心,眼前渐渐变得模糊,眼角沁出晶莹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砸到东陵弈桀的手背上,灼烫的温度,让他浑身一怔,目光渐渐清明,手慢慢松开,落下,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倏然紧握。


  咬牙自问,为什么要对这个贱人心软?

  倏地,他阴冷的笑了起来,不对,他没有心软,他只是不想让她死得这么便宜!


  云沁雪瘫软的跌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发出一阵猛烈的呛咳,手轻轻的拂上颈项,那上面还残留着,被他狠狠掐住的刺痛感,浑身泛起一阵颤粟,那一刻,她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突然,头皮传来剧烈的撕扯疼痛,他狠狠拽起她的黑发,让她的脸仰了起来,冰寒无比的声音再次响起,“云沁雪,本王曾经对你说过,平生最痛恨欺骗和背叛!你说,本王该怎么招待你?”


  云沁雪的瞳孔收缩,心头一阵震颤,惊惧得说不出一句话。


  东陵弈桀加重手中的力道,一缕发丝被他无情的扯落,冷峻的面容越发阴森,眸中迸出残忍的冰冷,冷哼一声,嘲讽道:“怎么,不打算求饶?”


  云沁雪的脸色煞白,强忍住疼痛,眼眸紧眯起来,淡淡出声道:“求你,有用吗?”


  东陵弈桀微眯着眸,冷冷的盯着她,突然,冷魅一笑,顷刻间,几个冷厉的耳光,猛地抽打上她的面颊,下手的力道极重,顿时,她鼻子下流出鲜红的血液,嘴角也被打破,清晰的五指红痕,印在她雪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云沁雪脸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耳中还伴随着嗡嗡的声音,感觉鼻子里流下温热的液体,缓缓滑到嘴边,她舔了舔,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东陵弈桀单手钳起她的下颔,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他冷厉的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很好,本王倒是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骨头硬?!”


  说罢,无情的揪起她的头发,带拖带拽的将她从地上擒起,大步流星的向外面走去。


  云沁雪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呼,怔怔的望着他残酷的侧脸,心陡然的疼了起来,不似往常的隐隐作痛,好像带着莫大的悲伤,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门外,初蕊一直守着,听到有里面传来拍打的声音,不安之余,附耳在门上偷听。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门被人猛力踢开,她的额头,顿时撞上了门板,头向后仰,栽了下去,额头上,更是鲜血直流。
——

  129

  整整一丈高的木门,就这样,在他的脚下碎裂开来,两扇门板,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响彻寂静的夜空。


  云沁雪目光一怔,看着满头是血的初蕊倒了下去,惊慌失措的叫道:“初蕊……”


  蓦地,头皮传来一阵撕扯的刺痛,让她不得不仰起头,收回担心的目光,蹙紧起眉心,一张小脸因疼痛而皱紧,唇色染血。


  初蕊捂着流血不止的额际,抬起头来,看到云沁雪被东陵弈桀狠揪着头发,面颊被打得红肿,鼻子下还有没完全擦掉的血渍,发丝凌乱,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见识过东陵弈桀的怒气,却从来不曾见过他如此的愤怒,满脸凶残的戾气,那双噬人骨血的厉眸,泛着赤红的寒芒,下颌处隐隐抽动的关节,整个人都陷入怒海的旋涡中,浑身迸出一阵阵噬骨的寒气,让人不敢接近半分。


  东陵弈桀锐利的冰眸微眯,冷哼一声,嘲讽道:“你还有心思关心她?也不惦量惦量自己,还能活多久?!”


  闻言,初蕊面色煞白,目光惊惧万分,当下匍匐到他腿下,头狠狠的向下磕着,苦苦哀求道:“王爷息怒,求您饶了小姐,求王爷开恩……”


  东陵弈桀眸中闪过不悦之色,猛地将初蕊一脚踢开,正中胸口,她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清冷月光下,划出一个弧度,重重的坠落在院子里。


  当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昏厥了过去……


  云沁雪心中一痛,美目瞠大,凄厉的叫道:“初蕊……放开我……”


  因为他的钳制,她无法脱身,挣扎之下,一记响亮的耳光,怒甩了过去,双双怔住。


  半晌,她才收回颤抖的小手,长长睫羽不安的扇动着。


  东陵弈桀面色冰冷阴沉,额上的青筋暴突,牙关紧咬,一把钳住的她的手,阴冷的喝道:“第二次!云沁雪,你当真是不想活了!”


  这是她第二次甩他耳光,第一次,他可以毫不留情的折断她的手骨,那这次呢?

  手下擒住的这只小手,纤纤玉指,白皙的肤剔透晶莹,纤细无比,宛若无骨,无情的一笑,这样一双好看的素手,毁了,真是有些可惜了!

  云沁雪想抽回手,可是,动弹不得,冷冷的盯着他,厉声道:“东陵弈桀,一个做事一人当,你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东陵弈桀冷冷一笑,目光如冰锥般,直刺向她的心窝,“你越是在乎她,本王偏要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云沁雪死死的咬着牙,胸口传来一阵蚀痛,却再也不敢多言半句,他现在恼怒之极,完全没有理智,继续刺激他,只会是火上浇油。


  她猜得没错,像这样乖舛狂暴之人,根本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嗜血的本性。


  这时,莫离与守在院外的侍卫,听到巨大的响声赶来,齐齐跪下道:“属下参见王爷!”


  东陵弈桀冷厉的双眸泛起寒光,看似漫不经心的神情,却是残忍之极,“来人,将赏罚院的极刑都唤过来!”


  跪在地下的莫离闻言,倏地抬起头,冷峻的面容上,出现一丝动容之色,迟疑道:“王爷,王妃身体娇弱,只怕承受……”


  话未说完,东陵弈桀冷冷的睨视他,厉声打断道:“莫离,你敢违抗命令?”


  莫离赶紧低下头,沉声道:“属下不敢!”


  说罢,怜悯的看了一眼云沁雪,赶紧起身,交代侍卫去传达。


  而云沁雪听到赏罚院三个字,吓得脑中一片空白,整个像是被沁在冰水里的人,连血液都将凝结成冰,寒不可言。


  东陵弈桀锐利的目光,冰冷的注视着眼前的女子,越是看起来无害的人,越是阴狠毒辣,蛇蝎心肠,见她浑身遏止不住的颤抖,不由冷冷的讽笑起来,“怎么?现在才开始害怕!”


  他寒彻入骨的冷眸,刺向云沁雪的灵魂深处,那锋利的黑眸,所迸出的寒意,震慑着她的心,引起一阵悸颤,她缓缓闭上眼睛,不让蚀骨的冰冷,继续侵蚀自己的神经,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做什么,都没任何意义。


  东陵弈桀眉头紧蹙,修长的手指,掐住她的双颊,让红肿的脸颊,露出两块凹陷,厉声命令道:“不许闭眼!”


  抬眸间,只见赏罚院一干人等,带着各式各样的刑具赶来。


  侍卫从房中搬来椅子,东陵弈桀冷笑着松开手,坐在了檀椅上,无情的扫视昏厥中的初蕊,淡漠无温的说道:“先把那丫头的舌头拔了!”


  闻言,云沁雪扑到他腿边,立刻跪了下来,滚烫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凄厉的哀求道:“求求你,不要,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要怎么报复我都行,不要伤害她,我求求你……”


  东陵弈桀没有半分心软,挑起她的下颔,嘲讽的嘴角勾起,“现在才求饶……晚了!”


  说罢,转过头,毫不留情打碎她的希望,“还不行刑!”


  云沁雪泪眼朦胧的转过头,看着几名下人,架起昏厥中的初蕊,撬开她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满嘴的鲜血,像烟花一样喷出……


  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一块血淋淋的肉团,砸落在地上,溅起一滩血花。


  可怜的初蕊刚被痛醒,又被凄厉的疼痛给痛昏过去……


  云沁雪的目光溃散,神经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声嘶力竭的失声尖叫:“啊啊啊……”


  双手环抱着颤抖的身体,指尖感受着身体的冰冷,铁锈味的鲜血不再刺鼻,窒息的感觉紧紧勒住喉头,几乎要因缺氧而昏厥,泪水颤抖着淌过脸颊,潸然落下……


  东陵弈桀紧抿的嘴角微微勾起,笑得狂肆魅惑,漫不经心的神态,冷酷无比,那波光潋滟的眸中迸射出的寒意,足以让人的心冻结成冰,“心疼吗?别急,下一个,就是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胆敢算计我的人,本王会让她付出,生不如死的代价。”


  云沁雪双目瞪大,死死的瞪着她,神情已经崩溃,悲怆的咒骂道:“东陵弈桀,你好狠!你不是人,你比魔鬼还可怕……”
——

  130

  闻言,东陵弈桀不怒反笑,冷静无温的眼神,渐渐聚敛出一股阴森,森冷的气息,从嘴角划开,冷哼道:“很好,还有气力骂本王,来人!”


  云沁雪打了个冷战,泪水不由止住,从他眼中,她看到了真正的冷酷无情,在他面前,自己仿佛赤身祼体,置于千年玄冰之上,刺骨的冰冷,瞬间贯彻全身。


  东陵弈桀幽深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度,沉声命令道:“拿鞭子!”


  赏罚院的下人不敢迟疑分毫,立刻递上带着倒刺的长鞭。


  云沁雪脸上闪过惊惧之色,看着他残酷的表情,朦胧的泪眼中,露出不甘的愤怒,她挺直背脊,下巴微仰,掠过一道坚毅,眼光倔强地瞪着他。


  东陵弈桀面容更加冷峻阴沉,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冰寒的目光,有如利箭般扫过她的脸庞,忍不住低低的嘲弄,“不知这点骨气,能让你撑多久?”随即,展开手中那带刺的长鞭,朝她身旁的空地,用力一甩,冷飕飕的鞭响,清晰的在她身旁炸开……


  云沁雪心头一惊,脸上的血色尽失,额际冒出一层冷汗,微张的双唇,不停的颤抖,身体不安的地向后挪,全身不寒而栗。


  见她眸中掠过恐慌之色,身体止不住的战粟,东陵弈桀俊美无铸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强健用力的长腿,缓缓地走到她身前,转眸,冷声下令:“按住她!”


  几名侍卫接到命令,立刻上前,用棍仗将她强行架在地上。


  东陵弈桀长臂一挥,狠戾的长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狠狠的落在她的背上,倒勾割裂她身上单薄衣物的同时,也将她的背部的皮肉,生生的刮割开来,长鞭收回时,甩出一道血花,些许血点喷溅到他的脸上,他感觉眼眶隐隐灼烫,目光变得复杂深沉。


  云沁雪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额际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刹那间,背部被火焚烧的灼痛,立刻传遍全身,飞快侵蚀她的感官,她的身体,不禁疼得蜷缩成一团。


  听着她的惨叫声,东陵弈桀手中的长鞭,悄然握得死紧,紧抿的薄唇,隐隐颤动,深吸一口气,让心中翻涌的波涛,渐渐沉淀下去……


  窒息般的痛楚,让云沁雪发出粗重的抽气声,嘴角浮出一抹无力且嘲讽的笑,然后,垂下眼睑,紧咬牙关,忍受着剧烈的痛楚来袭,凄声低喃:“东陵弈桀,我恨你……”


  闻言,东陵弈桀眉头紧蹙,冷洌的眸子愈发幽暗,表情越加凌厉寒冷,他退开几步,再一次扬起手臂,残酷的在她的背上,留下一道鞭痕,完全没让她有喘息的余地,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鞭声,在空寂的院子中炸响。


  云沁雪紧紧的咬住下唇,不让惨叫继续逸出,而全身仿佛处在火焰之中,炽热的感觉,几乎快要将她焚化。


  侍卫低声禀报道:“王爷,王妃昏过去了。”


  淡淡的一个指令,平淡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波澜,“弄醒!”


  蓦地,一桶凉水淋了下来,云沁雪猛然瑟缩一下,背部像处在寒冰之上,仿佛有无数把冰刀刺入,从骨髓里透出的噬痛,渐渐的侵蚀她的神经,先前的剧痛,已经升华到了麻木。


  东陵弈桀扬手扔掉手中的长鞭,望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背部雪白的肌肤上,烙下的血痕,像是一幅极美的繁花图,目光幽暗。


  见状,莫离眉心紧皱,快步上前跪下,沉声道:“王爷,再这样下去,王妃恐将性命不保,属下恳请王爷饶王妃一命!”


  东陵弈桀凌厉的眼眸直视,淡淡出声,“莫离,你要是真想保她性命,就不该求情!”


  莫离面容一怔,他居然忘了王爷的脾性,他的怒气,从来是只要他人求情,便是火上浇油。


  东陵弈桀忽地冷笑,转眸,一个摆手,低声道:“上针刑!”


  赏罚院众人得令,只见一名下人端出一个铁盘来,那上面,布满长细相同的的银针,他的脸上,带着近乎残酷的冷漠。


  昏昏沉沉的云沁雪感觉手指,被人套上什么东西,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眸,看到那银针的寒光一闪,她惊恐地瞪大双眸,颤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住手!快住手……”


  她用力抽动自己的双手,却被两旁的下人,一人一只按得丝毫无法动弹,针尖已经扎破细嫩的皮肤,她已经感觉到蚀心的痛楚。


  云沁雪疯狂的摇头,不要!这样下去,她的手指会断的!


  她不顾一切的挣扎着,双脚在地面拼命的扭动,泥土被脚刮出两个凹痕,尖锐的惨叫声,响彻天际,“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


  她似乎能听到银针,穿过皮肉,穿过手指筋的声音,带着骇人的恐惧,细长白嫩的手指,终于,抵挡不住银针的刺入,象被扎破的桔子,血汁飞溅开来。


  疼痛猛烈地击中大脑,她的身体一阵痉挛,然而,酷刑还在继续,她带着哭腔的凄厉惨叫,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久久不散……


  听到她的惨叫声,莫名地,东陵弈桀冷硬的心,开始涩涩的发疼。


  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过于残忍,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这个女人,不值得,他愿意给她无上的宠爱,可是她,却不知珍惜!

  云沁雪哭叫挣扎着,一阵阵昏迷前的恍惚,伴随着撕裂的疼痛而来。


  过分的疼痛,让她几乎失去意识,然而,下一刻,她又会被剧痛,刺激得醒觉过来,浑身绷得死紧,仿佛,连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在其上。


  手指传来的痛楚,是无法形容的疼痛,被火烧红的铁针,扎入血肉,再用力拔出,飞溅出一滩血花,再顺着针孔扎入,周而复始,没有停息。


  终于,脑后根筋一阵抽痛,她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东陵弈桀挥挥手,停止了这残忍的刑罚,他缓步走向她,伸手挑起她满是泪痕的小脸,看着她血淋淋的手指,低低的问道:“十指连心,心会痛吧!”


  让我心痛一分,必将你十倍品尝!云沁雪,今天只是一个开始!——

  131

  没人回答他,只有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萦绕在鼻息下,久久不散。


  昏迷中的云沁雪睫毛不安的轻颤,被血染红的嘴唇上有着一排深深的齿痕。


  那双青葱般柔软纤细的双手,而此刻,像是涂了红色染料的艺术品,直挺挺的立着,每个指尖,那银针的头还露在外面,鲜红的血水,沿着那银针,渐渐的沁了出来,到了针头,凝成一颗颗血珠,滴落在地上,汇成一滩,触目惊心,令人浑身发冷。


  东陵弈桀微微蹙眉,心中有股窒息的压抑感袭来,他微阖上眼,甩甩头,想抛开这莫名的情绪,这种脱腔的感情,让他十分的心慌,甚至,害怕多深想一分。


  算计他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能活下来,不知不觉间,他又为她破了例。


  不过,这次的教训,足以印在她心上一生,唯有铭心刻骨的痛,才会让她明白,胆敢背叛他的人,会比死还痛苦。


  他只是不懂,为什么当时,没有动手杀了她?是真的想折磨她,还是不忍?

  他已经记不清,当时真正的想法,只记得那一刻,无法控制手的颤抖,心脏剧烈的跳动,甚至,让他感受到,一种撕裂的疼痛。


  尤其是,当她用恨意的眼神望着自己,他无法控制内心的愤怒,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而鞭打她,却没有让他感受一丝丝报复的快感,只有那矛盾纠结的内心,让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烈火炽烤过一样的灼痛难当。


  他很愤怒,明明痛的是她,而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跟着疼痛?


  他很不甘,因为她不会为他心疼,她可以对所有人都真心温柔,却唯独对他虚情假意,即使是柔顺的姿态与表情,也能从她细微的动作里,感受到她的不甘愿。


  他很失望,他可以忽视,她是云皓晨的女儿,并给她无上的宠爱,甚至,他可以允许,让她生下自己的子嗣,可是最后,却为了她那个无耻的父亲,来毒害他!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容忍,云家气数已尽!


  莫离在旁伫立,看着东陵弈桀的面容越来越阴沉,大着胆子上前,低声提醒道:“王爷!”


  东陵弈桀回过神来,微微眯眸,抬手示意,命人将云沁雪小心的抬回房中,转身,对着莫离吩咐道:“叫上官澈速来王府!”


  莫离赶紧躬身退下,立刻出府,前往上官澈的医馆。


  而后,绣心收到消息,从下房间赶到梨花苑时,看到满院子的血腥,当场吓昏了过去。


  卧房内,淡淡的血气弥漫在空气中,李总管派来的数名婢女,将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去。


  上官澈一身玄色绵袍,站在桌边,清洗着满是鲜血的双手,粉衣婢女见状,赶紧替上一块干净的丝巾,以便他擦拭干净。


  转过身来,步履沉稳的走到房边,看着伏躺在床上的云沁雪,浓眉不由紧蹙起来,好好的一个淡雅佳人,被折磨得这般惨不忍睹,不禁让他心生怜惜。


  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一个柔弱的女子,折磨成这样?


  这时,他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射来,好似冰雪一般,充满了阴森的寒冷之气,将这一个屋子的压抑气氛完全冻住,空气也好似在一瞬间凝固了一样,充满了压迫感。


  东陵弈桀修眉深锁,不知为何,当看着上官澈望着云沁雪良久,尤其是眸中一闪而过的心疼,他心中不禁生起一股不悦,面色变得冷凝起来,冷硬的问道:“上官,她的伤势如何?”


  闻声,上官澈转过身来,面色沉凝,淡淡道:“回王爷,王妃受得全是皮外伤,并无性命之忧,静养半月,身上的伤便可痊愈!不过,这几日,需谨防伤口感染,以免引起高烧,唯一的问题,王妃的手指被银针穿刺,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东陵弈桀眉心微蹙,眸子眯紧,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寒霜,冷声道:“以你的医术,本王知道,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限你三日内想出办法,半个月后,本王要看到一个完好的寒王妃。”


  上官澈眉头紧皱,眼中浮现一丝忧虑,垂首沉声道:“上官自当尽力。”


  东陵弈桀脸色依旧冷沉,冷声下达逐客令:“你先退下吧!”


  上官澈看着那张比寒铁还冷硬的脸庞,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对王妃,可没有一丝觊觎之意,用不着,摆这幅炉夫面孔给他看,不过,这些话,他是绝对,不敢当面说的,轻咳一声,赶紧拱手道:“上官告辞!”


  说罢,不敢再停留片刻,赶紧走了出去。


  东陵弈桀转过头,将视线落下云沁雪的苍白的脸上,心中不禁有些烦燥,迅速转身,像是落荒而逃的走了出去。


  两日后,云沁雪从噩梦中惊醒,身上沁出一层的冷汗,睁开眼,她的眼神空洞,神情呆滞,过了许久,灰蒙蒙的瞳仁动了一下,微微侧着头,看到了初蕊担忧的小脸,哑声说道:“初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你被……”


  说到这,她停顿了下来,静静的看着苍白的脸,紧抿着的双唇,眼眶渐渐湿润,晶莹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


  初蕊轻轻的握着她的手,试图扯出一丝微笑,然而,悲伤的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落了下来,纵使再坚强的自己,也无法在她面前伪装。


  可是,她不恨,也不怨!只要是为了小姐,她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也心甘情愿。


  云沁雪怔怔的看着她,身体微微挪动,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缓缓的伸出手,去抚摸初蕊苍白的脸颊,包着白纱的双手,感受不到她脸颊的温度。


  她再也受不了了,怨恨的眼泪夺眶而出,无声的哭泣,压抑着莫大的悲伤,“初蕊,初蕊,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我从来没有,这样憎恨一个人……”


  说出这番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天!初蕊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她的未来,她的幸福,全都被那个魔鬼给毁了!


  初蕊脸上布满清泪,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已经是奢望,只能抚摸着她的头,安慰着她,当她醒来时,她也恨过,怨过,她不能忍受,这样残缺的自己,甚至想一死了之。


  可是,寻死的瞬间,她想到了小姐,那样美好的小姐,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府,没有一个贴心人在身边照顾,怎么生存呢?

  她要留下来,陪着她!尽管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但是,她们说好了,以后都要在一起。


  云沁雪眼眶红肿得吓人,心中的悲哀与自责,已经将她压垮,滚烫. 的泪水决堤,一滴一滴坠落,打湿了初蕊的衣袖上,晕染出一圈湿痕,哽咽得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对不起,初蕊……”


  初蕊轻轻的摇着头,嘴巴依依呀呀的开合,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很想告诉她,自己没有怪她,事已至此,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不如振作一点,努力向前看。


  可是,挣扎了半天,只能发出‘噫噫’沙哑的嘶叫声。


  云沁雪泪眼朦胧的看着初蕊,强忍着心中巨大的悲伤,用包着纱布的手,轻轻的擦干她脸上的泪水,看到她眼中浮现的话语,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哑声道:“初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明白,女人一生最大的痛苦,我都已经经历过,没有什么事,能将我打跨!我只是愧疚,这份愧疚,只怕是要跟随我一生了!”


  人,为什么要艰难的活着,就是为了以后的生活更快乐,更幸福,而幸福的生活,却是要自己努力争取来!也许,在这之前,她要经历诸多的痛苦,跨过那一路荆棘,才能到达。


  初蕊摇摇头,站了起来,取来纸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小姐,不需要愧疚,我的命是小姐给你,如果没有你,我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云沁雪面容悲痛的摇头,初蕊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也不知,该不该把那件事告诉她?


  突然,云沁雪紧握着她手,眸中透出坚定的光芒,低声道:“初蕊,我决定了!我想带着你,还有娘亲离开京城,去海域!当初,因为顾及娘亲的安危,我一直没能下定决心,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过,想要安全离开,必须有人帮我……”


  发生这样的事,她已经无法继续留在这里!


  闻言,初蕊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后,想了想,点头赞同她的主意。


  本来,她还以为,王爷是真心对她家小姐,可是,现在看来,这样冷血的男人,是不可能看上任何人,与其留在这里担惊受怕,不如放手博一博,逃出王府,逃出京城,就算在外面,生活再苦,也比在这里受折磨强。


  突然,云沁雪的眸光闪亮了一下,低声道:“初蕊,还记得那个替我治伤的萧公子吗?”


  初蕊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不解,疑惑的望着她,为何突然要提起那个萧公子?


  云沁雪叹一口气,眸中闪亮的光芒渐渐黯淡,低声道:“他曾给我一块令牌,让我凭着这块令牌,去无墨山庄找庄主,他一定能帮我!可现在的问题,是那块令牌被他拿走了,我必须从他那里拿回来!”


  在还没认识萧轻寒之前,她就对他的事迹,耳熟能详。


  现今江湖上,除了九大门派外,另有五大组织,其中,最神秘难测,实力强劲的云隐山庄;最正邪不分、神奇万象的摘星楼;最淡泊隐逸,盛名远播的千云谷;最历史悠久,威震武林的擎风堡;最后,五大之最邪,魔名远震整个天下的寒月宫。


  五大组织之首,被称为天下第一庄的云隐山庄,在三年前,远远没有现在风光。


  而萧轻寒掌管云隐山庄以来,只用了短短三年时间,就将云隐山庄的名号响彻大江南北。


  如今,江南阳城萧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谓是富可敌国,其名下涉足各种生意,酒楼、当铺、钱庄、丝绸、情报、船运等等,掌握着南方重要的经济命脉。


  在江湖上,正邪两道,谁敢不惧?


  萧轻寒曾对寒月宫宫主月无殇有救命之恩,月无殇本是魔教中人,为人阴冷邪魅,狠戾凶残,但是,对萧轻寒却极为赏识,还曾放话,只要是与萧轻寒作对,就是与他寒月宫为敌,必会受到宫内所有顶级杀手的追杀。


  月无殇曾爱上一个女子,为这名女子如痴如狂,为了救她,孤身前去力挫九大门派,哪知那名女子本是正派人士,派来擒获他的棋子。


  众人使计,让他全身筋脉尽断,散去一生功力,四大护法拼死将他救出,后得萧轻寒所救,一年后,他自创神功,血洗九大门派,并亲手杀了那名女子,之后,江湖上,再没有他的消息,他消失得无影无踪,世人都不知他去了哪里,临走前,将寒月宫托付于萧轻寒。


  不仅如此,萧家与朝廷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两方互相牵制、相互抗衡。


  仅凭这点,萧轻寒就不会有杀身之祸!

  本来,她已欠他救命之恩,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想开口找他帮忙,毕竟,他与她是萍水相逢,要知道,若是他帮助她逃离京城,就是公开与东陵弈桀做对,与皇家威严相抗衡,无论内情如何,自己是上过皇室玉碟的寒王妃,协助她出逃,一经查证,必是死路一条。


  但如果是他,以他的能力,这件事,应该可以做到万无一失,她不仅可以顺利离开京城,而他,也会平安无事。


  初蕊看着沉思中的云沁雪,不由叹了口气,在纸下写下:“小姐,此事还需从长计宜,如今,光是接近王爷就十分困难,还要从他手中拿到令牌更是难于登天!”


  写完,拿着纸在云沁雪的眼光晃动,


  云沁雪回过神来,看了看,眉心紧蹙起来,“我知道!”


  初蕊思前想后,拿出一张纸,在下面写道:“小姐,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云沁雪疑惑的望着她,低声问道:“什么事?”


  初蕊紧接着写道:“绣心那日昏倒,被人发现怀有身孕,李总管要逼她供出奸夫,她怎么也不肯说,如今被关在柴房两天了,李总管说,明天再不说出奸夫是谁,就要将她沉塘!”
——

  132

  云沁雪面色一变,目光变得沉重起来,脑中一片混乱,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她应接不暇,如今绣心又出了事,毕竟是一条人命,她不能不管。


  初蕊见她久久不开口说话,低头写道:“小姐,怎么办?”


  云沁雪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沉凝的光,低声问道:“初蕊,我明天能下床吗?”


  初蕊着急的连连摆手,眸中流露出忧虑之色,点点墨,又赶紧写下一行字:“万万不可,你背上这个伤,至少要躺够五日,明天就下床,太勉强了!”


  云沁雪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绣心坚持不说,以她的死心眼,明天也不会说的,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她淹死吗?”


  初蕊不解的望着她,接着又写道:“就算小姐去,又能改变什么什么?王爷这样对你,那些趋炎附势的家伙,收到消息,肯定不会再理会你了!”


  云沁雪淡淡一笑,低声道:“初蕊,你要记住,在这座王府,他是唯一一个能权惩处我的人,就算再不受宠,也是王妃,容不得他们这般放肆!况且,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


  初蕊点点头,可是眼中没有喜悦之色,她最担心的,还是小姐的伤势。


  云沁雪沉吟片刻,眸中闪过一丝伤痛,沉声道:“万不得以,只有打掉她腹中的孩子,来保全她的性命!她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就这样死了,太冤枉了!”


  ×××

  翌日,初蕊拗不过云沁雪的坚持,带着她来到了沉塘的地点。


  刚一进去,她们就看到池塘边,围了一群人,这时,里面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沉塘!”


  云沁雪心中一慌,大喊一声,道:“李总管,且慢!”


  闻声,李总管转过头,见到云沁雪被初蕊搀扶着,走了进来,见状,他忙吩咐众人将道路让开,赶紧走上前去,心忧的问道:“王妃,你还在养伤期间,怎么能来这里?”


  云沁雪转头,只见被塞在竹笼里的绣心,四肢被捆绑得紧紧的,口中还塞了一团白布,不让她发出声音,情形十分的凄惨,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怆然。


  转过头,温怒的目光,直直的看向李总管,冷声道:“李总管,绣心怎么说也是我的丫鬟,她犯了错,怎么处置,好像我也得知道啊,不是吗?”


  李总管微微蹙眉,沉声解释道:“王妃恕罪,按理该当禀报王妃再行处理,可是绣心这婢女,犯下的可是私通淫罪,按府中的规定,老奴只能这么办。”


  云沁雪心中凛然,也知道今天这事难以善了,但还是强撑着身子,低声道:“李总管,绣心怀有身孕一事,可有查清楚,毕竟,绣心一直跟随我,在这王府中,这问题可大可小,你可得考虑仔细了。”


  李总管转头,看了绣心一眼,低声道:“王妃所言极是,居然在王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奴必然要彻查清楚,但是绣心她缄口不语,要不是袒护奸夫,又怎会如此冥顽不灵?”


  云沁雪叹了口气,低声道:“管家真是糊涂,有些事情能说,有些事情可是不能说的,如若这孩子的父亲是你我,都不敢想象的人,那管家又该当如何?想想,绣心又怎敢信口开河?”


  李总管眉头紧蹙,沉声道:“王妃,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妃请不要为了保全绣心,而做出大不敬的猜测,也不要为难老奴。”


  云沁雪沉凝片刻,低声提议道:“李总管,不如这样,打了孩子,但是,绣心得活着,否则一尸两命,这可不是王府想要的结果。”


  李总管目光一怔,这样的事,还是头一次遇到,不过,这样的处置,倒也可行!


  云沁雪看了绣心一眼,转过头,低声道:“李总管,如果你同意此事,就先将绣心放下来,此后再做计宜。”


  李总管为难了看了她一眼,迟疑道:“这……”


  云沁雪微微眯眸,心生不悦,冷声道:“怎么,本王妃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了吗?”


  李总管目光一沉,抬手示意,命人将绣心放了出来,见状,初蕊扶着云沁雪,慢慢走到绣心身旁,帮忙将她嘴里的白布解了下来,“绣心,你怎么这么傻!”


  就在这时,东陵弈桀领着一行人,走进了院子,看到满院子的人,脸色陡然变得阴沉。


  刚才听到莫离来禀报,说那女人不顾自己的伤势,来这里救身边的丫鬟,心中很是不悦,思虑片刻,赶来这里,看到这幕,冷冷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云沁雪浑身不禁一怔,她感受到受伤的背部,传来火辣辣的灼烫感,而站在身边的初蕊,更是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微垂着头,整张小脸,惨白得像是冬天的冰雪。


  看着步履沉稳走来的东陵弈桀,云沁雪清澈的眸中闪过一道怨恨之色,不安的收回视线,暗思道:他怎么来了?


  这样一来,事情会变得没有转圜的余地,她想要救绣心,而他,定然是不会让她衬心如意的,而且,若是他追究起来,事情肯定瞒不住,怕是到时,绣心会一尸两命。


  李总管赶紧迎了上去,惊慌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东陵弈桀冷冷的扫了云沁雪一眼,然后,将视线落到绣心身上,冷声道:“她犯了何罪?”


  云沁雪目光沉凝,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转头,看着绣心,用眼神安慰,背后传来难忍的灼痛感,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李总管微微垂首,赶紧回道:“回王爷,是这名婢女怀了身孕,却不肯供出奸夫,老奴只好依照王府的规距,以沉塘处置!”


  东陵弈桀目光一冷,看着那与云沁雪五分相似的面孔,眸中闪过一道寒芒,冷声道:“既然如此,为何现在,她还活生生的待在此处?”


  李总管迟疑片刻,看了云沁雪一眼,低声说道:“这个,因为沉塘时,王妃前来阻止,所以……”
——

  133

  东陵弈桀冷洌的目光淡扫,紧抿的薄唇微启,不悦道:“李总管,连这点小事都办不了,那王府的大小事务,让本王怎么放心交给你?”


  李总管诚惶诚恐的跪下,心中一阵慌乱,怎么也想不到,此事会惊动王爷,不由战战兢兢的道:“老奴办事不力,望王爷恕罪!”


  东陵弈桀冷眼扫视,缓步到云沁雪面前,绣心抬起头,双眼惊恐的看着他,吓得泪如泉涌,“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云沁雪蓦地抬起头,低声音道:“王爷,此事我与李总管已经商榷,没有必要将她……”


  东陵弈桀深邃的眸子微眯,目光一转,冷厉的喝道:“谁允许你开口!”


  云沁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怒潮,不甘的转开视线。


  东陵弈桀目光一冷,转头,平淡的说道:“继续吧!”


  云沁雪见几名下人走过来,用力拉扯绣心,和健壮的男子博力,无疑是以卵击石,眼看着绣心被拖走,心急之下,她转过头,大声的喊道:“住手!王爷,绣心腹中的孩子,是你的骨肉!”


  闻言,东陵弈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云沁雪跟前,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乍响,在云沁雪没反应过来之前,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已经传遍了全身。


  东陵弈桀微微眯眸,眸中闪过不悦之色,冷厉的喝道:“胆子不小,敢在本王面前撒谎!”


  说完,手毫不留情的掐着她的下颔,神情狠戾的望着她,“为了保她性命,你尽敢撒下如此弥天大谎,云沁雪,你不要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绣心目光一怔,面色煞白,见拉扯自己的男子,停止的动作,赶紧冲到云沁雪身边跪下,苦苦哀求道:“表姐没有撒谎,是真的,王爷……”


  东陵弈桀目光一怔,松开云沁雪,瞬间,手移至绣心的咽喉,狠狠的掐住,“你说什么?”


  绣心满心的悲凉,到了这个时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低声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撒谎,奴婢腹中的孩子,是王爷的骨肉,王爷忘了那个晚上吗?梨园小径……王爷将奴婢……”


  话没说完,东陵弈桀的手上的力道加重,绣心的吐着舌,面容渐渐发青,口中断断续续的说道:“当时奴婢……穿着一件印着……梨花纹的白纱裙,那晚……王爷喝醉了酒,从身后……将奴婢抱住……”


  初蕊在一旁吓得不敢动弹,云沁雪面色刷白,惊惧的望着东陵弈桀,用力去拉扯,大声叫道:“王爷,快放开她!”


  东陵弈桀的手缓缓松了力道,墨玉般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灵魂深处,直到确定,她所言不假,才松开手来。


  那天晚上,他以为是梦,当他醒来,确定是真实,可是现在看来,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误会……


  东陵弈桀目光转向云沁雪,愤怒的火焰在眸中燃烧,厉声喝道:“云沁雪,好大的胆子,从头到尾,你都知道,竟敢帮她隐瞒,你好本事,把本王耍得团团转!”


  能将他玩弄于鼓掌间的人,还没存在过,即使曾经有,也在手中变成一俱枯骨。


  云沁雪心口一阵阵窒息,大口的喘息,淡淡解释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不管王爷信不信,我并非有意欺瞒王爷!”


  绣心大口的呼吸,泪水扑籁籁的落下,哽咽道:“王爷要罚就罚奴婢,此事真的与王妃无关,王爷开恩,请王爷开恩……”


  似乎是怒到极致,东陵弈桀不怒反笑,冷厉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刺得人耳膜发疼,“姐妹情深吗?很好!从今天开始,绣心晋为绣夫人,赐住芳兰苑,安心养胎,直至侍产!”


  所有人都震惊了,当大家都以为,绣心要一尸两命的时候,却不料,王爷竟然下达这样的命令,而最震惊的,当属绣心了。


  当天,她就被安置进了芳兰苑,苑子的对面卿兰的冬梅苑,左边是花绾绾的桃春苑,右边就是李秋蓉的华莲苑,左斜对面是王思思的碧竹苑,右斜对面是方欣妍的清菊苑。


  这次,绣心因祸得福,整座王府,迎来一个新生命的同时,也让府中侍妾们,皆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头如刀子刮骨绞肠般,妒恨在心。


  一时之间,寒王府不再是雨露均沾的局面,即使绣心怀着身孕,东陵弈桀依旧夜夜留宿于芳兰苑,绣心成了王府中,最得宠的侍妾。


  一夜之间,绣心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旦保住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还一跃晋升为绣夫人,绫罗绸缎,金珠玉钗,什么都有了。


  可是,促成这个局面的云沁雪,却让众人恨到的骨子里。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去,可是,云沁雪总觉得不安,仿佛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安稳的时间过去,将会有巨大的风暴等着她。


  这日,云沁雪靠在长藤椅看书,绣心与李秋蓉两人突然拜访,让她很是诧异,若是绣心一个过来,她不会觉得不妥,不过,绣心何时与李秋蓉这般亲近了?


  虽然不喜欢李秋蓉,但,来者是客,若是她没有过份举动,她必会以礼相待。


  绣心眼波含笑,快步上前,走到她跟前,轻声唤道:“表姐……”


  如今的绣心,脸色红润,渐渐丰盈起来的体态,就足以说明,她过得很好,很幸福。


  李秋蓉轻掩红唇,笑容柔媚动人,娇声道:“王妃姐姐,妹妹不请自来,打扰你歇息了,实在感到报歉!”


  云沁雪拿起书起身,清丽的眸中带着淡略的疏远和冷漠,淡淡看她一眼,道:“妹妹哪里的话,两位进屋坐吧!”说罢,便将二人领进房中。


  两人的婢女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绣心看着云沁雪的背影,突然问道:“表姐,你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云沁雪转过头来,淡淡笑道:“伤口已经愈合了八九成了,可能是结的痂,要脱落的缘故,总觉得有点痒!”


  绣心抿唇一笑,柔声道:“那可不能挠!”


  云沁雪淡笑不语,缓步来到厅中,抬手示意道:“刚好身边的婢女不在,两位随意!”


  绣心微微一笑,向房中四处探了探,低声问道:“初蕊姐呢?”


  云沁雪将书放在桌子上,淡淡道:“在厨房熬药呢!”


  李秋蓉勾唇一笑,似讽非讽的说道:“王妃姐姐何需这么客气!不过,姐姐身边的婢女,确实是不够用呢!”


  绣心眉心微拧,眸中闪过一丝伤感,道:“初蕊姐现在不能说话,有很多事都不.方便吧!”


  云沁雪摇头,每次说到这个事,心中就忍不住一痛,迅速收拾好情绪,淡淡道:“倒也不是,现在,平常的交流,只是打手式,就能懂了,也许是长年相处的默契吧!”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绣心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女子示意,她身后那个模样娇俏,大概十五六岁的丫鬟走了过来,跪下道:“奴婢宁儿见过王妃!”


  云沁雪疑惑的看着她,见她不解的眼神,绣心淡淡一笑,解释道:“这是我在新进府的丫鬟里面挑的一个,表姐身边只有初蕊姐一人,总有不便,多一个人在身边照顾,我也放心些!”


  云沁雪面色平静,眸中掠过一丝沉凝之色,淡淡道:“好吧,多谢你一番心意!”


  说完,宁儿便乖巧的站到了云沁雪身后。


  李秋蓉眸光一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王妃姐姐和绣心妹妹果然是好姐妹!”


  娇腻的声音,听在耳里却是极不舒服,好似这份亲昵,都是装的!


  绣心却没听懂其中的讽刺,点头笑了起来,柔声道:“是啊,我小时候住在相府,经常和表姐一起玩,后来种种原因,离开了相府,到寒王府相遇,也算是一种缘份。”


  云沁雪淡笑不语,绣心微微一笑,嘴角的笑涡,若隐若现,惹人怜爱,转过头,道:“对了,芳儿,把东西拿来。”


  芳儿将碗口大小的银盒,递给绣心,随后,她将盒子递给轻云沁雪,笑着说道:“这里有盒上好的珍珠粉,是南海珍珠精心磨制而成,听说将珍珠粉敷在皮肤上,会让皮肤变得光滑细嫩,内服的话,还有驻颜的功效!我用过一点,效果确实不错,皮肤比以前细嫩了许多,表姐背上的伤口,说不定敷了这个珍珠粉,不会留下疤痕。”


  云沁雪没有伸手去接,淡淡道:“这个你留着自己用吧!”


  李秋蓉眸中闪过一丝嫉羡,看看她手中的珍珠粉,似笑非笑道:“王妃姐姐,这盒珍珠粉是王爷从宫里面带回来,只有一盒,你看绣心妹妹多舍得,你就不要退辞了!”


  绣同赞同的点点头,低声道:“是啊!表姐,要是你怕我没有,不要紧的,王爷说过,若是喜欢,可以叫替我看诊的王御医再带一盒。”


  云沁雪伸手接过,低声交代:“好吧,下次不用带这么贵重的东西了。”


  绣心轻笑,“知道了!”


  李秋蓉看着那张笑得过分灿烂的脸,妒恨的眸光一闪而过,这死丫头,不知是有心还无意,是在炫耀着王爷对她的宠爱么?压下心中的不悦,轻咳一声,娇笑道:“绣心妹妹真是好福气,能得王爷这般宠爱。”


  绣心摇摇头,急忙道:“没有的事,秋蓉姐别取笑我了!”


  李秋蓉一个转眸,看到云沁雪眸中没有丝毫妒嫉之色,不禁有些奇怪,妹妹夺走自己的宠爱,还一幅姐妹情深的模样,竟有人大方成这样,实在不可思议。


  想起宠爱这个词,绣心眸中闪过一丝黯淡,好几次,她在睡梦中惊醒,听到王爷在叫表姐的名字,那一刻,有点酸楚的感觉,堵在胸口发涨,让她的心,涩涩的发疼。


  她抬起头,淡淡道:“表姐,其实,只要你向王爷稍微低下头,我想,王爷一定会原谅你的,你放心,表姐,要是有机会,我会多劝劝王爷来你这坐坐。”


  云沁雪微微拧眉,面容沉凝,冷声道:“绣心,你不要做无谓的事,我现在这样,很好。”


  绣心面色一怔,心中有些不解,随后点点头。


  李秋蓉冷哼一声,合着过来,当她们姐妹情深的见证了,闲闲的开口道:“绣心妹妹,你刚才不是说过会儿,要去赏荷吗?我们现在就去吧!”


  闻言,绣心点头,转身,微笑欠身,“也好,表姐,我先告辞了!”


  云沁雪微微颔首,示意宁儿送她们出去,看着绣心和李秋蓉离去的背影,本来想开口让绣心帮忙取令牌,但是,由于有李秋蓉在场,不方便提及,叹了口气,下次吧!


  ×××

  幽静且令人昏睡的夏日午间,热烫的暖风徐徐吹拂,游廊曲径、雕窗镂刻的八角亭下,点点银光在粼粼水波中闪烁着,碧水淙淙、清流潺潺,煞是幽雅宜人。


  荷塘碧波荡漾的水面上,亭亭玉立的荷花莲蓬,散发出阵阵幽香,沁人肺腑,托浮在水面上的荷叶,青翠欲滴,滚动在荷叶上的水珠,犹如翠玉盘中的珍珠,明净柔润。


  一阵微风拂过,使人感到一种暑气全消的感觉。


  亭子里,坐着两位容姿美丽的女子,石桌上,摆满了茶水,糕点,以及让人垂涎欲滴的冰镇水果,


  李秋蓉拿着纨扇轻轻摇晃,燥热的天气,让她心中颇有些烦闷,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丫鬟,眉头轻轻蹙起,低声交代道:“萍儿,你们俩去地窖再拿些冰块过来!”


  萍儿应了一声,赶紧退了下去。


  李秋蓉转头,看着绣心脸上单纯的笑,忍不住说道:“我说绣心,你怎么那么傻!你现在已经是小主子,而且,还怀着王爷唯一的子嗣,放眼整个王府,有那个女人,有你这么好的福气?”


  绣心有些不解的望着她,低声道:“秋蓉姐,你想说什么?”


  李秋蓉的声音,略略尖了起来,言语中,似乎有很大的不满,“你当人家是好姐妹,人家有没有把你放心上难说,她当初,把王爷迷得团团转,如今失了势,你怎得还左右张罗着,让王妃和王爷有机会相处?”


  绣心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直觉的有些畏惧,微微别开眼,淡淡道:“表姐对我很好,当初要不是她帮她,我也没机会保住孩子。”


  李秋蓉眼中闪过一丝怒气,而后,收敛了神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低声道:“当初王爷对王妃那般重视,如今,你还想帮她,重新获得王爷的宠爱,要是等她怀上子嗣,你以为,还会有你的地位么?”


  绣心微笑的抬眸,白晳的双手放在小腹上,轻轻的抚摸,脸上带着母性的幸福光晕,笑着说道:“其实,我要得不多,就是希望孩子,能健健康康长大,表姐若是和我共同服侍王爷,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况且,王爷喜欢表姐,我早就知道的,只不过,他们之间有些误会,王爷只怕是看到表姐的份上,才让我怀着孩子。”


  李秋蓉不悦的抬头,看着绣心那单纯的表情,温柔的眼神,倒不像是在说谎!可是,天底下哪有这样大度的女人,要么,她根本不爱王爷,也不爱荣华富贵,心中不由冷笑,这样高尚,心无沉府的女人,世上有么?

  李秋蓉翘着兰花指,拈起一根竹签,扎起一颗荔枝放入口中,笑着问道:“绣心,难道……你就不在意,王爷心里藏着别的女人?”


  绣心眸中变得黯淡,低声道:“说不在意肯定是假的,不过,我从来不敢奢望,王爷只喜欢我一个。”


  李秋蓉冷冷一笑,言语间已经没了开始的温软,“罢了,好心当作驴肝肺,我是看你心思单纯,不想你被王妃利用,才会多事给你提个醒,没想到你这么死心眼!”


  绣心淡淡一笑,“我知道秋蓉姐是为了我好,多谢姐姐提醒。”


  李秋蓉柔媚的眉眼一挑,凌厉的眸波扫了绣心一眼,冷声道:“你也不想想,当初,她还想让李总管把你腹中胎儿打掉,说是为你好,实际上,还不是怕孩子威胁到她,那种贱人,表面看起来温柔敦厚,其实心肠恶毒得很。”


  绣心目光一闪,纵使心中不悦,脸上也表现得十分平静,淡淡笑道:“我想秋蓉姐可能是对表姐有些误会,当时那种情况之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在为人处事这点上,绣心确实比府中其他侍妾要好很多,待人接物总是和和气气,谁也不会得罪,毕竟是下人出身,即使是怀了身孕,若没有王爷的宠爱,也不会有多大的作为。


  李秋蓉冷哼一声,转脸摆出一幅纯善的模样,低声道:“不过呢,我还是劝你,对于王妃的事,你还是少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你现在怀着身孕,这府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自己小心点,尤其要注意身边最亲近的人!”


  她知道,离间她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是一句两句就能做到的,不过,只要她是女人,只要有女人的天性,听了她这番话,多多少少都会有所动摇。


  绣心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低声道:“谢谢秋蓉姐提醒,我会多加注意的!”
——

  134

  告别李秋蓉,绣心跟着贴身丫鬟芳儿回到芳兰苑,她细细想了李秋蓉的一番话,确也觉得有些道理,毕竟,这府中的其他侍妾,可不像表姐那般心地仁善。


  这段日子,她先是整天提心吊胆的小心谨慎,然后,又被巨大的喜悦冲晕了头脑,变得这般的不设防,在浣衣苑当丫鬟的时候,听到那些姐妹们的谈论,那些小主子们的手段,一个比一个恶毒,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她的孩儿,还要八个多月才能降世,这么长的日子,中间发生什么意外,谁都无法预料?


  虽然现在,她有着王爷的宠爱,可是,谁又能一生风光无限。


  万一哪天,她失去了王爷的喜爱,倘若又没了孩儿,在尝过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之后,她真的能甘心,回到当初,那既卑微又穷苦的生活中吗?


  这座王府里,恐怕除了表姐,其她人,都如李秋蓉所说,对她虎视眈眈,这般想着,越来越觉得害怕,怎么办?要不要和表姐商量商量,让她帮自己想想办法,她那么聪明,说不定,能帮自己想到好的对策!

  晴朗的夏秋之夜,天上繁星闪耀,一道白茫茫的银河横贯南北,银河的东西两岸,各有一颗闪亮的星星,隔河相望,遥遥相对,璀璨夺目。


  不知不觉中七夕就到了,夜风徐徐吹拂,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檀香。


  院子中,初蕊和宁儿合力摆好八仙桌,铺上桌布,桌子上各式各样的精巧物品,此外,桌上还摆放着齐全的食物,以及必不可少的烛台、香炉。


  幽香四溢的白兰、茉莉、素馨及其他鲜花,插在铜瓷的花瓶里,旁边点着油灯,灯光透出的光芒,将彩画薄纸的灯罩,映得艳彩夺目。


  云沁雪看着初蕊忙上忙下,脸上浮现难得的笑容,替她高兴的同时,又生出一丝感叹。


  这时,绣心身边的丫鬟芳儿赶来通传,“王妃,我家主子找您去苑里一聚,她还说,请您务必要过去!”


  云沁雪转过头,看了初蕊一眼,初蕊微微一笑,打着手式道:“去吧,这里有宁儿陪我!”


  云沁雪点点头,便跟着芳儿来到了芳兰苑。


  绣心看到她脸上一喜,随后,收敛了情绪,转身,吩咐道:“芳儿,你先下去吧!”


  见芳儿下去后,她脸上带着惊慌的表情,急声道:“表姐……”


  云沁雪轻拍她的肩膀安慰,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绣心叹了口气,蹙眉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芳儿想害我,上次在湖亭,我在倒影中看到,她从背后伸出手,好像是想推我下水!她原本是妍主子身边的人,我怀疑芳儿是受她主使,可是,却没有证据。”


  云沁雪眉心一紧,淡淡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果你有什么闪失,你身边的人,自然会成为怀疑的对象,顺理成章的,她从前的主子,就会有最大嫌疑,她们不会这么笨!”


  绣心咬着红唇,眸中泛起雾气,忧心道:“可是,以后怎么办?”


  云沁雪淡淡一笑,“让李总管给你重新安排一个信得过的婢女,你的要求,他不会拒绝的!”


  绣心笑着点点头,小声道:“要是表姐能经常陪着我就好了,这样,我也能放心些!”


  云沁雪笑了笑,轻斥一声,随后,她眉心微蹙,低声问道:“对了,我上次提过的那块令牌,你有没有见到过?”


  绣心秀眉微颦,低声问道:“上次表姐没说清楚,那块令牌是什么样子的?王爷身上带着好几块令牌,而且,从不离身!”


  云沁雪细细回想了一下,方才说道:“那块令牌上面的纹路很是奇特,金色和红色交织,中间写着一个寒字。”


  绣心慎重的想了想,道:“那我想想办法,不过……”


  云沁雪眸中闪过一丝沉凝之色,沉声道:“我只是让你确定,他身上,到底有没有带着那块令牌?其他的,我自己想办法!”


  这时,门口传来的叩拜声,让两人愣在当场,绣心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诧然,惊叫道:“王爷?”今晚宫中不是有宴会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云沁雪迅速起身,垂下目光,声音平静无波,可心中却乱作一团:“妾身见过王爷!”


  东陵弈桀的目光没有落在云沁雪身上,几乎是识她于无物的越过她,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走到绣心身旁,一个转身,吩咐道:“你们两个,替主子好好装扮!”


  绣心看着面带微笑的东陵弈桀,有些受宠若惊,换了平时,即使是对她温柔以侍,可从未见他笑过,一个淡淡的笑在唇角展开,疑问道:“王爷,有什么事吗?”


  东陵弈桀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深意,优雅的坐到了下来,状似温柔的看着绣心,似笑非笑的说道:“不是求了本王很久,说想在七夕的晚上,出府看看热闹,本王允你这心愿,你该怎么答谢本王?”


  闻言,绣心脸上的笑容,瞬间如同烟花般绽放,竟放肆的抓住他的衣袖,眸中还透着盈盈水光,柔声问道:“真的吗,王爷?”


  东陵弈桀看着她的动作,微微蹙眉,冷冷的抽回视线,随即,勾唇一笑,“你可曾见过,本王说话不算话?”语毕,深不见底的目光,扫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云沁雪,看到她平静的脸上,除了淡漠,还是淡漠,冷厉的眸子紧眯起来,眼中闪过一丝隐痛。


  云沁雪知道东陵弈桀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自己身上,那灼烫的温度,让她有些微微心惊,她不知他来了多久,也不知道,刚才和绣心说的话,他听到了多少,可是,不管有没有听到,对她来说,都没太大的差别,就算不靠别人的帮助,她都要离开这里。


  只不过,若是自己逃走了,必然会牵连到绣心,这又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绣心不知东陵弈桀为何突然变了脸色,温柔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小女儿家的娇态,轻声安抚道:“是妾身嘴笨,王爷就原谅妾身这回吧!”


  东陵弈桀漫不经心的笑了起来,低声道:“罢了!你赶快准备一下,马上就要出府!”


  这时,云沁雪站了起来,淡淡道:“既然王爷有事,妾身先行告退!”


  东陵弈桀深邃迷人的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闻言,绣心看着云沁雪一眼,不知怎的,眼中闪过一丝心虚,而后,淡淡一笑,开口请求道:“王爷,这次出行,可否带王妃一起?”


  潜意识里,她有种这样的感觉,现在的快乐,是别人施舍得来的,可是,她不甘于如此,所以,她. 选择了同样的方式,来还给对方。


  云沁雪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悦,东陵弈桀锐利的眼眸微眯,捕捉到她眼中的不愿,面容变得阴沉,忽地,冷声笑道:“有何不可?”


  绣心笑着点头,正准备道谢之际,云沁雪打断她的动作,眉心微颦,随即低下头,委婉回拒道:“王爷,妾身有些累了,就不扫您跟妹妹的雅兴了。”


  东陵弈桀冷冷一笑,“你不是一直想出府吗?本王遂了你的意,不好么?”


  云沁雪微微一怔,不解的蹙眉,他应该是十分厌恶、讨厌自己才对,甚至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可是,为什么要这般纠缠不清?


  难道,非要将她的身心,都摧残得无以为复,才肯甘心吗?

  ×××

  一年一度的七夕,是牛郎和织女在天河鹊桥上相会的日子,这个传统的节日传承下来,已经历经了上千年,七夕节是未婚男女们,最期待的节日,当这天到来,女子们便可以抛开平日的约束,来到繁华的大街上,见识各种精彩纷呈的制品,以及女红巧物。


  街上挂满玻璃或彩纸做的花灯,动物形状的灯笼,宫灯及柚皮、蛋壳灯,上面雕上山水花鸟图案,连心结,最惹人喜爱的,是女儿们用彩绸扎制的精美的布娃娃。


  一些小贩们在今晚,会将一些梳妆品物摆在街到两旁,供年轻的男女选购,那上面有胭脂、镜子、彩梳、绒花、脂粉等等,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街头巷尾都充斥着热闹的气氛,灯笼艳红,歌舞升平,烟花火光灿烂了整个京城。


  云沁雪坐在马车中,伸出手,轻轻掀开车帘,仰望着璀璨热闹的夜色,忽然感到自己,似乎与这一切都格格不入,没有一丝让她心安,想永远留下来的归宿感。


  默默的收回视线,车厢内空气一直凝结,气氛压抑又沉闷,云沁雪微微蹙眉,有些受不了这怪异的气氛,不自在的目光转动,却与他的视线不期而遇,刹那流逝般的划过,不留一丝痕迹。


  云沁雪微微一怔,只觉心口越发难受,越发煎熬……


  东陵弈桀勾了勾嘴角,优美的弧度冷硬,还带着淡淡讽刺,突然出声道:“后悔吗?”


  他在问她,是否有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这本该属于她的一切,而现在,全都给了别人。
——

  135

  云沁雪眉心微蹙,漠然的转开视线,一言不发。


  绣心看得正兴高采烈,听到耳畔的话语,忽地转过头来,看到东陵弈桀阴冷的脸色,不禁变得小心翼翼,低声问道:“王爷恕罪,您刚才在说什么?妾身没听清楚……”


  东陵弈桀微微挑眉,面无表情看她一眼,深幽的眸子漫过一丝嘲弄,淡淡道:“没什么,只是问你,开不开心?”


  绣心闻言,感动的几乎落下泪来,连连点头,“很开心,妾身从来不知道,京城的夜景,竟会这么美!”


  也许是心境不同了,从前日子过得清苦,即使看到这样繁华的景色,也只会看清自己的微小,和这繁华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而如今,她坐在这豪华的马车里,身上穿着华美的服饰,身旁有着宠爱自己的夫君,腹中孕育着皇室的血脉,怎么会不开心呢?


  只不过,这一切的一切,却总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仿佛是一碰就碎的梦境,当她从梦中醒来,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东西,都将失去!


  东陵弈桀面上阴冷的神情褪去,浮现一抹能融化寒冷的温柔笑意,赶紧制止道:“不要太激动,当心身子,若是感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本王!”


  绣心温柔一笑,表情柔顺可人,“谢王爷关心。”


  云沁雪平静的听着,淡漠的眼波瞥向他,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冷笑。


  东陵弈桀眸子微眯,注意到她眼中闪过的讥讽,突然感觉心中很是愤怒,那是一种不甘心,酸涩沉闷,像是许多针在扎刺着心尖,仿佛自己,在她面前,做了一件极为愚蠢的事。


  微微一个侧头,绣心看到云沁雪微阖着眸,不禁问道:“表姐,你是不是累了?没经你同意,就邀你一同出来,表姐可别生绣心的气哦!”


  云沁雪忽地睁开眼,抿唇一笑,恬淡优美,“我没生气!”


  看到她的微笑,东陵弈桀深邃的眸中微光滑过,仿佛一闪即逝的流星,然闪亮过后,又迅速变得黯淡,果然,她的笑容,从来不会为他绽放。


  绣心感受到两人尴尬的气氛,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安顺的沉默下来。


  ×××

  软榻上,躺着一个妩媚妖娆的女子,媚眼如丝的眼神,红艳如火的双唇,轻轻的将肩头的薄纱往胸前一缕,慵懒的端起放在旁边的茶杯,尾指上华丽的指套,反射出一道刺眼的金光。


  这时,一名婢女走了进来,附耳对她说了几句话,只见女子的面色聚变,目光闪过一道冷厉的光芒,尖声叫道:“你说什么?王爷带着王妃和绣夫人出去了!”


  手中一个轻轻的摇晃,些许茶水溅到指套上,一旁的婢女急忙上前,将那个茶杯接过,却不想,女子对着她狠狠的甩了一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婢女的脸颊上,立即浮现出一抹红痕。


  女子似乎还不解气,倏地起身,夺过婢女手中茶杯,用力的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怒喝道:“好个恬不知耻的贱货,用下作的手段怀了孩子,不过是借王妃的光,才得以保下性命,现在却越来越不安份了!”


  那个小狐狸精,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她会不清楚吗?


  一个无权无势的卑贱丫鬟出身,这府中任何一名侍妾的身份都高过她,就算生下的是儿子,由于生母身份低微,血统不正,那孩子永远成不了嫡子,为了长远打算,她一定要想办法,抱住一颗大树,她的目的,一开始就是笼络王妃,如果王妃没有子嗣,那个孩子,就有可能过继到王妃名下,成为真正的嫡子,这样一来,自己的儿子,就成了王爷的继承人。


  如果生的是女儿,她就失去了唯一的筹码,不过,王妃与她姐妹情深,如果帮助王妃重新获得王爷的宠爱,对自己来说,百利无一害。


  真是好手段,总是装出一幅傻呆呆的模样,以为可以骗过任何人,但是,绝对骗不了她,那种女人,就算本质善良,可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变得心机极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自己从小就在邀月阁里训练媚术,而媚术的第一课,就是窥探人心。


  尤其是那种吃过苦,当过人下人的卑贱女子,最容易改变,因为,她自己就是这种人。


  这时,淡淡的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绾主子,何必如此生气!”


  花绾绾凤目微眯,眸中闪过一道阴冷的寒芒,气息不顺的说道:“梨香,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想想办法,照此下去,王爷迟早会被她们姐妹俩掌控,这两人不除,后患无穷!”


  梨香微微俯身,嘴角含笑,淡淡道:“既然她们是祸患,那尽早除了便是,就算是付出极大的代价,也再所不惜,不是吗?”


  花绾绾妖媚的眸中闪过一丝忧虑,气愤道:“梨香,如果能除去她们,我早就已经出手,何况,王爷是什么人,他现在这么宠爱李绣心,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认为他不会追究吗?若是查到此事与我有关,那就全完了!”


  梨香抿唇一笑,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表情,淡淡道:“绾主子放心,只要是你点头同意,奴婢就想办法,帮你达成心愿!而且,机会,就在今晚!”


  闻言,花绾绾目光一怔,紧咬银牙,尖声反对道:“不行!你忘了,王爷还陪在她们身边吗?这么做要冒多大的危险,你知道吗?”


  梨香柔媚一笑,挑眉走到她身旁,小手轻轻的搭在花绾绾肩上,缓缓的游离,绕道肩后,伏在她耳畔,轻声低问:“绾主子媚术修为极高,您应该十分了解男人的心理,那您可知道,聪明冷静,心思缜密的男子,在什么时候会变得愚蠢,而且,没有防备?”


  花绾绾眼角的余光轻瞄,脱口而出道:“当然是陷入情爱之中……”话音未落,她漂亮的凤目紧眯起来,眸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你是说……王爷爱上了李绣心?”


  梨香的笑容变得妖娆冶艳,淡淡的一个转眸,看向花绾绾的侧脸,轻声问道:“这个,还有待证实!奴婢打算派一队人马掳走王妃,另一队人马掳走绣夫人,分别向相反的两个方向逃开,你猜王爷,会先去救谁?”


  虽然有些费力,但是,此举能判断出,东陵弈桀真正爱的,是她们姐妹中的那一个?谁会是他致命的弱点呢?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很是迷惑,王爷似乎对王妃有情,可是,却三番四次将她置于死地,而绣心,那个和王妃相似的女子,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花绾绾眉心微蹙,眸中闪动着不解之色,梨香淡淡一笑,眸子微眯,轻挑的眉桃,划过一道寒冷,“难道,绾主子不想知道,王爷真正重视、在乎的人是谁吗?或者,绾主子觉得,将她们. 一并除去最好!”


  花绾绾红唇轻启,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冷声道:“不是!我只是不放心,这样明目张胆的行动,如果被王爷查出来,你我就将万劫不复,你应该知道,他的手段有多可怕!”


  梨香突然打断她的话,清澈的目光平静的盯着她,沉声道:“奴婢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前去的杀手,都是我楼中最精英死士,若是任务失败,他们绝对不敢苟活于世上,倘若其中有人贪生怕死,有说出客人身份的念头,奴婢可在一瞬间,将他们亲手诛杀。”


  花绾绾看着她秀美的脸颊,突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冷,心中不由对她产生一股畏惧感。


  梨香看到她眼中的戒备,淡淡一笑,“奴婢只想问一句,绾主子信不信奴婢?”


  花绾绾眸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娇笑道:“梨香,从你第一天过来,我就知道,你不简单!一个身怀武艺的江湖女子,屈居在寒王府中当名丫鬟,让我很是费解!虽然不清楚,你有什么目的,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但是,既然你主动帮我,我当然不会亏侍你,甚至,还会十分信任你!”


  梨香淡笑不语,沉吟片刻,微微俯身道:“那绾主子就等奴婢的好消息。”


  ×××

  马车行至到繁华大街的一间酒楼门口停了下来。


  车厢外,传来车夫恭敬的声音:“王爷,云来酒楼到了!”


  闻言,东陵弈桀微微侧目,看着云沁雪一脸沉闷,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阴沉之色,转头,冷声道:“下去吧!”


  说罢,便率先带着绣心,下了马车。


  云沁雪见状,也跟着下了马车,落地的瞬间,她轻舒了一口气,只要他不在身旁,四周的空气,都仿佛新鲜了许多,反之,只有一种让她窒息的感觉,如影随形。


  眼前这间云来酒楼,是京城最著名的酒楼,不仅菜色一流,整个楼阁景致更是一绝。


  正逢佳节,这几天的包间,早早的就被预定光了,这个时候,酒楼里早已是座无虚席,一楼大厅里,还有很多人在一旁等候。


  酒楼掌柜见东陵弈桀走了进来,赶紧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王爷,您来了!”


  东陵弈桀面不表情的淡扫一眼,掌柜叫来伙计,亲自带着他上了二楼。


  一行人走进早已订好的雅间,宽阔的厢房内,已经摆好了一张巨大的圆形桌子,餐前小菜也已经准备好,厢房的正东方,是一面极地的雕花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镜月湖,这是京城最大的湖,湖面上接天莲叶,映日荷花,怡人的淡荷芳香,沁人心脾。


  厢房内陈设很简单,地上铺着质地柔软的羊毛地毯,除大圆桌外,窗边摆着矮茶几,和一套茶具,墙上挂着一幅字画,清新雅致,别具一格。


  东陵弈桀轻撂袍摆,优雅的坐在主位上,绣心理所当然的坐在他身旁。


  而云沁雪临窗而坐,将目光转向窗外,见一辆辆各式各样马车,从京城宽大的街道上缓缓驶过,京城看上去是那样繁华,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繁杂斑斓,五光十色。


  街市在浓浓的夜色中,明亮如昼,熙熙攘攘的拥挤人群中,传来一阵嘈杂声,其中混杂着时隐时现的管乐声,原本繁华的街道,现在更是热闹非凡,甚至一些经过此地的商人,也来凑一份热闹,街道两边,吃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


  而一望无际的迷人夜空,却有着另一番热闹,绚烂夺目的烟花,在星空中的绽放,好似一场璀璨的流星雨,五彩斑斓,诠释了世间最美丽的颜色,吸引了每一个人的目光,令人情不自禁的为它们迷醉。


  不一会儿,菜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色香味极佳的精致菜肴,正温热的冒着香气,加上醇厚香浓的美酒,清香四溢,让人胃口大开。


  见东陵弈桀拿起酒杯轻酌,绣心赶紧给他夹起青菜,放到他碗中,柔声道:“王爷,您先吃点青菜,暖暖胃,空腹饮酒伤身。”


  不待他反应,赶紧给云沁雪舀了一碗汤,淡笑道:“表姐,你太瘦了,该好好补一补。”


  本是简单的一句话,却引起了东陵弈桀的不合宜的绮念。


  东陵弈桀勾唇的看了她一眼, 想到她那娇小纤瘦的身形下,是何等销魂蚀骨的曼纱身姿,眸中闪过一道幽暗的情欲之光,他微微蹙眉,试图抛开脑中的极致诱惑。


  绣心看着她眸中升腾的欲/望,小声问道:“王爷,您怎么了?是菜不合味胃吗?”


  东陵弈桀轻酌一口,状若无意的眸光扫过对面,盯着云沁雪优雅的吃相,眸子愈发幽沉,红润的嘴唇上,像是抹了一层**般,盈润透亮,喉头忍不住滑动,哑声道:“王妃,替本王斟酒!”


  云沁雪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紧抿着唇,神情有些犹豫。


  绣心见状,微微笑道:“王爷,让我来吧!”


  东陵弈桀眸子微眯,阴冷的目光,吓得绣心身子一颤,手默默的收了回去。


  云沁雪叹了口气,放下筷下,不甘的起身,走到他身边,拿起酒壶,将酒倒入他杯中,淡淡道:“王爷请用。”
——

  136

  东陵弈桀将手中的酒一饮而进,似笑非笑的眯着黑眸,轻勾的唇角,带着一抹惑人的弧度,沉声道:“你好像很不情愿?”


  云沁雪垂下眸子,挪开目光,避开了他灼人的视线,淡淡道:“王爷多虑了!”


  东陵弈桀蓦然起身,单手擒住了她的下巴,阴鸷的眸光闪动,冷声道:“云沁雪,本王从来不会为任何女人低头,那天,本王让你活下来,并不是要你用这种仇恨的眼神,看着我!”


  云沁雪的晶瞳闪过一丝水光,眼角瞄向绣心煞白的脸庞,低声道:“王爷,请你放开妾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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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陵弈桀冷冷一笑,不旦没有松开,反而,将唇凑了上去,浓重的酒气喷拂,唇息近在咫尺,云沁雪正想推开他之时,房门响起轻叩声,莫离在外沉声说道:“王爷,属下有急事禀报。”


  东陵弈桀眸子微眯,一个不悦的眸光闪过,蓦地松开云沁雪,沉声道:“进来!”


  莫离推门而入,步履急促的走上前来,目光向云沁雪和绣心淡扫,东陵弈桀侧目,伸手示意,莫离赶紧走了上来,执手遮面,附在他耳畔低语。


  东陵弈桀俊美的脸庞,倏然变得冷峻沉重,愤怒的掷下手中的银筷,目光变得阴蛰万分,冷声问道:“皇上人呢?”


  莫离眉目沉凝,低声回道:“在回宫的路上。”


  东陵弈桀微眯的眼中布满寒霜,悄然转视,目光轻扫了云沁雪一眼,眸中掠过一道复杂,冷声命令道:“用完膳,你们立即回府!”


  说罢,转头看向莫离,低声吩咐:“加派几名身手不错的侍卫随行保护!”


  莫离闻言,赶紧垂下头,拱手道:“是,王爷!”


  听到东陵弈桀的话,绣心的眼中闪过失望之色,轻唤一声,欲言又止:“王爷……”


  东陵弈桀面色不悦的盯着她,冷声道:“什么事?”


  绣心敛下心中的情绪,淡淡一笑,低声道:“没什么,王爷路上小心!”


  东陵弈桀淡淡的颔首,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云沁雪,心中更是烦燥不已,可是,现在没有时间与她纠缠,他迅速起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见东陵弈桀离开,云沁雪叹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渐渐的松驰下来。


  而这时,绣心早已恢复了常态,她轻轻的放下筷子,略带责备的说道:“表姐,你也太倔强了,要是事事顺着王爷一些,你们俩人,也不必,像是面对仇人一样剑拔弩张。”


  云沁雪的视线转向窗外,淡淡道:“我和他,注定无法生活在一起。”


  绣心水眸闪过一丝不解,柔声说道:“女人不就是以夫为天吗,王爷是你的夫君,你只要想着怎么让他开心,不就好了!”


  云沁雪转过头来,怔怔的看着她,冷声道:“可他也是无数女人的丈夫。为什么女人要从一而终,男人却可以三妻四妾,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绣心赶紧捂住她的嘴,“天啊!这种话怎么能说呢?”幸好她们在雅座内,要是被人听了去,肯定要被世人唾弃的!

  云沁雪扯下她的手,转移话题道:“我们快些用膳吧!”


  绣心点点头,二人匆匆用过膳,便跟随着侍卫下了楼,车夫在楼下恭候多时,领头的张侍卫为她们撩起车帘,恭敬的说道:“王妃,绣夫人,请上车。”


  绣心轻咬下唇,却怎么也不想上车,她依依不舍的看着街上,小贩卖着许多精美的工艺品,江湖艺人在摆台舞狮,酒喷火龙,耍杂技的应有尽有,各种各样的活动,让整条街挤满了人。


  绣心雀跃的心,有些按耐不住了,眼角轻轻瞥了一眼,身后紧紧跟随的几名侍卫,她想趁这个机会,到处去逛逛,可是,她没有胆子违抗王爷的命令。


  微微侧过眸,说来好笑,每每当自己遇到因难的时候,她总会想到表姐,在她心中,表姐是不同于世间任何女子的,她既聪明又有才学,云淡风轻的神韵,恬淡的优雅气质,足以让人倾倒的美貌,对待每个人都很温柔,而且,她是唯一一个敢违抗王爷的人。


  看到这样美好的表姐,有时候,她心底,会忍不住生出一些阴暗的情绪。


  类似于不甘的妒嫉与怨怼,纵使她这么的平易近人,可是,她却觉得,表姐是那么的高不可攀,是她永远也超越不了的。


  云沁雪正准备跨上马车,发现绣心没跟上来,蓦然转头,看到她眼中投来的求救信息,走了过去,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绣心略淡的秀眉微颦,咬着下唇,轻撅了一下,抬眼,看着繁华的街上,低低的叹息道:“难得今天能出来,还没好好逛逛,就要回府,真的太可惜了!”


  云沁雪清澈的眸儿微弯,淡淡一笑,粼粼的光,点在晶瞳中掠过,笑道:“傻丫头,街上人多拥挤,推推搡搡,难免出现意外!你现在怀有身孕,什么事都要多加注意!你要是想四处逛逛,下次挑个人少的日子,只要王爷同意,我再陪你出来就是。”


  说到底,绣心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即使是当了母亲,少女的天性依旧存在,看到新奇的,好玩的事物,心中忍不住雀跃惊喜,反观自己,心态却仿佛苍桑了许多,看到这份热闹喧嚣,只有一种无法融入的感觉。


  绣心轻叹了口气,眉心皱成一团,眸间掩不住的失落,低声道:“我知道,可是,我又不是要去人多的地方,我只是想去河边放花灯,听说在银河放了花灯,再许愿,很灵验的,我也想替腹中的孩儿,祈求平安!”


  云沁雪看了前方不远的月老河边上,聚集着许多年轻的男女,虽然人数不少,但是,气氛倒是平和,应该不会有事吧!


  绣心见她神情些松动,赶紧说道:“表姐,帮我想想办法嘛,如果我去说,他们一定不会听的,你去跟他们说说情,好不好?况且,身后不是有他们这几位,武功高强的侍卫保护着,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啦!”


  云沁雪为难的蹙眉,面对绣心偶尔的任性,她真的难以招架,她像是摸准了她的脾性,抓住她心软这个弱点。


  去放花灯倒不是什么大事,可要是中途出了岔子,王爷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轻饶她,只怕到时,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抬眸间,只见绣心眼泪汪汪的盯着她,轻叹了口气,她似乎是吃定了她,自己没办法对心软,真拿她没办法,低声道:“只许一次,下不为例!”


  绣心咧唇一笑,露出了洁白的贝齿,越显灿烂四溢,“知道了!”


  云沁雪转过头来,看着领头的张侍卫,清然一笑,道:“张. 侍卫,我们想去月老河放花灯,可否通融一下。”


  张侍卫面露难色,看着眼前淡雅出尘的王妃,实在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可是,王爷的命令,他不能不从,心中很是犹豫,“这……恐怕不妥,王爷交代,要王妃和绣夫人立即回府,请王妃不要为难属下。”


  云沁雪微微颦眉,轻柔的眸波中,漾起一丝哀求之色,道:“张侍卫,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就好,我们不会耽搁太多时间的!”


  见张侍卫面色稍有犹豫,她继续说道:“再说有你们跟着,我们也不会有事的,不是吗?”


  张侍卫渐渐有些招架不住,被这样的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饶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这样的请求吧!保护她们是他的职责所在,可是,今日情况特殊,恐怕有保护不周的地方。


  云沁雪再接再厉,请求道:“张侍卫,拜托了!”


  张侍卫叹了口气,拱手请求道:“那半个时辰之后,王妃和绣夫人,一定要跟属下回府。”


  云沁雪微微一笑,俯身道谢,“多谢张侍卫成全!”


  张侍卫见状,赶紧制止道:“使不得,王妃!”


  绣心偷偷睇了睇眼色,笑着调侃道:“表姐,真是看不出来,早知道你用这招,就不用你去求情了!”


  云沁雪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绣心,以后做任何事,要为别人多考虑,你可知道,答应这件事,他是以性命相博。”


  绣心见好就收,点头轻笑道:“不说这么多了,时间紧迫,我们赶紧走吧!”


  ×××

  前面的一座拱桥,叫做月老桥,桥下有一条清水河,叫月老河。


  远远望去,天上繁星点点,河面花灯如昼,水面波光粼粼,熠熠如地上的银河,画舫里,传出清丽动人的歌声,丝竹之乐,到处都洋溢着一股浓情蜜意。


  岸上的年轻男女,皆是一张张笑脸,年轻女子红着脸,把香囊塞进情郎手中,脸上一抹羞煞嫣红,艳过了莲心的烛光。


  莲花般造型的花灯,中间有一小截蜡烛,火光在风中不定摇曳,花灯颤颤幽幽的,带着人们的各种愿望,随着水流飘向远方。


  也有人借着这花灯表达心意,这边在花灯里,写下心上人的名讳,那边就有好事者,拿着竹竿来勾,勾到了便大声念出来,两边皆是一阵喧哗笑闹声,只有两个当事者羞煞了脸,隔着河偷偷地两两相望,才刚对上眼,又急急躲开,欲说还休。


  绣心兴奋的从小贩手中购得花灯和毛笔,在花灯上,写下东陵弈桀四个字,又偷偷看了看云沁雪的脸色,见她神色无异,不由松了口气。


  卖花灯的小贩,见云沁雪站呆在一旁,只是静静的看着,却没有放灯的意思,便上前搭话道:“这位姑娘,要不要一盏?把心上人的名字写上,保不齐那位公子也在这边,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金玉良缘的佳话呢。”


  云沁雪淡笑摇头,推拒道:“不用了!”


  小贩皱了皱眉,笑着说道:“怎么会用不着呢?姑娘没有心上人,也有至亲的家人,不是吗?放个花灯,诚心祈个福,老天爷会一直护着您的,拿着吧,今天是七夕,许愿可灵验着呢。”


  说完,他笑呵呵的把花灯,塞到云沁雪的手里。


  绣心见了,也笑着劝说道:“就是啊,表姐,许个愿吧!你看,他们都放了花灯……”


  云沁雪微微侧目,见张侍卫和付侍卫二人也在放灯,转过头来,向小贩道了声谢,这时,耳畔传来旁人的嘻笑声和贺喜声,又有一对有情人,借着这花灯牵上了红线。


  绣心将手中的笔递给了云沁雪,她伸手接过,素手执笔,娟秀的字迹落于灯上。


  写罢,在点上中央的蜡烛,灯便亮了,明亮的烛光,透过薄薄的灯壁照射出来,一朵莲花在云沁雪,掌上开得娇艳。


  俯下身,把灯放在水面上,看着灯上的那句诗,离自己越来越远,烛火燃着,一跳一跳,远远看去,仿佛天边星辰。


  绣心放完花灯,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表姐,许了什么愿?”


  云沁雪微微摇头,淡淡道:“心愿说出来就不灵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绣心讨了个没趣,抿了抿唇,低声道:“半个时辰,哪有这么快,再四处逛一逛嘛!”


  云沁雪轻叹了口气,面色严肃的要求道:“那只能一会儿!”


  闻言,绣心满意的点点头,云沁雪则是无奈的摇头,与她缓步离开。


  月老河的对岸,站着一个身穿着月白色锦袍的年轻公子,面如冠玉,清贵逼人,一双星瞳幽邃仿佛深潭,清冷、高贵,幽静中带着让人不可违抗的气势,只见他长身玉立,表情如清风般淡雅,绝代风华的气度,天下无双的清俊容姿,好一个仪态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他的出现,顿时让满河的花灯,都失了光彩。


  只见他微微垂眸,看着河对面漂过来花灯,深幽的眼瞳闪烁,看着不远处燃烧的花灯,流光异彩,清冷的脸庞,被火光渲染上一层绯丽的橘红。


  他的目光,被某个花灯上吸引,一行娟秀的字迹,落入了他的眼底,他稍稍倾身,拾起那花灯,薄唇轻启,缓缓低吟出那首诗:愿得一心人,百首不相离。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写出一句话,他的嘴角,缓缓漾开一抹淡淡的笑意。


  ×××

  一路上,绣心看得不亦乐乎,手中的战利品也越积越多。


  云沁雪回头看了看张侍卫,对他露出一丝抱歉的笑容,张侍卫清俊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


  突然,绣心美目睁大,看着那不远处的五光十色,灯火通明的湖面上,翩翩起舞的曼妙身影,不禁惊讶的叫道:“那湖面上怎么有人啊?”


  听到她惊讶的叫声,云沁雪不由看了过去,只见满池荷叶摇曳中,数十名粉装妙龄少女,在那开满荷花的镜月湖上,或尽情演奏,或翩然起舞,衣袂纷飞,如一个个水中精灵,花中仙子一般,在水面上嬉戏玩耍,在花间轻盈飞跃。


  云沁雪淡淡一笑,眸中闪过一丝惊叹之色,轻声道:“她们在跳舞呢?”


  绣心蓦地转头,看到云沁雪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心下有些好奇,顺手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问道:“表姐,她们是怎么做到的?”


  云沁雪放下手中的东西,淡淡笑道:“是事先有人在水下打桩,然后,在水面上铺设竹片,若是夜晚,还会在竹片上洒了磷光粉,以便让人看清,这样远观之下,就像是在莲花水面上起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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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绣心不由恍然大悟,眸中闪过一丝钦羡之色,轻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看起来真的好美,表姐你真是见过识广!”


  云沁雪摇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只是恰巧知道罢了。”


  张侍卫怔怔的看着前方女子的娇小身影,这个王妃的传闻,也着实让人惊奇,在府中的一切,可以说是大起大落,可是,他也明白一件事,不管她做了什么错事,就算王爷再怒不可遏,即使用重刑惩治,王爷都不会取她性命。


  他跟在王爷身边四年,还没未见过有女子,能得到王爷的一丝怜悯。


  突然,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一群黑衣蒙面男子,手持利剑,从天而降,将街上的人们砍杀,中剑者的喉咙被割破,一道鲜红妖艳的血注,如泉水般喷洒,溅了身旁的人一脸。


  四周的人群,开始慌乱无措的四处跳窜,人群中发出惊恐万状的尖叫,“杀人了……”


  街上的人流,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救命啊……”


  几名侍卫齐齐将云沁雪和绣心护住,张侍卫迅速拔出手中的宝剑,一边向安全的地方转移,一边大声说道:“王妃,绣夫人,你们两位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要离开属下半步!”


  绣心双目瞪大,吓得全身颤抖起来,尖声叫道:“怎么回事啊?表姐……”


  云沁雪搂着绣心抖成一团的身子,拧着眉,极力的安抚着,“别害怕,我们赶紧回到马车上,这里是京都要塞,待会儿,肯定会有城卫赶来镇压!”


  绣心吓得魂都没有了,惊慌失措的叫道:“我们快走吧!”


  云沁雪犀利的目光,一直冷冷注视着前方,这群刺客似乎抱有别的目的,他们当街杀人的原因,无非就是制造骚乱,而且,在这种路人众多的情况下,她和绣心若是遭到殃及,也是十分自然的事,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这里是京城,他们尽敢如此放肆,想必此次的任务,无论成功与否,他们都没想活着离开,脊背不由瑟瑟的发寒,能动用杀手的目标,一般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尤其是皇室,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是他们的目标?为了制造假象,竟然乱杀无辜!


  汹涌的人潮,一波一波涌来,好几次被挤散,绣心吓得腿脚发软,被云沁雪搀扶着行走,她们在人群中艰难的行走,耳畔只听到路人害怕的叫喊,与以惨烈的尖叫声。


  突然,绣心的脸痛苦的皱成一团,她一手紧捂着肚子,另一手,用力掐住了云沁雪的手臂,大声哀叫起来,“啊!我的肚子好痛,啊……好痛啊……”


  手上传来的痛感,让云沁雪微微皱眉,看着绣心的脸色,眸中掠过一丝慌乱,急忙安慰道:“会不会动了胎气,绣心,你先别慌,忍一忍,大口吸气,快到了……”


  疼痛让绣心忍不住,加重手中的力道,痛苦的叫喊起来,“表姐,你快帮帮我?我不能失去孩子,求求你……”


  云沁雪心中乱成一团,“我……”


  突然,张侍卫面目骇人,暴出一声大叫:“王妃,小心!”


  闻声,云沁雪下意识的一躲闪,身后的杀手扑了个空,而绣心,却被她的顺势一带,摔倒在地上,没多久,裙子底下便涌出了鲜红的颜色。


  张侍卫神色一紧,立刻迎击,手中的剑刃和对方的擦出道道火花,他退后一步,挡在云沁雪的身边,大叫道:“保护王妃!”


  云沁雪大惊失色的望着绣心,大声喊道:“绣心,你没事吧!”


  绣心惊惧的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怨色,一手紧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她,“表姐,你……”


  云沁雪呆愣片刻,很快恢复了镇定,赶紧扑到她身旁,焦急道:“绣心,你要坚持住!”


  这时,张侍卫大声喊道:“齐远,你快带绣夫人去最近的医馆,要快!”


  名为齐远的侍卫紧皱眉头,此刻,也顾不得男女授授不清,脚踏轻功,抱起绣心,向就近的医馆飞身而去。


  云沁雪怔怔的看着绣心离开的身影,只觉颈后有湿湿的液体喷来,下一刻,有人擒住了她的后颈,一把扛着她,向空中一跃,飞上了屋顶,她顿时觉得,脚下如腾云驾雾一般。


  张侍卫见云沁雪被掳走,惊惧的大喊道:“王妃……”


  而这时,齐远赶回来禀报说,绣心也被黑衣人掳走,张恒深觉大事不妙,咬牙怒道:“原来他们的目标,是王妃和绣夫人两个人……”


  闻言,张侍卫眼赤欲烈,当机立断,沉声命令道:“付凌,你速速进宫去禀报王爷!齐远,你去追踪绣夫人的下落,我去追踪王妃的下落,咱们分头行动!”


  付凌神色一怔,赶紧拱手,飞身离开。


  ×××

  屋顶上,月如银盘,一个黑影仿佛在月中飞身掠过。


  云沁雪被人扛在身上,不断颠簸之下,晃得头昏脑涨,她竭力保持冷静,沉声说道:“你们并非要取我性命!”


  黑衣人冷冷的目光侧视过来,厉喝道:“再多话,我就立刻杀了你!”


  云沁雪紧咬着牙,拼命不让自己的声音变得颤抖,手中藏着的东西,泛起一道金光,低声问道:“那在我死前,可否让我死得明白!到底是谁要害我?”


  黑衣人冷冷的笑道:“你不必白费心机。”


  没想到,对方竟是这种难缠的角色,云沁微微微垂下眸,看到他腰侧的衣上,绣着一个标志,她目光一怔,忽地,冷声道:“你们是摘星楼的人!”


  黑衣人停顿下来,目光中露出杀机,“你……”


  云沁雪赶紧说道:“先别急着杀我,我知道,你们摘星楼中有个规距,如果……”话没说完,藏于袖口中紧握的金钗,深深的抵住了他的喉咙,钗尖刺入,沁出一丝血珠。


  黑衣人目光一怔,冷森的气息骇人,“臭丫头,你竟然……”


  云沁雪目光漠然,冷声威胁道:“别乱动!你应该知道,人为了活命,可以做任何事,包括杀人,因为以前没杀过人,所以,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失手刺破你的喉咙……”


  饶是如何,她心中的紧张,几乎撑破她的心跳。


  黑衣人双目微怔,眸子眯了起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栽在一个小丫头手上。


  云沁雪拼命让自己镇定,低声说道:“扔下你的武器,然后,放我下来,你要是有任何不轨举动,我就会刺死你!”


  她眸中闪过的一丝慌乱被捕捉,黑衣人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到底是没经历过杀戮,再怎么伪装,都不能控制,身体最自然的反应。


  思及此,. 他将身上的武器迅速卸下,然后,反手擒住云沁雪的后背,慢慢的倾斜放下,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的手,迅速扣住她的手腕,一道蚀心的疼痛传来。


  云沁雪强忍着剧痛,钗尖用力一刺,一串血珠登时带起,黑衣人回身闪躲,脚下猛地一个横扫,她脚下一痛,顿时摔到,身体不自觉的向下翻滚而去。


  一道既短促又惊慌的尖叫声划破天际,“啊……”


  云沁雪在屋顶上急速翻滚而下,恍惚间,临到屋檐之际,一个稍稍的停顿,她睁大了双眼,方才看清,大街上汹涌的人群聚集,而自己,就要在这些人的眼皮底下掉落,摔得个面目全非。


  身体临空的瞬间,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心中惊惧的呐喊:“不要……”


  当她以为剧痛来临时,一个有力的手臂,环抱住她的身体,像是只为她而存在的怀抱,温柔又强大,牢牢的将她守护在安全之中。


  云沁雪轻轻的睁开眸,看到一双深幽若孤月的清眸,心脏传来强烈的震动,仿佛有股气波震荡开来,心悸不已,她微微启音,“萧轻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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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7

  萧轻寒淡然一笑,那抹笑容,似冰花破竹般沁人心脾,他深凝她清亮的眼眸,眼中闪过一道流光异彩,轻声道:“似乎每次遇到你,你都身处在危难之中。”


  这般说着,心中却是忍不住庆幸,能在她危难的时候出现,帮助她脱离困境。


  云沁雪微微一愣,他的言语中,带了一份戏谑,多了一份随意,藏着一份含蓄的关心,仿佛,他遇上再惊险可怕的事,都不会有一丝慌乱,那种明月出天山的大气,与苍茫云海间的镇定,已经深入到他的骨髓。


  众人眼中的男子,俊美的五官,灵秀清隽,面若秋水,肤似寒冰,眉似墨裁,唇若桃夭。


  一双黑宝石般闪耀的眼眸,深邃如同大海,好似带着天空一般湛蓝清幽,给人一种宁静而深邃的美,顾盼之间,水光澹荡,温润如玉的内敛气韵,不显山,不露水,天生一股潇洒自然,令人见之忘俗的气态。


  周围聚集过来的女子,顿时望得痴了,如同失了魂魄一般。


  云沁雪静静的靠在他的怀中,看着他俊美清逸的脸庞,久久无法回神,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轻柔的萦绕着她的鼻尖下,像是盛夏的香梨,散发着清新的香味。


  直到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时,云沁雪才猛然的惊醒,自己已经被他抱得太久太久,久到忘了接下来,可能要要发生的恐怖灾难,如果被东陵弈桀知道,自己的王妃被人当街抱在怀中,还被一群不知她身份的人祝福,该有多可怕?心里突然涨满了恐惧。


  “这位公子,好样的!”


  “这位姑娘真是命大,从那么高的屋顶摔下来,幸亏有这位公子出手相救……”


  “好一出英雄救美,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听着人群中的吹呼叫好声,云沁雪脑中有股天旋地转的感觉,搁在他胸前的小手,不知所措的挪开,低声道:“萧、萧轻寒……”


  萧轻寒深幽的目光中,有着不容人拒绝的力量,淡淡的纠正,“是轻寒!”


  云沁雪面颊发烫,不自觉的染上了一抹绯红,突然发现自己口吃得厉害,惊慌的说道:“轻、轻寒,快、快放我、下、来……”


  萧轻寒淡淡一笑,低低的一声轻喃,“怎么办?突然有点舍不得放开……”


  可是,周围嘻笑的嘈杂,盖过了他的声音,云沁雪没能听清,微微的偏头侧过,颊边的一缕青丝,悄然的垂落下来,低声问道:“你说什么?”


  萧轻寒淡笑不语,赶紧将她放了下来,云沁雪微微一笑,正准备道谢之际。


  突然,萧轻寒敏锐的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清幽的眸子微眯,眼中那只为她展露的温柔光芒,随即褪去,只余下冰寒的冷洌,白衣胜雪,黑发如墨,沉锐的目光中带着三分凌厉,淡漠的向着屋顶的方向看去。


  这时,一个似弯刀环形的汲血暗器,从空中迅速飞旋而来,那利刃来势汹汹,霸道之极。


  萧轻寒目光一凛,颀长的身形未动,伸手勾住她的腰侧,牢牢的揽抱住,一个利落回身,额前一缕墨发被风拂起,清逸飘扬,极是惑人心魂,与此同时,他两指准确无误的,夹住了那喋血之物,指间稍稍施力,只听见金属断裂的声响,暗器顿时分成两半,噔噔的掉在了地上。


  看到这惊险的一幕,四周霎时传来一阵慌张的尖叫,人群开始惊恐的逃窜,不消片刻,街上人群如鸟兽尽散。


  见状,黑衣人目光一怔,竟然能空手接住汲血,此人很不简单,他当即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冷声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萧轻寒黑玉冰晶般透亮的眼中,透射出清冷的光芒,淡漠的视线,落在黑衣人身上,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淡而温润,“你不需要知道!今天我不想杀人,自行了断吧!”


  今夜实在是经历太多,好半晌,云沁雪才回过神来,倒吸了一口气,这样的淡漠无温的字句,竟然从他的口中说出,着实让她很是惊讶,印象中,他一直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虽然偶尔眼中会出现凌厉的目光,但是,她能感觉到,当面对自己时,他的温和并不是伪装。


  黑衣人眸中迸出一道煞气,厉喝道:“好大的口气!”说罢,便拔出手中的长剑,迅猛的直刺过来,下手十分狠厉,似乎想要速战速决。


  萧轻寒凌厉的眸光淡扫,感觉到揪着胸口的双手,传来不安,他随即敛了神色,淡淡笑道:“别怕,闭上眼睛。”


  他不想让她看到血腥的一幕,不想让这世间的丑恶,在她眼前展露,更不想,让自己残忍的一面,在她心上留下阴影。


  低沉的声音,缓缓在她耳边响起,云沁雪有些错愕,虽然不知他为何这样要求,但她还是乖乖的照做,心中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要相信他,没有理由,仿佛从很久以前,她就这样,全身心的依赖着他,这种感觉,真的很熟悉。


  萧轻寒黑眸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丝,明明给他一条生路,却如此不知死活!

  黑衣人眼中露出强烈的杀气,急速的挺身疾刺,瞬间,森然的寒光划过,剑气快如雷奔电掣,凌厉无比。


  萧轻寒目光一冷,手腕轻转,藏于袖中的金线一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的挑断他的手筋和脚筋,只听到一声惨厉的叫声。


  黑衣人顿时倒在地上,仅仅一招,就已落败,他身上各大穴道被封住,散去了一身功力,血行不通,引至全身经脉涨裂,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扭曲得像是条蚯蚓,他已经,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黑衣人双目睁大,神情惊惧万分,嘴角沁出丝丝鲜血,断断续续的立说道:“金线,白衣,公子无双……”


  萧轻寒漠然的看了一眼,将云沁雪转过身去,淡淡道:“已经没事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黑衣人苟延残喘的**,让她的身体微微一怔,长长的睫羽轻颤,缓缓睁开眼,这时,他们的背后,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公子,原来你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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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8

  闻声,云沁雪蓦地转头,只见一个身穿青衫的男……呃,男孩,箭步如飞的扑了过来,然后,重重的跪在萧轻寒身前,恭敬道:“公子。”


  男孩有张斯文俊秀的娃娃脸,云沁雪曾过两次,是萧轻寒的侍从之一,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叫墨寻,看他一脸焦急与紧张,想必在这闹市里,找了他很久吧!

  萧轻寒眉目沉凝,面色很是平静,淡淡道:“起来吧!”


  墨寻暗自松了口气,却没有起身,而是低声恳请道:“公子,您都已经单独出来这么久,求公子立刻跟属下回去!”


  云沁雪微微一愣,才刚刚相见,就要分别了吗?


  只是,心里为何这样的不舍,似乎遇上他,所有的事情,就会变得乱套。


  心口传来的窒息,感受到微微的疼痛,没来由的心跳加速,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让她仿佛身处在迷雾中,无法弄清,面对他时,自己为何会如此?

  萧轻寒眉目淡定,眸中没有任何戏谑之色,漠然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墨寻,你输了!两个时辰的时限已过,老老实实回去吧!”


  墨寻脸上露出幽怨之色,低声报怨道:“可是公子, 两个时辰,未免太过苛刻……”


  萧轻寒的目光清澈无波,薄唇轻勾,淡淡开口:“愿赌服输,输了就是输了!你先回去吧,准备好一切,明日,我自会动身赶赴西秦。”


  墨寻蓦地抬头,看到萧轻寒眸中的坚持,目光转动,看着他身旁的云沁雪,顿时,明白了什么,皱了皱眉,随即,低声回道:“是,公子,属下告退!”


  说罢,起身飞跃,迅速消失在两人眼前。


  这时,一阵士兵手持着火把,向他们这个方向赶来,周围登时变得亮如白昼,萧轻寒清俊无瑕的脸庞,在周围灯火的映照下,闪动着柔和的光泽。


  一名将士首领率先走了过来,看到地上的黑衣人,将士见状,浓眉微挑,回头示意了一下,一队士兵赶紧将黑衣人团团围住,突然,一名士兵禀报道:“宋都尉,刺客已经咬毒自尽!”


  名为宋都尉的男子皱了皱眉,低声说道:“带回兵部,调查出他的身份。”随后,他拱手向萧轻寒说道:“多谢这位公子为民除害!”


  萧轻寒面无表情的的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随后,转过头,看了云沁雪一眼,深邃的眸子,闪过一道温柔的光芒,淡淡道:“走吧!”


  宋都尉突然叫住他,低声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萧轻寒转过头来,冷漠的目光,透出三分的凌厉,淡淡道:“何事?”


  宋都尉心中一紧,拱手问道:“可否告之阁下高姓大名!”


  萧轻寒目光漠然,淡淡道:“萧轻寒!”


  语毕,便勾起揽过云沁雪肩头,脚下施力,飞跃而上。


  见状,他身旁一位将领低声问道:“宋都尉,您怎么这么轻易的放他走,说不定,此人知道一些,关于这次动乱的线索。”


  宋都尉眼眸微眯,神色凝重,沉声道:“这个人,岂是你们能对抗的?”


  祁元殿偏殿,东陵弈桀身着一件紫色宽袖锦袍,越显尊贵逼人,黑缎般的长发,仅用一根银色的发带束住,发带一端,坠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他手中拿着探子传来的信息,俊美的面容,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突然,莫离急步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王爷,付凌有急事求见!”


  东陵弈桀不悦的目光一闪而过,缓合了情绪,伸手示意,付凌一脸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东陵弈桀深幽的眸子微眯,眸中闪过一道厉芒,冷声疑问道:“怎么回事?”


  付凌面容沉重,立刻跪下,沉声说道:“王爷,王妃和绣夫人被刺客掳走!”


  东陵弈桀面色骤变,胸口传来一阵惊惧的悸动,桌上的茶杯,因他过大的动作,掉落在地,应声而碎,他遂然起身,目光森冷充满煞气,冷厉的怒喝道:“混帐!不是叫你们立刻送她回王府,又怎么会现这样的事?”


  付凌头重重的磕下,闭目求死,沉声道:“属下该死,请王爷降罪!”


  东陵弈桀眉目泛起一层寒鸷的冰霜,几乎没有做任何考虑,便厉声下达命令:“立即传令京城的禁卫军统领吴恪,封锁京城四门,任何人不得出城!”


  紧接着,又沉声传令道:“莫离,备马,本王要立刻出宫!”


  ×××

  今夜的京城,似乎有些不寻常,有肃杀的气氛在街上蔓延。


  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一队禁卫军,骑着高头大马,悬刀佩剑,风驰电掣而过,马蹄声急如骤雨一般,带起一街的冷风。


  尽管皇室极力压制,但消息依旧是不胫而走,迅速传播来开。


  据好事者传言,寒王的王妃,以及最受宠爱的绣夫人,趁着七夕出府游历,却被一批杀人不眨眼的刺客掳走,而且,刺客此时就藏在京师之中。


  所以,寒王传令禁卫军搜索全城,并且封锁了四门,任何人不得出城,听说那绣夫人还怀有身孕,事态变得严重,据说,绣夫人被劫,寒王闻之震怒,立刻出动了这么多的禁卫军,足可见对绣夫人的重视。


  不过,那些刺客真是向天借胆,竟然敢老虎头上拔毛,寒王岂是他们能惹得起人物,他残暴冷血,手段毒辣,听说,只要是落到他手中的人,不死也要脱成皮,而且,他向来眦睚必报,此事已经涉及皇家威严,事关自身的尊严,他岂会善罢甘休?

  京城的南门处,城楼上,有黑压压的兵士在守卫,灰白城砖,坚固城楼,士兵的铁甲,在月光下,闪耀着冷幽的光芒。


  东陵弈桀带着贴身侍卫,率着几十个禁卫军一路追击,并捉拿了几名刺客,皆是咬毒自尽,眼中凛然掠过一道光芒,俊美的面容上,多了一抹肃杀的意味,他猜得没错,云沁雪被人挟持,果然与她有关,想到这,心中正被一股巨大的愤怒所占据。


  门外,一名侍卫禀报道:“王爷,找到绣夫人了!”


  闻言,东陵弈桀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冷声问道:“王妃人呢?还没有找到吗?”


  侍卫惊恐的看着他,战战兢兢的回道:“不是,据探子来报,说有人看到,一名神似王妃的女人,和一名陌生男子在在北城郊外,这消息不确定,所有……”


  东陵弈桀目光猛的一怔,双眸似天幕中的寒星一般,冷洌的目光,足以将人切碎,厉声喝道:“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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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云沁雪怔怔的看着萧轻寒的优美的侧脸,眼中有惊喜,有疑惑,还有很多说不出的情绪,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一时间,她还没能好好适应,“轻寒,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你!”


  萧轻寒淡淡一笑,提议道:“想不想,去看最美的月色?”


  耳边传来他清润悦耳的声音,云沁雪点点头,不自觉间,她的手被他

  郊外的夜,是极为美丽的景色,月色淡淡如薄纱,好似一层清霜流泻。


  夜风刮过月光下的大地,绿油油的青草,野花遍布各处,在风中轻轻摇摆,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愈发衬出夜的寂静。


  云沁雪深嗅着清新的空气,在草地上快步前行,白裙飘逸飞扬,宛如落入凡尘的仙子,突然身后,传来萧轻寒担心的声音:“沁雪,小心点!”


  云沁雪回眸一笑,喜悦的情绪,溢于言表,轻声说道:“轻寒,如果没记错,这是你第二次叫我,不过,喊你的名字,我却很习惯,好像从很以前……对了,轻寒,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萧轻寒清亮的眸子闪动了一下,温润的声线,在这月色下,竟有一丝蛊惑人心的磁性,“我相信前世今生,也相信有因果轮回,也许,就是上天注定,两个不相识的人,冥冥中被牵引,然后,相遇,相知,相爱,相守至白头。”


  云沁雪眸中闪动的感动,满满的溢出,淡淡一笑,道:“轻寒,像你这样美好的人,怎么会落到凡间呢?你应该生活在天上,像天神一样的存在,是来拯救我的人。”


  萧轻寒眸波转动,不自在的目光,飞快掠过,嘴角的淡笑,让人如沐春风,“我,并不美好,你我皆是身处在凡尘中的人,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为情为欲所困。”


  云沁雪惊奇的看着他一眼,叹息道:“太可惜了,看不到,你为情所困的样子,好像什么事,你都皆在手中的感觉,对任何事都很淡漠。”


  萧轻寒缓缓走了过来,眸中露出一抹温柔的光芒,轻点她的额头,淡淡道:“世上总会有,让我特别对侍的人或事。”


  云沁雪面颊泛红,感觉被他碰触的地方,火烫灼人,只觉四周静寂无声,唯有两人略显紊乱的呼吸与心跳声,格外清晰。


  两个人不自不觉间,来到了一座高岗上,银月在他们身后,仿佛是唾手可得的白玉。


  萧轻寒一身清逸的白袍在风里舞动,好似和月光融在一起,抽出别在腰侧的玉箫,孤傲清逸的身影,完美得宛如神诋,双手持箫,脉脉箫音,从他唇间流泻而出。


  长长的墨发,在风里飘扬,带着一丝轻狂的意味。


  箫声就像是一张网,网住了朦胧的夜雾,网住了漫天的星辰,世间的一切,都在这脉脉箫声中缄默了,只有风声,以及夜风中飘来的淡淡花香。


  一丝寂寞,千缕惆怅,仰望苍穹,月如银盘,明月在他身后,明净的令人的忧伤,清冷的令人心碎,他的身影,印在明月之上,明月似乎,是为了陪衬他而存在。


  听着听着,云沁雪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忍不住好奇,出声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萧轻寒手腕轻转,将手中的玉箫,利落的收回手中,淡淡道:“倾尽天下!”


  云沁雪心中一震,目光有些怔忡,近乎喃喃自语的说道:“倾尽天下,有什么东西,值得用天下去换呢?”随即,笑着问道:“是你自己做的曲子吗?”


  萧轻寒摇摇头,淡淡一笑,轻声道:“你一定猜不到,教我这首曲子的人,只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说,这首歌很适合我……”


  云沁雪微微眯眸,眸中闪动着盈透的光亮,一个回视,淡笑着说道:“我有同感,不知怎么的,有种好熟悉的感觉……”


  刹那间,萧轻寒清亮的黑眸,登时变得极是幽深,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云沁雪微微蹙眉,摇摇头,“没有!”


  萧轻轻轻叹息,眸中浮现淡淡的失落,低声道:“你很像我少时认识的一个小女孩。”


  云沁雪微微一愣,好奇的问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萧轻寒沉沉浸在思绪中,面上的清冷,完全褪去,只余下淡淡的温柔,“无法形容,有她相伴的日子,很开心,言语似乎无法表达出那种感觉,那个时候,她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却拥有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灵魂。”


  云沁雪心中颇不是滋味,“她叫什么?”


  萧轻寒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眸中流露出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的情绪,低声道:“她叫小隐,和你一样,勇敢,执着,聪慧……”


  说罢,悠扬的箫声再次响起,听了他的箫声,云沁雪的心头,不禁感到涩然,睫羽轻颤。


  一个回眸,笑似百花齐放,让人如沐春风,“轻寒,你教我舞剑吧,我来给你伴舞,只有你一人独箫,不是太孤单了吗?”


  萧轻寒温软一笑,将手中的玉箫旋转收回,然后,抽出腰带中的软剑,递到她手上,突然,她感到一个温热的男性气息,伴着一股好闻的清香直扑而来,“开始了!”


  云沁雪感觉到手背一暖,被一只修长好看的手紧握住,后背与他的胸膛,紧密的贴合,毫无间隙,手背上的温度,缓缓的传递过来,身子突的变得僵硬,淡而清润的嗓音,如涓涓溪水般在耳畔滑过,“身体放松,跟着我一起!”


  话音一落,手中的剑,略显紧张的身体,亦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剑身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圆形的弧度,银白的光晕,似一缕流泻的银丝划过。


  这时,耳畔拂来一丝灼热的气息,错身之间,耳垂贴上他的薄唇,脸上开始发烫,一抹醉了月色的绯红,沁染了双颊,心,不受控制的猛烈狂跳,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


  突然,身子蓦地一轻,她已经被抛了起来,向着那高高的空中飞去,白纱裙的蓬松的裙摆,在半空中翩然展开,好似一朵白莲盛放,身体仿佛腾云驾雾一般。


  这飘飞的感觉,太过刺激,太过令人心动,一串清脆的笑声,不可抑止响起,打破了月色的寂静,她很久没有,这么爽快地笑过了。


  满头青丝在空中飞扬,划出美丽的弧线,凌乱的张扬开来,眸子微微眯紧,似弯弯的月牙,飞到了最高点,身子落了下来,被那双有力的臂膀接住。


  电石火光之间,只觉衣诀飘飘,身姿绝美,一个漂亮的单立回转,手中的剑影,犹如行云流水,波状漾开,寒光闪动,刚中有柔,柔中带刚,如水银流泻般,脚步飞旋回转。


  紧接着,长身直立,回身,剑身直刺,半弧袖甩,下腰勾膝,连旋反转,踢腿跨步,三百六十度回转,一系列动作,就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舞剑的姿势变化多端,或英姿飒爽,或优美飘逸,或妖娆绝艳,在腾空的旋转中,身体呈现出美丽的弯月弧度,这一刹那,时间仿佛定格,宛如百花绽放的瞬间,致命妖娆,夺人呼吸,绚烂无比……


  身体跟着他的步履,双手随着他的动作,翩翩起舞,轻盈的跳跃,优美的旋转,如痴如醉,心弦随之颤动,水袖与裙摆的薄纱,在剑舞飞扬中,漾起一串水波,散发出极致的美……


  最后,一个回身,腰侧被他牢牢的紧揽,她的腿,不由自主的向上空踢去,又急速的收了回来,身体顺势向后倾,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四目相对,突地,时间像是停滞一般,万物皆静,只觉眼前的那个人,就是对方的整个世界。


  云沁雪凝视着他,眸中流露出一丝莫名的“轻寒,我很开心,好久没有这样笑过……”


  萧轻寒莞尔一笑,令人如沐春风,“我很高兴,能让你开心。”


  说罢,手缓缓松开,两人恢复了姿势。


  云沁雪淡淡一笑,问道:“轻寒,有件事,我一直想问!”


  月色下,萧轻寒清贵的面容,宛如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俊美如无神般,让人不敢直视,侧目相凝,“什么事?”


  云沁雪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时,萧轻寒突然伸出手,放到她眼前,手指缓缓松开,手心一个东西掉了出来,随着长长的红绳一坠,轻轻的弹跳了一下,最后,归于平静。


  他看着她,淡淡一笑,轻声道:“因为,你是值得我珍视的人,也许,现在,你还不了解,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

  139

  云沁雪目光一怔,是那块陪伴她十多年的奇怪石头,冰蓝色的质地,晶莹剔透,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她缓缓抽回视线,眸中露出一丝抱歉,低低道:“对不起,轻寒,你送给我的令牌,我没能好好保存,对不起……”


  闻言,萧轻寒淡然一笑,轻声道:“不要说不起,我不喜欢,听到这三个字。”


  云沁雪正要开口,萧轻寒忽地一笑,回过身来,对她伸出手,淡淡道:“跟我来!”


  云沁雪缓缓伸出手,他厚实的掌心带来的温暖,让她的心跳慢了半拍,明月之下,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奔跑的感觉,仿佛是与大自然混为一体,好似漫步云端。


  一阵飘飞似的疯跑,带着不顾一切的放肆,两个人来到河边,岸边正好泊着一艘船支,船头上挂着灯,一个老汉正掩帽而睡,萧轻寒低唤一声:“船家!”


  那船家本就睡得极浅,听到声音,便醒了过来,看到他们,热情的问道:“这位公子,您和夫人这是要去哪啊?”


  云沁雪听到那声夫人,面颊不由一红,心中涌起一丝复杂,这时,见萧轻寒扔出一碇银子,淡淡道:“船家,这艘船,我买下了!”


  那船家接过那碇银子,眼中满中惊喜,连连笑道:“好,好的,公子!”随后,看了他们一眼,低声问道:“公子不需要老夫为二位撑船吗?”


  萧轻寒淡淡一笑,“不必了,谢谢老人家。”


  说罢,悠然转身,对云沁雪伸出手,她微微一愣,没说什么,伸手搭在他掌心,他小心翼翼扶着她上了船,放下绳索,任由船支在河中飘游。


  上了船,两人坐在船头,云沁雪将手放在河水中,任指尖随着波流划动,忽然,脑中想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侧目,低声道:“轻寒,求你帮我一件事,好吗?”


  萧轻寒见她面色沉重,抿唇一笑,不由问道:“说来听听。”


  云沁雪深一口气,目光变得忧郁起来,缓缓道:“寒王残暴不仁,嗜血成性,你应该有所耳闻,虽然,我曾想过,为了娘亲,无论多辛苦,也会忍耐,就此一生在王府终老,可是现在,为了娘亲的安命,我不得不想办法离开这里,带着她,还有初蕊一起去海域,重新开始!我不想,再做任何人的傀儡,也不想,再过勾心斗角的生活。”


  萧轻寒眉心微蹙,眸中掠过一丝暗晦的寒芒,低声道:“可是,即使你离开,就算到达海域,也无法避开寒王的追查!”


  云沁雪心口一震,目光变得沉凝,“所以,离开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能无后顾之忧。”


  萧轻寒眸中的锐芒一闪而过,薄唇微勾,笑得笃定,“海难,这是最安全的办法,让他相信,你在乘船的途中经历了海难,即使他想查证,那也是他无法到达的领域。”


  云沁雪眸中闪过一道欣喜之色,正要开口说话时,萧轻寒忽地轻掩住她的红唇,目光变得寒洌万分,冷声说道:“有一队人马,正向这边赶来,而且数量庞大!”


  云沁雪心中一骇,目光惊恐,赶紧道:“糟了!一定是他找来了!”


  萧轻寒面色平静,淡淡交代道:“沁雪,你快进船舱中!”


  云沁雪眉心微颦,眸中闪过一丝疑虑,低声说道:“可是……”


  萧轻寒目光中充满了让人安心的神彩,淡淡一笑,道:“放心,交给我吧!”


  ×××

  东陵弈桀率领一行人风驰电掣向北郊奔去,追了数里,一条小河横在眼前,月色下,河水粼粼流动着,闪耀着清幽的冷光。


  一眼望去,便看到河中,有一支小船在河中游荡,月色如涟水如天,小船就在月色朦胧中,散发着清幽的光芒,船舱里亮着灯,昏黄的光芒映了出来,将附近的河面照亮了。


  东陵弈桀勒马停立,凝望河面上游荡的船支,深邃如夜的黑眸微微眯了起来。


  一阵悠扬婉转的箫声,忽地从水面上悠悠飘来,这是一曲非常陌生的曲调,他从未听过,只是感到,箫声隐约带着一股肃杀之意。


  东陵弈桀目光冷蛰,身旁的禁卫军统领吴恪说道:“王爷,这人很是可疑,不如……”


  就在此时,箫音忽然戛然而止,一片寂静。


  月色下,一个俊逸脱俗的男子,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夜风吹拂,宽大的袖摆微风舞动,宛如浮云般飘逸,他手持玉箫,温润似玉,微微闭目,唇边隐隐挂着笑意,似乎正沉浸在悠扬的箫音之中,整个人有种宁静悠远的神韵。


  东陵弈桀和萧轻寒,世间少有的绝世美男子,隔着河面遥遥对视。


  一样的颀长挺拔的身影,只是一个坐在马上,一个站在船头,一样的俊美脱俗,一样的尊贵不凡,只是一个冷寒似冰,温润如玉,一个烈焰如火,霸气逼人。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虽然两人的脸色神情,一个云淡风轻,一个阴蛰森冷,但眼底深处都带着一股强烈的敌意。


  东陵弈桀忽然冷冷开口,“萧轻寒!”


  萧轻寒倏地抬头,深幽的眸子盯着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倒是没想到,只是一面,就能断定他的身份,天玥国的寒王,真不可小觑,不过,诧然的神色,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淡然的表情。


  东陵弈桀冰寒冷洌的声音,带着强烈的肃杀之意,冷声说道:“速将本王的王妃交回!”


  萧轻寒修眉轻挑,眼波微转,轻笑着问道:“你的王妃?这船上的女子,是轻寒的知己,原来她是你的王妃。”


  说罢,却没有将云沁雪归还之意,修长的手指按上箫孔,一阵婉转的箫音逸出。


  东陵弈桀目光一冷,心头被他的箫音,搅得烦闷不已,不可遏止的愤怒,从胸口迸发!

  云沁雪为何与他在一起,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存有私情,两人早已缘定今生,所以,她对自己,从未动过心?不由厉声喝道:“云沁雪,还不快出来见本王!”


  萧轻寒淡淡一笑,连续的箫音不断,箫音悠悠,清冷绝然,杀气阵阵。


  东陵弈桀冷睨着萧轻寒,眸光不由一冷,伸手,从侍卫手中接过一张大弓,手里搭着一只燃烧的火箭,瞄准船帆,拉弓一射,只见一道闪亮火线,划破迷蒙的夜雾,向船帆射去。


  萧轻寒面上始终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忽然拂袖一拍,河中的水被袖风所激,溅起几道冲天的水柱,燃烧的箭从水柱中穿过,射向船支时,早已没有了火光,水柱冲到最高点,化作喷泉般向四周倾洒,. 点点水珠映着月色,那样的晶莹剔透,妙不可言。


  东陵弈桀面上虽然淡定,心中却已怒极,更让他内心愤怒的是,云沁雪竟然敢避而不见,抬手,又是一箭,那一箭带着破空的锐气,带着肃杀的冷意,激射而出。


  这一箭,却不是射向船帆,而是直逼萧轻寒。


  萧轻寒伸袖一扬,一道金线飞射而出,打掉了东陵弈桀的箭,一击不得手,东陵弈桀阴蛰的眸子迸出阵阵厉光,顺手拿过三支箭,三箭齐发。


  萧轻寒手中的金线,如同一条细细密密的大网,形成一道坚实的盾甲,没有一丝破绽,只听得三声,三支箭皆被打下,自行落入河中。


  紧接着,无数的箭支,带着呼啸的风声,如狂风暴雨般袭来。


  萧轻寒面色清冷,只见他周身,金线舞动,似一道金网,挡住了一支接一支的箭。


  不消片刻,船支周围却被刺成了刺猬,他冷眼看东陵弈桀没有罢手之意,冷峻的面上,浮出了一丝厉光,就在此时,船舱的门打开了,一袭白影走了出来。


  东陵弈桀握弓的手微微一颤,缓缓放了下来,呼吸有一瞬停滞,心头漫过不可抑制的怒意,她果然……


  云沁雪凝立在船头,夜风卷起她的长裙,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


  萧轻寒连忙转身,走了过去,在她身侧低语道:“沁雪,你怎么出来了?”


  东陵弈桀看到萧轻寒温柔对云沁雪低语,脸色不禁变得铁青,额际青筋突起,眸中闪着狂怒的火光,双手紧握成拳,浑身散发着冷洌的寒气,一种从未有过的巨怒,与酸涩涌上心头,愤怒的火焰,瞬间演变成炽热的火山岩浆,迫不及待的胸口奔涌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森寒刺骨的冰冷,“云沁雪,跟我回去!”


  云沁雪没有看他,只是对着萧轻寒淡淡说道:“轻寒,送我回去吧!今时今日,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他既已知你的存在,情况也会变得复杂,对不起,轻寒,我……”


  萧轻寒目光沉凝,手指在眼前轻竖,淡淡道:“嘘!我知道了!”


  说罢,一把环抱起她,脚尖轻点,蜻蜓点水般越过那河面,来到了东陵弈桀众人眼前,月光如水,投射在他的悠悠白衫上,泛着冷幽的清光,透着寒冷与孤寂。


  东陵弈桀脑中有股爆炸般的震荡,绝顶的愤怒,愤怒到了极限,无处发泄,他跃起马,一把钳住云沁雪的手,几乎切断了她血液的流动,她和眼前这个该死的男人,度过了一夜。


  这个念头,让他心底,陡然升起一股翻天覆地的妒潮,他的怒火,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亦再也无法忍耐,“还不拿下!”


  云沁雪闻言,目光一震,大声叫道:“不可以,王爷,我们是……清清白白的。”


  东陵弈桀紧咬着牙根,额际上的青筋隐暴,猛地抬起头,闪烁着愤怒火光的眼眸,凛冽的射向萧轻寒,周身也仿佛燃烧起了一把熊熊烈火,森冷的话语,从他冷酷的薄唇中蹦出,“孤男寡女,你以为本王,会愚蠢到相信你们之间,没有私情……”


  他会为了她对别的男人微笑而生气发怒,会为了她心里记挂着别的男人,而心痛难当,而心中燃烧的妒火,足以摧毁整个天下。


  萧轻寒淡漠一笑,忽然说道:“寒王,如果,你真的爱她,那就请相信她!”


  东陵弈桀像是被毒针蛰住,浑身剑拔弩张,冷厉的转头,目光如炬的盯着罪魁祸首,怒意像翻江倒海袭来,让他不顾的一切想要杀了他。


  云沁雪抬首,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那双摄人心魂的眸子里,窜动着两把愤怒的火焰,并浮现一股强烈的杀意,她强撑着身体,大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们真的没什么,如果要杀,就一并把我们杀了吧!”


  东陵弈桀脸上表情复杂,眼底却有浓浓的化不开的暴怒,手握成拳,仿佛欲将她掐死,暴戾的喝道:“你住口,迟些会与你算帐!”


  萧轻寒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悦,手指缓缓握紧,隐忍的怒火,欲要迸发而出,可是……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冷声告诫道:“东陵弈桀,不知道珍惜的人,永远也无法拥有、获得,言尽如此,你好自为之!”


  东陵弈桀愤怒如潮水般的涌入胸口,阴沉沉的森寒,是从未有过的暴怒,一股危险的情绪在他胸中膨胀,如同腐骨穿石般的撼动他的心志,低沉的嗓音中,布满狂野的怒涛,“萧轻寒,趁本王还没改变主意之前,立刻走,不然,休怪本王无情……”


  云沁雪闻言,转头,赶紧说道:“轻……萧公子,你走吧,求求你了!”


  萧轻寒担心的目光看着云沁雪,传达着一丝温柔的关切,眸中划过一丝复杂之色,淡淡说道:“轻寒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语毕,绝世的身姿,迅速消失在他们眼前。


  东陵弈桀见云沁雪痴痴的望着萧轻寒消失的方向,冰冷的目光带着一丝隐忍,倏地,他一把捉住她,扛在肩上,拨转马头,带着禁卫军,风驰电掣,向回路绝尘而去。


  ×××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那橘红的霞光,暖暖地洒进屋内,绣心才悠悠转醒,双眼无神,直直地望着前方,仿佛失了魂一般,口中喃喃自语的的唤着:“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梨香赶紧凑了过去,面带忧伤地问道:“夫人,你没事吧?”


  梨香的话,绣心似完全听不进去一般,只是那样愣愣地望着前方,然后,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流下,她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那不但是她的骨肉,更是她所有的寄托,是唯一的希望,却想不到,就这样没有了……


  梨香满脸同情的望着她,柔声劝慰道:“夫人,你还这么年轻,孩子没了可以再有,你不要太伤心了,若是伤了身子,也会影响以后……”


  突然,绣心眸中迸出强烈的恨意,让人望而生畏,狠厉地叫道:“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我这么相信她,她这居然这样对我!表姐,你好狠的心……”


  梨香闻言,手轻掩着红唇,惊呼道:“绣夫人,您在说什么呢?”


  说罢,眼眸突的瞪大,声音突然变得惊恐起来,“您是说,是王妃……害您小产的?”


  绣心心中的恨意,如同排山倒海来袭,直击心脏最柔软的部分,令她痛不欲生,“不是她把我推倒,我也不会小产,当时,我痛得差点都快没命了,她却……”


  梨香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轻颤,手掩住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而后,缓缓抬起头,脸上浮现困惑的神色,惊讶的说道:“不太可能吧!听说王妃和夫人是亲表姐妹,王妃之前对夫人一直照顾有佳,听说为了救夫人,还差点被王爷打死,虽然平日里,王妃看起来有些冷漠,但应该不是那般心肠恶毒之人,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绣心冷冷一笑,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原本也是这样认为,可是,后来想想,自己实在是太过愚蠢了,就连亲妹妹,她都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亲表姐妹,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这,她看了梨香一眼,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心里微微有些触动。


  她知道,梨香以前是云侧妃的婢女,云侧妃生前就刻薄恶毒,私下用刑罚,惩罚婢女习以为常,而云侧妃死后,她被派去服侍花绾绾,听说花绾绾这人脾气也不好,经常打骂婢女,梨香前后跟的两位主子,都是一路货色,皮肉之苦自然少不了。


  可是,当自己提及云侧妃的死,她还能对原主子存有怜悯之心,想必也是个仁厚的女子。


  不过,就是像这样的奴婢,才最容易收卖,只要主子给点好脸色,就会感激涕零,若是再对她温柔相侍,说不定,就能赢得她的忠心。


  梨香赞同的点点头,温声安恤道:“夫人说得也有道理,这人心,才是最捉摸不透的东西,往往身边最亲近的人,会为了一件小事而背叛,可是,如果没有利益冲突,谁会这样做呢?事已至此,夫人还是看开些吧。”


  听了她最后几句话,绣心在心中认定是云沁雪故意害她,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了下来,恨恨的咬着牙,厉声道:“没错!她原本帮我,对我好,救我的命,那是因为我,对她没有构成任何威胁,可是,现在王爷宠爱我,她表面不说什么,可是,我知道,她心里很是妒嫉的,她这种人,最会伪装,表面善良仁厚,内心却狠毒无比,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这样被她给害死了……”


  梨香同情的看着绣心,十分惋惜的说道:“纵然夫人知道是她而为,您没有证据,也无法指证她啊!”


  绣心怒咬银牙,双手紧攥,不甘心地说道:“我知道,若是现在,求王爷追究此事,也不能怪罪到她头上,因为,当时的情况,十分混乱,人群疯涌,我被她推倒在地,导致小产,她完全可以说是意外,她那么聪明,我根本斗不过她!”


  这个蛇蝎毒妇,心胸狭隘,明明王爷那么重视她,她还不满足,还处处惹王爷发怒,王爷只不过,分给我一点点的关心,她就怀恨在心,因妒生恨,心生恶念,将她推倒,即便不是有预谋的,可我的孩子,确实是没了……


  梨香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同情之色,柔声安慰道:“夫人,来日方长,就算是这次寻不到她的把柄,下一次,她总会露出狐狸尾巴!在这府中,毕竟您是她最亲近的人,您只要像以前一件,她不会对你有所防犯的!”


  绣心突然的转过眸,怔怔的盯着梨香,冷声道:“梨香,你挺聪明的……”


  梨香微微俯身,淡淡笑道:“奴婢这点小聪明,若是能帮到夫人,奴婢打心底感到高兴。”


  绣心忽然双手捉住了梨香,眼中带着一丝狠意盯着她,厉声说道:“梨香,我今天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不会泄露出去吧!”


  梨香面色平静,淡淡一笑,道:“夫人,李总管派奴婢过来时,一再吩咐奴婢,要全心全意服侍好您,您是奴婢的主子,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若是夫人您好了,奴婢在府中,也不会任人欺负,奴婢又岂会斩断自己的依靠呢。”


  听到了梨香的话,绣心紧张的心,缓缓的放了下来,她没有像别人那样的心机,就是因为太笨了,所以,连自己的孩儿都保不住,还翼希别人来帮助自己,这是叫自作自受。


  她的目光中满是失去孩子的悲痛,沙哑的声音里,透着彻骨的恨意,“就算不能让她为我儿偿命,也定然不会让她好过!云沁雪!从今日开始,我李绣心,不再是你的姐妹,孩儿的仇,一日不报,我便一日,无法心安,你给我等着!”


  梨香眸中闪过一抹森冷的笑意,低声道:“夫人打算怎么做?”


  绣心神色有些黯淡,目光怔仲,喃喃自语道:“至于怎么做,我还没有想到具体的计划,我才失去孩子,王爷这段时间,一定不会再进我房了,该如何再留下王爷的龙种,才是正事。”
——

  140

  她所拥有的唯一筹码,就是这张和表姐五分相似的脸了,若是不是如此,王爷又岂会看她一眼,越想越觉得自己悲哀,她真是太可悲了,那么卑微的夹在她们中间,却被两人有意无意的羞辱,当初,若是就那样死了,现在,也不会这么痛苦!


  王爷一直被表姐吸引,纵使口中不说,从种种表现,就可以看出,他对她已是用情颇深!

  她突然感到很害怕,她拼命的告诉自己,拥有王爷的子嗣就好,别的,她都可以不要,生下心爱男人的骨肉,将他抚育长大,即使没能得到他的爱,可是,总有一样,属于自己。


  而现在,全部的希望,都付诸东流了。


  绣心因为失了孩子,早已经变得多疑偏激,被人怂恿利用,却不自知,实在可悲。


  梨香唇角浮现一抹极淡的冷笑,却是转瞬即逝,而后点点头,低声道:“夫人,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绣心面色一沉,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冷冷道:“什么事?”


  梨香顾及的看了她一眼,压低的声音,说道:“奴婢听府里的下人在传,说王妃昨夜夜会情郎,被王爷逮个正着,可是,王爷将她捉回府之后,并没有大发雷霆,严刑伺候,只是将她关进了地牢,这样的举动,让大家很是奇怪!”


  绣心微微蹙眉,目光中生出一丝愤怒,紧咬下唇,低声道:“怎么会这样?表姐入府时,就已不是清白之身,没想到,依旧这么放荡成性,简直把王爷……”


  就算王爷对表姐百般伤害,可是,每次到关键时刻,他总会对她心软,或许,所有的人都看不出来,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但是,她是离他们最近的人,而且也尝过情爱的滋味,只是稍加观察,就会发现,王爷看表姐的眼神,与看其他女人的完全不同,那是男人对女人,持有的强烈占有欲,是陷入爱恋,而无法自拔的炙热眼神!


  纵使再冷血无情,可是,一旦爱上某个女子,也能变得如此,这样的男人,明知是一种毒药,却毫不犹豫的喝下,让女子飞蛾扑火般迎向他,即便是烧成灰烬,也甘之如饴。


  梨花眉心微皱,十分惊讶的问道:“王爷难道一点都不忌讳吗?自己的妻子早已非清白之身,而且还夜会情郎,这是何等的丑事,倘若传了出去,到时候,不光是王爷的尊严,就连皇家的威严都会有损!”


  绣心银牙暗咬,眼中浮现一股怨恨之色,冷声说道:“王爷怎么可能不忌讳,尤其像他这种霸道成性的男子,最让他无法忍受的莫过于这件事,他只是在害怕,害怕一怒之下,真的杀了表姐,所以,选择了这种方式,想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梨香忽地一笑,不得不说,这个绣心平日看起来傻呆,可是直觉,却比平常人敏锐许多,想到这,她眯了眯眸,状若无意的说道:“依夫人这么说来,王爷现在只是在忍耐,要是日后触及底限,一旦爆发,必将不可收拾。”


  绣心目光一怔,点点头道:“没错!”


  侧头,看着梨香的清秀的脸庞,心中不禁生起一丝疑虑,这个丫鬟,怎么让她有种,浑身发寒的感觉。


  ×××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到处充斥着发霉的气息,牢房外的廊柱上,点着一盏油灯,光线黯淡,照得四周的景物,异常诡异。


  云沁雪软软的靠在墙角,秀眉紧蹙,额际的汗珠不断滚落,身体变得忽冷忽热,全身无力,喉头变得十分干渴,她不自觉的舔了舔唇瓣,胸口发闷,一阵强烈的恶心感袭来,头好晕好烫,她知道自己发烧了,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


  被东陵弈桀带回王府,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酷刑对待,她不明白,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上一刻,全身还喷张着愤怒的火焰,似乎又在一瞬间,完全消逝。


  她怎会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是他手下留情呢?


  也许,他正在想别的更恶劣方法,来惩治羞辱她,这般想着,头越发昏沉,眼前的景物,摇晃起来,身体微微倾斜,倒了下去,下一刻,她陷入了黑暗之中。


  没多久,地牢的门被打开了。


  东陵弈桀步履沉稳的走进牢房,贴身侍卫莫离,以及数名侍卫紧随其后。


  他脸色沉冷的步下阶梯,迅速来到关云沁雪的囚室,从门栏外望去,只见一个娇弱的身影,蜷缩在地上,面色潮红,双眼紧闭,


  东陵弈桀目光一凛,暗咒一声,随即,抬脚踢开牢门,迅速的冲了进去,钳住云沁雪肩膀摇晃,冷声叫道:“云沁雪,云沁雪,给本王醒过来!”


  莫离见状,眉头不由紧锁,立即上前制止道:“王爷,看样子,王妃是发烧了,得赶快救治才行,不然,引起其他病症就危险了!”


  闻言,东陵弈桀伸手探了探云沁雪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心中一紧,赶紧抱起她,对莫离大叫一声:“让上官澈速来王府!”


  说罢,箭步如飞的向牢外跑去,几名待卫见状,纷纷让道,眼中露出一种惊诧的神色。


  ×××

  梨花苑,床榻上的女子,五官精致,眉如新月,睫似蝶翼,许是发烧的缘故,肌肤显得异常红润粉嫩,半睁半阖的眸子,泛着氤氲雾气的柔光,纤细的勃颈,好似一折就断,娇小清瘦的身形,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


  东陵弈桀嗤笑一声,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这个女人,单纯善良的外表蒙骗。


  初蕊恭敬的站在一旁服侍,一边擦拭云沁雪脸上的冷汗,一边注意着门口的动静,转眸,见东陵弈桀盯着小姐的面容,犹自逸出一丝冷笑,不由浑身发毛,害怕得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宁儿上前,微微俯身禀报道:“王爷,上官大夫到了!”


  闻声,东陵弈桀这才转头,目光锐利如冰,冷声吩咐:“请他进来吧。”


  宁儿身子一颤,点头应了一下,随即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过了一会,房门被推开,一个清俊的男子,提着药箱,缓缓走了进来。


  一袭天蓝色的衬身锦袍,明净似朗澈的天空,俊美温文的脸上,神情带着沉凝,但看到床榻上女子的安好,却是松了口气。


  东陵弈桀注意到上官澈这个细微的动作,锐利的眼神眯紧,压低声音,冷声警告道:“做好你分内之事,不要做非分之想!”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上官澈微微一愣,怔怔的望着他,心中不禁有些好笑,他这个举措,就像是,不让任何人觊觎自己的宝贝,更想是向其他人,宣誓自己的所有权。


  他赶紧低下头,掩饰的轻咳一声,专注的上前切脉,半晌,看了东陵弈桀一眼,犹豫再三,淡淡道:“王妃的症状是暑湿之症,属于风寒的一种,这个病症倒不难治,只不过……”


  东陵弈桀皱了皱眉,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冷声问道:“只不过什么?”


  上官澈脸上闪过淡淡的担忧,沉吟片刻,低声说道:“只不过,用药和饮食方面,一定要多加注意,因为王妃现在气血两虚,若是稍有不当,只怕会伤及腹中胎儿……”


  东陵弈桀震惊的瞪着他,脸上的表情,更是堪称经典,一时之间,他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把揪住上官澈的衣领,质问道:“你说什么?”


  上官澈顿时哭笑不得,他没说什么伤天害理的话吧,怎的把他当成杀父仇人一般,举手抱拳,低声道贺:“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有喜了!”


  听到这句话,一道晶亮的神彩,倏地从深幽的眸底闪过。


  东陵弈桀冷峻的面容,闪过似喜,似惊,似恼的情绪,总之,心口像是被无数的蚂蚁啃咬,他困惑的看着胸口,这是什么感觉,有种从未有过的情绪,聚集在心间,似要满溢出来,可是,这感觉,他不讨厌,却是十分的欢喜。


  揪住上官澈的衣襟的双手更是紧握,怎样也掩不住那突来的喜悦,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唇角不自觉的勾起,脸上的笑意,仿佛春日里绽放的花朵,霎时间,只觉满室春暖花开,温暖四溢,不由喃喃自语道:“有喜,你说她怀孕了,她有了本王的孩子?”


  上官澈见他表情,淡淡一笑,低声道:“是啊,王爷,可否先放了上官……”


  东陵弈桀手下倏地一松,遂然转身,看着床榻上的女子,见她紧皱着眉,冷汗淋漓,似乎无法感受到他的喜悦,思及昨夜的事情,一股滔天的愤怒,疯涌上心头。


  听到小姐怀孕,初蕊更是震惊,小姐都要打算离开王府了,看着昏睡中的面容,眉心不由紧蹙,这可如此是好啊?

  上官澈轻声一叹,嘱咐道:“王妃才一个月的身孕,怀孕初期很是危险,前三个月,最好不要有过激的举动,王妃身体娇弱,胎象不是很安稳,王爷千万要注意她的身子,莫有丝毫差池!”


  闻言,东陵弈桀面色不禁一滞,冷声问道. :“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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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澈注意到东陵弈桀的脸色不善,心中虽然感到纳闷,也不敢多言,“是啊,王妃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虽不明显,确是足月。”


  听到他东陵弈桀狂热的心,渐渐冷却下来,刚才被狂喜冲昏的头脑,这时冷静下来,却让他很是愤怒,本来这孕期只能估算,上个月十五碰了她,才相隔二十几天,还不足一月,根本不可能查出有孕,除非……


  这样的猜测,让他心中的某个地方,仿佛长了长长的藤萝,纠结的往上蔓延,绕到喉咙,紧紧缠住,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上官澈看着他陷入沉思的脸,低声唤道:“王爷,王爷……”


  东陵弈桀倏地回神,转过头,锐利的光芒在眸中一闪而过,冷声道:“没事了,你先退下吧!将药方交给婢女,吩咐她们尽快熬好药!”


  上官澈点头颔首,微微俯身道:“是,王爷,上官告退!”


  见他离开,东陵弈桀不禁有些心不在焉,转过身,怔怔看着她,睡得很不安稳,她的睫毛浓密的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眉头微微皱着,仿佛做着一个永远都不醒的噩梦。


  突然,他冷冷出声,朝初蕊交代道:“你也下去吧!”


  初蕊惊惧的看着他一眼,担忧的视线在眸中掠过,最后,俯了俯身,退了出去。


  天色暗了许多,将万物笼罩在黑暗之中,万籁寂静。


  厢房内,东陵弈桀静坐在床边,维持这样的姿势,已经许久。


  他目光蓦地一沉,转眼间,脸色阴鸷,杀意顿显,修长的手指,抚上她光洁如玉的脖颈,目光一闪,面无表情的掐了下去。


  睡梦中的云沁雪只以为做了恶梦,梦中,一个狭小的洞中,她被长藤缠绕周身,胸中堵塞的喘不过气来,一时憋得难受,被惊醒了,这才发现,并不是梦,惺松的睁开眼睛。


  印入眼帘的,便是东陵弈桀那张俊美无铸的容颜,烛光下,那张脸庞轮廓分明,完美的像是琢刻一般,却残忍冷酷的骇人。


  云沁雪几乎喘不过气来,一手抓住他卡住她脖颈的手,呛的剧烈咳嗽,却觉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恍惚中,烛火跳跃稀微,眼前他的脸,越来越模湖,她愈加觉得呼吸艰难,微微挣扎,被子猛地滑落下去,“好痛苦……轻……救我……”


  咬字很是含糊不清,但是,东陵弈桀却听清了,手下倏地一松。


  猝不及防的,他的胸口,剧烈的痛了起来,手紧紧抓住衣襟,手指狠狠地滑过,留下五道指痕,仿佛要将它挖出来。


  他粗暴的将屋内的东西全都砸碎,心似乎越来越痛,痛得麻木,痛得没有知觉,他惨白着面容,俊美的脸庞,像是覆了一层冰雪,冷蛰骇人,红润的唇,变的暗紫,在愤怒中颤动。


  噼里啪啦的声音炸响,被这样一惊吓,云沁雪完全醒了过来,她大口的吸着气,身体虚脱的没了力气,躺在床上,忍不住恐惧起来,看着东陵弈桀,出声吼道:“东陵弈桀,你这个疯子。”


  东陵弈桀闻言抬眸看她,目光冷冽,恍如寒冬突至,却犀利如剑,直直的刺过去。


  云沁雪喘息着直直瞪他,眼眸中泄出的是冰冷的恨意。


  东陵弈桀目光一沉,心头像是挨了重重一击,带着些许的痛楚,脸上却无表情的望着她。


  屋内动静终于惊了外面的守卫,莫离疑惑的声音,从门外传出来:“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东陵弈桀眉头紧皱,深邃幽暗的眸瞳,泛着清冷的蓝光,目光投向远处,面无表情的沉声问道:“药呢?”


  云沁雪头脑还有些发烫,只见莫离赶紧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药,云沁雪望着那药,乍听到东陵弈桀说的两字,心里不禁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东陵弈桀深幽似寒潭的眼眸,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紧抿的薄唇似在隐忍,一改往常的态度,起身,接过莫离递来的药碗,随后,将药碗递给她身旁,目光冰冷,低声道:“喝了。”


  云沁雪微微颦眉,他态度的改变,突然让她有些害怕,下意识的将药碗推开,淡漠的说道:“我不想喝!”


  东陵弈桀脸色一变,看着她不想理睬的表情,将药放到她的嘴边,瞳孔的色泽逐步加深,周身散发出凌厉的气息,让人发寒,“喝掉,本王不想再说第二遍?”


  云沁雪黑眸对视,一个抬手,不小心将药打翻在地,哐当一声,褐色的药汁溅起,大半的泼洒,在东陵弈桀的身上,冷声道:“我说不要!”


  东陵弈桀缓缓起身,森冷的面容越发沉重,莫离见状,赶紧说道:“王爷息怒,药汁还备煎着,属下立刻去拿。”


  说罢,迅速转身,从外面端来一碗药,随即,躬身退了出去。


  东陵弈桀目光越发狠厉,一把掐住她的下颔,粗暴的将药汁灌了进去,云沁雪艰难的吞咽下苦涩药汁,黑眸愤怒的盯着他,冷声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东陵弈桀眸中阴沉乍显,看着她怨恨的视线,只觉刺目,紧紧皱了眉,愤怒的拂袖而去,冷声下令:“即日起,王妃不许离房门半步!”


  云沁雪怔怔的看着他,只觉突觉冬日的风暴,刺骨而来,让她宛如直坠冰窟。


  莫离从房中出来,只见不远处三名侍卫在议论着什么。


  付凌微微蹙眉,目光露出一丝担忧,低声道:“糟了!除了悦儿姑娘,我还没见过,王爷对哪个女子这般在意!悦儿姑娘的离开,已经对王爷造成很大的影响,我怕这次……”


  齐远面色一沉,淡淡出声道:“王爷三番两次差点杀了王妃,这是在意的表现?不过,王妃性格淡漠,似乎对王爷并无意……”


  张恒目光沉重的看了他们一眼,轻叹一声,道:“当自己发现自己对一个人与对别人不同,那必然是,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王爷身处在这个位置上,必然不能有常人的弱点,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只怕到时又舍不了,为免日后痛苦,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她,以绝后患,王爷心怀大志,岂会让儿女情长绊住手脚。”


  三人这般说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男子的沉声厉喝,皆是一惊,纷纷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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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离微微皱眉,目光锐利的直视三人,面色沉凝寒洌,冷声道:“你们何时跟长舌妇一般,敢在背后议论王爷,幸得这番话是被我听到,若是王爷,你们十颗脑袋都保不住!”


  三人望着他目光怔仲,面色倏地一白,神情皆是一片晦色,惊的纷纷跪了下去,齐齐道:“属下参见王爷……”


  莫离大惊失声,连忙转过身,看到身后的人影,当场惊得说不出话来,想都未想,单膝跪下,沉声说道:“属下该死,王爷恕罪……”


  东陵弈桀冷漠看了他们一眼,冷冷道:“你们三人,去赏罚院自领三十大板。”


  三人自知说了忌讳的话,也不敢求饶,只俯身磕头,沉声道:“谢王爷!”


  心中不由暗暗疑惑,王爷这是恼羞成怒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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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的时候,云沁雪感觉腹中隐隐作痛,将手放在小腹上,轻轻揉按,她这几日,实在是嗜睡得厉害,微微摇头,明明心中记挂的事,那么多,却还能如此贪睡,而且,肠胃也很不舒服,闻到腥重的东西,总是恶心想吐。


  这症状倒是像中暑了,她微微侧目,只见初蕊支着胳膊肘倚在床边,头一歪一歪的在打着盹,床边放下的幔帐,随风飞舞,像是翻飞的浮云。


  云沁雪动了动,感觉身子有些酸软,尽量小心翼翼的抽开手,许是初蕊有所察觉,头重重的垂下去,一下便醒了,见云沁雪醒了过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立即探过她的额头,随即,笑了笑,双手合拢,打着手势道:“太好了,烧总算是退了!”


  云沁雪淡淡一笑,握住她的手,抱歉道:“让你担心了!”


  初蕊发现她脸色略显苍白,眼底隐隐浮上一抹青色,忙让她躺下来,笑着比划道:“饿了吧,我这就去端吃的过来。”


  打完手势,她赶紧跑了出去,不见踪影。


  云沁雪摇头一笑,挪了挪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一会儿,鼻中窜入一缕幽幽的香气,她睁开眼,见到初蕊和宁儿两人的笑脸。


  宁儿凑了过来,笑着说道:“王妃,你快尝尝这个银耳莲子羹,好好喝呢!”


  云沁雪微微一怔,这几日,昏昏睡睡,口中只留有苦涩的中药味,看到这银耳莲子羹,很是喜欢,不过,她很久没吃过这样的炖品了,不禁疑问道:“从哪来的?”


  闻言,宁儿蹙起眉头,不满的说道:“本来一早吩咐厨房,叫人炖好银耳莲子羹,再用小火温着,我们要去拿时,就可以取来,可是,厨房那帮人,却先给绣夫人炖好了,我们的却还没开始,奴婢就和宋大娘商量了一下,先拿了过来,反正,绣夫人和您这么亲近,这点东西,又怎会斤斤计较?”


  初蕊微微一笑,很是赞同的对着宁儿比了比手指,宁儿嘻嘻一笑。


  云沁雪则是微微皱眉,嗔怪的看了宁儿一眼,可是,端都已经端来了,只得低声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对了,绣心她现在怎么样了?”


  宁儿眉心微蹙,脸上露出同情之色,低声道:“绣夫人小产了,现在一直待在房中静养,只怕要好些日子,才能恢复了。”


  云沁雪不由一叹,眸上浮现一抹愁绪,绣心失去孩子,虽不是她一手凑成,但或多或少,心中还是存着愧疚,当时,她的无心之举,却害她摔倒,以致小产。


  可事已至此,即便现在告诉她,她是无心的,她也应该不会相信了。


  初蕊见状,手在她眼前晃动,打着手式道:“小姐,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要自责。”


  她相信小姐的为人,不管外人怎么说,她都不相信是小姐害绣心小产,自打绣心当上夫人之后,变了,纵使性情还是和以前一样温顺,可是,她知道,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云沁雪见她眸中的关切,心中一暖,随即点点头,初蕊拿起汤匙,舀起一勺银耳莲子羹,正要向云沁雪嘴里送去。


  突然,宁儿痛叫一声,捂着肚子,倒了下来,面色扭曲的躺在地上,唇角处,吐出白色的秽物,身体开始瑟瑟发抖,没多久,脸上满是冷汗,面目发黑,脸色惨白,着实骇人。


  云沁雪见状,禁不住脸色大变,心突然狂跳的厉害,仿佛随时都要蹦出来,可她知道这时慌不得,极力镇定转头,大声叫道:“初蕊,你快去叫大夫!”


  初蕊闻言,立刻放下碗,迅速的冲了出去,通知门外的侍卫,叫他们立刻找来大夫。


  云沁雪则是掀开被褥,快步来到宁儿身旁,她的神智,还在恍惚之间,猛地死死抓住她的手,指甲狠狠地掐在她白晳的手背上,很快渗出鲜红的血丝,手上痛得厉害,她感受到宁儿的痛苦,紧紧回握住她的手,敛了敛神,沉声道:“宁儿,你坚持一会儿,大夫马上就会来。”


  似乎是听懂了什么,宁儿微张开唇,喃喃自语,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云沁雪目光一怔,她的症状,应该是食物中毒,随即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壶,猛地将茶水,灌进宁儿的口中,情急之下,她只能想到这样的方法,紧急抢救。


  宁儿张开嘴吞咽茶水,胃部被水泡涨,一阵恶心,她将头一偏,哇的一声,吐出秽物,这时,门外传来初蕊依依呀呀的嘶哑叫声。


  上官澈提着药箱匆匆而至,立即上前切脉,目光微怔,低声说道:“王妃无需太过担心,所幸她中毒不深,还可医治,在下开几味药,熬好立刻让她服下,即可解毒。”


  云沁雪面上一喜,低声说道:“上官大夫,谢谢你了!”


  上官澈淡淡一笑,待吩咐人取了药来熬好,让宁儿服下,没多久,她的神色,果然好了许多,云沁雪这才放了心,低声问道:“上官大夫,可否告之,宁儿中的是什么毒?”


  上官澈意味深长的一笑,淡淡道:“是砒霜,但也是因为你替她急时救治,她才得以活命,王妃是否通晓医理?”


  云沁雪眸光闪了闪,摇头道:“我哪懂什么医理,只是恰巧在医书里,看到过这样的病状,情急之下,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上官澈眸中掠过一丝赞赏,随即,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瓶,递到她手边,淡淡笑道:“这瓶中的药,可解百毒,王妃放在身上,可以防万一,往后在府中,可要多加小心!”


  云沁雪淡笑接过,低声感谢道:“多谢上官大夫提醒,这件事,还请您守口如瓶,切莫泄露出去!”


  上官澈点头颔首,眸中更是多了一分欣赏,微微一笑,道:“好的,这里毕竟是女眷的住所,在下不便久留,告辞!”说罢,他步履沉稳的走了出去. 。


  这时,初蕊面色沉重的走了过来,扯了扯云沁雪的衣袖,打着手势道:“小姐,我知道宁儿怎么会中毒了。”


  云沁雪眉头紧颦,她真的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成真,低低吐了口气,淡淡问道:“是不是汤中有毒?”


  初蕊点点头,手中的那碗银耳莲子羹,银针放下,一层乌黑染在了银针上。


  她知道事态严重,怕自己打手势表述不清楚,便取来纸笔写下,“我按小姐的吩咐,去厨房打探过了,宋大娘说,这银耳莲子羹,是绣夫人身边的丫鬟命人做的,但是,却迟迟没有人来取,宋大娘不敢乱动,我便央宋大娘把做好的让给我们,而宁儿这丫头向来嘴馋,先偷尝一口,这毒,就是这样中的!”


  云沁雪紧拧眉心,低声问道:“那剩下的银耳莲子羹怎么处理的?”


  初蕊眉心紧皱,接着写道:“我已经验过了,整个锅里的汤有毒,已经被奴婢埋掉了。”


  写着写着,双手后怕的颤抖起来,抬头看她,脸上满是懊恼之色,眼圈微微发红,“若不是宁儿先毒发,只怕小姐就要被我害死了……”


  云沁雪低低吐了口气,安抚道:“这事怎么能怪你呢,厨房混杂之地,这下毒的人,实在难以判定,此事先不要声张,这凶手是要害绣心,还是我,还说不定呢,不要打草惊蛇。”


  初蕊目光沉凝,忧心的点点头。


  云沁雪皱紧眉心,心里虽不愿相信,却隐隐有所预感,喃喃道:“若此事真是绣心所为,那么,她的心机,真是可怕,既能害了我,又可以为自己开脱。”


  如果要问谁的动机最大,那矛头直指向绣心,因为孩子的事,她定然对她存了芥蒂。


  想到这,她低低叹了口气,忍不住摇了摇头,此事,还没查清,冤枉了她,也说不定。


  初蕊紧抿着唇,接着写道:“小姐,你打算怎么做?”


  云沁雪沉思不语,却是心寒异常,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不由想起以往些许片断,猛地站起身来,紧紧地握起拳,半晌没有松开。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请安的声音。


  云沁雪心头一慌,面容变得沉重,立刻说道:“绣心,快把这些纸都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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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颀长挺拔的高大身影,步履沉稳的走了进来,一袭玄墨色的锦袍仿佛能融进夜色之中,衣襟前的华贵金线,发出细细碎碎的光点,背后映衬幽暗的夜色,银白的月光如同轻烟一般,正好落到那人冷峻的面容上,眼眸幽冷如潭,深沉似海,黑不见底,让人恐惧。


  初蕊手下的动作变得迟缓,见东陵弈桀向她们的方向看来,不由害怕的低下头,将一叠纸张藏到了身后,云沁雪心头不由一惊,稍稍侧目,眼神示意初蕊退下。


  初蕊点头颔首,经过东陵弈桀身边时,俯了俯身,随即,步履急促的走了出去。


  东陵弈桀倨傲的站在门口,锐利的眸子微眯,幽暗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悦,冷声道:“王妃不会是连规距都忘了吧!”


  云沁雪暗吸了口气,缓步走了过去,垂下眸子,俯身请安道:“妾身见过王爷!”


  东陵弈桀蓦地挑眉,细细端祥着眼前的女子,秀而清的柳眉之下,一双清眸平静无波,乍看下觉得十分温柔,顺从,可是若看得仔细,便不难发现,里面透着一抹坚毅、清傲之色,小而挺的鼻子,柔软且微粉的唇,此时,抿成一个清冷的弧度。


  似乎面对他,无论何时,都是淡漠无温的表情,像是一层冷冰的面具,而最真实的一面,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展露。


  云沁雪微微抬头,见他目光幽深的注视着自己,那双清冷的双瞳,黑不见底,仿佛能映出自己的倒影,只听见他冷淡的声音响起,“传膳!”


  云沁雪微感到诧异,他怎么会突然来这里用膳,一时心血来潮,还是为了要羞辱她,这段日子的反常,比起从前的冷厉对侍,更让她心中不安,甚至害怕。


  没多久,数名身着粉衣的婢女,手端美味佳肴,足下轻微,徐徐而来,将菜肴放置桌上后,悄无声息的退下。


  云沁雪察觉到头顶传来的炙热视线,淡漠的问道:“王爷,您有什么事吗?”


  东陵弈桀盯着她孱弱的体态,倏地伸出手,一把揽过她纤细的腰肢,不悦的皱了皱眉,沉声道:“太瘦了!”


  云沁雪微微蹙眉,他的目光,时不时的扫向她的腹部,眸中带着一丝困惑,还有一丝不自觉显露的温柔,一切都让她感到奇怪。


  等到他松开对自己的禁锢,云沁雪暗暗舒了一口气,将目光转移到桌上。


  王府的厨师的手艺,与宫内御厨的相比,应是不相上下,膳食做得色香味俱全,可奇怪的事,今天的菜色,却很是清淡,她很喜欢。


  从中午醒来,到此刻还未进食,的确是有些饿了,可是,身旁的人是他,就算是再喜欢,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致,勉强自己吃了小半碗,便放下银筷。


  东陵弈桀微眯眼眸,不悦的看她一眼,似乎对她吃的太少,表示不满意,直接夹起一块鲜嫩的鱼肉,剔除肉中的长刺,随后,送至她的唇边。


  云沁雪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眸中闪过一丝惊惧之色,忙不迭地低声道:“妾身自己来就好,不麻烦王爷了。”


  抬眸间,他威胁的目光,冷洌的射向她,那眼神似乎在说,如果她敢不吃,他就要扒了她的皮,这个男人,似乎只习惯于命令别人,而且,不喜欢,听到任何的反抗,整个就一土霸王。


  云沁雪黛眉轻颦,带着微微的不悦,张口吞下他送过来的鱼肉,此刻的顺从,只是怕他冲动之下,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毕竟他权势惊天,要取她性命易如反掌。


  东陵弈桀很是满意她的反应,深幽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亮,状若无意的问道:“味道如何?”


  大概是口中的食物,正在咀嚼中,还未来得及咽下,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含糊不清,点头淡淡道:“很好。”


  东陵弈桀面色平静,唇角却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弧,这个举措,似乎让他心情变得不错,并且产生出一股狂热,手中的银筷,在各种菜式中游走,将她的小碗堆积成山。


  云沁雪敢怒不敢言,紧皱着眉,尽力勉强自己埋头苦吃。


  突然,胃中涌上一种强烈的呕意,她来不及反应,单手捂着胸口,倏地偏过头,忍不住呕吐起来,眼角不自觉地流出泪来,手着扶住一旁的桌靠。


  刚入口的食物,就这样,狂吐而出,泛起一丝酸腥的气味。


  啪的一声!

  东陵弈桀扔下手中的银筷,深邃的寒眸直盯着她,冷声下令:“赶紧撤了!”


  众人闻言,不敢怠慢片刻,赶紧收拾起来。


  云沁雪低垂着头,吐得头晕晕的,接过不知谁递来的杯子,把水一口饮进,顿了顿,抬眸发现,对方脸上的神色阴沉如寒铁,似乎正在酝酿着怒意,快要狂飙出来。


  纵使脸上没有透出慌乱,但从他僵硬的动作,不难看出他的不知所措,手轻拍着她的背部,低声问道:“是不是很难受?”


  刚问出口,脸上不禁浮现一抹尴尬之色,问的什么白痴问题?

  云沁雪抬起头,怔怔的望着他,盈盈若水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困惑的情绪,哑声说道:“求你不要再这样了,你的喜怒无常,真的让我好害怕,因为,我不知道,这一刻的温柔体贴,下一刻,你是不是要将我,拖出去处死……”


  闻言,东陵弈桀的的脸庞,瞬间变得铁青,手下无意识握住的酒杯,终于承受不住他的怒意,砰的一声,碎裂开来,参差不齐的碎片,深深刺进肉里,流出汩汩鲜血,殷红的血迹,顺着掌心流下来,落到桌面上,一滴一滴,鲜红妖治,仿佛冬日里开放的红梅。


  自那日离开,他就陷入一股摆脱不了的痛苦之中,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绪,患得患失。


  当得知她可能爱上别的男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害怕失去她,那种空落落的恐惧,就像一只只蚂蚁,慢慢的啃噬着他的骨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宠她也好,爱她也好,恨她也罢,到底,她还活生生的在他眼前,留在她身边,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倘若有一天,她突然从他眼前消失,连一缕香气,也不曾留下。


  到那个时候,他可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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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禁不住猛然绷紧,目光倏地深邃起来,手中越握越紧,血越流越多,他却毫无察觉,掌心的疼痛,似乎抵不了心痛分毫,胸口剧烈起伏着,喉间发出沙哑的嗓音,嘴角缓缓勾起的一抹冷笑,带着一股沉痛悲伤的弧度,“本王这么可怕吗?”


  时间突然静止了一般,两人就那样坐着,似乎在看着对方,又似乎不是,仿佛有一层冰冷而坚固的墙壁,将两人的心,远远的隔绝开来。


  没人教他如何去爱一个人,他只会用最本能的方式,去索取,去掠夺。


  现在他清楚的认知,骄傲也好,自尊也罢,原来,在她的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那些他所坚持的东西,在她眼里,是那么的可笑,那些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她眼里,是那么的可怕,他是残忍血腥的魔鬼,是让她万劫不复的存在。


  等他明白过来,才发觉,她已经离他越来越远,甚至,到达他无法触及的地方。


  所以,他很痛苦,因为得不到她,拥有不了她的愤怒,无法宣泄。


  他像是想要汲取温暖的刺猬,不断向温暖的地方靠近,却不知,自己身上所背负的刺,只会刺伤别人,越是想靠近对方,却将对方伤得越重。


  等她学会了自我保护,远远的逃离他,才知道,伤害她的那根刺,已经扎进自己的心里,拔不掉,触不到,生生化作心中痛不欲生的煎熬。


  东陵弈桀深深看着她,幽深的眸底,浮现一抹望不见底的寒冷,胸口微微起伏,强自压制莫名涌起的空洞与怜惜,瓷片再一次,扎根血肉模糊的掌心,指节泛白,薄唇紧紧的抿着,哑声低语:“云沁雪,你认为,本王唯独对你展现的温柔,全都是演戏吗?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想让本王如何待你,那你告诉本王,我该如何对待一个,屡次背叛我的女人?”


  云沁雪怔怔的看着他,面上迷惘的表情,僵硬的保持着,仿佛一放松下来,心中的某种坚持就会瞬间崩溃,她困难的开启樱唇,“王爷到底想要什么?”


  东陵弈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缓缓松开手,拔出刺入手中的碎片,带出一串血珠,拿起桌上一块雪白干净的薄巾,覆在鲜血直流的手上,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的心!”


  云沁雪面色渐渐发白,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松开握着桌沿的手,轻轻地动了动,早已僵直的指节,慢慢握起拳头,冷声说道:“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而王爷想要的,正是我给不了的东西!”


  东陵弈桀深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随意擦掉手上的血迹,将那薄巾随手扔到地上,冷冷的说道:“本王曾经说过,只要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任何事物都一样,你也不例外。”


  云沁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想到他一次一次,对她的纠缠伤害,只觉对他涌出深深的恐惧,还有一丝不自觉的失望,刺骨的寒气直袭脊背,一种无望的感觉又袭上来,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呼吸变得困难,胸口堵得厉害,难受的,想要躲开他灼热的视线。


  她低垂着头,将眸底汹涌的情绪掩住,忽然,淡淡的问道:“王爷总是用理所当然的态度来伤害我,还有我最在乎的亲人,凭什么让我倾心于你,王爷知不知道,想要得到,就必须先付出!王爷想要我的心,试问,你付出了什么?”


  东陵弈桀失控的目光,落到一脸平静的云沁雪身上,眼眸中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僵硬的别开眼,抓起整壶的酒,狂饮而尽。


  灼烫带着刺痛般的辛辣,一路下滑,穿过咽喉,烫伤了胃,也烫伤了心。


  没来由的一阵心痛,他说出连自己都觉得窘迫的话语:“我的心!”


  云沁雪震惊的无法动弹,这样直接又霸道的态度,是他一惯的作风,可是,他似乎不明白,并不是自己付出,就一定会得到,并不是他付出了真心,她就要用真心回付。


  伤害已成,再多的忏悔,都无法挽回,曾经失去的。


  心灵的创伤悲痛,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渐渐淡漠,甚至烟消云散,可是,那份痛彻心扉的痛感,却是刻在身体里,伴随人的灵魂,直至心跳停止。


  恍惚中,眼前只觉茫然一片,仿佛置身浓雾之中,辨不出方向,忽然,他冰冷的唇,落到她的眉心上,让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的吻,缓缓向下,扑面而来的酒香,让她不适的蹙眉,推拒的动作还未发生,手却被他紧紧握住,诧异的抬头,却见他抿着唇,幽潭般的黑眸,深深的凝视着她,“回答本王,若是我用真心去爱你,你可愿意,奉上你的真心。”


  云沁雪淡漠的眸子,浮现出一丝迷惘之色,低声说道:“我不知道,因为有时候,心,并不是由自己控制……”


  淡漠的语气,夹杂着些许复杂的情绪,似迷雾般,一丝一缕的缠着她,让她怔忡,让她望着那双眼睛,不知该如何拒绝。


  东陵弈桀皱眉深思,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消磨,突然,初蕊走了进来,打破了一室的暧昧,她麻利的铺好床铺,而洗浴的用具,也已经准备妥当。


  惊诧间,她的身子被横抱起,东陵弈桀抱着她,大步流星的走向浴室。


  云沁雪一个激灵,完全失了平日的镇静,猛地抬起头,头顶直直地撞到东陵弈桀的下巴,只听见牙齿磕噔的撞击声,一阵细微的抽气声传来。


  东陵弈桀冷峻的面容黑了大半,目光中夹杂,胸口微微起伏,半晌,才强自压下火气,隐忍的问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不安的心跳,在他戏谑的言语中,渐渐恢复了平时的频率。


  东陵弈桀微微眯眸,眸底的情绪变幻莫测,倏地放下她,唤来初蕊,缓步走了出去。


  沐浴过后,云沁雪回到卧房内,微湿的浴袍,包裹着娇小的身体,蓬松的下摆,行走之间,隐约露出修长匀称的双腿,缓缓行来,倒有种别样的风情。


  进入房中,本以为,他已经离去,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稳坐在床沿,黑发长泻,慵懒散落到浮云锦袍上,像是宣纸上划过的水墨,多了几分随意慵懒。


  他的身影,在燃着昏黄灯光的屋子内,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只听见一个霸道的声音传来,“过来,替我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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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每想向他提及这件事,却总被一些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


  昨夜突然要求与他约法三章,只是当时,怕他一时情欲难耐,不顾她的意愿强要了她,情急之下,才想出的应对之举,而离开这里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


  思及此,心中莫名的发涩、堵闷,她微微阖眸,脑中浮现挥之不去的片段,依稀记得,他灼热阳刚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微凉的指尖在身上游走,那双邪魅惑人的眼神,炙热如焰的望着她,惑人的气息,带着一种让人臣服的力量。


  她诧异的发现,对他的抚摸,没有了以往的排斥,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期待,以及淡淡的羞涩,她的心,有些慌了,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蓦地睁开,手指紧揪着丝滑的绸缎,看着床铺上微微的塌陷,想着,是那人宽阔的肩膀,躺过的痕迹,手指不自觉的伸了过去,指尖碰触,煅面染上晨曦的微凉。


  想来,他已经,走了很长的时间了吧,心里不由有些怅然若失。


  她迳自陷入沉思之中,直到有人轻拍着她的肩膀,这才回神,转头一看,见初蕊一脸担忧的望着她,手里端了一碗药,打着手式道:“小姐,快把药喝了。”


  云沁雪微微颦眉,想到那苦涩的味道,直觉的抗拒,她的病,不是早就好了么?怎么还得天天服药,无奈的皱紧小脸,大口喝尽。


  见状,初蕊赶紧递了个糖盘过来,云沁雪连忙拿了一颗冰糖,放入口中,皱眉问道:“初蕊,我的病不是早就好了,怎么还需喝药?”


  初蕊为难的看了她一眼,打着手语道:“这是王爷吩咐的。”


  云沁雪疑惑的蹙眉,轻睨了初蕊一眼,迅速垂下眸来,面颊隐约浮现一丝窘态,淡淡的问道:“王爷他……是何时走的?”


  本是随意的问话,初蕊却从中听出几分暧昧,接了她喝过的药碗,垂着头,慢慢比划道:“王爷每天清晨都要去林间练武,用过早膳,还要处理政务,大概还要出府办事,王爷走之前嘱咐,叫小姐不用等他用膳了。”


  云沁雪怔忡的哦了一声,却见她面色渐渐发红,不由挑眉看她。


  初蕊觉得有些话太过难以启齿,半晌,涨红了脸,硬着头皮,手语继续道:“王爷还说了,小姐的身子太瘦,要您养得丰盈些,省得抱起来不舒服……”


  云沁雪闻言,面上不由一窘,瞬间明白,初蕊为何这般羞涩了,淡淡道:“少想些有的没的,根本不是那回事……”


  初蕊看到她的表情,面上的红晕渐渐褪下,眸中掠过一丝担忧,小姐到底对王爷是有情,还是无情呢?


  若是有情,心软留下来,以后势必要面对,府中如云的美姬侍妾,到时,她如何做到淡漠以对,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离开,让自己解脱,不再日夜为情煎熬。


  若是无情,那便是最好,带着夫人和她离开这里,可以无牵无挂,但是,依小姐的性子,要是她知道自己,怀了王爷的骨肉,只怕离开的决定,会有所动摇了!

  不过,现在看来,单是王爷,都不可能放小姐离开!


  突然想到,早上她伺候王爷着衣时,四下寂静无声,只听见衣袍摩擦,发出的窸窣之声,他高大挺拔的身姿,伫立在床前,微眯着眸子,看着睡熟的云沁雪,突然俯身,在她额间,落下轻柔的一吻。


  窗棂斜射的晨曦光晕,落在他冷峻的脸上,泛起淡淡的清冷,衬得他的眉目,愈发深邃迷人,忽然,见他慵懒的勾唇,笑得冷魅随意,却带着惑人心魂的俊美,薄唇轻启道:“告诉她,要乖乖的,等我回来。”


  低沉磁性的嗓音突然响起,惊得给他拿衣的手一抖。


  抬眸,正好望见他俊美的侧脸,当时,那语调,那眼神,那神情,却是形容不出来的……勾人,对,就像是陷入爱恋中的男人。


  即使是那么傻的举止,却是让看着的人,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云沁雪微微颦眉,心中反复念叨着那句话,越发觉得心口猛跳,抬眼,看到初蕊怔怔的望着自己,眼中的忧虑,让她一怔,脑中许多的事情掠过,紊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她不能再动摇了!

  这个时节,本是夏日最燥热的时候,因着梨花苑地处偏僻,空气清新,甚是凉爽。


  用过早膳,困意来袭,她又躺回床上,睡了一小会,醒来时,四下无声,很是寂静。


  床帷轻柔的纱帐,如云烟一般轻盈薄透,在手臂上轻抚,她支着胳膊,坐起身来,袖管顺着手臂滑下来,纤细的手腕处,一个雪白剔透的玉镯,发着柔和的光。


  这时,只见几名婢女齐齐上前,隔着纱帐,柔声问道:“王妃可是醒了?”


  云沁雪睡得有些昏沉,慵懒的应了一声,强烈的光线,从窗扇中透过来,照在浅色纱帐上,带着几丝金黄,睁着惺忪的睡眼,低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一名身着红衣的婢女上前,淡笑应答:“回王妃,巳时了。”


  云沁雪微微一怔,很快清醒过来,眉头微蹙,低声问道:“你们是谁?”


  那红衣婢女淡淡一笑,柔声道:“回王妃,我们是琴、棋、书、画四婢,奴婢名叫琴儿,今后我们四婢,和初蕊姑娘一同,贴身伺候王妃。”


  云沁雪心中一顿,看着四婢的模样,却是与一般的婢女不同,那种沉稳的气势,只有练武之人才持有,不由拧眉,低声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琴儿淡淡一笑,恭敬的说道:“是王爷的主意,而且,他交代下来,王妃今天就要搬离梨花苑,入住到凌云阁。”


  云沁雪深吸一口气,分不清是惊是怒,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琴儿垂下眸子,淡淡道:“这个,奴婢不知。”


  云沁雪叹了口气,环顾四周,沉声问道:“初蕊呢?”


  琴儿抬眸,笑着说道:“初蕊姑娘在厨房,说是要亲手给王妃炖汤。”


  这时,琴儿身后的黄衣婢女上前,笑着问道:“王妃,可要传膳么?”


  云沁雪摇了摇头,有些心不在焉,朝她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就在这时,门外出现一个娇弱的身影,娇柔的声音传了过来,“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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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沁雪微微一愣,抬头望去,只见绣心在丫鬟的扶持下,缓步走进了房间。


  她身上穿了一件天蓝色的纱裙,身姿曼妙摇曳,好似弱柳扶风,乌黑的长发,随意绾了一个发髻,面色苍白,满面黯然,模样和前些日子相比,憔悴的许多,下巴越发显得尖瘦,眼波中流露出一丝悲痛,像是失了幼子的哀愁。


  四婢见状,面色沉稳的上前,微微俯身,淡淡道:“奴婢见过绣夫人。”


  绣心点头颔首,看着四人的面上,闪过一丝妒恨之色,梨花苑突然多了这些婢女,看来传闻是真的了!


  云沁雪目光一怔,看着绣心,微微皱眉,低声问道:“绣心,你怎么来了,你才小产不久,怎么没在屋里好好休养,落下病根,就么得了?”


  绣心面色凄然的看了云沁雪一眼,摆手让梨香退下,她勉强的撑起身子,走到了床边,淡淡道:“若不是绣心来看表姐,表姐一定把绣心都忘了吧。”


  云沁雪皱紧眉心,眸中闪过一丝愧疚,低声解释道:“没有的事,前些日子,我大病了一场,没能过去看你,你莫怪我……绣心,孩子的事,对不起……”


  绣心微微低首,手中揪着丝绢,面容苍白凄楚,娇弱无依的模样,很是让人心疼。


  想到那个无缘的孩子,眸中不禁掠过狠厉之色,低首哽咽道:“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是命,是我命浅福薄,留不住这个孩子……”


  云沁雪垂下眸子,轻声道:“幸亏王爷没有责怪下来,不然,我难辞其咎……”


  绣心闻言,面色不由一滞,紧抿红唇,顿时失了言语,心中暗道,若不是王爷不追究,她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想到这,她眸中浮上哀伤之色,泛起盈盈水雾,轻声低泣,哭的梨花带雨,手里忙拿起帕子,拭着脸上的泪水。


  云沁雪诧异看着她,微微皱眉,低声安慰道:“别太伤心了,当务之急,养好身子要紧。”


  绣心没有说话,渐渐稳定了情绪,抬起头,暗淡的眸子微微闪动,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扫过她娇美的脸庞,低下眼帘,勉强笑道:“王爷现在,一定是十分疼爱你的……”


  云沁雪微蹙眉头,漠然的扯了扯嘴角,低声问道:“绣心,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见她迟疑不决,方叹了口气,低声道:“对我,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绣心面上不由一红,眼角瞥了四婢一眼,云沁雪心中明白了一些,挥手让四婢退下,四婢互看了一眼,躬身退了下去。


  随后,云沁雪抬眸看她,略带苦涩的问道:“是不是与王爷有关?”


  绣心羞涩的看了云沁雪一眼,而后点点头,歉然道:“的确是难以启齿,可是……”


  她黯然的低下眼帘,看着云沁雪白晳的脖颈上,那抹淡淡的红痕,苦笑道:“自我小产后,王爷就没来看我一眼,虽然吩咐下人照顾着,可是,我知道,王爷对我,已经没了兴致……”


  云沁雪听着听着,眉心不由紧蹙起来,微暖的风,吹得身侧纱帐浮动,带着流苏摆动,轻轻的抚过鬓发,带着细微的轻痒,心里却是被蚂蚁啃咬般,难以形容的刺痛。


  房内出奇的安静,绣心见云沁雪不说话,沉默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往她身侧靠近,握住她的白晳的小手,哀声求道:“表姐,若是王爷来了你这,你可不可以,在他面前提提我……”


  云沁雪脑袋抵着床头,微微闭了闭眼,失望的心情,在胸腔里满涨,原来,所谓的姐妹之情,说到底还是拿来利用的,真是可笑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不落痕迹的拂开她的手,抬眸看她,清丽的眼眸里,浮现一丝疏远和冷漠,淡淡的看她一眼,缓声说道:“绣心,你应该清楚,王爷想宠幸谁,我是没有权力,何况,他岂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呢?”


  绣心面色一沉,忽地,低声道:“表姐,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才厚着脸皮来求你,如今我没了孩子,在府中还有什么地位,迟早要被王爷遗忘到角落……”


  随即抬眼,怨怼的看着云沁雪,低首道:“若是表姐心中有愧,就该帮我再度怀上子嗣……只要你开口,王爷定然会同意的,到时……”


  说到这里,她满面红霞,手中的帕子,被绞成一团,没了正形,她羞涩的抿着嘴,美目微低,浓密的睫毛遮住眼敛,看不清眼中的真实情绪。


  云沁雪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听到这里,心突然酸楚得厉害,眼前浮现两人耳鬓厮磨,沉浸温柔的场景,胸口越发堵得难以呼吸,袖中的手指,不自觉的捏紧。


  她极力保持脸上那份平静,还没开口说话,却又听到,绣心楚楚可怜的说道:“表姐会成全妹妹吗?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勉强,我和表姐,本就是云泥之别,王爷宠幸我,也不过是,看着表姐的面子……”


  看着她凄楚的神情,梨花带雨的模样,云沁雪突然觉得,男人大多都喜欢这种娇弱的女子吧,能够满足他们的保护欲,将唯我独尊的强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自己的性情,毕竟太过倔强好强,东陵弈桀毕竟是俗世之人,又岂能免俗呢?


  感情的事,没有谁对谁错,爱与不爱,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自己毕竟要离开,何不帮她这件事,将这心中的愧疚淡去,也算了却自己的心结。


  可是,心里这涩涩的发痛,似针扎的感觉,从何而来?


  云沁雪叹了口气,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她这招以退为进,用的着实恰当,眸子不由一冷,望着窗外,淡淡道:“我会在王爷面前提及的,可是,成效如何,我不能保证……”


  绣心闻言,笑得人比花娇,感激地抓住云沁雪的手腕,一双眼眸秋波盈盈,期盼的望着她,娇笑道:“我等着表姐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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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沁雪张了张唇,想要说出口的话,却是那么的困难,沉默了半晌,才淡淡道:“是不是来当说客,并不重要,去与不去,最后做决定的是王爷,而你的决定,也不会因妾身几句话而动摇,只是,王爷前些日子,还对绣心百般呵护,如今却弃如敝屣,未免太过薄情……”


  东陵弈桀闻言,不怒反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恶质的凑近,伏在她耳畔,似笑非笑的戏谑道:“好重的酸味?”


  云沁雪面颊羞恼的泛红,冷冷的别过眼去,沉声道:“难道,对王爷来说,府中的女子,都只是生子的工具吗?”


  东陵弈桀眼眸中的欣喜,一点点的散去,很快恢复了幽暗的深邃,让人望而生畏,勾起一抹冷魅的邪笑,沉声宣告:“她们没有资格,本王只想要你生的孩子。”


  说罢,他的目光,扫到她平坦的的腹部上,眉峰微挑,手不自觉的伸过去碰触。


  见状,云沁雪微微皱眉,侧过身子闪开。


  他的手,便僵在空中,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她呆了呆,没想到,他突然来碰触她的腹部,心中不禁变得复杂烦乱,反感的话,当即脱口而出:“我不要……”


  东陵弈桀浑身一怔,冰冷的眼神,不自觉地染上一层愠色,面色陡然阴沉,目光中浮现一片晦色,冷冷的看了她半晌,才沉声开口:“你说什么?”


  云沁雪凝眸抿唇,想到他之前的态度转变,是不是因为,她腹中有了孩子,这个想法,让她的身体忽然冷得骇人,悄悄的握紧了拳,只觉周身都已麻木,世上最伤人的事,是什么?

  那就是,明明不爱那个人,却偏偏对她温柔,让她产生错觉,迳自沉浸在自己编织的谎言中,无法自拔,待梦醒,一切成空,那将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她漠然的别过头,低声道:“王爷不觉得自己残忍吗,若是不爱,又为何去招惹?玩弄女子的感情,很有成就感么?”


  那声音落进耳里,却是讽刺的厉害。


  东陵弈桀面容一滞,面色阴沉的厉害,周身散了彻骨的寒意,危险的眯起眸子看她,像是气极,手停在空中,微微的打着颤,胸口微微起伏,似在极度压抑,冷洌的气息,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成冰。


  原来她是这样看他的,这样的一文不值,这样的卑鄙无耻,顿时,一口气没上来,只是咬牙狠狠的盯着她,半响,没有动弹分毫。


  窗外的枝叶,随风摇摆,纷纷而落,像是他的一颗心,肆意的凋零下来。


  此刻,正是应景。


  他深深的吸口气,强自将内心的怒潮压下,冷声喝道:“云沁雪,你少自以为是,本王不屑于此,是她们自不量力的凑上来,本王不见得都要接纳吧?”


  看着他受伤的模样,云沁雪面色有些怔忡,她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直以来,伤她最深的人,就是他,她在心底,构成一堵坚实的堡垒。


  阻碍在他们之间的问题,真的太多太多了!


  门外的四婢,听到内屋争执的声音,大着胆子走了进来,见到东陵弈桀愤怒的模样,只得赶紧跪下,低声劝慰道:“王爷请息怒……”


  空气仿佛凝滞,跪在地上的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东陵弈桀目光一冷,眸子泛起危险的光芒,厉声怒喝道:“都给本王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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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一落,他负手缓缓的走近,高大的身影,投落到床上,将她纤细的身体笼罩在内。


  云沁雪不安的向后退,他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手腕一翻,将她的胳膊,扭在背后,蓦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不由张唇,却没有发出痛叫。


  东陵弈桀眼底滑过几丝阴冷,另一手箍住她的腰,猛他将她拉向怀中,后背重重撞在他怀里,痛得几乎落泪,只闻他身上的寒香,极近的逼迫过来,带着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他的臂灼热有力,圈在腰际,丝毫动弹不得。


  云沁雪呼吸一窒,感受着压迫感十足的身躯,微仰着头,冷冷的看着他,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冷声道:“王爷难道想出尔反尔?”


  东陵弈桀闻言,眼眸一冷,微微侧目看她,她脸上的漠视,是对他行为的无声抗议,带着不满和轻蔑,虽然淡淡的,浅浅的,让人难以察觉,但又岂能,逃得过他的双眼。


  顿时,手上青筋暴起,愤怒的微微颤栗,忽地,他冷笑出声:“云沁雪,到底是谁在玩弄谁的感情?你从未相信过我,将我的真心视为粪土,把我的尊严,狠狠的踩在脚底!”


  闻言,云沁雪不由气极,目光冷凝,身子站得笔直,手因极度的激动,而变得微微发起颤来,目光盯着他的双眸,心中百般滋味,掺杂在一起,一时悲上心头。


  忽的别开眼,喉咙干涩万分,哽咽的发疼:“王爷要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


  东陵弈桀不由怔住,听出她声音中的哽咽,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忍不住一痛,却很快回过神,勾着唇,嗓音里带着刺耳的嘲讽,“云沁雪,你可知,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于云家来说,只是一枚可有可无的弃子,没有我,你将一无所有。”


  冰锥一般的声音,在耳畔残酷的响着。


  云沁雪目光一怔,巨大的羞辱感,让她的手,剧烈的颤抖,愤怒的目光,狠狠地瞪着他,冷声道:“我现在拥有什么?我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不能失去?”


  面对她受伤的眼神,东陵弈桀心中一窒,阴鸷锐利的目光,直直的望过去,仿佛能看到她的心底,渐渐的,深邃的眼中,浮现一丝沉痛之色,“你……”


  云沁雪冷冷的看着他,沉声道:“东陵弈桀,从一开始,你就错了,没有哪个女人,会对鞭打过她的男人动情?而我,更是不愿与众多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与其这样,我宁可成全别人,不是完全属于我的,我宁可什么都不要。”


  东陵弈桀不由巨怒,这可恶的女人,就这么想把他,推到别的女人怀里吗?


  他愤怒的松开她,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间,胸口微微起伏,仿佛在做着什么决定,猛地住了脚步,回头望她,冷冷道:“云沁雪,那你不要后悔。”


  云沁雪不觉死死的攥住拳,指甲掐进肉里,恍然未觉,半分疼痛,胸口却是胀的几乎窒息,仿佛下一刻,便会停止呼吸,眼前出现一个无底的深渊,漩涡一般的朝她席卷而来。


  她无力反抗,被那黑暗全然包裹其中,然后,支离破碎……


  半晌,她倔强的抬起头来,浓密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眼中的怨怼,显露无疑,一字一句地道:“若是后悔,我只后悔遇到你。”


  那声音仿佛生了刺,勾住他的血肉,然后,狠狠地断裂,鲜血淋淋,面目全非。


  东陵弈桀的心,忽地像是被刀割一般,剧烈的疼痛,难以忍受,那滋味,让他痛不欲生,如同在火上烤着烧着,煎熬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偏偏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幽怨,让人忍不住怜惜,心不由自主的变得柔软。


  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大步而去,只吩咐门外的的侍卫,道:“摆驾芳兰苑。”


  他的背影,从眼中消失,云沁雪的身体,顿时,失了力气般,瘫倒下来。


  ×××

  夜色阑珊,无月的夜,清冷而孤寂,点点的星光,倾洒进来,落下一片墨蓝,她极喜开窗入梦,午夜窗棂轻响,夜风柔送,说不出的清凉温馨。


  晚上,云沁雪睡的极不踏实,似乎进了梦境,梦里只见窗格半开,粉色的帐子,春/光荡漾,隐隐可见男女纠缠其中,她微红了脸颊,看过去……


  那男子的模样,渐渐清晰,俊美的轮廓,眉目深邃,像是经过精心雕篆,她心中一动,那面容再熟悉不过,只见男子对那名女子关怀备至,呵护有加。


  她心中忍不住一痛,仔细看过去,却忘了那女子的容貌,却在脑海中,模糊的留下一句话:不是她,那个女子,不是她!

  一时冷汗涔涔,心中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肿胀的难以呼吸,艰难的抓了身下的床褥,额上细汗涔涔,醒来,才发觉已是深夜。


  半醒半梦间,她模糊的想着,她不过,是他女人中的一个,府中的那些姬妾,可否都曾这般与他温存,心中像是被掏空了,茫然的厉害,想到最后,自己再也不敢承认。


  睁开眼,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幔帐,一动不动。


  许久,心中却依然难受的厉害,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辗转反侧,她坐起身来,隔着夜色,抬手,看到带在手腕上的玉镯,发出盈润清透的光泽。


  只记得当时,他清幽的眸中的光彩,满脸倨傲的神情,不可一世的霸道。


  躺了下来,迷迷糊糊的想着,似乎他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用一个个温柔陷阱,引诱着她,等着她一步步的踏进去,再将她一口吞噬。


  许是想得累了,在不自不觉间,沉沉的睡去。


  翌日清晨,云沁雪早早的醒来,倚在窗边看书,一头如瀑流泻的墨色长发,披肩垂落,身上穿着一袭浅绿色的纱裙,格外的轻薄透气,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天气是越来越热了,由于她体质偏寒,加上梨花苑,比一般的院苑凉爽,倒过得自在,只是苦了初蕊,平日就算穿极单薄的衫子,也依旧是汗流浃背。


  由于昨晚睡得不安稳,却很早醒来,精力有些不济,看起书来,思绪有些不集中,看了一会儿,抬手揉揉眉心,发现门口,多了个熟悉的身影,目光不由一滞。


  只见她笑着走了进来,柔声叫唤:“表姐。”


  云沁雪微微侧目,面容平静,放下书册,淡淡道:“绣心,有事吗?”


  绣心晶亮的双眸,闪过一丝喜色,娇柔的声音,听起来,却很是刺耳,感激的表情,倒有些得意,亲热的拉起她的手,轻笑道:“表姐,谢谢你,王爷昨晚来看过我了.,这都亏了你。”


  云沁雪眉头轻蹙,很快就舒缓开来,抽开手,淡淡道:“你不用谢我,我能帮你的,恐怕也只有这件事了。”


  绣心听到她的话,不由一愣,小声疑问道:“表姐什么意思,绣心怎么听不懂?”


  云沁雪微微转眸,目光有些淡漠,低声道:“没什么,绣心,你究竟喜欢王爷什么?”


  闻言,绣心面颊微微泛红,垂下眼睑,也不说话,云沁雪眉心微颦,冷声道:“当初他那样残忍的惩罚你,难道,你对他,就没有一点恨意?”


  绣心的面容不由一僵,微微垂眸,眼中闪过一道复杂,沉声道:“当时是恨的,不过,后来一想,这是他历来的原则,赏罚分明,奴婢们犯了错,就要罚,虽然做法,有些残忍,但是,却是最有效的方法,这招杀一儆百,不是很好的威慑了众人吗?”


  说到这,她抬起头来,怔怔的望着云沁雪,眼中闪过丝似羡似妒的光,“表姐有没有想过,王爷残忍的背后,事情全都是因表姐而起。”


  云沁雪微微一怔,一时之间,尽无法反驳,从入府以来,他的残忍,只针对她而来。


  绣心叹了口气,冷睨了她一眼,带着些许责怪的意味,接着说道:“王爷那人,外表看着十分残忍,其实心里格外脆弱,也许是因为,幼时受过很重的伤害,才导致他性格过于偏激,我只希望他,能对自己好一点。若是他能敞开心扉,也能感受到他柔和之处。”


  云沁雪深吸一口气,如此的无愿无悔,只有真正的爱一个人,才会如此的包容,努力的去理解了解对方吧,但是,人生在世,又岂能不受到任何伤害呢?若是因为心中的不平,而一非去报复伤害别人,这样的做法,也只是显出自己的狭隘来。


  绣心见她沉默不语,眸光闪了闪,低声道:“表姐,今天我过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云沁雪微微蹙眉,绣心见她皱眉,却不说话,心中很是烦闷,只得继续道:“一直麻烦表姐,我也很羞疚,不过,表姐可不可以,先听我把事情说完?”


  绣心轻咬着唇,楚楚可怜的看着她,半晌,云沁雪点头颔首,绣心方才说道:“不知是何原因,今天一早,李总管把府中很多侍妾,都送出了府。”


  云沁雪微微一愣,转眸,不解的看着她,疑惑道:“恢复自由之身,不是很好么?”继续留在王府,到时人老珠黄,只怕,也盼不来他一眼,把美好的青春,都浪费在这里,何苦呢?

  绣心不由皱眉,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苦闷的说道:“若是她们自愿,也就罢了!可有很多人,都不愿意离开,她们本就没有一技之长,只打发点银子送出府,恐怕最后,也只能流落到烟花之地为生。”


  云沁雪叹了口气,将视线转向窗外,淡淡道:“绣心,我知你是好心,可是,这件事,应该是王爷的决定,我们没有资格插手。”


  绣心忽然抬首,泫然欲泣的望着她,面颊娇弱如花,仿佛,随时都能垂下泪来,凄楚的说道:“表姐,实不相瞒,李总管送走的侍妾,大多都是身份低微的女子,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轮到我了。”


  云沁雪闻言,脸上的表情一僵,说到底,她不是可怜那些女子,却是担心自己的处境。


  忽地,胸口突生堵闷之感,呼吸稍顿,冷声道:“你是王爷亲封的夫人,与一般的侍妾主子不同,不必担心这种事。”


  眼下这个形势,王爷有可能要为了表姐,把所有的侍妾都赶走,但是,有的侍妾是朝庭重臣之女,又岂是能轻易送走的,绣心面有难色的看着她,叹了口气,低低道:“可是……”


  云沁雪倏地转头,漠然的打断了她的话,淡淡道:“绣心,我有些累了。”


  绣心见她无意再与之周旋,不甘的咬唇,缓缓起身,扯出一抹淡笑,道:“那绣心告辞了!”


  说罢,气恼的走出卧房,见客厅的圆桌上,放着一盅热气腾腾的鸡汤。


  绣心看四下无人,见机不可失,赶紧将盖子揭开,从袖口拿出一包粉末,打开倒进盅中,拿起长勺搅拌开来,这包药,她随身带着,没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场。


  事毕,随手将汤盅的盖子合上。


  就在这时,她感觉右肩被人拍了一下,顿时吓得浑身哆嗦,连忙转过头,看到初蕊怔怔的望着她,比划着问道:“你在干什么?”


  绣心深抽了一口气,极力稳定脸上的表情,冲她笑了笑,忽地低首,深嗅了一下,柔声赞叹道:“初蕊姐,这是你炖的汤吧,好香呢!”


  初蕊淡笑了笑,打着手语表示:“你想要尝尝,可以给你舀一碗。”


  绣心面色一僵,随即,收敛眸中慌张的神色,低声道:“不用了,这是你专门给表姐做的,我就不和她争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初蕊点头,不愿与她过多纠缠,端起汤盅,转身就走,最后,狐疑的回头,再探了她一眼,皱眉垂眸,眨眨长睫,随即,走进了房间。


  绣心走出梨花苑,手中的丝绢越揪越紧,心中很是烦乱。


  刚才,她到底看到了没有,瞧她的反应,似乎是没有发现她下药,不过,那眼中的怀疑,让她很是不安,为了以防万一,她留不得,正好,也可以把药效引发出来。


  初蕊一进门,便看到云沁雪满脸笑意的看着她,放下手中的书,轻声道:“隔很远就闻到香气了,我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馋嘴了!”


  闻言,初蕊只是欣慰一笑,将汤盅放到床几上,云沁雪连忙揭开盖子,手拂了拂味儿,笑着感叹:“初蕊,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初蕊示意她等一等,拿来银针,见针上没有丝毫反应,便安下心来。


  至从宁儿那件事后,她们不得不堤防起来,饮食都要经过银针验毒,才敢食用,由于腹中有了孩儿,云沁雪抽空看了很多医书,熟知一切致使流产的药物,平时更是注意。


  尽管此事,宁儿侥幸得以活命,可是身子却大不如前,只得被李总管打发出府。


  也正是这件事,让云沁雪明白,府中暗藏的危险,依然存在。


  ×××

  夜,渐渐深了,淡淡的月光,从天际倾泻进来,透过窗纱,照射到房内,在烛光薄弱的地方,渗透着清幽的光芒,照在一株盆景上,泛出一抹清冷的幽蓝。


  云沁雪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放下手中的书册,心中很是奇怪,低声问道:“琴儿,这么晚了,初蕊怎么还没回来?”


  琴儿稍稍侧目,微微俯身,垂眸道:“回王妃,初蕊说是丢了东西,要去找找,不过,已经快两个时辰了,按理说,找不着,也该回来了!”


  云沁雪微微颦眉,心道,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缓缓起身,可是,一阵昏眩从后脑勺袭来,只觉得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的,强自撑起身体,才走几步,就已经摇摇欲坠。


  琴儿见状,眉心微蹙,立刻走上前,扶着她坐下,低声劝告道:“王妃,如果不舒服,就不要勉强自己。”


  云沁雪难受的抚额,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淡淡吩咐道:“琴儿,你立刻去通知李总管,让他马上派人去找找,一有消息,立刻来禀报。”


  琴儿闻言,沉稳的应道,随即,脚步如风的走了出去。


  等了半夜,却没有任何消息,倦意来袭,云沁雪躺在床榻上,不知不觉的睡去。


  翌日清晨,迷迷糊糊中,似是听到有人在唤她,睁开迷蒙的眼眸,见琴儿伫立在床前,轻声禀报道:“王妃,外面有几名侍卫求见。”


  云沁雪闻言,睁开眼眸看她,忙掀开薄被,着急的问道:“怎么样,找到初蕊了吗?”


  琴儿微微蹙眉,担忧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点点头。


  云沁雪没太注意琴儿脸上的怪异,面上不由一喜,琴儿见状,赶紧拿起衣裳,服侍她穿戴好,随后,立即跟她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云沁雪还没来得及听侍卫禀报,目光就被侍卫身后,那张担架给震住,架子上,上面似乎躺着一个人,用一张白布盖着,遮住了那人的样子。


  白布下,有个衣角露了出来,突然间,云沁雪感觉心口跳得厉害,不安的上前,望着那白布,只觉刺眼得厉害。


  手颤巍巍的伸了过去,掀开那块白布的一角,里面女子的模样,立刻显现出来,面部被水泡得发青,已经失了原本的美好。


  那侍卫皱了皱眉,面色有些沉重,目光变得冷凝,拱手回禀道:“属下找到初蕊姑娘的时候,她已经……请王妃节哀顺变……”


  云沁雪听闻,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脚下一个踉跄,惊得连连退后几步,身后的琴儿见状,赶紧上前,将她稳稳扶住。


  云沁雪恍惚的回望了琴儿一眼,再转过头来,看着那担架,眼前只觉模糊一片,发现. 自己的身体,颤抖得不成样子。


  琴儿微微皱眉,低声安慰道:“王妃,身子要紧,别太过伤心了……”


  云沁雪惨白着脸,摇了摇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个骇人的事实,嘴唇不自觉的咬紧,点点血珠,渗了出来。


  半晌,她上前几步,伏倒在架子旁边,终于忍不住哭泣,大颗的泪水,滴落到初蕊清秀的面容上,带着灼热的滚烫。


  她慌乱的摸索着她的身体,冰冷和僵硬的触感,让她的心,狠狠的抽痛起来,“初蕊,你别吓我,醒来好不好……”


  她的双眼变得干涩,心痛的难以抑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永远的闭上双眼,再也醒不过来,连最后一面都错过,眼前突然浮现,那个面带狡黠笑意的女子。


  过往的一幕幕,在她脑中回荡,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悲凄的抽泣着,用力的去拉扯她,努力的将她变得冰冷的手捂热,肌肤在摩擦中变得麻木。


  琴儿上前,紧紧的抱住她,大声道:“王妃,请您不要这么激动,您要为你腹中的孩子着想啊,当务之急,是该好好安葬初蕊姑娘……”


  听到这句话,云沁雪浑身僵住,渐渐的,哭得没了声息。


  良久,云沁雪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眼眶红肿的吓人,面色惨白,嗓音沙哑,哽咽的开口:“在哪里找到的?”


  侍卫皱了皱眉,赶紧回道:“是在海棠苑的井中,早上有人打水的时候,才发现的……”


  云沁雪不由一怔,好端端的,怎么会掉到井里?何况,海棠苑一直空着,没有侍妾居住,鲜少有人过往,只是偶尔,会有厨房的人过去打水。


  初蕊的手指,已经泡得发皱,显然已经泡了很久,脸上有些擦伤,白晳的勃颈上,留下了手指的掐痕,这一切都说明,她是被人所害,想到这,顿时手足变得冰凉。


  心中隐隐已有预感,可是却不愿相信,人心竟是这么可怕。


  心脏痉挛的纠结在一起,痛得像是被撕裂,突然,腹部也传来一阵剧痛,手轻捂着小腹,咬牙低泣,上天竟这样安排,迎来新生命的同时,就意味着,她将要失去一个亲人。


  身心的痛,越来越厉害,意识也渐渐模糊,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唇剧烈的颤抖着,眼眸空洞,没有焦距,失神的喃喃唤道:“初蕊,对不起……”


  一阵夜风吹了过来,身体不由冷得骇人。


  这世上,除了娘亲,再也没人可以依靠,如此残酷的世界,只剩了她自己,心无所依,在坠入黑暗的那瞬间,她感觉,有个温暖宽阔的怀抱,将她紧紧的拥住。
——

  151

  东陵弈桀浑身一怔,看着瘫软怀中的女子,脸上的泪痕斑驳,瘫软的身体,瘦得厉害,轻轻一握,便能抱个满怀,是那样的柔弱无依。


  他紧紧拥着她的身子,突然生出几分恐慌来,他很清楚,这个丫鬟,在她心中,占着多重要的位子,这样的打击,甚至可以让她崩溃。


  而他,却无力挽回任何事,无法缓解她的痛苦,也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的消逝,焦虑、恐慌、心疼,诸多复杂情绪,满满的占据了整个心房。


  突然,琴儿面色骤变,慌乱的叫了一声:“王妃流血了……”


  东陵弈桀目光一怔,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瞳孔瞬间一阵紧缩,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双手不禁轻颤起来,寒声道:“快去请大夫!”


  此刻的状况,已不容他多想,他迅速抱起娇小的她,大步流星的走入房中。


  东陵弈桀将云沁雪轻轻地放到床榻上,随即,命琴儿褪下她的纱裙,检查其身下,得知出血量不是很多,紧皱的眉头,才稍稍舒缓,转眸,看着她消瘦的小脸,苍白如纸,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浑身不可遏止的抽搐。


  此时的惨状,让他的心,担忧得几乎停止跳动,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紧紧的抱着她,哑声道:“雪儿,不要再折磨我了,我的心好痛,好痛……”


  恍惚中,云沁雪朦胧的眼眸,看到那张俊美的脸庞露出慌乱,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到耳中,只觉得遥远的不真实,然而,下一瞬,神智就被剧烈的疼痛侵蚀。


  身体因痛苦而蜷缩起来,只觉得体内的痛楚,好似浪潮袭来,一波才刚过去,一波又涌了上来,她剧烈挣扎着,颤抖着,不知道这样的痛楚,还要忍受多久。


  昏昏沉沉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他的手,轻柔的抚上她冷汗淋漓的额头,那种颤抖和湿黏的感觉,让他的心瞬间紧缩。


  看着她发出痛苦的表情,恐慌好似一根锋利的针,猛的穿透了他的心,这种心痛和惊惧,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东陵弈桀的额上渐渐渗出冷汗,心底深处,浮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的目光,触到云沁雪嘴边的殷红时,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他用力掐住她的下颔,掰开她的嘴,只见里面腥红一片,心中猛的一震,因为太过疼痛,而咬伤了自己,为了阻止她咬舌,他速将手指伸了出去,当又一波疼痛,再次袭来时,云沁雪狠狠咬住了他的手指,疼的越厉害,她便咬得越狠。


  腥甜的味道充斥口腔,可是,太过疼痛,只是狠命的咬着,殷红的血,顺着唇角流下来,而冷汗也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东陵弈桀的眉心紧皱,身形一动也不动,任云沁雪咬着他,他感到了疼痛,可是,那疼痛不及他心疼的万分之一,而另一只手,则紧紧环着她的腰,一刻也不愿松开。


  一波痛楚再次涌来,云沁雪只能无助的颤抖,东陵弈桀微微皱眉,只觉得心内痛的窒息,愤怒的转头,冲身旁的琴儿喝斥道:“上官澈怎么还没来?”


  话音未落,云沁雪一口气没提上来,痛昏了过去,银牙一松,松开了东陵弈桀的手指,然而,他的疼痛,却没有减轻多少,指上的咬痕,鲜血淋漓,深刻见骨,触目惊心。


  东陵弈桀目光一怔,惊恐的叫道:“雪儿,雪儿,你醒醒……”


  任他怎么叫唤,也没有反应,情绪在这瞬间失控,他的发丝凌乱,双目充血,死死搂住云沁雪,当即,手搭在她的背上,将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地送了进去。


  琴儿站在一旁,看得双目大睁,她的性子素来沉稳,看到这一幕,亦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王爷在情事上,素来冷血无性,居然,会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可见王妃,在他心中的份量有多重,然而,这对王爷来说,倒是是福是祸呢?

  当上官澈匆匆赶来,一进门,便见到东陵弈桀面色阴沉如寒铁,目光纷乱,神情恐慌,仿佛一头被束缚的困兽。


  云沁雪全然无力的伏在他怀中,露出半边毫无血色的小脸,他的手紧紧锢着她的纤腰,神情焦虑无助,崩溃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发狂。


  上官澈心中一震,怔怔的站在门口,半响没有动弹,这时,琴儿回过头来,看到了上官澈,轻声提醒道:“王爷,上官大夫到了!”


  东陵弈桀猛然转眸,目光如烈焰般狂肆,周身迸发出暴戾之气,森冷的声音响起,如同来自地狱,“上官澈,她和孩子,都要给本王保住!”


  上官澈皱眉凝神,赶紧上前,放下药箱,为云沁雪切脉。


  突然,他瞳孔一缩,面色冷凝下来,迅速从药箱中拿出银盒打开,一排银针显现,随即,在她身上各大穴道扎针,然后,倒出一颗止痛的药丸,喂她服下。


  半晌,昏迷中的云沁雪,似乎轻松了一些,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面容也变得安详起来,只是,上官澈的神情,却依旧很是沉重。


  东陵弈桀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面容覆上一层厚厚的寒霜,锐利骇人的眼眸,如同子夜般幽深冷洌,散发着摄人的寒意,压抑着愤怒的嗓音,带着一股噬血的冲动,眸子微微眯紧,沉声问道:“什么毒?”


  上官澈面色沉重,目光变得冷凝,稍顿,这才上前答道:“回王爷,王妃并不是中毒,而是误食了逍遥散。这种药,本身没有毒性,如果服食一点,倒对身体没有什么影响,不过,若是服食过多,就会让人感到浑身乏力,而且,情绪一旦过于激动,或者被什么事情刺激,便会诱发药性,让人全身剧痛难忍。”


  东陵弈桀怒目而视,森冷的目光,直刺入骨,“还有呢?”


  上官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由于王妃怀有身孕,体质本就虚弱,这点药力,足以致使王妃小产,幸得王爷及时给王妃,输送了真气,压抑了药力,这才保住了胎儿,可是,短期内,仍有复发的可能。”
——

  152

  东陵弈桀心情沉重得近乎窒息,倏地,他抬起头,锐利的眯眸,望着上官澈,眸中迸射出一道寒光,凌厉迫人,冷声道:“解药!”


  上官澈修眉紧锁,沉默片刻,淡淡道:“没有解药,只有等药力自行散去,短时一月,长则半年。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在这期间,不要到刺激王妃的情绪。”


  东陵弈桀浑身一怔,眼眸蓦然释放出一种阴冷的杀气,黑暗沉静得如同古井中的水,不起丝毫涟漪和波澜,却让望者不由瑟瑟发寒,“这种药,本王从未听过,它原自何处?”


  上官澈眸光一闪,低声道:“如果没记错,应该是源自圣都,上官近年来游历天下,恰巧识得服食这药过多的症状,若是换了别人,恐怕也查不出病因。”


  闻言,东陵弈桀面色阴冷,额际青筋暴突,颔骨微微抽动,浑身散发出肃杀之气,让人打心底里发寒,忽地冷冷一笑,道:“没想到,本王府中,竟藏有如此心机之人。”


  偏冷无毒的药物,大夫查不出病因,适时制造出雪儿因遭受刺激,而小产的假象,不会让人怀疑,是被下药所至,却害得她如此痛苦,简直可恶之极!

  上官澈眸光一闪,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上官不敢妄加猜测,不过,王妃的贴身婢女,确实死得蹊跷,恰好成了引发药效的诱因。”


  东陵弈桀幽深的眼眸中,闪动着森冷的杀意,浑身上下,却透着酷寒和决然,半响,突然转身,对身后的莫离冷声道:“莫离,把下药之人,给本王找出来!”


  莫离听他声音寒彻,透着肃冷的杀意,赶紧答道:“属下遵令!”说罢,迅速转身退下。


  东陵弈桀收回视线,微微皱眉,犀利的目光,向上官澈扫视一眼,沉声交代:“把止痛的药留下,这几日,你就留在府中,以便随时过来看诊。”


  上官澈点头颔首,垂下眼眸,淡淡道:“是,王爷。”


  东陵弈桀冷峻的脸庞,渐渐变得柔和,转过头,将注意力,全然放到了云沁雪身上,淡淡吩咐:“琴儿,带上官大夫去君兰苑休息,叫棋书画三人立即过来照顾王妃。”


  琴儿点头颔首,上官澈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然后背起药箱,拱手道:“上官告退。”


  见状,琴儿淡淡一笑,伸手示意,上官澈跟前她身后,缓步走了下去。


  东陵弈桀凝视着云沁雪柔美的小脸,眸中满是痛惜与心疼,见她唇角鲜血淋漓,他赶紧起身,从盆中拿出沁湿的锦帕拧干,然后,温柔地擦拭着她唇边的血痕。


  每擦一下,心中的痛,便加重一分,突然,云沁雪眉心紧蹙,眼角隐约泪光闪烁,双唇微阖,口中喃喃梦呓:“初蕊,孩子……”


  东陵弈桀的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抱着她低声安慰:“雪儿,别怕,我在这。”


  他愿意代她承受所有的痛楚,可是刚才,他除了眼睁睁看她受苦外,什么也不能做,想到发生这样的事,可能是他一手造成,内心便好似被千刀万剐般痛不欲生。


  云沁雪缓缓睁开双眸,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模样,竟是东陵弈桀的脸,那样的憔悴,眸中透出的痛楚,那样的深刻,他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昨夜,和他争吵之后,他那般的生气离开,她以为至少,他不会再主动来见她。


  明明两个人,都无法做到全然的信任,却总是不断的靠近,再推开对方,而现在,这样被他抱在怀里,好像永远也不会分开似的,她就觉得好讽刺。


  摇头苦笑,她淡漠的侧过脸去,此时,她浑身瘫软乏力,根本就没有力气,挣脱出他的怀抱,只能用漠然的态度,来面对他。


  可是,她不知道,其实这样漠然的疏离,比千言万语的指责,还要令人难受。


  东陵弈桀面色沉凝,政事上的果敢决断,怎么到了她这儿,完全不行了,叹了口气,淡淡道:“还要与我置气么?你和孩子,我都很重视,并不是因为你怀了孩子,才这样侍你。”


  云沁雪心口一窒,心中的郁结,被他淡淡的一句话戳破,长久被压抑的感情,一旦决了口,就如同山洪爆发一般,势不可挡,汹涌澎湃。


  只是,这暗汹的情潮,一旦产生波动,痛楚就会如期来临,她疼得颤抖,心痛的痉挛,唯有不去想,不去听,等待内心能平静下来。


  她闭上眼睛,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困倦,涌上心头。


  东陵弈桀微微眯眸,微凉的薄唇,轻抵在她的黑发上,只觉柔软细滑,似兰沁香,漫不经心的低头一吻,轻声问道:“好些了么?”


  云沁雪微阖着眸子,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只觉他怀中温暖,不禁有些昏昏欲睡,面颊贴在胸口,依稀可以听到,他沉稳有力地心跳声,鼻端清香四溢,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稍稍挪了挪,找了个舒适位置,头向着他胸口蹭了蹭。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心底那股像猫抓似的疼痒感,让他忍不住环紧了她,手落到腰间,只觉纤细的不盈一握,想到这,呼吸不自觉地一沉。


  低首,怀中的人儿,呼吸匀称轻微,像是淡淡的轻烟浮动,她的脸贴到他胸前,只觉恍若梦中一般,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只想就这样拥着,永远都不放开。


  突然,幽幽的声音,低低的响起,“王爷,初蕊的事?”


  东陵弈桀侧目看她,深邃幽暗的眸中,脉脉浮动着汹涌的情潮,沉声道:“此事就交给我来处理,你安心想好身子,其他的事,都不要管。”


  云沁雪咬着唇,眸中渐渐升腾起朦胧,终是点了点头。


  东陵弈桀眸中闪过几丝暖意,低首,在她眉心轻轻一吻,抬眸间,脸上便恢复平时的冷峻,望着她微倦的眉宇,哑声道:“要是累,就再睡会儿。”


  说完,整理好衣袍,似不舍,似无奈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门外,莫离早已守候在侧,东陵弈桀侧头,眉目沉冷,淡淡的问道:“人呢?”
——

  153

  闻言,莫离微微一愣,心中稍感诧异,更惊诧于王爷的料事如神,只需一个眼神,就已经清楚,他要说什么,随即,忙拱手低声道:“回王爷,犯人已经关押地牢,等您亲自审问。”


  东陵弈桀的神情瞬间变得肃杀冷然,狭长的眼眸微眯,阴沉的回望他,眸中透着丝丝寒气的厉光反射,让人只觉阴冷和毛骨悚然,淡声开口:“莫离,随本王去一趟地牢。”


  莫离不敢迟疑片刻,赶紧快步跟上:“是,王爷。”


  东陵弈桀急急的往前走去,然而,步履却渐渐变得紊乱,他心中很懊恼自己的大意,犯了如此的错误,本是一时心软,而留下的祸患,到如今,已经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他对雪儿,以及对孩子的在乎,都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但是,心底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会亲手,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绣着金丝的黑煅锦袍上,衣上泛起点点的冷光,映出淡淡的蓝影,是那样幽寒,远远望去,就像是被冻结了的冰晶。


  莫离逐步跟在他身后,抬眸,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高大身影,只觉黑衣阴暗浓重,宽大的衣诀翻飞,细碎的月光,落到他侧脸的轮廓上,泛起了柔和的色彩。


  东陵弈桀眸中浮现出一丝复杂之色,边走边问道:“云府的动静?”


  莫离眉心微拧,见他波澜不惊的面容上,透着浓浓的杀气,面容不由沉凝起来,微微垂首,低声回道:“近日行动很是频繁,只怕是沉不住气了……”


  闻言,东陵弈桀淡淡颔首,转头,望着院中的落叶飞舞,眸中闪过冰焰一般的厉芒,寒似冰针,灼似烈火,随即,低声交代:“切记,此事不能让王妃知晓。”


  莫离的神情复杂,沉声道:“属下明白。”


  东陵弈桀想到云沁雪,忽然觉得胸口喘不过气来,他大口的吸气,右手抵在心口,左手紧握成拳,而心口那阵痉挛的绞痛,却渐渐加强,感觉有一把带刺的尖刀,使劲的绞碎他的心脏,脸色渐渐灰白,额头布满冷汗,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恐惧?


  他害怕失去她,可是,有些事,却不得不为之。


  脚步声渐行渐远,两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低,繁茂的枝叶间,地面的残影森重。


  ×××

  咣当一声,地牢的门被打开。


  东陵弈桀满脸阴森,嘴角噙着冷笑,步履沉重的走了进去,他眸色低沉,稍显凌乱的发丝,在额前微微晃荡,露出冷洌幽寒的双眸,浑身散发出一种慑人的寒气。


  浑身是伤的绣心,一见到东陵弈桀,仿佛见鬼了一般,瞳孔放大,惊恐的一步一步后退,嘴里喃喃叫道:“不要啊,王爷,不要……”


  东陵弈桀为人狠厉,想出来的刑罚的招数,也是天下间无人能及,自己早已领教过一番,如今他亲自前来,相当于自己的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


  啪的一掌!一个硬如铁片的巴掌,猛地掴到绣心的脸上,顿时,她整个人飘飞似的,重重地撞到了墙上,颊侧的骨头,涌起一股碎裂般的剧痛。


  脚下的铁链撞击在一起,发出冰冷的声音,她拼了命似的爬到他脚下,凄声哀求道:“王爷,求您饶了妾身,妾身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东陵弈桀蓦地冷冷一笑,锐利阴寒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此时的他,全然是从前的那个东陵弈桀,残忍冷血,暴戾无情,阴寒的语气里,奔腾着愤怒的暗流,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暴怒,“哼,不敢?”


  他闭了闭眼,脑中浮现出云沁雪被折磨时的惨状,心口处一阵抽搐。


  看到眼前这个罪魁祸首,他就愤恨难当,深邃的眼眸里,展露出阴暗慑人的光芒,声音冰寒刺骨,“还有你不敢的事么?说,逍遥散是从何人手中得来?”


  以她的智慧,还想不出这一石二鸟的妙计来,想必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绣心被他打得晕头转向,脸庞肿得像是染血的馒头,茫然不知所措的望着他,喃喃问道:“什么逍遥散?妾身真的不知道……”


  东陵弈桀深邃幽暗的眸子一凛,阴蛰的目光如同冰锥,残忍的刺进她的心口,不以为意的露出一抹冷笑,“不知道?在本王面前,还敢嘴硬,胆子不小。”


  绣心惊惧的看着他,浑身颤抖得不停,仍是不敢言语。


  东陵弈桀黑眸凌厉如冰,薄唇紧抿,眼神阴蛰地瞪着她,似笑非笑的脸庞,邪肆异常,让人打心底里发寒,一字一句的问道:“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完整的褪下一张人皮来么?”


  每个字都象是烈火淬练过的钉子,一颗一颗,残酷地钉进绣心的心里。


  绣心面如死灰的瞪着东陵弈桀,向来知道他狠毒,没想到,却是如此的残忍暴戾,浑身抖个不停,蜷缩成一团,哑声求饶道:“王爷,妾身说,妾身招还不成么?”


  她不敢有所迟疑,生怕自己回答慢了,就会面对世上最残酷的极刑。


  东陵弈桀目光蓦地一冷,狠狠的踏上她的手腕,脚下一个用力,手骨便碎了,犀利的眸光,直视她的挣扎,眸中浮现出阴森的杀气,淡淡道:“很好,那就说吧。”


  绣心惨叫一声,痛得浑身冷汗淋漓,大口大口的喘息,凄声哭叫道:“我说,我说,药是托丫鬟买的,只是让表姐受点刺激,就会小产的药,其他的,妾身真的不知啊……”


  东陵弈桀蓦地转过头,眸中没有一丝温度,低声问道:“那丫鬟呢?”


  莫离眉心微拧,面目沉凝,立即跪下请罪道:“属下该死,不知那丫鬟武艺高强,一时大意,被她给逃了。”


  东陵弈桀目光一冷,声音冰冷无比,沉声道:“你的确该死!”


  莫离漠然垂首,沉声道:“王爷恕罪,属下定会在三日内,将她捉拿。”


  东陵弈桀微微眯眸,一个冷然的转身,在一旁的软椅上坐了下来,转眸,看着一旁的牢卫,淡淡道:“刚才的刑罚,继续。”
——

  154

  绣心闻言疯狂的摇头,连忙跪爬着上前,伸手去拉住他的袍摆,紧接着,在地上疯狂的磕着头,声音因惊惧的而颤抖,大声求饶道:“不,不要……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东陵弈桀深幽的眸子微眯,蓦地一脚将她踢开,凝眸看着她眼中的绝望,唇角勾起一抹冷邪的笑,残忍的宣布:“如果梳洗完,你还没死,本王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他浑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气,像飓风一样席卷着她的心,清冷的声音,突地在头顶响起,没有一丝温度,毫不留情的冷声道:“行刑!”


  梳洗之刑——并非女子的梳妆打扮,而是一种极为残酷的刑罚,刽子手把犯人的衣服剥光,赤/身放在铁床上,用滚烫的开水,往她的身上淋几遍,然后,用铁刷子把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地梳刮下来,直到把皮肉剐尽,露出白骨,最终咽气。


  但是,一般情况之下,受刑的人,等不到最后,早就气绝身亡了。


  当牢卫领着刑具前来的时候,绣心疯了似的往后爬,这种刑罚,行刑完,岂还有命?


  她不想死,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替无辜死去的孩儿报仇,若不是他有心偏坦,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她又怎会,做出这种事?


  如果不是他,先来招惹自己,搅乱她平静的心湖,她也不会,将自己的心赔进去,更不会,落得今日如此凄惨的地步。


  猛然间,她被两名牢卫,强行按压在地上,纱裙被扒了下来,只剩下贴身的衣裤。


  冷硬的地板,因为长年淋满血液,已经变得乌黑一片,她只觉地上的血腥冰冷,都渗到了骨子里,一直冻结着心脏,直到麻木。


  脑中突然想起,他对她柔情蜜意全是虚假,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她也很清楚,他眼里看到的人是她,可是,落入心里的,是与自己长得极为相似的表姐。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不甘的心理,渐渐转变成害怕,她提心吊胆的想着,怕哪一天,表姐会把这一切都拿走,每晚被这种噩梦折磨着,让她夜不能寐,精神恍惚。


  那个从出生就注定身份高贵,与她的命运,完全不同的姐姐。


  她不甘心,上天给她太多,给自己的太少,所以,这一次,她要靠自己,拿回本就属于她的东西,所有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她都要拿回来>,他能真正的看她一眼,就算是轻蔑,就算是不屑也好,可是,从始至今,他都看不到她的存在,那双深幽好看的眼眸,始终都没有落到她身上。


  忽然,滚烫的开水突至,像刀子一样,切割着自己身上的肌肤,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扭动着身躯,奋力的爬扑过去,从身后抱住东陵弈桀的腿,双手紧紧地箍住,用尽力气锢进怀中,十指狠掐着黑靴,赫然留下几道明显的指痕。


  她的身体,因为恐惧与莫名的疯狂,微微的蜷缩起来,心中剧烈的颤栗着,低着头,几缕发丝凌乱的散落下来,伏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东陵弈桀眉心紧蹙,猝不及防的转身,不悦的眯起寒眸,冷声道:“放开。”


  绣心抬起头来,脸上沾染了乌黑的血渍,背上的肌肤,有皮褪了下来,发丝凌乱的泄下来,带着几分狼狈,她冷冷的望着他,忽地,疯狂的大笑起来,“王爷,你就这么狠心,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为了她,竟然要将我千刀万剐。”


  东陵弈桀冷冷的扫视她一眼,面上波澜不惊,眸中闪过森冷的杀意,脚下使力踢开,加重了语气道:“不要让本王说第二次。”


  绣心冷笑着抬起头,手死死的抱住他的腿,任他狠力的踢踹,却是笑得愈发放肆,“我得不到你的爱,你也休想,得到她的爱。我讨厌她,讨厌她不争也不抢,就可以让所有人都迁就她,我恨她,恨她害死我的孩子,恨她夺走了王爷的心。同样是人,为什么我要像泥泞一般,任别人踩在脚下,做卑微低下的奴婢,而她呢,就可以一生下来,就做着丞相府的七小姐,还被皇上赐婚做王妃,我的美貌,并不输给她,为什么我不行,我偏要做人上人。”


  可是,她也好羡慕她,羡慕她心地善良仁厚,羡慕她尊贵的出身,羡慕她可以在众人的保护之中,无忧的生活,而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


  东陵弈桀终于低下头,深邃的眼眸正视着女子,那双凄迷哀怒的眼中,终于不再是那么柔弱乞怜,而是迸射出一抹深沉的恨意。


  绣心怔怔的望着她,眸中浮现一层浓浓的水雾,滚烫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落到剧烈颤抖的双唇间,迅速消逝。


  心中已是做了决断,神情变得凄然,冷声道:“你杀了我吧,就算表姐不喜欢我,就算她以后知道真相,会恨我,但是,我毕竟是她的妹妹,你应该知道,她有多重视亲情,如果让她知道,你杀了我,你猜猜,她会不会怨你,还会不会爱你?”


  东陵弈桀闻言,眼底不觉一冷,袖中的拳,紧紧的握起,却又缓缓松开,周身散发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勾了勾唇,冷笑道:“敢威胁本王的人,能好好活在世上的人,除了她,再无其他人,你,还不够资格让本王破例……”


  绣心闻言抬头望去,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带着强势逼人的气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东陵弈桀目光寒洌,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一句让人寒粟的话:“本王可以饶你不死,不过,你确定,活着会比死了舒坦?”


  让她死得凄惨,倒是便宜了她,让她一生,活在地狱,才是最好的惩罚。


  他微眯着眸,嗤之以鼻的看了她一眼,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冷声下令道:“给她喂下聋哑药,扔进军妓营……”说罢,再也不愿多看她一眼,迅速走出地牢。
——

  155

  梨花苑的厢房外,棋儿和画儿伫立在两侧,二人守了几个时辰,不免有些困倦。


  画儿见四周无人,忍不住捂唇,打了一个呵欠,手还未放下,眼角瞥见回廊上,走来一个黑色身影,身形颀长挺拔,心中不由一惊,忙放下手,垂下头,规规矩矩的站好。


  东陵弈桀面无表情的走到门前,棋儿和画儿赶紧俯身请安,他淡淡的颔首,棋儿会意,连忙替他打开房门,他低头走了进去。


  远远的,就见云沁雪伏在软枕上睡得香甜,身上搭着绯色的薄褥,清透雪白的裙摆,顺着床檐逶迤而下,她勾着脖颈,隐隐可见俏肩,露出了优美弧度,云纹锦绣的缎面,有细细流光闪过,映在她的脸上,愈发显得白皙如玉。


  也许是因为天气闷热的缘固,她的手脚均露在外面,他微微皱眉,转头,看着伺候的书儿,正在打盹,眸色不禁暗了几分。


  书儿尚在梦中,感觉有人拉她,缓缓睁开眼,瞧见身侧站着的一袭黑影,顿时醒了大半,惊的额上渗出冷汗来,慌乱的站起身来,正要开口请罪。


  东陵弈桀伸手示意,紧皱着眉,目光冷厉的望着她,转脸,朝门外看了看,书儿这才如蒙大赦,赶紧躬身退了出去。


  东陵弈桀走到床边,伸手替她拉盖好薄褥,眼底浮现一丝暖意,看着她香甜的睡颜,不自觉的勾唇淡笑,神情甚是专注。


  没多久,云沁雪幽幽转醒,昏黄的烛光,温和不刺眼,照的床帐上的花纹脉络,清晰可见,她稍稍抬眼,见身侧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身上的黑色衣袍,被烛光一照,仿佛笼上了一层碎金的光芒,光晕将他的脸部轮廊,勾勒着越发俊美冷峻,散落在肩上的发丝,顺滑如绸缎,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云沁雪不禁有些吃惊,身子微微向后倾,轻声唤道:“王爷……”


  东陵弈桀凝眸望着她,目光幽深似海,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藏着汹涌的波涛,注视她良久,抬手,拂去她额上渗出的细汗,这才缓缓勾唇,低声道:“吓着你了?”


  云沁雪身体微微一怔,心中复杂,摇了摇头,他微微眯眸,薄唇轻抿,似笑非笑的脸上,浮现一丝柔意,云沁雪感觉手腕一紧,整个身体依进他中,他有力的臂环到腰上,只觉灼热万分,一时间,两人都未曾说话,静寂的房内,可以清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她光滑白晳的手臂,搭在他的颈上,肌肤相贴,带来一层暖意,隔了半晌,才听到低沉的嗓音,从头脑上方淡淡传来:“身子还疼么?”


  云沁雪心中一暖,稍稍抬起头,低声道:“好多了。”


  东陵弈桀眯了眯眸,微微垂首,炙热的目光,落到她柔软的唇上,灯光下散发出红润的色泽,他蓦地伸手,抬起她的下颔,正欲吻下……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琴儿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云沁雪不觉松了口气,可是,看到琴儿手中的墨色药汁,不由皱紧了眉。


  东陵弈桀见状,从琴儿手中接过药碗,淡淡道:“退下吧。”他眼波含笑,将碗移到她唇边,刚才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讨厌,心中不免起了逗弄之意。


  云沁雪黛眉轻颦,挪开唇,抬眼看他,抱怨地道:“我身体已经好了,能不能不喝?况且,这药太苦,弄得我都吃不下东西。”


  毕竟自己怀着身孕,药喝多了,总归是不好,最主要是,这次的药,出奇的苦,每次喝都是勉强自己,生了病那是没办法,可是,现在好好的,干嘛还要喝呢?


  东陵弈桀挑眉看她,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神情却很严肃,冷声道:“不行。”


  云沁雪闻言脸皱成一团,只听到他淡淡出声:“上官澈开的药量是三天,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事,但是身子是否全好,尚不自知,巩固一下,也是应该的。”


  云沁雪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那药实在太苦,到现在,舌尖都还残留余味,见他神情认真,不由叹了口气,低声道:“等下让琴儿拿些冰糖过来。”


  东陵弈桀见她如此,唇角勾起一抹笑弧,幸灾乐祸的问:“真的这么苦?”


  云沁雪皱了皱眉,恨恨的瞅了他一眼,伸手去接碗,东陵弈桀不由轻笑出声,喜不自禁的在她脸侧一吻,端起药碗,喝了一大口,俯身向下……


  他的俊美的脸庞,迅速的凑了过来,眼底带着得逞一般的光亮,薄唇轻抿着,近的呼吸可闻,云沁雪尚未回神,他已经吻了下来,舌尖交缠,苦涩的药汁,顺着舌滑入喉间,气息纠缠,加深吻的力度,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瞬间变得燥热起来,让人几乎窒息。


  一吻结束,如法炮制,一碗药,如数的灌进她口里,放下手中的碗,东陵弈桀的脸上浮现笑意,手臂圈住她的纤腰,薄唇在她唇上,浅浅流连。


  云沁雪一直憋着气,面色染上一层绯红,得到喘息的刹那,忍不住别过头,捂唇呛咳起来,而后,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样子有些凶神恶煞。


  他只觉那模样,可爱得紧,戏谑的勾了勾唇,将她揽进怀中,她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让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云沁雪挣了挣,想到现下的处境,便停了下来,忽地,眸中浮现一丝狠色,低低地道:“王爷,你可有查出杀害初蕊的凶手?”


  东陵弈桀深吸了一口气,眸中的厉芒一闪,沉默半晌,沉声道:“此事是绣心所为,不过,事情却是因我而起。”


  云沁雪心口猛地一震,果然是她,虽然有预感,但是,她却不愿相信,可初蕊终究是死了,自己种下的祸根,自食了这恶果,怨不得别人,不知不觉间,脸上已是一片冰凉,湿湿的液体,流入口中,涩如苦胆,良久,才低声说道:“我要将初蕊厚葬。”


  东陵弈桀点头颔首,眸子变得幽暗深沉,半晌,才开口问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当日,我为泄一时之愤,将她拔舌,你是不是恨极了我?”


  云沁雪抿唇不语,神情刹那间黯然,眸中的复杂情绪,是恨是怨,难以分辨。
——

  156

  正失着神,东陵弈桀将她紧紧的箍在怀中,极大的力道,仿佛要将她揉碎,她苍白的脸庞,贴着他的胸膛,头顶传来他淡淡的,沙哑的声音,压抑着莫名的沉重:“对不起……”


  云沁雪的身体不觉一震,惊诧的仰头看他,深凝着他的眼眸,红唇微颤,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她从未想过,他会亲口向她道歉,心里登时像是沸水翻腾,冒出许多的气泡,搅得心湖不再平静,可是,她隐隐觉得,这声对不起,并不全是为了这件事,似乎还包含着其它的意思。


  东陵弈桀被她清亮的眸子逼视,眸中幽幽的光点闪烁,不安的情绪占据了整个心房。


  他只想永远这样抱着她,无奈世间有太多不如意,他极力掩饰着,却终究没能顾全,他不想看到,她伤心欲绝的表情,可是,却无法阻止,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生平第一次,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样犹豫不决,这样踌躇徘徊,这样矛盾痛苦,纠结着他的心,不得安宁。


  云沁雪漠然的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水光,淡淡地道:“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东陵弈桀不由身心俱震,极力压抑的握了握拳,是啊,都没有意义了……


  半晌,他的脸庞才恢复平静,手不舍的松开,缓缓起身,随意整了整衣袍,侧了头,却不看她,低声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云沁雪垂着头,没有应声,只是悄然阖上眼,他脸色不自觉的一沉,复杂的看她一眼,这才掀了幔帐,步履沉重的走了出去。


  ×××

  自那日昏倒后,云沁雪感觉身子越来越不济,每天慵懒的躺到日头高照,隔着薄透的纱帐,看着窗外,隐隐晃荡的白光,潋滟金黄。


  她心中怔忡,迟缓地坐起身来,琴儿见她醒了,连忙将纱帐用玉钩钩起,伺候她穿好衣裙,扶着她在梳妆镜前坐下,用玉簪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她淡淡扫了铜镜一眼,并不言语。


  琴儿见她面无表情,似乎那丫鬟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这般想着,心里有了主意,淡笑着道:“王妃可是闷了,要不,奴婢扶您出去走走?”


  说话间,只闻门外有人通报,说王爷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云沁雪没有多做过问,只是交代那人将东西拿走,可是,那名侍卫却不肯听劝,只说是王爷的命令,不敢违抗,并求王妃一见,云沁雪听闻,只得做罢。


  没多久,数名壮汉将东西抬了进来。


  云沁雪掀了珠帘,只见珠串细密,微微荡漾,缓步走了出去,只见一块通体碧绿的玉床,四个大小不一的箱子,齐齐的摆在外厅,而圆桌上,还放着一个红色的锦盒。


  见云沁雪出来,几名大汉赶紧俯身行礼,随后拱手告退。


  为首的男子伫立在侧,身上穿着侍卫的衣饰,朝她不卑不亢的行礼,道:“齐远见过王妃,王爷吩咐,让王妃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云沁雪微微诧异,抬眸,见齐远垂眸站定,神情冷漠似冰,他身边的人,怎么都是这幅性子,心中不禁有些怅然,淡淡道:“打开吧。”


  齐远淡淡颔首,走到箱子前,微微施力,将箱子打开,第一个箱子最大,里面放着清一色的书籍,云沁雪目光有些怔忡,站在原地,望着那些书籍出神,而后,随意拿出一本,这都是出自于名家之手,集齐一整箱,应该花费了许多时日吧。


  这时,齐远低声道:“王爷知道王妃喜欢看书,这是他从各处收集的名著。”


  云沁雪微微侧目,见齐远已经将第二个箱子打开了,里面放着一架碧玉瑶琴,琴身通体碧玉,色泽晶莹剔透,只是一眼,云沁雪便被吸引住了,她本是爱琴之人,只是,处境的限制,她不敢奢望,轻抿的嘴角不自觉的轻勾,手抚上那玉质剔透的琴身,爱不释手。


  第三个箱子里面装着几个小包,里面全是花种,全都是她极爱的花卉。


  云沁雪心中俱震,不由站起身来,胸口微微起伏,一股莫名的热流在心底回旋,只是难以分辨,那到底是什么?

  这种讨好人的事,以他的性格,一定是不屑做的,难道是因为想补偿自己?

  她握了拳,紧紧地捏着,目光落到那些花种上,半晌没有言语。


  第四个小箱子齐远没有打开,只是将钥匙,递到了云沁雪的手上,低声说道:“王爷吩咐,这个王妃一定要收下,等属下告退之后,您再行打开。”


  随后,齐远走到桌前,拿起那红色的锦盒,手指一扣,盒子倏地弹了开来,里面放着一个碗口大小的珠子,并发出了白滑牛奶的光泽,整个球体晶莹通透,远远看去,就如同深幽的天幕上,高悬在空中的一轮明月,明亮却不张扬,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朦胧之美。


  云沁雪目光一怔,这应是南昭国特有的珍宝——夜光珠,听说拥有着奇妙的力量,而且价值连城,她忍不住皱眉,他倒是舍得,可是,心里却一点也不高兴。


  最后,齐远指着那玉床道:“王妃,这是用天然宝玉精雕而成,触体生温,冬暖夏凉,还有舒经活络的奇效。”


  说完,他垂首站在一旁,目光沉静的观察她的神色,低声问道:“王妃可有哪些不喜欢?”


  云沁雪微微皱眉,这等劳民伤财之事,她历来反感,想那瑶琴也是价值不扉之物,当下冷声道:“你把这玉床、瑶琴,还有夜光珠都拿回去。”


  齐远抬首,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是,属下告退。”


  侍齐远命人把东西抬走,琴儿见她许久不说话,一动不动的垂手而立,心中有些不解,缓步上前,低声问道:“王妃,您没事吧?”


  云沁雪回过神来,自觉失态,摇了摇头,低首,看着手中的一个小箱子,望着那钥匙微微出神,随即,淡淡道:“琴儿,你先退下吧。”


  闻言,琴儿点点头,恭敬的告退。


  云沁雪将钥匙插/入,一声锁响,揭开箱盖,里面的东西,赫然显现,她微微睁开双眸,眸中闪过一丝诧然。
——

  157

  里面放着一枚手心大的印章,用上好的羊脂白玉,精心雕刻而成。


  玉色白如羊脂,光泽晶莹剔透,质地细腻温润,不含杂质,没有裂绺,精光内蕴,触手温软,脉理坚密,可谓是难得一见的无瑕美玉。


  云沁雪伸手将印章拿了出来,那印盖上,刻着几个鲜红的大字,她紧紧的握在手中,却像有个千斤重的大石压在心间,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府里的大小事务,以及支出账户,没有这枚印章,是绝对不行的,这枚印章,可以说是寒王府,权力的象征,他用最直接,最务实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他愿意将自己一半的权力,分给她,倘若有一天,他若是负了自己,而自己手中的权力,也足以与他抗衡。


  手心不自觉的沁出了细密的汗液,指尖在白玉上轻轻的摩擦,印章的侧面,刻着几个指头大小的字,刻痕很深,颜色很新,显然是刚刻上去不久。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心猛地一怔,她口中喃喃念叨着这八个字,这样古老的誓言,是否真的有人遵循过,唇角不由勾起苦涩的笑容,她可以相信吗?

  心中不禁变得慌乱不堪,她不敢猜测他的目的,故意忽视着这份真挚,只怕颤巍巍的将心送了出去,换来的却是鲜血淋淋,像她的母亲,一生卑微小心的活着,即使对感情存有奢望,从小到大看到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对于天长地久的感情,失去了期盼。


  低低的叹了口气,她将视线转移,目光落定,她看到一个黄色封皮的小册子,放在最底层,拿出打开,原来他将初蕊脱离了奴籍,并成为了母亲的养女,生前她与初蕊情同姐妹,死后便真正的成了她的妹妹。


  这时,一阵暖风拂来,门帘上珠串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恍惚的视线,望着珠帘上跳跃的光点,渐渐变得模糊,眼中流出涩然的泪水。


  她总是小心翼翼的自我保护着,半分不敢疏忽,明明不该存在的情感,却是压抑不住的倾泄而出,明明知道,若是踏去这一步,可能会招之灰飞烟灭的危险,却是义无反顾。


  娘亲,女儿该怎么办?

  手中的那印章,如同火焰般,灼痛了她的掌心,她缓缓松手,将印章放回箱子里,心里已然做下决定,不愿结局如何,她想要试一试。


  ×××

  夜色如水,云沁雪早早的入睡,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梦中,忽然飘来一股不知名的幽香,似兰似麝,她感觉身体忽然变得轻松,仿佛被一阵暖风托起,在天空中恣意翱翔,又似躺在软绵绵的云层上,舒适的不愿离开。


  倏地,有什么东西凑了过来,她感觉颈上感到细微的疼痛,不由皱眉,随即,又觉得身体畅快许多,正在困惑之时,感觉有人,紧紧握住她的手心,那人的掌心,灼热炙烈,像是要将她融化,她伸手一探寻,却没了任何踪迹。


  房内寂静无声,珠串微微晃动,窗外树影婆娑,仿佛刚才那真实的感觉,是梦……


  翌日,琴儿一早过来,服侍云沁雪起床,纵使身体困倦乏力,她还是强撑着起身,今天是初蕊下葬之日,因为病重的缘因,误了守灵的时辰,她已很是愧疚。


  琴儿麻利的替她绾着发髻,书儿拿来一个锦盒迅速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白瓷瓶,瓶身剔透莹润,云沁雪扒开瓶塞,轻轻一嗅,只觉幽香浮动,吸入那香气后,没多久,乏力的身体,好像恢复了一些气力,稍稍侧目,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淡淡的问道:“这是谁拿来的?”


  书儿闻言笑了笑,立刻答道:“回王妃,是上官大夫。”


  云沁雪愣了愣,脑中浮现一个温文尔雅男子的模样,自己好几次命悬一线,多亏他高超的医术将她救回,她都没来得急,好好向他道个谢。


  这时,守在门外的棋儿和画儿通传:“丞相府四夫人到访。”


  云沁雪闻言,立刻起身,开门进去,只见厅中坐着一个中年女子,身旁有名丫鬟伫立在侧,她不觉止住步子看她,腔中隐隐某种情绪涌动,中年女子缓缓回过头看她,眼底含泪,云沁雪激动得双唇发颤,轻轻的唤出两个字:“娘亲……”


  宋秀荷快步上前,将她紧紧抱住,喉间隐隐哽咽的抽泣,云沁雪轻拍着她的背安抚,良久,抬眸,极是诧异的问道:“娘亲,你是如何来的?”


  玉儿则是在一旁,默默的擦拭着泪水,宋秀荷却已泪水纵横,眼中布满了担忧,柔声道:“是王府的人来接为娘过来的。”


  云沁雪身形猛然一震,心中更是惊诧,“王爷?”


  宋秀荷点点头,伸手摸着云沁雪的小脸,心疼地道:“雪儿,你瘦了!”


  云沁雪看到她们眼中的关心与担忧,原本蓄势已久的泪水,却硬生生忍了回去,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莞尔道:“女儿瘦了么?怎么女儿没有察觉,女儿这阵子,天天都要吃上好的补品,反倒是觉得自己胖了,皮肤也比从前水嫩白晳了许多呢?”


  宋秀荷闻言,脸上忍不住浮现一抹宠溺的笑,而后,面色变得凝滞,“白些是好,可就是没什么血色。为娘听说,王爷是个极为可怕的人,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云沁雪摇摇头,微垂下闪烁的眸光,淡淡道:“王爷他对我……还不错,要不然,也不会接娘亲来王府,与女儿相见了。”


  宋秀荷点点头,唇张了张,却是欲言又止,“初蕊这丫头,向来机灵讨喜,怎么会被人……”


  云沁雪没有说话,看着母亲犹疑的目光,心中的酸楚,再次泛滥,哑声道:“是女儿不好,是女儿害了初蕊。”


  说完,晶莹的泪珠,便滑下了脸颊,落入了宋秀荷白色的衣衫上,瞬间隐灭,印出一圈圈浅色的湿痕,却也道出那不为人知的痛楚和苦闷。
——

  158

  毕竟是母女连心,宋秀荷感应得到女儿的苦楚,便不再多加追问。


  云沁雪情绪渐渐平静,再面对母亲之时,已然是一副振作起来的模样,轻声问道:“娘亲,你在相府,还过得如意么,丞相和大夫人有没有为难你?”


  宋秀荷听到那见外的称谓,愣了愣,随即了然,眉目中闪过几丝凝重,低声道:“为娘还好,只不过,你爹有意软禁娘,娘担心你爹会以此来要挟,让你做伤天害理之事,为娘心里很是不安。”


  云沁雪有些紧张的别开眼,不自觉攥紧了拳,声音干苦得发涩,沉声问道:“娘亲,你想不想和女儿一起离开这里?”


  宋秀荷闻言心头一怔,眼中却闪过一丝释然,低声道:“雪儿,为娘虽不聪明,但不糊涂。”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继续道:“有些事,你不必顾及娘,这么多年,娘对你爹,从未奢望过什么,为娘这般委曲求全,也只是为了你,大夫人为人心狠手辣,若是没有为娘的隐忍,你爹的冷落忽视,只怕雪儿,也不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云沁雪不禁红了眼眶,扑入她怀中,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诸多的复杂情绪,像是决堤的洪水,肆无忌惮的涌了出来,她的声音,颤抖得有些嘶哑:“娘亲……”


  宋秀荷叹了口气,将手放到她纤瘦的背上,轻轻的拍抚,柔声道:“都是做娘亲的人了,还这般哭哭啼啼。”


  云沁雪这才止了哭声,从她怀中退出来,擦去脸上泪水,抬眸望着她,见母亲抚着她的脸,极为不舍的说道:“雪儿,你听着,为娘半生唯唯诺诺,所以,不希望雪儿,可以掌握自己的幸福,不会任人欺辱,娘给不了你什么,娘只想告诉你,无论雪儿做什么,娘都会支持,这些日子,为娘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云府只怕要出大事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的雪儿,那么聪明善良,上天一定会保佑你幸福的。”


  云沁雪一刹那的失神,目光怔忡的望着窗外,幽幽的说道:“雪儿若是失去了一切,又怎么会幸福呢?”


  宋秀荷紧紧地握着云沁雪的手,半晌,抬头凝视她,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淡淡道:“傻孩子,你腹中的宝贝,是谁也抢不走的。人生的路还长,无论失去了什么,只要还活着,就可以重新拥有更多更重要的东西。”


  云沁雪淡淡颔首,只觉母亲,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真正心思透彻的女子,她正欲说话,门外四婢的声音传来,催促她们赶赴灵堂,她随即应道,携母亲一同前往。


  东陵弈桀在王府别院为初蕊设了灵堂,这等殊荣,对于一个普通丫鬟来说,是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府中的下人,从这件事看出了王爷对王妃的厚爱。


  灵堂内的下人穿着清一色的丧服,灵堂的中间,放着上等檀木制作的棺材,周围摆满了花圈,对于王妃的到来,整个灵堂都陷入了一片沉寂。


  宋秀荷陪着云沁雪步履沉缓的走了过去,棺材里躺着的女子,今日打扮得很漂亮,可是,惨白的面容,没有一丝生气,原本一生当中,最美的时刻,应是她的洞房花烛夜,没想到,初蕊最美的时候,却是她生命凋零之时,想到这,悲痛之情迅速的涌了上来。


  双手紧紧的攥着棺材的檐边,强忍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唰唰地滚落下来,一旁的宋秀荷见到此景,也是忍不住落泪,轻声低泣着。


  不知过了多久,下人前来提醒,出殡的时候到了。


  也许是太过伤心所至,云沁雪突然眼前一黑,眼前的景物,慢慢变得模糊,只觉身子一软,缓缓的倒了下去,这时,一个强壮有力的臂膊将她揽入怀中,托住她瘫软的身体。


  云沁雪侧眸,看着东陵弈桀一身黑衣如墨,修长的身影,在跪满人群的灵堂内,显得格外的鹤立鸡群,他的模样,依然不是很清晰,只是那双幽冷的眼眸,直直的望过来,眼底压抑着诸多心疼与痛苦,到了最后,却一句话也没说。


  只是紧紧的抱着她,随着殡葬队一同出发,前往墓地。


  从墓地回来,云沁雪正想与东陵弈桀好好谈谈,不想他又匆匆的离开,从莫离口中得知,他是从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出完葬礼,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皇宫。


  宋秀荷见女儿情绪不稳,便留下来陪了云沁雪一晚,母女二人说了很久的家常话,翌日清晨,相府便差人过来接宋秀荷回府,想来,母亲侍在王府,云皓晨忍了一夜,心中定是不安极了,宋秀荷不舍的看了云沁雪. 一眼,方才随人离开。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打到地上,印上一片淡淡的银色,轻薄似雾,飘然如烟。


  书儿见时辰已经不早,拿来火烛过来掌灯,见云沁雪坐在窗边,借着月色看书出神,不由提醒道:“王妃,歇一会再看吧,不然眼睛要坏的!”


  云沁雪抿了抿唇,淡淡道:“没事,还有一点就看完了。”


  话落间,室内已然一片光明,这时,琴儿步履轻缓地走了进来,淡淡道:“王妃,王爷派人过来传话,请您随奴婢一同过去。”


  云沁雪看书的手一顿,回过头,低声道:“也好,我正要见他。”


  书儿闻言,连忙走了过来,为她披上一件外袍挡风,云沁雪道了声谢,便随着琴儿走了出去,外面静悄悄的,寂静得没有一丝声响,身下雪白蓬松的裙摆,滑过平坦的青石地砖,像是一圈圈涟漪,在湖面上散开。


  琴儿执了灯笼在前面带路,暖暖的光晕,从灯笼纸罩透了出来,像是透明的橘黄,她静静的看着,愈发心不在焉起来。


  突然,琴儿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提醒道:“王妃,小心脚下。”


  云沁雪点点头,手轻抚了一下小腹,变得谨慎起来,这一路,走得很是曲折,两人来到一个回院,院中立有钟楼,甚是高耸,心里有些不安,前进的步伐,变得迟疑起来。


  这时,琴儿回身,拉过她的手腕,淡淡一笑,道:“王妃,进去吧。”
——

  159 永恒

  云沁雪微微皱眉,心中有些不安,不知他在玩什么花样,可是,既然来了,再折返回去,只怕是来不及了,她深吸一口气,随琴儿走进了院中。


  抬眼望去,只见众多奴仆均伫在两侧,形成长长的人墙,中间让出一条路来,见她到时,齐齐行礼,她不由吃了一惊,琴儿带她穿过众人,来到入塔顶的台阶前,将手中的灯笼,交到她手中,对她会心一笑,轻声道:“上去吧。”


  云沁雪疑惑的抬头望去,只见夜空中星光璀璨,高耸的塔顶,泛着点点光晕,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沉凝片刻,抬脚踏上阶梯,缓缓的,一步步的走上去。


  缓步行至高塔中间,轻柔的夜风,吹拂着雪白的衣袍,裙角翻飞,手中的灯笼,微微晃荡,灯光倾泻下来,落到青砖砌成的台阶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


  抬眼,望着那一步步升高的台阶,仿佛伸手就可触及天空,那些璀璨的星辰,仿佛能垂手而得,到了塔顶,四周砌了不高的石栏,沿着石栏,摆满了夏秋盛放的花卉,中间有条只可一人行走的道路。


  那些花儿,五彩缤纷,开得那么热烈,那么绚丽,争奇斗艳,迎风玉立,竟相辉映,每一朵花儿,都空灵含蓄,清香四溢,如诗如画,清逸脱俗,美不胜收,让人流连忘返。


  视线的尽头坐着一个人,男子柔顺墨黑的发丝随风飞扬,觉察到她的存在,转头看了过来,细碎的星光,落到他俊美的面容上,眉目如画,深邃如夜,绝世无双。


  云沁雪微微一惊,手中的灯笼不自觉的松开,直直的落了下去,掉在地上,灯中的火苗,倏地一闪,迅速消逝,他坐在石阶上,身后的星光璀璨,像是闪耀的宝石,密集的撒落下来,发出璀璨的光点,衣角微微鼓动,只见他颀长高大的身影,缓缓的立了起来。


  他的表情,隐灭在光影中,只是,双眸却灼亮的看过来,朝她伸出手,那双有力的手,仿佛牵引着她的心,微笑的着看她,低声唤道:“雪儿,过来……”


  云沁雪怔怔的站在原地,心中复杂万分,只觉心中有股情潮汹涌而出,胸口不断的起伏,脚不听使唤的走了过去。


  东陵弈桀深幽的眼眸,如黑矅石般的闪亮夺目,眸底含着浅浅的微笑,他的大掌温暖的包裹着她的小手,稍稍使力,将她揽进怀中,她的脸贴到他胸前,只觉灼热滚烫,他身上若有似无的的香气,萦绕在鼻端,心口噗嗵的狂跳。


  突然,咻地一声,璀璨的夜空,被一道道绚烂夺目的五彩光芒覆盖。


  云沁雪惊诧的抬头望去,无数道烟花划破了夜的黑暗,给天空带来了新的色彩,千万道璀璨的烟花海洋,在繁星闪耀的夜幕中绽放。


  光芒照亮彼此的脸庞,绚烂多彩的烟花在夜空里坠落,最后的光点,在漆黑的天空中变淡,直到消失殆尽,虽然,存在的时间很短暂,但是,给人的感动却是永恒。


  突然,一盏盏的五彩琉璃灯点亮,最后,灯笼汇聚成一个‘沁’字,她惊诧万分的发现,四周荧光闪烁,在精心的布置下,变得瑰丽而梦幻,美丽得不可思议……


  东陵弈桀捧起她的脸颊,低首吻她的香唇,低沉的声音,从唇齿间传来,滚烫的气息,在脸上喷洒,犹如春风拂面,带来一阵**,良久,才听他低声道:“喜欢么?”


  云沁雪眼眶微微泛红,心像是飘浮在云朵里,美妙得不可思议。


  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她,他深邃的眼眸像深不可测的大海,里面有深情,有宠溺,有眷恋,还有期待……


  她胸口涨得厉害,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东陵弈桀喉间逸出愉悦的轻笑,将她抱着更紧,两人相拥而立,无需任何言语,只是那样紧紧的拥着,只属于他们的地老天荒……


  东陵弈桀的唇边扬起甜蜜的笑意,微眯着眸子,颇为得意的笑道:“你喜欢就好,也不枉本王花费这么多心思,庆祝你生辰之喜……”


  云沁雪不由一愣,他不提,自己都忘记了,况且,初蕊的葬礼刚结束,她也不可能有心情贺生,以前过生辰,都是母亲煮碗长寿面,她就已是十分高兴,不过,也正因他的存在,今年的生辰,过得格外惊吓和惊喜。


  想到这,她缓缓的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王爷,谢谢你。”


  东陵弈桀闻言,身形猛然一震,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露出真心的笑容,心中不禁涨满从未有过的情潮,莫名的欣喜若狂。


  夜空下,东陵弈桀的黑曜石般的眸子熠熠生辉,灿若宝石,异常的清澈明亮,像一泓泉水,让人沉溺其中,他修长的指节,轻抚上云沁雪柔美的脸颊,柔滑的触感,他闭上眼眸,闻见一阵清香,那是她独特的味道……


  他心中一荡,俯身去吻她的面颊,灼热的气息拂到脸上,只觉滚烫的颤栗,她的呼吸渐渐紊乱,却听到耳畔,他低低的呢喃传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云沁雪不由一震,只觉眸中湿热灼烫,胸腔内一阵翻江倒海,他的语气真挚,让人无法抵抗,像是触及心中最柔软的位置,心中的酸涩,在胸腔中飘散不去,压抑的厉害,一切的理智崩溃,只余下沉沦,与他一同坠入无底的深渊中,无法自拔。


  半晌,她眸中水雾渐起,声音轻轻的,带着哽咽,方才低低的唤道:“王爷……”


  东陵弈桀见状,心中略略动容,看着她的目光,愈加炙热,心中更是柔肠百转,口中低喃:“我字为御憬,往后就叫我御憬,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云沁雪目光一怔,一抹晶莹的泪光闪过,眼中渗出的泪水,镶嵌在她纤长浓密的眼睫上,她轻柔的嗓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不自觉的唤着:“御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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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2

  女子惊骇的微张着唇轻颤,眸中隐隐闪动着欣喜的光彩,良久,她才淡淡的开口,柔柔的声音,宛如云端传来,似不确定般的唤道:“弈桀……”


  那柔美动听又熟悉的嗓音,如沸水般惊蛰了东陵弈桀的耳膜,引得他浑身一阵战栗,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蓦地松开他的手,冷声道:“你认错人了。”


  东陵弈桀高大挺拔的身影伫立,给人无形的强烈压迫感,他面无表情的看向别处,侧脸的轮廓冷峻僵硬,看都不看她一眼,遂转身离开。


  柳悦儿目光一怔,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眼眸涩涩的发酸,她不甘的咬着红唇,见他转身欲走,忽而抛却了女子的矜持,将手伸了过去,欲抓住他的衣袖,她以为,自己可以碰触得到,然而,指尖却与他的衣袖,隔了一指的距离。


  刹那间,与他的身体失之交臂,她心中愁苦交加,身子却因为失了重心,重重的跌了下去,扑通一声,膝盖落到青石上,激动一阵强烈的钝痛。


  背对着她的颀长身影,步履沉稳矫健,没有丝毫迟疑的离去,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人,不再在乎她的安危,对她的态度,竟是这么的冷漠与厌恶。


  她原本以为,这次的有缘相见,是天上安给他们的缘份,只要想将从前的误会,都解释清楚,他们就可以重新开始,现在看来,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巨大的窒息感从肺腔传来,她只觉天旋地转,悔恨的泪水,似海浪般的涌了过来,将她四肢百骸都,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突觉胸口痛极,堵闷得几乎让胸腔涨开来。


  不要,不要走,弈桀……


  她强撑着身体,迅速的爬了起来,快步跑上前,扯住东陵弈桀的衣袖,双手紧紧地抓住,五指深陷在衣袍中,将衣料抓出几个褶皱,身子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栗着。


  她缓缓抬眸,秋水般的眸子,渐渐氤氲起雾气,眼眶发红,颊边几缕发丝散落出来,梨花带雨的娇容,紧咬着微颤的唇,轻声的抽泣起来。


  东陵弈桀不耐烦地眯了双眸,微侧头,冷冷道:“放开。”


  柳悦儿方才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几分狼狈,却怔怔的看着他,凄楚一笑,哀声道:“我并不是要来纠缠你,只是请你让我把话说完……”


  东陵弈桀淡漠的扫她一眼,随即,面无表情的别开头,眼眸中闪过几丝复杂,他不悦的皱了皱眉,冷声道:“我和你,无话可说。”


  柳悦儿心口一窒,狠狠地咬住唇,缓缓的松开了手,凄声道:“你就这么恨我?”


  东陵弈桀闻言浑身一怔,蓦然转身,抬手钳住她的下巴,宽大的袖摆,直直垂落下来,寒香盈绕,他的指修长有力,仿佛轻轻一捏,就能将那颚骨捏碎。


  那深邃的眉目,正毫无温度的看着她,隔得那么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碰触得到。


  柳悦儿不由抬起脸,神情痛苦的望着他,眸中升起浓浓的水雾,越积越多,最后,顺着眼角,凝成一滴,缓缓的滑了下来,顺着白晳的脸颊,一直滑到下巴,无声坠落。


  东陵弈桀冷冷的看她一眼,勾唇冷嗤道:“不要自识甚高,你还不值得我这么做。”


  柳悦儿不由咬了唇,眼泪刹那间决堤,犹如梨花带雨般,惹人怜惜,胸口微微起伏,声调因情绪激动,断断续续的变了调子,几度哽咽:“弈桀,如果我说,我是迫不得已离开,你会原谅我么?我知道,自己无权这么要求你,可是,你不要这么冷冰冰的和我说话……”


  东陵弈桀冷笑着收回手,蓦地松开了她,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黑色的袖摆,滑过优美弧线,随后,潇洒的落下,他的发丝,随着暖风,微微的飘动。


  柳悦儿不由呆呆的愣在那里,刚才他的目光,那么的厌恶与不屑,真是讽刺,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从他眼中,看到这样的眼神,现在就是连看她一眼,都嫌恶么?


  东陵弈桀没走几步,便看到云沁雪失魂落魄的走了过来,琴儿紧随其后,他目光一沉,脚步稍稍一顿,心中有些担心,快步走了过去,柔声问道:“怎么了?”


  云沁雪对他勉强一笑,那笑容,带着惨淡凄楚之色,道:“没事,可能有些累了。”


  东陵弈桀淡扫琴儿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面色变得一柔,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云沁雪心中一暖,缓缓伸过手回握,仰头,对他淡淡笑道:“对了,我给你求了道平安符。”


  说完,低头从袖中将符拿了出来,不经意余光一扫,见他身后不远,站着一个面容凄楚的女子,正痴痴的望着这边,她身上穿着雪白的柔纱衣,柔顺的发丝散落在两肩,只在发间簪着一根样式别致的玉钗。


  女子生了一双极美的眼眸,黑白分明,如同一汪秋水,含情脉脉,波光潋滟。


  她眸中藏着深刻的苦痛与凄怆,极力压抑着心中的酸楚,天生有股楚楚动人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疼宠怜惜,旁边经过的一些王孙公子,皆是看得一幅痴呆的模样。


  云沁雪终是忍不住问道:“那个女子,你认识吗?”


  东陵弈桀闻言一愣,脸色像是晦涩的阴天,沉重森然,他没有伸手去接平安符,只是用余光扫了女子一眼,并未言语。


  云沁雪心底隐隐滑过一丝不安,愈来愈明显,是什么让她不安呢?


  她不清楚,只是觉得内心很不好受。


  东陵弈桀摸了摸她的脸颊,安抚一笑,接过她手中的平安符,随后,紧紧握住她的手,沉哑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异样,轻声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府吧。”


  云沁雪点了点头,任他牵着自己的手,缓步与他一同离开。


  当他们经过白衣女子身旁时,她忽然开口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君可还记得这句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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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3

  她压抑着痛苦的呻/吟,象针一样扎着他的心,东陵弈桀黑眸陡然幽暗深沉,低沉的嗓音中,透着焦虑与沉重,“别说话。”


  柳悦儿本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可最后,只能勉强扯了扯唇角,她感觉身上的气力在消失,缓缓松开揪着他衣襟的手指,头突然一失重,人不支的昏了过去。


  东陵弈桀瞳孔蓦然一缩,低声喊道:“悦儿……”


  云沁雪一边跟着琴儿逃跑,一边忍不住注意着东陵弈桀的情况,当她看到十多个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齐齐攻向他时,目光不由瞪大,惊骇的叫道:“御憬,小心……”


  东陵弈桀听到声音,凌厉的黑眸微眯,蓦地,手中的利剑,挡住了齐齐砍来的剑刃,他稍稍转动剑柄,一阵阵金属摩擦的声响,只觉火光飞溅,剑刃反射的寒光四散。


  瞬间的功夫,就已突破了重围,锐利的剑尖,倏地众人的胸膛上横扫,中剑的几人,胸口飚出一串鲜血,飞坠落下。


  这些人的武功,虽远不及东陵弈桀高超,但寒月宫毕竟是天下第一魔教,宫中成员皆江湖中的小有名气的人物,身手定然不弱,一下子来了三、四十几个,而他手上,还抱着一个伤患,寡不敌众,应付起来,十分棘手。


  这时,琴儿也被几名高手围困,渐渐招架不住,肩膀上被划了一剑,顿时,血如泉涌。


  云沁雪心惊的看着琴儿,心中很是慌乱不已。


  而东陵弈桀一边应敌,一边护着柳悦儿,看着愈来愈多的人聚集过来,面上露出沉凝之色,这场打斗,最好是速战速决,不然,待他的体力消耗殆尽,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这紧要关头,莫离等人从寺外赶了过来,见东陵弈桀正与一名像首领的人对决。


  那人一身黑衣飘扬,面容森冷,手中一把利剑,出手不留余招,有如毒舌吐芯,随时可猛噬对手一口,每招都是取人性命的杀招。


  东陵弈桀目光一冷,剑在他手中仿佛活着一般,他出招极快,每一招每一式,都让黑衣人招架不住,剑气如游龙一般,变幻莫测。


  那名首领看出他对身侧女子的重视,于是,他连连出招,招招袭向他身侧的女子。


  东陵弈桀不由大怒,脸色更是难看之极,握着剑柄的手紧攥,焦急的心情被愤怒所取代,他迅猛的发出下一轮攻势,剑尖从对方的勃颈处擦过,险象环生。


  莫离手一个示意,身后的侍卫立即上前迎敌,他来到东陵弈桀身边,沉声道:“王爷,请您带王妃先行离开,这里,就交给属下来处理。”


  东陵弈桀眉头微蹙,冷声提醒道:“不要轻敌,他们的的身手不弱。”


  莫离沉重的点点头,而东陵弈桀的手中的剑快如闪电,动作更为迅速,攻势更为猛烈,肆意的厮杀,温热的鲜血,喷射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寒月宫等人的武功不弱,但是,王府的侍卫人数众多,纠缠起来,即使是杀了几个,可是,剩下的,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


  东陵弈桀的剑刃,染上了腥红的鲜血,而双方胶着的状况,一直僵持不下,突然,那名领头的男子冷声道:“寒王,为何要插手我寒月宫的事?”


  当莫离带着众名侍卫赶来时,杨森就已经知道,与自己对招的男人,正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天玥国的寒王,只是,他手中的女人,却是左护法命她们捉拿的重要人物。


  东陵弈桀面色沉凝,冷哼一声,嗤笑道:“本王要做什么事,何需你来过问?你既然知道本王的身份,还敢上来送死,胆子不小……”


  杨森目光一沉,沉声道:“我寒月宫无意与你为敌,只要你放下怀中的女子,我答应绝不再伤王爷的家卫分毫……”


  东附弈桀额际的青筋突起,牙关紧咬,这个模样,显然心口囤积的怒气,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冷声道:“可笑之极,她与你们寒月宫有何关系?”


  杨森面色一滞,眸中迸出一抹怒意,冷冷道:“她是我寒月宫左护法的女人,今日你公然抢人,你可知道后果?”


  东陵弈桀目光一沉,眸光中闪过几缕复杂,讥笑道:“那又如何?本王想救她,无论你们是谁,敢阻挠本王,下场就只有死。”


  杨森勃然大怒,咬牙阴沉道:“你太嚣张了!”


  东陵弈桀冷冷一笑,深幽的眸子紧眯,锐利的眸光闪动,沉声道:“回去告诉你们左护法,她的女人不愿回去,不想本王铲平寒月宫,就在此收手。”


  他不知道,这三年来,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可是,当她眼中露出惊恐的神情,他实在不忍心见她如此,他已经分不清,这颗焦虑不安的心,究竟是因为同情,还是因为对她存有……


  杨森看着宫中弟子死伤过半,心知再继续下去,他也无法全身而退,就算心中有再多不甘,现今的局势于他们不利,只得大声命令道:“撤!”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东陵弈桀眼前,莫离赶紧上前,低声道:“王爷……”


  东陵弈桀抱着柳悦儿,来到云沁雪身旁,而此时,柳悦儿昏迷不醒,她的伤处在左肋,虽不是要害,但那人的剑势凌厉,刺得很深,若不及时救治,也有性命之忧。


  云沁雪见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她神色镇定地扯下衣裙的布巾,为柳悦儿进行简单的包扎,怎么说,她也是为了他而受伤,想到这,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苦笑。


  东陵弈桀神情凝重的侧过头,深深的看了云沁雪一眼,半晌,才开口对她低声道:“雪儿,带她到府中养伤,好吗?”


  云沁雪苍白的脸隐在暗影里,看不出神色,声音也淡淡的,听不出喜怒,“这件事,王爷做主便可,无需过问我的意思。”


  东陵弈桀神色一变,沉吟片刻,低声说道:“你……待伤好之后,我会将她送出府。”


  他怕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所以,给了这样的承诺,凝重的看了云沁雪一眼,便抱起柳悦儿朝马车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去。


  云沁雪第一次觉得,幸福是那样短暂,好似只是一瞬间,便从她指间溜走,东陵弈桀的温柔和深情,转眼间,已经变了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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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月如霜,夜空寂蓝,一行人回到王府时,夜色已深。


  云沁雪在琴儿的护送下,独自回到了梨花苑,而东陵弈桀,则是亲自抱着柳悦儿,向蔷薇苑而去,并马上叫人唤来上官澈,让他立刻替她救治,可见对她的安危,是何等的在意。


  府中的院落,皆是以花为名,据琴儿说,以前的苑名,并不是如此,因为,曾经有个在东陵弈桀心目中很重要的女人,非常喜欢花,所以,才将原本的名字换去,改以花为名。


  蔷薇苑的离她所居的梨花苑很近,虽然,地处的位置同样偏僻,但院子里的景致与环境,要比梨花苑好上百倍。


  苑中的环境典雅精致,百花齐放,院内有一处清池,栽种着满池的莲花,其中,还生长着百年难得一见的并蒂莲花,人说,并蒂莲是莲花中的珍品,并且象征着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云沁雪静静坐在梨花苑的卧房中,环视着室内典雅素洁的摆设,突然感觉到压抑与心酸,她并不是在乎荣华富贵,只是,他这样的举动,确实触痛了她的心。


  琴儿望着云沁雪惨淡的面容,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今天的事情,她跟随在一旁,从头看到尾,那个女子,她是识得的,真没想到,王爷竟然会带她回来,虽说,那个女子是因他受了伤,可是,这样做,还是在无形中伤了王妃。


  看着王妃和王爷的感情日渐生温,本以为,这次王爷悦王妃去南山寺上香,会更加巩固两人之间的感情才对,却不料,出了这样的事。


  王妃是当局者迷,而她是旁观者清,这段日子,王爷对王妃,一天比一天温柔,这些,她是看在眼里,总以为,不需要多久,他们俩人便就能修成正果。


  可是,她也清楚,王爷从前对王妃的伤害太深,她还没有办法对王爷完全信任,若是王爷再走错一步,那王妃的心,就再也难以挽回了,想到这,她不禁为两人的将来担忧。


  这时,云沁雪突然发出一道轻微的低吟,琴儿赶紧上前查看,见她的掌心被钗尖划出一道血痕,心忧地说道:“王妃……奴婢马上拿伤药来。”


  云沁雪恍惚的点了点头,静静的坐在妆台前,看了看镜中的面容,脸色十分苍白,眉梢眼角满是愁容,她怎么变得这么憔悴,眼神何时变得如此的幽哀?


  琴儿拿来紧急的药箱,拿出里面的纱布和药膏,专心的替云沁雪包扎好,淡淡道:“王妃今天一定累坏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云沁雪淡淡颔首,而后,将目光转到她手臂上的伤口,很是愧疚道:“今天害你受了伤,实在对不起。”


  琴儿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保护王妃是奴婢的责任。”


  其实,柳悦儿的事,她知道一些,可若是告诉王妃实情,只怕是更要让她伤心了。


  云沁雪抿唇不语,心中对琴儿还是很感激的,以前在身边伺候的丫鬟,除了初蕊,她都无法全心的信任,但她的关心,她看在眼中,希望这一次,她不会看错人。


  琴儿俯了俯身,默默无声地为云沁雪铺好了被褥。


  沐浴完毕,云沁雪躺在床上,今天发生的事太多,真的有些累了,不自不觉的睡了过去。


  梦境里,四周的景物,仿佛蒙上一层淡淡的薄纱,然后,水雾渐渐散了开来。


  她看到东陵弈桀站在她面前,含情脉脉地望着她,他的眼眸,是那样的深情,他的表情,是那样的温柔,她微微一笑,满心欢喜的迎上前去,可是,他却与自己擦肩而过,刹那间,她发现,他的目光,并不是凝视自己,而是,望向她的身后。


  她蓦然回首,看到不远处的的桃树下,开满一树的桃花,那里有一个女子翩翩起舞,一身白裙似雪,在风里飞扬,飘飘欲仙,象一朵在雪中绽放的莲花。


  她停了下来,看到了他,嘴角露出一抹淡笑,笑得那样美,那样甜蜜,那样的幸福。


  他们两个人,她的面前,痴痴的相望,而她,好似不存在一般。


  云沁雪心里一痛,猝然从梦中醒来,抬头看向窗外,见天已大亮,室内洒了一地的晨曦,好似淡淡的绒黄,而身侧的位置,似水冰凉,很显然,东陵弈桀一夜未回,嘴角不禁浮现一抹讽刺的笑,此时,他应当守在那个悦儿姑娘的身旁吧。


  他是何等高傲之人,竟留在她身边陪她一夜,那一声声焦急的叫唤,那么慌乱的表情,足以证明,他真的很在乎她,她能看出,他们应该认识很久了,那个女子,能叫他的名字,显然在过去的岁月,他们已经有了很亲密的关系。


  云沁雪迳自拥被自叹,那忠贞不渝的爱情,到底是她的奢望罢了!


  明知未来的定数,变幻莫测,她还是对他独有的温柔,情不自禁的心动了。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耳边响起他柔情的声音,他是这样对她说的,可是,那一瓢说的是她,还是另外的女子?

  想到这,她的心绪,再也无法平静,索性自行穿好衣裳,到院里走走。


  云沁雪身着素白色的长裙,漫步在花丛中,她微合上眼,深嗅一下,清新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芬芳的花香。


  这时,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过来,俊美的脸色苍白,眉目带着淡淡的疲惫,大概是整晚,没有歇息的缘故,看到云沁雪的一刹那,他深幽的眸中,波光一闪而过,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优美的侧面,晨曦初现,她立在那里,像一朵默默绽放的白莲,清纯、静美。


  他缓走走到她身后,轻轻的揽肩,嗓音有着熬夜过后的沙哑:“怎么不多睡一会?”


  闻声,云沁雪蓦然回首,淡淡的望着他平静的容颜,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的夫君,一夜未归,却关心她睡得好不好?

  云沁雪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默的半晌,方才微微启唇,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淡然,“那位姑娘没事了吧?”


  东陵弈桀的背脊明显一僵,深邃的眸中,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低低颔首道:“伤势已经稳定,估计过几天伤口,即可愈合,雪儿就不必担心了!”


  云沁雪清眸直视着他的眼眸,忽然开口道:“那位姑娘,可是御憬的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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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陵弈桀闻言不由一愣,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截了当的问他,微微眯着黑眸,目光幽邃的望着云沁雪,想要从她脸上,看出她心底的想法。


  可是,眼前这张清丽动人的面容,神情是那样冷漠,目光是那样淡然,没有丝毫生气的征兆,平静得像是不起波澜的古潭,平时,他若是想知道她真正的情绪,只要盯着她这双眼眸,就能瞧出来端倪来,可是今天,他却始终看不清。


  突然想到一件事,从以前开始,无论他多宠爱别的女人,她都不会生气吃醋,而答案一目了然,因为,她不爱他,他始终没有深想这一层。


  在他的认知里,只要想尽办法对她好,久而久之,她一定会对他的感情,有所回应的,结果也正是如此,她不再排斥他的接触,肯对他露出微笑,这是多么让他欣喜若狂的事。


  可是,他却忘了,她对他感情的回应,究竟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感动呢?


  他是真心的想和云沁雪白头偕老,因为,他真的很爱她。


  如果不是爱她,怎么可能忍受她的反骨,如果不是爱她,怎么一再的将自己的原则打破,如果不是爱她,他也不会为这个认知,而心痛不已。


  他东陵弈桀是从不轻言的人,给过心爱之人的承诺,就一定会兑现诺言,所以,就算柳悦儿先负了他,当她说出那首诗时,他才迟疑了,而他忆起往昔的甜蜜,他的确心软了,后来见她被人惨打,他如何能无动于衷,眼睁睁看她受苦,而不闻不问呢?


  在他心里,云沁雪是个心地极为纯善的女子,她亲眼目睹柳悦儿的遭遇,怎么一点同情的意思也没有,反而,一大早就来质问?


  想到这,心中不禁有了一丝气恼,声音也变得沉凝起来,“是旧识。”


  云沁雪紧咬着唇,深深的吸气,极力隐忍着心内的波涛,淡淡的问道:“那这位姑娘,可是御憬曾经心仪的女子?”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多凄美的誓言,仅仅是一首诗,就将两人的情表达淋漓尽致,生死相许,刻骨铭心。


  她如此的步步紧逼,却是东陵弈桀始料未及的,不过,他还是如实的回道:“是。”


  云沁雪在心里苦笑,虽然早知这个答案,但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她很难受,漠然的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问道:“那么,她对御憬来说,真的很重要呢?”


  东陵弈桀只觉心骚动不安着,仿佛有种不好的预感,伸手轻挽她鬓角的发丝,柔声道:“她怎么会有你重要,况且,你也说是曾经,那表示已经过去了。”


  云沁雪目光渐冷,眸中闪过一丝嘲弄,低低的笑道:“过去了吗?御憬担心她的安危,不是守了一整夜,没睡么?”


  东陵弈桀听到她眼中的嘲弄,目光不禁露出一丝不悦,然而,后面的一句话,却让他心内,变得有些不平静了,看着她不同以往的种种表现,深幽的眸中闪过一丝犹疑。


  突地,脑中灵光一闪,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蓦地点醒了他,顿时,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弧,心底翻涌起一阵阵的欣喜,她果然是在意了!

  不过,这个认知,却让他愁喜交加,喜的是,这个不解风情的小女子,终于懂得吃醋了,这是多么,让人浑身振奋的消息。


  愁的是,他和悦儿的过去,只怕会成为,横在他们两人间的心结,

  到底要不要跟他坦言呢,只怕现在说出来,只会更加刺激她,所以,他决定暂时对她保密,等到时机成熟,再好好的跟她解释清楚。


  云沁雪没想到他会发笑,是笑她傻,还是笑她高看了自己,想来,他与悦儿的事,她这个当妻子的,是没资格管的。


  她并不是小心眼,可是,昨天的情况,的确让她心寒了。


  同样被人刺杀围堵,她还怀着身孕,即使是惊吓,也能造成小产,只因那女子为他受了伤,他就把全身心的注意力,放到了那名女子身上,连她的安危,都不问不闻了。


  试问哪个妻子,见到丈夫关人他人,而忽视自己,还能平静的一笑而过?


  东陵弈桀看着她深思的表情,目光深邃柔情,唇角微勾,淡淡笑道:“你很在意?”


  然而,云沁雪的心中,已经被酸楚填满,迳自想着自己的事,却没有注意到,他的深情若斯的眼神,她垂着头,神情有些黯然,只冷声问道:“如果悦儿姑娘伤好之后,不愿离开王府,那么,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呢?”


  东陵弈桀闻言眉心紧蹙,这个问题,的确是难倒他了!

  昨日为了怕她误会,才决定,等她伤口之后,就送她走的,可是,如今寒月宫的人,对她紧追不放,她的处境很危险,倘若没了他的庇护,强行将她送走,她无疑是死路一条。


  他叹了口气,眸中闪过复杂游离之色,低声道:“难道雪儿,就一点也不同情她吗?她一个弱女子,面对寒月宫的魔教中人,无疑是以卵击石,至少,要等这件事处理之后,才好将她送出府,这段期间,就留她在府中,好好养伤吧。”


  云沁雪点了点头,她其实是不用问的,这个答案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留在府中,只是简单的留在府中吗?那样的一个绝丽女子,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无处不动人心魂,但凡是男人,都会动心吧,何况他们,有她无法界入的过去。


  两人朝夕相处,旧情复燃,不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么?

  或许,他是喜爱她的,可纯粹专一的爱,是发至内心深处,是用灵魂守护的,容不得半分犹豫,一件极小的事,就可以看出,他对她的真心,远远及不上对悦儿的情。


  这与她想象中的相知、相爱、相守,相差何其远?

  忠贞不渝,对他来说,还是无法实现的,男人三妻四妾,已是根深蒂固的思想。


  自己果然是这般霸道啊,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若是让她与人分享,她宁可什么都不要。


  云沁雪忽而抬眸,嘴角勾起一抹幽冷的笑,低声问道:“王爷,如果有一天,我和悦儿姑娘同时受到歹人袭击,而我身边,没有琴儿保护,你会先来救我吗?”
——

  166

  在感情这方面,她是个内敛之人,一向羞于表达自己的心意,历来都是被动的接受。


  在她看来,俩人若是有情,朝夕相处,自然会渐渐了解对方,心有灵犀一点通,那将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可是,他们之间缺乏的,正是理解和信任。


  东陵弈桀不由一怔,眸中闪过无奈的神色,若是她执意纠缠于悦儿的问题,只怕接下来,他们都无法心平气和的交谈下去。


  沉吟片刻,方才沉声开口道:“当然是你,所以,雪儿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陷入险境之中。”


  女人的心思,真的难以琢磨,这个问题,只要她回想过去种种,就该知道答案,不知何时,她的生命,早已重于自己,对于悦儿,他更多的是怜惜与同情。


  云沁雪平静的望着他,出人意料的回答,可是,心中的不安,却丝毫没被驱散,她侧过身,淡淡道:“倘若哪天,王爷再面临这样的问题,可要记得今天这句话。”


  东陵弈桀微微一愣,面色瞬间变得僵硬,忽的垂首,瞧见她手上缠绕着的纱布。


  这才想到,昨天为了悦儿,都没有问及她有没有受伤,他的面容有些凝重,眸中的神色,极其复杂难辨。


  他没想到,她的心,竟是如此的敏感,看着她黯淡的目光,他知道,终究是伤了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歉疚,低低的唤道:“雪儿……”


  他蓦然伸手,想要搂住云沁雪的双肩,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他的眸中,划过一道挫败的神色,但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上次的道歉,已经到了他的极限。


  云沁雪忽的抬起头,唇边勾起一抹漠然的笑,淡淡道:“王爷请回吧。”


  早就想好了该如何说,但真正说出来,还是觉得极是艰难,心里涩涩的发疼,但她极力隐忍着,向他展露淡淡的微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东陵弈桀静静的凝视云沁雪,眸中高深莫测的幽芒渐渐凝滞,俊美无双的脸庞,好似暴雨来临前的天空,极是阴霾。


  云沁雪被他盯着吸呼不顺,不由后退一步,他倏地走到她跟前,深邃幽暗的眸子,直视着她苍白的小脸,一字一句的冷声道:“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


  说罢,他冷冷的转身,毫不迟疑的大步离开。


  云沁雪恍恍惚惚的走回房,眼前的景物,层层叠叠交织,带着重影晃来晃去,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几乎无法呼吸,她头昏脑胀的走向床榻,看着床头,放着绣香囊的布料,心脏骤缩,痛得窒息,一口气没缓过来,身体摇摇欲坠,终于栽了下去。


  好痛,好冷……


  她恍然的醒来,只听到耳畔,低低的叫唤传来:“王妃……”


  云沁雪缓缓睁开眸,看到眼前的人影,轻声道:“琴儿,什么事?”


  琴儿松了口气,拿来手中的东西,低声道:“王妃,这有您的一封信。”
——

  167

  云沁雪不解的抬眸,微微颦眉望着琴儿,疑问道:“我的信?”


  谁会在这个时候给她送信呢,忽地,脑中灵光一闪,她的嘴角,浮现淡淡的笑纹,随即,敛正神态,低声道:“给我吧。”


  琴儿颔首,立刻上前,扶她坐了起来,随后,将那封信递了过去,云沁雪伸手接过,转眸的看了琴儿一眼,淡淡道:“我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琴儿纵使心中疑惑,也不敢多言,只欠身福了福,迅速的退了出去。


  云沁雪见琴儿已退下,这才打开信件,认真读完信,脸色不禁变得苍白,迅速走到桌边,拿起火折子打开,将信触到火星上,看着那信燃烧,渐渐化为灰烬,心越发不平静了。


  信是萧轻寒写的,先是道明这段日子,未能与她联络的事因,还问她离开王府的心意,是否有变?如果没有,他打算于这个月底,将她带出王府,前往海域。


  自上次七夕过后,王府的戒备愈加森严,如今,想要不动干戈出府,怕是不可能呢?


  何况,京师的一半兵力,都掌握在东陵弈桀的手中,轻寒想要从王府带走她,已非易事,若想顺利出城,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他信中说收到准确的消息,要不到多久,京师有会一场腥风血雨,寒王必会率兵震压,兵力即会分散开来,到时,趁着京城陷入一片混乱之际,离开最合适不过。


  东陵弈桀权倾天下,要想离开他,而无后顾之忧,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认为,她已经死了,而前往海域的海路,轻寒已经安排妥当,途中再制造出海难的假象,那他不得不信。


  云沁雪暗暗思虑,轻寒说得没错,东陵弈桀要是知道她逃走,一定会暗中追查她的下落,以他的个性,定会誓不罢休,萧轻寒如此煞费苦心,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想到这,云沁雪心内涌上来一股暖意,轻寒是她交的第一个朋友,是除了初蕊之外,唯一不求回报关心她的人,在他面前,她可是解除全身的武装。


  他们的志趣相投,性格相合,相谈甚欢,称为知已也不为过。


  无法否认,有时,她会对他产生一种憧憬的感觉,甜甜的,暖暖的,像是情窦初开的美好,又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那么的飘渺,那么的洒脱。


  夜凉如水,乍暖还寒,梨花苑的厢房里,传出一阵悦耳的琴音,房内,一位穿着月白色衣衫的女子正在抚琴,清雅出尘的身影,很是让人赏心悦目。


  云沁雪白晳的小手,轻轻地按在琴弦上,一道美妙的音律,便由指尖轻轻滑出。


  夜深人静,琴声涓涓,带着一丝丝夜色中的凉意,透入人的心中,周遭的一切,似乎忽然全部都静了下来,只听得那琴声,流淌了一地。


  一个高大人影,立在不远处,视线顺着窗柩,微微眯着双目,望着房内的女子,那双修长细白的素手,在琴弦上轻轻的拨动,一挑一拨,却如同拨动了他心中的那根弦。


  然而,琴音中有太多杂念,正反应了她心中的情绪,啪嗒一声,弦断了,琴音噶然而止!


  丝丝缕缕的疼痛,从指尖直达心底,指尖沁出一抹鲜红。


  她将指含进嘴里,浓重的血腥味道,让她有些怔忡起来,叹了口气,随即缓缓起身,眸光无意间瞥向窗外,只见树影斑驳,而不远处,隐约有道黑影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云沁雪目光不由闪了闪,是她的错觉吗?

  ×××

  东陵云轩身着一袭淡蓝色的衣袍,俊雅的脸庞带着一丝凝重,怔怔的站在书房门口,轻声问道:“四哥,我听说,柳悦儿回来了?”


  东陵弈桀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低声道:“就为了这事来见我?”


  东陵云轩微微眯眸,向前走了几步,见他面色平静沉稳,忽地,淡淡一笑,道:“当然不是,只是顺便,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你打算继续留她在府中?”


  若是为了那个女人,四嫂与四哥产生隔阂,那多不值,当初如果不是她,四哥也不会变得如此无情,走了就不要回来,他很是不屑柳悦儿的作风。


  东陵弈桀微微颔首,却是不语,东陵云轩目光一闪,叹了口气,忽地沉声问道:“那云府的事,四哥打算隐瞒四嫂吗?”


  东陵弈桀垂下眼眸,手中拿着黄色的娟帕,轻轻摩擦着宝剑的刃身,微微皱眉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嘴?”


  东陵云轩抬眸一瞥,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这是关心你,不想你日后,成为孤家寡人。”


  却见东陵弈桀置若罔闻,东陵云轩不禁拧眉,眸中闪过一丝郁色,低声劝告道:“不如将实情告诉她,免得她日后怨你……”


  从一开始,他就对云沁雪抱有好感,像那种温婉的女子,配四哥真的很合适。


  况且,她好不容易让四哥再度敞开心扉,若是因为误会,而错失了这段姻缘,只怕日后四哥后悔,也都来不及挽回了。


  东陵弈桀闻言,嘴角不由勾起一个冷笑,如果解释有用的话,那世间,就不会产生这么多误会了,蓦地转眸望向他,沉声告诫道:“此事我势在必行,你不必多言。”


  东陵云轩微微一愣,目光略带困惑的看向他。


  东陵弈桀目光斜视,利落的将剑刃收鞘,随即优雅起身,看了东陵云轩一眼,眼眸中流露些许暖色,声音平淡地道:“很晚了,回去歇息吧。”


  东陵云轩脸色一滞,浓眉拧成一团,低声叫道:“正事还没说,你就赶我走?”


  东陵弈桀目光一沉,倏地眯起双眸,眸中的锐光闪烁,沉声道:“云府的事,不必你插手,我有另外的事,交代你去做。”


  东陵云轩怔怔看着,眼中流露出慎重之色,方才正色道:“是。”他的四哥,在他心底,永远都是坚不可摧的,可是,总觉得,他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
——

  168

  院子里忽然起了一阵风,院中的树木,被吹得沙沙作响,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东陵弈桀在书房门口立了一会,深黑的双眼望着天边的方向,目光蓦然变得幽暗深邃,衣摆被风吹得乱扬,他抬手理了理,随即垂眸,转身将房门推开,进了屋内。


  莫离早已候在房内,见东陵弈桀走了进来,面色转为沉凝,低声拱手道:“王爷。”


  东陵弈桀点头颔首,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情况如何?”


  莫离面色沉凝,立即拱手道:“云皓晨已是慌不择路,待明日一过,必将大势所去。”


  东陵弈桀缓缓转身,目光幽远而深邃,仿佛被云雾遮蔽的茫茫苍穹,怎么望也望不到尽头,沉声道:“那老狐狸没有必胜的把握,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莫离闻言目光一沉,冷声道:“王爷的意思是,他最后的一张王牌是王妃?”


  东陵弈桀不由皱了皱眉,莫离自知犯了忌讳,立即识趣的住了嘴,而东陵弈桀沉思片刻,方才开口道:“她是本王的弱点么?”


  他的嗓音沉稳平静,察觉不到丝毫的情绪,莫离这才意识到,他是对自己说话,不禁尴尬的咳了咳,面有难色的说道:“这个,属下不敢妄自断言……”


  话未说完,只觉一道犀利目光,冷冷看过来,忙敛了神色,正经道:“王爷对王妃的用心,属下们皆看在眼里,不过,您自然有您的思虑。”


  他偷偷看了东陵弈桀一眼,见他脸色平静,并无动怒的迹象,才稍安下心来。


  书房内的烛火,微微摇曳,映的东陵弈桀脸部的轮廓,格外分明。


  他微微皱眉,目光愈发深邃难测,稍稍侧过头,不由冷冷一哼,低声道:“他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本王么,可笑之极。”


  莫离思虑的片刻,才沉声道:“不过,虽然云皓晨对其母女薄幸,但毕竟王妃是在哪里长大,相府有难,她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况且,王妃心地仁善,属下猜想,若是有一天,云皓晨变得一无所有,她只怕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毕竟,他是她的父亲。”


  东陵弈桀这才抬头犀利看他,勾唇道:“你倒是清楚得很。”


  莫离连忙低首,沉声道:“只是旁观者清。”


  东陵弈桀微微一叹,旁观者清,难道自己,已经陷入迷雾之中,无法自省了么?

  莫离见他不再说话,迟疑的唤道:“王爷?”


  东陵弈桀眉目渐冷,似乎陷入了沉思当中,忽地转身,背对着他,冷声说道:“本王自然知道孰轻孰重,你且退下吧。”


  莫离松了一口气,忙拱手道:“是,属下告退。”


  当天夜里,云沁雪正要入睡之时,听到一阵悠扬的箫声,箫声低回悲凉,如水一般缓缓淌过,似雾一般轻轻飘过,带着无法言喻的忧伤和悲怆,从风里脉脉流出,誓要将人内心深处,隐藏着的忧伤勾起,让人悲从中来。


  是谁,吹起如此悲凉的箫声?是他吗,不可能的,她从未听过他吹箫,那样的男子,何以懂得悲凉为何物呢?

  然,那箫声像无形的绳索,缠绕着她,悠婉的音律中,散发出的萧索和落寞,如同朝雾般,笼罩着她心头,即使是烈阳也驱之不散。


  云沁雪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听对方吹了一夜,直到天际,升起了鱼白肚,她才叹了口气,起身走向床榻,沉沉的坠入了梦乡之中。


  晨曦的光晕,清冷的没有温度,东陵弈桀一袭黑衣,伫立在院中,愈加显得遗世而孤立,莫离静静站在他身后,轻声唤道:“王爷。”


  东陵弈桀缓缓回身,随手将手中的玉箫回转,放到了腰间,终究是不舍离去,只是看一眼也好,他这样告诫自己,她的泪水,会让他心软。


  他缓步行至厢房外,推门走了进来,莫离在他身后,不由叹了口气。


  东陵弈桀伫立在床前,脸色微垂,背光在暗隐里,看不清此刻的神情,而天青色的帐幔,薄如蝉翼,低垂着,遮住了里面的人。


  他伸手撩开纱帐,见里面的人儿眉心微颦,乌黑的秀发泻了一肩,落到雪白的衣上,黑白分明,黛眉若远山,长睫似蝶翼,俏鼻若琼瑶,红唇似樱花。


  他静静的凝视了半晌,眸中的深情,好似一张网密集。


  这时,风吹动支起的窗扇,发出吱呀的拍打声,在寂静的屋内,显得尤为刺耳,缓缓走过去轻轻关上窗扇,复又走到床前,缓缓伸出手,想碰触她一下,手指却在半空中停驻。


  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他迅速别过眼,转身离走。


  门外,莫离等候多时,东陵弈桀的黑眸微眯,眸中迸出几抹深沉的杀意,对莫离漫不经心的说道:“走吧。”


  ×××

  天边飘来一层乌云,浓浓的堆积如山,沉沉的压在头脑上方,仿佛随时都会坠下来,远远的,瞧着只觉压得让人极难呼吸,胸口闷的都喘不过气来。


  云沁雪看着天边的黑云出神,神色有些凝重,眸中隐隐带着一丝轻愁。


  一阵风吹了过来,沁到骨子里,早已觉得麻木,只听那风声,擦过耳畔发出呼呼声,束发的发带,随着发丝抽到脸上微痒,然,心底却涌起一股莫名的疼痛。


  用过晚膳,云沁雪独自坐在画画,屋里薰着适于孕妇用的暖香,扑面的红烛点燃,一堆堆的蜡流下来,似一颗颗血泪,她信手画了一副寒梅图,在空白处题了一首小令。


  突然,她感觉右眼皮突然猛跳,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仿佛带着不好的征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极轻的敲门声。


  云沁雪微感诧异,抬眸间,便见到琴儿立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汤碗。


  远远的,就能闻到让人垂涎三尺的香气,她缓步走了进来,将粥盅放到桌上,揭了盖子,冲着云沁雪转眸一笑,柔声道:“王妃,奴婢帮您熬了点莲子燕窝粥,趁热喝了吧。”


  云沁雪回望了她一眼,淡淡一笑,轻声道:“咱们一块喝吧。”


  琴儿闻言不禁怔忡几许,却没有马上推辞,点点头,淡笑道:“那奴婢再去拿个碗来。”


  云沁雪含笑点头,见她推门走了出去,眸子微微眯起,若有所思的望着粥,百无聊赖的拿着汤勺,在粥里打着转,没多久,琴儿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瓷碗,唇角含着浅淡的笑,低声道:“王妃,这粥还是趁热喝的好。”


  说罢,拿了碗兀自舀了粥,递到云沁雪的手边。


  云沁雪闻言忽地抬眸,接过她. 手里的瓷碗,眼眸却怔怔的望着琴儿,只见她睫羽微微垂落,眸光隐隐闪烁着,也只是在一刹那,即迅速隐了去。


  而云沁雪的目光越发澄澈犀利,仿佛任何心虚不安,都在那样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勺起一口粥,伏到唇边,淡淡道:“琴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琴儿的手不由一抖,却强自镇定的抬起头来,淡淡道:“王妃为何这么问?”


  云沁雪缓缓垂下眼眸,只觉心中既失望又失落,夹杂着许多的复杂情绪,心仿佛渐渐变得冰冷起来,将手中的粥放到唇边,欲要吃下。


  琴儿目光一颤,纤细的肩头,微微一抖,连忙伸出手来,夺走她手里的碗,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声音压抑且低沉:“奴婢该死。”


  云沁雪见状忙上前扶她起来,低声唤道:“琴儿……”


  琴儿蓦然抬起脸,眸中的水光浮动,低声解释道:“王妃,请您不要误会,这粥中并没有什么毒药,只是放了一点,让您昏睡三天的药,而且,对腹中的胎儿也不会有影响。”


  云沁雪缓缓的闭着眼睛,脸上的神情哀伤失望,低低的问道:“是他的主意?”


  琴儿不由一怔,愈要辩驳,却见云沁雪抬手,冷冷目光直视,让她住口。


  云沁雪坐在床榻上,目光愈发冷凝,一个个念头窜入脑中,隐隐约约猜了什么,轻寒说京师会有内乱,那么相府,东陵弈桀还有她,必然不会没有牵连,一张张没有头绪的网,交织在一起,只觉缠绕在胸口,紧紧地被卡住喉咙,堵的她无法喘息。


  一阵阵冷风吹了进来,将半阖的窗扇,吹得吱呀作响,她抱着被褥,试图让身体不再那么冰冷,转眸,看着外面的月光,透过窗扇烙下的暗影,微微摇曳,心中有什么开始清晰起来。


  即使再怨恨自己的父亲,可是,相府的上上下下,她终究不能漠然处之,该来的,总是要来,再怎么不愿面对,怎么抗拒,却还是会来!


  为什么要瞒着她,为什么连一个解释,都不愿给她,甚至蛮横的叫琴儿,给她喂下昏迷的药物,她并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朝堂争斗,历来避免不了伤亡。


  可是,只要他愿意,事情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许是坐得久了,她的手足愈发冰凉,像是身体埋在冰块里,那冷洌刺骨的寒气,像一根根针钻进骨髓,冰冻了血液,仿佛,整个身子都没了知觉,直到琴儿惊慌的叫她,她才会过神,恍惚的一眼,只觉模糊一片,眼眶灼烫,湿湿的液体覆盖,半晌,只觉一片冰凉。
——

  169

  夜渐渐深了,而云沁雪就这么一直坐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琴儿完全猜不透,她此刻在想些什么,心里不由慌乱起来,云沁雪低垂着头,乌黑的发丝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庞,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半晌,才见到她稍微动弹了一下。


  琴儿不由叹了口气,眉心一直紧蹙着,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安慰,毕竟,这是王爷的命令,他的作法,固然霸道,但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王妃好。


  云沁雪突然起身下榻,转眸望着琴儿的眼睛清明澄澈,一闪而过的流光,似清澈的泉水般淌过,只听到她低声的吩咐道:“琴儿,去拿件披风过来。”


  琴儿闻言,眸中露出一丝慌张之色,赶紧说道:“王妃,此事万万不可,上官大夫交代过,您现在的身子很虚,即使是风寒,也会对您和孩子,造成很大的危险,这么晚出去,万一出了差错,奴婢实在没办法,向王爷交代……”


  云沁雪微蹙黛眉,抬眸看着她,那目光锐利万分,让人不敢直视,倏然冷声道:“琴儿,你若是执意拦我,那就只能留下我的尸首,你应该明白,我是认真的……”


  琴儿怔忡的望着她,眸中复杂的目光隐隐颤动,沉思了半晌,幽幽的叹了口气,缓声要求道:“王妃要出去可以,不过,请您带琴儿同行。”


  云沁雪微微一愣,眸光盈盈闪烁,复而点点应诺,琴儿这才转身,缓步行至衣柜,从中拿出一件梨白色的纹花披风,利落的帮云沁雪穿戴好。


  云沁雪蓦地看了一眼窗外,见外面的夜色漆黑浓重,只看得到树枝斑驳的暗影,神情变得愈发凝重,低声道:“走吧。”


  出了梨花苑,两人幸运的躲避掉巡视的侍卫,幸亏琴儿的武功不弱,两人总算是顺利的来到了前院,由于云沁雪不会骑马,两人只得退而求其次,先出府,然后,在外面顾一辆马车。


  琴儿选择从较为隐匿的门口出去,却不料,那出口却伫立着两个人,皆是一袭黑衣装扮,笔直的站在那里,两人转过身来,眉目在昏暗的灯光下,隐约可见,正是付凌和齐远。


  云沁雪和琴儿心中一惊,两人皆停下了脚步。


  齐远一双锐目,直直的看向云沁雪身后的琴儿,冷声喝道:“琴儿,你没有好好看着王妃,却带她出来,你可知罪。”


  云沁雪心中一乱,复而回眸,低声道:“此事与她无关。”


  付凌的目光沉锐,一动不动的站在出口处,仿佛像一座稳固的大山,让人难进分毫,他面无表情地说道:“王妃,夜已深了,请您回去歇息。”


  云沁雪深吸一口气,目光冷洌地望向他,努力稳定心中的情绪,冷声喝道:“本王妃要立刻出府,你们都给我让开!”


  付凌没有回话,只是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的朝她走来,云沁雪不由握紧双拳,他却是边走边说:“王妃,属下不能放您出府,倘若您想硬闯,那就恕属下们无礼。”


  云沁雪目光一冷,那种语气中的压迫感,不是一个属下该有的,见他愈来愈逼近,忍不住沉声喝道:“你既视我为王妃,就应该有做属下的本分。”


  付凌却不为所动,只停了脚步,沉声说道:“王妃,这是王爷的吩咐。”


  云沁雪不由凄然一笑,心突然在这刻彷徨起来,果然一切都如他所料,她必须回相府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要亲耳听他解释,复而厉声开口:“让开!”


  这一声,让几人都僵持在那里,这时,突然从上方传来一阵冷笑。


  几人听闻,齐齐抬头朝那屋顶上望去,只见一抹红色身影伫立,脸上带着一个半脸面具,乌黑的发丝被风轻扬,他的唇角微勾,似笑非笑,锐利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视。


  最后,视线直直的落到了云沁雪的身上。


  云沁雪不由一惊,只觉那目光太过犀利,像是能将她生吞活剥,付凌和齐远箭步上前,挡在云沁雪身前,暗握兵刃,警惕的喝道:“什么人?”


  神秘男子却视两人于无物,目光落到云沁雪的脸上审视,眉心微微蹙起,喃喃自语道:“啧,品味真够差的……”


  云沁雪不禁感到危险,见那火红的身影一闪,直直朝她飞了过来,付凌和齐远立即冲上去挡,还未看清他如何出手,两人就已被振开。


  恍惚中,云沁雪感觉腰上一紧,她才发觉,他已带着她,跃向空中,她不禁挣扎起来,愤怒的叫道:“你想做什么?”


  红衣男子侧目睨她一眼,似不屑,似轻佻的邪魅一笑,说得理所当然:“干什么?你放心,本尊对残花败柳,可没有兴趣。”


  云沁雪不禁气极,咬牙压下心中的羞愤,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红衣男子勾了勾唇,纤细修长的手指,在肆无忌惮的风中划过,似笑非笑的魅声道:“本尊是受人所托,你不是想出府么,那就如你所愿。”


  到达相府时的景象,让云沁雪整个人震惊到当场,眼前的一切,烟雾弥漫,火光冲天。


  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漫天大火,攀着夜幕直冲天际,周围烧焦的植物,发出刺鼻的气味,火光中,昔日的朱阁琼楼,变成残垣断壁塌陷下来,发出噼里啪啦的撞击声。


  浓烟滚滚,火星乱溅,仿佛一个不慎,便会坠入这烈焰中,很快化成灰烬。


  神秘男子找了一处绝妙的位置,慵懒的卧靠,眼帘微挑,看着漫天飞舞的火焰,妖娆的眼眸中,滋生出一抹艳色,笑得肆意妖邪,“真是美景……”


  云沁雪双脚被钉在原地,一步也无法动弹,任那火焰将脸上灼的火烫,身子终于不自觉地颤栗起来,她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语无伦次的低喃:“怎么会……这样?”


  这里怎么会是相府,根本看不出昔日的面貌,琳琅满目的雕廊画栋,小桥流水,鸟语花香,什么都消失不见了。


  只有漫天的火,烧得焦黑的廊柱,散发的浓烟,呛得人忍不住流下泪来。


  突地,脑中闪过一张慈爱的脸庞,母亲……
——

  170

  云沁雪的心口,像是被重物撞击,一阵剧烈的紧缩,她从没有被火势烧到的地方进入,沿着院中熏得焦黑的石板路跑去,浓烈的烟,随着风势涌了过来,呛得她猛烈的咳嗽起来。


  她猛地环顾一看,却见来路已被烈火蔓延,四周一片火海,而以前居住的院落,现在,根本看不清方向,被火光熏照的脸变得通红,有种被烈焰炙烧的疼痛。


  她茫然无措的在原地徘徊,突生一股穷途末路的感觉……


  忽然,她听见不远处,嘭的一声巨响,本能的回过头来,只觉一阵浓烟,直直的袭过来,顿时呛得无法呼吸,她忍不住捂着唇,剧烈的咳嗽,慌乱中感觉头顶一阵热浪袭来,她猜想应是木柱被火烧残,塌陷下来,心中惊骇万分,却是躲闪不及……


  这时,蓦地腰间一紧,身体顺势一携便落到几步外,那木柱重重得落下来,砸到云沁雪刚才所立之处,激的火星乱溅,她咳的泪流满面。


  依稀看到烟雾中,身旁的高大男子红衣似火,邪魅的眸子微眯,低沉磁性的嗓音,好似天籁般惑人心魂,“记住了,本尊救你一命,你这条命,便是我的。”


  云沁雪闻言面上一恼,本欲道谢的话,到了嘴边,忽然,转了语调:“向你道谢,简直是多此一举。”


  红衣男子邪肆一笑,笑得意味深长,下一瞬,他眸波流转,目光落到不远处。


  云沁雪寻着他的视线望去,见滚滚浓烟中,隐约出现一个纤弱的人影,一下子,火光摇曳,嘭的一声巨响,那人被火柱压在地上,她瞧不清那人的面目,只听见对方,发出痛苦的惨叫,依稀将手朝这边伸来。


  云沁雪看到那人腕上的金镯,身形猛然一震,眸中还带着一丝不确定,脚却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忽然,红衣男子蓦地伸手,勾住她的纤腰,黑瞳波光潋滟,极美的手指,轻点着她的面颊,唇角轻勾,妖魅一笑,足以颠倒众生,“丫头,没有本尊的允许,你不可以去死。”


  云沁雪面色一白,复杂的眸光闪烁,忍不住开口求道:“求你,带我过去。”


  红衣男子微微皱眉,随即,暧昧的拥住她,低低的轻笑起来,带着面具的脸缓缓靠了过去,如墨般的长发,泻了一肩,他伸出粉嫩红舌,舔食她的脸颊,慵懒的眼眸,笑意盈盈,带着妩媚和若有若无的挑/逗,略带沙哑的声音,拂过她的耳膜,“求本尊做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云沁雪目光一怔,面容瞬间变得呆滞,而后清醒过来,惊蛰的推开他,后退一步,恼怒的喝斥道:“你再动手动脚,休怪我不客气!”


  红衣男子非旦没怒,反而轻勾起唇角,目光瞟着那人的方向,喉间逸出一抹轻笑,低声道:“别说本尊没提醒你,那人快撑不住了。”


  云沁雪完全应付不了这种邪肆的男子,眼看救人要紧,正欲开口之时,红衣男子点住她的唇,蓦地抱着她,脚下飞驰,左右躲闪,面前的木柱,一根根倒下。


  火光中,云沁雪看到了那被压在火柱下的女子。


  女子听到她的叫唤声,艰难的抬起脸来,只见她苍白如纸的脸色,神情痛苦扭曲,目光凄然的望着她,红唇颤抖着,想要说话,却什么也听不清楚。


  云沁雪心中猛然一震,不由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三姐!”


  三姐早已出嫁,怎么今日会在府中?


  三姐性格懦弱,但却是几个姐妹当中,性格最好的女子,善良又柔弱,虽然,平时感情不深,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惨死。


  由于被火炽烤着,云若然的身体,痉挛一般的抽动,冷汗淋漓,她死死的咬住嘴唇,神情痛苦至极,拼命忍着疼痛,指甲掐到了肉里,然而,火势越来越大。


  云沁雪将手伸了过去,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并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将她向外拖。


  云若然虚弱的摇摇头,泣不成声道:“七妹,我不行了,我的腿已经……你放手吧……”


  就在这时,不知有什么东西,被火一烧嘭的爆裂,点点星火碎渣,飞速的弹落飞溅。


  红衣男子倏地抱着云沁雪,迅速的向后倒退,一块巨大的屋檐砸落下来,挡住了她眼前的所有景象,一片火光中,云若然凄厉的惨叫,划过天际,痛苦的呻/吟,变得愈来愈轻,纤瘦的身体,迅速淹没在愈演愈烈的大火中,烧成灰烬。


  云沁雪瞳孔猛地一缩,泪水夺眶而出,怔怔的蹲了下来,捂着脸庞哭泣,喉咙发出艰涩的哀鸣,哀伤难抑,三姐就这样,在她眼前去了,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红衣男子眸光一黯,伸手扶住她的肩头,随即,收敛了神色,忽地低声道:“丫头,你不是要去找你母亲么?”


  云沁雪闻言,方才猛然惊醒,倏地站了起来,疯了似的,向宋秀荷所在的院子跑去。


  红衣男子眸中妖娆的雾气散去,不禁微微一叹,迅速举步跟了过去,轻寒那小子,只说要保护她的安全,可没想到,这小丫头,会这么麻烦。


  远远的,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两人隐到暗处,只见是几个士兵,手里正举着木桶泼水,水光过处,只听发出刺啦的声音,另外几个拿着兵刃,在废墟中找着什么,像是找了许久,便回头大声道:“这么大的火,只怕早烧成焦炭了,哪还能找出人来。”


  那士兵的叫嚷的声音,落到云沁雪耳里,像是一道惊雷闪过,瞬间,仿佛天快要塌陷下来,她只觉耳畔嗡嗡作响,身体僵硬在那里,连泪水都凝固了,只觉浑身彻骨的寒冷。


  母亲,还有小玉,被烧死了……


  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她的双手颤抖个不停,抬脚正要冲过去,手却被红衣男子拽住,她茫然的回头,见他的目光幽然,下一瞬,又恢复了不正经的模样。


  魅惑的眼波瞅着她,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讽笑:“丫头,你不光人长得丑,连脑子也笨,找不到尸首,那不正表示,人可能没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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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说不定,母亲已经逃出去了,云沁雪惶然的想着,身体突然没有力气,瘫软的蹲到地上,双手颤抖个不停,好半晌,才将情绪镇定下来。


  忽然听到一人命令道:“你们几个,跟我来,那边发现一个女人。”


  云沁雪心头不由一惊,蓦地抬眸,再也控制不住,打算冲出去时,脚下踩到一块瓦渣,细碎的声响,却惊动了那几个士兵,回头惊喝一声:“谁在那……”


  话音未落,红衣男子不知做了什么,那几名士兵,纷纷倒在地上,面容狰狞扭曲,身体抽搐痉挛,口吐白沫,模样十分骇人。


  他身上的红衣似血,黑发张扬飞舞,缓步行至他们身侧,神情冷邪,抬脚,踩在其中一人的脸上,妖魅的笑道:“好好回答本尊的问题,否则,本尊有的是办法,令你生不如死……”


  几名士兵瞳孔放大,惊恐得口齿不清起来,见状,红衣男子眉梢轻挑,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低声问道:“这相府如何起火了,府中其他人呢?”


  那名士兵目光惊恐,不觉颤声回道:“这位尊爷,我们也不知道,丞相叛变,欲弑杀皇上,小的是奉命捉拿逆贼余孽,不知怎的就着火了……”


  云沁雪听了那名士兵的话,只觉天旋地转,她拼命叫自己镇定,脚步虚浮的走了过去,脸色苍白如雪,锐利的双眸,死死盯着那人,一字一句的厉声问道:“你说……谁是逆贼?”


  那士兵被她的神情所震慑,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月无殇笑得越发诡异,好看的手指,轻抵着下颔,突然,指尖蓦地一转,那士兵似痛得更加厉害,不由惨叫连连:“尊爷饶命,尊爷饶命……”


  月无殇的眸子邪魅肆意非常,勾唇一笑:“老实听话,就不必受这些苦了,懂么?”


  那士兵忍着剧痛,断断续续的说道:“是,是云丞相蓄意谋反,皇上命寒王带兵捉拿,如今,云丞相已被寒王擒拿,而寒王即刻会率兵前来,将相府众人一举擒获……”


  云沁雪闻言,面色变得煞白,本就纤细的身体,几度摇摇欲坠,脆弱得不堪一击。


  月无殇的深邃的眸光微微一闪,月色下,那眸似带着一抹血色,他的目光,愈发幽暗深沉,不觉伸手去扶她,低声唤道:“喂,丫头……”


  云沁雪脑中混乱不已,目睹三姐的死,已让她心痛难当,加上母亲生死不明,现在又得知,父亲谋反,成了大逆不道的罪人,而谋逆,则是诛九族的大罪。


  一瞬间,仿佛几座大山,齐齐向她压过来,沉重得让她几近窒息,她一直以为,父亲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保住云家的根基,可万万没想到,他竟存了这样的心思。


  看来,东陵弈桀也早也察觉,而今晚就来此了结他的野心,而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他仅仅只是想保住她的性命,从未想过保全云家,可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要求他?

  云沁雪突觉人世间,有太多的无可奈何,眼前的火焰,仿佛像海浪般涌过来,烧得她四肢百骸,都碎裂残落开来。


  月无殇牢牢的扶住她,见她闭目蹙眉,额上隐隐渗出汗来,神情极为痛苦,不由凝眸敛笑,狠心道:“只是这点打击,就承受不了了?”


  话刚落地,只听身后一阵大笑,两人本能的回过头去,只见从废墟中,走出一个人影,披头撒发,面目空洞,神情疯癫,步伐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突然,她看到了云沁雪,神色骤变,双眸血红,带着怨毒的目光,直直落到她的脸上,恨不得能挖下几块肉来。


  原来是……丞相夫人!

  云沁雪不由一惊,目光在她脸上扫视片刻,淡淡开口道:“大夫人……”


  而王浮香猛地冲了过来,正欲掐住她的勃颈,却不料,被月无殇冷冷挥袖,整个人摔出几米远,殷红的鲜血,从口中喷洒而出……


  身体不支的伏在地上,她抬起头来,神情本是痛苦,却咧着嘴笑了起来,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然而,凝着云沁雪的目光,越发怨恨恶毒,疯癫的大笑起来:“都是你,都是这个祸害,把相府给毁了,你这个妖孽……”


  她的语调,异常尖锐,像得了失心疯一般,歇斯底里的狂吼着,疯狂的笑声,在火光染红的夜空下飘荡,显得尤为刺耳。


  月无殇眉头微微蹙起,冷洌的目光,不由睨视过去,潋滟的眸波流转,颇为不屑的嗤道:“哪来的老妖婆?污了本尊的眼。”


  见云沁雪诧然的向他看来,他不以为然的耸肩,对她妖娆一笑,他向来厌恶丑的事物,这天下间,能与他的容姿,相媲美的,恐怕,就只有萧轻寒一人了。


  王浮香恼羞成怒,厉声叫道:“你算什么东……”


  话未说完,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一道醒目的血痕,赫然印在她的脸上,只见月无殇手持金鞭,笑着邪魅慑人,王浮香正想出口,脸上又狠挨了一鞭。


  突然,云沁雪握住了月无殇的手,淡淡道:“让我和她说几句话。”


  月无殇微微侧目,抿唇不语,拿出怀中的锦帕,擦拭鞭子前端,随即,收回袖中。


  云沁雪蓦然转眸,缓步朝她走了过去,慢慢蹲下身来,垂着眸,低低的问道:“大夫人,你可知道,世上什么样的人最可恨,同时,却是最可怜的人?”


  王浮香目光微怔,冷笑道:“你想说什么?”


  云沁雪缓缓抬眸,飘忽一笑,低声问道:“你争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值得吗?纵使你万般刁难母亲,她却从未恨过你,可是,于我来看,你根本,不值得她如此。”


  王浮香只觉心口一痛,复而吐出一口鲜血,咧嘴叫骂,只见血牙森森,冷声喝斥道:“小贱人,你还想教训我?”


  云沁雪淡淡的摇摇头,低低道:“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可知,我母亲到哪去了?”


  王浮香一边吐血,一边哈哈大笑起来,“都死了,云府的人,一个都逃不掉,你不要以为,自己会是例外,你等着,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看清,那男人绝情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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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沁雪不觉身体一震,心中的弦,蓦然绷断,似天地坍塌一般,她木然的看着前方,只觉眼前的黑暗愈集愈多,四周仿佛没了一丝光亮,而心,仿佛麻木的没了知觉。


  半晌,她的眼眸有了焦距,微微低首,看着王浮香恍若苍老二十岁的面容,心中不由一软,缓缓蹲下身,费力的将她扶了起来。


  王浮香不由一愣,眼眸怔忡的望着她,她真的不懂,为何在这个时候,她还能这样待她,心中坚厚的盾,瓦解开来,想说的话,却哽在喉间:“你……”


  云沁雪的目光变得柔和,深幽的凝视着她,低声问道:“当真想死么?还是觉得世间,没什么值得留恋,留在世上,也不过是,生不如死……”


  王浮香的心头猛烈一震,身体早没了挣扎的气力,微阖着眼眸,沉沉的靠在她身上。


  沉寂了半晌,她吃力的伸出手,揪紧她的衣袖,死死的咬着唇,混着血的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悲怆道:“我的蝶依,才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宝物,是我从小教导她,为了荣华富贵,一定要不择手段,却终是因为这份虚荣,让她丧了性命……我恨你,更恨我自己……”


  云沁雪神情一怔,复而抬起眼眸,艰涩的唤道:“大夫人……”


  王浮香无力一笑,脸上血泪模糊,气息渐渐微弱,断断续续的说道:“算了,临死前,我就做一回善事,告诉你实情,你母亲不在府中,不过,也只怕是,凶多吉少……”


  闻言,云沁雪面色愈发苍白,这时,她感觉到王浮香的气息,越来越弱,抬手,探向她的鼻下,只觉有进无出,细微的气缕,像是即将熄灭的火苗。


  这时,周围变得愈加嘈杂,而伫立在身后的月无殇,突然,微眯着眸瞳,轻笑起来,轻勾的唇角,诡异非常。


  废墟中的残火全被扑灭,只剩下浓烟滚滚而上,待遮住视线的烟雾散去……


  云沁雪看见不远处,一张张黑白相间的锦旗,被人立了起来,旗摆随风飘扬,映着火光望去,只见上面赫然印着,一个醒目的‘寒’字。


  忽地,周围燃起了无数的火把,火焰摇曳跳跃,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只见一个蹒跚的人影走了过来,身形摇摇晃晃,动作极为迟缓,那人身上穿着玄灰色的衣袍,而身体各处,皆染上大片的血迹,凝成了红褐色。


  他手里握着一把利剑,架在一名女子颈脖上,那女子披头散发,似在昏迷之中,剑尖上依稀可见凝结的血珠,剑刃随着火光反射,映照出对方惊恐狼狈的脸庞。


  云沁雪蓦地瞳孔一缩,目光中露出惊恐之色,不禁失声喊道:“娘亲……”


  云皓晨不禁回头看去,见到不远处的云沁雪,绝望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光亮,然而,面对此情此景,他已经无颜,再与她凝眸对视。


  这时,靠在云沁雪怀中的王浮香,沉沉的睁开眼眸,望着云皓晨冷峻的脸庞,面容忽然变得悲怆,眼眸眨也不眨,只是,怔怔的看了他半晌,恍惚中,唇角绽放出一抹飘渺的笑。


  那笑极美,像是昙花开放的瞬间,刹那芳华……


  云沁雪已经无瑕顾及,眼前所见的一切,已经将她的注意力,全都吸了过去。


  没多久,她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在无数的兵卫的拥簇下,缓缓向他们走来,步伐沉稳有力,像是王者亲临天下,尊贵逼人。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从古至今,都遵循着这个道理。


  东陵弈桀面色沉重,深邃的幽眸闪烁着异彩,一身玄黑色的银线绵袍,浑身散发着让人发颤的阴冷,他冷决的语气,在夜色下,显得格外的阴森寒鸷,“抓起来!”


  云沁雪的身体猛地僵住,那熟悉至极的嗓音,携着无法想像的寒气,顺风传来。


  刹那间,她全身像是坠进了冰窟,那些阴鸷噬骨的寒意,像利箭般扎进骨肉里,狠狠地刺了进去,既冷又痛,四肢百骸都痛的颤粟。


  寒王一声令下,即刻有士兵上前,可这时,云皓晨却扬起狂肆的大笑,眸中疯狂的光芒闪烁,意有所指的看着宋秀荷,冷声问道:“你打算对她的母亲,见死不救吗?”


  东陵弈桀目光一冷,倏地,拔出腰侧的宝剑,森冷阴沉的气势骇人,起身一跃,衣袂飘飞,疾风回旋,动作快如闪电。


  云皓晨眸中厉光一闪,不得不抽开,架在宋秀荷脖上的利剑迎击,铿锵一声,剑身寒光晶莹骤闪,剑风劲啸之声,蓦然响起……


  电石火光间,他只觉眼前寒光四溢,对方的剑气凛冽,如游龙一般幻化莫测,在真气激荡之下,快如雷奔电掣,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席卷而来,凌厉之极。


  东陵弈桀微眯双眸,眼中有着化不开的极致恨意,冷哼一声,嗤之以鼻道:“云皓晨,你有今天的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


  而云皓晨却一反常态的迎上,眸中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作势推开怀中的宋秀荷,利刃没入心脏,他闷哼一声,唇边缓缓溢出鲜血。


  蓦地,他扔掉手中的长剑,伸出双手,握住剑身,倏地,用力往胸口一刺。


  他的目光狠决,仿佛能听到血肉与利刃摩擦的声音,地上的火光暗影摇曳,像是鬼魅般张牙舞爪,他口中含着鲜血,面容狰狞不已,冷冷的望着东陵弈桀。


  忽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痴狂,像发疯的猛兽一般,目光中的狠意,愈发浓重,冷笑着低咒道:“今日之事,一定会让你痛苦终生……”


  东陵弈桀浑身一怔,云皓晨冷冷一笑,猛地拔出胸口的利刃,噗的一声,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东陵弈桀一脸,他目光一滞,不由恍神片刻。


  趁着这个空档,云皓晨紧握住剑身,蓦地将剑尖一偏,残忍的刺向宋秀荷的颈口……


  东陵弈桀眼眸一深,意识到他的意图,举手去挡,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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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秀荷痛苦呜咽一声,目光睁大,微微低首,看着从颈部喷出的鲜红,而后抬首,看着东陵弈桀惊惧无措的脸庞,嘴唇张了张,似要说话,可是,却无法发出声音,喉管已被鲜血填满,她的身体,如同一团飘絮坠落……


  鲜血喷溅到东陵弈桀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鲜红的颜色,只觉触目惊心,他不由狠狠地攥紧拳,仿佛,要将那血迹,捏的四分五裂,却因极度压抑,微微的颤抖起来。


  东陵弈桀死死的咬着牙,最不想见到的事,就这么,在他眼前发生,他却来不及阻止。


  而害怕、懊恼、悔恨的种子,迅速在心中生根发芽,塞满了整个心房,肿胀引起剧痛,仿佛随时都能爆炸开来。


  这一切,快得像是一瞬间发生,又仿佛是一场恶梦,几乎所有人都怔在原地,空气中,漂浮着死寂一样的味道,残酷得没有丝毫生气。


  云皓晨阴冷一笑,踉跄的后退一步,低咒道:“东陵弈桀,你永远斗不过我。”


  说罢,他闭了闭眼,蓦然回首,死死的盯着云沁雪的方向,唇角缓缓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身体终于不支的倒下。


  云沁雪目光瞠大,失声喊道:“娘亲……”


  那声音哀绝凄然,划破长空,像是回声一般,在夜空下绵长不散。


  东陵弈桀神情一怔,目光扫向他身后不远处,见一抹白色的娇小身影,怔怔的立在那里,他的身形,不由猛地一震,似不相信所见一般,瞳孔蓦地一阵紧缩。


  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幽深冰冷的双眸,因惊惧而瞠大,里面透出绝望的寒意,看得他痛不欲生,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惊恐到麻木,怔怔的忤在原地,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纠缠着他的心,不断的追问,她为何会在这里?

  心底一直潜伏的恐慌,像是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以极其残忍的力度,切割她的心脏,绞碎他的血肉,撕裂他的灵魂,他极力的压抑着,脸上的神情,却控制不住崩溃,而握住剑柄的手,捏得咯吱做响。


  下一瞬,云沁雪以骇人的速度,飞奔而来……


  见到父亲和母亲两人,相叠的倒在血泊里,云皓晨的胸口,出现一个狰狞的血窟窿,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如同泉涌一般……


  而母亲的喉颈,已被利刃割裂,只见血色淋漓,那血液,粘稠的流淌下来,浸到他的发上,衣上,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妖娆的血色。


  浓重的血腥味扑脸而来,她目光呆滞的望着,忽地,双膝一软,直直的跪到地上,身体不停的颤抖着,脸上的神情崩溃,宛如失了灵魂一般。


  而王浮香望着云皓晨的尸体,突然,她发狂的尖叫一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一步一跌的向前,可没走两步,便不支的倒在地上。


  她不甘的咬着牙,双手死死抠着地面的尘土,身体伏在焦黑的地面上,剧烈的颤抖起来,声音凄厉尖锐,在空气中回荡,字字泣血:“云皓晨……你怎么能……比我先死……”


  突然,她抬起头来,目光似刀子般的尖锐,凄厉的嘶吼道:“都是你,是你吃里扒外,如果你一早除掉他,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是你害死了你爹娘,害了整个云家!”


  而云沁雪却一动不动,对王浮香的叫骂,没有任何反应,双眸已没了任何焦距,空洞得骇人,如同一俱行尸走肉。


  她低低的垂首,发丝遮住低垂的脸庞,让人看不清表情,只见她双肩剧烈的颤抖,如同刚失去母亲的小兽,她终于意识到什么,不由失声的扑上去,大颗大颗的泪水,滚滚落下,悲哀凄怆的嘶喊道:“娘亲……爹爹……”


  心仿佛被狠狠撕开,她恍惚的摇头,不自觉地转头,冷冷的看向东陵弈桀,火光中,一抹黑色直直而立,眼眸幽暗深沉,与她一般的痛楚。


  脑中恍惚的浮现,云皓晨临死前,望着自己的那一眼,像是诅咒般的目光,狠狠地撕咬着身上的血肉,仿佛在告诉她,一定要为我报仇。


  唯一亲人,都已离她而去……


  只觉胸膛里血海翻涌,终于,不堪重负,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那血色染红了衣襟,像是一朵朵血色梅花,眼前没了一丝光亮,刹那间,陷入一片冰冷黑暗。


  一夜之间,她已经一无所有……


  东陵弈桀见状,蹲下身来,双手紧紧的抱住她,神情瞬间崩溃,仿佛失去了理智,惊恐万分的嘶喊道:“雪儿……雪儿……”


  胸口涌起一阵剧烈的疼痛,心脏被挖出了一个窟窿,汩汩的血水奔流而出,五脏六腑像是被烈火焚烧,整个人都像被锯子,锯得四分五裂开来。


  没来得及阻止云皓晨,已让他十分懊悔,见她这幅气极攻心的模样,不禁痛得无法呼吸。


  他不自觉地想着,是他错了么?


  是他太过自负,只以为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是他错了么?

  明知云家会有此一劫,当初就不该,牵扯进来,若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坦诚出来,也许,还有机会挽回,是他做错了么?

  然而,最糟糕的事情,并不仅是如此,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身下的血色,像是染料一般,将素白色的衣裙沁染,越聚越浓,鲜红的颜色,刺得眼底发疼。


  终于,他意识到什么,不由心胆俱裂,最害怕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突如其来的紧急事件,不允许他产生丝毫的犹豫,他连忙起身,对着不远处的莫离,大声吼道:“莫离,立刻将王妃带回府,找大夫过来,要快……”


  莫离这才回神,收回震惊的神色,连忙急步赶来,应声道:“属下遵命。”


  突然,一阵冰冷的笑声蓦地响起,伴随着一丝淡淡的轻嘲,“好一场人间惨剧。”


  东陵弈桀这才注意到,立在正前方的旗杆尖端上,赫然立着一个妖娆的红色身影,戴着面具的脸上,却有着藐视天下的张狂,以及让人不容忽视的阴邪。
——

  174

  东陵弈桀心内不由一震,俊美的面容上,浮现一抹高深莫测的神色,眸子微微眯紧,深邃幽暗的眸瞳里,迸射出一道精锐的光芒,直直地逼视眼前的红衣男子。


  由于刚才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云沁雪身上,没立即察觉他的存在,是原因之一,不过,习武之人向来警觉,防心极重,即便是靠身体的敏锐力,也应该有所感应。


  可是,这个人的武功,竟是如此高深莫测,将自身的气息完全隐匿,让他毫无所觉,可想而知,此人定是高手中的绝顶高手。


  天下间,除了寒月宫的宫主月无殇,还有谁拥有这样,登峰造极的武学造诣?


  思及此,他面色骤冷,全身的戒备瞬间全开,眸中森冷的杀气,一触即发,冷声喝道:“寒月宫宫主——月无殇,来此有何贵干?”


  月无殇闻言不由一笑,如月华初绽,妖异异常,眸中浮现一抹妖娆之色,饶有兴趣的扬起红唇,戏谑道:“啧,眼神真不错,本尊就喜欢像你这样的美人……”


  东陵弈桀闻言杀意顿显,眸中似有两簇冰焰在燃烧,握着剑柄的手愈发紧锢,狂怒的飞速出招,冷声厉喝:“月无殇,你竟敢羞辱本王……”


  月无殇不禁妖娆一笑,不以为然的拂袖,微微眯眸,脚踩凌波,飞身向下,浑身宛如一抹妖红,以肉眼无法辨析的速度,在半空中飞速来回,只隐约可见一道银光闪烁。


  东陵弈桀感觉到颊边一痛,脸上蓦然出现一抹血痕,小小的血珠沁了出来,他忽地抬首,却见月无殇负手握着短匕掩面,舌尖在刃上轻轻的舔食,挑衅的目光凝望着他,冲他魅惑一笑,将妖娆邪魅的气质,彰显得淋漓尽致。


  东陵弈桀只觉脸上犹如火烫,自尊受到了极大的污辱,眯眸怒视,眸中闪动着狂怒的火光,一字一句的咬牙道:“月、无、殇……”


  月无殇突地轻笑一声,妖邪的眸色一闪,竟当众调戏起他来,“小弈弈,就算喜欢本尊,也不用对本尊的名字,念念不忘吧!”


  东陵弈桀幽深的眸中,迸出一抹狠厉之色,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对招,刹那间仿佛,天色为之阴晦,空气蓦然冷洌,气氛愈渐凝滞……


  四周的黑色锦旗,随风剧烈的舞动,只听见风声呼呼作响,火把上的火焰,被风斜斜的吹向后方,隐约发出细碎的炸裂声。


  众人看得骇然震惊,绝顶的高手过招,果是非同凡响,不禁纷纷屏住了呼吸。


  瞬息之间,二人连战了上百招,双方出招快如风雷电掣,谁也没占到丝毫便宜,剑匕霍霍,火花迸发,众人看得目不暇接,却是触目惊心,两人战到极致,只看到一黑一红的身影,瞬瞬相撞,只听见铿锵的铮铮声,只看到闪动的寒光,火花飞溅。


  就在众人以为,不战个几天几夜,难分高下之时,一个始料不及的状况,发生了……


  月无殇脸上的面具被震落下来,刹那间,一张妖娆绝世的脸庞,赫然印在众人眼前,眼前的男子,是何等的绝世无双,那股雌雄莫辨的绝美,有着令人屏住呼吸的力量,精致绝伦的完美轮廓,让在场的众人,如同被吸了魂魄一般,恍惚失神。


  不过,仅有一个人,看到这绝美之姿,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东陵弈桀面容依旧冷峻,眉宇间折射出的杀气愈甚,眸中的波光凛冽,透着深不可测的寒芒,刚毅的唇角,深沉地紧抿着,似在隐忍着什么。


  月无殇白玉无瑕的脸上五官精致,一头乌黑柔亮如瀑的长发倾洒在肩上,让所有女子都为之妒忌的完美身形,肌肤细滑如同凝脂,散发着珍珠般润泽的光泽,最具诱惑力的,是那双狭长媚惑的血色眼眸,独有异色的双瞳,呈现出来的蛊惑,令人窒息。


  邪魅的眼波,似含着轻烟,顾盼流转间,便能颠倒众生,尤其是左眼角下,那一颗摄人心魂的小泪痣,宛如惊世之作,他美得惊心动魄,美得恍若虚幻,让任何人自惭形秽、自叹不如,却又无法让人移开视线。


  而此刻,两人的视线炙热相对,互不相让,目光在空气中碰撞,隐约有股火花在咝咝燃烧,四周的空气,好像都被凝固起来,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月无殇面色沉凝,似乎惊怒于自己的容貌,显露出人前,眸子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眼眸,难掩其中的戾气,冷声道:“东陵弈桀,你可知打落本尊的面具,要付出何等的代价?”


  他平生最忌讳的一件事,就是自己雌雄莫辨的容貌,所以,平时都是以面具示人。


  东陵弈桀目光微寒,眸中掠过一道冷洌的光芒,薄唇轻抿,冷声嗤道:“传闻中的天下第一,也不过如何……”


  月无殇邪邪的勾唇,冷嗤一声,沉声宣誓道:“东陵弈桀,给本尊记住,本尊必将你此生,最珍贵之物夺走,以洗今日之耻。”


  说罢,宽大的袖摆甩开,纵身一跃,只余下魅惑的尾音,飘然离去……


  见状,众将立刻上前,一行人打算追上去,东陵弈桀眉心紧皱,冷声命令道:“不必追了,立刻回府!”


  话音一落,他微微弯下身,手紧紧的捂住左肋处,血水从黑色的衣袍晕染开来,落下一片暗黑的湿痕,掌心一触,已是鲜血满布。


  ×××

  梨花苑的厢房内,云沁雪躺在床榻上,秀眉紧蹙,双眸紧闭,浑身冷汗淋漓,双手紧紧的抓着被褥,掐出了道道褶皱,牢牢的攥紧,手许是太过压抑,而引起过分的痉挛。


  腹部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然而,即使是这股真实的的痛楚,却让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心脏仿佛要从中炸裂开来,炸得四分五裂,而血肉,被利器狠狠的绞碎。


  四周仿佛有漫天的大火,即将要焚烧到自己,火灼痛着身上的肌肤,欲将骨头燃成灰烬,像是置身于针毡之上,密集的针尖扎入骨髓,每一寸的感官神经,都传递着生不如死的痛楚。
——

  175

  她忍不住痛苦的扭动,身体却丝毫动弹不得,那火势越来越大,已经蔓延到了眼前,巨大的火龙吞噬了自己,耳畔响起的,全是火焰灼烧肌肤的咝咝声。


  不知过了多久,那火焰渐渐淡去,似乎所有的一切,仿佛化成了灰烬,随风散去……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她置身于一个寂静漆黑的空间内,永远的只是一个人,害怕、恐惧、寂寞,许多的负面情绪包围着她,她惊恐的抱着头,蜷缩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在即将绝望崩溃的一瞬间,黑暗中,突然衍生出一抹耀眼的光明。


  她蓦地抬首,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挺拔的身姿优雅而立,她惊喜的站了起来,那人回过头,笑着朝她伸出手,那绝美又熟悉的容颜,瞬间让她热泪盈眶,随即,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飞快的向他奔去……


  紧紧的拥抱住她,轻吻着她的面颊,墨玉般的眼眸光华内敛,深情款款的凝望,其中蕴含着溺死人的温柔,在她耳边呢喃轻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那瞬间,她不禁欣喜若狂,自己仿佛得到了全世界,似乎要随着这幸福的感觉,飘然离去,然而,当她紧紧回拥住她,嘭的一声,他的身体,化成了一团青烟,消逝不见。


  最终,她环抱住的仅仅是空气,悬在空中的双手,不可遏止的颤抖起来,她满目惊慌的四处张望,然而,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脑中出现一个凄厉尖锐的声音,不断重复的说着:“都是你,是你吃里扒外,害死了你爹娘,害了整个云家,你这个祸害……”


  她不断的摇头否认,不是我的错,不是……


  脑子像被裂锯切割般,头痛欲裂,身体如同坠入冰窖般,尖锐的利器,刺破灵魂,巨大的痛楚,全都堆积在一起,朝她压了过来,痛苦得只想赶快死掉,她瘫软的倒在地上,再也承受不住的闭上眼,捂住耳,可是,那个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三姐的身影,在火海中渐渐湮灭,娘亲和爹爹的身体,相叠倒在血泊里,刺眼的红,染红了母亲的衣裳……


  爹爹临死前的那双眼晴,像是恶鬼一样,突地蹦到她眼前,紧接着,眼眶流出鲜红的血液,海水一般的汹涌而至,时刻提醒着她,为我报仇……


  她抬起头,求救一般的唤着他:“御憬,御憬,你在哪……”


  突然,黑漆的空间内,喷出一道红色的血雨,浑身浴血的东陵弈桀,怔怔的站在她跟前,那双曾经带给她幸福的温暖手掌,此时却握着利剑,刺穿了父母的胸膛……


  一丝光亮划破夜空,直直的刺进来,她惊呼一声,从噩梦中惊醒,眼珠缓缓转动,入目的是熟悉的纱帐,轻烟缥缈,一个沙哑焦急的声音,从耳畔蓦地传来:“雪儿……”


  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透过素白的纱帐,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床榻前,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右手,掌心全是湿濡的汗液,似乎保持着这个动作很久,身体看上去有些僵硬,目光向上移了移,他的脸庞,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前,她茫然的看着他,恍若不认识一般。


  东陵弈桀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浓眉紧皱,面色说不出的憔悴,眼睑下,满是青黑,见她醒来,激动的心情难以抑制,紧紧的抱住她的身体,将头深深埋在她怀中,声音艰涩的喃喃开口:“雪儿,你终于醒了……”


  阳光透过窗棂,斜斜的照到房内,映出一道白亮的光晕,半晌,云沁雪的脑中闪过些许片断,突地脸色煞白,终于明白,那不是一场噩梦。


  她的眼眸瞬间变得黯淡无光,脸上的神情悲痛凄怆,那股难以言喻的哀伤,从心底蔓延出来,艰涩的酸楚,让她无法呼吸,眼晴眨也不眨的看向别处,像是行尸走肉。


  东陵弈桀见云沁雪对他毫不反应,像是一俱没有灵魂的躯壳,不禁慌乱无措的叫道:“雪儿,哪里不舒服,应我一声,好不好?”


  见她这幅模样,东陵弈桀心如刀割,有种酸涩的热流涌上喉咙,垂下头,懊恼与自责,就像一排排的利刃,狠狠的凌迟着他。


  云沁雪转动呆滞的眼瞳,垂放在榻上的小手,缓缓移动,探向小腹的位置,感觉到那里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


  她失神的望着他,喃喃的唤着:“孩子,孩子……”


  东陵弈桀目光一怔,薄唇张了张,却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心中的悲恸,像缠绕在心间的带刺蔓藤,将他牢牢捆住,稍一挣扎,就痛得无法呼吸,心狠狠的抽搐起来,疼的快要窒息,沉默,亦代表着一个事实。


  云沁雪死死的咬着唇,拼命的要求自己,不要用悲伤的泪水,去祭奠自己的孩子,可是,喉咙好像被刀子卡住,每一次呼吸,都有刀尖在刮着喉骨,心中的悲伤,到了无法言语的地步,空荡荡的心,只剩下绵绵不尽的痛楚,以及无法守护的悔恨……


  一股热潮涌上眼眶,她浑身变得紧绷,咬牙忍耐着,表情因极力克制悲痛,而变得有些扭曲,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悲恸欲绝,依着本能,释放心中无边无际的悲哀,每一滴泪,都是从心底流淌出来的血,这样撕心裂肺的痛楚,像是被活生生的剜去了心,痛不欲生。


  猛然间,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浓稠的鲜血噗了出来,染红了她苍白的唇瓣。


  东陵弈桀用力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锢住,不允许她动弹分毫,手的力道那般大,像是要将她嵌进身体里,“雪儿,你恨我,骂我,甚至杀了我,都可以,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


  她心中对自己遗留的一丝好感都破碎了,自己还能拿什么来留住她?

  云沁雪奋力的挣扎着,他却稳稳的抱住,不松开分毫,仿佛逼迫她,不要逃避,她突地失去理智,厉声大叫道:“放手!”


  东陵弈桀手上的力道愈大,牢固的铁钳一般,“不放,我永远都不会放手……”
——

  176

  小腹传来一阵阵锥心的痛楚,让云沁雪愈加难以控制内心的悲怆凄苦,不由死死揪紧他的衣襟,那力道,仿佛想要将他的心脏捏碎,红肿的眼眸狠狠地盯着,他那双露出痛苦情绪的黑眸,凄声嘶哑的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把我也杀了,留我一个人活在世上,让我这么的痛苦?”


  许久压抑的情感,如洪水决堤一般,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淹没了所有理智,她不禁泪如雨下,字字泣血:“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他若是真的爱她,为何要这般狠心,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永远得不到救赎。


  东陵弈桀的胸口猛然一震,袭来一阵痛彻心扉的剧痛,他将她抱的更紧,锢在她腰际的手指,捏的骨节泛白,身体绷得死紧紧,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就算失去一切,你还有我。”


  云沁雪的身体不由一颤,无数的片断在眼前闪过,越发让她痛不欲生,就像是亲手,将自己的心,给挖了出来,生生的捏碎……


  她深吸一口气,止不住了奔流的泪水,沙哑的嗓音,还是带着细微的颤音:“我只求王爷赐休书一封,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她的声音,含恨彻骨,杜鹃啼血一般,用尽了力气,脑中不可抑制的浮现过去种种,残忍的他,霸道的他,温柔的他,深情的他,嘭的一声,如同摔碎的镜子,裂成无数的碎片,朝她胸口狠狠扎来,像是烙印一般,刻在心上,再也无法磨灭。


  这一刹那,四下静寂无声,只听风吹得窗纸梭梭作响,柔黄的光晕映到墙上,窗纱的影子,随之颤动的声音,也能清晰听到。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想推开他的胸膛,终是不能动他分毫,无力的手颤抖起来,她死死的咬紧牙关,不去看他此刻的神情,可是心中的酸楚,却怎么也抑止不住,似要流下泪来……


  她忙眨了眨眼,将泪水生生逼了回去,这时,她的下颔,却被他抬了起来。


  东陵弈桀痛苦的凝望着她,深邃的眉目上,恍若凝了一层薄冰,那双近在咫尺的双眸,幽深的仿佛没有尽头,却闪动着难以言喻的剧痛,神情隐隐浮现一抹怒色,也许是因为极力压抑,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半晌,才听到他咬牙怒道:“你敢再说一遍!”


  下额仿佛要被捏碎一般,身上散发的迫人气势,像一座沉重的大山,沉沉的压在她心头,快要窒息般痛苦,被炙热的视线凝视着,像是落入蜘蛛网的蝴蝶,就算是极力挣扎,也是逃不脱网的束缚,避不过被吞噬的命运。


  她冷冷的仰起头,眸中迸射出强烈的恨意,似灼烈如火的痛楚,揪着他的衣襟的手指,不禁微微颤抖起来,满身痛恨的冷声道:“云家几百条性命皆因你而死,生身父母都死在你的剑下,其间种种,早已将你我之间的情意,断得一干二净,我云沁雪与你再无瓜葛!”


  她眼神狠绝,寸寸目光,都含着冷凝的冰,陌生得仿佛不曾认识他。


  东陵弈桀身形猛然一震,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他一把抓起她的手腕,而雪白的手腕上,因力道过重,立即浮现几抹红痕来,他撩开那宽大的衣袖,握紧那莹透的白玉手镯,由于动作过大,受伤的地方裂开,隐隐渗出血来,愈发疼痛难忍。


  他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眸中聚积着即将暴发的怒意,冷洌的目光,像沾着剧毒的利器,微微颤抖的身体,隐忍着一种钻心的痛楚,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眼眸平静的不见一丝波澜,却更加让她害怕,他冷声问道:“那这是什么?”


  从窗棂照射进来的阳光,将那白玉手镯衬得剔透晶莹,泛起璀璨碎金般的光泽,云沁雪顿觉羞辱懊恼,她还记得,他替她戴上时,嘴角那抹唯我独尊的霸道:“不许摘下来!”


  想到这,她浑身不禁一怔,乌黑的双瞳,却盈满极度的痛苦和绝望,咬牙狠了狠心,蓦地掳下腕上的玉镯,猛地将镯用力掷到地上,白色的美玉,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撞击冰冷的地面,啪的一声,那声音在静谧的室内,竟是那样的清脆。


  刹那间,玉碎,难全……


  云沁雪忽地抬眸,樱唇被咬出的点点鲜红,胸内盈满火辣辣的痛楚,疼得撕心裂肺,连意识也似乎,随着这疼痛飘远了,漠然的盯着他的幽深的双眸,冷静的说道:“我们缘分已尽,我永不再爱你,你我就此情断,如同此镯。”


  刹那间,东陵弈桀如同被雷击了一般怔忡住,思绪仿佛被凝固了,她说什么,爱他?


  这一瞬间,胸口好似被一种强大而陌生的力量击中,只觉那股巨大的喜悦,好似潮水一般淹没了他,这么多年,他似乎第一次,体味到这种纯粹的喜悦,让他不禁想将她举向空中,无停的旋转,放声大笑,来宣泄心中的畅快。


  但,喜悦的感觉,只停留了一瞬,就被巨大的悲痛冲淡,她还说……情断!

  东陵弈桀眼眸一冷,不禁摇晃着起身,步步踉跄后退,目光移向地面,那白色的玉镯碎片,反射着幽冷的寒光,好似一道道利刃,刺痛了他的双眼。


  喉头像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梗住,心中的怒意与浓浓的悲哀,几乎将他击垮。


  他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心在淌血,狂怒地嘶吼,一瞬间,他拂手,将身边圆桌上的东西,全部打翻,茶壶和茶杯,摔落在地上,碎了满地,发出乒乒乓乓的清脆声响。


  他忽地垂下头,掩去眸中一闪而过水光,不再爱你!这几个字,在心中不停的徘徊,却是冰凉一片,冷的人都发起抖来。


  他不要再无瓜葛,他要他东陵弈桀的名字,深深的刻进她的心底,哪怕她恨他,也要恨入骨髓,恨进血肉里,哪怕他不在了,他也要她,清晰的记得他的样子。


  这辈子,都别想忘了他,休想从他身边逃脱。


  然而,胸口却抑止不住的骤痛,他怒极反笑的勾起唇,举步走上前来,一把擒住她的手,握得她手腕几乎断裂,沉声笑道:“你休想!”
——

  177

  云沁雪惊诧的抬眸看他,不料东陵弈桀伸手擒住她的下颔,俯身炙吻下来,她愤恨的躲闪,却被他的手牢牢禁锢,丝毫动弹不得,那吻灼热霸道,像是惩罚一般,没有半分怜惜,每一次纠缠,如同被烈火焚过,痛的厉害。


  她被逼迫得几近窒息,双手死死掐到他的手腕上,不自觉的掐出丝丝血印,她羞恼的去咬他的舌,他却早有防范,很是灵巧的避过。


  随即,他用手固定住她的后脑,吻得愈深愈发绵长,如饮鸿止渴一般,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也不愿自拔,恨他也好,甚至,杀了他也罢,他不愿分开,死都不要。


  云沁雪的睁大眼眸,看着东陵弈桀阖着双眼,脸上露出那样悲伤痛苦的神情,仅是一眼,心中的委屈苦涩,就像漩涡一样席卷全身,那种痛彻心扉的悸动,逼得她几近窒息,差点喘不过气来,手抓着床侧的雕纹栏柱,手指握的关节泛白,瑟瑟颤抖。


  那双深邃幽深的眼眸缓缓睁开,像大海一般深不见底,她背后不由一片冰冷,仿佛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一半炙热,一半冰冷,倍受煎熬,耳畔只觉嗡嗡作响,嘴唇像是被烙铁烫着,然而,她的心,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直到云沁雪以为,自己会因窒息而死时,他终于放开了她。


  恍惚中,她看到他的薄唇,一张一阖,低沉清冷的嗓音,仿佛隔了万水千山,悠悠的传了过来,“云沁雪,这一生,你都不要再妄想逃离,我说过,今生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是我东陵弈桀的女人,我是决不会允许你走的,就是恨,我也要你留在身边,恨我一辈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噬心的痛楚,听得她慌乱无措,一瞬间,从头到脚,仿佛结了冰,冷的没有知觉。


  云沁雪的脸色煞白,清澈的眼眸中水雾弥漫,只因一句话,她所有的坚持,都被他瓦解,四分五裂,她是多么的不甘,却拿他毫无办法,云家上下,皆因他而死,他却依然面无愧色,强迫自己,与他一同继续生活。


  为什么要让她面临这样的尴尬处境?

  忍耐终于到达极限,她极力维持着,最后的一点尊严,眸中的泪光闪烁,声音变得哽咽,泣声控诉道:“东陵弈桀,为何非要这样逼我,我只想找个没有你的地方,安静的活下去!”


  东陵弈桀心中不由痛极,忍了许久,只觉得喉头腥重。


  他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着云沁雪的双眼,黑沉深邃的眸瞳,像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再也看不见一丝温情,倨傲寒洌的神态,一如初见的冷酷:“我向来如此,你记住,此生不许,就算到了下一个轮回,我也要与你,生生世世的纠缠在一起,永不相离!”


  云沁雪紧紧地握住双手,满腔被滚热的液体塞满,仿佛,随时都要涨出来,忽地抬眸,痛恨的直视他,将眼中的泪水,生生的逼了进去,心中突地尖锐一痛,她低下头,沉沉的喘息,声音低低的,压抑飘忽,“你不放手,我们也只能互相折磨,我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东陵弈桀浑身猛地一震,脑中的思绪迅速闪过,他以为,是因为她母亲的死,让她伤心欲绝,不愿留在他身边,也许,自己一开始就错了。


  或许,她早就打算离开自己,寒月宫宫主月无殇的出现,是如此的蹊跷,中间的关系网,稍加串连在一起,最终的结论,他不愿设想。


  无数次的耳鬓厮磨,夜色下的忱边情语,也许,由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人沉沦罢了,这样的想法,如同一把利剑,狠狠的贯穿他的胸膛。


  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半晌,他才控制住发抖的身体,喉间逸出一丝至寒的冷笑,笑声如鬼泣,深深的震荡着她的心。


  他的笑声,太过凄怆,云沁雪茫然的望着他,心中酸楚得无法自省,她还是走了这万劫不复的一步,此刻,她恨极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用死来怨恨,也恨极了这样的自己,无法决断,胸口堵得几乎无法呼吸,晶莹的泪水,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滑落下来。


  东陵弈桀见她如此痛苦,不知不觉间伸出手,指腹轻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抚道:“别哭了,将来会落下病根的……”


  云沁雪倏然惊醒,用尽力气推开他,看向东陵弈桀时,已是满眼绝望,这句话,无疑是再次提醒她,孩子已经没了,心一阵阵绞痛,哀伤难抑。


  她不由想起,他们以前的美好回忆,真少得可怜,却终是不堪现实重负,裂成无数碎片,再也拼凑不完整,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难以言喻的酸楚,她漠然的别开眼,低头,不再言语。


  东陵弈桀伫立在一旁半晌,最终,低低的叹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他一直知道的,他必须将自己的心,封冻起来,直到冷的麻木,冷的没有知觉,才能走到最后,像他这样的人,是没资格握住幸福的!


  他的人生,就是如此,暗无天日,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只是踏着他人血肉、尸骨,一步步稳稳的走过来,今后,鲜血亦会染满双手。


  可是,他却遇上了她,让他尝遍温暖,他才知道,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那颗明明已经死去的心,悄悄的活了过来,事到如今,她气他也好,恨他也罢,他不想放手,哪怕,拼尽了力气,也要将她留住。


  门外,只见付凌、齐远和琴儿跪到地上,齐声说道:“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东陵弈桀淡淡扫视二人一眼,脸上瞧不出什么神色,声音冷淡地道:“此事不许再提,你们都退下吧。”


  说完,欲要转身,琴儿却身子伏地,不停的磕头,泣声道:“王爷,全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办事不利,让王妃察觉,请王爷责罚!”


  东陵弈桀不禁痛苦的闭目,半晌,睁开眼,冷声道:“不是你的错,这件事,瞒不了她多久,况且,她不会任人摆布,这样也好……”


  长痛不如短痛!
——

  178

  寂静的厢房内,红烛默默燃烧着,烛泪蜿蜒流淌,像是她的泪。


  夜风从窗子里吹了进来,透着一股冰凉,夹杂着渗人的寒气,轻拂过她的脸颊,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夏日的风,也可以这样的冷,她不由蜷缩起身体,用被褥紧紧的包裹着自己,然而,丝丝的凉意,还是沁入肌肤,让她的心,愈发冰冷起来。


  小腹隐隐传来的绞痛,让她眼角渗出泪水,一颗一颗,似露珠一般,滚落到唇角,咸涩的难以下咽,身体仿佛被淘空了一般,只余下绝望与无助,而眼前最后一丝光亮,也浙渐隐去,她的孩子,这场荆棘情爱的结果,终究是什么也留不住……


  腹部那般疼痛,像是幼时,生过的一场大病,如同在火上生生的炙烤,她意识渐渐迷蒙,仿佛回到那个时候,也是难受得这般厉害,只隐约听到,娘亲抓着自己的手,低低哭泣。


  她心中又酸又痛,想张唇安慰她,可嗓音却似卡在喉咙里,怎样也发不出声响,她头脑昏沉,只觉耳畔嗡嗡作响。


  恍恍惚惚,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迷蒙,突然,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她想睁开眸,然而,眼皮却好像有千斤重,只依稀知道,那人上前为她把脉,突地,她觉觉一股热流,从手腕处至达心脏,一直停留到腹部,暖暖的将身体包围起来,才感觉好了许多。


  而后,只听到一人低沉的嗓音,在暗夜中,幽幽的回荡,“……还疼么?”


  她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便沉沉的睡去,半睡半醒间,一阵清脆悦耳的铜铃声响起,让她从噩梦中惊醒,她蓦地睁开眼,胸口微微的起伏着,手指绞着盖着身上的锦被,揪出了深深的褶皱,而眼前的事物,渐渐清晰起来。


  素色的纱帐,帐上云纹绣花密集繁琐,她蓦然抬首,见床上悬挂一串风铃,伴着微风,发出的叮咚声,像泉水一样滑过心田,让人感到心情愉悦。


  她心中有点诧异,房间里,何时放了这样的饰物,不觉忆起昨晚的事来,她缓缓探向自己的腹部,指尖颤抖的不成样子,失神的盯着那铃铛,低低轻喃:“何苦呢?”


  这次小产,上官澈交待,最好是卧床十日,下床为宜,说起来不算长,但偏偏却那么难熬,每日,她不是看书,就是与琴儿下棋,而东陵弈桀,也没来打扰过她,日子过得平淡安宁。


  算算日子,距离月底还有十几天,这段时间,最要重的就是养好身体,不然,小产后,长途跋涉,她一定会吃不消。


  ×××

  夜色如绸,夜凉如水,树影婆娑摇曳,今夜,如此宁静怡人。


  凌云阁的凉亭里,东陵弈桀一人对月独饮,然而,心中的痛苦和绝望,好似无数根冰针,狠狠刺入他的内心,一阵刺骨的疼痛。


  他的手紧紧攥着酒杯,手指的骨节泛白,手心似有汗在慢慢渗出,忽然,手中紧握的酒杯,应声碎裂,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顷刻间,化为粉沫,沿着他的指缝,丝丝渗漏而下,还有些许被风轻轻吹起,瞬间,融入尘埃中。


  柳悦儿走进园中,就见到这幅景象,八角亭中,散了一地的酒壶,一片狼藉。


  那琼浆玉液,如数的灌入他的喉中,她秀眉不由蹙了蹙,快步上前,一把夺过东陵弈桀手中的白玉酒壶,心疼的劝阻道:“别喝了……”


  东陵弈桀目光迷离,黑瞳深幽,暗哑无色,一幅醉醺醺的模样,茫然的望了她一眼,蓦地伸手夺回酒壶,冷声哼道:“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柳悦儿眸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随即,敛了敛神,淡淡道:“好,你要喝,那我陪你……”


  东陵弈桀迷雾的眸子眯紧,眸中有着说不出的轻视,似刀一样割在她的身上,带来一阵寒气,薄唇无情的吐出一句话:“陪我,你配么?”


  见他如此对待自己,柳悦儿心中一阵悲凉,迳自拿起另一个酒壶,为自己斟好一杯,低眉的刹那,一滴清泪,不留痕迹的落入酒杯,只在瞬间,便隐入那琼汁中,不见踪影,她微微低头,喝去那一杯的苦涩,脸上的凄楚,在抬首时,已恢复到平日的柔美。


  这酒醇香浓厚,干冽而爽口,是上好的贡品美酒,后劲十足,一般人只需喝上一两杯,就会醉得一塌糊涂。


  此刻的东陵弈桀,狭长的眼眸微眯,醉意显而易见。


  他已是好多日,没有见到云沁雪,他怕刺激到她的情绪,而让她的身体,迟迟无法复原,今夜,忍不住喝了个酩酊大醉,然而,心里的思念,却无法抑制,他缓缓站了身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


  柳悦儿见他步伐踉跄,不由追了上去,伸手去扶,不料,他脚下一个趔趄,沉重的身躯,倒了下来,将她重压在地,夜已深沉,婢女们早已被他摒退,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不禁手足无措,推拒道:“弈桀,你醒醒……”


  东陵弈桀勾了勾唇,闭目一笑,不满的纠正:“不是弈桀……是御憬……”


  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丝丝魅惑,而身下的女子,散发出来的淡淡馨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不由俯下脸,轻轻的吻住她的唇。


  柳悦儿不由一惊,眸中闪动着泪光,却是心酸难抑,一股悲凉涌了上来。


  东陵弈桀紧紧捉住她的手腕,但是,吻的动作很是轻柔,像是呵护珍宝一般,口中喃喃叫道:“雪儿,不要离开我……”


  听清他痛苦的呢喃,柳悦儿面色煞白,心像是死了一般,他当她当成什么,就算过去她曾伤害了他,可是,他却在醉酒之时,把她当成别人,他竟是这样的残忍,巨大的酸楚,翻江倒海地涌向眼眶,凝成了泪,无声滑下。


  她咬了咬牙,狠心推开,东陵弈桀翻了个身,沉沉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柳悦儿起身,望着一旁睡了过去的男子,心像是被撕开了,生生的发疼。
——

  179

  柳悦儿怔怔的望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的眼中,一片澄清,波澜不惊,可是心底最深处,却是疼痛至骨髓的伤。


  半晌,她嗫嚅出声,已是泪眼婆娑,“弈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伴他走过最痛苦的回忆,成为他心中最特别的女子,可是,才短短三年,什么都变了。


  这张俊美如神祗的脸,分明是他,却又不像他,在她的记忆里,他一向是冷峻坚强的,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带着痛苦、带着脆弱、带着绝望……


  他静静的躺在那儿,浓眉紧蹙,浑身上下,再不见一丝戾气。


  但是,她发现,当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更是让人无法抵抗,只希望能够替他分担所有的心伤,所有的痛苦……


  柳悦儿缓缓的爬到他身旁,将他的扶了起来,让他的脸庞忱在双膝上,微微伏下身,丝丝缕缕的发丝垂落,贴在他耳畔低语:“没事的,御憬,我会永远陪着你……”


  似梦似醒间,东陵弈桀听到这轻柔的呢喃,身体不禁放松下来,像是把全部的负担,卸下了一般,柳悦儿的柔软的小手,轻轻的抚着他的脸颊,他心满意足的阖上眼,脑袋放在女子的胸前,但随即,他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沙哑而苦涩的出声:“雪儿,不要恨我……”


  柳悦儿微微一楞,倏然抱得更紧,低低道:“御憬,我不恨你……”


  东陵弈桀俊眉微蹙,手无意识的揽紧她的腰侧,深深的呼吸着,呓语道:“真的吗?”


  说到最后,那梦呓般的声音,浮现出一股让人心酸落泪的悲凉。


  柳悦儿不明白这悲凉来自何处,她只是感觉到,怀里的这个男子,有着无止尽的孤寂和伤痛,声音不由哽咽:“……是真的?”


  酒意突沉,那股后劲勃发的绵意,将东陵弈桀的意识,切割得支离破碎,他沉沉的阖上眼,任由自己,无力的枕在她的怀里,唇角绽放出一抹微笑,“终于原谅我了……”


  他感到一颗揪痛的心,缓和了些许,待在她的怀里,好温暖……


  柳悦儿将小手抬起,在半空中,迟疑了半晌,最终,落下,紧紧的拥起他的脑袋,黑发在怀里如绸缎. 般与五指缠绵,他俊美的睡脸,在清冷的月色下,若隐若现。


  那眉宇间的一丝依恋,落在柳悦儿眸中,滋生出更深入骨髓的情愫,这一刻,她确定,纵使他心里有了别的女人,她依然,无可救药的深爱着他。


  ×××

  翌日清晨,隐约可以听到,婉转动听的鸟啼,从窗外传来。


  柳悦儿静静的伏在床边,注视着床上东陵弈桀的睡容,剑眉微蹙,浓密的黑发披散在忱上,俊美的脸上,带着与清醒时,截然不同的柔和。


  昨夜,他将醉得一塌糊涂的他,吃力的扶进了房间,照顾了他一宿没睡。


  柳悦儿温柔的视线,勾勒他俊美的轮廓,心里感到一阵酸涩,其实,在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别的女人时,她就已经输了,虽然不甘心,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东陵弈桀的眼皮,轻轻动了一下,柳悦儿脸上的柔情,微微收敛,她知道,若是被他看到,少不了一阵,转头过,将盆里的绵布拧了拧,盖在额头上凉敷。


  东陵弈桀迷迷糊糊的醒来,感觉有个凉凉的东西,覆在额头,只是,头还是有些发涨酸痛,他辗转一个侧身,触手之处,竟是一人柔暖嫩滑的脸颊。


  心中有些惊诧,他蓦地睁开惺忪的睡眼,忽地,想起昨夜的种种,于是兀然瞠目。


  柳悦儿见他紧紧皱眉,面露难受之色,深知是宿醉头痛所至,连连说道:“弈桀,头还痛么?你等一等,我马上去端醒酒汤……”


  东陵弈桀不解的皱眉,蓦地扯掉头上的绵布,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微眯着眸,深凝着她,冷声问道:“你怎么在这?”


  话落间,他环顾四周,皆是熟悉的摆设,他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这里是凌云阁,幸好自己并未因为醉酒,去梨花苑时,而走错了蔷薇苑,进了她的房。


  他放松的神情,柳悦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深吸一口气,淡淡笑道:“昨晚,你醉了,身边又没留个丫鬟伺候,我就自作主张,将你扶回了房间。”


  东陵弈桀神色一僵,脑中有些微痛,他抚着前额,抬眸,看着她略带倦色的面容,侧目,望着床几上的铜盆,低声问道:“你照顾了我一整夜?”


  柳悦儿微微一笑,清幽的眸瞳波光潋滟,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淡淡道:“上次我受伤,你不也是,守了我一整夜么?”


  东陵弈桀别开眼,清了清喉,缓和了语气,道:“我没事了,你也赶紧回房休息吧。”


  柳悦儿心碎的看了东陵弈桀一眼,紧抿着嘴唇,眼眶渐渐发红,似乎强忍着泪水,她缓缓起身,身子微微颤抖着,一言不发的离开。


  东陵弈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难受。


  昨夜的记忆,支离破碎地袭上心头,他被云沁雪紧紧抱在怀里,带给他安心的感觉,将痛苦抛之脑后的轻松,是那样深刻地印在了心中。


  他本以为,那个人是雪儿,却原来不是……


  昨夜,他的脑中,总是浮现出云沁雪的面容,那张泪流满面的小脸,她哭泣的模样,是那样真实那样凄楚,让他心碎……


  东陵弈桀摇了摇头,一股浓浓的悲哀涌上心头,他终究,给不了她幸福……


  然而,事情却远远没有完结,而柳悦儿夜宿凌云阁一晚的消息,在第二天晌午,传遍了整座王府,自然的,也传到了云沁雪的耳里。


  心碎是什么感觉呢?


  没有经历过的人,并不清楚,经历过的人,却无法道来,在这瞬间,云沁雪其实没有任何感觉,更准确的说,是任何感觉都消失了,寒气从心底一寸一寸的扩散,进入了血管,渗入了肺部,再从皮肤一点点爬出,冷到觉不出心痛的瞬间。
——

  180

  日子在平淡如水中度过,然而,情爱本就是磨人的东西,哪里是想忘便能忘记的。


  这日,云沁雪实在闷得不行,便披上衣衫,去了苑子,四处走走,琴儿和棋儿不敢怠慢,亦步亦趋地守候着她。


  此时,正是莲花盛开的季节,莲叶在水光丽日的映照下,越显青翠欲滴,盛开的莲花,带着清雅脱俗的韵致,未开的花苞,半掩着姿容,娇羞中透着雅致。


  整条小径,因这一池的莲花,沉浸在淡淡的幽香之中。


  不远处,传来一阵悦耳的轻笑声,云沁雪抬眸望去,她不过是随意走走,不想在这里会与她遇上,正在犹豫之际,那边的柳悦儿,却向她们投来一瞥,见到她们,柳悦儿笑得恬淡,声音轻柔婉转:“王妃,可否赏脸与悦儿一同品茶。”


  云沁雪闻言,微微怔了怔,柳悦儿的主动,没有出乎意料,只是她的语气诚垦,态度和善,完全没有示势之意。


  琴儿冷淡的扫视她一眼,稍微俯了俯身,不卑不亢地回道:“王妃身体还没恢复,不便与悦儿姑娘畅饮,失陪!”


  从一开始,她对柳悦儿,就没存过好感,在她看来,王妃与王爷的感情,无法进展,间接的原因,正是由于她,从中做怪。


  其实,云沁雪也不想与她,多过接触,她们之间,似乎没什么话可谈,何况,她这次主动交好,谁知道会不会招来,不必要的祸端呢?


  但是,柳悦儿却不好打发,只淡淡一笑:“看来王妃,对悦儿似乎还存着芥蒂。”


  如此开门见山,比那些以前那些,心怀不轨的女子,倒是来得光明磊落,云沁雪微微一叹,躲是躲不过的,况且,她何必躲着她呢!


  云沁雪这般想着,微微侧头,对琴儿淡淡一笑,道:“琴儿,就一会儿吧,反正回到苑子里,也很是闲闷。”


  琴儿并不多话,扶着云沁雪走向凉亭,不一多会,就见几名婢女,奉了茶具走了过来。


  这时,柳悦儿和善一笑,淡淡道:“王妃,请稍候片刻。”


  云沁雪点头颔首,见柳悦儿垂眸静坐,取过茶挟子,用沸水将茶具,一一热烫洗净,依次放置一旁,打开瓷坛用茶勺,取了少许茶叶,倾于白纸上,略分粗细,素绿的茶叶,衬着她修长莹白的手指,微动移动,静静的,赏心悦目,茶叶的悉窣声,亦娴雅,而淡定。


  待茶入了茶杯,便提起一旁小火炉上烧着的执壶,抬手悬壶高冲,注水入杯中,强劲的水流,使茶叶在杯中转动起来,热力直透杯底,茶香散开,顿时,便溢满了身前。


  柳悦儿反手,用竹镊子夹着小茶杯,转了转洗了洗,一一倒掉,此举为洗茶,因为茶叶,在采摘制作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些杂质脏物,这一洗一来干净得多,二来也去了茶的冲性,让茶更醇和悠远。所以,品茶也有种说法,叫做头道水,二道汤,三道四道是精华。


  云沁雪注视着她手中的动作,眼中露出赞叹之色,不愧是东陵弈桀喜欢过的女子,柳悦儿真真是手若抚兰,眼波流转,轻言软语,一举一动,从骨子里的透出一股幽雅和柔美。


  她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泡茶,泡得这么漂亮,那么的有气质……


  柳悦儿优雅的将茶壶,略顿三次,把茶水倒入一个圆筒形的小杯子,然后,将另一个小茶杯,倒扣在那装有茶水的杯子上,手掌一覆,两个茶杯就倒了个位。


  紧接着,她将每个茶杯,依次放在小碟子上,摆到前面,示意云沁雪接茶。


  柳悦儿嘴角轻扬,低声解释道:“这上面的是闻香杯,将这闻香杯,轻轻侧提起一角……”


  云沁雪依言,将上面那圆筒形的杯子,侧掀开一角,那闻香杯中的茶水,一下字流到下面的那个龙眼大的小茶杯中,一滴不多,满满流香。


  柳悦儿将掀起的空闻香杯,双手合并,夹于掌间,淡淡道:“王妃,请。”


  云沁雪拿起面前的茶杯,右手拇指中指轻抚,左手中指轻托,宛如素手执花,抬起那一盏仿若玉砌乘金的茶水,低吟:“饮茶,是谓一观,观茶汤色;二闻,体茶香;三品,品茶百味。”


  她淡淡一笑,微微抬目,深深的望着柳悦儿,轻声道:“所谓‘品’茶的‘品’字,三口为品,因此,我们一般饮一口茶,也要分三段。舌尖品其苦,舌中品其酸,舌根品其甘……正所谓,人生百样滋味,尽在一盏间!”


  言毕,抬手一饮,她微微闭目,深吸一口气,略略回味其感,顿时只觉得一种从未体会过的茶香,由上而下,整个人都有种清雅至远的感觉。


  柳悦儿不由讶然,不是惊叹于她的博学,而是,那种浑然天成的气度,这种美,怕只在一个人上见过,那就是,南昭国的帝王,最宠爱的妃子——雅妃娘娘。


  她略略一顿,淡淡道:“敢问王妃,茶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云沁雪复而睁开眼眸,红唇微启,微微一笑,柔声相答:“懂茶之人,必先懂水,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品茶品的是心境。”


  柳悦儿眸中赞赏之意更甚,笑言道:“王妃不愧为当世的才女,连这品茶之道,也是如此精通,真让悦儿佩服!”


  云沁雪也是淡淡一笑,不知为何,与柳悦儿谈话,她竟会如此平静,“悦儿姑娘过奖了!”


  她放下茶杯,眼波流转,低声问道:“悦儿姑娘叫我来,不单单是品茶,这么简单吧,不防开门见山道来。”


  柳悦儿淡淡一笑,示意道:“王妃真是快人快语,不过,你想说什么,我都明白,你我皆是心高气傲的女子,若是爱一个人,肯定是容不下对方心里,还有其他人存在。但有一点,我与你不同,若是有一丝机会,我必将全力以赴,而你,却是会成全他人。”


  云沁雪浑身一怔,没想到,这个女子竟有如此通透的心思,与以往东陵弈桀身边的其他女子,完全不同,可以说,是从未遇到过的强敌,“悦儿姑娘何出此言?”


  柳悦儿微微垂眸,浅声低语:“我不知道,你和弈桀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如果爱一个人,就该相信他,三年前,我正是因为这不信任,才错失了此生最爱,现在后悔,却已经晚了……”


  话一出口,她不由一愣,自己是傻瓜吗,怎么跟自己的情敌,说这样的话呢,也许是感概吧,同样的命运,她不愿意在别人身上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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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1

  云沁雪不由回首,眸中的情绪复杂难辨,低低启音:“悦儿姑娘说得对,我与你不同,你永远不会了解,一夜之间,失去所有,却是心上之人给予,是何种感受?人的一生,并不是只有感情,即使有一天,心中所受的伤害,能渐渐淡忘,但失去的东西,却永远无法复原,我所爱的人,也无法再回到我身边,面对这样的情况,两个人,还能毫无顾及的生活在一起吗?”


  有的时候,并不是因为不爱,而选择分离,而正是,因为心中有爱,不愿意互相折磨,所以,才选择离开。她承受不了良心的谴责!

  柳悦儿眸中升起一丝淡淡的希望,低声问道:“那王妃的意思是说,愿意成全我们?”


  成全?!云沁雪心中不由冷笑,她从来不做成全他人之事,况且,人心不是谁能控制的,难道说,她有意疏远东陵弈桀,而他就会如她所愿,接纳柳悦儿的情吗?


  若是这般,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爱,真正的情,是经得起诱惑与考验的。


  思及此,云沁雪抬眸望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只想告诫悦儿姑娘一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来,告辞!”


  说罢,她拂袖起身,毫不迟疑的翩然离去。


  夕阳一点点消退,夜幕渐渐降临,一轮弯月从天边升起,挂在树梢间,如梦似幻。


  寂静的庭院,弥漫着清淡的竹香,令人神清气爽,云沁雪凝立在庭院里,想到柳悦儿的话,心中竟会生出一丝疼痛。


  她没什么不甘心,因为,她已经爱过,没什么遗憾,然而,她已是身心俱疲,只想远走高飞,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琴儿从房内走了出来,看到王妃立在院中,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悲哀,但是,她却明显感觉到,王妃瘦了好多,想必,王妃父母之死,以及孩子的痛失,对她的打击很大。


  虽然,王妃只字未提,但是,她也能体味到,她的痛苦和悲哀,即使后来,王爷将王妃的母亲厚葬,也弥补不了什么。


  这段时间,云沁雪极力控制着内心的悲痛,命令自己不去想,不去听,但是,内心深处,她对东陵弈桀是怀着恨意的,尽管排斥着他的消息,但是,他的行踪. ,还是在四婢,有意无意的谈话中,传到了她的耳里。


  要说近日,京师会发生什么大事,应该是四年一度的国宴大典。


  这日,东陵弈桀特别传令,要云沁雪陪他一同出席,云沁雪本想不去,可是此事,由皇帝颁诏,由不得她做主。


  当今天下,由天玥国、祁云国和南昭国三国并立,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连三国,都无法涉及的领地,那就是——海域。


  传闻那里的民风自由开放,与陆地各国完全不同,可以称为人间天堂。


  但是,大海深不可测,去的途中,必然会遇到很多的危险,而且,那是人无法控制的,想要安全低达那里,没有极为出色的航海士,是绝对不行的。


  各国为了限制民众前往,颁布了几条命令,其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其二,还要有显赫的地位,所以,每月只有极少的人,可以拿到特有的证件通行。


  ×××

  盛夏九月,天晴日朗,城内一片繁荣盛景。


  天玥国的国宴,四年一次,邀请的都是祁云、南昭、海域各国的皇族贵戚、元老重臣、巨贾名流,各国的使者闻讯纷至沓来,进京朝拜献礼的人络绎不绝。


  这日,皇帝颁诏,在天清殿摆设盛大国宴,飨外贵宾,贵族名流都可携亲领眷,满座皆奢华尽糜,共享繁华盛世。


  夜幕渐渐降临,繁华的市集大街上,从四面八方聚集来的人潮,熙来攘往的马车,将整座城市,点缀得分外缤纷热闹。


  远远的,便看到一辆辆华贵气派的马车,气势恢弘的驶进皇宫,城门口的侍卫比平时多了好几倍,一来是为了保护诸国使节的安全,二来是为了防止刺客混入其中,制造事端。


  这时,有一辆豪华中透着雅致的马车,缓缓驶来,车帘上的薄纱,隐隐吹动,却窥不见车上之人的模样,一只素白的小手,撩起薄纱的一角,很快的落下。


  东陵弈桀沉稳的坐在车厢内,身上穿着一件亮黑色的绵袍,做工极其精细考究,绣着金线菊等纹路,每个结点,都缀满了流光溢彩的珍珠宝石,腰带上,镶嵌着一颗海蓝色的玛瑙石,闪着亮丽的光彩,衬得整个人越发尊贵脱俗,高雅飘逸……


  一头柔亮的黑发,被紫玉冠高高束起,侧脸的弧度完美,眼帘垂下,只看到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射出一道淡淡的阴影,他的面容沉凝冷峻,视线时不时的瞥向身侧。


  而坐在他身旁的清雅女子,水晶似的眸瞳灵气逼人,明眸善睐,一身浅蓝色的夏装,外罩一件撒花烟罗衫,乌黑柔顺的发丝,斜着挽成一个发髻,其余的青丝,极有条理的垂落在胸前,髻边戴着一朵蓝宝石蜻蜓头花,缕缕流金坠轻晃,整个人清新得如同春天的山水,悠远清渺。


  云沁雪依靠在窗柩上,红唇轻抿,视线透着车窗的一角,看着城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眼波中露出丝丝愁绪。


  突然,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透着淡淡的恼意,“就算不情愿,也给我做做样子。”


  云沁雪回过神来,放下车帘,敛去眸中的情绪,漠然的说道:“是,王爷。”


  东陵弈桀的眼眸,变得幽暗深沉,薄唇紧抿成一线,随即,狠狠地握住了她的手,沉声道:“那就做出王妃的样子,至少,不要绷着脸……”


  云沁雪浑身一怔,眸中闪过一道复杂之色,小手反射性地一甩,好似被烙铁烫到一般,她努力压抑着心头翻涌着的情绪,冷声说道:“别碰我!”


  东陵弈桀面色一沉,见她如此直白的表现出,对他厌恶之情,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寒气,心微微的抽痛着,巨大的怒意直冲头顶,厉声道:“碰了又如何,别忘了,你是我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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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2

  云沁雪无声冷笑,神情凄楚,她还是他的王妃,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东陵弈桀看着她凄冷的笑,心中不禁一抽,像是落荒而逃似的移开了视线,这时,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莫离掀开帘布,恭敬的拱手道:“王爷,到了。”


  东陵弈桀侧头起身,率先下了马车,站在马车旁,高大挺拔的身影,显得格外玉树临风,他微垂着眸,朝她伸出手,云沁雪见状,不由一愣,迟疑了片刻,无视他伸来的手,倏地撩起裙摆,轻盈的跃下马车。


  二人以贵宾的身份,被宫人领进了轩辕殿,一进门,就看到殿内,延伸至殿前的大片平台,满是宴席,两条流觞曲水,从高高的龙椅两侧,一路蜿蜒,直至宫殿尽头,金银为碗,装其佳肴,美玉为觞,盛其琼露,奢华无比。


  俊美非凡的天玥国国主,身着明黄色的贴身龙袍,头束明珠王冠,稳稳的坐在龙椅上,平静的等待着各国使节拜见,然而,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无意见,显示了他的不耐之情。


  他的左边,坐着一个斯文儒雅的年轻男子,穿着海蓝色长袍,眼神深邃幽远,一双洞察力极强的眼睛透着犀利,表情沉稳,近乎冷漠,他目光低垂,右手握着一个精致的白玉酒杯,轻轻晃动,望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摇曳生姿,如果没猜错,就这就是新即位的丞相。


  他的右边,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美貌女子,绛红的金丝罗裙着身,流云髻上珠翠荧荧,额上贴一朵攒珠花钿,一串拇指般大小的南海珍珠,安静的挂在颈上,闪着润细腻的光泽,雪白的腕上,笼着一对熠熠生辉的金刚镯,华贵异常,这就是天玥国最尊贵的女人——德宁皇后。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进宫,因为嫁到王府没多久,她就受伤卧床,无法进宫拜见。


  而先皇早已驾崩,由太子东陵流钊即位,而东陵弈桀的母妃,在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已过世,由于他个性乖舛狠戾,一直没有妃嫔敢代为抚育。


  后传闻,他跟着一名极为神秘的大师学习武艺,但之后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东陵弈桀轮廓分明的俊脸上,由始至终,都带着一抹沉凝的寒洌,强硬的挽着云沁雪上前,向御座上的皇帝,躬身行了个礼后,便拽紧她的手入座。


  见二人落座,有很多人还是惊诧的,毕竟,云相已被定罪诛杀,而身为罪臣之女的云沁雪,却被寒王力保,依然是尊贵无比的王妃,可见寒王,对王妃是何等的宠爱。


  而此刻王妃,清冷的眸子,如一潭淙淙而流的清泉,眼波微流,如云水浩渺,飘然如纱的衣饰,淡然从容的姿态,比起御座上的皇后,也丝毫不逊色,反而,有一番别样的韵致。


  仅是一面,就足以明白,寒王如此宠爱王妃,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云沁雪还是避免不了,与东陵弈桀坐在一起,虽然,她心中极是不愿,但是,这样的场合,她没有办法拒绝。


  外侧的宴席上宾客未至,尚有太监宫女忙碌布置着,在琉璃茶几上,放上五彩花瓶,瓶中插几枝含苞待放的清荷。


  不一会儿,便有官员三三两两的走了进来,按照官职品阶一一落座。


  暮色缭绕,顷刻间,已如浓墨入水,漫染天幕,四周花树上,挂着的宫灯,依次亮起,彩光流泻,与天上明月,互相辉映,伴着荷香轻风,几乎让人疑是天上琼楼。


  宫殿内,灯火辉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大殿上,充斥着丝竹管弦之乐,十来个身材曼妙的舞姬,踏着轻快绵长的音乐声,沿着九曲回廊飘然而至,尽情舞动她们妖娆的身姿,大红的轻衣薄裙,在婀娜多姿的舞步下,轻轻飞扬,如同桃花般烂漫,妖媚的身体,迷离的舞姿,给这朦胧的月夜,平添一份妖艳。


  殿内的座位,渐渐已经满了,但是,每个人在享乐的同时,隐隐约约都感觉到,压抑跟凝重的氛围,毕竟,历届国宴,可以说是其他二国的使臣,前来寻衅的最佳时机。


  东陵弈桀微微敛眸,幽暗深沉的眼神看起来,似乎停留在殿中舞姬,婀娜多姿的舞步上,其实,谁也不知,他的目光,落在人影摇曳的大理石地面上,那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和他眼底的冷冽寒鸷,交相辉映。


  这时,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如明月霁光,出现在众人眼前,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粉红色衣裳的娇小少女。


  待云沁雪看清男子的模样,心不禁猛然一震,萧轻寒!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今夜,他稍微打扮了一番,墨染的青丝,被白玉冠高高束起,玉冠中镶着一颗夜光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身着月白色的绵袍,上面用金线勾出祥云的图案,腰间束着镶金边的玉带,脚踩高桶黑靴,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飘逸洒脱的气息,与自身温润如玉的气质交相辉映。


  此时的他,和初次见面时相比,多了一份威严尊贵、王者之气。


  长身直立,挺拔坚韧,是那么的引人注目,那么的尊贵高洁,与之天上明月比起来,丝毫不逊色半分,反而是相得益彰。


  而他身边的少女气质娇俏可人,满头乌丝梳成一个飞月髻,发间斜斜插了一支紫玉璎珞流苏簪,水滴状的白玉晶石,在眉心颤颤垂下,身着粉红色的曳地长裙,腰间系着缠枝束花银丝带,顿显袅娜雅致身段,一举手,一投足之间,便道尽了那份与生俱来的优雅尊贵。


  眉目如画,顾盼流转,步摇轻晃,环佩叮当,嘴角梨涡,清纯可爱,浑身都透出一股活泼灵动的气息,惹得殿内的年轻男子频频侧目。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忽然,他平和淡然的视线,向她的方向扫来,远远注视着,像是隔着一个时空,显得悠远而怅然,眼中的流光溢彩一闪而过,片刻后,冲她云淡风轻的一笑,若无其事的入席坐下。


  而就在这时,云沁雪感觉到手腕,传来剧烈的疼痛,而且,被紧握的力道愈发加重,她蓦地侧头,望着东陵弈桀怒不可遏的面容,不由咬唇垂眸,避开了他喷火的眼眸。


  酒过三巡,坐在萧轻寒身边的少女,突然站了起来,对着皇帝微微欠身,柔声道:“陛下,妩音有个不情之请!”


  皇帝微微挑眉,眸中闪过一道精芒,低声道:“兰馨公主,但说无防。”


  ×××

  最近的章节是过渡,稍显平淡,但是,正是因为这些铺垫,才能将接下来的情节,精彩演绎,请亲们耐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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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

  安妩音轻笑起来,声似黄莺般悦耳,大声道:“听闻贵国的男子,皆是武艺超群,而女子精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此番前来,吾皇特命妩音,好好见识一番,不知陛下可否成全!”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一阵哗然。


  安妩音这话说的有些狂妄,似乎完全没将天玥国放在眼里,明着说是要见识一番,实际就是要比试的意思。


  堂堂天玥国,自然不能被她一个女子小瞧了去。


  萧轻寒的面容冷沉的下来,眸中流泄出一丝不悦,他断然没想到,兰馨公主会如此任性,居然当众挑衅天玥国。


  皇帝浓眉微微凝起,沉声说道:“不知公主是要如何见识呢?”


  安妩音淡淡一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轻声道:“今日席间,不宜动武,所以,我们来个文斗如何?”


  说罢,微微侧身,望着满塘的荷花,赞叹道:“如此荷塘月色,真是美轮美奂,不知陛下可否现场请人作画,也好让妩音拿回去,让吾皇见识见识江南的美景,听闻贵国女子,琴棋书画十分了得,不知能否在一首曲子的时间里,将此画做出!”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无语,这南昭国的公主,明显是刻意刁难。


  一首曲子的功夫,哪能将这一塘清荷的风韵画出,作画是一件精细活,就如同绣花,是极需要功夫的,但是,偏偏她还不罢休地说道:“既然是贵国的女子皆是才女,那本公主,就随意点一个吧,想来定会画的不错。”


  说罢,纤纤玉指,略略一抬,便向着云沁雪这边指了过来。


  云沁雪微微颦眉,怎会这么巧,偏生就指向她这边呢,但她稳稳坐着没动,因为这个方向,不止她一个人,虽说临场作画,与她而言,并非难事,但是,她断不愿去出这个风头。


  安妩音语气加重,淡笑着说道:“就是你了,寒王妃,既然贵为王妃,想来,不会被这种雕虫小技难倒,还请王妃,让本公主开开眼界。”


  此话一出,云沁雪再也不能装作无事了,她都已是指明要她做画,可是,她很奇怪,这个安妩音为何非要为难自己呢?


  而东陵弈桀面色一沉,眸中闪过一丝愠怒,低声道:“我替你去回拒!”


  云沁雪微微侧目,淡扫了他一眼,他也认为,这件事,她是不可能做到的,可是,这种场合,若是直接回绝,驳皇帝的面子不说,弄不好,就会成为两国间的问题。


  只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不可以!”


  的确!在常人的眼里,一首曲子的功夫,作一般的写意画,也许尚可,但是,要将这一池荷塘月色的意境画出,常人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但是,他们也不知,偏偏她却精于此道,自小,她便是对抚琴作画,十分感兴趣,她是一个颇有韧性的人,对一些技艺,不学便是不学,学便要学精。


  而她极爱莲花的洁净和出尘,自小画了不止千遍,即是,花开绽放的瞬间,她也能在一盏茶间,极快的描画出来。


  虽然能做到,但云沁雪依旧有些左右为难,不知是否接受挑战,毕竟出风头这种事,她向来不屑,而且,她也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正在踌躇之时,皇帝的亲信太监,走了进来,低声传话道:“寒王妃,皇上口谕,让您无论如何要答应下来,就算是画得简单些,也不能让南昭,小看我天玥国人才不济。”


  东陵弈桀闻言,面上不由露出一抹凝重,沉声道:“雪儿……”


  云沁雪抿唇不语,只是缓缓起身,随着传话的太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了大殿,身后隐约听得见,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大概都在说,她一定会出丑的!

  外间的宫灯愈发明亮,云沁雪翩然走来,犹如莲池中,最雅致的一株白莲,清净不染,静逸出尘,她翩然走到皇帝身前,曲膝施礼。


  皇帝微微颔首,沉声问道:“寒王妃,一首曲子的时辰,你可否作出一副荷塘月色。”


  云沁雪略做思量,长长的睫羽轻颤,清悠的眼波微流,淡淡出声道:“回禀皇上,曲子有长有短,不知公主,指的是那首曲子?”


  安妩音微微挑眉,一双清亮深幽的黑眸,对云沁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眸中满是自信的光芒,神态很是高傲,声音婉转悦耳,唇含浅笑道:“那就……出水莲好了!”


  她所选的这首曲子,在众多琴曲当中,是属于较短的,凭着女子的直觉,云沁雪觉得这位公主,似乎对她怀有一种敌意。


  然而,云沁雪的好胜心,忽然被挑了起来,低声道:“皇上,沁雪愿意一试!”


  见状,东陵弈桀面色一沉,深邃清幽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愕然,隐隐夹杂着担忧之色。


  皇帝唇边浮起一抹赞赏的微笑,不管是否能画出来,云沁雪敢于迎战,便已是不易,当下传令下去,宫娥们开始准备,不一会儿,便推出来一架白绢屏风。


  而后,皇帝眸光一闪,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那谁来为王妃奏乐呢?”


  云沁雪淡然无波的眼眸,不自觉地扫向东陵弈桀,而后,迅速抽回视线,垂首不语,她可不会认为,他会来帮她奏乐,毕竟,她还从未见过他弹琴呢?

  东陵弈桀神色沉凝,犀利明澈的黑眸,在琉璃灯下的阴影中,稍稍垂敛,让人看不清其中闪烁的光芒,而紧绷的身体,似要一触即发。


  安妩音正要说话,只见身旁的萧轻寒起身,优雅的嗓音中透着一丝清澈,似涓涓溪水,缓缓滑过心间,沁人心脾,淡笑拱手道:“陛下,轻寒愿为王妃奏乐。”


  话音未落,他便感觉到,一股来势汹汹的骇人敌意,夹杂着肃杀的气息一闪而逝,他眼中不由掠过一道凛然的光芒,温润如玉的面容上,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皇帝眸中闪过一丝诧然,公子无双萧轻寒的名号,他也有耳闻的,传闻他惊才绝世,今日正好可以见识一下,当下,爽快答应道:“如此甚好!”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轻寒身上,能看到像谪仙飘逸的无双公子演奏,女眷们早已是迫不及待,捧心含情,翘首以盼,而其他人,对于他名号都有耳闻,能听到他的绝世琴技,也不枉千里迢迢来到天玥国,纷纷露出期盼之色。


  云沁雪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萧轻寒要为自己演奏,想必是为了解除她的窘境,心内不由升起一丝感激,唇边便浮起一抹浅笑,在月色宫灯映照下,若有似无,极是清丽脱俗。


  而这抹笑容,却令坐在席间的东陵弈桀,神情僵硬冷峻,面色冷如寒冰,深邃的. 眼眸中,闪动着喷薄欲出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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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4

  云沁雪淡然的走到屏风前站定,萧轻寒优雅走到瑶琴前坐定,一切准备就绪。


  萧轻寒修长好看的手指一挑,轻轻拨动第一根弦,一串极美的琴音逸出,弦音在空气中震动,清脆空灵,余音绕梁,一时间,清澈优美的琴音,拨响了清幽的夜色。


  明月清辉,随着琴音在流泻,碧波倩影,随着琴音在摇曳,清荷幽香,随着琴音在弥漫,琴音,醉了夜色,也醉了人心。


  萧轻寒嘴角勾起一抹云淡风轻的笑,琴音铮然响起,流觞曲水,似石击幽泉,若风入松林,流畅清雅,一连串极清澈柔美的音符,从他指尖轻盈流泻,犹如春日处融的溪流,琴声悠扬如流水畅流入心,眼前一片绿茵花野,蔓延到天际,接天云遏,一望平川。


  云沁雪随着萧轻寒的琴音开始作画,这首曲子起初是悠扬舒缓的,所以,云沁雪先从一些细节画起,站在屏风前,执起素笔,轻蘸水墨,在白丝帛上幽点几处黄蕊。


  紧接着,却不画花瓣碧叶,而是轻蘸白墨,在远处轻轻点点画出几抹女子倩影,而后,蘸了一点朱墨,在近处细细勾出雕栏长廊。


  众人看得有些怔忡,有些人已经开始嗤之以鼻,眼看着这曲子即将奏完,云沁雪却一株完整的荷花也没有画出来,难道,她要拿这些残蕊墨影,给南昭的公主看吗?


  东陵弈桀的神色愈发清冷僵硬,捏在指间的白玉酒杯,咯咯作响,而眉宇间迸出一抹煞气,眸中隐有一丝担忧闪过,薄唇紧抿成一线,身体紧绷得如同拉直的弓弦。


  萧轻寒的面色沉稳,见云沁雪将细节之处,勾画得差不多了,不禁淡淡一笑,云沁雪缓缓抬首,眸中波光潋滟,两人倾心对望,自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忽然,五指快速跃动,琴音由缓入急,由平入陡,由低到高,让人如身临疆场,金戈铁马,马蹄急踏,气势如虹,琴音低回之处,如暗香摇曳,悄然绽放,琴音清越,又似万里碧空,一声龙唳直冲九霄。


  云沁雪细致的动作,也随着琴音,忽地转为快速,素手轻蘸墨色,在白帛上翩翩起舞,一时间,众人根本就看不清,她在画什么,只看到她的衣袖,好似流云般飘来荡去,如梦似幻。


  偌大的宴会上,刹那间,寂静的好似无人一般。


  只见云袖翻飞,素笔翩舞,只闻琴声淙淙铮铮,最终,琴音戛然而止,万籁俱寂,只余清风明月伴流水,一首酣畅淋漓,意境奇美的琴曲,行云流水般畅响,如水银泻地消失空中,然香气却久久不散。


  良久,众人才从震惊中回味过来,见到了屏风上的画,更是赞不绝口。


  一池碧波浩渺的清水,莲叶在水光潋滟中,带着如梦似幻的碧绿,月影飘缈,含苞欲放,或是初绽的白莲,是那样皎洁如玉,清丽出尘。


  池外画廊曲折,池上石桥如虹,池畔倩女临靠,盈盈浅笑,云袖似雾轻抚,池中鸳鸯成对,伏在荷叶下,交颈而眠,一笔一划,是那样传神,一花一叶,摇曳着动人心弦的美,更美的是画中的意境,让人忍不住,想要走到画中去,领略其中的绝致美景。


  众人看着奏曲作画的两人,皆是一片感叹。


  男子高洁似竹,女子清雅若莲,看上去,真是好般配的一对,能谱出如此妙极的琴音,描出如此妙极的画卷,也唯有像这般清逸出尘的人儿,才能做到。


  皇帝深幽的眼眸微微睁大,眸中闪动着赞叹的光芒,最先拍手道:“妙,妙极!曲好,画也好,让朕也开了眼界。”


  随即,传唤身侧的太监,赏了云沁雪许多珍贵的笔墨纸砚,而将一架极为珍贵的白玉瑶琴,赠予萧轻寒。


  萧轻寒优雅的施礼,微微侧目,点头一笑,缓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云沁雪静静站在屏风前面,优美的身姿,静逸如莲,而脸上没有一丝骄傲之气,她微微垂首,淡淡施礼道:“谢皇上赏赐!”


  安妩音怔怔的站在不远处,早已看呆,清亮的黑眸中,闪过一丝丝惊叹,转首,望向云沁雪的眸中,傲气与不屑消失不见,却多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嫉妒。


  她莲步款款,步至白娟屏风前,赞叹一笑,道:“王妃的画,真是让妩音大开眼界,不知王妃可否将此画,赠予妩音。”


  她的语气里,早已没有先前的狂妄和骄纵,而是真心的佩服。


  云沁雪微微点头,对这南昭国的公主,印象倒是不坏,虽然她高傲跋扈,却是一个直爽的人,一喜一怒,皆写在脸上,当下,转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皇帝。


  皇帝微微颔首,低声道:“既是公主喜欢,便赠与公主吧!”


  不多时,便有宫峨将屏风上的画,拿了下来,送到安妩音手中,她欣然接过画,放到身后的侍女手中,又伸手从那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长形的锦盒,轻声道:“这里面是南昭特有的银丝锦,轻如飘絮,薄如蝉翼,希望王妃喜欢。”


  云沁雪淡然一笑,伸手接过,浅声道谢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东陵弈桀目光愈发沉锐,脑中不断回旋着,云沁雪对萧轻寒,露出的那抹浅笑,想到刚才,他们抚琴作画时的默契,心中猛然升起一簇炙烈的怒火。


  她无法相信自己,却对别的男人抱以完然信任,他们是不是早就倾心相许,这或许,正是她要离开自己的真正原因。


  想到这,眼眸变得幽暗深沉,心中陡然生起诸多的负面情绪,妒嫉的蔓藤,像是一条毒蛇,噬咬着他的心,那酸楚的毒,麻痹了他的理智,他的手,骤然收紧。


  云沁雪感到腰间一痛,侧过头,冷冷的望着他,“你干什么?”


  东陵弈桀瞳眸中迸射出的冷冽寒光,夹杂着嫉妒和怒火,投射在云沁雪的脸上,那灼烈如火的妒意,让他几乎失去理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讥讽道:“你到底有没有身为人妇的自觉,尽然在我眼皮底下,和男人眉目传情,视我与无物?”


  云沁雪顿觉屈辱,美目中盈盈坠泪,红唇轻颤:“你……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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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5

  东陵弈桀冷洌阴蛰的目光,似淬着毒汁的利刃,直逼云沁雪清幽的眼瞳,她感觉铺天盖地的寒风刺骨吹来,一瞬间,冷不可言,下一刻,她的下颔,被他修长的手指,毫不留情的钳住,他脸上的表情,愈加阴沉,狠狠地捏着她的下巴,像是要将它捏碎。


  云沁雪痛得紧皱眉头,瞪着他的眸中,露出一抹愤然之色,然而,最深处,却闪过转瞬即逝的痛楚,只见他面色煞白,眼眶微微泛红,冷声失笑道:“云沁雪,我以赤诚之心待你,你却是这样对我,你这样有恃无恐,无非是仗着我爱你!”


  云沁雪身体微微一僵,只觉他的话,极是讽刺,像一根根针直扎进心里,忽地,心口似被重物狠狠撞击,虽不见伤口,却是闷闷的剧痛传来,压抑得快要窒息。


  像是受到莫大的冤屈,鼻尖痛得发酸,紧咬着颤抖不止的唇,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却是强忍着,不愿坠下,忽地,她从他坚固的臂膀中挣脱出来,冷冷一笑,“是又如何?世间本就存在着不公平,你既然觉得痛苦,那为什么不愿放下?”


  东陵弈桀目光一怔,眼中闪动着彻骨的痛意,下一瞬,他猛力的将她拽回怀中,贴面伏耳,似诅咒般哑声低语:“对,本王栽在一个不爱我的女人身上,既然你让我身在地狱,痛苦不堪,我为何不将你也一同拽入其中!”


  是啊,这便是这样的男人,如果自己感到痛苦,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云沁雪面色瞬间煞白,双手不自觉的紧攥,余光瞄到周围众人齐齐射来的视线,各式各样的眼神,都聚集到他们身上,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巨大的羞怒之下,不禁愤声喝斥道:“众目睽睽之下,你想做什么?”


  东陵弈桀闻言,忽地邪魅一笑,而眼中却带着森冷的寒意,贴耳伏首,销魂低语:“你的滋味,本王还没有尝够,并不打算拱手让给他人,你记住了!”


  说罢,他微微俯下身,眼看着就要吻了下来,云沁雪眼中一片惊惧,蓦地将头一偏,唇却落到了她的耳垂上,她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脊背绷得死紧,浑身一阵激灵。


  东陵弈桀微微蹙眉,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不满她的拒绝之举。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随着她颈后的细腻肌肤,缓缓而上,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披散的发丝,挑起一缕放到唇边轻吻,幽然的淡淡香气,在鼻间无声弥漫,随后,挑衅的目光,冷冷的望向萧轻寒,见对方的眸子忽明忽暗,隐隐藏着让人心惊的波涛,酝酿开来。


  这时,殿中愈发热闹非凡,不过,云沁雪自小耳力过人,细听之下,他人小声的谈论之声,传入了她的耳中。


  只闻一女声细细低语:“哼,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不过是用狐媚手段,迷惑王爷的贱人,难怪云相死了,她还能稳稳坐在王妃之位上。”


  另一个女声低低笑道:“这就叫……在外是淫/妇,在家是荡/妇。”


  云沁雪顿觉羞愤难当,这便是女子的悲哀,男子可以搂着舞姬享欢,而女子,只要稍微有出格之举,就会被指责为淫/乱。


  想必刚才一幕,明日,寒王妃淫/荡不堪的臭名,将会传遍大街小巷。


  东陵弈桀武艺非凡,那些不堪入耳的谈论之声,自然也落入了他的耳中,只见他面无表情的喝完杯中美酒,抬指一弹,那酒杯飞速射出。


  灯光摇曳之下,只见击中一人脑颅,顿时,激起一声刺耳的惨叫,一时间,其他人的目光,向这边直射而来。


  就在这尴尬万分之时,萧轻寒站起身来,嘴角含着淡然的笑意,举杯向皇帝恭贺,态度温润,举止优雅,风度翩翩,无意间,让在场所有的女眷,都红了双颊。


  见状,左侧的使节案席上,一位身材健壮的男子站了起来,手端酒杯,声如洪钟,恭贺道:“祁云国使节奉吾皇旨意,恭祝天玥国国宴之喜,但愿两国永远交好,不起干戈!”


  说完,不等皇帝答话,便自顾自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场其他国的使节,也纷纷起身,祝酒附和,尤其是边陲小国,生怕落后于旁人,失了表现的机会,一时间,殿内氛围热烈起来,恭祝的言辞,不绝于耳。


  云沁雪心中一动,萧轻寒看似无意的举动,却又再一次,帮她解了围,感激的目光,不禁向他望去,似心有灵犀一般,萧轻寒深邃幽暗的眼眸,也朝她的方向望来,眸中闪动着关切的光芒,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无声的交汇,时间,仿佛都凝滞了一般。


  遥遥相望,他的唇角,漾起一抹叫她安心的笑容,目光宁静深邃的看着她,好像永远看不够似的,她泪光闪闪的眼瞳,在灯阴下微微颤动,面容恍惚失神……


  忽地,云沁雪感觉手被人攥痛,不由凝眉望去,见东陵弈桀深不可测的眸中,妒恨的暗潮浮涌而上,满满的似快溢了出来,她的心,像是被冰针蛰了一下,隐隐有些刺痛,随着他越捏越紧的手,愈发疼痛……


  而同一时间,萧轻寒收到了,东陵弈桀带着杀意的警告眼神,他修眉微挑,淡淡的回视一眼,缓缓将目光移开,面容愈发淡定,刚才,与她一瞬间的凝眸,他竟有种宛如隔世的感觉。


  东陵弈桀眼眸一深,即而收回视线,见云沁雪厌恶的望着自己,胃部一阵剧烈的抽痛,比不上他,在她心里,他终是比不上萧轻寒,从一开始,就注定输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们觥筹交错,和乐融融,然而,东陵弈桀黑沉的脸色,仍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心脏像要炸开般的疼痛,口中的佳酿,泛着苦涩的滋味,却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下,入口微凉,滑入喉中,却一片火辣的刺痛,心也仿佛像被火焚过一般。


  云沁雪侧坐在一旁,冷冷看着,分不清心中怀着何种情绪,只是想着,让他误会也好,三年后,他能忘了悦儿姑娘,爱上自己,再一个三年,他同样可以,爱上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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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幕上,残月西移,夜凉如水,宴会已近尾声,众人早已佳肴遍尝,美酒入肠,一番歌舞已散,皇帝命其太监总管,主理各国使节入住宫殿事宜,宣声告退。


  云沁雪看到人流涌散,心中不禁浮现一丝复杂,纵使知道此举有些不妥,但是,她还是想亲口,跟萧轻寒道声谢,略略焦急的目光,在殿内搜索了许久,却没能找到萧轻寒的身影。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心中不由一叹,眉宇间增添了一丝忧色。


  东陵弈桀伫立在云沁雪的身侧,看着她那幅翘首企盼的模样,深邃的眼眸愈发幽沉,像是黑不见底的深渊,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地坠下去,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尽管如此,眸底最深处的受伤之色掩盖,心像是被撕裂般的剧痛难忍。


  东陵弈桀和云沁雪二人,坐着马车回府,由始至终,俩人皆是沉默不语,冷凝压抑的气氛,渐渐蔓延在车厢内,连周遭的空气,也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回到寒王府时,已近深夜。


  云沁雪迳自回了居所梨花苑,琴儿逐步跟随其后,夜色渐深,但她却没有丝毫睡意,加上外面隐约有些嘈杂,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今夜的事,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前一阵子,萧轻寒来信言明,这个月底,要带她出府,而这样毫不预警的出现,反倒是会惹起东陵弈桀的怀疑,他应该不是如此不谨慎的人。


  不过,他与兰馨公主,做为南昭使节来此,似乎是事先安排好的,那公主点她作画,也不是凑巧,而是早有这样的打算,事后,互赠礼物亦是同样。


  公主送她那个锦盒,她本以为会很重,可是,拿到手中,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重量,会不会是里面暗藏玄机呢,这般想着,愈是觉得要去查看一下。


  她赶紧从榻上起身,披了外衫,缓步走到厅内,将红烛点亮,从衣柜中,将公主送给她的那个绵盒,拿了出来,打开盒盖,只见一块闪动着璀璨银光的布料,赫然印入眼帘。


  在灯光的映照下,愈发耀眼夺目,呈现犹如星辰碎金般的光芒,手感细腻光滑,轻薄透亮,这布的确是极为少见的银丝锦,面料不大,细细观察,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云沁雪不禁有些失望,将银丝锦放回锦盒中,就在这时,她无意见发现,锦盒底层有些奇怪,竟然是双层的,她拿来剪刀,将盒底划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封信笺。


  云沁雪折开信封,走到烛火边,迅速读完信,然后,将信在火上直接烧毁。


  上面写道,五天后,兰馨公主便会离开天玥国,到那时,他会让好友月无殇,先将她从王府劫走,然后,借着公主出城的机会,带云沁雪一同出去。


  但,仅仅是这样的计划,一定瞒不过东陵弈桀的眼睛,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混淆他的视线,出城后,他、月无殇,兰馨公主将会分为三路,各带着两个形似她的女子,朝不同的方向出发,而真正的路线,则是直接前往海域。


  就算万一让他追上,他到时也有办法,完全摆脱他的追踪。


  萧轻寒想出如此周详的计划,应该会万无一失了,可是,她心里没有丝毫欢喜,反而,喉头有种从未有过的堵塞感。


  就在这时,琴儿淡然的声音,低低的传来过来,“王妃,您还没睡吗?”


  云沁雪微微一愣,片刻后,淡淡道:“琴儿吗,进来吧!”


  琴儿推门走了进来,朝云沁雪俯了俯身,她缓缓起身,紧了紧外衫,看到外边一闪而过的火光,不由微微颦眉,疑惑的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这般吵闹?”


  琴儿忽地抬眸,看了云沁雪一眼,欲言又止,片刻后,低声答道:“呃……是蔷薇苑的悦儿姑娘,被贼人掳走了,王爷在调集人马,全城追查。”


  云沁雪心中一紧,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沉声道:“查出那贼人是谁没有?”


  琴儿担忧的看了云沁雪一眼,低声道:“那人自称是,寒月宫的左护法仇刹,他趁着这次举行国宴,府中戒备松懈之时,将人掳走,临走前,还留下话,若是三天找不到他,那悦儿姑娘,就只有死路一条。”


  东陵弈桀那么在乎柳悦儿,如此她有生命危险,他断然不会袖手旁观,云沁雪目光怔忡,双手不安的合拢,低喃道:“怎么会这样?”


  她知道寒月宫历属魔教,但是,因为萧轻寒的关系,她下意识的觉得,也许寒月宫,并不像江湖传闻中,那般阴邪毒辣,不过,这件事,却还是提醒了她,那个世界,终究是,她们这些凡夫俗子,不能涉及的!

  琴儿举步上前,扶云沁雪坐下,柔声安慰道:“这件事与王妃无关,您不必这么担心,况且,我还听闻,柳悦儿本就是仇刹宠爱之人,想必,他应该不会真的杀了她,留下那番话,不过是为了引王爷上勾,报上次夺人之耻!”


  云沁雪眉心紧颦,眸中闪过一丝凝重,忧心道:“那王爷不是很危险。”


  她并不是,不相信东陵弈桀的能力,可是,她却很明白,再冷静沉着的人,面对心爱之人,陷入危险时,会变得非常不理智。


  若对方抓住这个把柄要挟,就算是东陵弈桀,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闻言,琴儿淡淡一笑,王妃心里还是担心王爷的,不由轻舒了一口气,低声道:“不会的,前段时间,江湖中早就传出,仇刹被寒月宫除名的消息,他背叛宫主,弑杀同门,现在,寒月宫各处人马都在追杀他,他早已是自顾不瑕。”


  云沁雪眉心紧蹙,轻叹了一口气,“若是这样,难保王爷,不和寒月宫的人起冲突。”


  希望东陵弈桀,能早日找到柳悦儿,那她,也能尽早摒弃,心中那份不舍,在离开之时,就不会那般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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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琴儿秀眉微蹙,她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前一段日子,王爷还和寒月宫宫主月无殇,发生过一场恶斗,若是在寻人的过程中遇上,只怕免不了会生出事端。


  云沁雪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忽地抬眸,望了琴儿一眼,淡淡道:“好了,琴儿,你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琴儿的面上略有些迟疑,半晌,微微俯身,点头颔首道:“奴婢告退。”


  翌日,由于柳悦儿被劫,王府里的守卫,比平时森严了数倍,几步一岗,巡视的极为严密,而王府中的气氛,越发深沉凝重,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让人惶恐不安。


  东陵弈桀加派大量人马,暗中搜查了两日,依然没有查到柳悦儿的下落,而仇刹,屡次被东陵弈桀查到行踪,却因为他轻功绝顶,总是在追击之时,让他从中逃走。


  仇刹此人阴险毒辣,心胸狭隘,眦睚必报,而且,行事谨慎,武功极高。


  他隐忍三年时间,秘密谋划,背叛寒月宫,从中培养大量心腹杀手带走,自立门户,大有与寒月宫分庭抗衡之势。


  而月无殇和萧轻寒,绝非等闲之辈,排除这颗毒瘤,却花费了好些时日,此举可以看出,仇刹沉府极深,是非常难缠的角色。


  其实,对于悦儿这三年来,曾和什么人在一起,他根本不想知道,只是,悦儿从仇刹身边逃走,又受到他的保护,事关男人的尊严,仇刹不可能容忍。


  想来,要救出悦儿,只有自己亲自去会一会他。


  夜色朦胧,云沁雪闷在房里,有些心慌,于是,便走到院子里透透气,棋儿和书儿两人紧步紧随,半分不离三步,劝了许久,她们两人却听不进去,在她们的陪同下,云沁雪散了一会步,正准备回房之际。


  忽然,眼前似乎闪过什么东西,她来不及捕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站在她身后的书儿和棋儿,不知怎么的,竟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云沁雪心中不由一惊,正要转身,去看她们怎么了,眼前突地一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影,赫然站在她的面前,颀长的身影,挡住了皎洁的月色。


  云沁雪白晳的脸上,露出一丝慌乱之色,张口正要叫喊,只见黑衣人蓦地出手,点了她的昏睡穴,顿时,她眼前一黑,不支的倒了下去,而手中的丝娟,飘然的掉落到地上。


  不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听到有人大喊道:“来人啊,抓刺客!”


  黑衣人目光森冷,瞬息之间,云沁雪被他扛在身上,迅步移动,向屋顶一跃,微风轻拂,皎月当空,只见他从一个屋檐,跳到另一个屋檐,像是一抹幻影,等侍卫看到他时,想要追上,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视野里。


  当东陵弈桀在外收到消息,赶回梨花苑时,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间,心口好似有巨浪忽然拍打,他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双腿几乎支撑不了身体,差点摔倒在地。


  耳中发出一阵嗡鸣,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已与他无关,只余下云沁雪的安危,对没能保护好她的自己,心口涌起深深的自责。


  莫离见状,慌忙上前扶住他,沉声劝诫道:“王爷,请冷静点!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王妃的下落,属下认为,此事可能与仇刹有关。”


  东陵弈桀闻言浑身一怔,眸中迸发出一股寒冷刺骨的杀气,薄唇紧抿成一线,拳头攥得死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胸内顿时翻起惊涛骇浪,好像有千万把刀子,在凌迟着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莫离微微蹙眉,他头一次看到王爷如此失态,身上喷张出来的杀气森重,那骇人的气势,压抑到了极点,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东陵弈桀深邃幽如古潭的眼眸,眸光清寒冷洌,如刀刃上的寒芒,声音低沉的没有一丝温度,却让却打心底里感到寒冷,厉声命令道:“传下令去,立即封锁城门,全城搜索,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本王找出来。”


  云沁雪从昏迷中醒来,唯一的感觉,就是冷,无法形容的寒冷……


  那股无法抵挡的寒气,仿佛渗进了骨髓一般,只剩下绵绵不尽的疼痛,化成一张巨大的网,牢牢的困住了她,就算拼了命地想要摆脱,可是,身体像是困在一个奇怪的圈中,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只觉眼前一片漆黑,有种骇人的压迫感,排山倒海的涌了过来。


  过了许久,昏昏沉沉的脑子,总算有了些许意识,口中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蝶翼似的睫毛微微抖动,她缓缓睁开迷蒙的眼眸,忽地,喉头一阵干涩,如鲠在喉,身体没有一丝的力气,她的眉心,不由紧紧蹙起,似乎只要多想一点事,脑中就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浑身象散了架的难受,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昏迷之前的记忆,一下子涌进了脑子里,她惊恐的弹立起来,可是,却发现手脚都被套上了锁链。


  云沁雪懊恼的倒在草地上,低低的喘息着,只见眼前,突然多了一双黑靴,她不由惊恐的抬起头来,见一名气质阴邪的男子,居高临下的站在面前,冷冷的俯视着她。


  云沁雪目光如炬,直直的望着那人阴邪的双眸,沉声喝道:“你就是仇刹?”


  仇刹闻言,不禁低哑一笑,忽地,俯下身来,手紧紧的掐住她的喉颈,仿佛,随时都会掐断她的脖子,冷声道:“倒是有点胆识。”


  云沁雪面色渐渐发紫,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捉我来此?”


  仇刹冷眼睨着云沁雪,就像在看着濒临死亡的猎物,苦苦挣扎一般,阴冷一笑,道:“你是最好的诱饵。”


  说罢,他强行拖拽起她的身子,云沁雪心中一震,惊叫道:“你想干什么?”


  还没来得及反应,扑通一声!

  云沁雪掉进一个冰寒之极的潭中,身子被冰冷的潭水沁了个遍,不禁打了个激灵,意识也随之一震,一股无法抵挡的寒冷,直达她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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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冷!潭水沁湿了她的衣裳,冰冷服贴在她的肌肤上,她感到了刺骨的寒冷,全身的神经都在哆嗦、悸颤,而沉重的锁链,让她行动不便,她僵硬的扑腾着手脚,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才一会儿,就冻得唇色发紫,牙齿战栗不停,浑身上下,唯一的感觉,就是麻木!


  冻得红通通的小手,好不容易,接触到岸边的青草,却被仇刹一脚踩住,剧痛蓦地传来,紧接着,他猛地朝她的胸口,用力一踢。


  云沁雪承受不住力道,惊叫一声,倒了下去,还没来得及挣扎,头顶就被人施力,向下重压,整个身子,被迫栽进寒潭中,许多的气泡,从鼻子中冒了出来,她被迫吞咽大量的潭水,身体仿佛被冻结,像是被刀锯切割的裂痛袭来,让她几近窒息,生不如死。


  临近死亡的煎熬,让她全身的神经都在战栗,意识在绝望中晕眩,一种无法言喻的极寒,侵入了骨髓,云沁雪顶着剧痛,双手伸向头顶,死死的揪住仇刹的手臂,使出全身仅有的力气,想要将他从岸上拽下来。


  突然,一道气若游丝的喝斥,低低的响起:“仇刹,你住手!”


  下一刻,云沁雪才得以喘息,猛地窜出头来,发出剧烈的呛咳,嘴里吐出大量的积水,急促的喘息着,嘴里吹出来的白气,渐渐消殆……


  她意识到什么,蓦地转头,看到对面置身水中,无法动弹的柳悦儿,震惊得无以为复。


  她似乎在这里,泡了很久,面色苍白如雪,嘴唇干涸发紫,原本明亮的双眸,也变得暗淡无光,看上去,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昏厥的虚弱模样。


  这时,仇刹微眯起阴冷的凤眸,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邪笑,冷哼一声,轻蔑道:“你还有力气关心别人?三天的期限一过,就是东陵弈桀找到这,也救不了你。”


  云沁雪目光一震,目光中闪动着痛恨的光芒,厉声叫道:“仇刹,你如此折磨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男人?”


  仇刹蓦地转眸,冷瞥了云沁雪一眼,眸子微微眯起,目光变得愈发阴森冰冷,让人望而发寒,突地勾唇冷笑道:“你倒是不怕死?”


  说罢,他伸手在潭中一拂,掬起一点潭水握紧,没过多久,只见他整只手,散发出阵阵白烟,松开之时,有根冰针凝结在掌心。


  他狭长的眼眸中,寒光一闪而逝,即已出手,那根冰针,就直直推进云沁雪的穴道。


  云沁雪感觉一阵剧痛袭来,疼得有如万蚁钻心,呼吸也变得急促紊乱,她牙关紧咬,强忍着疼痛,面色瞬间煞白,额上渐渐冒出了冷汗。


  她以为上次中毒,那种剧痛,才是最为难忍的,可是,此刻的痛楚,却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种奇痒与疼痛,无法形容,挠不到,抓不着,根本超乎她的想象。


  片刻后,她感觉全身冰凉,寒冷得直打哆嗦,然而,一股炙烈的灼痛,渐渐向上蔓延,仿佛五脏六腑,也在被火焚烧,她的身心,在冷、痒、痛的煎熬中,辗转反复,生不如死。


  每一次呼吸,随着胸腔的起伏,就痛得更厉害,终于,她再也压抑不住,发出一道沙哑破碎的痛苦呻/吟,“啊……”


  她死死的盯着对方,眼中彻骨的恨意,如排山倒海之势,汹涌而至。


  柳悦儿泡在寒潭里的身体,早已经冻得失去知觉,不能动,连喝止他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嗓子也变得嘶哑:“仇刹,你是要报复我,不要牵怒无辜的人,求你不要再折磨她了!”


  仇刹闻言冷冷一哼,极为不屑的睨着她,冷笑道:“柳悦儿,你不要太高看自己,这个女人,是东陵弈桀的致命弱点,更能让萧轻寒丧失理智,她是我控制他们最重要的棋子。”


  柳悦儿神情一震,声音颤抖得,说不出来话来,“你……”


  而此刻,云沁雪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脑中响起一片嗡鸣,强烈的痛楚,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潜意识里,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隐约感觉小腹,传来一阵强烈的抽痛。


  恍惚中,好似出现了幻觉,似近似远,传来东陵弈桀惊呼的声音,“雪儿,雪儿……”


  每唤一声,心就象被扎进一根冰针,除了痛楚,还有渐渐化开的寒冷,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直达她的四肢百骸,噬骨的痛楚,令她几近晕厥,真的承受不了了!

  全身一阵剧烈的痉挛过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云沁雪在一阵寒风中醒来,彻骨的寒气,从四面八方聚积过来。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入目全是雾一般的雪白,白色的寒气,在四周淡淡的萦绕,她已经感觉不到冰冷,身体僵硬无比,好像不是自己的,双腿也已经没了知觉。


  这时,柳悦儿沙哑的声音,低低的传来:“王妃,王妃,你还好吗?”


  云沁雪缓缓转动眼珠,望向柳悦儿的方向,好半晌,才张开干涩的嘴唇,虚弱的问道:“我还好,悦儿姑娘,这里是哪儿?”


  柳悦儿勉强撑开双眼,沙哑的回道:“天山。”


  闻言,云沁雪面容有些怔忡,环顾四周后,眸中闪过一丝光亮,瑟瑟发抖的说道:“悦儿姑娘,仇刹好像不在,不如,我们想办法,逃走吧!”


  柳悦儿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道:“没用的,他喂我们服了软骨散,而且,手脚都上了锁链,逃不了的!”


  云沁雪眉心紧颦,虚弱的脸庞,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不解的问道:“那他为什么,要把我们扔在这里?”


  柳悦儿抬了抬眼睫,气若游丝的说道:“这里的潭水,是聚集了历经万年,而不融不化,不消不凝的奇寒之水,比千年寒冰的寒意更甚,凡是在里面,泡满三天三夜的人,都会中一种奇毒,叫做‘凝雪无冰’,天下至寒,无药可解,中毒的人,只能慢慢的等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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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出这么长一段话,显然让她很吃力,她轻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最可怕的是,这寒潭不会把人冻死,而意识却一直保持着清醒,时时刻刻体会着,那种深刻入骨的寒意。”


  仿佛应验了她说的话,云沁雪冷得浑身一颤,即而想到,她被劫持的时间,眼眸蓦地瞠大,抬首,怔怔的望着她,颤声道:“那你不是在这潭中,泡了三天了?”


  心内突地涌出一阵慌乱,正如仇刹所说,如果三天的时间一过,就算东陵弈桀来救她,她也会中毒而死,怎么办?

  柳悦儿眉头紧蹙,面色愈发凝重,眸中的光彩,也越来越黯淡,哑声道:“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上次,不是弈桀救我,也许,我已经死了!”


  云沁雪眸中闪过一丝沉痛,手紧紧的攥着,勉强的扯起嘴角,低声道:“悦儿姑娘,王爷他很担心你,这两天昼夜不分,四处搜索你的下落。”


  柳悦儿闻言眸波一漾,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随后,那笑渐渐的落了下去,脸上浮现凝重之色,低声道:“比起自己,我更担心他。仇刹在山谷中,布下了奇门遁甲,阵法奇险无比,若是不从生门进入,即会有进无出,他打算引弈桀和寒月宫的人进来,将他们困死在这山中。”


  天山是位于天玥国北端,最高的山脉,地势陡峭险峻,寻常人根本无法攀登其上,何况,这里布了诸多陷阱,就算是东陵弈桀找到这里,要想将她们救出,也是困难重重。


  这时,云沁雪看到柳悦儿闭上眼,浑身颤抖不止,脸上露出痛苦的模样,不禁着急的叫道:“悦儿姑娘,你没事吧?”


  柳悦儿的额际,渐渐渗出一层冷汗,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断断续续的说道:“别担心,在他们没来之前,仇刹不会让我们死的……”


  尽量如此,云沁雪看着她的反应,心里还是很不安,她僵硬的挪动身体,激起一圈圈水波,缓慢的接近她的位置,看着她发紫的唇,已经变成了黑色,不由猜想,那寒毒,可能已经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只怕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毒发身亡,可是,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冷洌的寒风吹来,像冰刃一样刺骨,云沁雪忍不住哆嗦,浑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喉咙出奇的干涩,像是被一根长针卡住,痛得厉害。


  沁在水里的肌肤,早已冻得麻木发紫,浑身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四肢瘫软无力,身体仿佛被冻结住了,像是快要死掉一般,四周的景物,天旋地转,昏昏沉沉中,她感觉到有人,粗鲁的将她拽离了水中,越拖越远……


  与此同时,两方人马在天山崖顶大战,互相厮杀拼斗,场面十分惨烈,利剑激烈无情的砍杀,断肢残臂横飞,惨叫之声,响彻整个天山上空,无数的人在厮杀、长刀狠狠地劈下,有的被劈成两半,血雾飞溅,血流成河,尸骨迅速堆积。


  鲜血喷溅到的脸上,激起更为猛烈的攻掠,浓烈的杀气席卷,场上厮杀一片,尘土飞扬,尸骨遍野,十分惨烈,整个崖顶,一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东陵弈桀身着一袭黑衣软甲,锐利森寒慑人,站在高处,居高临下,锐利的双眸如冰刃,冷峻地注视着,眼前厮杀的情景,面容愈发寒澈如冰,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但是,他紧蹙的眉头,以及微眯的眼眸,泄露出一丝深藏于心底的忧乱。


  仇刹没料到东陵弈桀,会比自己预想的时间,更快抵达这里,而且,对方似乎有高人相助,谷中设置的奇门遁甲,竟然在一个时辰内,被人轻易的破解,他还将京师一半的兵力,聚积到此,专门对付他,一番拼斗下来,他门下的杀手,死伤过半。


  他冷冷的注视着前方的身影,眸中迸出冷洌入骨的杀气,看来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真的比柳悦儿还要重要,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阴邪的冷笑。


  这场仗,谁输谁赢,不到最后,不见分晓!


  东陵弈桀深邃的眸中,迸射出蚀人的寒气,冷声喝道:“仇刹,我东陵弈桀在此,说出你的条件,要怎样,才能放了本王的妻子?”


  仇刹眸中闪过一道恶毒之色,嘴角浮现一抹讥笑,“东陵弈桀,你还真是无情啊,心爱的女人有了危险,其他的人都不管了!”


  东陵弈桀深邃清幽的黑眸微眯,眸中迸射出骇人的寒芒,压抑着心中绝顶的愤怒,冷声喝道:“仇刹,用不着激本王,你大费周张,引本王来此,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迅速从怀中,拿出一张破旧的皮卷,略略举了起来。


  仇刹面上一喜,眸中闪动着精锐的厉光,嘴角勾起一抹阴侧侧的笑,冷声道:“我又如何能断定,那是不是真的?”


  东陵弈桀的目光沉淀下来,眸中幽芒一闪,寒入骨髓,“信不信,随你!”


  仇刹面色一沉,眼中露出一丝寒光,思虑的半晌,沉声道:“东陵弈桀,如果你答应,手下的兵力,退居三里之外,我就告诉你,其中一个人的下落。”


  莫离眉心紧皱,沉声道:“王爷,万万不可……”


  东陵弈桀目光一沉,抬手制止,冷声威胁道:“这个条件,本王可以答应你,不过,你若是敢欺骗本王,那就休怪本王心狠手辣!”随即,他传命下去,莫离等人,也不得不跟着兵卫后退。


  仇刹见状,得意的目光闪动,忽地冷笑起来,沉声道:“爽快!柳悦儿在离这不远的寒潭中浸泡,你应该听过‘凝雪无冰’这种毒,她已经泡了将近三天,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毒发身亡,而且,无药可解!”


  东陵弈桀冰冷的眸中,迸出一股强烈的杀气,咬牙切齿道:“你竟敢……”


  话音未落,他就纵身一跃,向他所指的方向飞驰而去。


  见状,仇刹阴柔的眸子微眯,唇角轻勾起来,抬手示意,一个娇小的女子,被带了出来,他微微眸目,望着那女子,冷笑道:“寒王妃,看来,他还是比较重视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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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沁雪的目光,愈发冷凝,愤怒的望着他,冷声道:“仇刹,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如果你只是要得到某样东西,根本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仇刹微微一怔,挑了挑眉,微眯着眼眸,居高临下,俯视云沁雪异常平静的面容,沉声笑问道:“王妃觉得呢?”


  云沁雪看着他阴冷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目光不由怔住,直直的逼视他的双眼,怒不可遏的喝道:“玩弄别人,很有趣吗?”


  仇刹蓦地转过头来,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阴侧侧的说道:“当然有趣。为情爱苦苦挣扎,而变得扭曲的脸,最有趣了!”


  云沁雪面色愈显苍白,眸中闪动着憎恨的光芒,嘴唇颤抖,厉声怒斥道:“自己得不到的女人,就要用最恶劣的方式毁了,你真卑鄙!”


  仇刹眯起阴冷的眼眸,一掌掴在云沁雪的脸上,很是清脆响亮,力道之大,可想而知。


  云沁雪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脸上赤红一片,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嘴角沁出一丝血迹,和另一边惨白的脸颊相比,格外的显眼。


  仇刹勾了勾唇,随即挥挥手,示意身后的杀手,带着她跟上去。


  ×××

  东陵弈桀来到寒潭所在之处,眼前所见的情形,让他不禁大惊失色,并未多做考虑,便迅速跳入潭中,冷洌刺骨的噬痛霎时传来,没有内力护体,尽是这般的痛楚,而她却在这里面,泡了三天三夜,他无法想象,是何等的煎熬?

  想到仇刹,用如此的阴毒手段折磨她,心中绝顶的怒意,越发不可抑止。


  他迅速将柳悦抱上岸,见她气息微乎其微,全身锁链撞击,铿悭作响,而瘦弱的身体,却冷如寒冰,僵硬不堪,他眉心紧皱,焦急的唤道:“悦儿……”


  举首四处搜寻,不见云沁雪的身影,心中不禁稍稍安下心来。


  柳悦儿听到耳畔传来的焦急叫唤,缓缓的睁开眼眸,看到对方的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惨淡的笑,然而,下一刻,她黯淡的眼瞳一阵收缩,唇角还未隐去的笑,变得有些怪异,寒毒发作的又快又猛,胸口传来一阵钝痛,身体也忍不住瑟缩起来。


  片刻后,她感觉五脏六腑,有一股极寒的气流,在体内四处乱窜,她眉心紧蹙,强忍着万般不适,挤出一抹扭曲的笑,淡淡地说道:“弈桀,我没事……”


  东陵弈桀神情神一怔,却见她面色不对,身子颤抖不停,心中不由升起不好的预感。


  突然,柳悦儿神色一僵,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大量的鲜血喷涌出来,他赶紧捂住她的嘴,然而,腥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中,蜿蜒的流了出来。


  东陵弈桀心急如焚,他感觉到她的气息越来越弱,不知所措的蹙着眉,看着她痛苦不已的脸庞,不由惊慌的叫道:“悦儿!”


  焦急的嗓音里,隐隐带着害怕的颤音,然而,好多的血,从她的嘴中喷洒出来,那鲜红的颜色,仿佛是凶猛的野兽般,狰狞骇人。


  鲜血染红他的手心,她的嘴边,被糊弄得一片狼藉,惨白的面容,仿佛即将死去。


  东陵弈桀目光一怔,握着那只冷如冰块的手,心中一阵惊恐,迅速探摸她的手腕,那里传来的微弱的脉搏,告诉他,她还活着。


  就在这时,仇刹阴柔的声音,毫无预警的响起,带着一股骇人的煞气,“东陵弈桀,半个时辰内,你若是不想办法救她,她必死无疑!”


  东陵弈桀蓦地抬眸,一边护着柳悦儿的身体,一边戒备的注视着周围的动向,冷硬的眉峰,浮现浓重的寒气,阴鸷的盯着他,冷声喝道:“仇刹,你玩什么花样?本王警告你,倘若今日,我没能安全离开这里,你仇刹,也休想活着离开!”


  仇刹阴柔俊美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戾气,隐忍半晌,突然扬唇一笑,道:“我是好心告诉你,虽然这毒,无药可解,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保住她的性命,不过……”


  说到这,他故意停了下来,注视着他的反应。


  闻言,东陵弈桀深邃的眸子微眯,心中不由生起一丝希望,但是,仇刹为人阴险狡诈,难以确定他话中的真假,他紧皱眉头,冷声问道:“不过什么?”


  仇刹眉目轻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嘴角轻勾,笑得阴邪恶毒,低声道:“你肯牺牲自己,来救她吗?”


  东陵弈桀眸光一闪,目光如炬的望着对方,沉声道:“什么意思?”


  仇刹阴毒的眸子一眯,沉声道:“通过阴阳之法,将她体内的寒毒,吸到自已身上,但是,日后,你每年,都就要饱受一次寒毒发作之苦。”


  东陵弈桀的脸色,不禁难看之极,“你说什么?”


  仇刹目光一冷,笑得邪恶凛然,再一次肯定的说道:“对,就是阴阳交/合之法。”


  东陵弈桀不禁迟疑了,这样的方法,也没有确实的根据,他不能做出背叛雪儿的事,却也不能置悦儿的性命于不顾,两方的情绪,不断的夹击着,心中的矛盾,快要把他逼疯!


  见他犹豫不决,仇刹眸色一深,讽刺道:“怎么,不愿意?”


  说罢,对着已经苏醒过来的柳悦儿,冷冷讥笑道:“柳悦儿,这就是你倾心的男人,他宁愿你死,也不愿意碰你一下!哈哈哈……”


  柳悦儿似气极攻心,哇的一声,吐出大量的鲜血,一时间,四周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素白色的衣襟,被染成血红一片。


  东陵弈桀眼眸一怔,心中复杂万分,指节收拢,俊美的脸庞,浮现出纠结的痛楚。


  仇刹见状,不禁疯狂的笑了起来,森冷的笑声中,夹杂着深刻入骨的怒意,厉声道:“柳悦儿,我说过,你敢背叛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他拍拍手,一名黑衣杀手,随即,带着云沁雪走了出来。


  这个阴险丑陋的男人,竟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云沁雪目光中露出不屑,极为不耻道:“仇刹,你内心扭曲,悦儿姑娘就算瞎了眼,也不会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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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陵弈桀听到声音,蓦地回头,看到那抹熟悉的娇小身影,瞳孔一阵收缩。


  想来,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心像是在油锅了炸了几遭,火辣辣的痛,更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眼神尖锐如冰锥,冷喝道:“仇刹,放了她!”


  仇刹闻言冷声大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凌厉和阴寒,“东陵弈桀,现在不是我有求于你,若是想让她活命,就老实交出图纸,不然,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语毕,他蓦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锐利的匕首,只见寒光一闪,便抵住云沁雪苍白的面颊。


  仇刹冷冷一笑,手指收拢,锋利的匕刃施力,只是眨眼间,云沁雪绝美的面容上,就多了一道幽深的血痕,横跨了右边的脸颊,温热的鲜血,从伤口迅速的渗出,滴滴落下。


  她紧蹙着眉,不禁倒抽了一口气,面部不由自主的痉挛,疼痛的感觉蔓延到全身,凝聚在心里,只觉彻骨的寒冷,瞬间变得面无血色,死死的咬紧下唇,发出痛苦的呜咽。


  东陵弈桀胸口猛然一震,袭来一阵痛彻心扉的痛楚,凄声沙哑的叫道:“雪儿……”


  他蓦地抬首,冷如寒冰的目光,对上仇刹的双眼,眸底卷起风起云涌的巨怒,紧握着拳头,眼赤欲裂,寒声喝道:“住手!”


  云沁雪全身冷汗淋漓,眸中浮现痛苦之极的神色,却强忍着剧痛,不向东陵弈桀求救。


  仇刹见状冷冷一笑,手腕稍稍使力,将利刃在她的伤口处,以极缓慢的速度来回游戈,似乎想让她细细品味,利刃摩擦血肉的感觉,鲜血四处喷溅,触目惊心。


  东陵弈桀痛得心胆俱裂,怒不可遏的叫道:“仇刹,你再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东陵弈桀发誓,必亲手将你极刑诛杀,碎尸万断,挫骨扬灰!”


  仇刹目光一怔,对着不远处的东陵弈桀,冷声警告道:“东陵弈桀,你若是轻举妄动一步,我就立刻,取了她的性命……”


  东陵弈桀赤红的双目喷火,而身心仿佛被烈火俱焚,可是,为了雪儿的安全,他却不能轻举妄动,全身的肌肉,都在纠结中紧绷,眉宇间迸射出绝顶的杀意,恨之入骨的怒视着仇刹。


  就在这时,一阵清洌的冷风拂过,一道极为魅惑的声音,突然从众人的头顶响起,“仇刹,你再敢伤她一分,本尊定会让你死无全尸!”


  那道声音,仿佛带着惑人心魂的力量,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一震,不禁纷纷抬头望去。


  陡然出现的邪佞男子,身上的红衣似血,满头乌黑柔韧的长发,以一根红色发带系住,顺其自然的搭在肩膀上,泛着幽暗光芒的眸子,仿佛弥漫着淡淡的雾色,却寒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妖娆的气质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从天霁投下的一抹暖阳,照射在他的面具上,让他显得愈发邪魅无双。


  仇刹目光一怔,不由暗暗心惊,面容凝滞片刻,狭长的眸子眯紧,忽地扬起唇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原来是尊主驾到,仇刹有失远迎,还望尊主恕罪!”


  云沁雪睁开朦胧的眼眸,眼前的景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只能依稀分辨,眼前的男子,正是上次救她的红衣男子,不由十分震惊的望着他。


  月无殇眸子微眯,眼中幽深的光芒闪烁,好看的薄唇轻勾,冲云沁雪邪魅一笑,然而,他的目光,落到她脸上的伤痕之时,周身却散发出森冷的气息。


  他微微转眸,对上仇刹可恶的嘴脸,不以为然的睨视,嗤之以鼻道:“本尊没空听你废话,速速放了她,本尊幸许还能留你全尸,不然,本尊不介意,让你领略一下,地狱的美景……”


  仇刹闻言,眸中迸出一道冷洌的寒芒,面容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扭曲,咬牙切齿的怒喝道:“月无殇,我称你一声尊主,并不是代表我仇刹怕了你,你休要狂妄……”


  话音未落,众人只见寒光一闪,一道凌厉的剑气蓦地掠过,而仇刹的颈项上,赫然出现一抹血痕,一排小小的血珠,沁了出来,远远望去,像是一排妖艳的点点红蕊。


  月无殇慵懒的抬起眼帘,眸中潋滟的波光流转,似笑非笑的嘴角,冷魅的勾起,神情显得愈发邪佞,低沉醇厚的嗓音,富有磁性,而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下一次,本尊可不敢保证,能否收得住力道!”


  仇刹浑身震颤,他的剑气,若是再深入几分,一定会将他的喉管割裂,尽管心中害怕,但是,若是不在这里除掉他,那必将后患无穷……


  月无殇的眸中含笑,淡淡的语气,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本尊再说一次,放了她!”


  仇刹眸中的光芒忽明忽暗,突地,狭长的眼眸眯起,薄唇紧抿,一瞬不瞬的盯着月无殇,将他对云沁雪的重视,看在眼里,沉默片刻,突地冷笑道:“看来这个女人,对你很重要!”


  月无殇微微蹙眉,眸中闪过一道迟疑,转瞬即逝,低低一笑,道:“本尊的事,伦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已经错失了,最后的机会……”


  仇刹面容愤恨,钳制着云沁雪的手,渐渐收紧,忽地,眸光一闪,随即,大笑道:“慢着!月无殇,只要你杀了东陵弈桀,我自会放了她!”


  月无殇的下颔,微微一扬,倨傲不可一世的目光,不屑的落到仇刹身上,暗红的眸子闪烁着寒芒,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挡在唇间,一字一句道:“一、二、三……”


  仇刹目光一怔,迅速仰头一甩,身后的众多杀手会意,立刻快攻了上去。


  然而,当月无殇看到密密聚积过来的众多杀手,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他拿出腰侧的线梭,仅是拈花一笑,足以颠倒众生。


  众人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只看到一道道寒光闪过,无数枚细密的银线,像巨网一样飞射而出,速度极快,在阳光下折射下,若隐若现,仿佛不存在一般,那淬着剧毒的针尖见血,顿时,数名中招的杀手,狂喷一口黑血,骤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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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

  仇刹心中不禁大惊,他的威胁,在他身上不管用,难道,是他想错了?


  他的面色陡然变得惨白,他都忘了,当年,他可是亲手,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杀死,如此的狠绝,这个寒王的王妃,他又如何会在乎?

  如此看来,他会在这里出现,定是受了萧轻寒所托,当下转头,对着东陵弈桀厉喝道:“东陵弈桀,立刻去杀了月无殇,不然……”


  月无殇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道不耐之色,冷冷耻笑道:“啧啧啧,同样的事,重复再重复,你不烦,本尊都看烦了!”


  闻言,仇刹不禁气得面部扭曲,云沁雪目光一滞,摇头惊叫道:“不要听他的……”


  话未说完,仇刹便狠狠地掐住了颈喉,勒着她脖子的力道,渐渐加重,云沁雪白晳的脸上,浮现了痛苦之色,额际冷汗淋漓。


  东陵弈桀面色一沉,森冷寒鸷的目光,迅速投射到仇刹身上,紧张的叫道:“不要伤她!”


  随即转头,深凝了月无殇一眼,深幽的眼眸紧眯,沉声道:“月无殇,上次的仇还没报,这次,就一并算清吧!”


  说罢,垮在腰间的宝剑,被他利落一抽,左手剑鞘,右手剑柄,剑鞘蓦地扔了出去,手中的利刃一挥,只见无数道剑影迸射,剑身散发着森冷的寒芒。


  东陵弈桀的身影,如同矫捷的苍鹰迅猛,深邃的眼眸锐利万分,手中的宝剑,横劈过去,剑气横扫千军,卷起漫天碎石,山林间,顿时风云色变。


  月无殇嘴角勾起一抹冷魅的笑,纵身一跃,双手交叉,五指弯曲,掌心朝内,蓦地,手腕齐齐向外一挥,数条银线,从四面八方向前方密布伸展,气势骇人。


  只见无数道惊蛰的气流,在空中纠缠旋转,凝聚成一股极强的风暴,一瞬间,无数飞卷的树叶,被银线切割成碎片,仿佛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卷入其中,毁灭殆尽。


  东陵弈桀和月无殇二人,都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两人自幼习武,年少就名扬天下,而今,都已是武功盖世,内力浑厚,不相上下,第二次交手,打得更为激烈。


  两人几乎同时出手,攻击招招狠决,东陵弈桀手中的剑身,被无数的银线纠缠,摩擦出一连串的火光,零星地散落一地。


  空中只见一黑一红,两道人影交缠叠错,迅速变招,都无法看清,他们的身法,两道黑红的人影,从远处看,几乎合二为一,周围风气尘动,狂风大作,沙石漫天。


  东陵弈桀剑招多变,快攻而上,一招比一招速度快、狠,如同狂风残卷肆虐,月无殇身姿灵敏,手中的银线,变化多端,皆是招招毙命。


  两个惊采绝艳的男子,攻守皆备,一来一回,互不相让,战得难舍难分,惊天动地,两个冷厉寒彻的眸光,在半空中纠缠,就像一道闪电,噼里啪啦地闪过,分外激烈。


  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息,隐约感觉到,有咝咝的火花飞溅,所有人看到这个阵势,都不敢卷入其中,只怕还没接近他们,就已被剑气、利刃切成了肉片。


  倏然,东陵弈桀的剑气在中途变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向他的下盘。


  月无殇迅速用银线,缠绕住树杆,借力使力,凌空翻转,跃到东陵弈桀身后,两人倏然回身,东陵弈桀手中的宝剑,以锐不可挡的速度,锋利刺来……


  月无殇突然向他眨眨眼,唇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手间的银线没有舞动,矫健的身形一顿,头蓦地向后一仰,身体以平线的姿态,从他的下方错身而过。


  剑气如游龙,东陵弈桀直直的冲向对面,仇刹目光睁大,下意识的将身旁的云沁雪,往身前一扔,那破空而来的剑,正直指她心脏要害之处,他已来不来及收住力道……


  电光石火间,云沁雪感到手臂一紧,微微低首,这才发现手臂,被一条银线牢牢的捆住,只觉一道极强的拉力,她不禁失声惊叫,顿时,身体被提飞了起来。


  东陵弈桀见云沁雪被人拉走,心中稍稍一缓,而仇刹怒不可遏,目光阴冷狠绝,手中的利剑,以极快的力道同时掷去,迅速地飞向她的身体。


  云沁雪目光瞠大,眼前忽地被黑影覆盖,只见一柄长剑,从东陵弈桀的背后,贯穿了胸腔,一阵狂飚的血液,伴随一声凄厉的尖叫,似漫天喷射,只觉腥红一片,却是妖治绝艳,犹如地狱的曼珠沙华般凄绝,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天际仿佛蒙上一层,刺目的妖红,晕染了云沁雪的视线,一阵难以言喻的悲痛,像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汹涌潮水,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东陵弈桀露出一个安心的眼神,身体不甘的从空中,坠落在地上,落地之时,手指极为不舍的一颤,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云沁雪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喊,眼眶红裂,晶莹的眼泪,变成凄绝的红,如泣血的孤雁,悲怆凄绝,摇头嘶叫道:“不……”


  胸口好似断裂开来,一阵翻江倒海的痛,猛烈冲来,那种痛,是刺入骨髓般的强烈,那种痛,让她觉得自己的心肺,都好像裂开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所有人……包括月无殇,都来不及反应。


  东陵弈桀拼命忍耐着,血水却从喉咙里,翻涌上来,满口腥涩,疼得指尖都痉挛,强自撑起头,想看看她,是否安全,可是,身体突然没了力气,大量的血水,汩汩而出,将他身下的位置,汇成一面鲜血的镜子。


  东陵弈桀眼眸中,泛起一种赤红的颜色,浓绸似血,手陡然震颤了一下,似乎恢复了一些气力,面容变得微微扭曲,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像是,只是轻轻一凝眸,就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东陵弈桀躺在地上,身子痛得一阵颤抖,心疼如毒蛇般缠绕,他很想举起手,去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拭去她的眼泪,嘶哑凄然的喃喃道:“雪儿,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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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

  云沁雪面色惨白,双眼睁大,朦胧的眸瞳中,一片空洞死灰,嘴唇微微颤动着。


  一股强烈的痛楚,象是地狱的炼火般,在瞬间燃烧起来,仿佛要把她的魂魄,都焚成了灰烬,痛苦得快要死去……


  东陵弈桀气若游丝,此刻,他的身体,只剩下疼痛一种感觉,刚才那瞬间,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只为保全她的性命。


  月无殇深邃的眼眸,微微睁大,瞳孔不断收缩着,仿佛心中受到了猛烈的撞击,一时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刚才上演的一幕,与当初的她,何其相似。


  刹那间,似乎有一股气波从全身震荡,心内一阵疼痛的痉挛,好似和什么与之同鸣,像是被东陵弈桀刻骨铭心的觉悟,深深的震憾到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不在乎后果,不计较得失,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所有的理智和冷静,在心爱之人遇到危险时,都化成了冲动,只是一心一意的,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付出所有,就算是自己的性命,亦甘之如饴。


  云沁雪的眼泪几度决堤,忍受着尖锐的痛楚,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心被撕碎了一样,她宁愿是自己中剑,承受所有的苦痛,也不愿意,再看到在乎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她不要,再一次,承受这样的煎熬,不要……


  她的眼泪,让东陵弈桀浑身一颤,虚弱的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心,被绞得一片模糊,心里冷得出奇,全身到下,仿佛都被那份彻骨的寒冷覆盖。


  云沁雪吃力的举起手,朝着东陵弈桀的方向,瘫软无力的身体,颤巍巍的挣扎着,口中喃喃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我要过去……”


  听到她的叫喊,月无殇迅速回过神来,邪魅的神情随即收敛,换上谨慎的表情,然而,看着她快要崩溃的神情,紧攥着她的手,不自觉的松开。


  由于软骨散的药效仍在,云沁雪浑身一软,支撑不住的跪了下来,她费力的撑着身子,朝着他所在的位置,跌跌撞撞的向前移动,一步一坠,跌倒了再爬起来,看着似近似远的景象,眼前一阵模糊,胸口一阵紧绷,重重的压抑着她的心。


  柳悦儿匍匐在地上,口中喃喃的唤着东陵弈桀,却因为身体动弹不得,不甘的咬着牙关,泪水如泉涌,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毒素似乎游走得特别快,神智已经有些不清醒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她终于可能死心了……


  仇刹狭长的凤目微眯,本想到东陵弈桀身边,拿到他怀中的图纸,但是,就在这时,一大队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之势,从崖道那边冲杀过来,领头的男子,正是萧轻寒的侍从墨枫,他紧咬牙关,心中暗道不妙,不得不抽身而退,迅速调整兵力,与之应战。


  此刻,悬崖顶上,两方人马混战激烈,谁也顾及不了,谁的安全。


  这是一场恶战,两方人马不饶不让,打得你死我活,冷洌的寒风中,暗器四处纵横,刺入身体,长剑削断四肢,半空飘血,猛攻而上,见人就砍,血光漫天,无情斩杀,天昏地暗。


  片刻间,周围就堆积一地的尸体,只觉面目全非。


  两方人马率领分队,皆是杀红了双眼,冷洌的寒风蚀骨,似利刃切割着脸上的肌肤,染血天际,仿佛无情的老天,正漠然的俯视地上,这一片血海。


  萧轻寒带着寒月宫的右护法与四大御座,前来清理门户,仇刹此人狡诈非常,这次再让他逃脱,日后,更是难以捕捉他的踪迹。


  萧轻寒纵身一跃,来到东陵弈桀身边,点住他身上的几处大穴,帮他止血。


  随即,从瓶中拿出一个续命的丹药,喂入他的口中,掐喉迫他吞下,再以内力,顺着他的喉道,将药迅速化开。


  云沁雪空洞的眸子微微扬起,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来到东陵弈桀的身边,却最后几步的时刻,颓然的倒了下来,力气无全,萧轻寒见状,迅速伸手扶住了她。


  萧轻寒微微低首,看着怀中即将崩溃的云沁雪,波涛汹涌的眸子,不禁微微颤动,那里面,藏着刻骨铭心的心疼,深切的低喃道:“沁雪,对不起,我来迟了……”


  他得知仇刹在山林各处,埋了大量的**,一旦被人引爆,连串的**爆破,到那时,整个山势,都有可以坍塌,可是,由于折除**的方法,必须十分小心谨慎,所以,才多花费了一些时间。


  他还将仇刹准备逃脱的密道,派了大量的人马驻守,让他退无可退,无处可逃!

  这样的计划,都要多亏东陵弈桀和月无殇两人,成功吸引了仇刹的注意力,让他忽视了周围,暗卫们的动向,才没让他投鼠忌器,同归于尽。


  东陵弈桀为人心高气傲,萧轻寒本来以为,他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援助,可是,出乎意料的,他接受了,从这方面,可以看出,他真的很在乎沁雪,对付不熟悉的对手,知已知彼的他们,更能确保沁雪的安全。


  云沁雪颓然的跪坐下来,神情痛苦,清幽的眸中,流转着朦胧的水色,似坠非坠,轻轻张了张唇,勉强发出微弱的声音:“不要死,求你……”


  东陵弈桀心脏跳动的力度,越来越弱,由于伤及肺部,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仿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费力的张开染血的唇,他的声音,虚浮飘渺,好像生命快走到尽头,“此生唯一,吾爱足以……”


  他的手,微微一颤,可是,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沁雪,然后,露出一抹不像笑的笑,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所有的爱、痛、苦、愁,化成绵绵不尽的不甘与遗憾,渐渐消失在轻合上的眼眸里。


  云沁雪的心,狠狠的抽搐起来,她紧咬着红唇,手指凭空抓挠着什么,却抓不住什么东西,此刻,她所能感觉的,除了寒冷的空气,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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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用力的紧咬着唇,一股腥涩的铁绣味,在口里渐渐扩散开,一阵刺痛与恐惧,从她的心底,蔓延至全身,从脊背处,窜起一冰冷的寒意。


  平静的面容,恍若失神,她紧握着他染血的手,轻轻的搭在左边的面颊,然而,东陵弈桀的身体,却渐渐失温,那双永远温热的掌心,也开始变冷。


  头像是裂开了一样疼痛,她的眉心,紧紧的蹙起,身体蜷缩在满是鲜血的地上,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喃喃的唤道:“御憬,御憬……”


  全身的感觉,只剩下胸中的堵塞,那种锥心之痛,无法宣泄的悲伤,渐渐的压抑成,无声的悲鸣,血气在胸腔内翻涌……


  终于,她猛咳一声,一股郁结的血水,从她口中喷出,洒落在地上,苍白的唇,印得腥红,刻着骇人的惊悚,眼睛怔怔的望着,东陵弈桀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宛如失了魂……


  她轻轻的闭上眼睛,任心痛而涌出眼眶的泪水,冻结成冰,灼痛自己的神经,最后,她仿佛听到心中某个地方,破碎的声音……


  浑浑噩噩中,东陵弈桀听到了云沁雪的声音,可是,却什么也不能做,他无法动弹,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心中,默默的说着,雪儿,不要哭……


  如果有一天,他必须面临死亡,最后的时刻,能和心爱的女子一起,也算是一种幸福,只要最后一眼,能看着对方,将对方的样子刻进心里,等到来世,他一定会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出她,再也不让此生的遗憾,留到下一个轮回。


  云沁雪面目怔忡,他没有任何回应,感受到的那股冰凉,迅速透过指尖直达心间,他的身体,冷而僵硬,像是一俱冻僵的尸体……


  看着这一切,萧轻寒面色沉凝,心在隐隐震颤,随即,他搀扶起云沁雪,柔声劝慰道:“沁雪,你不要这样,他没有死,只是由于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


  听到他的话,云沁雪浑身震颤,仿佛得到了救赎一般,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绞痛,从小腹传来,眼前渐渐迷离起来,最终,不支的昏迷过去,而东陵弈桀的手,也顺着她的脸颊,无力的滑下……


  云沁雪躺在床榻上,小手紧紧揪着被褥,脑中响起一阵嗡鸣,她感觉小腹,像是被利器绞得血肉模糊,强烈的痛楚,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全身一阵剧烈的痉挛过后,她蓦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半睁开迷蒙的双眼,面容因为惊吓过度,而变得惨白如雪,苍白的唇瓣紧抿着,心中一片紊乱,好似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的想从脑中蹦出来。


  浑身战栗不止,内心极度的恐慌不安,肌肤上泛起一层疙瘩,额际上的冷汗,汇集成串,从她的颊边,缓缓地流了下来。


  右边受伤的面颊,贴了一层纱布,汗液沁入,只觉有些涩痛。


  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裳,带着粘腻的感觉,血管涨痛,像是要爆裂一样,如同热水开了锅的沸腾,身体却是忽冷忽热,五脏六腑内,仿佛有两股气流乱窜,两者交替,十分难受。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小腹,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竟感受到一丝余痛。


  萧轻寒见云沁雪终于醒了过来,骤然闭上了眼睛,长吁一口气,紧紧的攥住她的手,原本清润朗澈的声音,竟变得沙哑不堪,“沁雪,你终于醒了……”


  云沁雪倏地弹立起来,目光在四处搜寻,周围的事物,皆是陌生的,随即,猛地捉住萧轻寒的手,大声地问道:“轻寒,御憬怎么样了?”


  目光直对上,见萧轻寒的脸色,似乎苍白了许多,神情憔悴,清澈的眼眸,出现血丝,眼睑下,还有淡淡的黛色,显然是几天几夜,都没有入睡。


  萧轻寒面色一顿,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黯然,淡淡道:“你放心,他没有性命之忧,这几天,我一直在给他输真气护体,只是现在,还没醒过来……”


  云沁雪闻言浑身一怔,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下来,坠落在被褥上,沁出一个湿圈。


  萧轻寒见状,眸中闪过深深的心疼,不舍的松开她的手,转身,取来温热的水,双手越来她的肩头,扶起她孱弱的身体,动作十分轻柔,轻声道:“喝点水吧!”


  云沁雪心中唯一想的事,就是要去见他,喝得又急又猛,一时呛住,轻咳了起来,萧轻寒拂手帮她顺气,她缓过气后,低声求道:“轻寒,我要去看看他……”


  萧轻寒闻言点点头,唇角浮现一抹忧伤的弧度,从来,她的要求,他都无法拒绝,尽管,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两人来到隔壁的房内,东陵弈桀毫无生气的躺在床榻上,墨染的黑发披散在忱上,衬得他的面容瘦得吓人,怔忡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害怕起来,迟迟迈不开步子。


  半晌,云沁雪走了过去,看着他紧闭的眼眸,颤抖的手指,探到他的鼻息下,那里,还残存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突然间,悲喜交加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柔软的小手,轻轻地抚上,那张苍白而无生气的面容。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模样,以前的他,不管何时何地,没人能将他打垮,都是精神熠熠,器张霸道,不可一世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他,她竟然不知,如何面对,手抚过他的额际,将那凌乱的发丝,轻轻地理顺,一连喊了他几声,依旧是毫无反应,冰冷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过脸颊。


  不过,这样就可以了,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云沁雪突然转过头,沉声的问道:“轻寒,悦儿姑娘她怎么样了?”


  萧轻寒的眉心微微蹙起,眸中闪过一丝凝重,轻声道:“她的情况,比较严重,虽然,及时封住她的心脉,控制了毒气攻心,可是,体内的寒毒仍在,无法根除,最重要的,是本人的意识,似乎不愿意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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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沁雪心中不由一痛,分不清是感叹她的痴情,还是同情她的遭遇。


  可是,她也清楚的知道,如果柳悦儿,就这么死了,那么,东陵弈桀对她的愧疚,会如影随形的跟随一生,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她。


  纵使与爱情无关,但是,对柳悦儿来说,这就足够了。


  在用情这一方面,她的确比不过她,世人只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明知那是穿肠的毒药,却义无反顾的去品尝,情是这世上,最让人肝肠寸断,醉生梦死,魂牵梦绕的东西。


  她微微抬眸,望着萧轻寒的眸中,渐渐生出几许伤感,低声求道:“轻寒,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救救她……”


  萧轻寒点头颔首,明眸温润如一汪秋水,用低沉醇厚的嗓音,淡淡道:“虽说凝雪无冰,无药可解,可是,却是有一个方法,可解其毒。”


  云沁雪面色一喜,眸中闪过一丝光彩,“真的?”


  萧轻寒微微凝眸,冲她温润一笑,低声解释道:“天山寒潭,南海炎泉,它们本相生相克,自有化解之奇效,若是让悦儿姑娘置身泉中,再配合我研制的药丸服用,假以时日,便可祛尽寒毒,只不过,炎泉在南海之巅,去之路途,十分遥远,难保悦儿姑娘在途中,不会寒毒发作,但我若是陪同前去,那你……”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云沁雪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也沉默了下来。


  萧轻寒微倦面色微垂,眸光中闪动着复杂的情绪,沉默了半晌,才低低的开口问道:“沁雪,事已至此,你还打算离开吗?”


  云沁雪微微一愣,这个问题,刺痛了她的伤口,往日幕幕浮现,她还是,找不到理由留下,可是,就此离开,她却是这样的心痛,犹豫不决的开口:“我……”


  萧轻寒压下心中翻涌的情潮,手轻轻的揽过她的肩,清淡的嗓音,如春风拂面,轻轻的,暖暖的,渗透她的心房,带给她宁静的感觉,“沁雪,迷惘的时候,问问心底的声音,它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其实,考虑到她的心情,他也迟疑了,他看得出来,东陵弈桀非常爱她,像那样骄傲的男人,肯为她牺牲性命,其真心可见,而最重要的,沁雪也对她有情,如果不顾她的意愿,带她离开,最后,痛苦的还是她。


  可是,东陵弈桀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不稳定,他的性格使然,绝烈而血腥,不管对方的意愿,总是以霸道的方式占有,和曾经爱过的女人,过多纠缠。


  纵使无意,也在无形间,伤到了她。


  云沁雪用力深呼吸,盈满泪水的眼眶,荡开一丝惨淡的笑,她还不够坚强,她茫然不知所措的望着他,低低道:“可是,我的心,好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轻寒的目光中,露出一抹柔和之色,淡淡开口,浅声低语:“那么,你回想一下,想要的幸福,是什么,最初的愿望,是什么?”


  提到幸福那两个字,萧轻寒的眉心,忍不住微微蹙起,他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他该如何开口?

  云沁雪微微垂下眸,心里的恨意,固然可以淡化,可是,记忆是永远抹不掉,只要想到母亲,和痛失的那个孩子,他带给她的感动,就马上被冰冷浇熄,加之与柳悦儿的情感纠葛,她实在无法做到心如止水,留下来,并不是最好的方式。


  是下定的决心般,她深吸一口气,眸中闪动着熠熠的光辉,沉声开口道:“我要离开,纵使他爱我,可是,存在我们之间的仿佛问题,太多太多。何况,我想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人之一生,并不是只有情爱。”


  萧轻寒赞同的点点头,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平静温和的视线里,藏着刻骨铭心的深情。


  云沁雪微微侧目,见他深幽如寒潭的双瞳,正深深的凝视着自己,顿时,心好似停滞了半拍,不在意的别开眼,低声问道:“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


  萧轻寒微微一怔,幽幽的眸光闪烁,堪堪逼开她的视线,微垂的眸子,闪过一丝痛楚,轻声道:“你体内也受了寒,近日不宜吹风,这阵子,你就安心休养吧。”


  她的情况,与柳悦儿的不同,虽然,沁泡寒潭的时间不长,但是,由于她才小产不久,一部分寒气,入了她的腹部,郁结其内,根本没有办法化解。


  而造成的后果,就是以后怀孕的机会很小,即使是幸运怀上,也极容易流产。


  她从小就很重视亲情,失去孩子,就已经让她痛不欲生,何况现在,她还被剥夺了,当母亲的权力,这件事,他真的没办法开口向她道明,只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云沁雪微仰起头,凝望着眼前的男子,温如暖玉,润色无声,随时随地都保持着温和淡然,有着让人无法漠视的优雅和尊贵,绝然的气质,组成世上独一无二的萧轻寒。


  一时间,心中漾满感动之情,低声说道:“谢谢你,轻寒。”


  萧轻寒摇了摇头,笑得云淡风轻,目光柔和的望着她,“我说过了,对我,不用道谢。”


  话落间,他好看的手指抬起,慢慢的伸了过去,在指尖快要触到纱布之时,却停顿了下来,喃喃道:“这里……不要留疤才好。”


  他缓缓收回手,知道了她的心意,连这样的碰触,都成为不能逾越的奢望,这就是他的方式,默默的守护着她,只要她能幸福,只要看到她的笑容,他亦是满足。


  云沁雪面色一顿,小手轻轻抚上右脸,其实,她对容貌美丑,并不在意,可是,对于是仇刹那样卑鄙之人,留下的伤疤,难免不喜。


  萧轻寒眉心微皱,淡淡地道:“调制千年雪肤露,需要一点时间,到时,我再给你送过来。”


  云沁雪点了点头,就在这时,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被什么翻绞,她不禁蹲了下来,听到她压抑而痛苦的低吟声,萧轻寒的整颗心,都好像被揪起来了。


  虽不是极痛,可是,那一点点的缠绕,渐渐勒紧,让他几乎快要窒息一般,难以忍受,硬生生的憋着那口气,不自觉地搂住了她。


  等到那一波痛楚过去,云沁雪紧皱着眉,难受的抬起头,看到他担忧的神情,心里滑过一丝暖流,唇边挤出一丝淡淡的笑,虚弱的说道:“我没事了。”


  就在这时,一道冷洌中夹杂怒气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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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云沁雪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抬眸望去,原本躺在床榻上的男子,醒了过来,她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然后,用力的咬咬嘴唇,与此同时,一阵轻微的疼痛,霎时传来,是真的,他真的醒了,眼前的一切,不是自己的幻象。


  但是,苍白而虚弱的脸庞上,浮现出淡淡的怒意,隐隐透着恍惚的眸子,闪动着刻骨铭心的痛楚,却被他稳稳压抑到理智边缘,转瞬,就让那抹沉痛之色,便在眼中消失不见。


  但是,当他的目光,扫向萧轻寒时,那眼神,却是那么的不悦,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般,那一瞬,好似有刀光剑影闪过,带着不输给暴风雪的寒颤冷凝。


  这一刻,得知他醒来的欣喜,一瞬间,也凝成了冰,她下意识挣开萧轻寒的怀抱。


  纵使要离开东陵弈桀,可是,这是她的决定,与萧轻寒无关,她不想再给他添麻烦,误会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她不能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水火不融,再一走了之。


  东陵弈桀胸口传来涩涩的裂痛,伤口隐隐渗出了鲜血,喉头像是着了火般,仿佛血液都沸腾起来,把人焚烧殆尽,他皱紧浓眉,不悦的眯起眼眸,心底缓缓涌起森冷的寒气,不由回想起梦中的画面,也是像这般,两个人站在他面前,相携并肩离去。


  这些天来,他在昏迷中,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到她跪趴在地上,双手捂着小脸,痛苦的哭泣,然后,他看到,她被一个男子,温柔的扶起,渐渐的,她不在哭泣,缓缓抬起手,将手交予那个男子时,唇角露出了淡淡的笑。


  那幅画面,是模糊的,可是声音,却是无比的清晰,她说,她要离开他,那个声音,像针扎,一点一点,消弥他的意志,将他的理智,搅得一片狼藉。


  最后,两人相携离去,毫不眷恋,那一瞬间,他心痛得无法吸呼,可是,无论他怎么追逐,怎么叫喊,她听不到他的声音,而他,也永远够不到她,痛苦像无边无际的海水蔓延。


  多希望这只是一个梦,能快点醒过来,遂然从心痛中惊醒,当他睁开眼时,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牢牢的抱紧她,让他真实的,感受到她的存在。


  睁开模糊的眼眸,看到的却是她和萧轻寒搂抱的身影,他的心,有多痛,她一定不知道,见她毫不保留的,表现出对萧轻寒的赞赏,他的心,有多妒嫉,她一定不知道,他多渴望能呵护她到永远,只希望时间,凝固在两人最美好的那一刻……


  云沁雪本想平静的等他醒来,可是,此刻的情形,好像不容她做这般奢望。


  偏偏就如此恰巧,如果是第一次,可以说误会,第二次,可以说是巧合,若是第三次,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合理的解释,让他相信?

  东陵弈桀眸中的光芒,好似凝结成了寒冰,他没有看云沁雪,而是将寒鸷的目光,对上了萧轻寒,冷声喝道:“萧轻寒,她的我的王妃,你这样随意搂抱,试想置本王于何地?”


  萧轻寒的举止愈发温文尔雅,眸中闪动着幽深的光芒,似启明星一样明亮夺目,似笑非笑的说道:“萧某的确有失礼不处,不过,刚才一举,却也是情非何已……”


  东陵弈桀不禁大怒,他居然说得如此挑衅,当真是不把他当在眼里,语气也变得冷凝起来,厉声道:“萧轻寒,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取你性命?”


  云沁雪眉心一皱,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冷冷道:“刚才我不舒服,是轻寒好意扶了我一下,并非做了什么苟且之事,况且,是他救了你的性命,你怎可如此说话?”


  东陵弈桀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的确,这份恩情,他不想欠下,也已经欠下了,可是,一事归一事,他对他的妻子,存有非份之想,难道,他连愤怒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云沁雪微微皱眉,深深的吸气,好不容易,才将心中的不悦压下,抱歉的看了萧轻寒一眼,淡淡道:“轻寒,这里交给我,你先走吧。”


  萧轻寒微微侧过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眸中浮起一丝忧色,但是,领会她的眼中,传达的意思,不由叹了口气,微微颔首,拂手一笑,道:“那好吧,轻寒先行告退,若是有什么事,只需派门外的婢女,通传一声便可。”


  云沁雪微微点头,回以一笑,神情中露出一丝感激,他总是如此的体贴,如此的温柔,在恰当的时候,给予她最合适的回应。


  她如此维护萧轻寒的举动,被东陵弈桀尽收眼底,心头仿佛有把无名火越烧越旺,伴着一股名为妒嫉的情绪,在胸腔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只觉被贯穿时的剧痛,这一刻,又突然袭了过来,隐约比当时的痛苦更甚,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他沉冷的脸庞,微微抽搐起来,半晌,面容才恢复镇定,他深吸一口气,朝她伸出手,挑衅的眼神,瞟向萧轻寒,薄唇轻启,低沉沙哑的嗓音,缓缓响起,“雪儿,过来。”


  云沁雪为难的蹙起眉,可是,她却发现,在面对萧轻寒时,他总是变得这样不自信,仿佛,萧轻寒要将自己抢走一样,想到了这,她不由一怔,自己怎么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萧轻寒将眼前幕幕皆收入眼底,唇角浮现一抹无奈的笑,摆手示意道:“萧某告辞!”随即转身,身姿优雅的走了出去。


  云沁雪见萧轻寒离开,似松了口气般,举步缓缓来到床头,就在这时,她的手臂,猛地受到一股拉力,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紧紧地拥住她,对方的气息紊乱,或许是疼痛,或许是激动,或者是害怕,她消失一般,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微微一叹,垂落在床边的手,缓缓的抬起,安抚上了他的背部。


  东陵弈桀感受到她细微的动作,深幽的眸子里暗潮汹涌,心底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潮。


  不知怎么了,总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悬在半空中,根本落不到实处,就连将她紧紧的抱住,都没有一丝安心的感觉,这是怎么了?

  良久,云沁雪叹了口气,低低的开口:“王爷,可以放开我了么?”


  东陵弈桀微微一怔,手指缓缓松开,又渐渐收拢,极为不舍的放开,他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而云沁雪心中怀着不安,也不知道,她的解释,他听不听得进去,“我和轻寒真的没什么,他是个正人君子,请你不要误会他……”


  听到她维持的话语,东陵弈桀蓦地扬眸,心里虽然无比的妒嫉,可是,却不得不强忍着那股酸楚,低低地道:“好,我信你……”


  云沁雪微微一愣,蓦地抬起头来,听到他如此肯定的语气,以及出乎意料的平常反应,一时间,她也不知该如何接口,只是垂着头,默默的拿过软忱,垫到他的背后。


  东陵弈桀靠坐在床头,俊美的脸庞,苍白而冷凝,深黑的双眸中,带着几丝没有掩饰的痛楚,看着云沁雪垂眸的侧脸,目光闪过几丝复杂。


  半晌,他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却依然磁性好听,“我饿了……”


  云沁雪蓦地抬起头来,唇角隐隐浮现一抹极淡的笑,转瞬即逝,这明明是人家的府邸,他却像在王爷一样,一点也不客气,抿了抿唇,轻声应道:“知道了,一会就好。”


  说话音,人已经到了门外,丫鬟们听到吩咐,便迅速张罗起来。


  没多久,云沁雪就端着一个食盒,缓缓走了进来,她将盒盖打开,端出里面的清粥,放到桌上,回眸看着他,唇角浮现一丝浅笑,淡淡道:“御憬,我……”


  话语一顿,她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唤了他的名字,面上微微一赧,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东陵弈桀不由深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难以言喻的狂喜。


  暖阳之下,云沁雪清澈的眼底,闪动着淡淡的忧愁,她清楚的明白,两人相处的日子,不多了,就让她再平和一点,像正常的夫妻一样,度过这几天吧,最后的一点心愿,是不想让两人最后的记忆,变成剑拔弩张的对峙。


  东陵弈桀微微一怔,被她的笑容炫了目,扫了一眼桌上的清粥,霸道的开口:“喂我。”


  云沁雪摇了摇头,真是拿他没办法,随即,将碗端到他跟前,伸手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这才将粥放到他唇边,香气袅袅,她的嘴唇,带着淡淡的惨白。


  看着他这个模样,东陵弈桀的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刺痛,微微启唇,张口将粥吞下,醇香入口,香甜得就像刚才,她嘴角的浅笑。


  她一勺一勺的喂着,他一口一口的吃下,直到整个粥盅都空了,似乎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吃完了,云沁雪不禁愣了一下,正准备起身收拾,就在转身之时,手却被握住了,他掌中的温热,一丝丝的传了过来,刹那间,心被雷击了似的,猛然一颤。


  云沁雪蓦地回头,他的眼眸,黑亮如空中的繁星闪烁,不好意思的别开眼,似命令,似请求的说道:“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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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的有些生硬,似乎还带着不自然,像一个想要撒娇,却不肯放软姿态的孩子,陪陪他!僵硬的语调,期盼的眼神,却让她无法拒绝。


  两个人似乎很久,都没有像这样平静的相处了。


  云沁雪将碗碟默默收进食盒,放到了桌上,倘若静静的陪着他,只是两人目光互对,难免有些尴尬,视线无意转向不远处,见一个提篮之中,满了一条条的红线,想起儿时的回忆,脑中不由灵光一闪,回眸一笑间,刹时如百花齐放:“你等一下。”


  东陵弈桀目光一怔,见她柔美的脸庞,白晰中隐有透明之感,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温柔似水,她的眼眸,清澈如泉,不由自主地,他点了点头。


  抬眸间,见他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云沁雪面色不由一顿,忙收敛了笑意,举步轻移,取来一根红线,随后,缓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将手中的红线,利索的打了个结,系成圈状,两手优雅的在红线之间穿插,最后,形成一个图案,出现在他面前。


  白晰无瑕的小手,玉指轻拈,映着艳红的线绳,莹润剔透,散发着迷人的光彩,他微微失神,扫到眼前的图案,不由皱起了眉头,思绪了许久,却不懂她出于何意。


  终于,他妥协了,不解的扫视她一眼,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云沁雪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带着若有似无的取笑意味。


  他故意绷着脸,目光炙烈的逼视着她,见她不满的撅了撅嘴,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笑意,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她将红线原封不动的,套在他的手上,轻抿着唇,似带着淡淡的得意,低声解释道:“这叫翻线绳,是民间的小孩们,很喜欢玩的小游戏。”


  像他这个自小锦衣玉食的皇子,应该从未体验过这种东西吧。


  明明是取笑来着,心里却忍不住一阵感概,他现在性格的形成,大致和他的童年,有很大的关系吧,不过,不管是好是杯,她却没有机会,参与其中。


  东陵弈桀眉心微微一皱,怎的把他当成孩子哄,可是,自己也奇怪的紧,不是该生气么?


  为什么心中的快乐,一点点上扬,双手也任由她摆布,眼眸处的不悦,一点点地散去,浮上浓浓的暖意,仿佛春回大地,阳光般的温暖。


  云沁雪淡淡一笑,忽然抬眸看他,然后,在他撑起的红线上,指尖轻勾,灵巧的穿插,刹那间,红线变成另一个图案,出现在她的手上。


  东陵弈桀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她得意的笑容,他的嘴角,也不自觉浮现一抹淡笑,仿佛冰雪初融的瞬间,云沁雪微微一愣,有多久,没有看到他的笑了。


  看到她呆呆的表情,东陵弈桀挑了挑眉,微微抬手,食指弯曲,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的弹了一下,沙哑地道:“做什么这样看我?”


  他下手不重,却还是留下一个淡淡的粉痕,涩涩的微痛传了过来,云沁雪禁不住颦眉,无奈手上还有红线缠绕,只得欲怒还羞的瞪了他一眼。


  东陵弈桀看她女儿家的小动作,心忍不住一动,指腹浅浅勾勒了那抹红痕,情不自禁的,在她眉心,落下轻柔的一吻,吻在额头那道痕迹上。


  薄薄的阳光,透过窗柩,投射出一道晕黄的光晕,这一刻,出奇的温馨。


  然而,他的心,却突然疼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眸中,充满前所未有的温柔,他还来得及,补偿她吗?他把她的爱弄丢了,还来得及找回吗?

  或许,至此以后,一厢情愿的讨好她,她是极为不屑的,爱,不该是卑微,而是担当,用自己的生命去宣誓,用自己的行动,来担负起心爱女子的一生幸福。


  轻柔怜惜的吻,带着酥**麻的感觉,心仿佛漏跳了半拍,一时间,她没有拒绝,只是任由他亲吻,然后,呆呆的看着他,放开了自己。


  而脸上,不自觉地浮上一抹红晕,略显不自然抬了抬双手,眼波游离,绷起小脸,佯装不悦的说道:“玩不玩?不玩,那我走了……”


  东陵弈桀只觉她那表情,有趣得紧,强忍着笑意,点头道:“玩,你教我。”


  出乎意料的是,他学得很快,才玩一会儿,就很快记住了。


  到后来,他甚至可以,翻出新的图案,反倒是云沁雪,越来越力不从心,黛眉紧皱到一起,看着他手上,从未见过的图案,绞尽脑汁的苦想。


  她素手轻拈,小指勾起翻转,最后,那红线,被她翻成解不开的死结,眸间不由生出一丝伤感,她默默收回绳线,轻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不玩了。”


  东陵弈桀忽地抬眸,心中微微有些失落,怎么刚才不让着她点,到底是好胜心做怪。


  云沁雪抬起头来,见他眸中闪过一丝歉然,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只是低声解释道:“你的伤势还没痊愈,不宜过于劳累……”


  东陵弈桀轻嗯了一声,面色渐生沉凝,目光中似有犹豫,沉默的片刻,只是状若无意的问道:“那悦儿她……”


  就算她不回答,他还是猜得到的,悦儿应该没死,不过,他还是想亲自确认一下,毕竟,当时的情况,他一定,狠狠地伤了她。


  云沁雪微微一怔,随即,轻声回道:“悦儿姑娘还在昏迷不醒,不过,你放心,她还有救,轻寒说,如果要根除寒毒,就必须去南海,找到炎泉,才能解掉她身上的毒性。”


  东陵弈桀松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云沁雪眸子微微闪动,深吸一口气,转身背对着他,淡淡道:“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不等他说话,就快步出了门,行至走廊拐角处时,头上好像被人,放下个东西,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摸,拿下来一看,竟是个红通通的果子,她从未见过。


  抬眸间,就见到月无殇倒立的俊脸,而两人的鼻尖,都差点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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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觉他口中如兰的气息,轻轻的吹拂到她脸上,那瞬间,嘴唇好似触到一个温软的物体,云沁雪的呼吸,不由一窒,双目瞠大,惊骇的后退几步,正欲开口指责。


  却见他翻身跳了下来,依旧是一身红衣,绽放着惑人的光彩,整个人看起来,愈发妖娆,深不可测,好看的薄唇,微微勾起,冲她邪魅一笑,“喂,丫头,你那是什么眼神,本尊好心好意,拿来给你补身子,你还敢嫌弃。”


  听到他怨念的说辞,云沁雪不禁失笑,刚才那只是凑巧吧,自己就不要和他过多计较好了,毕竟,他对她还有救命之恩呢。


  她扬了扬手中的红果,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若有所指的说道:“我没有嫌弃,只是这果子,我从未见过,虽说长得好看,可谁知道味道如何,有没有毒呢?就像是越美的花儿,越多刺一样,你说是不是呢,月宫主?”


  月无殇闻言微微一愣,眸中渐生一抹戏谑之色,带着面具的俊脸,缓缓凑近,修长的手指,拈着她的下巴,墨玉般的眼瞳,潋滟而魅惑,动作优雅迷人,薄薄的红唇轻勾,带着三分邪魅,三分优雅,四分戏谑,浅笑道:“小小年纪,这么重的疑心。”


  云沁雪微微皱眉,眸光一闪,抬手拂掉下巴上的大手,不以为然的看他一眼,淡淡地道:“说得好像自己多老一样。”


  月无殇那双潋滟魅骨的双眸,紧紧盯着她的脸庞,倏然,掠过一抹淡淡的笑意,低低道:“本尊当然比你大多了。”


  云沁雪心中有些疑惑,看他的模样,顶多二十岁左右,怎么可能,比她大很多,忍不住好奇道:“我不信,你究竟多少岁了?”


  月无殇似笑非笑的勾唇,墨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宠溺,纤长的手指,点住了她的唇,声音沙哑磁性,故意饶了个弯子,笑言道:“想知道么?不过,本尊的年龄……是秘密。”


  云沁雪心知被他戏耍,心中略略不悦,遂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冷淡道:“不说算了,我有事要去找轻寒,告辞!”


  月无殇眸光一闪,渐渐流泄出一抹魅惑之色,清寂的嗓音里,藏着淡淡的揶揄,魅声道:“去找那个无趣的小子干嘛?”


  云沁雪却是不回话,转身就走,背对着他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月无殇挑了挑眉,手轻轻摩擦唇瓣,似在回味,刚才那一瞬的触感,而后,见她转过身来,扬了扬手中的果子,清然一笑,百媚众生:“这个……谢谢。”


  愣在原地半晌,突然,他神色一冷,蓦地伸出手,捉住了飞攻过来的金链。


  而金链的那头的,站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妖艳女子,眉如弯月,凤眼含波,裸露在外的肌肤,白晳如绸,红唇轻嘟,媚惑一笑夺人心魂,只见她莲步款款,向月无殇施施然走来,妖媚的眨眨眼,咯咯直笑道:“宫主,这么小的孩子,你也勾引,太无良了吧。”


  凤舞见他毫无反应,不禁妖媚一笑,状若无意的问道:“那个是……赤果吧,宫主怎会将这么珍贵的疗伤圣品,送给那个小姑娘……”


  月无殇眼波含烟,深幽的眸瞳,闪动着绝魅的粼光,转瞬即逝,回眸一凝,望之凤舞时,眼中的情绪波动已收敛起,冷声喝斥道:“多话。”


  凤舞讨了个没趣,无奈的撇撇唇,扭着纤细腰肢,缓步离开。


  赤果能治百病,可解百毒,养气补血,百年成树,百年开花,百年结果,一颗树,也不过数枚果子,所以,十分珍贵,不过,亲眼见向来眼高于顶的宫主,将百年难得寻见的珍品,交给一个小丫头,她实在是太惊讶了。


  ×××

  静谧的房内,弥漫着宁神静神的檀香。


  萧轻寒坐在紫檀木椅上,俊目低垂,纤长的手指,翻阅着手里的医书,看到某一处时,眉心微微的蹙起,神情专注认真,动作优雅迷人,无时无刻,都显露出高贵之气。


  案几上,摆放着几本厚重的书籍,都是关于治疗寒症,引起不孕的古载,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公子,属下有急事禀报!”


  萧轻寒幽深的眸子微眯,随即放下书册,淡淡道:“进来!”


  闻声,墨寻迅速走了进来,面容谨慎,拱手禀报道:“公子,附近发现一班人马,由宁王东陵云轩率领,应该是前来接寒王回府。”


  萧轻寒面容微沉,眉梢透出一丝凝重,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淡淡的道:“我知道了,你部署下去,尽量不要让他们汇合。”


  闻言,墨寻点头颔首,随即躬身退了下去,萧轻寒眉色凝滞,正准备动身去找云沁雪,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她轻柔的声音,“轻寒,你在吗?”


  听到萧轻寒的回答,云沁雪推门走进书房,只见一袭白衣的萧轻寒,长身玉立站在那,好看的浓眉下,璀璨如星的黑眸,幽深如海,高挺的鼻梁,浅润的薄唇,漾起淡淡的笑意,在摇晃的烛光中,显得愈发飘逸出尘。


  见她走了进来,萧轻寒迅速收好案几上的医书,淡淡道:“沁雪,我正好要去找你。”


  云沁雪察觉到他的迟疑,忽地抬眸,低声疑问道:“轻寒,出了什么事了?”


  萧轻寒淡淡颔首,眸中闪过一丝沉重,低声解释道:“现在情况有变,东陵云轩率大军前来,是带接你和寒王回府,因为这次掳劫一事,东陵弈桀一定会变得更为谨慎,王府中的守卫,必然比往日森严数倍,要想无声无息,再将你从府中带出,只怕困难重重,而且,南昭国的使节,明天一早就会启程,若是错过这个时机,再想离开就难了……”


  云沁雪眉心微颦,眼中掠过一丝忧色,低低的问道:“那你怎么办?”


  萧轻寒面容微微一怔,眸中闪过一丝不舍,低低道:“我答应过你,要救柳悦儿的性命,她还没脱离生命危险,我怎可不管,我打算,先让月无殇今晚,带你去见兰馨公主,而我,送柳悦儿去我师弟所在,让他陪她同去南海,事后,再与你汇合。”


  云沁雪赞同的点点头,而后,有些迟疑的开口,“这样也好,不过……”


  萧轻寒淡淡一笑,明白她心中担忧何事,随即,轻声道:“月无殇为人虽然不羁,但是,他答应过我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这点大可放心。”
——

  199

  当夜,云沁雪和月无殇两人同骑骏马,沿路向京城策马直下,由于云沁雪小产后,未做适当的休息,加上一路颠簸,体力不支,月无殇只好稍做休息。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声,在万籁寂静的道上,显得极为急促响亮。


  云沁雪的脸上,不禁浮起一丝惊慌,她抬眼望去,只见暗夜之中,一队黑影策马而来,首当其冲的男子身材挺拔,英姿飒爽,马蹄声近,那人的面容,也渐渐清晰。


  一袭淡黄色的锦袍在身,面如冠玉,剑眉似墨,斜挑入鬓,目似曜玉,鼻梁高挑,唇瓣润薄,俊美非凡,却不是她,预想中的容颜。


  云沁雪心头一怔,难道,自己还抱着何种期待,他重伤未愈,怎么可能骑马追来呢?

  东陵云轩将缰绳一拉,骏马嘶蹄,在他们不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云沁雪面色发白,清幽的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嗓音不禁有些发颤,“宁王殿下……”


  东陵云轩清澈的眼眸微眯,似笑非笑的面上阴晦难辨,口吻却没有了平时的轻松,轻笑道:“四嫂,怎么叫得这般生份。”


  云沁雪深吸一口气,随即改了称谓唤道:“六弟。”


  东陵云轩微微眯眸,淡然轻笑的眼波中,流露出一丝寒洌,沉声道:“四哥与莫离分隔数里,后得知四哥重伤,前去山顶寻找之时,人却没了踪迹,原来到了这里……”


  东陵云轩冷冷的看着月无殇,眸中闪动着锐利的光芒,握着缰绳的手,愈发攥紧,沉声道:“想必这位就是寒月宫的月宫主了,久仰大名。”


  月无殇邪魅一笑,眼波流转间,只余下夺目的清辉,轻描淡写的话语,让人瑟瑟发寒:“既然知道本尊的身份,那就赶紧让路,不然,休怪本尊大开杀界。”


  东陵云轩微微蹙眉,深知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遂将锐利的视线,转向云沁雪,平淡的口吻突变,铮铮的逼问道:“四嫂打算就此一走了之吗?”


  云沁雪心中一怔,却沉默不语,在这里遇上,实属巧合,可是,若是不即刻离开,被东陵弈桀发现,到时免不了,生出更多事端。


  东陵云轩面色沉凝,深深的看了云沁雪一眼,低低地劝说道:“四嫂,你若是就此随我回去,我保证,不会跟四哥提及此事。”


  云沁雪深吸了一口气,低低地道:“你应该明白,我为何要走,况且,只要我在他身边,像这样的事,就会不断发生,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东陵云轩微微怔住,心中不禁有些动摇,她所说的事,正是他在考虑的,思虑的半晌,他才开口道:“放你们走可以,不过,也请四嫂答应我一个条件。”


  月无殇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邪魅一笑,冷哼道:“本尊要走,你们留得住吗?”


  东陵云轩忽地勾唇一笑,淡如春风,却隐约透出丝丝凉气,让人发寒,而后,深幽的眼眸微微眯起,沉声道:“若是本王带兵阻挡,你们想走,也没那么容易。”你……永远不在四哥面前出现。”


  云沁雪心中不由一窒,永远不出现在他面前,那就是说,此生再也无法相见,不过,这样也好,对他们来说,相见不如不见。


  夜寒的微风,吹乱了她的发,凌乱的青丝翻卷,拂在冰冷的脸上,带来丝丝的疼痒,然后,她听到自己,平静不起一丝波澜的声音:“好,我答应你。”


  月无殇微微皱眉,眸中闪动着复杂的光芒,紧抿的唇角,浮现一丝淡淡的不悦,唇伏在她耳畔,启音低语:“丫头,不要逞强。”


  然而,听到她的答复,东陵云轩的表情,愈发慎重,深沉的看着她,低声道:“你应该了解四哥的个性,你无声无息离开,他会一直追查你的下落,如果哪天,不巧被他追上,你就断了他的念想吧,四哥有许多事没做,所以,他还不能倒下,希望


  云沁雪为难的看着月无殇,她本想走得毫无声息,可是,现在被他发现,那就只能想办法谈妥,眸波一转,对着东陵云轩淡淡道:“什么条件,你说。”


  东陵云轩望着云沁雪的眼眸,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沉声说道:“既然要走,那就不要回头,我希望你能明白。”


  月无殇不禁皱了皱眉,眼中流泄出一道冷洌的寒芒,冷声笑道:“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丫头想走想留,都是她的自由,东陵弈桀活不活得下去,与她何干?”


  东陵云轩稍稍侧目,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眉头紧皱道:“本王无意为难. ,只有这样,对大家都好,即是单方面的断念,又怎能保证,四哥不会对她念念不忘?”


  随即,他深凝了云沁雪一眼,沉声道:“况且,四哥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坚强。”


  他是想告诉他,东陵弈桀会为了她,而一蹶不振,唯有自己,亲手掐断这段情缘,让他决心忘却自己,才能重新振作起来,置之死地而后生么?


  云沁雪感觉胸口,像是被一个沉甸甸的大石压着,呼吸变得好困难,沉默半晌,方才缓合一些,嗓音有些哽咽道:“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东陵云轩抱歉的看着她,他一直以为,若是让四哥,全心全意爱上某个女子,不再一味的凶残冷血,变得温和一些,真正的像一个人,也许这样,对他才是好的,可是,他却忘了,那个女子,至此以后,便是四哥致命的弱点,非旦可以轻易伤了四哥的心,更能要了他的性命。


  云府抄家,父母惨死,是她心中的一道伤口,他不相信,世上有人,可以忘掉一切,安心与杀母仇人生活在一起,所以,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不能让事态,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虽然,这对她来说,很不公平,可是,他们就是这样的人,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必须先保护自己,身为皇子,从出生那刻开始,就注定为那个位置争斗。


  有时候,做不到狠绝,那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他此番擅作主张,四哥倘若知道了实情,一定不会原谅他的,不过,既然做了这个决定,他就不会后悔。


  就在这时,他们的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嘶厉的叫喊声:“云沁雪!”
——

  200

  众人齐齐的转过头,只见东陵弈桀被莫离搀扶着,从不远处飞驰过来,他重伤未愈,气血双失,根本不可能有力气下床,可为何,还要亲自追来?


  云沁雪脸上露出惊骇之色,东陵云轩的深幽的眼眸中,闪动着复杂难辨的情绪,而月无殇则是一派自在轻松,面上浮现一抹淡笑,仿佛等着一场,期待以久的好戏上演。


  远远的,东陵弈桀就看到,云沁雪和月无殇两人,亲昵的坐在马背上,面色陡然一沉,落地的瞬间,他迅速甩开莫离的扶持,一步一晃,跌跌撞撞的来到云沁雪面前。


  云沁雪眼神示意,月无殇扬唇一笑,伸手揽着她的腰,从马背上,轻盈的跳了下来。


  东陵弈桀深幽的眼瞳中,带着不可置信的光芒,如冰锥一般锐利,直直的逼视着她,眼中布满沉痛悲伤之色,喉咙仿佛被什么卡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半晌,他才稳定住心中的怒潮,哑声问道:“不打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云沁雪幽幽抬眸,漠然的看着他,淡淡地道:“我……无话可说。”


  闻言,东陵弈桀心中一窒,骤然痛得无法呼吸,一股强烈的昏眩感袭来,他的眼神,渐渐溃散低弥,痛苦地低问:“你就这么恨我?这么想……从我身边逃走?”


  云沁雪双手紧攥,指尖掐进了肉里,渗出血丝,却不自知,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实则里面翻起了惊涛骇浪,目光淡漠的望着他,冷冷的回道:“是,我恨你!”


  她恨他的霸道,恨他的残忍,恨他的苦苦相逼,最恨的,却是他的深情不悔。


  东陵弈桀的胸口猛然一震,蓦然转身,从莫离腰侧抽出一把匕首,骤然伸了过去,放进她的手心,目光绝然的说道:“既然这么恨我,为何不亲手杀了我,替你的父母报仇?”


  云沁雪看着手里的匕首,心口猛地一震,大声道:“你干什么?”


  东陵弈桀冷冷一笑,强自握住她的双手,将匕首的尖端,顶着自己的胸口,疯狂大笑道:“这里,是心脏的位置,对,用力的刺进去,不要犹豫,替你的父母报仇。”


  云沁雪震惊的望着他,脑中一片空白,呆滞地看着他胸口,伤口已经裂开,鲜血从衣服中渗了出来,不禁失声喊道:“你疯了,放手!”


  东陵云轩见状,大惊失声的叫道:“四哥,你这是做什么?”


  东陵弈桀面容苍白,目光如寒冰刺骨,大声喝道:“都不要过来。”


  话音一落,只见他眼赤欲裂,目光决绝,握紧云沁雪的手,在心脏的位置,用力的刺入,蓦地一阵剧痛袭来。


  云沁雪不禁惊骇的大叫,用力去抽回那匕首,可是,无奈力气,始终不及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尖端,刺进了几分,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不成样子,说出的话语,破碎得不成语调,而脸上的泪水,也是潸然落下:“东陵弈桀,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东陵弈桀闷哼一声,紧咬牙关,忍着锥心的痛楚,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不是……恨我吗?现在……给你机会,你该好好把握……才是!”


  没多久,两人的手,就被鲜血染红,他的唇色,渐渐发白,已是失血过多,他笑着惨淡,气若游丝的说道:“雪儿,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放你走,但更无法伤害你,所以,唯有杀了我,才能真正的离开,不然,我会追逐你到天涯海角……”


  云沁雪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想再让自己心软,紧咬着唇,低低的说道:“东陵弈桀,我会努力,让自己不恨你,但是,伤害已成,不是忏悔,就能弥补的,伤痛就算可以抹去,记忆却深刻犹新,只要我想起一次,就会给自己的心,添一道伤痕,所以,不要互相伤害了,放对方一条生路吧!”


  听到她的话,一股汹涌的悲痛,猛地撞击着东陵弈桀,他只觉心痛到了极点,像是四分五裂了,胸口像是被锥子,凿出一个大洞,却流不出血,里面空荡荡的,好似被人挖走了一块,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来填补,整个人都破裂了一般。


  他的心,沉沉的跌了下去,啪的一声,落到地上,支离破碎,仿佛心碎的声音。


  他真的很爱她,只要可以拥有她,他愿意失去任何东西,甚至……


  可以不在乎,她不爱自己,只要,只要她肯留下来,永远陪在他身边,他会全心全意对她好,除了离开这个要求,她要什么,他会尽全力替她办到。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得到她的爱,会的……


  他如此坚信着!


  可是事情,却完全脱离原本的轨迹,为什么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靠近她半步,无法碰触她的人,无法接近她的心,像是隔着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他的沙哑的嗓音,像空气一般的轻,似海水一般深沉,“对不起,我爱你……”


  他松开一只染满鲜血的手,僵在半空中停驻,透着朦胧的视线,仿佛在轻抚她的脸颊,温柔勾勒着她的轮廓,然而,实际接触到的,只有寒冷的空气。


  云沁雪惨白的脸庞,仿佛要化成轻烟,渐渐消散,嘴角浮着悲凉的笑,近乎乞求的轻喃:“放我走吧……”


  东陵弈桀的面容,渐渐扭曲,深夜无情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身上,不断地扎刺着他,内心的痛苦煎熬,不断滚烫燃烧着,刻骨铭心的痛楚到处蔓延,空洞无神的眼眸,一直紧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死死的咬着牙,不让巨大的悲伤决堤。


  突然,他发出一阵剧烈地呛咳,喷出一口鲜血,意识渐渐溃散迷离,却靠惊人的意志力支撑着,满是鲜血的大手,死死的抓住她,怎么也不肯松开。


  云沁雪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的手,一指一指的掰开,低喃道:“我们已覆水难收,我不再怨你,你也不要来找我,就当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云沁雪这个人……”
——

  201

  突然,东陵弈桀笑了,笑得那般的惨淡,那般痛苦,疼痛如潮水般蔓延开来,仿佛,那水中窜出千万条毒蛇,在心内乱窜,她的绝然如刃,闪着寒光,剜着心肺,灼痛人肠……


  她漠然绝决的态度,好似一把尖锐的铁锥,凿开了他的胸膛,挖出了他的心脏,然后,将之千刀万剐后,扔进了万丈深渊……


  云沁雪目光空洞,嘴唇轻轻的颤抖着,一种被冰灼痛的感觉,立即传到灵魂最深处,痛苦的记忆,像巨大的空洞,慢慢的吞噬着她……


  良久,她听到自己泣不成声的低喃,“此生……不再……相见……”


  与此同时,东陵弈桀的手,蓦地用力,刺进了自己的胸口,腥红的鲜血,瞬间喷洒,似一道血柱,飞溅到了云沁雪的脸上、身上,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裙。


  满眼的腥红,让云沁雪神情恍惚,那汩汩流血的伤口,狰狞得犹如一场噩梦。


  云沁雪的瞳孔,一阵剧烈的收缩,眼前的景物,迷离消散,唯有他慢慢坠落的脸庞,显得格外清晰,手心只剩下一片刺骨的冰冷。


  就在这时,只觉寒光闪动,无数根银线,牢牢捆住了她的纤腰,一道极强的拉力袭来,她的身体,迅速的向后飞去。


  东陵弈桀心神一震,下意识的伸长手臂,想去抓住她,然而,指尖才碰触到她的衣摆,布料陡然撕裂,沙哑的叫喊道:“雪儿……”


  他深幽的眼眸,渐渐空洞溃散,死亡的气息,一点点在眼底,慢慢扩散蔓延……


  最后,脑袋无力的垂下,身体微微向后仰,手指随之抽离,在空气中冰冷僵硬,无能为力的闭上眼,意识开始陷入深度昏迷,可是,身体的痛感,却没有消失,一波一波钻心的痛楚,绵绵不断的向他涌来。


  云沁雪在半空中,飞快的后退,四周飞驰而过的景物叠影,终于停顿了下来,她微微低首,看着东陵弈桀面容惨白,双眸紧闭的倒在地上,不禁失声喊道:“御憬……”


  同一时间,伴随着几声惊骇的叫喊,“四哥,王爷……”


  云沁雪心痛的无法呼吸,暮然回首,只见月无殇已经坐到了马背上,银质的面具,反射出一道森冷的寒芒,他幽然邪魅的眼眸中,浮现着让人难以琢磨的情绪。


  东陵云轩飞快的冲了上去,探了探鼻息,随即,赶紧点中东陵弈桀身上几处穴道,护住他的心脉,低头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男子,对比此刻的狼狈,是多么的讽刺。


  他的脸上,露出既心痛又无奈的神情,沉痛的喃喃低语,“四哥,对不起……”


  莫离伫立在侧,面色冷凝,沉声问道:“宁王爷,怎么办?王妃被月无殇带走了……”


  东陵云轩目光一怔,眸中闪烁着不安的神色,当机立断的吩咐道:“莫离,你赶紧带四哥回去疗伤,至于四……云沁雪,由本王亲自去追……”


  莫离闻言赶紧点头,赶紧扶起东陵弈桀,回到来时的马车上,飞速离开。


  东陵云轩望着东陵弈桀的身影,不禁陷入了沉思,让她这么做,他真的错了吗?


  与此同时,骏马在小道一路驰骋,坐在上面的云沁雪,却猛烈的挣扎着,泣不成声的哭喊道:“月无殇,放我下去,好不好?我只是要断了他的念想,并不是想他死啊,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如此的极端,为什么啊?”


  月无殇泛着红光的眼眸微眯,肯定的说道:“有轻寒在,他不会死的。”


  云沁雪浑身一怔,渐渐止住了泪水,轻寒,她又欠了他一份情,这么多的恩情,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月无殇幽沉的视线,漠然的平视前方,高深莫测的脸上,露出锐利的神情,沉声道:“丫头,你知不知道,优柔寡断,才是最伤人的利器,正如东陵云轩所说,既然要走,就不要回头,况且,你已经没有回头之路。”


  云沁雪颤抖的身躯一震,整个人突然没了生息,任由月无殇紧紧环抱,颓然的坐在马背上,空洞死灰的眼眸,望着与东陵弈桀越来越远的位置,浮现了刻骨铭心的痛楚。


  一路飞驰,四周的景物,飞快的划过,夜风迎面刮来,仿佛像刀子一般,直直的扎向面门,眼角沁出的泪珠,也随风飞逝。


  月无殇微微侧眸,看到她恍惚的眼神,仿佛最深刻的痛苦,已经渐渐远离,留守在心中的,只有麻木与冰冷,看着她脸上的血点,他不禁皱了皱眉,一手握着缰绳,另一手从袖口中,掏出一块锦帕,帮她轻拭掉脸上的血渍,淡淡的问道:“好些了么?”


  云沁雪的面色依旧苍白,嘴上留有一排齿痕,干涸的血凝在上面,把唇染得殷红。


  她恍惚的抬眸,看着他平淡的态度中,流泻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僵硬的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我没事了……”


  月无殇深幽的黑眸中,隐隐有微光闪烁,一瞬不瞬地望着云沁雪,眉心稍稍拢起,看她表情就明白,情况并不像她口中所说,那般轻松。


  他将锦帕放回怀中,单手轻柔的勾住她的细腰,将她牢牢的护在怀中,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头际传了过来,带来不一样的感觉,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痛苦的记忆,固然只会带给人伤痛与悲哀,但是,在这个世上,一定会有一些,无论怎样,都忘却不掉的事情,如果不去逃避它,总有一天,你会战胜那些往事,让自己变得更坚强……”


  云沁雪心中一痛,鼻尖发酸,哑然的说道:“月无殇,这不像是你说的话……”


  月无殇微微恍神,唇边浮现一抹悲伤的弧度,嗓音轻微沙哑,宛若自言自语:“这是很久以前,一个小女孩,告诉我的……”


  那是他失手杀了悠然,痛不欲生之时,正是因为这个小女孩,给了他活下来的理由。


  云沁雪垂下头,闷闷的声音,几不可闻,“谢谢……”
——

  202

  月无殇的脸颊,出奇的有些发烫,他蓦地转开视线,深吸了几口气,才将气息平稳下来,手探上她的头顶,轻轻的来回摩擦,随后,将之揽入怀中,低声道:“傻丫头,睡一会吧。”


  云沁雪先是一愣,随即释然,缓缓闭上眼睛,头轻靠在他的胸口,头际细碎裂的发丝,在他的颊边轻刮,身上若有似无的清香,在鼻息下萦绕,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这一路,两人皆是沉默不语,只听到夜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千里宝马,在慢慢减速,到达了目的地,最后,停了下来。


  云沁雪从恍惚中醒来,睁开朦胧的双眼,还未看清是什么地方,就听到耳旁,响起婉转悦耳的声音:“参见尊主!”


  月无殇率先下了马,眼波微流,嘴角带着魅人的笑,淡淡道:“起来吧。”


  云沁雪眨了眨眼,这才看清,身旁各并行两名女子,分别着淡蓝和淡绿的裙衫,头上发饰也不多,细看面容之下,发现是难得一见的美貌女子。


  转头看看月无殇,见他面色无异,好似无论何种绝色美女,在他面前,也不过尔尔。


  传闻他的真实容颜,就生得极美,可是,见过他真实面容的人,少之又少,不过,只是近距离看他的半张脸,就知道,他的容姿,一定不会逊色于萧轻寒。


  相比萧轻寒的清俊,他显得很是邪魅,而东陵弈桀却不同,墨黑清澈的眼眸,深邃得宛如幽潭,气质时而冷洌,时而暴厉,时而邪佞,时而温和,让人捉摸不透……


  月无殇利落的跳下马,微微抬眸,看到陷入思绪的云沁雪,邪魅的眸子微微眯起,低声唤道:“丫头,怎么了?”


  听到声音,云沁雪回过神来,心中不由一痛,她又在不经易间,想起了他,这份心痛,不知要伴随她到何时,也许,当想起他,心不再发痛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自由吧。


  月无殇意味深长的勾起唇,似笑非笑地道:“若是此时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云沁雪胸口一震,不置信的睁大双眼,怔怔的望向月无殇,眉头紧蹙道:“刚才,不是你劝我,不能优柔寡断,为何此刻,又要动摇我的心呢?”


  月无殇扬唇邪肆一笑,深邃惑人的黑眸中,闪耀着让人难懂的光芒,沉默了片刻,他才缓声道:“由始至终,动摇的人,只有你,本尊只是给你适当的提醒,因为你心中还有牵挂,就算一走了之,也不能把真正的问题解决。不过,最后做决定的人,还是你自己,不是么?”


  云沁雪目光怔忡,微微红肿的眼中,却是一片决绝和坚定,低声道:“也许逃避,是最糟糕的办法,但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份心情是真的,做了这样的决定,我不后悔。”


  月无殇漫不经心的一瞥,朝她伸出双手,勾唇魅笑道:“很好,下来吧。”


  云沁雪微微一愣,缓缓伸出手,让月无殇抱着她下了马,只听到耳畔,他戏谑的嗓音,低低传来,“丫头,不要因为太感动,而迷恋上本尊,我可是很挑剔的……”


  云沁雪闻言不禁失笑,这人,真是自恋得一塌糊涂,不过,也正是如此,仿佛心中的痛楚,淡去了不少,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一行人,以马车代步前进,到了下一个驿馆,才稍做停留。


  为了行走方便,月无殇让云沁雪做男装打扮,合身的梨白色锦袍,配上她娇小的身形,相得益彰,精致柔美的脸庞,被乌黑的发丝,衬得越发莹白如雪。


  清澈如同一汪秋水的双眸,带着让人心悸的干净灵气,转身回首间,只觉刹那芳华,似流星般划过,落下满地碎影,流光溢彩……


  月无殇眸中闪过一道惊艳之色,好看的手指,轻抵着下颔,没想到,做男子打扮的她,竟是这样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云沁雪踌躇的上前,不安的望向月无殇,低声问道:“会不会太女气了?”


  月无殇微微皱眉,她说的事,倒不是重点,只不过,这张糅合着女子柔美,以及少年英气的脸庞,无疑是引人注目的。


  况且,她脸上长长的红痂,不旦影响了整体的美感,还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他幽深的眸子微眯,眼中流光一闪,心中便有了主意。


  云沁雪望着铜镜,不禁睁大双眼,里面的人,是与她完成不同的模样。


  她惊讶的望着月无殇,只是薄薄的一层,服贴在脸上,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伸手摸了摸,像是真的皮肤一样,这就是人皮面具,真是让人惊叹的易容术。


  马车快速向前行驶,云沁雪头忱着软垫,微微闭下眼眸,浓密纤长的睫毛,像一排小扇子,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整夜都在频繁的赶路,体力有些透支了。


  月无殇见状,伸手拿过一张小毯,缓缓靠了过去,将毯子盖在她身上,看着她毫不防备的睡脸,不禁哑然失笑,这个丫头,是不是把他,想得太正人君子了。


  她的胸口,在浅浅的呼吸中微微起伏,淡淡的清香萦绕,若有若无……


  仿佛受到蛊惑一般,月无殇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指尖在粉嫩柔滑的颊上,轻轻一按,霎时,出现一个深陷的小涡。


  指尖的触感,像是碰到剥了壳的荔枝,仿佛一掐便能渗出水来。


  云沁雪黛眉微皱,却挡不住浓浓的睡意,呢喃一声,嘴唇抿了抿,继续安眠,月无殇挑眉一笑,终于放下心中的恶念,“傻丫头……”


  由于前往海域,必须从京城的南门出去,才能抵达前往海域的码头。


  一行人在天亮之前,成功的与兰馨公主汇合。


  京城的南门处,城楼上,有大量的兵士在守卫,灰白的城墙,两边城楼,十分坚固,士兵的铁甲,在晨曦下,闪耀着幽冷的光芒。


  不远处的官道上,十几匹高头大马,尾随着两辆豪华的马车,向着南门缓缓驰来。


  城楼上的士兵,遥遥看着这一路车马,有条不紊的行驶过来,只看到那特有的绸布装饰,就知道,这车里坐着的,正是南昭国的兰馨公主。
——

  203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不一会儿,就到了京城的南门。


  今夜守城的守将,是禁卫军统领吴恪,他站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切,眉心深深的蹙紧,就在刚才,他收到寒王的飞鸽传书,信中命令,今天任何人,都不得放出城去。


  而此刻,南昭国的公主车马到此,倘若对她无礼,拒绝让她出城,只怕会引起两国纷争,心中不禁十分为难。


  这就这时,他见守城的兵卫,齐齐已经举起兵器,拦住他们的马车,心中不由一紧。


  吴恪自知唯有他出面,才能办妥此事,蓦地,纵身一跃,从城楼上跳了下来。


  守门的两个士兵,见到吴恪亲自驾临,目光不由一怔,诚惶诚恐的跪下,大声叫道:“城卫王行知(张书钟)叩见统领。”


  吴恪看了他们一眼,挥了挥手,沉声说道:“你们退下,这里由本将亲自处理。”


  王行知抬头,倏地起身,拱手精神道:“莫将遵命。”


  车马缓缓停了下来,吴恪赶紧迎了上去,朗声道:“兰馨公主请慢行,刚才宫中传令,今天任何人都不得出城,无礼之处,请公主见谅。”


  赶车的健壮大汉跃下马,目光如炬,虎虎生风的走上前,态度强硬的冷喝道:“我们公主即刻就要回国,还请开城门放行!”


  吴恪目光一冷,沉声说道:“对不住,军令如山,我们不得不从!”


  闻言,大汉不由目露不悦之色,厉声喝斥道:“大胆!我们公主要回国,还需向你们请示吗?你们再胆敢阻拦,就是意欲软禁我们公主!”


  吴恪心中猛地一震,软禁南昭国的公主,这个罪名,可是安得大了,他可承受不起。


  若是惹恼了南昭国的公主,坏了两国的邦交之谊,那可不是小事。


  思及此,吴恪权衡轻重,只得沉声道:“既是公主要回国,我们断不敢阻拦,但需要公主配合,让我等历行检查,若是无异,本将即刻放公主出行。”


  闻言,那汉子心生不满,正要开口喝斥,车内传来安妩音的声音:“赵鹏,让他们搜吧,本公主要赶着回国,请他们动作快点。”


  大汉闻言,无奈的侧开身子,吴恪带着士兵,对马车进行严密搜索,走到兰馨公主的马车外,道了声得罪,便掀开车帘向里面望去。


  车厢内,坐着一名俏丽女子,容貌端庄秀丽,长发乌黑发亮,淡施脂粉,肌肤水盈娇嫩,像是新熟的荔枝,确是兰馨公主无疑,当时,他在宴会上,亲眼目睹过她的芳容,而此刻,又有晨曦相伴,他自然不会认错,放下帘子,举步走向第二辆马车。


  车内坐着一个少年,与一名十分美貌的绝色美男,吴恪恍了恍神,男子乌黑长发似墨染般华丽,随意倾泻散落在背后,颀长的身子,微微卧躺,手肘依靠在车窗上,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微垂落,似眨未眨,修长的手指,轻抵在颊侧,看起来,真是说不出的潇洒迷人。


  似注意到吴恪炙热的视线,月无殇微微侧过头,那双泛着潋滟红光的迷人双瞳,拥有让人让人窒息的魅力,眼波微流,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慵懒风情,和那漫不经心的随意,更是让人移不开视线,心醉不已。


  他的皮肤,白皙得好似初春的一场薄雪,白的透明,白的润莹,薄唇宛如那旷野上盛开的罂粟花,绝伦冠世的美丽容颜,却没有一丝娇柔女态,反而是英气逼人。


  只见美人的薄唇轻启,传来的低沉沙哑的男声,带着让人透骨的冷,“看够了?”


  头一次看男人,看到发呆发痴,吴恪只觉脸上滚烫,一瞬间,涨得通红,不由重重的呛咳起来,赶紧将目光移转到那名少年身上,这名清秀少年,与旁边的绝世美男相比,简直是不堪入目。


  他的视线,微微向下,黑眸蓦然变得幽暗深沉,那少年的手,光滑洁白,纤细小巧无比,看似柔弱无骨,一点也不像是男人的手。


  月无殇皱了皱眉,见吴恪看出异样,冷冷勾了勾唇,魅声道:“可以了么?”


  吴恪闻言,不好意思的别过头,拱手道了声得罪,放下帘子,便吩咐兵卫放行,城门缓缓打开,一行车马,疾行而去……


  吴恪望着绝尘而去的马队,吩咐手下兵卫将此事,即刻飞鸽传书禀报寒王。


  此事,他擅作主张,实属无奈之举,将士保家为国,是为黎明百姓安居着想,为免生灵涂炭,这是最好的办法,对他来说,两国间不起干戈的友好,相较于军令更为重要。


  随着南昭国的车队,云沁雪安全出了城,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落下,她微微侧目,看着已经带上面具的月无殇,嘴角不经易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月无殇微微皱眉,眸光流转,眼波似带着骇人的肃杀气息,“怪笑什么?”


  云沁雪不好意思的抬眸,忙收敛住笑意,认真的问道:“月无殇,你不喜欢自己的容貌吗,为何总是带着面具示人?”


  月无殇漫不经心的魅笑起来,状似轻佻的勾起云沁雪的下巴,邪魅启音:“笑话!本尊的容姿绝世无双,要知道,仰慕本尊的女人,如过江之鲫,只不过,本尊怕麻烦罢了……”


  云沁雪嘴角轻勾,强忍着笑意,这人自恋的毛病还在,想来是自己多心了,随即,伸手把下巴上的手指挪开,转移话题道:“对了,轻寒什么时候会与我们汇合。”


  月无殇目光一顿,收敛了神色,淡淡道:“不出意外,应该是十天之后吧。”


  云沁雪点头颔首,不再说话,心中暗暗思量,只怕汇合的时间,要比原定的时间,晚一些,心中隐隐的期盼,希望轻寒能治好东陵弈桀的伤势。


  与此同时,东陵弈桀被接回了王府,虽被萧轻寒救回了性命,可依旧还在昏迷,仅是几天内,前后重伤两次,皆是失血过多,重伤昏迷,此后,除了静养,别无他法。


  当日,他在迷离之际,断断续续的对莫离交代,叫他立刻飞鸽传书,给禁卫军统领吴恪,阻止云沁雪等人出城,话一说完,就再也没醒来。


  依萧轻寒的说法,能不能醒,全凭本人的意志力,也许,会就此一睡不醒。
——

  204

  车马一路的向南而去,马不停蹄的行了五日左右,车马辗转,终于,出了天玥国的边境,进入了南昭国的境内。


  一路上,云沁雪遇到了,许多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情,愈向南走,就会发现,江南的景致,与京城的大气相比,更为明丽迷人。


  途经山川其秀美之最的枫华谷,正是雨过初霁,幽幽山谷中,生出了微烟,云雾飘渺,在层峦叠嶂间,云海时浓时淡,石峰时隐时现,景象变幻万千。


  远望山峦奇特,奇石嵯峨,山间有流泉飞瀑,林中茂翠修竹,古木参天,幽峡蜿蜒伸展,两旁树木葱茏,让整个山谷,显得既飘逸、又神秘,极是幽深奇秀、隐天蔽日之地。


  回首天玥国,她心中不禁涌上淡淡的惆怅,选择背井离乡,让她既兴奋愉悦,又隐约有些害怕,她只知道,那颗燥动不安的心,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因为,她即将面临的世界,是她完全未知的领域。


  要想远行广阔的大陆,游历天下,看遍各国美景,尝遍各国美食,如果没有充足的钱财,没有分辩善恶的能力,没有一技防身,是无论如何,都不行的。


  自己并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这样贸然的离开,事先一点准备也没有,也许,真的只是在逃避东陵弈桀罢了!


  又行了几日,终于,到了南昭国的国都洛城,一行人平安的入了城,而安妩音的任务就此达成,即刻要回宫复命,云沁雪势必要与她在此分道扬镳。


  值得一提的是,萧轻寒的故乡阳城,位于天玥国与南昭国之间,而且,不由两国国规约束,可以说,是属于他个人的领地。


  算算日子,他应该能在今明两天内,与她汇合吧!

  马车停驻,月无殇走到车前,将云沁雪从车上抱扶下来,他的动作,很是轻柔,仿佛抱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如此的小心翼翼,让安妩音极是不屑的撇了撇唇,冷冷嗤笑一声,便挑开精美的串珠车帘,低首,进了车厢。


  月无殇的眸波潋滟,隐约闪过一丝异色,唇角勾起魅惑的轻笑,手指只是微微动作,轰的一声,只见马车上的车轮四散,纷纷滚到了一旁,马车在瞬间坍塌,激起一片青灰。


  没多久,安妩音从车厢内,十分狼狈的爬了起来,刚才那一吓,让她惊魂未定,手只捂着心口,面色发白,而守在车外的侍女见状,赶紧迎上去小心搀扶。


  稍稍稳定下来,她微微抬首,眸中的怒气翻腾,直直的瞪着始作俑者,好似一道道利箭射去,红唇微启,玉指轻扬,怒指着月无殇,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人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心中的怒火与不甘交织纠缠,理智已经临近失控的边缘。


  她可是南昭国的闪亮明珠,居然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了这等大丑,她发誓,不出这口恶气,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月无殇无辜的眨眨眼,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淡淡道:“兰馨公主,仅凭一人之力,就能压垮一辆马车,其身之份量,让人不得不服……”


  他漫不经心的模样,让安妩音几度咬牙切齿,娇美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断深吸了几口气,缓合愤怒的情绪,才冷声叫道:“月无殇,不要在本公主面前装糊涂……”


  月无殇修长的手指微抬,转瞬间,那双看似魅惑的眸波,渐渐变得幽然如冰,带着蛊惑的磁性嗓音,好似冬雪将至,寒不可言,而微扬的唇角,笑得愈发迷人,足以让人失魂,漫不经心的问道:“本尊何时准你直呼其名?”


  安妩音被他那一眼,看得浑身发毛,身体不由瑟缩了一下,随即,恍然反应过来。


  他说什么?她没有资格,叫他的名字,真是可笑之极,她堂堂南昭国的兰馨公主,身份何等的尊贵,这个魔教头子,居然敢瞧不起她。


  思及此,她目光一冷,厉声喝斥道:“你可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


  到了南昭的地界,居然在她面前,大放厥词,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却没有露出丝毫,害怕的神情,波澜不惊的面上,依旧魅笑如初……


  连周围保护她的侍卫,齐齐握紧腰间兵器,可是,却都不敢,上前半步,应该隐约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子,十分危险。


  她曾听轻寒说过,这个男人,如同罂粟的存在,笑得越美的时候,就越危险,连轻寒都拿他没办法,而且,他的武功登峰造极,就算调令大量的卫兵震压,只怕都对付不了他。


  云沁雪敏感的察觉,两人此刻的剑拔弩张,恐怕是因她而起,想到这,她不禁伸手,扯了扯月无殇的衣袖,低声劝说道:“月无殇,算了吧……”


  随后,赶紧走到安妩音的身边,拿出袖中的手娟,替她拭擦脸上的青灰,柔声说道:“公主大人大量,请不要怪罪,他并不是有意为难公主……”


  话未说完,安妩音用力拍掉她的小手,那一掌,清脆响亮,直刺众人耳膜,一瞬间,云沁雪的手,便红了一片,她微微垂下头,只到见对方清冷的声音传来,“不用你假好心……”


  说罢,就拂袖转身,吩咐宫人,将自己带至另一辆马车,绝尘离开……


  云沁雪望着远去的一行车马,轻叹了口气,无奈的转过头,云淡风轻的笑道:“她对我,似乎怀有很大的敌意。”


  月无殇挑了挑眉,眸中闪动着让人炫目的光闪,唇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低声道:“妒嫉,会让女人变得很可怕……”


  轻寒这小子,身边怎么也有这样的烂桃花,是时候,要好好提醒他了,若是再这样,固守不前,丫头可是会被人抢走的哦。


  纵使默默付出再多,丫头只会对他产生感激之情,而不会对他产生,除此以外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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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5

  云沁雪环顾四周一圈,回过头来,看到月无殇一直盯着她看,眼睛眨也不眨,心中微有些不自在,尴尬的别开眼,淡淡问道:“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月无殇摇了摇头,刚才,见她对着大街人来人往,露出了向往之色,也不再提及赶路的事,只是魅惑的扬起唇角,轻笑道:“没什么,饿了吧。”


  云沁雪微笑点头,不提不觉得,一提倒真觉得饿了,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赶路,都没能好好吃顿饭,虽然,他看起来,让人捉摸不透,但是心思,却很是细微。


  月无殇魅惑幽深的眼眸流转,含笑颔首,随即提议,步行去洛城的云来酒楼用膳。


  云沁雪连连点头称许,一直坐着马车,腿脚都快生绣了。


  走在洛城繁华的大街上,只见商旅来往不绝,小贩的吆喝声,赶车的驮铃声,嘈杂的人群声,此起彼落,热闹非凡,这一切,莫名的,让她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可是,记忆里,她从未没来这里,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心内不禁有些诧异。


  她摇了摇头,劝自己不要想这么多,既然到了洛城,距离天玥国已经很远了,也没见东陵弈桀的人追来,看来,她可以稍微放下心,来体会旅程的快乐。


  他们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身后还跟着贴身侍婢,绿依和蓝影。


  月无殇身着特有的红衣锦袍,华丽而引人注目的颜色,却丝毫遮掩不住,他浑然天成的尊贵之气,并完美的搭衬出,他邪魅妖娆的气质,绯色的瞳孔泛着妖邪的粼光,深邃中带着丝丝蛊惑,以及不可忽视的霸气,若隐若显的流泻而出……


  就算脸上带着面具,也可猜想得到,他的容姿,足以倾国倾城,不禁惹得街上的女子,频频投以爱慕的视线。


  然而,当她们注意到,他望着身侧的少年时,深幽的眼瞳中,多了一份,让天下女子皆心醉的神情,不由大呼意外,惊骇、婉惜的眼神流露……


  隐约夹杂着妒嫉的视线,不旦向云沁雪攻击着,气势惊人。


  云沁雪看四周的人们,皆露出惊诧的表情,思绪不禁有些疑惑,微微侧目,对着月无殇问道:“月无殇,她们表情怎么这么怪……”像是吞了苍蝇一般。


  话音刚落,身后绿依和蓝影,纷纷抿嘴偷笑。


  云沁雪看的莫名其妙,也懒得深究,只听见月无殇,淡然无波的嗓音,低低的响起:“这么好听的声音,没了,挺可惜的……”


  还未说完,身后的绿依和蓝影,皆收敛了笑,冷了神情,宛如变成另一个人。


  终于到了云来酒楼,一行人,被小二引上二楼包厢,用了膳食,月无殇吩咐身旁的绿依,去楼下买辆马车,稍做休息,月无殇帮她卸下人皮面具,而后,三人一同下了楼。


  蓝影和绿依二人驾着马车,选择了偏僻的街道行驶,穿过大街小巷,马车停在一处风景极美的地方,眼前只有一条用青石铺成的小道,很窄,马车难以通行。


  几个便下了马车,向前走了没多久,就在依山傍水之间,见到一座古朴典雅的别院。


  月无殇带着云沁雪走了进去,没想到,府内的建筑很是别致,都透着清雅古典的风韵,曲院回廊、亭台楼阁、峭壁假山、小桥流水、花园池塘,更显清幽雅致。


  月无殇见她很是疑惑,随即,低声解释道:“这是轻寒在洛城,买的别院,我们在这里,住上一晚,明天,他应该就能到了。”


  这时,有一对中年夫妇迎了上来,见了云沁雪和月无殇,目光不由怔了怔,细细打量了云沁雪一番,随即恍然,笑着喊道:“原来是隐小姐来了,快进来……”


  云沁雪微微一愣,不知这两人是何人,为何叫自己隐小姐,一时之间,有点错愕,不确定的问道:“你们认识我吗?”


  看他们身上的服饰,古朴素雅,可能是这座宅院的下人,可是,那股沉稳的气度,却不是一般下人会有,行为举止,倒像是这座宅院的主人。


  中年美妇淡淡的笑了笑,低声解释道:“隐小姐可能忘了,您很小的时候,来这住过,虽然模样变了一些,但是,这双眼睛和从前一样,我不会认错……”


  云沁雪淡淡一笑,道:“是吗?也许是真的太小,不记得了,两位怎么称呼。”她从小就在相府长大,从来没有出过天玥国,想来,他们应该是认错人了吧。


  中年男子稍稍俯了俯身,笑着回道:“别人都叫李叔,是这里的管家,这是内子,听公子说,小姐可能要过来小住一晚,我们早就准备好了……”


  李婶点点头,快步上前,拉过云沁雪的小手,贴心的说道:“小姐赶了这么久的路,一定累了吧,不说这么多了,得好好休息才行……”


  云沁雪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这对夫妇,让她体会到了,久违的亲人之乐,如此质朴又热情的人,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月无殇勾唇一笑,赞同道:“也好,丫头,你好好休息,再见……”


  说罢,李叔便带着他去了他的房间,而绿依和蓝影,则是跟着云沁雪一同前去。


  天色渐晚,李婶和府中几个仆婢,备了一桌可口的晚膳,但是,月无殇却没出来用膳,云沁雪只以为,他累了,还在休息,也就没有去过问李叔。


  回了房间,沐浴过后,赶紧上了睡榻,连日赶路,本以为,可以好好睡一觉,可是,不自不觉间,竟做起了梦,恍恍惚惚间,她梦到一座繁华的宫殿。


  一个五六岁大小女孩,坐在花丛中哭泣,晶莹剔透的泪珠儿滑落,分外惹人怜惜,这时,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淡笑着走了过来,温柔的拭去她的眼泪,轻声问道:“怎么哭了?”


  小女孩止不住了泪水,抽抽噎噎的说道:“我想家,想念家人,可是,这里不是我的家,也没有我的亲人,我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少年淡淡一笑,眼中的温柔带着丝丝宠溺,低声道:“不要哭,我答应你,我来做你的家人,我会保护你,永远陪在你身边,所以,不要再哭了……”


  小女孩破泣为笑,眸子微微眯起,像月牙儿一样漂亮,伸出白嫩的小手指,小声道:“那约定了,打勾勾……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微微扬起唇角,眸光温润如玉,淡淡道:“我叫……”


  只听见少年的嘴一开一合,可是,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紧接着,便响起萧轻寒温雅清朗的声音:“沁雪,沁雪……”
——

  206

  云沁雪缓缓睁开眼,只见一双清冽的眸子,透过朦胧的雾色,锁住了她的面容,黑眸深邃如大海,眸中纠缠着思念纠缠,恍如隔世重逢的悲喜交加。


  萧轻寒缓缓伸出手来,指尖轻拔到她眼中的泪,担忧地问道:“做噩梦了?”


  云沁雪摇了摇头,见萧轻寒担心的看着自己,淡淡一笑,道:“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感觉有些熟悉,仿佛很久以前发生过,可是,却回想不起来,也许,是和小时候的失忆有关吧……”


  萧轻寒云淡风轻的一笑,低声道:“如果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了……”


  云沁雪点点头,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妥,低头,看着自己的轻薄的睡袍,赶紧拉上被褥遮挡,白皙柔嫩的脸蛋儿,渐渐生出好看的绯色,低低道:“你怎么……”


  萧轻寒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眸子不由一僵,忽然,转过身去,俊美无铸的脸上,隐约有一抹红晕浮现,低声解释道:“对不起,我在窗外,听见你好像在哭,才失礼闯了进来……”


  他颀长的身体,朝着窗棂而立,月光在他身上,似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光,地上落下一片幽然的光影,身姿愈发显得挺拔而俊逸。


  听到他的解释,云沁雪心中释然,不过,自己毕竟是女子,深夜有男子在房中,总归不太合宜,赶紧穿上一件外衫,而后,淡淡说道:“好了,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萧轻寒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的红潮已经褪去,云沁雪淡淡一笑,十多天不见,怎么觉得,今天的萧轻寒,要比平时的他,更显得飘逸脱俗……


  一袭蓝白相间的浮云锦袍,与天际的幽蓝澄澈交相辉映,给人一种宁静而深邃的韵味,俊美精致的五官,如刀削玉琢一般,好似晶莹冰雪,碾就的旷世奇葩,美到令人自惭。


  上天恩赐给少数人的绝世容颜,细数过来,似乎都与她结着不解之缘,萧轻寒、月无殇,以及……东陵弈桀,他们都有着不输给对方的特点。


  如果说,萧轻寒是不染纤尘的清雅白莲,遗世独立,那月无殇,就是妖娆绝艳的血色罂粟,让人上瘾,而东陵弈桀,则是含有剧毒的黑色曼陀罗,绝望热烈……


  它代表着,不可预知的黑暗、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凡间的无爱与无仇,被伤害的坚韧,疮痍的心灵,以及,生的不归之路……


  对她而言,后两者,都是危险,不可靠近的存在,尤其是东陵弈桀,和他在一起,总是伴随着不安与伤痛,而萧轻寒,则是一束光芒,一抹驱散她心底恐惧的光芒。


  萧轻寒盯着她若有所思的侧脸,微笑着问道:“沁雪,在想什么?”


  云沁雪回过神来,不自觉的垂下眼眸,紧抿的唇微微颤抖,显得有些无措,犹豫了半晌,才低声问道:“轻寒,他……怎么样了……”


  萧轻寒目光一滞,眸中闪过一抹忧光,手轻轻拍在她的头,低低道:“我确定他没有生命危险,才赶来与你汇合,只是不知道,此刻,他有没有苏醒过来……”


  云沁雪惊骇的抬起眸,这样的结果,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反应,贝齿紧咬着唇瓣,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萧轻寒面色一白,幽深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无法言喻的复杂情潮,微微笑了笑,安慰道:“傻丫头,不要这么悲观,他的身边,有位医术非常高明的大夫,他会好起来……”


  云沁雪心中的忧愁,没有被他的话语驱散,喃喃自语道:“但愿如此。”


  见她这幅模样,萧轻寒心知,她还没有,从那段伤痛中走出来,为了不让她,继续沉浸在忧伤之中,他的唇角扬起一丝笑意,轻松的说道:“把手伸出来……”


  云沁雪闻言愣了愣,见他清澈的眸子,漾着脉脉温情,声音亦是十分的温柔,不疑有他,缓缓伸出手,只见对方在她的掌心,放下一对耳饰,淡淡道:“送给你。”


  云沁雪微微一愣,望着那对耳环,眼中渐渐浮现不解之色,随后,她缓缓的抬头,凝望着对方,诧然的问道:“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


  萧轻寒被她盯得不自在,俊美的脸上,略微浮现一抹窘色,低声道:“第一眼看到,就觉得,你戴上一定好看,所以,不自觉的买了下来,喜欢吗?”


  云沁雪点了点头,随即,将耳环收好,清幽的眸波潋滟,嘴角绽放出一抹极美的微笑,淡淡道:“谢谢,我很喜欢。”


  那笑,只觉耀眼夺目,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明丽起来,萧轻寒胸口不由一震,情不自禁地说道:“沁雪,我陪你一起去海域吧?!”


  云沁雪笑意渐融,惊诧的望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低低道:“不行的,你还有家人要照顾,江湖上,有很多事要你处理,还有很多的人,需要你的救治,我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萧轻寒目光愈显柔和,深幽的眼眸中满是认真,清朗温和的嗓音,带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我的父母,早就已经离世,没人需要我照顾,管理寒月宫,只是受月无殇所托,现在,他回来了,我可以卸下重任,你不是想游历天下吗?我带你去,无论是山川大海,还是戈壁草原,我都会陪你,还会在四处的旅途中,为遇到期病人医治,这并不冲突,为什么不行呢?”


  听到他的话,云沁雪淡淡的笑了出来,如果孤独的旅程中,有可以信任的朋友相伴,无不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终于,她点了点头。


  萧轻寒轻松的笑了,替她盖上薄被,淡淡道:“夜深了,睡吧!明天一早就启程。”


  云沁雪缓缓闭上眼睛,渐渐沉入了梦乡,这一次,没有做梦,睡得十分香甜,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有人一直守护着她,至到永远……


  翌日清晨,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云沁雪抵达门口时,见轻寒伫立在车前,绿依和蓝影相伴在侧,却独独不见月无殇的身影。


  她转过头,明亮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忧色,诧然的问道:“轻寒,月无殇呢?”


  萧轻寒眉心微皱,眸中流露出一丝复杂,淡淡道:“他回寒月宫了,来不及和你道别……”


  云沁雪忽然想到,那句漫不经心的再见,也许,看似无情随性的人,才是最多情的人,他害怕分别的场面,宁可选择默默离去,释然的一笑,抬头,对着轻寒道:“走吧。”
——

  207

  月色如绸,清雅幽静的厢房中,白玉镂空的香炉里,弥漫出龙诞香的氤氲,丝丝袅袅,升腾于空中,慢慢消失不见……


  躺在床榻上的男子,似乎沉睡了许久,也许是没能好好进食的原因,面容变得极为消瘦,颊骨分明,很是憔悴,突然间,他一动不动的手指头,轻轻的痉挛了一下。


  没多久,他从沉层的昏迷中醒来,这段日子,他一直在与死神斗争,一次又一次,从死亡的边缘挣扎过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云沁雪,这是,他对这个世间,唯一的留恋不舍。


  他发起了高烧,额头上烫得厉害,神智不是很清醒,但是,他有着极强的意志力,那是随军打仗,日积月累,培养出来的,十五岁北上,收复了大片,被祁云国侵吞的河山,并非作假,他治军严肃,对自己也非常严苛。


  所以,就算难受得宁愿死去,他还是,强迫自己醒来,胸口仿佛被什么重物压着,被这股沉重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张开干裂的薄唇,大口的呼气……


  东陵弈桀缓缓睁开,赤红的双眼,墨黑深幽的瞳孔,变得迷离和朦胧,带着初醒时的恍惚,他动了动手指,而胸口,传来轻微的疼痛,他缓缓举起手来,轻轻的搭在胸膛上,伤口似乎已经结疤,随后,他积聚了体内所有的力量,强撑起了半个身子。


  他想从床榻上下去,却发现身体该死的虚弱,胸膛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又裂开了。


  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如此痛恨着自己的虚弱,可是,她却不在他身边,东陵弈桀眼眸中流露出恐慌,心中不停的深唤道:“雪儿……雪儿……”


  内心似乎被一团莫名的疼痛,给纠缠住了,他明白了,原来窒息,可以让人如此的难过。


  铭刻在心上的容颜,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带着一丝绝情与无措,苍白的嘴唇紧紧的抿着,带着一丝倔强与伪装,眉宇间,有着一抹郁结不散的愁,是那么痛苦,脸上那一道结了痂的伤疤,在苍白脸色遮掩下,愈发触目惊心,令他不忍目睹。


  那一道伤疤,勾起了他心中的痛,是为自己没能好好保护她而生出的悔恨,为什么自己陪在她身边,还总是让她,发生不幸之事?

  可是,事到如今,什么都晚了,他连弥补的机会也没有……


  东陵弈桀的心一痛,仿佛被细密的丝线,一点一滴萦绕着,他沉下眼眸,暗暗在心中起誓,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争取回她的心,只要他还活着一天,这份誓言,就不会褪色。


  这时,一名身装粉衣的婢女,端着流质的轻淡食物,缓缓走了进来,见东陵弈桀坐在床榻上,手上的东西顿时坠落,啪的一声,清脆刺耳。


  随后,她惊喜的转身,猛冲了出去,在外门大声的叫道:“王爷醒了,王爷醒了……”


  没过多久,莫离从外面冲了进来,见到东陵弈桀的清醒的样子,眼眶不自觉的发烫,高兴的叫道:“太好了,王爷,你终于醒了……”


  东陵弈桀目光微微转动,眸中渐渐生出一丝光亮,随后,他张了张唇,似很艰难的发出声,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人呢?”


  莫离快步上前,单膝跪在地上,面色有些迟疑不决,欲言又止的开口,“属下无能,王妃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天玥国……”


  东陵弈桀的心,沉重得如同灌了千百斤铜铁,胸膛内,一阵一阵紧缩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咬住了薄唇,狠狠地咬住,仿佛这伤痛、这血腥,能够暂时驱散心中的阴霾。


  他的心脏,忽然猛烈地抽痛起来,他可以想像得到,终于摆脱他纠缠时,她的表情,一定极为轻松自在,思及此,他的双拳紧握,声音游若无丝,又哑又涩,“你说什么?”


  莫离浓眉紧蹙,心知这一事实,深深打击到王爷,面色不由凝滞,拱手低声道:“不过,我们在不久前,收到来自南昭国的飞鸽传书,发信者是谁无从所知,信上说,王妃和无双公子,正在去往恒海码头的途中,预计在十天左右,即可抵达,只是,属下无法判定,信中所说真伪,所以,才没有立即告之王爷……”


  东陵弈桀闻言,脸上的表情悲恨难辩,面色惨白得几乎透明,本来分明的轮廓,因为这些日子的无法好好进食,已经瘦得瞧见分明的骨头。


  他的脑海中,盘旋着一个狂啸的念头,她和萧轻寒早就你情我诺,他把自己的心,都给了她,她怎么能如此伤害自己,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想要拥有一个女人,想要跟她厮守终生,而她不屑,她一点也不屑自己。


  他感觉身体内,一股刺骨的冰冷,从胸口处,慢慢的渗出,流遍了四肢百骸,身体便在莫离担忧的目光下,无力地瘫软了下去。


  他嘴角微微下垂,唇畔轻轻翕动,嗓音沙哑:“两个人,前往海域……原来如此……”


  说罢,他发出剧烈的咳嗽声,似乎刚才那句话,似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心力,此刻的他,似乎想要将他整个肺,都要咳出来……


  莫离赶紧上前,焦急的叫道:“王爷,保重身体要紧,况且,此事不足为信……”


  东陵弈桀发出疯狂的大笑起来,随后,他渐渐沉默下来,阴鸷的表情愈发冷洌,黑眸如严冬幽深的寒潭,望不见底,那双眼底的深沉,让人寒不粟,心惊胆颤。


  而后,莫离听到他冰冷的声音响起,“莫离,立刻备马!”


  莫离纵使担心他的身体,但是,他也知道,他拦不住他,就连宁王过来,也只怕是无功而返,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他的性格,自己十分了解。


  他叹了口气,蓦地起身回道:“属下立刻去办,先行告退!”


  接下来,连续十天的疯狂赶路,谁也劝不住,东陵弈桀的疯狂,不眠不休,跑死了数匹千里良驹,本来陪同前行的队伍,有数百人,可是,坚持到最后的,只有十人不到,而落后的侍卫们,也正在陆陆续续,马不停蹄的赶来。


  而即将抵达恒海码头的东陵弈桀,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原本,深邃迷人的眸瞳里,布满了狰狞的血丝,而青色的胡渣,似野草般疯涨,他面色煞白,神情空洞,形如枯稿。


  莫离实在忍不住,红了眼眶,铮铮铁汉,却流下不易轻弹的泪水,恳请道:“王爷,休息一下吧,再这样继续下去,你会灯枯油尽的……”


  东陵弈桀抬起头来,看着这么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的手下,心中生起一丝愧色,他抓紧缰绳,勒马停立,不由转开头,沙哑的说道:“我去洗把脸。”


  说罢,他利落的翻身下马,来到一个小河边,看到自己的恐怖模样,着实吓. 了一跳。


  他摸着脸上的胡渣,他这幅鬼样子,会不会吓到雪儿,他的雪儿,永远都是那么的美,那么的清然淡雅,散发着芬芳的气息……


  这一刻,他像一个情窦初开,约见心爱少女的少年,对于形如流浪汉的自己,有种手足无措感,这么难看的模样,不想被她看到。


  最后,他决定戴上面具,为了掩饰此刻的狼狈,他已经很久,没有戴过面具,以前,只有杀人的时候,他才会戴上,而讽刺的是,这一次,却是为了去见心爱的女人,问题是,雪儿会跟自己回去吗,想到这,心底深处不禁漫上一层深沉的悲凉。


  东陵弈桀风驰电掣向恒海码头奔去,而莫离等人,则是紧随其后。


  他深幽的眼中,掠过一道凛然的光芒,雪儿,他是绝不忍心伤害的,可是,萧轻寒不同,他拐走自己的王妃,想到这,心中多了一抹肃杀的意味。


  远远的,就见海面水光粼粼流动,闪耀着清幽的寒光,这个港口,交通往来很是发达,即使是晚上,这里也会有许多船只停泊。


  可是,今夜,这里只泊着一条大船,一眼望去,便可看出,那是一条制造精良的航海船,船舱内亮着灯,有昏黄的光芒映了出来,将附近的河面,都照亮了。


  东陵弈桀勒马停立,望着不远处的船支,深邃如海的黑眸,微微眯了起来,没多久,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走了出来。


  月色下,那名男子的模样显露出来,迎而伫立在甲板上,一身银白色的玉袍在风里舞动,好似和月光融在一起,长长的墨发,在风里飘扬,带着一丝轻狂的意味。


  男子犹如天神下凡,犹胜于白莲的脱俗与飘逸,俊美无铸的五官,让人移不开视线,他的深沉的目光,好似汪洋大海,深不可测,琢磨不透,全身散发出尊贵,且不容忽视的气势,那浑然而成的气度,有着让人无法亵渎的高洁优雅。


  当他看到岸边停留的人影时,眼底深处暗涌出一丝肃然之气,“东陵弈桀!”


  而坐在内船舱中的云沁雪,很快发现在异样,微微皱了皱眉,忽然抬手挑开了窗帘,向外望去,刹那间,清亮的黑眸,顿时变得极是幽深。
——

  208

  他们一个时辰前,才抵达了这里,由于太色已晚,出航较为危险,她才提议,等明天一早,再行出发,可是,却想不到,还是被东陵弈桀的人追到了。


  都已经到了这样境地,为何还要追来呢?

  明明柳悦儿的情况,要严重得多,他不去关心柳悦儿的生死,却拖着重伤之身追到这里,难道,在他心里,她比柳悦儿更重要吗?不,不可能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如果自己放任不管,也不出现在他面前,依东陵弈桀冷戾的性格,一定会与萧轻寒发生激烈的打斗,而他的伤势,一定还没有痊愈,若是他们其中,哪一个发生危险,都不是她愿意见到的,该来的,总是会来,不是逃避,就能躲得掉的,这一次,她没有后路了!


  犹豫再三,她深吸一口气,将船舱门打开,缓缓的走了出去。


  东陵弈桀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浑身都抑制不住,此刻的激动,如果不是咬紧牙关,勉强支撑着,他的身体,随时都会因为无力,而摔到地上。


  云沁雪漠然的凝立在甲板上,夜风卷起她素白色的纱裙,那飘渺灵动之气,似水波一样蔓延开来,让她宛如一朵,夜间绽放的雪白昙花,美得让人心颤,脆弱得让人心碎。


  孤寂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她那双含着秋水的眼眸,好似天幕中的群星一般,绚烂闪亮,璀璨夺目,东陵弈桀的心跳,不自觉的漏了一拍,心脏不可抑制的痉挛。


  萧轻寒见状,赶紧转身,快步走到云沁雪的身旁,搀扶着她瘦弱的身体,关心道:“沁雪,外面风大,你的身体,不宜吹风,快些进去,否则很容易感染风寒的!”


  云沁雪摇了摇头,低低道:“没事的,你吩咐舵手开船吧,我就和他说两句……”


  说罢,她这才抬眸,正视岸上的男子,辜负他的深情,是让她不忍,却不得为之的事,毕竟,两个人的相处,如果靠的,仅仅是爱,那些,狂放的激情,总有一天,会回归于平淡。


  然而,两人真正相处一生的法宝,是理解,交流,尊重,宽容,以及爱护!


  而这些,正是他们两个人,真正缺乏的东西,相爱,不如相知。


  以他的性格,让他意志到这些,无疑是多么困难的事,在这之前,就算勉强在一起,他们绝对也会,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而发生不愉快的摩擦,从而,造成挽回不了的伤害。


  所以,她才决定,放手离开,让两个人都能好过一点。


  东陵弈桀骑着骏马,伫立在岸边,看到萧轻寒温柔地搀着云沁雪,两人之间,那种让人无法界入的亲密感,他心底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妒嫉,那酸涩中伴着苦楚的心情,正击心房最柔软的地方,让他险些坐立不住,只有扶住马背,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冷月西移,那淡淡的月色,似伴着倾斜的弧度,像一道宽宽的月带,慢慢的折射而下,月光让本是一片漆黑阴暗的地方,变得清冷而明亮。


  东陵弈桀深幽的眼眸中,透着绝顶的不甘与绝望,压抑痛苦的低唤声,低低的传了过来,让人心碎,“雪儿……”


  当云沁雪终于看清岸边,看到东陵弈桀的模样,她的瞳孔,蓦地放大,脸上的情绪,瞬间失控,让她痛苦这么久的根源,竟然是他!


  为什么自己这么傻,明明两人的气息,是那么的相似,“原来,原来是你……”


  刹那间,她只觉遍体生寒,钻心刺骨的痛楚,让她难以忍受,眉头紧皱,她脸上的表情愈显紧绷,双唇发白,沁着血丝,唇瓣早就被她的牙齿咬破,可她,却一无所知。


  比起唇上的痛,心中的疼痛与委屈,一阵又一阵,还是颠覆身心的剧痛,丝丝缕缕蔓延四肢,仿若被针扎一般,胸口的酸涩,迅速的翻涌上来,喉咙里,翻腾着一股浓浓的铁绣味,上下折腾着,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东陵弈桀懵然不知,为何雪儿见到他之后,面上会生出这幅表情,好似受到,莫大的打击一般,整个人快要崩溃了一样,那眼中透出的怨与恨,是他鲜少见过的情绪。


  他的心,微微一颤,她那双清冷的眸光,对自己透露出憎恨的情绪,身体瞬间变得僵硬,眼角无声欲坠的泪珠,让他心痛不已,“雪儿,对不起……”


  云沁雪冷冷的别开眼,眸中迸出寒洌的冰,厉声喝道:“不要叫我……”


  东陵弈桀目光一怔,不可置信的望着她,紧抿的薄唇,微张了张,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和苦涩,传到了云沁雪耳畔,近似哀求的说道:“只要你跟我回去,你和他……所有的事,我都不会追究,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云沁雪气得浑身颤抖,冷笑着咬了咬牙,眼中明显透露出讽刺,“不会追究?”


  看来,他已经认定,是她背叛了他,而离开的真正原因,是为了与萧轻寒私奔,她冷漠的转过头,深幽清澈的眼眸,透着决然与怨怼,隐约伴着一丝脆弱。


  见状,萧轻寒轻轻的拥住了她,云沁雪摇了摇头,眼神告之自己没事,随后,她转头面向东陵弈桀,淡漠的声音,缓缓响起:“东陵弈桀,你死心吧,我不会跟你回去,我会和轻寒离开这里,永远也不会回来……”


  东陵弈桀脑中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几乎将血管胀裂。


  他蓦地瞪大双眸,一瞬不瞬盯着甲板上,紧密相拥的两个人,僵硬冰冷的身体,身体不可置信的摇晃,险些跌倒,直到船支启航的声音,突然响起……


  那尖锐的声响,让他陡然惊醒,他不断的摇着头,瞳孔不断收缩着,似乎不愿相信,刚才,他看到的那一幕,是真的!

  他第一次知道,只是平淡的一句话,就能把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东陵弈桀绝望的闭上了双眸,直到冷风吹在脸上,他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凉,这才惊觉,不知何时,他的泪水,已经遍布整个脸庞。


  喉咙,像是被刀片用力刮着,心脏,像是被利器贯穿。


  每呼出一口气,都是那么的艰难痛苦,憋在胸膛中,欲吐不出,每吸入一口气,都是那般钻心的疼,像是湛着水,呛进气管,伴随着辛辣灼痛,让人欲呕……


  云沁雪缓缓侧眸,终于注意到,他悲痛欲绝的表情,不禁叹了口气,再也不愿看他一眼,随即转身,进了船舱,厚厚的帘子落下,掩住了她飘逸的身影。


  心中汹涌着复杂的感情,混合着说不尽的愧疚、伤悲、悔恨与绝望,猛地向东陵弈桀袭来,声音绝烈:“我绝不会放你走的!”


  萧轻寒叹了一口气,似.感叹他的痴情,又似不理解他的纠缠,也转身进了船舱,大船已经起航,一路向海域的边界而去。


  一种莫名的心寒,陡然从东陵弈桀的脚底,直冲至胸口,再缓缓扩向四肢,她绝情的面庞,竟让他没来由的,感到了恐惧与不安,“莫离,立刻去准备一只船支,要快……”


  莫离迟疑的开口,拱手道:“恕属下斗胆,王爷真的要追上去吗?”


  到了海域的边界,那里的天气,千变万化,而巨大的旋涡,让人防不胜防,还有让人束手无策的无风带,如果没有航海士指引,他们真的很难,从海上平安回来……


  东陵弈桀咬紧牙关,神情僵硬阴沉,厉声的喝斥道:“照本王说的去做,马上!”


  莫离叹了口气,王爷竟然为了王妃,连规划和宏图霸业,都不管了,为何这么不珍惜自己的性命,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还牵连着很多人的性命?


  大船以比较缓慢的速度前进,在天亮之前,行驶的速度,都必须维持这样,毕竟,晚上出航,是极其危险的,况且,到达下一个码头,还需两天的时间,他们不能急进。


  细碎的海浪,拍着船舷,耳边皆是哗啦啦的水声。


  云沁雪面色苍白,坐在舱内的卧榻上,如同一尊木偶般,一动不动。


  舱内的五彩琉璃灯,那橘黄温暖的光芒,明明让人感到柔和,可是,此刻,她却觉得刺眼,眼眸分外的发疼,有一种压抑的气流,让她的眼眸,酸痛不已。


  终于忍不住,滚滚的泪水,开始泛滥,从她苍白无血色的脸庞上,潸然坠落下来,掉在榻上柔软的被褥上,一直没有中断。


  她的脑袋,始终低垂着,墨染的长发,一缕一缕,从肩头滑落下来,挡住了她的脸庞。


  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隐约从发丝间,看到她的嘴角,微微抖动,突然,她身前的月光,被遮掩住,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她的面前。


  云沁雪抬了抬眼眸,茫然不知所措的双眸,倒映着身前挺拔的身材,和透着暖意的俊美脸庞,她移开视线,缓缓的垂了下去,“我没事……”


  就在这时,墨寻打开舱门,蓦地冲了进来,大声禀报道:“公子,那个寒王不死心,竟然驾着船,追上来了……”
——

  209

  云沁雪低垂着,听到墨寻的话,不安的心忍不住一悸,蓦地抬首,茫然不知所措的望向萧轻寒,依稀他能给自己最合适的答案。


  萧轻寒幽深的眸光微微闪烁,给了云沁雪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开了舱门,走到舱外,负手而立,他神色清冷,银白色的锦袍,被寒冷的夜风,吹得飒飒作响。


  舱头的五彩琉璃灯,高高挂起,将四周照得分外明亮。


  他微微眯眸,凝神看到后方,隐约有支小船的阴影,以它最快的速度追赶而来,刹那间,他深邃迷人的眼眸,瞬间变得幽暗深沉。


  而舱内,墨寻竟峙立在侧,眉头深深的紧锁,沉漠的许久,才开口问道:“云姑娘,你对我家公子怎么看,适不适合当个好夫君?”


  脑子里,只觉轰隆一声,他、他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云沁雪想不到,墨寻这般直白地问她,虽然知道,他一向口无遮拦,可是,这一次,自己却被他问倒了,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敏感的话题。


  墨寻见她不知所措的表情,叹了口气,继续问道:“你肯与我家公子一同出航,想必是非常信任我家公子的,对吗?”


  云沁雪思绪着他的话,随后,淡淡的点点头,茫然的望着他,究竟是何意。


  墨寻见状,唇角绽放一抹淡笑,很是愉悦的说道:“我家公子是根木头,而云姑娘对感情的事,好像也是十分的迟钝,我在一旁,看得快急死了。”


  舱内的气氛,变得压抑而沉闷起来,云沁雪因为墨寻的话,很是震惊,难道……难道轻寒对她……她一直以为,他把她当妹妹看待,对自己的帮助,她是因为同情,而非爱情。


  可是,如果细细追究起来,那岂是同情一个人,才会有的举动……


  墨寻见她神色抗拒得厉害,心知她一时接受不了,“云姑娘不要介意,墨寻在此说这番话,并非要姑娘为难,只是,经历漫长的海上之旅,倘若哪天,你能真正,忘却寒王之时,还请姑娘给公子机会,一个优先考虑他的机会。”


  云沁雪突然明白,墨寻这番话的用意,他点破了两人之间,那张薄薄的纸,自己的心,无法像以前一样平静了,她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此刻,我无法回答你,如果轻寒有意,他会直接和我道明,而非由你来传达。”


  顿时,舱门陷入到一片沉寂,只听见她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墨寻勾唇一笑,眼中浮现出淡淡的激赏,虽然,他向来,不看好公子的感情之路,但是,这一刻,他却觉得,也许,这个女子,真的可以,让公子冰冷的心,温暖起来。


  云沁雪微微抬首,见墨寻一言不发的转身,打开舱门,走了出去。


  没多久,萧轻寒优雅的走了进来,见她神色有异,眉头微微一拧,低声道:“发生什么事了,墨寻告诉我,你有话要和我说?”


  云沁雪神情微怔,顿感哭笑不得,看了萧轻寒一眼,微微的摇了摇头。


  萧轻寒深看了她一眼,知道是墨寻那小子,一定是趁他不在,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他微微蹙眉,沉凝片刻后,低声说道:“沁雪,我们的船,快到海域的入口,那里水流湍急,到时,没有大船,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跟不下去的……”


  云沁雪心中明白,他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咬了咬唇,淡淡道:“那加快行船的速度吧!”


  萧轻寒面色微怔,眸中有碎光闪烁,心中很是迟疑,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沁雪,不会后悔吗?我所做的事,只是想,看到你开心而已……”


  云沁雪摇摇头,昏黄的灯光下,她清澈的眸中,是一片决绝和坚定,淡淡道:“不会。”


  柔和温暖的灯光,笼罩在萧轻寒的身上,透着淡淡的朦胧和悠远,他缓缓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低低的叹道:“又在逞强……”


  爱,或许是这世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你一旦陷入到爱的旋涡,纵使你多么理智,多么潇洒,终究还是忍不住沉沦,直到不可自拔的境地,正如现在的他!


  柔和的灯光,摇晃闪烁,映出她微蹙的眉,清澈的眸,小巧的鼻,苍白的唇,他目光炙热地凝视,年少的记忆,遇上她,遇上了,生命中的第一束阳光。


  八年后的相见,看着她的善良,看着她的坚韧,看着她的微笑,看着她的忧愁,然而,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这不只是妹妹的怜爱,而是,真正的情愫时……


  他已经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那一瞬,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他从未想过,会真正爱上某个女子,他的父亲,为了母亲,做出了那样惊天动地,让天下震怒的事情。


  他不希望自己,也有一天,会为了某个女子,而变得疯狂,他试图逃避,但是,他发现,越是逃避,那纠缠着心房的巨网,就将他捆得越紧,越难以挣脱……


  得知她过得不好,他的心,无法平静了!

  那个不知忧伤为何物的少女,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微笑,那恍若山水的眉宇间,总是带着淡淡忧伤,看到这一切,他很愧疚。


  他没能好好守护住,她的笑容,可是,这一次,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重展笑靥,他深深的迷茫了,因为,那个能带给她笑容和泪水的男人,不是他!


  云沁雪面色苍白,略略抬首,看向夜空中的明月,似在自问,又似在问他,“轻寒,你相信这世间,有那种生死相许的情爱么?”


  弯月隐入云层,舱内瞬间变得昏暗,她的脸庞,埋在一片阴影之中,眼帘轻轻低着,红唇抿得倔强,放在膝上的手,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手掌包裹。


  萧轻寒的声音,多了几丝柔和,凝神看她几眼,淡淡道:“如果你相信,它就存在。”


  云沁雪心口一窒,微皱眉心,蓦地抬首看他,俊美的脸部轮廓,在月色的映衬下,愈发深邃幽沉,飘渺幽远的眼底,悄然闪过一道心痛,然而,那里面的冰雪,却在悄悄融化,为她涌出一道温暖的源泉,凝望着她时,眼睛恍若苍穹中璀璨的繁星。


  云沁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清澈的眼眸中,流水般涌动,恍若海中的阵阵波浪,他身形一震,无所措的松开她的手,神情略显慌乱。


  月亮缓缓冲破云层,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背影上,雪白贴身的锦袍,不染一丝纤尘,像是冬日里频临春天的雪,纯净而冰凉。


  云沁雪叹了口气,抬起眼帘,正欲开口:“我……”


  突然,舱外响起轰隆隆的声音,夜幕中,烟花绚烂的绽放、陨落,好似一场璀璨的流星雨,扰乱了夜的寂静,照亮了湛蓝的夜空,又纷纷洒落在水里,直至灰飞烟灭。


  透过敞开窗帘,她清楚的看到,一束束耀眼的光线,飞上孤寂的夜空,五颜六色的光点,向四周绽开,好似一朵朵闪光的菊花,光彩夺目。


  忽地耳畔,他低低的呢喃传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犹记起,生辰当日,也是这样的光景,他和她,站在塔顶上,深深的互相凝视,他眼中深情若斯,沙哑低喃:“叫我御憬,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云沁雪觉得一股莫名的痛,从心底缓缓的升到心脏,那痛,毫不留情的,将心脏涨得肿胀,撕裂一般的痛,冰一般的声音,充斥满腔。


  萧轻寒微微侧目,看到她痛苦的模样,再抬首,看向不远处的船支,他的唇角,带着从未有过的冷意,眼如薄雾,虚无缥缈……


  他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沙哑,“沁雪……”


  然而,云沁雪的面色怔忡,似陷入了回忆之中,萧轻寒心中微感酸涩,随后,举步正准备走出走,谁知,背后一只小手,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袖。


  身体陡然一僵,转过身来,见云沁雪仰着头,眼中的晶莹的泪水,无声滑落……


  他的呼吸,不由一窒,蓦地伸手,紧紧的抱住了她,希望能帮分担她的痛苦,他感觉胸前,有滚烫的液体沁润,几乎烫伤了他的胸膛。


  东陵弈桀站在甲板上,一边吩咐舵手,以最快的速度前进,一边叫人将烟花点燃,他心中暗暗低语:雪儿,还记得吗?当初的誓言,绝对是认真的,发自肺腑的真心。


  近了,近了,临窗的一幕,两个紧紧的抱在一起,似经历数世分离的爱侣重逢,永不再放开对方的绝烈,这一幕,分明是极美的……


  可是,却狠狠地,刺痛他的心,明明不该看,不愿看的,眼睛却不受控制一般。


  将这一幕,深深的印进脑海里,他闭上了双眸,一抹腥红的血痕,顺着他的嘴角,缓缓的流淌下来,鲜艳的红,更显得他此刻的空洞,像是被活生生的剜去了心。


  他脸上挂着癫狂的笑,对着空寂的夜空,发出凄厉的嘶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离开有他们的地方,最后,那无坚不摧的身体,轰然的,倒了下去……
——

  210

  莫离伫立在一旁,看着东陵弈桀倒下,目光中露出惊惧之色,正准备开口之时,却发现他的眼眸,睁开着,惘然空洞,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不愿再走出来。


  他出奇的沉默下来,只是,双手紧紧的攥着,握着骨间发白,颤抖得不可抑止,到了这个时候,谁也帮不了他,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曾经狂妄不羁,霸道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男人,为情所困,为情所恼,为情所伤,最终,步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此刻,东陵弈桀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样,毫无自尊,卑微的去渴求,不再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像当初的自己,面对背叛与伤害,即使绝顶的痛恨与怨怼,也能在痛过之后,抛开对悦儿的执着,为何……偏偏她就不行呢?


  为什么明知得不到,却还要拼命的去夺、去抢,到最后,落得一个凄凉的下场。


  他疯狂的想着其他的事情,因为,只要停下来……


  脑海里,就会浮现两人亲密的画面,耳膜传来刺耳的嗡鸣,那个声音,到最后,演变成一种让他疯狂的剧痛,像是一根根铁针,用力的扎进他脑中。


  他越想拔出,越是被那种难以言喻的疼,折磨得痛不欲生,他紧捂着疼痛欲裂的头,疯狂的撞击船板,不停的,不停的撞击着,额际上的血水,顺着面颊覆盖了满脸。


  他无法忍受,无法忍受他们之间的亲密,他拼命告诉自己,不能伤害她,绝不能再伤害她了,可是,再继续下去,他受不了,他会被逼疯的!

  突然间,身体开始瑟瑟发抖,他变得好害怕,心中那个****的答案。


  是不是,她从来没有爱过自己,一切,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她爱上了萧轻寒,或许,她爱的人,只有萧轻寒!

  他说过,会拼命的对她好,宠爱她,努力挽回她,弥补她,可是,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挽回她的心,最终,他还是失去了她,她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


  没有她的人生,只是一个空壳,她是他心底最深的痛,是一道刻骨铭心的伤疤,深深的、像烙印一般刻在他心上,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余生只是让痛苦侵蚀灵魂,让空虚沁入骨髓,让疯狂思念成瘾……


  东陵弈桀低下头,面上布满斑驳的血痕,俊美的脸庞,因为内心的挣扎,而变得扭曲,握紧的拳头,骨节泛白,再怎么否认,掩饰也没用!


  他是如此的妒嫉,又如此深爱着她,甚至,想将她嵌入他体内,想要将她融入他的骨髓,融入他的血液,骨血交融,永不分离……


  但是,就算爱,又能如何,又能改变什么?

  忽然之间,他好像明白了,明白自己,早就已经没有拥有她的资格,在他错手杀掉她母亲的那一刻,在她因打击,而失去孩子的那一刻,就已经完完全全的失去了!

  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是他的残忍,才让她变得如此绝情,是他!亲手将她,推进了萧轻寒的怀里。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可以一直在脑中幻想,雪儿是爱他的!

  刚才,他看到的,全是错觉,这只是一个噩梦,只要等到天明,他就会醒过来,可是,如果是梦,自己又怎会感受到痛呢?

  他微微闭上双眸,漆黑的世界,在那抹微光之中,似乎浮现了她清丽的笑靥……


  她决然的转身离去,微醺着脸,偎进萧轻寒的怀里,她和他亲吻的柔情,历历再现,喉头忽地涌上一股腥甜,不可抑制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紧紧的揪着胸口,已经无法呼吸,那里好像,发出呜咽的凄厉悲鸣。


  如果萧轻寒,能够抚平他带给她的伤痛,如果萧轻寒,能够重新带给她幸福,他是不是,该站在远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她,为她的幸福,而感到快乐。


  可是,为什么当他这样想的同时,心脏反而痛得愈发的厉害,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的疼,疼的让他无法忍受,疼得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东陵弈桀的手,重重的按住胸口,那里的剧痛,像是被利刃,一刀一刀,血淋淋的割着,意识微微有些迷蒙,不甘的想着,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哪里不够好?!

  让她宁可选择离开,却不愿给他,一个机会……


  刚刚触及阳光,便坠入了黑暗。


  他将永远的失去她,而他,却无能为力,心中有一处轰然坍塌,茫然到手足无措,一时间,竟是浑身冰冷的没有知觉,像是一俱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他缓缓的从地上爬起,眸子变得黯淡绝望,跌跌撞撞的向船舱走去,失魂落魄的离开。


  这一刻,他仿若变了一个人,目光空洞,神情呆滞,一动也不动。


  那是一种绝望,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从灵魂深处,开始蔓延出来,仿若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使他的心,再起波澜了。


  ×××

  缤纷的烟花,陨落了好一阵,四周的静谧,云沁雪纷乱的心,有了片刻的平静,她坐在舱内的卧榻上,面色苍白,神色清冷,手中拿着一卷书籍,正在凝神认真阅读。


  挂在窗边的琉璃灯,发出温暖柔和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让雪白的衣袍,透着淡淡的朦胧之色,像是镀了一层金粉,分外迷人。


  可是,看着看着,她的心思,已经无法放到书中,心内涌现出巨大的不安,仿佛要发生什么祸事一般,有股不祥的气息。


  夜渐渐深了,萧轻寒站在外面,小声的嘱咐,她轻应了一声,起身熄了灯,躺回床榻上,翻身向里,闭上双眸,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任何事,安心睡觉。


  可是,这一夜,她怎么也无法安眠,脑中一直盘旋着,那张再不熟悉不过的脸庞,他厉声的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她不旦的摇头,转身……落荒而逃。


  迷迷糊糊中,折腾到凌晨,她扛不住巨大的困累,辗转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她伸手撩起窗帘,抬头,看了看天色,并未全黑,天边有几丝,红得不寻常的妖艳霞光。


  空气中,咸湿的闷热气息,让她莫名的有些不安,似乎有哪里不妥,却又说不上来,她赶紧起身,穿了衣袍,走出舱外,这样的天气,委实怪异。


  微微抬首,只见萧轻寒一人,静坐在舱顶上,单膝弯曲,微红的夕阳之下,发丝与发带在暖风中轻扬,他完美的侧面,愈发惑人心魂,隐约有种飘然而去的意味。


  云沁雪微微一叹,低声唤道:“轻寒,发生什么事了?”


  萧轻寒.听到声音,微微垂目,看到云沁雪仰首,关切的望着自己,他的唇角,不自觉绽放出一抹淡笑,利落的翻身,从上面轻盈的跳了下来,优雅的走到她身旁,低声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霞光和暖风,有些奇怪。”


  云沁雪微微皱眉,点头道:“虽说,大自然的天气,总是千变万化,但是,为了保险起前,还是问问有经验的船长,看他们有什么看法。”


  萧轻寒心中一叹,心中隐约有些无措,不知该不该将这个消息,告诉她。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东陵弈桀的航船,还跟在他们后面,也许,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失去航线,与这艘船分开了。


  夜幕渐渐降临,慢慢的下起的细雨,打湿了窗棂,大船在海浪中,起起伏伏。


  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雾气,让人分不出,哪里是海,哪里是天,海上的风浪渐大,甲板倾斜,让人几乎站立不住,脚下不断的打滑。


  萧轻寒见状,修眉不由紧锁,低声的劝诫道:“沁雪,风浪好像有些大了,你好好在舱内休息,千万别出来。”


  云沁雪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凝重之色,低声道:“可是,我看情况,好像不太妙……”


  话没说完,船身突然剧烈的晃了起来,两人都没站稳,急急的后退好几步,只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巨响,然后,甲板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惊叫声。


  雨势渐大,从窗外看去,只觉得到处都是水,打湿窗棂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浪花。


  萧轻寒紧皱眉心,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蓦地,他拉开舱门,一阵狂风,夹杂着水雾袭来,让人忍不住心惊胆战。


  云沁雪心中不由一震,急声道:“轻寒,我也要去……”


  萧轻寒蓦地回头,不愿她舍身冒险,可是,面对她的固执与坚持,他,无奈的妥协了,两个人,手牵着手,紧抓着船舱旁的扶手,才勉强,在颠簸的船上行走。


  两人摸索了一阵,好不容易出了船舱,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天地间,一片昏暗,乌云滚滚,闪电划破长空,仿佛一条条银丝,穿梭于云层波涛之间,刺目的闪光,映照出风暴下,深海暴怒的狰狞。
——

  211

  雨比想象中的大,和着狂风,砸在脸上,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巨浪翻得比船更高,不时扑向甲板,瓢泼的雨水,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们急速的涌来,飞快掠过他们的身体,又迅速向四周涌散……


  萧轻寒和云沁雪才走出舱门,就已经被雨水和浪花,打得浑身湿透,他们沿着扶梯,抓着桅杆上的绳索,艰难的向前行走。


  甲板上,船长罗叔和几个年轻的船员,正拿着几捆麻绳向船尾奔去。


  见状,萧轻寒牵着云沁雪,踉跄的走了过去,步履很是缓慢,只见大量的水渍,从他们身上,哗啦啦的,流泻下来,每走一步,地上便留下一滩水痕。


  四周一片昏暗,萧轻寒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微眯,大声问道:“罗叔,怎么回事?”


  即使,他用了最大的音量,可是,在惊涛骇浪的海面上,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在狂风呼啸的海浪中,他的声音,在传达到他人耳中时,变得微弱的许多。


  罗叔正指挥着船员,隐约听到声音,不轻易的回头,看到了萧轻寒的身影,心中不由一惊,赶紧抓着船杆上,直达船面的麻绳,十分谨慎的与他们会合。


  他艰难走到萧轻寒的身旁,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对着他的耳畔,大声叫道:“萧公子,是我疏忽了,这场暴风雨,看样子,不会那么快结束,你放心,我们一定想办法撑过去……”


  话虽如此,想要安全脱身,又岂会那么容易,这是他的疏忽,看到满天异样的红霞,却以为,这是深秋时节,少有的风暴,结果,让他们居然遇上了,如此大的暴风雨。


  谈话间,船身晃得愈发厉害,萧轻寒紧紧的抓住船边,才勉强站住脚,深锁的眉头紧拧,当机立断的问道:“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他记得,半个时辰前,才经过一个小的码头,如果在那里,停留一个晚上,等这场暴风雨过去,也许是最佳的办法。


  罗叔立即摇了摇头,沉重的回道:“不行,飓风是向海内吹的,现在,根本回不了码头,只有顺着风向继续走,出了暴风的范围,我们就安全了。”


  现在,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只有顺着飓风,硬闯过去了。


  云沁雪被萧轻寒护在身后,一只手,紧紧的拉着萧轻寒的手,一只手,抓住船边的麻绳,这才稳住身子,他们交谈的话语,她隐约听到一些,与此同时,也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


  雨越下越大,她慢慢松开,抓着麻绳的手,而后,快速抹了一下脸,抬头看了看四周,这才奇怪的发现,整艘船在风浪中,像是陷入了旋涡一般,失控的打着传,她心中一震,大惊失声的叫道:“罗叔,船怎么一直打转?”


  罗叔长叹了口一气,指着船尾巨大的船帆,凝重的回道:“主帆的桅杆,断了一边,船帆固定不了,船把不住方向。”


  萧轻寒闻言,蓦地回头,呼啸的风雨中,只见船帆,在剧烈的抖动着,传来啪啪的巨响,他抓住罗叔的衣袖,大声叫道:“带我过去看看。”


  罗叔用力摇摇头,厉声回拒道:“不行,太危险了,你们还不习惯在风浪中行走,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海里的,你和云姑娘,还是待在船舱里,比较安全!”


  一个没有航船经验的富家公子,怎么可能在狂风中,做出那么危险的动作,那么大的风浪,随随便便,就能把几个壮汉重的事物吹跑,何况是他!

  他们从中土来,根本不了解,一般的湖、河,与大海有本质区别。


  他们还没有深刻明白,大海带给人的恐怖与绝望……


  萧轻寒眉心紧皱,面色一凛,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坚持道:“罗叔,别说这么多了,先带我过去看看。”


  这时,船身晃得愈发激烈,他的头,隐约有些眩晕,他明明察觉到危险,得到罗叔的回答,以为,事情没有想象中糟糕,遇上暴风雨,他也有一定的责任。


  随即,他回过头,满是雨水的脸上带着抱歉,深深的看了云沁雪一眼,低声说道:“沁雪,这里太危险了,你立刻回船舱里去!”


  云沁雪用力摇摇头,眸中流露出坚定的光芒,大声说道:“不要!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在这个紧要关头,我宁可选择,与你们并肩作战,也不愿这么自私,只有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却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去拼命,让我和你们一起,好不好……”


  萧轻寒浑身一怔,昏暗夜空的映衬下,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复杂难辨,握着云沁雪的手,不自觉的收紧,随即,近似命令的沉声道:“那你,一定要好好的抓紧我。”


  云沁雪点点头,然后,跟着萧轻寒扶着船边,艰难的向船尾走去。


  即使,到了这个生死关头,云沁雪仍选择,与萧轻寒一同作战,即使,抓着麻绳的手,已经麻木了,只凭着那股坚韧的毅力前行。


  她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涉险,她并不是柔弱无依的女子,并不是天生需要人保护,她也可以变得强大,让人依靠,这段长长的旅程过后,她一定能蜕变成理想中的自己。


  见他们根本劝不住,罗叔不禁焦急的大喊道:“萧公子,云姑娘……”


  萧轻寒颀长挺拔的背影,依旧坚定的在狂风中,艰难的走着,罗叔无奈的背起一捆麻绳,走在萧轻寒和云沁雪的身后。


  来到船尾,萧轻寒看见十几个船员,都集中在这里,抬头看去,三角形的主帆,右下角已经崩坏,在狂风暴雨下,左右翻飞……


  几个船员,已经好不容易,抓住了布脚,用麻绳捆紧,却怎样也不能,在如此大的风力下,将船帆系回去。


  这时,一个老船员看见罗叔,手中紧拽着麻绳,眉头拧成一团,朝他大吼道:“老罗,不行,风太大了,船帆根本绑不上!”


  罗叔目光一震,将麻绳往脚下一放,迅速的冲了过去,合力拽着,狂动不已的船帆,对着船员,大声说道:“绑不上也得绑,多来几个人,一定要把船帆固定,不然,到最后,我们一定会被风暴卷入漩涡,大家一起用力!”


  在罗叔的指挥下,船员分别拉住两根绳索,合着节奏,船帆一点一点的靠近桅杆。


  罗叔用脚蹬着桅杆,固定住身体,黝黑的脸庞,已经憋得通红,对着身畔的船员,艰难的说道:“快、快绑上去!”


  船员不由一惊,手忙脚乱的将麻绳绕过桅杆,却还是差一点点。


  罗叔心中更是急不可耐,大声喝道:“加把劲!”


  所有人,都憋足一口气,身体变得僵直紧绷,都尽力再向.船桅的方向,靠近一分,即使,肩膀手掌,早已经磨破,但,凭着那股韧劲,仍不松懈。


  一点点的靠近中,终于,船帆捆回了桅杆上,船身仍在巨浪中颠簸,却不再旋转。


  身心一放松,包括罗叔在内,一群人,全都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任雨水冲刷,脸上却是爽朗的笑容。


  萧轻寒微眯着黑眸,心中深深的敬佩着,这群不惧狂风暴雨,惊涛骇浪的真汉子。


  云沁雪默默看着这一切,钦佩的同时,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动,嘴角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好似百花绽放的瞬间,清丽绚烂……


  可就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萧轻寒忽然听见,桅杆顶端,发现奇怪的声音,即使在暴雨下,依然清晰,想要查看,却被雨水冲的睁不开。


  显然,罗叔也听见了,萧轻寒看不清,但常年在海上往来的罗叔,却是看的一清二楚,刹那间,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刚松了一口气的船员,看罗叔表情惊惧,纷纷抬头望去,一看之下,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桅杆最上方的船帆……松了!

  云沁雪和众人惊恐的看着,五丈有余的高杆上,摇摇欲坠的船帆。


  老船员深知,如果船帆松脱,后果有多严重,不禁焦急的大喊道:“怎么办?!要是主帆掉下来,风暴这么大,绝不可能再绑上去!”


  刚才,只是那些小的一角,他们就已经精疲力竭了,桅杆之上,他们根本无能为力。


  罗叔牙关紧咬,目光一凛,大声叫道:“拿绳子来,我爬上去,固定它……”


  船员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去拿,老船员眉头紧蹙,无奈的摇摇头,苦叹道:“老罗,风浪这么大,不可能爬上去的!”


  主桅杆,少说五丈有余,杆体笔直,而上面,只有几个简易的木桩子,仅供攀爬,平时,在阳光明媚,风平浪静的情况下,也只有,经验丰富的老船员,才能爬上去。


  现在,狂风暴雨冲刷,桅杆又湿又滑,柱身晃的厉害,怎么可能,爬得上去?!


  罗叔面色凝重,最后,他弯了弯腰,捡起地上一捆麻绳,背在肩上,神情决然的说道:“不可能,也要试一试,不然,那就只能等死!”


  听了他的话,老船员咬牙心一横,一把抢过他肩上的麻绳,大声叫道:“那我去!”


  几个有经验的老船员,纷纷涌上前,争先恐后的叫道:“我去!”
——

  212

  见状,罗叔面色一沉,大声喝斥道:“不行!桅杆这么高,一不小心,就会被风暴掀下来,到时,一定会掉到海里,船下现在有很多漩涡,掉下去,只有一个死。”


  似乎为了迎合罗叔的话,一声惊雷适时响起,那要将天地劈开的气势,让人胆战心惊。


  罗叔面色愈发沉重,趁他们还没回过神来,迅速夺回麻绳,蹬掉脚上的鞋子,独自攀爬在光滑笔直,摇摆不定的桅杆上。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谁也顾不得雨水,砸进眼睛里,是什么滋味,微仰着头,目光一刻都不肯离开,那个艰难向上的身影。


  大量的雨水,像一条小溪,顺着桅杆流下来,即使,罗叔脱了鞋,赤脚勾在湿滑的桅杆上,还是寸步难行,往上爬上一点,又滑下来一截。


  如此反复数次,才爬到不过三分之一处,却已是精疲力竭。


  风暴似乎在和他们作对,越发的猖狂起来,一个巨浪打来,船上的人,皆是踉跄跌倒,而罗叔,在同一时间,从桅杆上摔了下来。


  看到这惊险的一幕,所有人都飞快围了上去,纷纷惊叫道:“罗叔!”


  萧轻寒心中一震,紧蹙修眉,立刻上前,查看他的伤势,见他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罗叔摇摇头,手扶着腰,缓缓地坐了起来,好在爬的不高,摔在船上,要是再高一些,跌到海里,就难免不测了。


  主杆上的绳索与桅杆,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响,飓风狂吹,仿佛,随时就要掉下来。


  罗叔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惊惧道:“糟了,主帆快支持不住了!”话音未落,便挣扎着要站起来,这时,却被一只有力的手,强行按了下来。


  萧轻寒的面色平静,深邃幽暗的眼眸中,迸发出一抹坚定的光芒,他迅速拿下罗叔肩上的麻绳,沉声说道:“我来吧!”


  云沁雪瞪大双眸,眼中流露出错愕的神情,怔怔的看着他,轻喃道:“轻寒,你……”


  他亲眼看见,罗叔这样壮实的男人,都被风浪掀了下来,何况是他!


  纵使他武功再高,可是,这大自然的气象,并不是人所能控制的,与这样强力的飓风抗衡,无疑是以卵击石!

  船员都一脸不可置信的盯向萧轻寒,连罗叔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做到,要是被吹进海里,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罗叔听闻,也惊叫道:“萧公子,使不得!还是让我去吧,你没有经验,万一,你出了什么事,那……”他的目光,望向他身旁的云沁雪,欲言又止。


  萧轻寒眉心微拧,他自然知道,倘若他出了事,沁雪孤身在海上旅行,会有多困难,可是,正如罗叔所说,如果,没有把这件事解释,大家都会丧命!


  他的目光一凛,走到桅杆下,指着杆头,低声问道:“你们谁能跃上杆顶?”


  跃上?爬上去,都十分困难,这一跳,不就被风刮跑了么?


  萧轻寒深吸一口气,看着杆顶,朗声说道:“我能!”


  这条船上,只有他可以,也许,墨寻和墨枫也可以做到,但是,他们现在,不在这条船上,今天傍晚,他派他们二人,乘着小船,去跟东陵弈桀传达他的意思。


  云沁雪见识过萧轻寒的武功,这桅杆,他确实能一跃而上,但是,这毕竟不是在平地上,何况,他的脸色不太好,手心的温度,也异于常人的发热。


  萧轻寒面色淡定,眸中露出决然的光芒,沉声道:“我一定要去!”


  随后,他一瞬不瞬的,望着云沁雪的眼眸,欲言又止,我要保护你,我要保护大家的生命,这是我能做到的事,也只有我能做到,所以,沁雪,让我去吧!

  感受到他传达来的心意,云沁雪浑身一怔,默默垂下眸,紧抓着他的手,缓缓松开,最后,抬头,露出了一抹坚定的笑,低声道:“一定要平安!”


  萧轻寒点点头,船帆眼看着,就要垮下来了,事情的紧迫,已容不得他多想。


  他立刻拿好绳索,提气于胸,一跃而上,或许,是飓风太强,或许,是身体有些不适,没能一跃到杆顶,上到一半,他脚踏桅杆,再次借力而上,最终,还是上了杆头。


  下面的船员,都看傻了眼,纷纷叫好,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看上去,俊美飘逸的翩翩贵公子,居然有这等高超的武艺。


  杆头上没有立足点,萧轻寒只有用脚勾住桅杆,手上麻利的绑上船帆加固,就在他绕了一圈之后,原来的麻绳,应声而断,再晚一点,船帆就要掉下去了。


  这时,萧轻寒感觉手中一紧,没有原来的绳子固定,船帆上承载的风力,一下子,转移到了他手中的麻绳上,那力量太大,让他几乎抓不住。


  他紧咬牙关,将麻绳用力扯紧,不一会儿,麻绳上尽是血痕,随着雨水的冲刷,一点一点的殷红血迹,顺着手腕滴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萧轻寒用脚勾住船帆的一条侧边,让船帆靠过来一些,手上已经完全麻木。


  他只知道,要尽快将绳子,缠绕在桅杆之上,无数的重复动作,他不知道,缠了多少圈,只到麻绳到了末端,最后,打了一个死结,总算是固定好了。


  甲板上的船员,他们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萧轻寒,看到完成了,大声欢呼起来!


  而云沁雪,却紧张的直冒冷汗,她的脚,像是生了根一般,一步也迈动不了,她的心,一直都高高的悬着空中,没见他安全下来,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心的!


  思及此,她微仰着头,大声的叫道:“轻寒,快下来……”


  萧轻寒被淋得浑身湿透,头被雨水砸得发痛,渐渐昏沉起来,眼睛睁不开,耳朵只听见嘈杂的声音,这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船帆蓦地膨胀起来,脚下突然没了支撑,他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抛了出去。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萧轻寒,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般,从杆顶飞了出去,雪白的身影,在风雨中,还来不及看清,已然没入汹涌的怒涛之中。


  看到这一慕,云沁雪心胆俱震,不禁大声嘶喊道:“轻寒……”


  她瘫软的趴伏在船沿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波涛汹涌的海面,翼希那抹白色的身影,会从浪花中冲破而出,然而,她只看到,浪花狂乱的拍打、追逐,形成一个个漩涡,仿佛想要将一切,都吸入冰冷,而寂寞的海底。


  萧轻寒的身体,落入大海之后,就失去了踪影,看着他坠落的那一刻,心脏,似乎快蹦.了出来,而此时,却没有了跳动的力气,一片死寂。


  她就在这样看着,轻寒在眼前掉了下去,然后,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那样美好的男子,却被无情的大海吞噬,不!轻寒一定没有死,对,他还在海里,等着我们去救他!

  云沁雪眼里心里,全是萧轻寒,在海底挣扎的情景,她赶紧抓住身边的船员,哭泣的哀求道:“快去救他,想办法,救救他啊,求求你们……”


  但是,船员看着她的哀求,纷纷涌出了泪水,却没有人动弹。


  罗叔走了过来,按住她挣扎的身体,沉重的说道:“云姑娘,冷静点,水下到处是漩涡,跳下去,不旦救不了萧公子,连自己都……”


  云沁雪浑身一颤,全身忽然失了力气,仅仅是一瞬的绝望,她目光一沉,紧咬着牙,强自支撑起身体,站了起来。


  她沿在船边,一步一步,各个方向,一遍又一遍,对着大海,呼喊着他的名字,然而,天地之间,只有越来越大的暴雨,和撼人的惊雷回应她。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看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但是,那几近哀求的呼喊,让罗叔的心,也心酸不已,他何尝不想救萧公子,可是,如果跳下去能救,他早就跳了!

  罗叔痛苦的别过头,随后,对着其他船员,大声说道:“稳住船舵,各个方向,都找一找,看见萧公子,立刻回报,快!”


  所有人,都努力的在翻飞的浪花间,寻找那抹雪白的身影,但是,依然一无所获。


  罗叔自责的握紧拳头,狠狠的捶到船沿上,刚才,他就应该拦着萧公子,不让他上桅杆,不然,也不会出事了!


  老船员看着他的愧疚,心里也很是难受,别过头,忽然眼尖的发现,桅杆上的绳索,一直延伸到船外,心中一个惊喜的念头,忽闪而过。


  随即,他对着罗叔说道:“老罗,你看!这连着杆顶的绳索,也落到水下了,如果,萧公子抓着另一端,我们是不是有可能,找到他!”


  罗叔抬头看去,确实是从杆顶上,垂落下去,心中一喜,大叫道:“快,把绳索拉上来。”


  船员们一拉绳索,立刻有了希望因为绳索的另一端有重量,大家来了精神,合力往上拉,终于,那抹白色的身影,终于,冲破浪花,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

  213

  看见他的身影,船上立刻一片沸腾,罗叔最为激动,拉着麻绳,大声吆喝道:“快、快拉!”


  云沁雪听到众人的欢呼,原来悲鸣的心,似乎注入了希望她蹒跚的向他们的方向跑来,一路跌跌撞撞,她焦急的看向海面,见萧轻寒紧闭着眼睛,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好在手还紧紧的绕在麻绳上,她立刻冲上前,和船员一起拉着绳索,对着萧轻寒大叫道:“轻寒,你抓紧绳子,别放手!坚持住……”


  萧轻寒觉得自己,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身边有无数股力量,或轻或重的推搡他,他胸口很痛,痛到不能呼吸,他很想动!

  但是,不管他多么努力,身体就是不由他控制,渐渐的,他累了,什么声音也听不见,沉浸在黑暗中飘荡着、沉浮着,身体上的疼痛,仿佛在慢慢消退……


  他几乎沉溺于这样的感觉中,忽然,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提了起来。


  那股力量,将他带离了那片宁静的地方,他的胸口,又开始发疼,手也被扯得厉害,好像快要断掉,耳边响起了纷乱的嘈杂声,是谁?


  是谁在叫他的名字?


  叫他不要放手,叫得那样声嘶力竭,让人痛心,是谁?!


  他用尽全力的睁开眼睛,却只睁开了一条缝,朦胧间,他看见云沁雪焦急的脸,脸上大量的水渍,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


  他真的有些累了,从傍晚开始,身体开始发热,他一定是感染风寒了,眼皮抵不过疲倦来席,慢慢的垂了下来。


  被拽上来的萧轻寒,脸色一片死灰,就连唇也泛着吓人的紫色。


  云沁雪轻扶着萧轻寒冰冷的身体,却不敢摇他,她将他平放在甲板上,使力按压他的胸口,可是,由于力气过小,几次过后,成效不大。


  罗叔当机立断,让云沁雪放开萧轻寒,学着云沁雪的动作,用力按压他的胸口,没多久,萧轻寒一阵轻咳,呕出不少水,见状,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罗叔拍拍云沁雪的肩膀,安慰道:“云姑娘,先把萧公子扶进舱里去休息吧!”


  云沁雪回过神来,点点头,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示出心底的惊.慌,低声道:“谢谢!”


  说罢,她跟着船员,一同带着萧轻寒,往船舱里走去。


  进了船舱,罗叔拿出几床棉被,吩咐道:“你们快把他的湿衣服脱下来,我去生火炉,千万别让他着凉,在海上发热就糟了!”


  听到这话,船员们纷纷拥了上去,七手八脚要去解萧轻寒的衣衫,云沁雪忽然想到什么,尴尬的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船员们诧异的回头看了看,见云沁雪的脸,红得厉害,不禁面面相觑,他们这些大老粗,竟在一个姑娘家前面,放肆解男人衣服,尴尬的搔搔头,而后,笑了起来……


  罗叔生起火炉,看着他们轻松的神情,忍不住皱了皱眉,沉声提醒道:“现在放松警惕,还太早,船还在风暴当中,一切都要小心!你们给萧公子换好衣服,都回到各自的岗位上,这里,就交给云姑娘吧。”


  趁着他们换衣的时间,云沁雪去自己的寝室,换上干的衣裳,随后,赶到萧轻寒所在的舱内,照顾他。


  多亏罗叔掌握了丰富的航海经验,及时稳住船舵船尾,船员们一股作气,趁着风向的断层,硬闯过了暴风的范围,外面的风势,渐渐变得小了些,船开始走得平稳,可是,一整夜的折腾,让所有人都精疲力竭。


  舱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四周很是静谧,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微微起伏的胸膛,云沁雪的心,才稍稍缓合下来。


  不知是不是火炉太旺的原故,渐渐的,他的额际上,细细密密渗出一层薄汗,脸上也生出不自然的潮红,呼吸也渐渐的变得急促起来。


  云沁雪的手缓缓伸了过去,轻轻的一探,不由惊蛰的抽回手,好烫!果然,他感染风寒了,自己真是太大意了,竟然现在才发现。


  随即,她赶紧起身,快步向外走去,罗叔请来船上随行的大夫,细细把脉之后,面色很是凝重,让云沁雪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不是一般的风寒。


  是海上难得一见的十日病,这种病,潜伏的时间虽然短,但是,在发病之前,完全没有任何症状,发病的开端,只是身体有点发烫,紧接着,头脑变得昏沉。


  十天之后,没有找到治疗的药物,他就会因为这个病,衰竭而死!


  想要找到治疗这个病的方法,他们必须要在下一个岛屿停留,因为,海上的病源,在各大岛屿之间,都有找到治疗病症的药草。


  这时,面色潮红的萧轻寒,醒了过来,听到云沁雪和船医的对话,轻轻的咳嗽一声,艰难的坐了起来,沙哑地道:“沁雪,我没事……”


  云沁雪听到声音,迅速转身,看到他坐了起来,赶紧上前,扶住了他,心中稍有些气恼,低声道:“你身体这般虚弱,怎么这样逞能呢!”


  萧轻寒淡淡一笑,“别担心,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自己的身体,我当然清楚。”


  云沁雪眉心紧颦,眸中流露出浓浓的关心,低声道:“不担心,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你不仅是我的恩人,其实,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把你当成亲人一样看待……”


  他于她,早就不仅仅是一个恩人了,更是一个她值得信赖的人。


  听到这句话,萧轻寒微微一愣,分辨不清心中是何种滋味,只是,这感觉,很不好受,心微微的发着痛,似乎因为生病,连人都变得软弱起来。


  他不指望,她会一时半刻,接受他的情意,可是如果,她仅仅只将他当成亲人看待,那么,他们之间,就更难再近一步了。


  云沁雪担忧的看着他,也不明白,他如此出类拔萃之人,却为何对她,如此无怨无悔地付出呢?她何其有幸,竟然能得上天如此眷顾。


  萧轻寒嘴角扯起一抹淡淡的笑弧,略有点玩味的说道:“亲人,那就是家人,是不是有一天,我也可以,成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云沁雪目光不由一怔,惊讶于他的话,为何说得如此直白,偏偏脸上不自觉的发烫,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紧急之下,她慌张的别开眼,低低道:“折腾了一整夜,你一定饿了吧,想吃些什么?我给你做……”


  看了她的表情,萧轻寒知道,自己太过急进了,造成了反效果。


  不过,此时,他的身体,真的很疲倦,虽然,胃部空空的,可能是病的副作用,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只是觉得身体发烫,头昏目炫之感,不断的冲击着他。


  折腾了一整晚,他什么东西也没吃,想必现在,一定是饿了,这般想着,云沁雪立刻站了起来,柔声道:“你等一下,我去给你煮些清粥。”


  说完,也不管萧轻寒说话,就迅速走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就见她盛了一盅粥,淡笑着走了进来。


  浓浓的肉气扑鼻,淡淡青葱,拌着姜丝,白米莹润,看上去,十分的香滑,他看着那一碗热腾腾的香粥,本来没有食欲的身体,却奇怪得变得饥肠辘辘。


  云沁雪抿了抿唇,带着几分说笑的语气道:“匆匆忙忙,也不知,味道好不好。”


  萧轻寒心中微微一暖,这是她亲自下厨做的,他与她重逢之后,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他当然没有机会,亲自品尝她的手艺,以前,他在谷中,跟随师父学习医术,都是他自己下厨做菜,本想着,有机会,让她尝尝自己的手艺,却想不到,自己倒是先品尝了她的。


  云沁雪端着瓷碗,快速走到床边坐下,帮他垫上软忱依靠,而后,轻舀起一勺粥,吹了吹,缓缓送到了他的嘴边。


  萧轻寒不由一愣,没想到,她亲手喂粥给他吃,本是滚烫的身体,愈发觉得热不可耐,心口更如烈火焚烧,虽然,倍受煎熬,可是,这感觉,他奇怪的不反感,隐约有丝清甜,急急的涌上心头,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久久的,见他凝望着自己,却不肯吃那口粥,云沁雪的脸上,微微浮出一丝红晕,所幸,天色有些灰暗,让他看不清楚,蓦地,她抬起头,轻咳一声,低声唤道:“轻寒……”


  他难道不知道,他的双手,被麻绳磨出了不少的伤口,不然,她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萧轻寒听到她的叫唤,蓦地回过头,张开嘴,将那粥含入口中,微凉的触感,让他很是喜欢,目光游离间,注意到云沁雪的颊边,有丝不易察觉的微红。


  见她的动作既温柔又细心,神情既专注又认真,偶尔还用手帕,拭擦他的嘴角。


  这样的关心,虽然平淡,却最是能够透入人心的,胸口隐约一股热潮,不自觉的膨胀起来,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管将来怎样,与她的相处的时光,一定会成为此生,最美好的记忆。
——

  214

  东陵弈桀震惊的伫立在甲板上,眼睁睁看着前方那条大船,卷入了飓风的中央,天地间,一片灰暗,在狂风暴雨中,他们拼尽全力,想冲进其中。


  可是,一旦靠近暴风圈的范围,就会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甩了出来。


  而那条大船,就在他们眼前,就在飓风的席卷之下,渐渐失去了踪影,与夜色融为了一体,最后,消失不见……


  刹那间,东陵弈桀的天空,猛地变得一片漆黑,似乎,所有的一切,在他心里,在他的眼里,像是浓厚的墨汁一般,都泼洒上浓郁的黑暗。


  他的世界,一瞬间,陷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


  他忽然觉得身体好冷,同时,有一股剧疼来袭,那种冷,那种疼,仿佛是骨头里的血液,凝结成冰,那冰,慢慢化成利器,然后,从里向外,一点一点的将他剖开,撕裂成碎片……


  他失去她的踪迹,不禁颓然的垂下手,凝视着无边的波涛,空洞的眸瞳一片灰暗。


  可是,他不会放弃的!只是消失不见,他没有亲见确定她的生死!


  这一刻,他的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透彻,他再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心意,雪儿是他这一生最爱的女子。


  这世上,倘若没有了她,那么他的存在,将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他颀长消瘦的身影,在灰蒙蒙的雾色之下,竟有种……说不出的悲凉与孤寂。


  这时,他身后的年轻男子奋力的挣扎着,嘴唇咬出一片腥红,面色惨白得如同冬日的残雪,失控的嘶声吼叫道:“墨枫,放开我,放开我……”


  墨枫紧紧抱着墨寻的身体,冷声喝斥道:“墨寻,你冷静点!”


  墨寻蓦地回头来,眼赤欲裂的望着墨枫,希冀的叫道:“你叫我怎么冷静,公子他们还在哪条船上,他们……不会的!公子那么神通广大,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墨枫?”


  墨枫被问得哑口无言,微垂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紧抿着唇,沉默了下来。


  因为,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们也经历了那场暴风雨,只是处在风暴的边缘,就差点被狂怒的大海吞灭,而身处在飓风中央的他们,有多危险,可想而知。


  纵使公子惊才绝世、神通广大,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凡人,面对不可抗拒的灾难,谁又能保证,他能安全的逃脱呢?

  这时,东陵弈桀深邃的眼眸微眯,眸中迸发出精锐的光芒,冷声坚定道:“他们不会有事!萧轻寒是个行事谨慎的人,难道,他没有告诉你们,与他取得联系的方法?”


  他相信,以萧轻寒的睿智与机警,一定能在危难之中,保护好雪儿的安全,就算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一定再所不惜!


  他对雪儿的情意,并非他想象中的浅薄,不!应该是比他想象中的要深得多。


  他爱雪儿的方式,看似平淡,实则暗藏着深不可测的情深意重。


  此次,他派身边的两名侍从前来,并向他传达‘君子之争’的约定,并告诉了他,雪儿目的地所在,这让他已经绝望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希望的光。


  墨枫脑中忽地灵光一闪,沉声说道:“墨寻,公子交代咱们来之前,交给你的东西呢?”


  墨寻恍惚的面容,微微怔忡,赶紧挣脱墨枫的钳制,迅速跳到他们乘坐的小船上,拿出一个锦盒,赶紧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罗盘,而中央的指针,一直指向南方。


  他苍白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希望,随即,跳上船的甲板,举起手中的罗盘,大声说道:“就是这个,公子说,倘若哪天,我们与他失去了联系,可以靠这个罗盘,跟着针头所指的方向前行,就一定能和他们汇合……”


  东陵弈桀微微一震,他曾听人说过,想要在大海中航行安全,一定要学会辨别方向,而这样的技术,只有航行经验,累积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以上的航海士才能掌握。


  他微微的启唇,喃喃自语道:“雪儿,等着我……”


  天际的晨曦初露,缓缓倾洒而下,东陵弈桀的黑色长袍,在晨风里,微微飘拂……


  ×××

  这日,天气清朗,阳光明媚,空气中,带着几分燥热之气,在海上航行了几日,萧轻寒的病情,被他自己很好的克制住,只是明显的症状,就是体温比平常人高出许多。


  原本如白玉的俊美脸庞,总是带着一抹淡淡的红晕,红润的薄唇轻启,口中微喘出热气,配上脸.色晕红模样,不禁让人产生了无限的遐想。


  云沁雪微微一怔,自己到底在想着什么,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一面吧!


  忽然,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从外头急奔而来,一个年轻的船员站在门外,喘着粗气,满脸惊喜地说道:“萧公子,我们……终于见到陆地了!最迟今晚,我们就可登上那座岛屿。”


  云沁雪微微一愣,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太好了!

  上了岛,那轻寒的病,就能早日得到缓解,她真很怕,再这样持续烧下去,他的身体,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


  傍晚,夕阳西下,船终于在岛的南部靠岸,脚踏实地的时候,船上的众人,纷纷欢呼起来,那兴奋中透着几分感动的表情,让云沁雪和萧轻寒都为之动容。


  不过,一行人去岛上采集治病的药,船还是得有人看着,无奈之下,船上的三十几个人一起抽签,必须留下来十人看守大船。


  云沁雪抽到没有红漆的签,轻舒了一口气,她本就打算,跟着大家一起去岛上寻药。


  刚把签放下,云沁雪不轻易的回眸,却看到身着萧轻寒,正温柔含笑的看着他,眼中尽是宠溺与柔和,她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匆匆避开了他的视线。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怎么最近,轻寒看她的眼神,变得这么奇怪?

  抽签的结果出来,罗叔一个自愿守船,由于船医识得治病的药草,必须陪他们一同前往。


  于是,连萧轻寒和云沁雪在内,船上二十几个人,一同登上了这座未知的小岛。


  上了岛才发现,这里的建筑物,样式很奇怪,女子脸上都蒙着沙巾,但依稀能看出,身材高挑玲珑有致,也许是跟这里的气候炎热有关,服饰的用料十分轻薄。


  而男子的发色和瞳孔的颜色,倒是和西域人很相像,但似乎又有些不同,而岛屿人们的风土人情,倒是和中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

  215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耳边充斥着小贩热情的吆喝声,无论是哪个朝代,哪个国家,安居乐业才是民心所向,永保和平,才不会被历史的洪流淹没。


  罗叔在下船时交代,老船员张叔带着数名船员,去街上采购所需的食材和用具,船医则是陪萧轻寒和云沁雪去当地的药店,寻找治疗‘十日病’的草药。


  一路上,他们东摸西看,显得兴奋异常,这让云沁雪很是诧异,他们在海上往来这么多年,怎么好像是第一次来这里?


  后听张叔解释,由于暴风的影响,他们的船,稍微偏离前往海域的航线,这座小岛,他们从未登陆过,想要重新回到航线上去,必然要绕过这个岛屿。


  他们走遍城镇里的几家医馆,但是,当掌柜听到草药的名字,纷纷摇头说没有,云沁雪眉心微皱,看着萧轻寒脸色潮红,呼吸很是不顺,蓦地抬首,见外面夕阳余晖褪尽,再回到船上,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方才提议,今晚不回船上了,在这个小镇,找间客栈住下。


  谁知问了几家,居然统统客满,一番打听才知,这座岛国,即将有新的君主登基,而大名鼎鼎的神官希尔,将会在城堡为新帝发表宣言,信奉神明的国民,自然是蜂拥而至。


  一行人,寻觅了许久,才找到一间有一个空房的客栈。


  船医见状,便找了个借口,回到马车上休息,只留下他们两个面面相觑,然而,让云沁雪郁闷的是,船上的人,显然误会了她和萧轻寒之间的关系。


  这也难怪,一名女子孤身和男子出行,是要惹人非议的,明日,她和轻寒商量商量,以后,在外就以兄妹相称好了!


  可是,萧轻寒却也奇怪,明知他们误会了,却不主动解释,难道,是怕越描越黑吗?


  况且,他对自己如此温柔体贴,呵护备至,就算对外人说是兄妹,怕是少有人会信的,想到这,不禁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换回男装,比较方便。


  没多久,小二送了被褥过来,云沁雪抬头注意了一下,这里的岛民,他们的瞳孔各异,肤色略显黝黑,但是,被他们盯着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低头,看着薄薄的被褥,突然间,显得手足无措起来,萧轻寒看出她的顾虑,淡淡一笑,道:“晚上,你睡在榻上,我在地上打坐便可。”


  闻言,云沁雪仰起头来,大声反驳道:“那怎么行,你还病着呢,怎么能一整晚,都坐在地上?!还是你睡床吧!我趴在桌上就行了。”


  萧轻寒摇了摇头,言语中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固执,“你去榻上睡会吧,养好精神!”


  此时,已经是入夜了,她的身体,如此瘦弱,应该要好好休息,这几日,多亏了她的细心照料,明明如此柔弱,却在不轻易间,变得比谁都坚强。


  云沁雪心知,再这样你推我攘下去,天就要亮了,复而看了看他,终于,没再说什么,直接走到了榻上,将被褥利落的整理好,直直地披了开来,而后,脱下绣鞋,朝里面睡了过去。


  转身背对着他,小声道:“你也上来吧,这上面很宽,足够睡两个人。”


  话一说完,她的身子,变得很是僵硬,显然,正为萧轻寒的接近而感觉不安。


  虽然,明知自己别无他意,可是,如此直接邀他共睡,纵使,两人不会发生什么,心中还是觉得十分不妥的,若非无奈,自己何需这样为难!


  萧轻寒缓缓抬头,看着她僵直的背影,沉默了许久,心中却是满满的暖意,他已经,很久不曾感受到,如此单纯的幸福与甜蜜,微仰起头,嘴角弯起一抹淡淡的笑弧。


  夜渐渐深了,他感觉到身体的疲惫,随即,脱去靴子,上了榻,两人和衣而睡,中央隔着一段距离,他微侧着身躯,眼眸无意见,看到她雪白的后颈。


  那里的肌肤,白如凝脂,柔滑细嫩,长长的乌黑秀发,垂散下来,散着淡雅的花香。


  嗅着这芬芳的香气,情不自禁的,他慢慢的靠了过去……


  虽然,云沁雪背对着他而睡,可是,仍然能感觉到,他鼻息呼出的暖暖气息,喷在了她的脖项处,带来一阵阵**。


  感觉到他的靠近,云沁雪全身的汗毛,都倒坚了起来,整个人,更是如同化石般僵硬,就怕一个乱动,碰到了他,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越是紧张,越是敏感,连他的呼吸声,一进一出,也听得清清楚楚,那一丝一缕,似有若无的暖气,喷洒在脖颈上,让气氛变得愈发暧昧起来……


  萧轻寒略略抬眸,看到她原本白皙的玉颈,渐渐的,透出一层淡淡的粉红,再看看她的睡姿,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她和墙面,都要贴到一起了!


  无意再为难她,这样下去,不光是她无法安睡,连他也怕是……


  这种似喜似忧,难以掌控的感觉,二十年来,他从未有过,可是,他无法否认,喜欢便是喜欢了,爱了便是爱了!

  想把她留在身边,无论何时,都能紧紧的揽她入怀,希望她只属于他一个人,任谁也不能觊觎,想让她只对自己微笑,只为他,绽放出独有的美丽……


  他想让她,成为自己唯一的妻!


  随着一天天的相处,这样的心动与渴望,变得更加强烈,更加的让他无法控制!

  然而,沁雪的离开,并不意味着,她与东陵弈桀没了任何关系,她曾是他的王妃,这是无法磨灭的事实,所以,他决定,要和东陵弈桀做一个君子协议,来一场公平竞争。


  他这么做,只是不希望,沁雪在身份和感情的立场上,对东陵弈桀存有亏欠。


  他也很清楚,当她知道这件事后,也许,会讨厌自己,但是,他不后悔,因为,他看得出来,她已经察觉到他的情意,可是,却总是刻意的回避。


  这只能说明,在她的心里,东陵弈桀还占据着很重的位置,而这个赌注,给自己机会的同时,也给了他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当然,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坦然接受,至少他争取过,就不会有遗憾。


  若是有一天,他赢了这场比赛,他发誓,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她,保护她,关心她,永远不离不弃,今生今世,只会爱她一人,此情不变,此志不渝!——

  216

  萧轻寒缓缓抬眸,看着身侧的云沁雪,眸中似有璀璨的光点闪烁,蓦地伸手,点了她的睡穴,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他终究,还是成了她口中的正人君子。


  悄悄的,下了榻,一夜打坐到天亮。


  翌日清晨,萧轻寒缓缓睁开眼,用内力调息了一整夜,发热虚寒的身体,稍微好转了一些,不过,再不快点找到草药,只怕身体会撑不住了!


  他微微侧眸,看着床榻上安睡的身影,情不自禁的淡淡一笑。


  随即起身,缓步走了过去,萧轻寒嘴角轻勾,望向那个在睡梦中,露出浅浅微笑的女子,眼底的宠溺和柔情,似狂乱的波涛汹涌而至,只是看着她的笑,仅是这样看着,仿佛,就能忘了所有的伤痛,只余幸福,浓浓的幸福。


  清秀如荷,肤如凝脂,细滑如丝的黑发,丝丝缕缕,在绣忱上散开,他轻轻掬起,似握着珍宝般,置于鼻尖轻轻一嗅, 胸口盈满了幽兰的香气。


  云沁雪本是浅睡之人,只是细微动静,她就会惊醒,忽然,觉得耳际有些微痒,纤长浓密的睫羽轻颤,清澈的眼眸缓缓张开,便望见那张放大的俊颜。


  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愣住,倒是他先开了口,以嘴形对着她,柔声道:“醒了?”


  云沁雪微微一怔,轻轻颔首点头,昨夜,知道他睡在身侧,明明僵硬得如同一块化石,为何不知不觉间,竟睡得这般深沉,连他醒了,都不知道。


  思及此,她赶紧起身,下了榻,梳洗过后,到了楼下,见船医刘叔早已等候,看到他们二人相携并肩走了出来,注意了一下四周,才开口说道:“萧公子,云姑娘,情况有些奇怪!”


  萧轻寒面色一沉,深幽的眸子微眯,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刘叔叹了口气,面色愈发凝重,小声说道:“昨日,我们寻药未果,我便向小二打听,起初,他吱吱唔唔的不肯说,后来,他才小声的告之,我们要找的草药,全部都上缴了国库,连整个山头上,都被洗劫一空。而且,前段日子,新君主颁令,所有药店,都不能卖药给异乡人,我们想要求药,恐怕是不可能了!”


  云沁雪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眉心也紧蹙起来,怎么会这样?!


  萧轻寒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其实,昨天他也听到一点,关于新君主的话题,传闻,对方是个很凶残的皇帝,而现在看来,他们势必要与这位君主接触。


  云沁雪忧心忡忡起来,眉心紧蹙,担心的问道:“轻寒,身体撑得住吗?”


  萧轻寒淡淡一笑,向她投递一个放心的眼神,低声道:“我没事的,这几天,我都在吃自己配制的药丸,控制住了病情的加剧,你看,我不是一直很好吗?”


  云沁雪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依萧轻寒的性格,就算是事关自己的性命,他也不会去给别人添麻烦,总是喜欢独自一人解决。


  其实,她一直在猜想,他是不是一直都在逞强,虽然这种病症,是风寒的一种,但,正是因为被太多人忽视,而拖到了最后,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间,五脏六腑衰竭而死。


  想到这,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气,皱声问道:“怎么才能见到这儿的君主呢?”


  萧轻寒眸光微闪了闪,忽地低声道:“你们忘了,今天晚上,新君主和神官,都会亲临城内的神坛,到时,我们也去!”


  云沁雪点点头,没想到,事情会牵涉这么广,可到了这一步,别无他法,只是很奇怪,为何这位君主要垄断这味药草。


  夜幕渐渐降临,繁华的街道一片嘈杂,叫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这里的夜晚,与家乡的不同,远远的,可以看见神坛那边,还燃着篝火,这里的人们,似乎很习惯夜晚的狂欢。


  云沁雪和萧轻寒,在拥挤的人群中,缓慢的前行,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忽然,她感觉肩上一痛,不知被谁,狠狠的撞了一下,脚下一个不稳,身体正要向下倾去……


  萧轻寒见状,蓦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带入了怀中。


  刹那间,他感觉到柔软温腻的肌肤,隔着薄薄的衣料,贴在他的手心上,身体不由微微一僵,有种异样的情潮,如同一道电流般,嗤啦一响,窜遍全身。


  而内心充斥着的感觉,却是无比欣喜的,他不自觉间,环住了那纤细的腰。


  云沁雪微微一怔,僵直着身子,微垂下眸,小声道:“谢谢,我、我没事了……”


  萧轻寒回过来,抽回放到她腰侧的手,蓦地向上,扶稳了她的肩头,低声道:“抓着我的手,人多,别走散了……”


  云沁雪点点头,垂下眼眸,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而后,两人光顾着躲避人群,渐渐的,也忘了尴尬,终于,两人挤到了神坛前。


  突然,街道上,变得鸦雀无声,刚才拥挤的人群,此刻,都自动让出一条宽大的通道,不管是途经的商人,还是这里的民众,都俯首跪在地上。


  一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影,顷刻间,刚才热闹的情景,变得压抑而沉重。


  忽然,马蹄声打破的街道的肃静,首先前来的,是身着戎装的侍卫,他们手持利刀,分开两列,站在街道两边,把持着秩序,没过多久,一辆华丽的车辇,出现在街道上。


  轻薄的白纱围绕,黄金打造的车顶,在火焰的照射下,发出略略刺眼的光芒。


  车辇缓慢前行,由于隔着纱幔的关系,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只能依稀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只见对方慵懒的躺在里面,但是,仅仅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一种骇人的压迫气势。


  隔着这么远,她的心,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萧轻寒见状,赶紧拉着云沁雪,低头垂首,单膝跪下。


  虽然,他不屑于此,但是,在这座岛国内,这个男人就是最尊贵的人,这里对商人的礼遇,似乎是不平等的,仅仅只比奴隶好一点,而这里,未开化的程度,比中土更甚。
——

  217

  他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但他不能沁雪受到伤害,从诸多迹象可以看出,这位新即位的君主,不太欢迎异乡的来客,若是贸然行事,只会让他们身处险境之中。


  云沁雪看了萧轻寒一眼,轻叹了一口气,也许是当王妃久了,都让她忘了跪拜之礼,毕竟,到了别国的地界,入乡随俗是不可免的,而且,这里的民众,看起来很信奉天神。


  眼光向四扫视一圈,发现一件奇怪的事,那些跪在地上的民众,身体都在发抖,就连呼吸,也变得轻微起来,车辇所到的地方,周边的人群,抖得更加厉害,像是害怕什么,伏在地上的身体,压得更低了,他们的神情,不是敬畏的膜拜,而是感到恐惧。


  脑中的思绪,千回百转,云沁雪慢慢向萧轻寒凑近,在他耳畔,小声说道:“轻寒,这里的民众,好像很惧怕这位君主,看来,他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


  萧轻寒感觉到她微暖的气息,吹拂到他的耳窝上,眸中暗涌的情潮波动,他下意识的垂下眸,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一直紧紧的握着她的未放,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云沁雪见他不说话,白玉般的脸颊发红,连耳根都泛红起来,只以为,他身体不适,不由蹙眉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萧轻寒摇了摇头,随即抬首,望着那车辇里的男子,眸中迸发出一道厉光,语气十分笃定地道:“我没事,至于药,我自有办法取到手,你放心!”


  云沁雪点了点头,嘴角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抬眸间,见那辆华丽的车辇,朝这边缓缓驶来,她赶紧垂下头,不再四处张望。


  坐在车辇上的皇帝千夜煦,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锐利的目光,紧紧的注视着他,他下意识的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但是,他很真切的感受到了!


  何人有如此大的胆子?!


  他不禁勾了勾唇角,微微眯起双眸,随即,挥手示意,车辇立即停下,然后,撩开轻纱,一张俊美如神诋的容颜,就这么,突然的暴露在空气中。


  那是一张美艳十足,同时具有野性的脸庞,无法用贴切的语言去形容。


  那双金色的琥珀眼眸,狭长而魔魅,闪动着璀璨的光芒,光是轻轻一瞥,就能让人感到窒息,而此刻,他半眯着眼眸,晶莹的眼珠转动,像是精明的猎人,在四处搜寻猎物一般,不由让人感到胆战心惊。


  侍卫长见状,立刻上前,却不敢把头抬起来,低声问道:“陛下,您有何吩咐?”


  千夜煦眉心微拧,迅速步下了车辇,他身上穿着一袭金色的甲衫,露出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性感的薄唇轻抿,黑色柔顺的头发,随风轻舞,颀长健壮的身材,散发出一种狂野之气。


  顿时,抽气声此起彼伏,众人陷入了一片惊恐之中,见他走了出来,维持秩序的侍卫们,也赶紧跪了下来,谁也不敢抬头视之。


  一时间,唯独他一人伫立在人群中,居高临下的俯视众生,魔魅野性的瞳孔,掠过一丝森洌的寒光,周身散发着阴冷气息更甚。


  他转身看向后方,锐利的视线搜索着,嘴角勾勒出一抹残酷的神色,他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向四周扫视,入目的,都是俯首跪地的平民,以及各岛国往来的商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抬眼看他,难道,刚才是他的错觉吗?


  这时,侍卫长跪爬了过来,低垂着头,拱手道:“陛下,仪式的时间快到了!”


  千夜煦没有说话,视线依然停留在街道上,沉默了半晌,而后,薄唇轻启,森冷的音质,仿佛能把空气凝结,“让希尔等着。”


  侍卫长爬跪着退了下去,低垂的头,始终没有抬起。


  这时,从神坛处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紧接着,有什么飞上天空,云沁雪心中一惊,抬头,朝声源之地望去,而这时,千夜煦倏地转首。


  霎那间,四目相接……


  千夜煦的目光微微一怔,一张清灵婉约的面孔,倒映在他金色的瞳孔里,他看到一双极其美丽的黑色眼睛,闪亮得如同天幕中的星辰。


  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微仰着苍白的小脸,十分大胆的望着他,眼中没有他司空见惯的惧怕,却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神情。


  月光下,一头柔顺乌黑的发丝,随风飘动,与身后的夜幕,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精致小巧的脸庞,宛如最名贵的白瓷,细腻柔滑的肌肤,如同凝脂一般,散发淡淡的光晕,清冷晶莹的琉璃黑眸,绽放着灵动的神韵,让人移不开视线。


  此刻,她虽然跪在地下,却丝毫不觉得卑屈狼狈,反倒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他金色的眸瞳中,迸射出一道妖冶的光芒。


  他没有看错,是她!那个画卷中的女人……


  而云沁雪不由懵住,男人金色的瞳孔,直直的望着她,宛如夹杂着冰雹般的寒冷,她被这迫人的视线,盯着冷汗直冒,脊背瞬间变得僵直。


  萧轻寒眉心微蹙,侧身挡住了千夜煦的视线,让她装着没看见一般,赶紧垂下头。


  千夜煦微微挑眉,金色的眼眸中,浮现出欣喜之色,他长臂蓦地一伸,手直指向云沁雪,大声的命令道:“卫兵,把那个女人给本君抓起来!”


  闻言,萧轻寒神情一震,迅速拉着云沁雪站了起来,飞身从空中纵跃起来,与此同时,从袖中抽出金线,让人寒粟的光芒,映入他清冷的眸中。


  站在车辇前的千夜煦挑了挑眉,喉间逸出一丝愉悦的轻笑,她的身边,居然还有位护花使者,不过,这不正是一个有趣的挑战么?

  萧轻寒清冷的脸上,露出生人勿近的气息,薄唇紧抿成一线,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人群中,手中奇怪的武器,忽收忽放,森寒的寒芒,不时晃过众人的眼睛,让人感到晕眩。


  眨眼之间,二十个上前抓人的卫兵,像是被击中软肋,瘫软地倒在地上。
——

  218

  看着萧轻寒极美的打斗之姿,千夜煦犀利的眼眸,微微眯起,对付二十个精锐侍卫,他居然只用了一流沙的时间,看来,这个中原来的男人,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无能。


  可是,他却没下杀手,只是将他们击昏而已,他不禁冷冷一哼,妇人之仁!


  不过,他看得出来,刚才的出招,这个男人,没施展出自身实力的十分之一,可见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思及此,嘴角不禁勾起一抹魔魅的笑。


  这些年来,他征战各岛国,还没遇到这么有趣的对手,这个白衣男子,究竟是何人?


  萧轻寒袖袍一扬,环抱着云沁雪的纤腰,身影在清泠的月光下,飘然落地,光华洒在他雪白的衣袍上,仿佛在他身上笼罩出淡淡的荧光。


  而这时,天幕上,出现了五颜六色的烟花礼炮,绽放出各种绚烂的图案。


  云沁雪诧异的抬眸,只见高高的神坛上,一个银发男子迎风而立,身穿蓝白相间的术袍,眼睛直直望着这里,她心中了然,这个男人,就是众人口中所说的神官。


  看来,他们这些异乡人,被这里的皇族仇视了,她眯了眯眼,琉璃般的眼眸中,出现了烟花的闪影,白皙的脸上,也被映上一层红光。


  她微微侧目,看着萧轻寒的额际上,沁出了一层细汗,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只觉那里的热度,灼烫了她的掌心,不禁焦急的问道:“轻寒,你不要紧吧?”


  萧轻寒摇了摇头,唇角扯出一丝淡笑,低声道:“别担心,我还撑得住!”


  云沁雪面色一白,撑得住,这足以说明,他一直在勉强自己,眼看着,层出不穷的侍卫,蜂拥而来,她的眉头,越拧越紧,心中的彷徨与无措愈甚。


  她咬了咬唇,似下定决心,低声道:“放我下来,不要带着我了,我会拖累你的!”


  萧轻寒摇了摇头,固执的抱着她起跃,而手中出招的速度,愈加迅猛快速,只见无数的寒光闪烁,就有一批的侍卫倒地。


  云沁雪焦虑的望着他,抓着他的手紧了紧,不甘的唤道:“轻寒……”


  萧轻寒喘了口气,微微侧过头,贴着她的耳畔,低声道:“听话,不要让我分心。”


  也许,是身体不适的原因,他出手的速度,比平时快了数倍,只求速战速决,只是,他没想到,这位素未蒙面的君主,居然对沁雪生了抢夺之心。


  千夜煦看着远处,两人耳鬓厮磨、窃窃私语,魔魅的金瞳,染上一层妖治的红光,霸气的一挥手,冷笑道:“谁能取下他的人头,本君赏赐一千块金砖。”


  听到这句话,侍卫们的眼中,纷纷闪动着贪婪的光芒,这么一笔巨大的财富,足以让他们以命相博,刚才筹措不前的侍卫,立刻冲了上去。


  交战愈演愈烈,萧轻寒看着千夜煦的眼光,越来越冷,这个男人,只是在一旁看戏,却一直没有出手,而是采用人海战术,消耗他的战斗力。


  他看得出来,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其武功的实力,可能不在他之下。


  萧轻寒利落的收回金线,采取回避措施,这样下去,不光是他的身体吃不消,沁雪其有可能会被他们捉走,权衡轻重,他以沁雪的安全为先,抽身而退。


  云沁雪见萧轻寒撤退,悬着心稍微安心了一些,环抱着他的腰,下意识的转过头来,看着远处的千夜煦,不禁打了个寒颤。


  明明隔着这么远,她都有种被看穿的感觉,被他那双金色瞳孔紧盯着时,浑身就像被冰彻入骨的寒气包围,冷不可言。


  就在这时,慌恐的人群中,忽然暴出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喊:“神、神坛着火了……”


  众多信奉神的子民,见神坛起火,纷纷认定,这是天赐的灾祸,即将来临。


  人群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急促呼喊,惊恐的人群,疯狂地向下挤过去,他们根本不知此刻该做些什么,只是盲目的暴动逃窜。


  千夜煦眉心蹙起,忽地抬首,望到神坛处,目光一怔,见火势以极快的速度蔓延,魔魅的眸子眯紧,不禁厉声喝道:“侍卫长,速去灭火!”


  双手不由紧攥起,可恶的希尔,你竟敢阻止本君的计划!


  千夜煦一边挥手下令,一边命人拿来弓箭,利落的弯弓搭箭,箭头上点上火,三箭齐发,一道道火光,如利刃般的寒光从天而降,向他们发出致命一击。


  千钧一发之际,萧轻寒见着追击过来的利箭,心知躲闪不过,迅速从怀中取出金线,蓦地,缠绕上云沁雪的腰侧,将她送到安全的平台上,而自己徒手转身,接住了所有的攻击。


  那力道太过强劲,手都被震得微微发麻,他随即转过头,更是心惊的发现,只是一步的判断失误,而让云沁雪,被一群埋伏在周围的侍卫掳走。


  萧轻寒企图追上去,谁知几名侍卫挟持着她,挤入暴乱的人群之中,等他摆脱其他侍卫的纠缠后,却发现沁雪早已不知所踪。


  抬头,看向千夜煦的位置,见他也已消失不见,一阵无力感猛地袭来,他颓然的蹲在地上,手心生出一丝湿濡,身体有种快要分崩离析的感觉,他紧握双拳,恼怒的捶地,可恶!

  沁雪,等着我,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

  ×××

  夜凉如水,冷风阵阵袭来,带着几分寒意,更平添了一股凄冷的气息。


  东陵弈桀身着一袭黑色劲袍,负手立在海岸之上,冷风鼓荡,将他的衣衫,吹的猎猎作响,却吹散不了,郁积在胸口的沉闷。


  他微微仰首,望向繁星密布的天空,灿烂的星光,恍惚中,他看到夜空中,仿佛出现了她淡笑的容颜,雾气在眼眸中漫漫湮开,他久久的,移不开眼……


  究竟有多久,没有见过她,又有多久,没听过她的声音,看过她安然的睡颜了?


  他不禁闭了闭眼,忽然之间,心底的思念和渴望,如决堤的洪水,再也压抑不住,如此星辰美景,如此寂寞的夜,忽然,很想,很想她……


  想拥抱她,想亲吻她,想仔细专注地看着她,哪怕只是一瞬间也好!
——

  219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她的音容笑貌,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她的思念,已经化成绵绵无尽的痛苦煎熬。


  日日夜夜,折磨着他,让他寝食难安,临走前,她眼中流下的伤心泪水,以及嘴角凄楚的冷笑,时常在他脑中响起,时刻昭示着,她对他刻骨铭心的恨意。


  仿佛,一切的喜悦、悲伤,全被她牵动,一切的美梦、噩梦,全因她而起,他无可救药的陷了进去,直至没顶,却甘之如饴。


  想着她温情脉脉,依恋不舍的眼神,再也不会出现,心中莫明的感觉悲哀,原来,心碎本就无声,曲终人散之后,空余斯人独憔悴。


  这一刻,他的嘴角,浮现一抹凄楚的弧度,专注的神情中,带着一种孤寂与痛楚,犹如夜空那轮明月清辉,散发出清幽的光芒,似乎永远都不会改变。


  莫名的,他的心口,涌现出刺痛感,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心脏。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摆脱这股紧窒感,努力去平息那股难以言喻的痛,他的心,像是一种在渴望与绝望间挣扎,痛得都开始痉挛。


  从林中走出来的莫离,惊见他惨白的脸色,赶忙紧张的询问道:“王爷,您怎么了?”


  东陵弈桀揪紧胸口,漠然的抬手,推开他的搀扶,冷声说道:“我没事,你明日混入城内,打探王妃的消息,一有情况,立刻回报!”


  莫离望着他深邃幽远的神情,点头应道,东陵弈桀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冷冷的启唇,沉声道:“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退下吧。”


  莫离躬身退下,步入林中的身影停驻,回首间,只见夜空中的繁星,闪烁出璀璨的光芒,与海面上的波光粼粼,互相辉映,交织成一幅让人震撼的美景。


  只是,那淡淡的月光,却将他孤寂的影子,拉得很长,莫名的,他为此感到心酸。


  翌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无边无际的大海,风光旖旎无限。


  东陵弈桀临窗而立,冰冷的黑色眼眸,闪出阴冷的神色,寒厉得怵人心惊,让站在他身后的流云和随风,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时,莫离步入房内,便急冲冲的走到东陵弈桀身旁,低声道:“王爷,打探到了!”


  东陵弈桀目光一沉,转身,走回椅榻边坐下,缓缓抬眸,沙哑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粟的压迫感,沉声道:“说。”


  莫离面色渐生凝重,拱手回道:“无双公子和王妃,的确登陆了这座岛,可是……”


  东陵弈桀深幽的黑眸,飞快的闪过一丝欣喜,转瞬消逝,他发现莫离,似乎还没有把话说完,他不动声色,眼中却闪着锐利的寒光,等着他的下文。


  他身后的流云和随风,极为疑惑的看着莫离,因为很少看到他如此紧张的神情。


  莫离眉心愈蹙愈紧,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东陵弈桀的耐心到达极限,冷漠低沉的嗓音,透出不容拒绝的霸气和威严:“说下去!”


  莫离心头一颤,只得将打探到的消息据实以告,“可是,这里的君主夜王,不知是何原因,在举行神祭之时,将王妃强行掳走,囚禁在城堡内,似乎是有意迎娶……”


  他敢再说下去,他怕说出来,会要了他的命。


  东陵弈桀的眸中瞬间凝起一块冷冽的寒冰,厉声喝斥道:“你说什么?”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立刻跪了下来,头死死的低垂着,冷汗淋漓之际,连呼吸都快停止,但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东陵弈桀并没有发怒,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依然维持原先的坐姿。


  他们缓缓抬首,当触及那双噬血的黑眸时,刹那间,心脏就象被针麻痹般,一阵剧烈收缩震颤,他们看到,那双眼眸里的杀气,足以让人瞬间毙命,让人恐怖到忘了。


  好半晌,东陵弈桀收敛了眸中的杀气,这才冷冽的开口:“莫离!“


  莫离面色一沉,低头垂首道:“属下在!”


  东陵弈桀眼里闪着浓烈的猩红,沉厉的宣誓道:“你立刻乘船直达天玥,以本王帅印传令海军都统,叫他立刻率大军前来,本王要将他碎尸万段!”


  ×××

  夜幕开始降临,明月高挂,星辰闪烁,雕梁画栋的殿廊上,有大批巡逻的士兵,一盏盏微蓝的明珠灯,悬于灯柱上,将宫殿照得分外的透亮。


  侍女们卑微的跪坐在一旁,小心伺候着,梳理头发时,不能梳落一根发丝,按摩肌肤时,不能出现一丝红痕,她们时刻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能出现差错。


  云沁雪眉头紧皱,困坐在软榻上,环视着寝殿内,如小山般堆积的赏赐,堆得像座小山一样,珠宝首饰、华丽服饰,黄金香油,还有岛内,极为罕见的珍馐美食。


  这些,全都是千夜煦命人送来的!

  服侍她的侍女,望着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赏赐,眼中皆是一片羡慕,一个劲的向她恭喜。


  大概在她们眼中,但凡是女人,都会喜欢这些吧!

  可是,她根本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她只希望离开这里,她不明白,自己只是不小心,看了他一眼,为何就被他囚禁到此,她一直在想,他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突然发现一件寻找了很久的宝物,那种迫切拥有的欲/望,让她有种不寒而粟的感觉。


  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

  除了眼睛和发色,她想不出,她和这里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逃走,可是,脚下被套上了锁链,而且,这座宫殿内,守卫森严,现下,萧轻寒不在身边,她想要逃出去,可以说是难于登天。


  可是,等着别人冒险来救她,不如想办法,如何自救!


  她必须弄掉脚上的锁链,恢复行走的自由,还得弄清楚,这里的地形,以及兵卫巡逻的往来时间,以便用最快的速度逃出去。


  可是,看到眼下的情况,原本很随意的发髻,被弄得繁琐又复杂,身上擦得香喷喷的,云沁雪感觉,像是要被安排侍寝一般,如同吞了一只苍蝇,恶心得想吐。


  眉心拧成一团,蓦地伸手,打断了她们的动作,冷声道:“不要弄了!”


  侍女们纷纷慌张的看着她,眼角的泪花直颤,头埋到了地上,大声求饶道:“奴婢该死,请小姐宽恕,请小姐宽恕……”


  云沁雪微微一愣,不由闭了闭眼,长叹了口气,“算了,你们继续吧……”


  侍女看到她的表情,有些迟疑的爬上前,关切的问道:“小姐累了吗?请您再坚持一会儿,陛下他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

  220

  云沁雪听到侍女的话,猛地睁开眼,扬声问道:“你说什么,他要过来?!”


  侍女点了点头,不解的望着她的反应,陛下过来看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这时,一名侍女摆弄着她的头发,感叹的说道:“小姐跟夕琳皇妃一样,高贵又美丽,拥有这么漂亮的黑发、黑眼珠,难怪,陛下对您……”


  另一名侍女笑了起来,手上捧着香油,在她身上涂涂抹抹,轻声赞叹道:“是啊,像这么白皙柔滑的肌肤,我们就算做梦,也无法拥有呢……”


  原来,自己只是恰巧,符合这里的审美观,可是,她们却不知道,像她这样外貌的女子,在她的故乡,随处可见!

  云沁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随口问道:“夕琳皇妃是你们陛下的妃子吗?”


  小侍女摇了摇头,低声道:“夕琳皇妃是陛下的……”


  就在这时,一道寒洌如冰的声音响起,“卫兵,将她拖出去,施以拔舌之刑……”


  话音一落,魔魅金瞳的主人,如飓风一般,出现在云沁雪面前。


  一头柔顺的黑发,无风自扬,金眸涌动着魔魅的波光,线条完美的唇型,组合出一张邪魅野性的脸孔,身躯挺拔修长,散发着一种帝王式的优雅,这种君临天下的风姿,危险又迷人。


  云沁雪立刻站了起来,阻止了侍卫的行动,“等等!”


  千夜煦眸子微眯,饶有兴趣的望着他,残酷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度,平淡的问话,更彰显他的无情,“你要为她求情?”


  云沁雪面目冷凝,沉声道:“我不是要为她求情!他是陛下的子民,我有什么立场为她求情,如果您是要向我召示你的残忍,那注定要失望了,我在中原,见过比这更血腥的刑罚……”


  千夜煦突然大笑了起来,低沉的嗓音,仿若呢喃的响起,“有意思,你果然有趣!”


  随即,他挑了挑眉,低声宣布道:“本君会赦免她的刑罚。”


  他感到不可思议,这颗冷酷而残暴的心,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而变得柔软起来。


  千夜煦走了过去,牵着她的手,金瞳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低声道:“在这等一下!”


  蓦地,他放开她的手,走进了内室。


  云沁雪微微一愣,没多久,见他从内室走了出来,拿出一张画卷,纸质洁白纯净,她一眼就看出,是中土的宣纸。


  只见千夜煦迅速解开缠绕在上面的绳结,画轴宛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在两人眼前展开,其独有的光泽,在夜明珠的烘托下,泛出淡淡光晕。


  一幅美人画像,倾现其上,莹白玉洁的小手,宛如柔若无骨,婀娜的体态,清丽柔美的容貌,灵婉动人的神韵,清雅不可方物,像是随时,都可能从画卷中走出来。


  画中的女子,有一双比星辰还璀璨的黑色眼瞳,她安静的坐在荷花池畔,素指轻拈一株双色并蒂莲,而手腕处,还戴着一个白玉手镯,抬眸一笑间,好似带着惑人心魂的美,顾盼之间,尽显风华,乌黑柔顺的发丝,随风舞动,与荷花池的美景,融为一体,美得让人屏息。


  女子的神韵、神态、动作,就连细微之处,都刻画的十分传神,精妙的笔触,细致的描画,将画中之人,勾勒得栩栩如生,画中人宛如跃然纸上,以此足以看出,作画之人,在绘画之时,注入了多么深刻的情感。


  云沁雪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她惊讶于画中的女子的模样,而千夜煦,不光是惊艳画中人的美,以及那个东方国度的美景,都让他感觉不可思议。


  千夜煦伸手修长的手指,掐起她的下颔,由衷的赞叹道:“很美,不是吗?”


  云沁雪却震惊在原地,怔怔的问道:“你怎么会有我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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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1

  千夜煦挑眉一笑,低哑的开口道:“大约是三天前,我在回国的途中,遇到一艘中土的船支,他们被困在离这不远的暗礁群,而这辐画,正是从船上一个男人手中抢来的,他真是个不错的对手……”


  云沁雪浑身一震,不知为何,她心中涌起一道巨大的恐慌,那个男人是谁,她猛然想到了他,那个让她无法忘记,又爱又恨的一个人,她几乎冲到千夜煦的跟前,最后的一瞬间,她恢复了理智,颤抖的质问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千夜煦挑了挑眉,妖治的瞳孔反射出冰冷的光芒,低沉的嗓音,却让她发怵,“死了,他们当然活不成,茫茫大海,船受到那么大的损伤,他们绝不可能逃出那里,除非,是天神帮助了他们……”


  说到这,他的唇角,勾现一丝饶有兴趣的弧度,“怎么这么大的反应,难道,那个男人,你认识?”


  云沁雪失魂的闭了闭眼,仿佛胸口有几座大山压着,让她无法喘息,脑中一阵耳鸣,她摇晃着身体,只觉四肢无力,一下跌坐了下去,膝盖重重地撞到地板上,伴随一声暗哑的咯响,肘上也磕出几处淤青,然而,她却痛得没了知觉,她感到眼前一面漆黑,什么也看不真切,心底竟传来清脆的破裂声,再睁开眼时,她的眼神,已变得空洞无焦距,口中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不会的……”


  最后一句,几乎是撕心裂肺吼出来的叫喊。


  千夜煦金瞳蓦地一闪,感应到她的痛苦,那种感觉,他无法形容,仿佛,她的意志,一下全盘崩溃,所有的一切,陷入了黑暗。


  莫名的,他感到恐慌,双手搭住她的肩头,沉声问道:“你怎么了?”


  云沁雪猛地一抬首,只见那张魔魅野性的脸孔,出现在她的正上方,距离近得,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睛里,那个失魂落魄的自己,想到刚才,他满不在乎的语气,心中不禁涌起巨大的愤怒,猛地推开他,尖锐的叫道:“滚开!”


  她心中的痛苦难抑,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明明她选择了对双方都好的决定,为什么却出现了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御憬,御憬……


  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唤着他的名字,心在泣血……


  千夜煦眸子紧眯,忽地,蹲下/身体,修长的手指,钳住她的下颔,用力抬高,另一只手,拨开她额头上散乱的发,强迫她与他对视,冷声道:“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很奇妙,每一次与她视线相对,即便是怒火冲天,只要她眼中倒映着他的影子,他都会感到非常的高兴,这双眼睛好像带着魔力,让他深深的迷醉,可是,他讨厌她现在的模样,那双漂亮的黑眼睛,变得没有一丝生气,仿佛是没有灵魂的破娃娃。


  云沁雪怔怔的瞪着他,愤怒地道:“你永远也不会懂,你的世界,只会掠夺,永远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一瞬间,千夜煦的面容狰狞起来,蓦地一把扣住她的腰,厉声道:“你喜欢那个男人?”


  他的鼻息,有点紊乱,看着她的眼中,更是充满了怒气。


  听到他的质问,云沁雪浑身一颤,喜欢,何止喜欢,明明那么克制自己,不要沉醉在他的温柔之中,明明那么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可是,他的身影,他的模样,总是不经易间,出现在她脑海里,她对他的感情,何止是喜欢,是爱啊,让她肝肠寸断,让她痛不欲生,却也让她感受到幸福的……爱……


  心,像被利器绞得破碎不堪,而伤口,又被人洒上一把盐。


  她死死咬住颤抖的唇,心中的疼痛,无法用言语诉说,只有无尽的泪水,如急风暴雨般砸下。


  看到她悲痛欲绝的神情,千夜煦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看着她连串落下的泪水,不自觉地用手抚了上去。


  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有个人能令他如此无措,忍之不甘,怒之不舍,轻易的,打乱他的自制。


  此时此刻,云沁雪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找东陵弈桀,没有看到他的尸体,她是不会相信的,她咬着牙,冷冷的叫道:“放我走,我不是你们国家的人,你没有权力囚禁我!”


  千夜煦闻言一愣,不由魔魅一笑,总算恢复正常了,如果不是那次意外的惊鸿一瞥,他怎么可能找到这么有趣的玩具,“放你走,不可能!我劝你,最好收起利爪,惹我生气的后果,你承受不起。”


  不过,如果她死了,他就再也看不到,这双美丽的璀璨眼眸,所以,他决定,为了万无一失的将她收藏,他只有将一切隐患消除。


  他深凝着她,多美丽的一双眼睛,美丽得想让他珍藏。


  千夜煦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妖冶得夺人心魄的笑,“我的母妃,她也是从中土来,你和她很像,都有一双让人着迷的黑眼睛,这般美丽……”


  沙哑磁性的嗓音,低沉得响起,手轻抚弄上她的面颊,“美丽得让我想挖了它。”


  他勾起嘴角,妖冶的绽开笑容,仿佛正在考虑,是先挖她的左眼好呢,还是挖右眼好。


  他的笑容,危险得可以瞬间夺取性命,云沁雪只觉得脚底发凉。


  千夜煦看到她眼中的害怕,不禁轻笑起来,低哑的问道:“怎么,害怕了?”一边问,一边像是故意一般,拇指抚上她的眼帘。


  云沁雪的身体变得僵硬不堪,她下意识的闭上眼,与其被挖掉眼珠,她宁可咬舌自尽,牙齿悄悄的咬住了舌根。


  下一瞬,她就听到了他的笑声,张开眼,只见他眼里满是戏谑。


  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才是最恐怖的,这一瞬间,她深刻的明白了这点,因为,她不知道,下一刻,他会想出什么样的办法捉弄她,或许,只是一个玩笑,一转眼,他就要它变为现实。


  ×××

  今天所幸把话说白了,男主角从来没换过,如果桀只是个路人甲,我何必花那么多笔墨,全篇30多万字,他占了大半,再来另一个男主角添砖加瓦,可能吗?千夜煦只是个比较出彩的男配,是男女主相见的契机,也不是为了饶情节,全文最长不过50万,可能接下来,不到10万字就完结,所以,亲们不要擅加猜测了,所有的情节,作者都是有用意的,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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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2

  云沁雪死死的瞪着他,用力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


  话还说完,她已被拉入一个坚硬的怀抱里,毫无防备的唇被压住,千夜煦毫不留情的在她唇上蹂躏,那吻灼热滚烫,让人措手不及,云沁雪浑身猛地一怔,瞳孔一阵剧烈的收缩,体内像是被注入了毒剂一般,她感到了透心骨的寒冷。


  待醒过神来,她奋力挣扎着推开他,可他的双手,却箍的如铁钳一般,丝丝入扣,似能让她窒息。


  那是一种惩罚性质的吻,可是,到了中途,却变了味,他撬开她的唇齿,深深的吻着,像是着了魔一般,不知节制,炙吻蔓延到她的颈上,他吮吸她白皙的肌肤,想在她身上留下他的印记。


  可是,身体的反应,是最诚实的,她讨厌他的吻,一种本能的反感,让他感到恶心,厌恶的似要作呕,恨意似潮水般蔓延,她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躲闪不及,被咬破的唇,顿时,满腔血腥溢到口里,他恼怒的凝视,这才觉她的目光冷凝,甚至,掺杂着些许厌恶,一时心中顿凉,手也不自觉松了,她却动也不动,眼神空洞得让人害怕。


  千夜煦不由怔住,唇上还渗着被她咬出的血迹,在那薄唇上殷红耀目,他死死扣住她的肩,骨节隐隐的泛起青白,低哑地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


  此时此刻,他看起来,就象一条正在觅食的巨蟒,张开了尖锐的獠牙,想一举将她吞吃入腹,面对这么可怕的男人,还有机会逃走吗?

  云沁雪的声音发颤,怔怔看着他,指尖微微发着抖,厉声道:“你休想!”


  泪,悄悄的滑落,她清晰地听到,心里曾经坚固的东西,正在被打碎,这种破碎的东西,让她感到害怕和恐慌。


  什么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什么对双方都好的决定,全是骗人的,她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连真正的心意,都没来得及传达给他,好不甘心……


  千夜煦抚上她的脸,指尖沾了她的泪,声音因为她的眼泪,而变得暗哑,“别在做无谓的反抗,也别翼希谁来救你,无论是谁,我都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云沁雪甩开他的手,眼里充满了哀伤,以及无法宣泄的痛苦与愤怒。


  千夜煦正欲发怒,可看到她此刻的模样,喷薄欲出的怒气,硬生生隐忍住了,眯了眯狭长的眼眸,妖治的金瞳闪烁着凛冽的光芒,回过身唤了人来,冷冷的拂袖而去。


  一片死寂过后,殿门忽然毫无声息地开了,服侍她的两名侍女走了进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悠然的站起身来,她告诉自己,必须得振作,冷漠的开口,让侍女退了出去,此刻,她必须好好想想,逃跑的办法。


  她缓缓的抬起头,透过天窗,望向头顶的一方夜空。


  夜色好似一块黑幕,点缀着几颗闪亮的星辰,好似晶莹的宝石,好似温润的墨玉,更像极了他的眼睛,然而,不安却毫无预兆的在心头蔓延开来,脑中飘过许多人的身影。


  不知为何,她觉得全身在发冷,莫名的不安和恐惧贯彻全身,让她坐立难安。


  她有一种预感,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双手合拢,云沁雪心中如此祈祷着,“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


  深深藏在心底的这个名字,让她轻启檀口,呢喃了出来,“御憬,御憬……”


  只是不断念着他的名字,她的心,变得出奇的平静。


  她绝不会就此认输!


  ×××

  翌日,云沁雪一反常态,主动要求见千夜煦一面,并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她希望可以在城堡内自由的走动。


  千夜煦自然明白,她没有放弃逃跑,可是,他并不打算拆穿她的计划,毕竟,他太无聊了,在这之前,她一直都没有轻举妄动,无疑是聪明的做法,在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她不可能做到,反而,会引起他的戒备。


  得到她的首肯,云沁雪意外极了,毕竟,这样的动机过于明显,也许,他也在赌,赌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她心中冷笑,总有一天,他会输在这份自大上。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了解城堡的全貌,云沁雪决定,去堡内最高的位置,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她看到了一条碧幽的河流,一直蜿蜒到城堡的外墙。


  脑中忽地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唯一让她迟疑的就是,那条河流,中间有一段距离,被地下的通道阻隔,也就是说,那么长的距离,她必须一直闭气,以最快的速度,游到外面。


  她的水性不佳,这无疑是非常危险的办法。


  而最终考虑的结果,她决定一试。


  做了决定,云沁雪便央侍女带她来到河边,寻了借口,支开身边的侍女,而后,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河面,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了下去,奋力的向前游着……


  她不知自己游了多久,直到肺部,像是要炸开之时,才停了下来,手趴在岸边的草地上,急促的喘息着,频频回头看向身后,未等松一口气,就听到一阵嘈杂声。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快到跟前了,“快找,应该就在这附近。”


  云沁雪不敢迟疑,加快身体的动作,眼前突然一亮,看到了,那条通道的入口,她大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将身体沉入了水底,快速的向前游走。


  但是,时间越久,越能感受到肺部剧痛。


  快了,再坚持一会,她在心中,如此的激励着自己。


  忽然间,小腿一阵痉挛,她痛得张开了唇,口中吐出一串气泡。


  刺骨的冷意,窒息猛然袭来,一点点地侵入肌肤,然后,透过血肉进入到骨髓,无法呼吸,痛得一直延伸到骨髓。


  她想呼救,口中却说不出话来,大量的水,却猛地灌进肠胃,冰凉的水,仿佛变成冰刀肆意的割着她的血肉,那样清晰的痛楚,仿佛感觉自己的生命,一点点的消失着。


  可是,却什么也抓不住……


  她是不怕死的,可是,她还想再见轻寒一面,告诉他,谢谢他一直以来的关心与爱护,还有一句……对不起……


  她还没有见东陵弈桀最后一面,没有亲自告诉他,那句……我爱你……


  所以,她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

  223

  满眼的水,幽深的没有一丝光亮,仿佛没有光明的黑暗,带着她,一直下沉的无底洞。


  脑中突然浮现那场大火,燃烧的火光,像这水一般,没有尽头。


  许久未曾想起的噩梦,终于,又从她体内,慢慢的苏醒,似野兽般的吞噬着,撕咬着她。


  全身都沉浸在一片血海里,她看到三姐在火光中化成灰烬,母亲倒在血泊里的模样,父亲死前那双血红的眼眸……还有……东陵弈桀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


  就连唯一属于自己的孩子,也离她而去,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孤独的……一个人……


  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起责任,都要为自己所犯的错,承担后果,她在感情上,一再地犹豫、逃避,一再地彷徨不前,终于,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如今,她就在为自己的软弱,品尝了这份苦果。


  那种痛,不是撕心裂肺,不是惊天动地,却是一刀刀,深深刻入她的心脏、骨髓,如附骨之蛆,永世挥之不去。


  那种折磨,有懊悔,有悲伤,混合着思念与愧疚的煎熬,将她牢牢锁住一辈子。


  绝望与痛楚,来得如此的猛烈,身心在这水深火热的折磨中煎熬……


  谁来救救她……


  突然,有道黑影似飓风席卷而来,像一道指引她的光芒,明亮而刺目,不容她直视。


  只觉身子在水花中,被有力的拉起,她感受到一个强有力的怀抱,紧紧的将她拥到怀中,她下意识的靠了上去。


  可是,一阵风吹来,冷意直窜入脊背,她又将手生生的缩了回去。


  正是这份矛盾的心情,让她明明想要靠近,却又那般迟疑着、害怕着……


  冷风过处,皆是一片水光,只见男子脸上,戴着狰狞可怕的图腾面具,覆盖住整张脸,一袭黑袍束身,似带着暗夜的寂寥,携着一阵寒意来袭。


  他抱紧怀中湿透的云沁雪,隐在面具后的黑眸中,浸透着一片狂喜与激动,以及深深的心疼与自责,手上蓦地用了力,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落到她微蹙的眉,滑过脸颊,轻轻落到唇上,薄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也没能说出。


  因为救她,他的胸前,湿了大片,而她的脸上,挂着细微的水珠,无力的伏在他的胸口,极轻的气息,脆弱得没了半分生气。


  他迅速将她平放在地上,手指移到她胸前,用力的按压,双手颤抖得不成样子。


  半晌,云沁雪猛地咳出几口水,接着,便弓起身子,剧烈的呛咳起来。


  冷风吹拂,她不自觉地簌簌发抖,眼前是一片迷蒙的水雾,四周的景影斑驳,隐隐可见流光闪烁,隐约看到一双幽深的眼瞳。


  过于的相似,让她惊愕,恍惚的眨眨眼,只以为,身处在梦境之中。


  纤弱的手指,死死抠住对方的衣襟,粉色的指片,被按压成没有血色的白,心中那种无力感,沉沉的在心中回荡,牵连着不舍,涌出浓烈的酸涩来,蔓布了整个胸腔,几近窒息。


  她忍不住开口唤他,声音却堵在喉间,到了最后,一口气没缓上来,头,微微一偏,便昏倒在他怀中。


  而就在这时,后面的追兵,沿着城墙正门横越,很快到达了城墙之外。


  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叫喊,男子眸中的杀意一闪,又沉沉的逝去,空气凝滞的厉害,仿佛四周都结了寒冰,发出刺骨的寒意。


  数百名侍卫,沿着河流而下,他们手持着利刃,不断在草丛中搜索着。


  见状,男子不禁眸色一沉,此地平坦,如果一直躲在这里,被他们发现踪迹,是迟早的事,眉心不由深深的拧起,手紧了紧,抱起昏迷中的云沁雪,纵身一跃,向前方飞速的驰骋。


  这时,一名侍卫看到一抹白影闪烁,大声的喝道:“她在那,快追!”


  见对方逃离的速度,已经超过他们追踪的范围,一列侍卫上前,手拿起弓箭,对着前方的黑影进行射击,咻咻咻,无数破空的箭矢,如流星般飞速的射了出去……


  男子紧环着云沁雪的腰际,手中的宝剑蓦地拔出,以极快的速度飞旋,形成一道坚固的保护盾,弹开了飞射而来的众多箭支。


  而另一队人马,趁着他应敌的时间,快速的追击,只见几十个人影,在那林间飞窜而去。


  男子眼神一凛,闪烁的光亮,变得忽明忽灭,巨大的杀气,在眼中凝结成冰,只觉地上残影浓重,被那淡阳一照,又四下地散开来。


  不多时,浓烈的血腥味,渐渐充斥空气中,愈演愈烈。


  他衣带飘决,眼中闪动的杀气更甚,宽大的袍带,因风而猎猎的撑开来,好似飞驰在空中一般,侍卫们的身形,一个个倒下去,紧接着,另一批又冲了过来,仿佛永远都杀不完。


  鲜红的血,肆意的蔓延开来,草地上,河流中,横尸遍野,到处都是一片血色,仿佛,连成一片血海,所有人,都浸在这血海里,而存活下来的,仅剩下几十人。


  男子身上受了伤,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又消耗了大量的精力,他微微喘息起来,鲜红的血色弥漫,配以脸上那狰狞的图腾,让人感到阴森恐怖。


  他紧握着手中的剑,修长的指骨节处,泛着死寂的青白,血水流到了手背上,仿佛是一道深刻的烙印。


  气氛正僵持不下之际,一个清澈空寂的声音,缓缓响起,仿佛带着回声,在空旷的林间回荡,却让所有的侍卫都怔忡住。


  首先入目的,是一头耀眼的银发,以及雪玉般的肌肤,男子身着一袭月白袍,连眉色都是淡淡的白,他微微启唇,对着所有的侍卫说道:“放他们走!”


  所有的侍卫,都震惊的望着银发男子,其中一名侍卫长,缓缓收起手中的武器,迟疑的开口道:“神官大人,那陛下的命令……”


  希尔清冷的俯视着众人,忽地开启薄唇,低声道:“陛下那里,由我亲自解释。”


  侍卫长眉心深锁,仍无法做出决断,“可是……”


  希尔望着着云沁雪,眸中闪动着深幽的光芒,冷冷的开口:“相信我,这个女人,将会给帝国带来不可预知的灾难。放她走,也许是唯一避免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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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4

  侍卫们听到希尔的说辞,面面相觑一眼,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低垂着头,来到希尔的身边,匍匐的跪在他脚下,虔诚的说道:“遵从神官大人之命……”


  男子冷冷的看了希尔一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不过,也仅是一瞬间的迟疑,随即,他抱紧昏迷中的云沁雪,纵身一跃,飞速离开。


  希尔目送他们的身影远走,天蓝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


  ×××

  金碧辉煌的寝殿内,灯火通明,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氛。


  千夜煦浑身喷张着狠戾的气息,她真的逃走了,她竟然在众兵的包围下,成功逃走了!得知这个消息,他从开始的不信,演变成此刻的狂怒。


  金色的眼眸,冰冷的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名侍女,狂暴的吼道:“拖出去!”


  顿时,殿内响起了悲泣的哀求声,伫立在一侧的希尔,皱了皱眉,上前制止道:“陛下,这件事,与她们无关,请饶恕她们的罪过!”


  千夜煦幽暗的眸波一闪,精明如他,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派出大量的侍卫去追击,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线索,除非,在中途遇了谁,并命令侍卫们,放跑了她!


  而整个帝国,除了他,只有一个人,拥有这么大的权力!

  思及此,他冰冷而锐利的转视,蓦地线投向希尔,厉声道:“希尔,你有什么话说?”


  此刻,他的声音,听起来冷得刺骨,浑身带着一股狂暴的残戾之气,让周围的人,都害怕得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视之。


  希尔自知隐瞒不了,低垂着头,将右手轻捂在左胸上,悠然的上前行礼,平静的说道:“臣无话可说!”他坦然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


  刹那间,森寒的杀气,从千夜煦的身上飓发出来,野性的金色眼瞳,迸射出噬血的光芒,冷厉的喝斥道:“希尔,你背叛了我的信任!”


  希尔面色平和,清冷的眸中一片淡定,蓦地,单膝跪了下去,低声回道:“陛下,臣从未背叛过陛下,臣这么做,都是为了帝国,为了陛下!”


  千夜煦那张怒不可遏的脸庞,在灯影摇曳下,愈显森冷,他蓦地拿起身边的器皿,狠狠地砸了下去,刺耳的撞击声响,顿时,传遍了整间殿堂。


  与此同时,众人听到了他愤怒的嘶吼:“为什么?!她与帝国并不冲突,为什么要阻止我,你应该比谁都了解我!”


  希尔闻言,目光微微一怔,而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眸。


  是的,正因为很了解他,所以,才不愿看到悲剧重演,陛下对夕琳皇妃的依恋,让他变得如此的疯狂,那个女子,只是恰巧与夕琳皇妃,有着同样的神韵。


  但毕竟,她与皇妃是不同的!


  况且,她的身边,存着让帝国无法忽视的可怕力量,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原因。


  沉默了半晌,希尔睁开双眼,面无表情的盯着千夜煦,沉声问道:“陛下,难道,您不相信,卡拉神的预言会应验吗?”


  千夜煦被这句话,彻底刺激到了,金色眸子充满了恼怒,扭曲的面孔,有说不出地狂肆,狠狠的揪住希尔的衣襟,厉声喝道:“总是预言,预言,我听够了!我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就算预言会成真,那又怎样,我会亲手去改变它!”


  希尔面色冷凝,这个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男人,像烈火一样张狂,总喜欢放任自己的欲/望,却是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变得如此的愤怒。


  千夜煦冷厉的目光一冷,长臂一挥,拖曳在地上的袍摆,似飘飞的纱带舞动,一声令下:“传达我的命令!立刻封锁岛内各个港口,一定要把人带回来!”


  ×××

  天地间,漆黑一片,万籁俱寂,空气中,弥漫着沉甸甸的压抑感。


  云沁雪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中,心头浮现了从未有过的茫然与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


  忽然,一道刺目的白光,在前方亮起,云沁雪反射性地闭了闭眼,待再睁开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猛地一阵颤动。


  在沉厚的黑暗中,那片白光,显得如此耀眼,温暖却不灼热。


  白光下,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背对着她,伫立在前方,熟悉的身影,让她的整颗心,莫名的抽痛起来,她动了动唇,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向他的方向,飞快的奔跑过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触到那个身影的霎那,突变陡生。


  巨大的声响,打破了黑暗中,诡异的静寂,好似**从四处爆破开来,刹那间,鲜红的血,充斥了云沁雪的双眼,那抹高大的身影,瞬间被炸得支离破碎。


  心,痛得快要炸开,她发出凄厉的呼喊:“御憬……”


  云沁雪猛地弹立起来,冷汗湿透了她的背脊,剧烈而焦躁的喘息,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沉重。


  她赶紧伸出手,擦去额上已经冰凉的汗珠,眼前是一片朦胧的黑暗,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忽然,一个火折子的亮点出现,随后,点点的篝火燃起,照亮了周围的山林景物,身后传来一道暗哑的声音,“你醒了?”


  云沁雪回过头去,茫然的抬首去看,身形猛然顿住,仿佛一瞬间,停止了呼吸,只知睁着眸看着,他也望看她,深邃的眸子里情感汹涌,只沉沉的辨不出究竟。


  侍看清了一些,她有些后怕的向后一缩,皱了皱眉,开口道:“请问……你是?”


  男子看到她眼中的惊惧,复而抬手,遮住了脸上的图腾面具,侧过身体,刻意的哑着嗓子,沉声道:“吓着你了?”


  云沁雪微微一愣,回想起昏迷之前的事,这才想起,是这个人救了自己。


  怔忡了少许,她挤出一抹笑意,低声道:“是你!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日后小女子,也好报答救命之恩。”


  男子由始至终,都没再见她一眼,侧着身子,压低了嗓音道:“我姓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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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5

  云沁雪微微一怔,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试探的问道:“是……后悔的悔吗?”


  那人似是有些迟疑,沉默了半晌,这才微微点头。


  云沁雪觉得这姓氏很少见,也不知是真是假,也不好再加追问,两人面对面坐着,着实尴尬,她垂下眼帘,沉默不语,他自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只听到两人平缓的呼吸声,以及周围细碎的蝉鸣蛙叫声,云沁雪第一次与陌生的男子,在深夜独处在荒郊野外,不禁紧张得手心都冒出汗来。


  尴尬了许久,就在她想找话攀谈之时,只听到那人沙哑的声音,低沉的传了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早些睡吧,我会在一直守着这,别担心……”


  只是平淡的一句话,却深深的,拨动了她内心的一根弦,他是谁?


  这么熟悉的感觉,她竟有些害怕细想,只是清楚的知道,有他在身边,自己安心了许多。


  她点了点头,方才做了噩梦惊醒,身体放松过后,困倦感也渐渐浮了上来,她垂下眼眸,看着盖在身上的黑袍,那精致讲究的做工,不像是岛中居民所穿的服饰。


  突然的想,这样的身形体格,沙哑低沉的嗓音,无时无刻,都给人一种强烈的存在感,让她无端的想起他,一样的高贵倨傲,一样的霸气凛然。


  只是轻笑了笑,怎么可能呢?不过,不知是潜意识里,对他有种信任感,迷迷糊糊间,在他的守护下,她,安然的睡去……


  朦胧中,好像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温暖而厚实的大掌,似乎是一种无法触摸的温柔。


  只是,夜露寒重,她秀气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软软的呢喃了一声冷,忽然,对方紧紧地抱住了她,结实的手臂,绕过她的身体,把她整个人都拥在怀中。


  她浅浅摸索着,将手伸过去,温暖的拥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在他怀中汲取着温暖,在寒冷的夜晚,听见他心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安心又平静。


  男子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十分消瘦的俊美脸庞,原本幽暗的黑色眼瞳,显得愈发深邃忧郁,看着怀中平和的小脸,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清淡的朦胧光晕,照射在她脸上,让她美得迷离而醉人,他情不自禁的俯下身,那透着香甜气味的水润双唇,像是带着极致的蛊惑,引诱着他上前摘采。


  她唇角的那一抹笑容,似真似幻,仿若染上了露珠的莲花,盈盈欲滴……


  温热轻柔如羽毛般的吻,轻轻的,落在她的唇上,带着小心翼翼与欣喜,仿若禁忌的碰触,手缓缓的游离,轻触,而后,害怕似的逃开,最后,十指交缠,用力地握紧。


  发与发的交缠,唇与唇的碰触,指与指的相扣,心心相印的感动,却是偷来的片刻幸福,他缓缓的闭上眼,眼角似有一抹莹亮的水光闪过。


  ×××

  翌日清晨,云沁雪在一片鸟语花香中醒来,细碎的阳光点点,散落在枝叶间,繁若星光,一阵微寒的风吹来,掠去刺鼻的寒香,好似春暖花开一般。


  只见昨天的那人,坐在她身旁,手里拿着一个竹筒,递了过来,云沁雪伸手接过,里面盛着干净的溪水,她小饮了一口,甘洌中透着一丝甜,那股神清气爽之感顿时而生。


  云沁雪微仰起头,嘴角轻勾,露出一抹感激的笑,“谢谢!”


  那是一种超出外貌的美,不染世俗的尘埃,真心实意的单纯笑容,清澈、纯净,无法言喻的美好,让他看得目不转睛。


  注意到他炙热的视线,云沁雪面容微怔,低声的问道:“怎么了?”


  东陵弈桀害怕她发觉什么,赶紧转过头,不再与她对视,只是低声道:“他们正在派兵搜索,被他们发现,是迟早的事,我们得赶紧走出这片密林……”


  云沁雪心中咯噔一下,明白一直侍在这,肯定会被千夜煦发现,她不想被他再抓住,那个人的心态不正常,自己在他眼中,只怕是一件难得的玩具。


  而萧轻寒,这一会儿,一定在想办法去救她,他与她只身游历于此,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和这里的君主相对抗,又岂是件容易的事。


  她无端端被卷入这场灾难之中,却也害得他人,为了自己,遇上危险,她心里很愧疚,若不是这位侠士仗义救她,她早就已经死了。


  思及此,她咬了咬唇,低声恳求道:“这位公子,倘若他们追来了,请你,就不要管我了,赶紧逃走,这是小女子唯一的请求,请你无论如何都要答应!”


  东陵弈桀闻言眉头皱得死紧,图腾面具下的脸,已凝上一层冰霜,深幽的眼眸中,透着一股复杂难辨的情绪,似海浪般汹涌而来,“要走要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云沁雪惊讶的看着他,见他身体紧紧绷直着,好像想要发怒,又好像是在生气。


  正考虑道歉之时,他已经来到身旁,毫不顾及男女之防,长臂蓦地一伸,将她从地上搂了起来,只觉一道轻风拂过,她白色的裙角,在空中划起半圆弧度。


  云沁雪感觉到,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托起她的腰肢,然后,她如同受惊的小兔,猛地撞进那人怀中,不自觉地伸手,去搂住他的脖颈,以此稳定身体的平衡。


  只觉那人的身子一僵,好似带着一丝颤抖,胸膛处,传来急速的心跳声,他的衣上,熏了一种非常好闻的香味,她很熟悉的味道,非兰非麝,却是清新无比,让人提神。


  是木兰花的香味……


  云沁雪禁不住抬起头来,腰上却突然被他箍住,紧紧地带着些许粗暴,那感觉仿佛要把她挤进他自己的身体里,她张了张唇,低声叫道:“你是……”


  东陵弈桀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无法控制情绪,随即,赶紧放开了她,懊恼的向前走去。


  她很想问,可是,终究没有问出口,如果他真的是东陵弈桀,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难道,是因为害怕自己知道是他后,会对他冷眼以对?


  被他一放,只觉着思绪飞出了身体,慢慢的飘了开去,不知不觉间,脚底出现一股湿凉的感觉,从脚踝处往上游移,缓缓的,仿佛一根绳子,在腿上悄悄的缠绕着。


  她圆瞪的双眸,毛骨悚然的紧盯着脚下,全身心的注意着腿上游移着的冰凉……


  寒毛一根根竖立而起,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额上细汗涔涔,求救般看着前方远走的人,后怕的惊叫道:“啊,蛇……”


  听到身后的尖叫声,东陵弈桀心中很是自责,这密林之中,一路荆棘,一不小心,行走就有. 可能划伤,而且,他知道,她怕蛇,而这里的蛇,却不少。


  他目光一震,飞快的赶到她身边,看到那条小蛇,正要向她腿上游去,目光蓦地冷洌如冰,咻的一下,抽出腰际的宝剑,一道剑风飞去。


  那蛇就被剑气一分为二,掉到了地上,扭曲着身子片刻,便没了气息。


  东陵弈桀赶紧跑到云沁雪身旁,轻揽着她的肩头,安抚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道:“没事了,别怕,我在这,别怕……”


  云沁雪好似受惊过度,瞳孔一直收缩着,也没有注意到,此刻,他的动作,是多么的惊慌,而声音,也恢复了以前的低沉。


  好半晌,云沁雪的心情才平复,瞥了那被砍成两半的蛇尸一眼,只觉一阵反胃,摇了摇头,捂着嘴道:“我没事了,公子,我自己可以……”


  说罢,挣开了他的手,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白色的衣裳,泥尘沾染,还未起身,脚腕上,却是一痛,身不由主的又跌坐了下去。


  东陵弈桀眸色一深,看样子,是崴到脚了,她真的很怕蛇,刚才,只是看到一条小蛇,就吓得全身僵硬如冰,他还是能够感受得到的。


  思及此,他利落的转个身,戴着面具的脸上,却悄无声息的泛起一抹红晕,心中却是怀着一丝期待,微微地蹲下身来。


  云沁雪眨了眨眼,不解的看着他的动作,他这是要背她吗?


  不过,她终是没敢问,看他的样子,好像比自己还要紧张,连耳后根都泛起了红潮,只是迟疑片刻,便听到他压低着嗓音,不耐烦的催促道:“还不快上来!”


  他已经开始懂得,如何疼惜一个人,可是,这种感觉,竟让他如此的开怀。


  这可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背女人,她却还不领情,当真是把他的体贴,当成了随意之物了么,如果不是怕她身体不适,他早就抱着她,以轻功前行了!


  云沁雪被他一催,脚似乎更痛了,可是,他们明明,才认识不到一天,怎么可以有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想到这,她连连摇头,摆手道:“这怎么行呢?我还是自己走吧……”


  东陵弈桀暗暗咬牙,心里也很是纷乱,低声道:“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大量的追兵赶来,你再这般磨磨蹭蹭,我们会很难脱身的……”


  云沁雪心头一慌,粉白的小脸上,渐渐生起了红晕,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她也清楚,这不是扭捏的时候,那双莹白纤细的小手,轻轻地搭到了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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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6

  抿着唇,一咬牙,闭上眼,就这么,直接就朝他背部靠了上去,只觉撞上一堵墙似的,胸口紧密的贴着他的背部,毫无间隙,隐约有种熟悉的安全感。


  东陵弈桀暗暗察觉到她的靠近,呼吸已经无法保持平稳,突然,一股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直直的抵上他的背部,他的身体,不由蓦地僵硬,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云沁雪察觉到他呼吸转为急促,只以为撞痛了他,不禁小声的问道:“怎么了?”


  东陵弈桀身形一顿,始终没有回话,脊梁挺直的立着,双手僵硬的向后延伸,轻轻地托住了她的臀,只是微微起伏的胸口,勃颈僵硬得不能扭转,泄露他的紧张与慌乱。


  他的紧张,好似也感染了云沁雪,纤细的手指,绕过他的颈项,交握在他的胸前,目光落到男子黑色的拖沓袍角上,紧张得再也移不开。


  眼光不知放向何去,只是紧盯着他的披散的发,寻找着一丝丝安宁,绸缎般丝滑的黑发,白净而好看形状的耳垂,如同记忆中的他,这样的场景,她总想着,如果是他,如果……


  微微侧过头,看到他领口内,系着一条红线拧成的绳,她的目光,不由一怔,那种编织的手法,她认得……眼眶,不禁涩涩的发着痛。


  她真的很傻,也许,这样也好,让他们用这样的方式,重新开始认识,重新创造一段没有伤害,没有泪水的美好记忆……


  随着一步步的前行,东陵弈桀的将心情已经渐渐平缓,再找不到一丝丝男女间的暧昧,只有着满满的幸福感,洋溢了整个胸腔,久久不散……


  忽然觉得,若是此生,就这么背着她,一直走下去,也是种莫大的幸福。


  但是,胸口处的伤口,由于躬身背着她,开始变得刺痛起来,可是,一想到,她在他身边,离他这么近,就算是痛,就算,只是这一刻,他也知足了……


  云沁雪轻轻地趴在他的背上,只是心中有些感叹,她本就不是那种会轻易间动情的人,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不能说忘记就忘记,只是希望一切顺其自然。


  若是有一天,她愿意是释怀,只能说,是他的真心打动了他,若然无法释怀,也只能说,是他们的缘分不够,或者,是他的心,还不够真。


  情不自禁的,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闭上双眼,微风软拂,偶尔几缕发丝,轻轻拂过她的脸,木兰花的清香,萦绕在她鼻息下。


  盛夏的阳光,透过树荫,点点闪铄,暖阳中的温馨,在她的微笑中,划下永恒。


  东陵弈桀感受着她亲昵的动作,心里洋溢出满满的感动,如果,恨是负,那爱,便是正,爱一点一点的增加,恨,就会越来越少……


  当正等于负时,相互抵消,两个人就能重新开始!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鸟语花香的林间,安静沉默的他们,保持着这一份心的宁静。


  可是,现实的状况,不允许他们这样放松,行走的速度太慢了,他们还没有脱离危险,这个岛国的君主,并不是等闲之辈,至少,他要尽快走出这片密林。


  他不能再让雪儿,陷入千夜煦的魔掌当中,那个卑鄙小人,敢将雪儿……


  胆敢觊觎她的人,他绝不会放过!


  思及此,东陵弈桀轻咳了一声,低声道:“这样走太慢了,我要以轻动代步,跳跃的途中,可能会有些颠簸,你要牢牢抱紧我……”


  云沁雪听到他的话,手紧紧环着他的肩,脸贴到他的颈侧,低声问道:“这样可以吗?”


  东陵弈桀面具下的脸,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气聚丹田,纵身一跃,脚踏树干,借力使力,矫健的身姿,在林间穿梭,宛如雄鹰滑过天际,在云朵间高飞盘旋……


  为了救她出来,他早就做好了各方面的准备,这一带的地形,他探测了几日,其间有一条小路,比较隐匿,只是道路蜿蜒曲折,路途也比较远,可是,却十分安全。


  突然,东陵弈桀停了下来,目光注视着周围,眸中迸射出骇人的煞气。


  云沁雪猛地向前撞去,下巴碰到他宽阔的背,磕得生疼,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还未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敏锐的感觉到,周围的气氛都变了,沉重而凝滞!

  东陵弈桀锐利的眼眸微眯,抱着云沁雪的手,也缓缓收紧,看来,刚才他们步行的距离,让他们有了充足的时间追上来。


  咻咻咻!只听到无数的箭矢,从四方八方汹来,东陵弈桀纵身一跃,凌空翻转。


  云沁雪惊叫一声,吓得赶紧闭上眼,头朝下,仿佛有种从高空急速的下坠的感觉,浑身都变得瘫软不堪,她紧紧揪着他的衣袍,脸色涨得通红。


  恍惚间,总算是着了地,还没缓过劲来,又被他带着急速前行。


  云沁雪紧抿着唇,感觉头好晕,只见听耳边呼啸的声音,四周的景物,像是重影一样闪过,远远的,见前方小路的入口,有一队重兵把守。


  东陵弈桀当即停了下来,赶紧放下云沁雪,只身挡在她跟前,蓦地,抽出腰间的宝剑,锐利的眸中迸射出浓浓的杀气。


  他知道,他们的身后,有一队兵卫牵着猎犬,正在林间寻找他们的气味,很快就会被发现,看来,他只有突出重围了!


  这时,一名侍卫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大声叫道:“他们在这!”


  而千夜煦只身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们,妖治的金瞳中,闪过一丝暗藏的愤怒,厉声喝道:“活捉他们!”


  东陵弈桀见状,眸中幽暗的光芒一闪,蓦地回首,压低嗓音,对云沁雪告诫道:“不要离开我的身边,也不要看我……杀人的样子……”


  众多的兵卫蜂拥而来,他手中的宝剑转动,反射出一道寒光,出招时,剑气像有无数的剑影,剑的周身散发着幽蓝的光,只看见无数的血珠飞溅,血腥妖娆……


  千夜煦微眯着眸,看着那些冲上去的兵卫,齐齐被他砍杀,心中巨怒,不由长腿一绕,从马上倏地跳了下来,接过侍从递来的剑,扔出剑鞘,直攻向人群中的东陵弈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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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7

  矫健挺拔的身姿,蓦地腾空而起,千夜煦面色沉凝,狭长的眸光微微闪烁,目光瞬间凛冽如冰,厉喝一声道:“退下!”


  所有的侍卫,听到千夜煦的命令,不敢迟疑,立刻收手,纷纷退到一边。


  东陵弈桀看着千夜煦猛攻过来,带着杀戮的眼眸不由一怔,刹那间,变得沉重起来,与此同时,天色似乎有些阴沉了,淡淡的光芒,忽然一黯。


  千夜煦手中拿的剑,甚为神奇,剑体泛着绯红的光晕,隐约可见其上面的纹络,与东陵弈桀手中的利剑,意为两种极端,好似相生相克一般。


  如果说,他手中的是火,那东陵弈桀手中的就是冰……


  而千夜煦的出招,绝不含糊,绯红的剑影,排山倒海般袭向东陵弈桀,就连空气中,也响起嘶嘶的破风之声,这一出手,似乎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住了!


  云沁雪惊呼一声,紧捂住了嘴,明澈的眼睛睁大,里面盛满了担忧之色,这么凌厉的攻势,东陵弈桀能挡住吗?!

  与此同时,东陵弈桀利落反击,清冷的寒光闪过,鬼面森洌阴鸷,黑袍猎猎作响,浓重的杀气迸射而出,直直的刺入千夜煦的剑影里,好似划过一片千山寒影。


  在真气的激荡之下,衣诀飘逸,身形洒脱,如游龙一般幻化莫测,令人惊叹。


  突然,烈日被一大片乌云遮住,连带隐去了刺眼灼热的光芒。


  一阵猛烈的强风刮过,卷起了地上的尘土,霎时间,空气中多了一份诡异之气,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渗杂着一丝极致的危险。


  没多久,黑云在天际间翻滚着,天地为之变色,而天的尽头,骤起的闪电,几乎将天空一分为二,蓦地,一道猛雷而下,轰的一声,对峙的两人,立时挥剑互攻。


  铛的一声!剑身再此相碰,两人健壮的体格,同时使出全力,全身的肌肉纠结,身形紧绷,不分伯仲的力量,瞬间将两人弹开,各退了三步。


  东陵弈桀挥剑而立,深邃的双眸一沉,发现对方的剑术极高,根本找不到半点破绽。


  千夜煦眼眸紧眯,眉心紧皱,他的剑术是岛中最强的,力求快、狠、准,但是,却伤不了对方半分,想到此,握着剑柄的手愈紧,精锐的眸瞳中迸射出道道厉光。


  侍卫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不敢轻举妄动,风呼啸而过,扬起的尘土,让他们迷了双眼,也连带着隔开了两人的身影,灰蒙蒙的一片,只听到剑刃的撞击声,激烈而迅猛。


  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他们却视若无睹,心中只有打倒对方这个念头,矫健的身姿,你来我往,极力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空气中,弥漫着骇人的杀气,一阵阵铿锵的撞击声响起,咝咝咝的火花四溅,在摩擦的剑端消融,只留下一抹令人心惊的余味。


  千夜煦发出的攻击,一招比一招速度快,招招狠决,引得云沁雪的心,一阵轻颤。


  东陵弈桀面色冷峻,对于千夜煦的猛攻,却是不急不燥,轻松应对,而后,又以更快的速度反攻,剑影从四面八方散去,绵绵密密,有如细雨般紧接在一起。


  千夜煦敛下心神,紧握剑柄,一双金瞳被剑气所染,变得赤红骇人,就如地狱修罗,手中的剑散发着魔魅的光芒,如要饮血一般,剑气中透着阴冷。


  他出招如闪电般快捷,剑刃反射出刺眼的亮光,赤红的光晕散开,周围因为剑气,所散发出来震慑力,如波纹抖动开来,只听见一声巨响,与剑花四散。


  东陵弈桀后退几步,被这股巨大的剑压所伤,剑刃直插在地上,嘴角沁出一丝鲜血,面色苍白如纸,眉心似隐忍着剧痛,紧紧的皱起。


  只觉一道闪电,如狂风暴雨般急下,轰隆一声巨响,千夜煦的剑气所到之处,带动一连串气流旋涡,四周的树叶,也被卷得上下飞舞起来。


  东陵弈桀在狂风中,屹立不移,任由黑色的袖口,与下摆随风狂拽,而纹丝不动,手中的宝剑,与之相互辉映,泛着幽蓝光晕的剑身,传来一阵如脉搏的跳动……


  他迅速伸出手,拭擦唇边的血渍,鹰隼的眸子闪过一丝狠绝,手中的剑如闪电般,向千夜煦攻去,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锋,彼此间的戾气,也越发浓烈。


  千夜煦魔魅的瞳孔中,映照着东陵弈桀的鬼面具,忽地,对他冷冷一笑,道:“我很佩服你的身手与勇气,可惜你今天要命丧于此……”


  东陵弈桀身形一顿,眸中浮现出冷戾的杀气,厉声道:“不到最后,何以见分晓!”


  千夜煦轻扯唇角,略带嘲讽眼神直视,冷笑道:“你认为自己可以在这么多侍卫中,带着她安全逃脱,简直是痴人说梦!”


  东陵弈桀微微侧目,看到云沁雪已被人挟持,心中不由一震。


  而后,盯着千夜煦嘲讽的嘴角,心中的怒火,被激得更为炙热猛烈,厉喝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允许你动她分毫!”


  一阵阵的杀气席卷,气流随着他们身形的移动,引起周围一阵爆破,地动山摇。


  就在两人酣战数百回合,陷入僵局之时……


  忽然,一道白色的身影飘然而至,黑发飘飘,衣诀飞舞,正是萧轻寒。


  他手中的金线,穿过无数闪烁的剑光,堪堪架住了千夜煦的剑锋,修眉如墨,唇边荡起一抹俊雅温润的笑意,冷声叫道:“千夜煦!”


  刀光剑影中,萧轻寒的面容,是那样俊美文雅,银色发带飘飞,带着些许飘逸的迷离。


  看着云沁雪被两名侍卫挟持着,唇边的优雅淡定的笑意收敛,俊美无铸的面容,瞬间冷到了极点,手中的金线,迅速飞出,挑了那两名侍卫的手筋,二人轰然倒下。


  而后,缠住云沁雪的腰肢,将她拉拽了过来。


  千夜煦金眸一凛,看到萧轻寒的模样,突然记起,他就是那晚,与云沁雪在一起的男子,瞬间明白了一切,不由冷喝道:“原来如此,既然都来了,那就别想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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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8

  他本想亲手会一会这个男人,可是,现在的局面,发生了新的转机,而心中的好战血液被激发,他长臂一挥,一声令下,所有待命的侍卫,齐齐向萧轻寒攻去。


  萧轻寒面色沉凝,眸色骤冷,一边护着云沁雪,一边发出凌厉的攻击,此时此刻,他完全没了上一次的手下留情,身姿潇洒,手法利落,宛如浴血修罗。


  可是,战局一拉开,又岂会那么容易罢手的!

  云沁雪紧跟着萧轻寒,在刀光剑影的穿梭,躲避着来至四面八方的攻击,她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东陵弈桀与千夜煦的对战,可是,在快速的移动中,她什么都看不清。


  他没事吧?他的武功,那么高强,应该会没事的,只是,他的伤,好了么?


  恍惚间,萧轻寒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抬首,见他紧张的表情,眸中映照着她苍白的脸,夹杂着一丝涩然,哑声问道:“沁雪,哪里不舒服?”


  他低沉的嗓音中,透着浓浓的担心,云沁雪心中一震,有些愧疚的垂下眸,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很好,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萧轻寒微微释然,望着四周蜂拥而来的侍卫,含着柔意的眼波,瞬间转冷。


  冷月钻进了云里,天际变得越来越暗沉,随着不断的前行,而云沁雪离东陵弈桀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不知为何,她哭了,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她真的好怕他有事!


  这一次,她清楚的发现,即使他曾经那样对她,即使他做了许多的错事,即使此刻,还是有些恨他,但是,她不希望他死!

  若是他死了,那她,活下去的意义何在?

  想爱不能爱,想恨,却也无法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一刻,云沁雪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如何学会洒脱,该如何学会释怀。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两个人要永无止境地打下去时。


  一名侍卫骑着马,向这边急速奔来,看到千夜煦的瞬间,他迅速勒紧缰绳,从马上跳了下来,大声喊道:“陛下,急报!都城以及岛内各大港口,遭到不明军队奇袭,神官大人正在处理,他恳请陛下,立即回城,主持大局……”


  千夜煦收住攻势,妖治的眸子紧眯,眼中迸出骇人的怒火,“你说什么?”


  他冷冷的咬着牙,轻嗤一声,望着东陵弈桀的身影,眼中不见一丝轻敌之色,脑中思绪千回百转,看来此事,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没想到,他会同时遇上,两个如此难缠的角色,他缓缓的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竞争越大,对手越强,最后赢取的奖励,就越有价值,不是吗?

  千夜煦冷冷一笑,魔魅的眼中带着必胜的自信,沉声宣战道:“我们还会见面的,下一次,那将是在战场上!”


  语毕,他飞速的跃到马上,抬手示意,所有的侍卫撤退,跟着他一同急驰而去。


  云沁雪看到这一幕,这才稍稍安下心来,蓦地回首,抱歉的看了萧轻寒一眼,急声道:“对不起,轻寒,我先去看看他……”


  说罢,便挣脱开萧轻寒的手,向东陵弈桀的方向快速奔去。


  萧轻寒的胸口猛地一震,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以及那抹翩跹离去的白影,清幽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受伤之色,苦涩与酸楚的滋味,忽然在胸臆间涌起。


  与此同时,东陵弈桀看着一瘸一拐,向他跑来的云沁雪,心里既是激动又心疼。


  而受伤的胸口,也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他也不敢去看,伤口有多深,但是,他明显地感觉到,身体的力气在渐渐消失。


  手臂缓缓垂落下来,他将宝剑直插到地上,左手捂着伤口,勉强支撑住身体。


  由于东陵弈桀的面具,云沁雪看不到他的表情与脸色,只是,当她握住他的手那一刻,冰凉的触感,让她暗抽了一口气,微微低首,凝视他的胸口,纵是黑色的衣袍,纵使用手紧捂着,也掩不住流淌的鲜血,这伤,该是多么的严重!

  东陵弈桀垂着头,微微喘着气,拼命叫自己不去看她,他怕会泄露出眼底的担忧。


  云沁雪的脸色渐渐苍白,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狠狠的扎了一下,带来一阵难以承受的痛,她紧咬着唇,不可抑制地喊了出来,“你不要命了!”


  她的性格,一向温婉,很少发脾气,可是,看到他不顾自己的性命乱来,气恼的情绪,不由腾腾的升起,不过,看到他那触目惊心的伤势,她又忍不住心疼……


  东陵弈桀蓦地回首,近距离的注视云沁雪的脸,幽暗的月色之下,她白晳如凝脂的肌肤,好似覆上一层幽蓝的光晕,朦胧、清冽且美好。


  笼在月色下的那张小脸,不再是以往的恬静淡然,似带着浓浓的恼意,那双一向沉静清澈的黑眸,隐约有心疼的光点在闪烁。


  记忆中,她似乎很少发脾气,不过,那么担忧心疼的神情,是为了他吗?

  思及此,东陵弈桀的心情,忽然间变得愉悦起来,就连伤口的疼痛,也似乎削弱了些。


  此刻,他多想将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抱住,永不放开,可是,现在的他不可以,心尖处一阵抽疼,比之伤口还要疼的厉害。


  东陵弈桀心中升起浓浓的不甘,他又欠了萧轻寒一个人情,可是,看到她平安无事,他的心情,却又是愉悦的,“你没事就好,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云沁雪虽然很恼火,可是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迅速低下头,将裙摆撕下来一大片布条,一圈圈缠在东陵弈桀的胸膛上,暂时止住了不断流出来的血。


  萧轻寒看着这一幕,清澈幽然的眼眸,刹那间黯淡了下来。


  纤瘦的女子,娉婷玉立,白裙舞动,如同白莲摇曳,极是美丽……


  受伤的男子,微躬着身,深凝着她,黑袍飘荡,如同一朵墨莲,明明是两个极端的存在,站在一起的画面,却是如此的温馨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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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9

  萧轻寒伫立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头上的发带随风飘动,一身白衣,荡起细软的波纹,黑眸淡漠如烟水,唇角浮现一丝苦笑,抬眸望天,乌云密布,快下雨了……


  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是多么的寂寞和孤独,一颗心,好似开了一个洞,时时都有荒凉的风袭来,透心骨的冷。


  云沁雪替东陵弈桀包扎好伤口,看到萧轻寒站在不远处,怔怔的望着他们,望着他白衫飘逸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伤感,因为,他身上透出的那股悲伤,怎么也掩盖不了。


  他柔情至极的目光,如千丝万缕的缠绕着她,他的病,好了么?自己刚才的举动,是不是伤了他,脑里复杂的想着这些,突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她觉得自己,正面临着一个尴尬的局面,似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对这两个人,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东陵弈桀望着云沁雪发呆的样子,眸色不由一沉,拳头紧紧握了起来,指节发白,心口忽的剧烈一痛,不由低低的喘息起来。


  云沁雪听到声音,蓦地回首,看着东陵弈桀痛苦的模样,急声道:“公子,你还好吗?那边那位公子,是我的朋友,他的医术很好,让他帮你治疗下伤势可好?”


  东陵弈桀微微一怔,眸光闪烁个不停,沉寂了片刻,点头道:“有劳了!”


  云沁雪深吸了一口气,搀住了东陵弈桀的胳膊,缓步而行,萧轻寒见状,赶紧迎了上去,低声道:“出了这片密林,就是大海,那边有我停靠的船支,我们先到那休息吧。”


  云沁雪点点头,忽地想到之前的事,急声问道:“对了,轻寒,你的病,好了吗?”


  萧轻寒闻言微微一笑,温柔的看着她,眸中满是愉悦之色,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淡淡道:“你忘了,我可是大夫。”


  云沁雪心中一喜,微笑着点了点头,萧轻寒眸色渐暖,抬首,望着戴着面具的东陵弈桀,幽然的眸子闪烁,蓦地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肩膀,低声道:“我来扶他吧。”


  东陵弈桀眸色一沉,隐约有一抹愠色掠过,冷冷道:“不必了!”


  开什么玩笑!让一个大男人搀扶,他还没脆弱到这种地步,刚才的示弱,只是为了让雪儿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可是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恶寒的情况。


  而且,雪儿的脚崴了,从刚才的走姿可以看出,行走还不是很方便。


  结局就是,无论怎么样,都免不了雪儿与他的亲密接触,虽然不情愿,但为了雪儿着想,只有勉为其难的,让萧轻寒占一回先机了。


  云沁雪低低一叹,这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别扭,从不在别人面前示弱,抱歉的看了萧轻寒一眼,下一刻,听到他低低的说道:“她的脚受伤了,你带着她就好,我自己可以!”


  萧轻寒看着云沁雪的脚踝,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点了点头,不再与他争执。


  就在这时,两个急速飞跃的身影,从林间穿梭而来,云沁雪看清了那两人的模样,他们正是萧轻寒的侍从——墨寻和墨枫,两人的到来,让刚才的僵硬悄然化解。


  一行人顺利来到了船上,萧轻寒先将重伤的东陵弈桀安顿好,云沁雪稍安下心来,便去厨房煮了一盅清粥,走进房间,见萧轻寒与东陵弈桀冷冷对望,似有一丝波涛汹涌之感。


  萧轻寒蓦地回头,看了一眼云沁雪,低声唤道:“沁雪……”


  云沁雪总觉得现在的气氛,比刚才与千夜煦对战时,更加凝重沉滞,叹了一口气,悄然的走了桌边,将手中的热盅放下,低声道:“我来得不是时候,你们好像有事要谈,那我就出去了,这粥,就待会儿吃吧。”


  正待离去,东陵弈桀眉心一拧,压低声音叫道:“别走!”


  云沁雪回过头,见他深深的望着自己,那双眼睛深邃如大海,明澈似星辰,被他这样紧盯着,心中陡然一愣,低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东陵弈桀低沉的声音,竟说不出的沙哑磁性,“身上的伤口,需要人帮忙上药……”


  云沁雪微微一怔,瞬间明白了东陵弈桀的意图,却又不好拒绝,这时,又有侍卫将药拿了进来,她伸手接过,拿着药走到床榻边,轻轻的脱下他的衣袍,小心的避开了他的伤口。


  床榻上的男子始终没有说话,云沁雪垂下眼眸,没去看他,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好似一重重密密的网,紧紧的围住了她。


  云沁雪微微抬眸,解开他身上一圈又一圈的纱布,随着绷带一点条的落地,只见胸前那伤口有着旧伤的红痂,还有着新伤的狰狞,其他的地方,还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


  看着这些伤口,云沁雪忍不住转身,轻拭着脸上纷坠如雨的泪水,烛火被她转身,带起的风吹得颤了颤,她投在地上的影子,也是颤巍巍的,正如她的心,也在颤抖着。


  东陵弈桀望着她的身子,如风中落叶一般颤抖,知道她哭了,伸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肩膀,但是,才一碰到,就被她冷漠的躲开了。


  东陵弈桀眸色微怔,这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当她看到胸口的旧伤,以及从前野狼撕咬留下的伤痕,她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然则,当云沁雪回过身来时,却没了先前的脆弱,黑眸依旧清澈无比,但是,眼底却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烟水,好似笼罩了雾气的秋波,让人看不清真正的情绪。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灯光暖暖地摇曳着,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好似害怕一开口,就打破此刻他们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


  而萧轻寒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他们身后,突然觉得,自己在好像有些多余,他从来没有体味过,这种被人遗忘,被人忽视的感觉。


  一股从未体验过的酸楚涌上心头,他低低一叹,蓦地转身,悄然无声的走了出去——

  230

  东陵弈桀略略抬眸,看着急步走出去的白衣男子,眸中闪过一丝沉凝之色。


  有时候,爱情不光是守护就可以的,还得主动出击,努力去争取,像雪儿这样的性格,如果没有把她逼到死角,她不会做出回应的!

  而他,就是这么一个霸道、独占欲强的男人。


  不允许她有半点退缩,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让她别无选择的仰仗他,完全的依附于他,就算是把她逼入绝境,也再所不惜!


  既然做不到放手,那他就只好将她牢牢的抓在手中,再也不放开,而此刻,他多想轻摸她柔软光滑的发丝,多想将娇柔纤细的她,揽进自己的臂弯里,真正的去感受她的存在。


  舱外的月色投射进来,落到他修长有力的掌心,仿佛掬了一抹幽蓝的光,落入他的眸中,清冷、悠然,而那只手,也隐隐颤抖着,似带着难以抑制的渴望。


  云沁雪低垂着头,指腹轻柔的在伤口上涂抹,专注小心的集中力,让她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当然,也没有注意到,那个悄然靠近的脸庞。


  舱内寂静无声,她细心将伤口处理好,轻柔的帮他包上绷带,蓦地抬首,四目相接,眸中似浮现了盈盈的水雾,所见之处,只觉朦胧一片。


  那瞬间,她的眼里只有他,仿佛时空倒转,几世轮回,她的眼里,终究还是只有他,这样的难以割舍,这样的深刻的牵绊,她知道,只有他。


  东陵弈桀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清幽的月色,落到她白皙的脸上,只见一双清眸盈盈的凝视着他,水波潋滟,好似拨动心底最柔软的一根弦。


  云沁雪心中顿感慌乱,急急的避开他的视线,抽回被捉住的手,迅速的站起身,低声道:“你穿好衣袍,我舀碗粥来,给你尝尝。”


  东陵弈桀看着空空的掌心,只觉怅然若失,紧抿着薄唇,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心底持续不断蔓延的恐慌,哪怕她在他身边,他也总要担心着,她何时会离他而去?


  这个渴望到让他心痛的女子,究竟要怎样,才能确定,她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

  暖暖的阳光,从窗棂的缝隙里照耀进来,云沁雪醒来时,看着一室的碎光,温软的睡榻,可是,她的心中,却无一丝暖意,隐约涌现出一丝不安。


  她起身着衣,走出寝舱,见天气很好,微风轻暖,天空中飘荡着几朵流云,淡淡的晨曦,投射在他的丝质银白的衣袍上,泛着冷幽的光芒,透着寒冷与孤寂。


  不知怎么的,云沁雪心底传来涩涩的疼痛,低低的唤他,“轻寒……”


  他回过身来,清俊的面容,绽出一缕温和笑意,温暖的似连那积雪也瞬间融化,可是,她却迟钝的没有发觉,在他那样温暖的笑容里,潜藏着多少她所不知道寂寥忧伤。


  突然间明白,那份忧伤,源至何处!

  原来,他是喜欢自己的,可他这番深情,终究被她辜负。


  而明白了他的情愫,他的心情,也纷乱得不能自制,她该怎样做,怎样才能偿还,他所给她的恩情,如何回报这份真情呢?

  微微的转过头,望着站在身旁的男子,感受着他温暖的气息笼罩,张了张唇,低声说道:“轻寒,我有话想……”


  萧轻寒忽然急急开口,打断了云沁雪的话,“不要说话,陪陪走走好吗?”


  他知道沁雪要说什么,可是,纵使知道,那份失落的心情,无论他做什么,也无法抑制。


  云沁雪点点头,萧轻寒侧过身来,淡笑着牵住了云沁雪的手,她感受着他掌心的冰冷,任由他紧握着,没有挣开,两人顺着云梯,来到了船上最高的位置。


  萧轻寒深幽的目光,望着南昭国的方向,低低地道:“说个故事给你听,好吗?”


  云沁雪闻言,点了点头,萧轻寒微微低首,低沉的嗓音中,透着一丝磁性的沙哑,“一个少年在皇宫中迷路,遇到了一个小女孩,他从没见过那样冰雪般的人儿,当时,她坐在花丛中,淡淡的光晕,洒在她的身上,他只以为是误落凡间的精灵。看着她悲伤的脸,他觉得他的心,也好似感染了这股悲伤,为了不再让她哭泣,他许下了保护她一生的诺言。”


  他轻轻地诉说着,就好似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她知道,这是属于他的故事。


  云沁雪诧异的抬首,心头漫过震惊与复杂,他说的那个小女孩是她吗?


  她记得,在南昭国时停留的那晚,他曾做过这样的梦,原来,这么多年,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将她放在心底最深处,而她却不知道。


  萧轻寒悄然回首,望向哪个面带忧伤的女子,漆黑的眸中竟是一片涩然。


  云沁雪心中一震,低低的说道:“轻寒,如果是没有你,说不定,我早就已经死了,你对我的恩情,对我的好,我真的无以为报。”


  萧轻寒摇了摇头,淡淡的道:“感情不是亏欠,也不是回报,而爱,则这是两个人的事情,勉强是无法长久的,我不需要你的谢谢,只想看到你的笑容……”


  云沁雪心中一震,这样的萧轻寒,让她觉得,好心痛,那双深邃清幽的眸中,闪烁着一丝伤感,低低的问她,“你已经做了决定,是吗?”


  云沁雪点点头,她的回答,对他来说,无疑是残忍的,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总有一天,他会释怀,从而,遇到真正属于他的女子。


  萧轻寒淡淡一笑,忽地,微微一垂首,霎时间,云沁雪感觉指缝处,有抹滚烫的液体滑过,还来不及察觉,便已消失无踪。


  云沁雪的心一阵波动,不禁呆愣住,过了片刻,萧轻寒缓缓抬起头来,俊美如玉的脸上,回复了以往的清冷与洒脱,好似刚才那幕不存在一般。


  若不是指缝的湿润,她真的怀疑,方才只是她的错觉,这样一个清傲的男子,怎么可能在她的面前流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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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1

  没来由的,她觉得很难受,心象是被针扎了一下,不是很痛,但是,那抹刺痛感,却是一点点的蔓延开来,竟让她感到呼吸困难。


  他没有错,只是不该喜欢上她,心底涌上来的情绪,全是愧疚和酸涩,早知他对她深情如此,她就不会答应,让他陪着自己,去游历天下。


  她以为,他对她,只是单纯的好感,还没有到爱的地步,可是,事情总是不如人意,她能体会,自己的满腔深情,换来的,却是一句对不起,他心中,该是多么的难受和伤心!

  如果,她没有遇到东陵弈桀,而是先遇上他,或许,他和她,又是另一个故事……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也没有或许!

  面对东陵弈桀的伤害与欺骗,她曾彻底心灰意冷过,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只剩下痛苦,那还不如就此分开,让彼此解脱。


  可是,那句誓言,最终她还是无法做到,她以为,对他只有恨,到头来,却发现,爱和恨,只是在一念之间,没有那份深刻的爱,又从何而来的恨呢?

  从此断情,她曾那么决绝地说过,而如今,却要自毁誓言了!

  她终究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倘若可以选择一个人爱,或许最适合的人,并不是东陵弈桀,而轻寒或者其他的男子,都要比他要合适,可是,她却偏偏爱上了他。


  这就是爱情,毫无逻辑可言,也没有道理可循。


  而她,就这样义无反顾地爱了,不知不觉间,就已经爱上了,不是因为感动于他对她所做的一切,若论付出,轻寒比他付出的要多得多。


  但是,她没办法,她的心,已经交给了他,再也容不下别人。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对于东陵弈桀,她始终无法报有信心,她没有忘记,他们之间,还夹着一个柳悦儿。


  萧轻寒他望着云沁雪的脸,看到她眼中痛苦纠结的表情,他的心,像是被蛰了一下。


  果然,她心中还是有他的,只是,不如东陵弈桀来得深刻,不同于那种情感,仅仅只是喜欢,不过,这足够了……


  只要,她不排斥他的亲近,只要,不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就满足了!

  他缓缓的抬首,温暖的晨曦,从天际上投射下来,在柔和光晕的映衬下,眼前那张精致的小脸,显得愈发清丽出尘,他的唇角,缓缓地勾起一抹涩然的笑。


  罢了!他明白的,由始至终,他都在扮演着这种角色。


  如果,他是清寒的潭水,而她,就是天上的明月,水自多情,月自圆缺,他拥抱着的,永远都是月的影子,海市蜃楼原为幻,镜花水月本是空。


  他周身散发出的萧索和落寞,如同朝雾般笼罩着他,纵然是日光也驱之不散。


  看到他寂寥的笑容,云沁雪感到脸上一片湿凉,她轻触着那片冰冷,原来,泪水在不知不觉间,轻轻的淌了下来。


  心中传来一阵疼痛,一点一点的裂开,那痛感,渐渐的,由小变大,然后,破碎开来。


  她喃喃的开口,声音变得哽咽沙哑,“轻寒,我……”


  就在这时,只听到轰隆一声,船体忽地一阵震荡,云沁雪站立不稳,直直的撞进了萧轻寒的怀中,他神色一凛,有力的手臂紧搂着她,一手捉住绳索,固定住摇晃的身体。


  巨大的海浪,轰击着船身,船头在起伏不平海浪中穿行,不断的有海浪漫过船艏,涌上甲板,而船的本身,也随着波浪一起一浮,船头一会被海浪抬起,一会又被甩入低谷。


  遇到这一突发状况,大部分的船员,吃力的控制着风帆,由于人手不够,现在只好靠一张帆提动力了,其余的船帆都已收起,不过,就一张船帆所提供的动力,也已足够。


  船帆鼓胀,船员们吃力的拉着操纵着帆绳,极力的控制住绳索的稳定。


  舵手在后边牢牢把持住船舵,风势渐渐小去,船显的平稳的多,可是,海浪还在继续翻滚,帆船仍旧在海浪中折腾。


  云沁雪感觉到一股不祥之兆,心内涌现巨大的不安,揪着萧轻寒衣襟的手,也愈抓愈紧,惊慌的叫道:“怎么回事?”


  萧轻寒神色凝重,眉心紧拧,薄唇紧抿着,没有开口回话,只抬首望去,见朦胧的海面,根本看不清任何物体。


  过了好一会儿,待船身平稳之后,他才侧过身来,缓缓地放开了云沁雪,低低道:“我去船顶看看,你要多加小心,抓好绳索,等我下来。”


  云沁雪点点头,面容变得严肃认真,萧轻寒纵身一跃,跳到了舱顶,远眺远处,除了看见茫茫大海以外,还是茫茫大海,别无他物。


  过了一会儿,远处的浓雾渐渐散去,终于,在海天交际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模糊有个黑点,而且,离他们的船,越来越近,他敛下心神,当即判定,那应该是艘制造精良的战船,而船头,还插着某国的旗帜。


  他知道,是他们追上来了,他选择了最不可能发现的路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他们,看来,那个千夜煦,并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暴君。


  咻的一声!萧轻寒从船顶跳了下来,迅速来到云沁雪的身旁,低声道:“沁雪,你先回舱内休息,我先去处理一下。”


  云沁雪心内一片纷乱,她也看到那艘船,那条船上,似乎有着相当厉害的人物,当下明白,除了千夜煦,再没有其他人,让她这样的不安。


  就在这时,东陵弈桀从船舱中走了出来,看了萧轻寒一眼,低声问道:“是他们来了吗?”


  萧轻寒蓦地回首,看到他依旧带着面具,冲他点了点头,镇定的表情中,隐约流露出了一丝忧虑,而且,还夹杂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杀气。


  而云沁雪在看到他的瞬间,急步走了过去,眉心紧拧了起来,低声喝斥道:“你怎么出来了,你的伤还没好,应该要好好休息才是!”


  东陵弈桀摇了摇头,眸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低声道:“只是一点皮外伤,不要紧的!而且,你不要担心,我们一定会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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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2

  若是海上做战,那正中他的下怀,由于天玥国的地界,半边临海,所以,从不敢怠慢于这方面的军力,他们拥有精良的战船,坚不可摧,威镇四海的精兵,可谓是东海一方的霸主。


  而这次,他飞鸽传书,命统领率大量海兵前来,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千夜煦一败涂地。


  思及此,他蓦然转首,镇定的看向萧轻寒,低声问道:“他们离我们有多远?”


  萧轻寒微微一愣,看他的笃定的态度,好像早就已经有了万全之策,而后,凝了凝神,目测了一下距离,低声回道:“很近了,最多离我们有三里远。”


  东陵弈桀收敛起眸中的精光,双臂交叉的环起,一手支着下颌,而后,换了个手势,手朝正东的方向一指,沉声道:“避开他们的战船,朝那个方向开吧。”


  虽然,云沁雪看不清东陵弈桀的表情,但是,从他沉稳的气势中,依稀可以看到,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回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他,摆脱了感情的束缚,心思缜密,光芒内敛,坚不可摧的狂傲男子。


  萧轻寒微微凝眸,思绪了片刻,点了点头,因为,相信他的能力,所以,选择了与他再次协作,几人迅速赶到船舵的位置,见到掌舵的罗叔后,简单跟他说明了一下情况。


  听到萧轻寒的交待,罗叔神色瞬间沉凝,大声的应道:“好嘞!”


  咯吱一声!舵盘快速的旋转,很快就偏离原来的航道,避开了正面而来的战船,船头向东陵弈桀所指的方向而去。


  待一切操作就绪,萧轻寒微微侧目,看到云沁雪担心的表情,向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继续航行了近一个时辰后,那种如临大敌的的感觉,依然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强烈,但是,在越来越颠簸的海浪,浓雾弥漫,看不清任何东西。


  一行人来到船尾,东陵弈桀观察后面的战船,雾气渐渐消融了一些,隐约能看清,那只船的轮廓,但是,浓浓的水雾,使得对方的战体,看起来并不清晰。


  不过,他们知道,船体很大,至少有六十米长,有三个桅杆,十张帆,这样精良的设备,他们的速度快,也是显而易见的。


  萧轻寒看着身后紧追不舍的船支,低声说道:“罗叔,航行的速度,能不能再快些!”


  罗叔为难了看了他一眼,不禁叹了口气,沉声解释道:“要是把前面的帆放下来,速度当然能快很多,只是……现在人手不够啊!”


  船员们都有分工到位,加支船体颠簸,大部分的船员,都去稳固船体,突然之间,抽不出更多的人员去掌帆。


  东陵弈桀沉吟片刻,眸中闪烁着精锐的光芒,沉声道:“将前面的帆放下来,我来操纵!”


  战力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与对方发生正面的冲突,是非常不智的表现,现在,他们只有与天玥国的海军汇合之后,才有成功的希望  云沁雪闻言浑身一怔,眸中掠过一丝担忧的神色,低声反对道:“不行!你身上有伤,现在风浪这么大,太危险了!”


  萧轻寒凝了凝神,突然扬唇,淡淡的说道:“我去吧!”


  东陵弈桀眸色一沉,冷声道:“让我去!”


  萧轻寒的黑眸变得凝重起来,低声道:“不要和我争了,让你留下来,并不是认为你做不到,而是,有更适合你的事,交给你来办,这也是一艘战船,船上备着最先进的**,万不得以,我们可以采取主动攻击。”


  东陵弈桀思虑了片刻,沉声道:“好,我明白了!”


  见他答应,萧轻寒松了口气,而后,赶紧走了出去,随着风帆的升起,船航行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不过,海浪撞击海面的频率,也随之加剧烈。


  一个大浪打过来,将船身抛高了数米,船帆也随之被拉到顶点。


  萧轻寒面色沉凝,一边操纵着船帆,一边将风于船帆的角度,调节到最佳位置固定好,在开出一二十海里后,两船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四五百米了,对方的船,已经依稀可见了!

  东陵弈桀来到了操作室,测定好风速和距离,计算好大概的位置,咻的一声巨响,一道火舌喷射而出,一个黑色的圆形物体,拖着长长的火焰和烟雾,直扑那艘战船而去。


  炮弹在即将撞击上帆船时,突然,那船偏离了原先的轨迹,并有如愿的撞击上船艏,而是划着弧度,落入水中,并引起爆炸。


  虽然偏离了轨迹,不过,效果却比直接命中要好的多,炮弹在船体的水下部分爆炸,反而在船侧的位置,刨一个二尺宽的大口子,海水迅速灌进船体内。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咻的一声,前方有个黑色的小点弹出,飞快的朝向他们的船而来,一声巨响,猛烈的摇晃和波动,把船支震的东倒西歪的。


  轰隆巨响之后,伴随着喀嚓咯吱的声响,帆船的速度,显然慢了少许。


  萧轻寒被巨在的冲击掀翻,落在船体中部的甲板上,由于巨大的爆炸,引起了海浪冲击,加之海风呼啸,狂风激起的巨浪,一波又一波的翻涌,搅得人头晕眼花。


  而此时,海面上,星星点点,似乎漂浮着什么东西。


  云沁雪皱了皱眉,凝神一看,原来,因为震荡的关系,有部分船员,掉到了海里,而船上的人,赶紧扔下滑梯,放下绳索,大声的喊道:“抓牢啊,千万不要放手!”


  声嘶力竭的嗓音,说明他用了最大的力量喊出,但是,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显的那么的渺小脆弱,大自然的力量,是可怕又惊险的!

  几个船员牢牢的趴在一块木板上,一边在海浪中颠簸,一边浮游着去接近船体,他们想抓牢绳索,赶快回到船上!


  经验的海上知识,让他们明白,体力的消耗加剧,会让他们在海中无法生还。


  就在这时,罗叔抬头看了看,远在数百米外的战船上,战斗似乎还很厉害,那战船的桅杆,早已被砸断,消失在一行人的视野中。
——

  233

  云沁雪惊魂未定,尽管心中满是担忧,但却一直保持着冷静,时刻注意着对战的动向,她十分明白,现在的处境,对他们很不利,尽管,东陵弈桀先发制人,重创对方几艘战船,但是,敌众我寡的局面,接下来的形势,他们一定支撑不了多久。


  东陵弈桀当然也考虑到这一点,他们的船,必须赶快脱离他们的追击,思及此,他蓦地步出控制室,从腰侧里的剑鞘里,拿出一个信号弹。


  与此同时,驻守在东海的天玥国海军,看到中海上空有信号弹发出,好似璀璨的烟花,久久不灭,见状,一名将士大声叫道:“将军,是王爷发射的信号弹……”


  闻言,海军统领战风的目光一凛,厉声道:“众将听令,立即赶往信号所在位置,快!”


  而就在他们赶往的同时,萧轻寒的船只受到了猛烈的攻击,甲板上不断闪动着爆炸声响,就算在惊天骇浪中,还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罗叔收到萧轻寒的交代,立刻转舵离开战区时,就听见一阵巨响传来,只见他们战船的右舷,突然涌起一大团烟雾,翻滚在空中,木屑与碎片满天飞舞,可见爆炸的厉害。


  待烟灰散尽后,船员看到船身,被炸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圆弧的破损,直至水线附近,翻滚起的海浪,时不时的涌入船体内。


  怒吼的波涛,狠狠的拍击着船身,巨大海浪冲刷着船体,一些斜斜的垂挂在船舷的碎片,被海浪冲刷下海,木块和海水的撞击声,哗哗做响。


  他们遇上了大危极,航行的速度逐渐变缓,而另一方面,千夜煦率领着六千士兵追击,所的的船只都升起了木帆,加速航行。


  他们很明白,船体若是再受到一次重击,就有沉没的危险,而海上还有风浪,而他们的船只,正处于逆风的方位,对战船行驶的速度,以及船上武器的射程,都有很大的影响。


  东陵弈桀和萧轻寒当机立断,决定将船绕到上风口,以此来牵制他们攻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位于正东方出现了大量的战舰,船帆上挂着天玥国的旗帜,见到这一幕,东陵弈桀立刻赶赴到船首,看到战风率领的船舰,离他们越来越近,心中不由大喜。


  而在不远处的千夜煦,看到援军来袭,不禁冷冷一笑,有意思,他的海斗士在海上,向来是战无不胜,这次,就来会一会中土的海军,有何厉害之处?!


  他魔眸的金眸闪了闪,长臂一挥,大声下令:“传令全军,立即追击!”


  听到千夜煦的命令后,全军立即转向,向对方追了过去。


  不同于玥军使用的木帆、布帆混合,千夜煦的战船全都是用木帆,这样的船帆不易损杯,虽然调节不便,但是却胜在坚固耐用。


  战船顺利汇合,注水的船只渐渐下沉,事不宜迟,东陵弈桀带着云沁雪,踩着横跨两船的铁链登船,而萧轻寒和墨枫墨寻紧随其后,落海的船员,也陆陆续续的被救起。


  东陵弈桀拿到指挥权,立刻厉声命令:“全军转向,准备迎敌!”


  等到全军转向以后,舰队已经处于上风口,他锐利的眸子紧眯,大声下令:“升起木帆,弩炮装弹**弹,全军呈锋矢阵形,准备冲峰!”


  战舰上有十门弩炮,航首有一门重型弩炮,左右各有三至四门轻型弩炮,战斗力不可小视。


  此时,千夜煦发现在对面的海军,占据了上风口,升起风帆,准备冲阵。


  他神色一冷,驾轻就熟的传令道:“各航投石机、弩炮准备射击,所有石弹立即加热,轻弩装填火箭,等到敌军进入射程后,立即发射!水兵准备,等敌军冲近后,立即下水,准备凿船!另外,士兵们准备登舷作战!”


  在当时的古代,海战主要就是相互射击火箭,投石机弹放被烧得灼热的石弹或铁弹,引燃对方船只,等到船冲近之后,士兵们抛出铁爪,勾住对方的船,进行登舷作战,水兵就是熟习水性的士兵,他们从敌军船底,凿开一个个洞,一般用来攻击小型战航。


  千夜煦本是海上一代霸主,很擅长海上作战,他有一计,是可让敌军一举歼灭的奇招,可是如今处于下风口,使用这一招,他决定等稍后的战斗再行使用。


  东陵弈桀接过战枫递来的远视镜,调整好距离,以便观察对方的动静,终于等到最佳的时机,立刻下令道:“弩兵上甲板,准备射击对方,救火队员就位,传令全军,冲锋!”


  冲锋的命令一下,船只的速度再次提升,底层的水兵开始踩着踏板,用力来回蹬,与踏板连着的船桨,开始摇动,推动着船只加速,冲向敌军。


  从千夜煦这边看来,敌军的速度,太过迅猛,也让他心中警铃大响,他拢紧眉心,没有一丝迟疑,立刻下令:“投石机、弩炮准备!”


  而另一边,东陵弈桀同时下令:“弩炮准备……”


  萧轻寒从小就熟读兵法,天文地理,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与东陵弈桀的合作,可谓是强强联手,而且,玥军射程占据优势,又加上还借助风势。


  尽管千夜煦熟悉海上作战,可是,成败要聚及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占住了天时地利,这一战,很有可能会出奇制胜。


  东陵弈桀见时机成熟,一声令下:“放!”


  四十艘大船的船首重型弩炮,率先射出**弹,紧接着,就是两侧的弩炮,斜着向帝军发射加热的石弹,一瞬间,攻势如火如荼的展开。


  **弹可以烧毁船帆,并能攻击甲板上的士兵,加热的石弹,可以击穿甲板,引发火灾,更可以直接就贯穿底板,让对方战舰灌水沉没。


  当玥军的第一波攻击时,他们还没有达弩机的最大射程,紧接着攻来的石弹,又狠狠地砸入人群,砸穿甲板,不幸中弹的船只上,顿时乱成一片。


  千夜煦见状,锋利的眸子眯紧,冷声喝道:“不要自乱阵角,立刻救火,全军预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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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4

  在第二波攻击即将到达之际,千夜煦的船只终于靠近了玥军,他立即大声命令:“放!”


  与此同时,东陵弈桀厉眸闪过一道精光,冷声下令道:“准备冲撞!”


  帝军所有将士根本来不及看战果,就看见玥军战船那高昂的船首,向他们的战航直冲了过来,砰的几声巨响,三艘质量不好的当场解体。


  见此情形,千夜煦面色陡沉,大声喊道:“开始接舷战!”


  但是,此时东陵弈桀也同时喊道:“弩兵射击!”


  手持三连环弩机的弩兵,立即向敌舰射出了箭矢,连续三叠射,对方甲板上,顿时就空了一大片,趁此良机,玥军战船早就上好重弩,立即射出了致命的火箭。


  千夜煦习惯于跟敌人打接舷战,若是以前的东陵弈桀,他也会选择这样的作战方式。


  可是,也许是心态变了,接舷战很是残酷,他不想让云沁雪看到太过血腥的场面,所以,才尽量避免这样的战状,而选择了远距离攻击。


  而这个想法,和萧轻寒的考虑一致,远了就用弩炮轰击,稍近一点,就换成重弩,再近一点就换成轻弩,总而言之,尽量用远程武器攻打他们。


  千夜煦所属的战船急速向前冲撞,正好有几艘与玥军战舰,狠狠地撞在了一起,而撞在一起的战舰,就开始了最残酷的接舷战。


  千夜煦手下的兵卫十分擅战,他们抛过来绳索,让铁钩抓在玥军战舰的桅杆上,然后,拽着绳子就荡了过去,还有些兵卫爬上这边的桅杆,冲着玥军的布帆就跳了过去,他们都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人,跳跃根本就不是问题。


  这个时候,玥军的弩兵们,来不及装填箭矢,他们匆忙逃往船舱,迅速地上弦,而此时专门负责对抗的士兵,也挥舞着利刀冲了上来,将弩兵们挡在了身后。


  当然,玥国的弩兵们不是胆怯,他们不能够直接左右战局,但是,一定地掌握好船舱,避免让千夜煦手下的士兵,冲进船舱放火。


  战斗就在双方的甲板上展开,刀刀见血,剑剑封喉!

  这是一场极为残酷的博杀,而最终的结局,只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而已。


  而此时,千夜煦和东陵弈桀正在谋划着下一次的冲锋。


  现在两军正好换了方向,不过风是侧风,玥军中装备了众多布帆,可以有效利用侧风,因此半逆风对战舰速度的影响,并不是太大。


  不过,这样一来,千夜煦的弩机、投石机接着风势,射程大为提高,而玥军的弩炮、弩机则是因为逆风的原因,导致射程下降,勉强与千夜煦所属持平,但是,东陵弈桀并没有在意风向的逆转,本来他和萧轻寒决定的作战方式,就是利用这个侧风。


  千夜煦目光变得凝重而森冷,大声下令:“全军扯满帆,急速撞击敌军,各投石机做好准备,进入射程后,立即攻击,不要给敌军任何机会!”


  东陵弈桀的表情,也变得十分阴沉,立即下令:“全军布雁行阵,以我的坐舰为雁首,分为两例,侧击进攻!”


  他一改刚才的密集阵型,而是充分发挥左右弩炮的作用,准备在千夜煦的左右两翼,狠狠地重创他的外围,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投石机的准备度太差,对付密集阵型尚可,对付玥军较为稀疏的雁行阵,就有些困难了。


  果然,再次撞击前的急速射击,千夜煦没有占到多少便宜,投石机射出的灼热石弹,大多跌进了海里,仅仅命中的玥军不到十艘战船,而玥军弩炮却再次发威,发射的**弹,将千夜煦所属的四艘战船,直接送进了海底。


  不过这次,双方都没有急速分开,而是绕着圈子相互攻击。


  千夜煦下令一边射击,一边竭力靠近敌舰,而玥军以打头的十五艘战船,吸引敌军注意力,其余船只,却在萧轻寒和战风的指挥下,在两翼游离,不停从外围攻击。


  千夜煦当然有意识到对方的作战计划,可是,这是头一次,与中土的敌军做战,被逼到这种程度,他冷厉的目光,放到了东陵弈桀所在坐舰上,厉声下令道:“传令全军,斩杀敌军首将者,官升三级,赏赐三千金砖。”


  听到千夜煦颁发出来的赏赐,他手下的士兵们,都露出贪婪的厉光,死死的盯着东陵弈桀的座舱,大声催促着舵手加速,不顾玥军弩炮的攻击,奋力向前冲去。


  这个时候,因为相隔太近,已经不能够再发射**弹,只能以石弹来威胁远处的敌军。


  几个护卫连杀数名跳舷过来的敌军,好不容易冲到了东陵弈桀面前,大声建议道:“王爷,吹号救援吧!”


  东陵弈桀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一丝沉锐的光芒,他紧攥双拳,骨节泛白,沉声道:“现在还不到时候,时间到了,我会下令吹号了!”


  而此刻,甲板上只剩下不到一百的海兵,而跳船舷过来的敌兵有三四百。


  千夜煦伫立在船首,看着东陵弈桀浴血奋战的身影,沉声道:“这已经是第五艘船了吧,还没攻下来,看来,本君这次是陪上真正的对手了!”


  而身侧的副将,眸中竟升起一丝佩服之色,低声道:“陛下,敌军首将已杀光了我军冲上去的四船士兵,现在正是我军第五艘船士兵在奋力厮杀!”


  千夜煦冷冷的勾唇一笑,魔魅的金瞳闪烁着兴奋的神色,冷声道:“传令,正上去两船人马,今天一定要生擒对方首将,将敌军全灭!”


  像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将才,他实在不忍心诛杀,若是不舍,那就只好将之收为已用!


  云沁雪本不想那血腥的厮场面,可是,她很担心东陵弈桀的安危,看着那些血让海水染红,听到那些凄厉的哀叫声,她痛苦的跌坐在地上。


  这就是战争,何其残酷,却是因她而起,她心中难受至极,如果,她没有来到这里,那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样战争……


  蓦地,耳畔忽然想起一道清澈的声音,“战争是无法避免的,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一旦产生了欲望,就无法避免冲突,这并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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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5

  云沁雪蓦然回首,见萧轻寒站在她身侧,缓缓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


  她不由心中一痛,缓合了心中的情绪,低声道:“轻寒,千夜煦好像打算用人海战生擒他,以此打破失利的战局,我们该怎么办?”


  她很担心东陵弈桀的伤势,而且,他船上的弩炮,弹药应该用得差不多了,而弩炮兵们和桨手们,也手持利刃加入了对战中,这样一来,被攻陷只是时间的问题。


  萧轻寒眉心紧拧,眸中闪过一抹沉重之色,低声安抚道:“你先别急,我打算去他的坐舰上支援他,这么久都没有救援信号传来,他目的是想引千夜煦中计。”


  语毕,他蓦然转身,面色沉凝的向墨寻墨枫二人交代:“收到信号后,马上进行总攻,还有,务必要保护好姑娘的安全!”


  墨枫墨枫二人听闻,赶紧拱手道:“是,公子!”


  萧轻寒转过头来,深看了云沁雪一眼,微微一笑,道:“那我去了!”


  这笑容,并没有带给云沁雪多大的安慰,她心中依旧深感不安,纵使他们两人才智武艺过人,但是孤兵深入敌阵,却是十分危险的举动,她不希望他们之中任何人有事。


  见萧轻寒准备已经好,她心中一紧,急急的扯住他的衣袖,低声道:“你要多加小心!”


  自己终究是太过自私,并不打算阻止他,只是,感情的事,总是在无意间就伤了人,对于萧轻寒的愧疚,不由又加深了一层。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战状,依旧是如火如荼的激烈开展。


  东陵弈桀虽然武功高招,但他毕竟是一个人,并不是什么传说中的战神,受了伤的身体,打到现在,手臂已是酸疼不堪,全身都是血汗,十分气力只剩下三分。


  但是,他还是没有下令吹响救援的号角,因为,他发现千夜煦的战舰正向这边冲了过来,如果能够缠住千夜煦,让敌军失去指挥,那么,这次战斗就赢定了。


  眼看着两船人马被如数歼灭,千夜煦这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和之前碰到的那个人,有着惊人的相似,与他决斗时,就已经明白,他绝不是普通人,手下的海兵想生擒他,那只是徒劳,不是他亲自出马,就不可能成.功!

  千夜煦冷冷一笑,妖治的金眸闪过一道厉光,他的战船成功与敌舰接舷。


  他与海兵一同登上,当看到气喘吁吁的东陵弈桀,却毅然固守的坚毅身影,心中不禁升起一丝钦佩,而后,伸手示意,孤身上前,与他直接碰面。


  千夜煦勾起好看的唇角,好看的金瞳中满是霸气,朗声一笑道:“我们又见面了!正应验了我上次说的话,我们会在战场再见,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东陵弈桀的凛冽的眸光飞快掠过,乌黑的发丝如墨般飞扬,唇边溢出一抹孤傲的笑意,面具愈发显得森冷阴沉,沉声道:“战场生死,只在一念之间,无论对手是谁,我不会轻视!”


  千夜煦冷冷一笑,看了看四周的战状,冷声道:“可是,你已经受困如此,根本无力回天!”


  东陵弈桀眉心紧皱,胸口的伤已经裂开,握着剑的手,已是僵硬不堪,正如他所说,自己根本没有气力再与他对决,纵使不甘,也无可奈何。


  千夜煦看出他的迟疑,急速后退一步,拔出腰间的长剑,大力一挥,大声命道:“上!”


  正在这个时候,一抹白影飘然而至,萧轻寒的出现,让保护东陵弈桀的几个副将,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刚才,差点被千夜煦逼得失了阵脚。


  千夜煦金瞳一凛,见到萧轻寒,却并不觉得多么意外,冷笑道:“来得正好!”


  萧轻寒淡淡一笑,手中的金线,却没有丝毫的懈怠,变幻莫测,绵绵不绝地向千夜煦飞去。


  周遭尽是呼呼风声,兵刃的磕碰声,还有凄厉的惨叫声,千夜煦好似听不见看不到一般,沉浸在和萧轻寒的打斗之中。


  千夜煦诧异这奇怪的武器招术,但是,心中却是难得的兴奋,今日这一战打的痛快,让他碰见了两个平生难以遇到的对手,真是畅快。


  两人酣战几百招,依旧不分胜负,而他们的周围,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谁也不知道,这一战将持续多久,而最终的胜利,又将属于哪一方。


  见萧轻寒助阵,东陵弈桀也不敢松懈,见时机成熟,大声下令:“吹号,全军进攻!”


  听到号令后,本来在千夜煦军队两翼游走的玥军,立即开始突击,而后,东陵弈桀虽被困在最中央,周围全是敌军,可是,在敌军的外围,出现了两翼战舰,急速而来。


  千夜煦心知大势以去,他败了,这是头一次,体会到战败的滋味,虽然,此次的败局,让他极是挫败,但他千夜煦还输得起。


  停战的鼓声响了起来,激战的将士们,顿时停止了酣战,偌大的海洋,忽然变得寂静无声,只闻鼓声轰隆隆地响起。


  ×××

  破晓的天空,海面上,都是破碎战船的碎片,到处都是一片荒凉……


  有那么一刻,云沁雪以为黑暗永远不会消失,终于,东方露出鱼白肚,划开了夜色的黑暗,无边无际的海面上,漂浮着薄白的淡雾。


  看着荒凉的一切,她感到了冷,彻骨的冷,纵然是太阳已经出来,依旧驱不散心底那抹幽冷的寒意,纵然是光芒普照,也赶不走这场战争,带来的惨痛和悲哀。


  云沁雪凝立在船首,缓缓抬眸,望着萧轻寒和东陵弈桀平安归来,不禁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刚才的担心与彷徨,在这一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但是,莫名的,她突然很想哭,也许,是为这战斗中逝去的灵魂而哭,也许,是看到他们平安无事,借此宣泄心中的感动与喜悦。


  云沁雪缓步走上前去,扑倒在走在前面的萧轻寒的怀中,哭泣起来……


  萧轻寒轻微微一愣,而后,揽着云沁雪颤抖的双肩,内心深处,伤感和欣喜一起涌了上来。


  而搀扶着东陵弈桀的两名副将,可以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以及浑身喷张出来的森冷,可以想象得到,他面具下的脸,一定是布满了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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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6

  清晨的微风,从海面上掠过,有些寒冷,风声中带着呜咽,好似哭泣的声音……


  待情绪完全平复下来,云沁雪这才察觉一抹炙热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她,好似要将她的身体灼出一个窟窿,那目光太过强烈,都让她忍不住心悸。


  她缓缓的抬首,这才注意到,那抹视线来至于东陵弈桀,她心头不由一慌,赶紧从萧轻寒的怀里退了出来。


  东陵弈桀推开搀扶着他的两名副将,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万的冷漠,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黑眸中迸发出寒洌的冷光,足以能将人冻僵。


  萧轻寒感觉云沁雪的身体的僵硬,看着两人眼神的无声交流,突然开口问道,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沁雪,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闻言,云沁雪微微一愣,有什么打算?她能去哪呢,自己早已经无家可归!

  东陵弈桀捂着受伤的胸口,孤傲的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阳光淡淡笼在他的黑衣上,似乎刹那间,方才那个冰冷的他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淡漠的他。


  云沁雪不知所措的望着萧轻寒,喃喃自语道:“我也不知道,我以为前往海域,可以忘记所有痛苦的事,可是,到头来,才发现,我只不过是在逃避罢了!”


  萧轻寒听到她悠悠的呢喃,语气是那么的凄凉,那么无依无靠,只能四处飘泊,没有归家之路的感伤,让他十分的心疼,他多想告诉她,她还是有亲人的,可是,以现在南昭国的情形,他不知说出来,对她好还是不好,“沁雪,你想不想找回失去的记忆?”


  云沁雪眸光闪过一丝流光,迷茫的望着他,低声道:“找回记忆?”


  东陵弈桀听到萧轻寒的话,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冷声叫道:“不行,你不能跟他走!”


  其实,他早在抄云家之前,就已经查到,雪儿并不是云丞相所出,但是,她的真实身份一旦公开,可能会挑起两国之战。


  云沁雪缓缓回头过,望着东陵弈桀的面容,显得十分淡然,嗓音平静而无波,听不清喜怒,缓缓的垂眸,淡淡的说道:“东陵弈桀,到了这时候,你还打算继续装下去吗?”


  东陵弈桀目光猛地一怔,垂在身侧的手,渐渐的收拢,随即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揭落下来,嗓音压抑着颤抖,哑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云沁雪点了点头,此时此刻,再面对他时,已没了当如的绝决与冷漠,只是一脸的平静,她望着他俊美冷酷的脸,只觉得心内五味陈杂,不知该如何对他说。


  她已经不恨他了,可是,就这么跟他一起回去,现在,她还做不到……


  就在这时,几名副将带着千夜煦众人来到了船上,沉声拱手道:“王爷,人已经到了!”


  千夜煦一身霸气逼人,冷冷的望着眼前的几人,毕竟是一国之主,就算他答应停战讲和,也自有国君的尊严,而他身后的将士,体格彪猛强壮,一看便知是骁勇善战的武士。


  萧轻寒和云沁雪见状,将刚才的事,纷纷放到了一边,关注起东陵弈桀与他的洽谈。


  东陵弈桀冷冷地望着千夜煦,目光沉凝如寒冰,冷声道:“海国君主,这一战,是你输了,只要你答应我三个要求,便可即刻结束此次战役。”


  千夜煦冷冷一笑,妖治的眸瞳在云沁雪的身上扫视,沉声问道:“是何要求?得本君听罢后,才可做出决断!”


  东陵弈桀眉心紧皱,深邃的黑眸愈发寒冽起来,低声道:“将那幅画归还于我,不再对我军发动攻击,而且,不许再对她有任何不轨之举!”


  语罢,手直指向云沁雪,看着千夜煦的目光凌厉万分。


  千夜煦闻言忽然大笑起来,眸中凛然的光芒闪烁,扬声道:“古往今来,红颜之祸,讲的就这般吧!好,后面二个要求,我答应你,但是,那幅画,我要留下……要知身旁已有真人相伴,何必执着于那幅画像呢?”


  东陵弈桀眉心紧皱起来,眸中闪过一丝愠色,冷厉的喝道:“不行!”


  千夜煦魔魅一笑,眸中迸射出让人寒战的厉光,沉声道:“你们不要忘了,这里还是我国地界,要比兵力,你们绝不是本君的对手,没有我的默许,你们想要从这里安全回国,恐怕也不是容易件的事,你们也不想再增加更多的伤亡,不是吗?”


  东陵弈桀目光沉凝,他不否认,千夜煦自有一番过人之处,刚才,他说的事,正是自己所担心的情况,就算杀了他,强行突围而出,结果,也只是两败俱伤。


  这时,云沁雪快步走了过来,目光坚定冷静,突然说道:“可以,那幅画像,你可以留着,身为一国之君,一言九鼎,绝不可出尔反尔,所以,刚才的要求,你必须做到!”


  东陵弈桀心中一怔,手颤抖的伸了过去,捉住了她的手腕,低低的唤道:“雪儿……”


  云沁雪蓦地回首,面容沉凝淡定,看着被抓起抬高的手腕,冷静的说道:“避免战争,这是我唯一希望的事!”


  见状,萧轻寒也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寒王,我和沁雪的想法一样。”


  东陵弈桀看着两人默契的对眼,相视的眸波之中,自有一派心有灵犀的感觉,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涩,抓着云沁雪细腕的手,不禁攥得更紧了。


  他并不是执着于那幅画,而是,他无法忍受,雪儿的画像,落到别的男人手里。


  云沁雪看了东陵弈桀一眼,刹那间,心中一阵波动,嘴边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低声道:“你先放手!”


  东陵弈桀修眉陡然一跳,睫毛微微颤抖了两下,听到云沁雪的话,他心中痛如刀割,缓缓的别开眼,他怕她看穿了他眸中的情绪,随后,松开了手。


  千夜煦看着三人的情感纠葛,突地冷冷一笑,嘲讽的说道:“你们中土的男人,都这么婆婆妈妈?要是喜欢,那就直接抢过来,其他的事,有什么好计较的!”
——

  237

  东陵弈桀微微敛眸,愠怒的望了一眼千夜煦,眸中寒意愈发冷冽,沉声道:“我们的事,会自行解决,就不劳陛下费心了,倒是陛下,可别忘了你的承诺!”


  千夜煦双手环胸,突地霸气一笑,冷声道:“我千夜煦输得起、放得下,自然会遵守承诺,她是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不过,你确定她会跟你走吗?”


  看到云沁雪的表现,似乎很重视那名谪仙一般的俊美男子,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身边就有他相伴,而眼前的冷傲男子,也好像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听到千夜煦的话,东陵弈桀像突然被点中了死穴,僵硬的直立在原地,面色变得苍白如尘,片刻后,他唇边浮现一抹笑意,而这抹笑,彻底掩住了心底的苦涩。


  他敛了敛眸,郑重的说道:“她是我的王妃,不跟我走,又可以跟谁走呢?”


  云沁雪闻言,怔怔地望着东陵弈桀,欲言又止,随后,眼神又变得忧伤起来,似乎有什么让她无法释怀的事情,阻止着她,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千夜煦眉峰一挑,看到云沁雪的反应,心中瞬间了然,她对他,并非无情的,想不到第一次,想要将某个女人占为已有,却早已注定了输局。


  不得不说,这一战,他损失惨重,带来的三万精兵,如今只剩下一万,这损失的兵力,需要多久才能恢复,他不得而知,只是,这是自己任性的结果,怨不得别人。


  随着千夜煦的率兵离去,这场战事,便草草收场,夜凉如水,东陵弈桀命副将清点完兵士,便准备返国,带来的二万海军如今只余一万。


  由于临夜,为了安全航行着想,便决定在一座无人岛上着陆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启程。


  此刻,夜空黑沉沉的,看不到一颗星辰,呼啸的海风吹过,伫立在船舰上旗帜,在风里猎猎作响,似乎冬天,快要来了!


  ×××

  冷月挂在天边,幽冷的密林,在月色下愈发黑沉。


  月色下,一身黑袍的东陵弈桀淡然凝立,好似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夜风冷冽,衣衫飞扬,他站在树林边,高大挺拔的身影,与斑驳的树荫相叠,显得有些不真实,而他的心情,也如同这隐晦的夜色一般,复杂难言。


  这时,一抹飘逸的白影,从远处飞跃而至,东陵弈桀蓦地转身,他渐渐看清来人的模样,正是萧轻寒,他眸色不由一沉,缓缓走了过去。


  萧轻寒望着缓步而来的东陵弈桀,嘴角轻勾,声音清润淡定:“寒王……”


  东陵弈桀微微一顿,低声道:“萧轻寒,你约我出来,所谓何事?”


  阴晦的月色之下,一张俊美如神诋的面容,赫然的显现出来,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那张脸,看上去很是苍白,两人的目光,碰撞到一起,皆是一片黯然。


  不管他们的立场,是如何的敌对,不管心情是如何的复杂,情敌见面,依旧是淡然而对,彼此不输一丝风采。


  萧轻寒的面容,十分坦然自若,低声说道:“这一役,多亏有你相助!”


  东陵弈桀面色平静,但眸中却浮现出沉痛之色,冷声道:“我的女人,当然由自己来救!”


  萧轻寒低低一叹,眸中掠过一丝复杂,淡淡的说道:“寒王向来唯我独尊,当然不明白,爱一个人,是需要妥协的,寒王可知,正是因为这份强势,让沁雪感到窒息,她才迫不及待的想从你身边逃开!”


  东陵弈桀眸色陡沉,他当然清楚,自己性格上的缺陷,可是,他已经在慢慢改变,不过,想到萧轻寒为了雪儿,做出的牺牲,心内不禁一僵。


  他对雪儿的付出,比自己多太多,如此情深若斯,雪儿能拒绝他的好吗?

  此时此刻,萧轻寒心中也是同样的感受,他虽说不清楚,当初的具体情景,但是,当得知他孤身一人去救沁雪,那状况定是极为凶险。


  为了救雪儿,他冒着随时丧命的危险,当下,两人的目光再次触碰,虽说面色依然平静,但是彼此的黑眸中,却溢着深深的痛,爱而不得的痛。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轻柔的嗓音传来:“轻寒……”


  听到声音,东陵弈桀神色陡然一沉,两人随即转身,看到云沁雪停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的身影,神情略显紧张,说实话,她很怕他们,又因一言不合,而大大出手。


  东陵弈桀深吸一口气,似下定决心一般,大步流星的上前,强硬的握着她的手,低低的恳求道:“雪儿,跟我回去,好吗?”


  云沁雪浑身一怔,就那样愣在那里,任心中思潮翻涌着,沉默了片刻,低低地道:“东陵弈桀,你不要总是擅做主张,我……我不能和你回去……”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愈来愈轻,似乎心里还在挣扎着,到了这一刻,她却迟疑了,因为,若是跟他回去,那她又如何面对萧轻寒呢?

  她最不想伤的人,就是他啊,如果伤害能减少到最低,她一定会那样做的!


  想到这,她微微的转过头,望向不远处的萧轻寒,一袭白衣胜雪,长身玉立,月光倾洒在他那白净清俊的脸庞上,精美的五官愈显俊逸,凝望着她的表情,依旧是那么的温柔。


  远远看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一个人,显得那么的孤寂、萧索。


  东陵弈桀暗哑的嗓音里,压抑着巨大的悲伤,沉沉的问道:“你还是无法原谅我吗?”


  云沁雪蓦地抬起头,眸中一片盈盈水光,一字一句,尽是苦涩,缓缓地说道:“不是的,我不恨你了,只是……悦儿姑娘,你要将她置于何地呢?”


  东陵弈桀不由一愣,原来如此,心中竟生起一丝欣喜,她在介怀悦儿,那是不是说明,她心中是有他的!

  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就已经考虑过了,悦儿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子。


  但,仅此而已!
——

  238

  三年前,他们的情缘已经断了,而她的人生,不该由他来背负,对于她,最多的情愫,只有感激,毕竟,她为了他,差点丢了性命,是以,他会想办法,安排她下半生衣食无忧。


  除此之外,他无法再给她更多了。


  因为,他的整颗心和所有的热情,都已付诸在眼前的女子身上,在她编织的情网下,他已经无法逃脱了!

  可是,一想到,云沁雪与萧轻寒之间,那种心有灵犀的默契,他就忍不住醋意大发,他发现他们之间,总有一种心意共通的契合。


  这是他这几日感受到的,心中渐渐开始不安起来,他不由抬首,直直的望向了萧轻寒。


  两人虽说都是恬静的性格,但是能做到了解对方的心,想必也是件困难的事。


  东陵弈桀当然知道,自己的情敌,是何等的优秀,绝不输于自己半分,这样一个才貌双全、又温润如玉的男子,有哪个女子会不动心呢?


  而他曾经,却深深地伤害过雪儿!


  想到这,深幽的眸中划过一抹感伤,手指紧握成拳,尽管心中是那么失落,可他是东陵弈桀做事,不达目的,是誓不罢休的,只是这样的挑战,又岂是轻易就认输!

  东陵弈桀深吸一口气,眸中闪动着坚定的光芒,倏地,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深凝着她柔美的脸庞,沙哑的呢喃道:“雪儿,你还不明白吗?悦儿,是我曾经喜欢的女子,却也是伤我极深的人,对于她,我心里存着一份复杂,但由始至终,我爱的,只有你一个人……”


  他的语气真诚而坦然,那‘爱’字的口吻,尤为加重,召示出他的真挚的情感。


  云沁雪心头一颤,眼眸微微地抬起,看到东陵弈桀那双深幽迷人的眸中,闪过宣誓般的霸道眼神,而那一双好看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脸,灼热而透着深情。


  她微微敛下了眸,面上突觉一阵燥热,渐渐灼烫,她的脸不禁红了一片,这样的叫人害羞的情话,他就这么轻易的脱口而出呢!

  突然,东陵弈桀躬下身子,单膝跪在地上,微微仰首,望着她绯红的小脸,低哑的恳求道:“你可以不说话,但是,先听我说完好吗?”


  云沁雪心中一阵悸动,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却是将手缩了缩,她有些无法承受他这种灼热的情感,而且,萧轻寒就在身边,她不想让他太过尴尬。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也必须做的!

  东陵弈桀感受到她的退缩,却是紧抓着她的手不放,眸中带着一份独有的霸道与深情,轻轻地说道:“雪儿,我知道,此刻,你还不能够完全地接受我,可是我不急,谁让我曾经伤害过你,不过,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一定会让你忘却所有的伤痛,然后,一起幸福地过一辈子,我保证,不会再有任何伤害的事情发生了!”


  这一番话,他已经想说很久了,可是,一直鼓不起最大的勇气,怕说出来遭到她强烈的拒绝,可是这个时候,却忽然,脱口而出了。


  云沁雪怔怔的看着他,看着他那害怕的眼神,忽然有些心酸,有些不忍,纷乱的心情,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是何味道。


  她没有说出任何拒绝的话,也没有说出任何难听的话,但是,也没有说出任何同意的话。


  只是沉默了下来,因为此时此刻,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她可以跟他回去,可是,回到天玥国后,会是怎样一个情景,谁又能预料呢?


  看到此情此景,萧轻寒无声无息的转身离开,脸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清澈的眼眸,依然是深邃如海,只是,眸底深处连入心间的伤,又是谁能够了解呢?


  他向来不是个喜欢表达内心情感的人,长时间以来,也只有她,能让他吐出心间的话,不管是从前那个古灵精怪的她,还是沉静恬淡的她,都让他的心,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宁静。


  可是,这些,都已经慢慢的逝去了!

  他看得出来,云沁雪的心,已经倾向了东陵弈桀,所以,他只好放开她的手,而这一次的放开,可能是永远的了!


  虽然,不太看好他们未来的路,不过,东陵弈桀这种敢爱敢恨的精神,确实是他无法与之相比的,微微地叹了口气。


  只要沁雪能幸福,那么他也就开心了,并非一定要在一起的!


  ×××

  翌日,二十几艘战舰启航,全速返国,一路上,倒是极为顺畅,没遇到什么大风浪,而这段日子的相处,三人的心,也敞开了许多。


  虽然会出现诸多的尴尬,可是,最后,都得到了很好的化解,这大概是,源于两个男人的相互理解与退让吧!


  一路坐着马车,终于抵达了玥国,云沁雪遥遥望去,只见城门已然在眼前,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重回故乡的感觉,却是这样的感概良多。


  一行人顺利的入了城,可就在这时,两旁冲出一群黑衣人来,云沁雪眉心紧拧,情绪紧张了起来,心中暗叹,想不到,才进城,就遇上祸事了。


  本以为会发生不愉快的冲突,却见一群人齐齐跪了下来,领头的一名男子,沉声唤道:“无双公子,我们尊主有请!”


  萧轻寒撩开车帘,看到男子的瞬间,眸光内敛的一闪,优雅的下了马车,淡淡一笑,道:“杨护法,带路吧!”


  那名领头的男子低声道:“我们尊主交待,还请公子身边的姑娘一同前去!”


  云沁雪听到这话,诧异的望着萧轻寒,这月无殇还真是神通广大,连他们回国的消息,早就知晓了,低头沉思片刻,轻声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和轻寒一起去吧!”


  闻言,东陵弈桀的面容一沉,怎么能让雪儿和那个人相见呢,当下沉声道:“我也去!”


  云沁雪微微抿唇,他何时变成这般粘人了,不过,他患得患失的心情,她还是能理解的,而后,望着他,低声道:“那你得答应,不能和他发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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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9

  东陵弈桀的俊颜,变得更加阴沉起来,别扭的别开头,十分不情愿的开口:“知道了!”


  云沁雪不知怎的,看到他别扭的表情,竟忍不住想笑,因为,这一刻的他,让她觉得有些可爱,但是,若是当面笑她,她绝对是不敢的,紧抿了抿唇,硬是将笑意强忍了下来。


  萧轻寒看到云沁雪嘴角那忍俊不禁的笑意,心中不禁微微一动,转而望着东陵弈桀的眼眸,愈发深沉幽过起来,为了沁雪,他愿意改变强势的个性,这也算是件好事吧!


  那么,要不了多久,他也能安心的离开了!

  一行人在杨护法的带领下,终于,抵达了寒月宫的所在,它本是江湖中较为神秘的一派,而真正的具体位置,也是极少的人才知道。


  到了忘忧山的山脚下,抬头望去,只见岩壁峰石,连绵万顷,层峦叠嶂,杂花香草,点缀其中,青苔染壁,古藤悬挂,清溪哗哗,这么高的山,常人还真是难以攀爬。


  而寒月宫之人,个个都武艺高强,只是纵身一跃,便飞了上去,东陵弈桀见状,则是抢先萧轻寒一步,蓦地抱起云沁雪,施展轻功,飞身而上。


  他们跟着寒月宫的人,穿过一道狭窄的山缝,眼前忽出现一块巨大的山石。


  杨护法在巨石上摸索一阵,而后,转动了一块盘石,便听到机关响动的声音,那山石自行转动,好似一扇旋转的门。


  一行人鱼贯而入,原以为,过了这道门便是山谷了,却不知,眼前竟是一条长达数十丈的深渊,远远望去,深渊之中云雾飘渺,冷气森森。


  深渊之上,一道铺着木板的吊桥,在云雾之中忽隐忽现,犹若浮在浪涛之上,摇摇晃晃,别说走上去,就是看上去,也让人心惊肉跳。


  前面的杨护法和萧轻寒,率先施展轻功前行带路,而东陵弈桀则再次抱起云沁雪,向吊桥上走去,身后的宫卫也紧随其后。


  东陵弈桀神色淡定,脚步轻缓,就好似走在平地上一般,途中,云沁雪不轻易间,低头往下看了一眼,只觉得,那下面深幽的见不到底。


  当即,吓得浑身僵硬如化石,紧揪着他的衣襟,瑟瑟发怵起来。


  而东陵弈桀也感受到她的僵硬,揽了揽她的纤腰,温柔的安抚道:“有我在,别怕!”


  终于,二人安全的到了山谷里,这里的气候,较之外面要温暖许多,此时,外面已经是初冬,而山谷之中,依旧是树木青翠,俨然是秋季的光景。


  穿过一片美仑美奂的花海,那些跟在身后的宫卫自行隐去,有两名彩衣侍女迎了上来,正是上次见过的绿依和蓝影。


  蓝影浅浅一笑,上前一步,对萧轻寒和云沁雪深施一礼,而后轻声道:“尊主在湖边等公子和姑娘多时,还请两位随奴婢前去。”


  萧轻寒神色依旧淡定如水,回头看了云沁雪一眼,淡淡道:“跟我来吧。”


  而绿依见东陵弈桀有意要跟上去,毫不客气的说道:“这位公子,我们尊主不打算见他们以外的闲杂之人,还请你留步!”


  东陵弈桀沉着一张脸,眸中迸射出的凌厉冷鸷,宛如寒冰一般慑人……


  绿依的呼吸一窒,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这时,萧轻寒敛了敛眸,淡淡的开口道:“他是我请来的贵客,请二位带他一同前去。”


  绿依和蓝影面面相觑,点了点头,带着三人绕过一片竹林,穿过美不胜收的小花园,走到一片波光粼粼的湖边。


  正是午后的光景,清冷的阳光下,湖水碧绿如翡翠,倒影着蓝天白云,湖面上轻烟袅袅,水气氤氲,好似如梦如幻的仙境。


  在池边喂鱼的月无殇,依旧是妖孽邪魅无双,一头乌黑长发高高束起,以翡翠簪白玉冠固定,妖异的眸瞳带着不可亵渎的高贵,嘴边擒着邪佞惑人的微笑,幽幽动人的光泽,环绕着优雅的身影,仿佛是星月的光华流转,晶莹剔透。


  身上穿着绯色的金边丝袍,微微敞开的胸前,露出了精壮的胸膛,大概感觉到三人的到来,缓缓抬起头,看到云沁雪的瞬间,冲她妩媚一笑,像是一只盅惑人间的妖精。


  云沁雪的小脸泛起一丝醺色,不由暗想,如果不是自己心有所属,只怕早被他的笑容蛊惑,不过,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女子,能抵抗住这样的魅力吧。


  萧轻寒见状,无奈的一笑,上前一步,低低的问道:“殇,为何突然请我过来?”


  月无殇抿唇轻笑,一张俊脸美若白玉,笑得仿佛能开出花儿来,东陵弈桀冷冷看他一眼,却是满含杀意,此刻,他总感觉有股不安的气息在翻涌。


  月无殇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轻瞥了东陵弈桀一眼,微眯着眸子,邪肆一笑,凑近萧轻寒的耳畔,意味深长的低语道:“别说我没帮你!”


  而后,修长的手指微扬,朝着湖边的方向一指,“那边有人在等你们!”


  云沁雪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月无殇拢了拢衣袍,率先走过一条拱桥,直达湖边的八角亭,她隐隐瞧见,岸边树荫的掩映间,一抹清影乍现。


  那是一个女子,身材窈窕纤细,她身着一袭雪白纱衣,发髻高绾,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似感觉到有人行来,她缓缓转过身,只见脸若芙蓉,指似柔夷,站在海棠花树下,竟似下凡的仙子,朦胧遥远的不真实。


  这个女子是谁,为何,对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是,越去想,头越是发痛……


  那女子见到萧轻寒,优雅的迎了上来,亲呢的唤道:“轻寒,你来了……”


  萧轻寒眸中闪过一丝诧然,缓步走了过去,低声道:“姑姑,你怎么到这来了!”


  云沁雪不由一愣,刚才,轻寒叫他什么,姑姑?这么的年轻……


  女子微微颦眉,眸中生出一丝恼色,低低的道:“轻寒,为何突然扔下庄内的事务,去了海域,这么久都没和庄内联系,害姑姑这么担心!”


  这般说着,忽然注意到萧轻寒身后的云沁雪,惊愕的愣在原地,的确像极了姐姐年轻时的模样,渐渐的,清眸中含着点点泪光,幽深而凄迷,低低的问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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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0

  不知怎么了,云沁雪觉得头痛得厉害,她双手捂着头,冷汗淋漓,呼吸急促,一些事情,似乎全部要跳出来一般,可是,却怎么也跳不出来,她努力地要去把她记出来,可是,越是努力去记,头疼得更是厉害了。


  东陵弈桀听着她痛苦的**声,看着她痛苦不已的捧着头,他的心,疼得难以呼吸,不禁焦急的叫道:“雪儿,你怎么了?!”


  萧轻寒和月无殇见状,飞快的冲了过来,焦急的叫道:“沁雪,哪里不舒服?”


  云沁雪缓缓抬眼,她看到了一片绯红的颜色,那红色刺激着她的视觉,脑中忽然轰的一声,似有股血雾漫天涌了过来,笼罩住了她,不!

  她忽然惨呼一声,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只觉得脑中忽然好似排山倒海一般,无数个场景纷纷涌来。


  血流成河的宫殿,杀人如麻的兵将,一望无际的花海,在花海中哭泣的小女孩……


  无数个场景,像走马灯一般上演着,她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疼,如果不是被东陵弈桀抱着,她几乎跌倒在地上。


  东陵弈桀一把紧抱住了她,惊呼道:“雪儿,你到底怎么了?”


  东陵弈桀觉得自己的心,如擂鼓般剧跳着,双目赤红一片,而云沁雪的眼神却没了焦距,她忽然惊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浮浮沉沉中,云沁雪觉得自己好似在昏睡之中,又好似是清醒的!


  脑中一幕幕的场景掠过,似乎是真实的,又似乎是在做梦,到最后,云沁雪都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了,是那个锦衣华服的小公主安若清,还是素衣翩然的云沁雪。


  她感到寒冷,感到恐慌,感到孤独,感到害怕……


  那种感觉,仿佛从云雾缭绕的颠峰,一下子,坠入漫无边际浩瀚海洋,冰冷迅速地侵蚀身体,痛苦的泪水,随着冰冷肆意地泛滥开来。


  她的头昏眩,天旋地转,她的心和灵魂,都被彻骨的冰冷,给冻结住了。


  四周变得更加的黑暗,像一个无尽的深渊,万劫不复地坠了下去,粉身碎骨,也不能掩盖心被撕裂般的剧痛……


  那段痛苦不堪的记忆,被她尘封了许久,不愿想起,不愿提起,现在,它又像冲破了封印,带着无边的黑暗,和痛楚席卷而来。


  她缓缓睁开眼,痛苦伴随着巨大苦涩,使她的眼睛,空洞迷离起来,如同一具木偶般,呆滞的不言不语……


  八年前的记忆,清清楚楚地回到了她的脑海中,她记起了一切,记起了自己本是南临国公主,记起了慈爱的父皇和母后,也记起了那一场惨烈的叛乱。


  八年前那一幕一幕,就如同烙铁一般,伴随着灼热和刺痛,刻骨铭心地在脑海中苏醒。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日,是她八岁的生辰,她穿上自己最心爱的雪锦裳,梳着最别致清新的新月发髻,而父皇母后,为她在后花园摆了一个小小的宴席,没有宴请大臣贵宾,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她记得,那些饭菜,都是母后亲自下厨做的,非常的美味。


  她在父皇母后面前撒娇了许久,打算在宴会之后,出宫去见她爱慕已久的轻寒哥哥……


  那时的她,是多么幸福,可是,她不知,幸福竟是那样的短暂。


  父皇含笑听着母后美妙的琴曲,可是,一曲还没奏完,她就看见惊慌失措冲进来的宫女们,她们哭泣着在喊叫着什么:淮阳王判乱了,淮阳王判乱了……


  那时,母后的脸庞,在一瞬间变得惨淡起来,她飞快的向她奔了过来,焦急地在她耳边说道:“清儿,快逃,从母后宫中的密道逃出去……”


  母后的话还没说完,她便听到了厮杀声、哭叫声、刀剑撞击的声响,是那么的让人害怕,她心中涌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而这时,父皇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扯到了花丛中,“来不及了,在这里躲着,不要出来!”而后,对着身边的侍卫沉声道:“李待卫,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小公主!”


  说完,便牵着母后的手,一起将那些冲进来的兵士引开。


  她在花丛中,看到那些兵卫,拿着刀剑向父皇和母后追去,然后,她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一身盔甲的人,率着兵攻入了花园,向着父皇和母后追去。


  她当然知道,他是谁!

  那个总是温柔亲切待他的七皇叔,是父皇的亲生弟弟,他还是威名远扬的镇国将军,可是,他却也是领兵叛乱的主导者。


  当是的她,却十分明白,七皇叔要杀了父皇和母后!


  想到这,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就要从花丛中冲出去,然而,身边的李侍卫,却死死的抓住了她,死死捂着她的嘴。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七皇叔击败了父皇,将那把带着寒芒的利剑,刺穿了父皇的胸膛,她看到了父皇的血,急速的涌了出来,好似满天的血雾笼罩住双眼……


  那一刹那,她的心跳几乎停止,泪水似决堤一般,疯狂的涌了出来,而那双原本清澈的幸福眼眸,瞬间染上一层仇恨的雾色。


  然后,她看到了母后,母后拔出父皇身上的剑,正打算自缢,但是,七皇叔却只手握住了剑刃,温雅高贵的母后,露出了悲哀之极的表情,昏厥的倒在地上,被七皇叔带走了。


  她的世界,突然天眩地转,周边的一切,似乎都凝滞了,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她昏迷了过去,之后发生的事,就记不太清楚了。


  醒来时,她忘了一切的仇恨,变成了云家千金云沁雪。


  她终于明白,为何到南昭国时,自己会有种熟悉的感觉,为何在那一晚,她会记起忘却了那么多年的轻寒哥哥!


  原来,不是她摔到头,而失去记忆,是云皓晨让她吃了失忆草,让她忘了自己是谁!


  东陵弈桀看到云沁雪的眼神转为清明,欣喜的唤道:“雪儿,太好了,你总算醒过来了!”


  云沁雪缓缓抬起头,却没有看东陵弈桀,迷蒙的眸子,却是直直的望着萧轻寒,缓缓的伸出手,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撒手,沙哑的唤道:“轻寒哥哥……”


  萧轻寒身体微微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低声道:“沁雪,你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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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1

  云沁雪面色苍白如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泣声道:“轻寒哥哥,我记起来了,八年前的事,你的事,父皇和母后他们……”


  萧轻寒瞳孔猛地一缩,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惊愕道:“你是说……你的记忆恢复了?”


  云沁雪点了点头,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楚而苍凉,她的思绪,一直飘在八年前,久久不能回神,闭上眼睛,眼前便是血雾在弥漫,而睁开眼睛,天和地好似在旋转。


  萧轻寒寒看到她这幅悲痛的表情,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似乎提及过去,带给她的只有痛苦与悲伤的回忆,所以,她只好沉默下来,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东陵弈桀站在云沁雪的身旁,瞧着云沁雪悲伤的模样,心内更是五味杂陈。


  他知道,当年的往事,是让雪儿痛苦的源头,但是,他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折磨,想到这,他的心,难受极了!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抚在她的肩上,话语极其的温柔,低喃道:“想哭就哭吧!”


  云沁雪闻言,恍惚的抬起头,看到东陵弈桀心疼的眼眸,泪水从面颊上缓缓滑落,不自觉的趴在他的肩头,将心中的郁结和痛楚,全都哭了出来。


  她一直以为,云皓晨和宋秀荷是她的亲生父母,可是,现在她才知道,他们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让她怎么不伤心呢?


  东陵弈桀任云沁雪趴在他的肩头,感受着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肩头,感受着她的颤抖和抽噎,他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心中也是难受之极。


  月无殇见此情景,挑了挑好看的修眉,嘴角的笑隐约有些怪异,妖娆邪魅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萧轻寒,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么好的机会,偏偏让给他人,真是个傻子!

  云沁雪恢复记忆并不是偶尔,而是他命人在湖边的八角亭旁,放了一种独特的迷迭香,他如此大费周张,为的就是让云沁雪想起她的轻寒哥哥,结果正如他所料,可是,事情却没有顺着他所想的方向发展,也不知,是好是坏。


  云沁雪哭过之后,感觉轻松了许久,她睁开红肿的眼眸,看到室内站着的月无殇和萧轻寒,不禁有些尴尬,她赶紧擦了擦泪水,从东陵弈桀的肩头,飞快的退了下来。


  而东陵弈桀眸中光芒闪耀,神情显得犹为复杂,深幽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让人无法察觉的失落,雪儿何时能放开心怀,大大方方的待在他怀中呢?


  就在这时,萧馨然缓缓的走了过来,听到刚才的对话,震惊的望着云沁雪,急急的问道:“你就是清儿?”


  随后,她不确定的看着萧轻寒,翼希他能给她想要的回答,低声追问道:“轻寒,告诉我,她是不是……”


  萧轻寒闭了闭眼,待再睁开眼时,已恢复到一派清明,微微侧过身,对萧馨然解释道:“姑姑,她确实是小公主,八年前,她并没死,她和李侍卫流落到天玥国,只不过,当时她一直昏迷不醒,而李侍卫在途中已经深受重伤,命不久已,无奈之下,才去找了云丞相,当年晚秋皇后有恩于他,想必,他才会收留小公主的!”


  说到这,他的目光,转移到云沁雪的身上,继续说道:“这也是我在见到她之后,心中起了疑惑,才派人查到的消息。”


  萧馨然闻言,笑中带着泪水,忙不迭的点头,低喃的说道:“那就好,当年,我听闻南临国兵变,也来不及赶往宫中去救他们,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清儿的下落,我以为……”


  云沁雪微微一愣,望着萧馨然的模样,脑中陷入了思绪之中,浮起一抹明丽娇俏的身影,她是……馨姨!

  她记得,当年,馨姨与母后情同姐妹,她本是江湖儿女,后来,宫外巧遇被人追杀的母后,并救了她一命,之后,两人就结拜成姐妹,感情一直很好。


  就算母后成了一国之母,这样的关系,也没有任何改变,而馨姨不仅生的花容月貌,爽朗的性情中,又带着温雅,当年,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和她现在的年纪一般大。


  那时,她最崇拜的人,就是馨姨了,她不仅容貌美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令她敬服的是,她那样美丽纤细的女子,竟然还有一身武艺,而且,还是江湖中顶顶有名的侠女。


  而在宫外,追求她的公子多得数不清,可是,她却不屑一顾,这是自然,若是见了馨姨的哥哥沐风叔叔,那些公子,就显得不值得一提了!


  云沁雪抬起头,望着萧馨然,低声的唤道:“馨姨,我是清儿……”


  萧馨然点了点头,随后,紧紧的抱住云沁雪,而后,放开她,端详她的脸庞,哽咽道:“都这么大了,当年,才是这么小小的个,抱起来软软的……”


  正说着,双手还在一旁比划,那个样子,确实是十分开怀的表情。


  云沁雪抿唇一笑,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这才开口问道:“馨姨,可不可以告诉我,后来发生的事,我母后她……”


  萧馨然闻言,嘴角的笑意一僵,沉默的片刻,才盯着她清澈的眼,沉声道:“你母后还活着,只不过,以现在的情形,你见到她,也只是让她更痛苦罢了……”


  云沁雪情绪有些激动起来,紧紧的揪住她的手,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萧馨然叹了口气,却是缓缓道出了原由,“你母后现在的身份,十分尴尬,她现在是南昭国的雅妃娘娘,并被囚禁在深宫之中,你若是去见她,她会因为羞愧,而……”


  云沁雪心中一震,心里却是隐约明白,母后的苦衷,她一定是想见她的,可是,如今她却成了杀夫仇人的妃子,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她背叛了父皇,却是事实。


  萧馨然神情变得十分的复杂,沙哑的道:“当年,淮阳王叛乱,就是为了得到你母后,就算是让天下人唾弃,他依然这样做了,你母后这些年,过得也很苦,内心的谴责、煎熬,让她打算一死了之,可是,她舍不下知洐,他是,你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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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2

  闻言,云沁雪的心情复杂万分,原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她的亲人了,突然之间,竟多出来两个,这欣喜的情绪是无法掩盖的,可是,其中却又夹杂着一份浓浓的伤感。


  萧馨然眸中含泪,和她紧紧拥抱在一起,这次相见,恍如隔世,紧紧拥抱,泪沾湿了彼此的衣,可是她们的心中却是欢喜的。


  八年不见,再次相见,两人当然有说不完的话,三个男人虽心有不甘,可是,也不敢公然对萧馨然不敬,只能含泪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她,一直霸占着云沁雪。


  两人一直在雅心居的小院相伴,那是件古朴典雅的院子,屋内桌椅床榻一应俱全,皆是名贵的紫檀木所造,摆设得极是简约,透着一股浓浓古典风。


  萧馨然张罗好膳食,淡淡而笑道:“先用饭吧,一会儿,馨姨带你到处走走!”


  云沁雪微微一叹,顺手拿起银筷,低声问道:“轻寒哥哥他们呢?不和我们一起用膳吗?”


  萧馨然淡淡而笑,爽朗的说道:“管他们做什么,他们自有丫鬟帮他们张罗着,倒是你,身子骨太瘦可不好,以后生……多吃点!”


  说到这,她急时收住了话头,转而将目光投放到菜肴上。


  云沁雪点点头,再看玉桌上的菜色,倒是不失丰盛,都是山间自产的蔬果,配上鲜鱼蘑菇,却是美味之极,让她想起了母亲做的饭菜。


  萧馨然左手执袖,右手为云沁雪夹菜,神情宠溺的望着她,淡淡道:“清儿,这些是馨姨特地为你做的,记得你最爱吃鱼了,这是江南的名菜银丝鱼,极是美味,你尝尝!”


  云沁雪点了点头,端碗接过萧馨然夹来的菜,微微一笑,“谢谢馨姨……”


  萧馨然看着她笑着温雅,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不轻易的问道:“对了!清儿,告诉馨姨,你现在还喜欢轻寒吗?”


  云沁雪听了萧馨然的问话,神情怔忡了片刻,喃喃道:“馨姨,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变了,我和轻寒哥哥不……”


  萧馨然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道:“这有什么,你们自小便定了亲,你还说过,非他不嫁,这样吧,挑个好日子,馨姨把你们两个的喜事办了如何?”


  云沁雪闻言,面色一白,惊慌地喊了出来,“不行!”


  这么一喊,她才发现自己反应,似乎有些激烈了些,随即,平下心来,解释道:“馨姨,我不能嫁给轻寒哥哥,因为我已经嫁过人,所以,不能再和他成亲。”


  萧馨然眉头微颦,眸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愁色,喃喃问道:“那你成过亲的事,轻寒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云沁雪缓缓的点了点头,伤感道:“我和他,这辈子是有缘不份了!”


  萧馨然无奈的摇了摇头,眸中流露出一抹失落之情,低声感概道:“那个傻孩子,这么多年来,一直都等着你,无论条件多么好的女子,他看都不看一眼。”


  说罢,目光复杂难辨的看着云沁雪,淡然一笑,轻声道:“不过,你也是个傻孩子,这么好的夫婿都不要,到时后悔,可别怪馨姨啊!”


  云沁雪心中猛地一震,那个如沐春风的轻寒哥哥,一直在等着她吗?


  萧馨然见她面带愧色,轻轻执起她的手,缓缓地说道:“清儿,你的夫婿,是那个一直紧张兮兮,盯着你的那个男人吗?”


  云沁雪面颊微微一红,羞涩的点点头,馨姨的眼睛也太厉害了,明明自己,对东陵弈桀表现得很冷淡,为什么,她却看出来了?


  萧馨然微微扬唇,淡淡一笑,道:“模样倒是少有的俊俏,站在轻寒和殇儿身边,也毫不逊色,清儿还是很有眼光的,不过,相貌倒是其次,得看人的品性如何?”


  云沁雪尴尬的笑了笑,若是让馨姨知道,他就是那个有着‘冷阎王’之称,恶名昭著的冷酷寒王,不知她会做何感想?


  ×××

  这些天,天气变得冷了起来,地上的薄霜渐渐生起,院内梅花点点,清香幽幽。


  每天陪着馨姨话家常,做些家事,日子平和而宁静,云沁雪觉得很幸福,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想见一见亲人。


  她告诉自己,不应该产生复仇或复国的想法,她极力摒去心中那股负罪感,只是不想因为一已不怨,而蓄意挑起战事,让那种血腥的杀戮,再次重演。


  其实,她很想一直留在这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不过,这也仅仅是她所想,生活不可能一帆风顺,总是要经历或大或小的波折。


  而且,东陵弈桀也不可能会允许她,一直留在这里,这几天,他焦燥与不安的神情,她也注意到了,只怕,过不了多久,他的忍耐,就到达了极限。


  屏风后,云沁雪慢慢滑入水桶中,温热的水漫过全身,洗去一身的烦闷,她微微地闭着眼,感觉着细水滑过肌肤的感觉,水过肌肤,有了一股舒畅的感觉。


  素手拉过丝绢,漂过水,细细地擦洗着,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音,她动作不由一顿,一手拉过一旁放着的衣物,准备穿上,稳了稳声音问道:“谁?”


  只听见萧轻寒润和清澈的声音,缓缓传了进来,“是我!”


  云沁雪放开手上的衣服,懈去一身的紧张,柔声道:“轻寒哥哥,有事吗?我正在沐浴!”


  门外,良久没有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传来:“那你慢慢梳洗,好了之后,到梅园中找我,我有事跟你说。”


  听萧轻寒的声音,带着丝丝沉重,似乎有什么事情一般,云沁雪没有再贪恋水的舒适,赶紧洗净身子,穿戴好衣服,就去找了萧轻寒。


  他正独自一人站在林间的小亭中,石桌上放着一架瑶琴,香炉里冉冉升起轻烟。


  可是,他却一动不动,此刻,那张胜若天仙冰清般的面容,愁中带苦,衬着月色,映着那一身永远的雪白。


  不知为何,此刻看来,却觉得是那么的寂寞,连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受到了他的情绪影响,有些沉郁了起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平日里,他虽然也是这般清冷,可是这种沉郁的感觉,却是从来不曾的,缓步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地问道:“轻寒哥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萧轻寒转首看着云沁雪,眸中一闪而过异样的眼光,却很快又平静如一汪清泉,“没什么,我明天要回阳城,不能再陪着你了,想跟你辞别而已。”


  不知为何,听到这一番话,云沁雪有种深深的别离之感,仿佛,这一别,怕是永远也见不到他了,这段时间以来,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模. 样,原来,是到了分别之日了!

  云沁雪勉强自己扯出一抹笑来,故作轻松的说道:“是这样啊,那我还可以去见”


  她怕自己会哭出来,所以,她赶紧扬起头,看着天际一轮皎月,明知这是没办法的事,可是,心却紧紧的揪了起来。


  萧轻寒看着对面的这个清丽女子,面容映着天上明月,明眸清澈如一汪如泉,雪衣飘飘,衬着红梅,却是那么的美,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嘴角露出一抹久违的笑。


  他的眼,微微地低了下来,他生来对情事,就是淡薄之人,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动情,却不料,在无意之间,却偏偏动了那一丝情丝,他的喜欢,就是一辈子。


  云沁雪心中凄然,怔怔的望着他,只见淡淡的烟气,缭绕在他的头顶,使他看上去似真似幻,反倒不沾染一丝尘烟。


  萧轻寒忽然抬头,眸中深情无限,伸手轻触云沁雪的脸颊,哑声唤道:“小隐,答应我,一定要幸福,好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深眸中柔光满溢,那说不尽道不完的情意,均有那双眼眸,传达到她心底最深处的角落。


  云沁雪从他的眸中,感受到他深沉的眷恋和爱意,感受到他深深压抑的担忧和不放心,一瞬间,心底的弦,好似被无声的拨动,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泪水纷纷坠落,她抽噎着,哽咽的说道:“对不起,轻寒哥哥,是我忘了当初的约定……”


  萧轻寒不禁一笑,擦出了她的泪水,轻声道:“小隐真是水做的呢,怎么这么多的眼泪,因为不想看到你哭,才想要保护你,所以,不哭了,好不好!”


  云沁雪止住了哭泣,笑中带着泪,连连点头,望着石桌上的瑶琴,轻声提议道:“我们好久不曾合奏过了,不如,趁着这清丽的月色,合奏一曲如何?”


  萧轻寒深深凝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夜风吹起他的乌发,长身而立的他,背影孤高而清傲,心内涌现一股从未体验过的脆弱。


  云沁雪缓缓走了过去,素手轻轻地抚向了琴弦,她已经好久没有弹过琴了,记得弹琴的时候,都是她最快乐的时候,而后抬首,看了萧轻寒一眼,轻声笑问道:“弹什么好呢,就弹小时候,常常合奏的那一首吧!”


  细白的手指,按住琴弦,咚的一声,仿佛水面的涟漪,音波圈圈荡开来,中指轻轻一挑,悠扬的琴声缓缓地扬起,是当世的名曲——《凤求凰》。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


  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


  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


  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


  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萧轻寒的脸上淡淡的浮起浅笑,一闪而过,抽出腰间的玉箫,也跟着吹了起来。


  她的琴声,悠扬婉转,带着女子的柔与美,却是浑厚尚缺,而恰恰他的箫声,却是带着那一种高昂的浑厚,弥补了一切不足。


  他们之间的合奏,是一种不需要任何演练的默契,永远不会有合不上音的时候,从第一次合奏,到现在,虽然合奏的不是很多。


  可是每一首,都似是演练了千百回,才出来的那一种契合。


  这是一种乐韵中的知音,由乐韵指引着一切,两人互视一眼,微微一笑,更是投入。


  这一曲《凤求凰》,音节流畅明亮,感情热烈奔放,而又深挚缠绵,将旖旎缅邈和清新明快融于一体,在这个即将别离的夜,却是一曲让人听后,便久久回味无穷的妙曲。


  他们的合奏,只能称之为天籁之声。


  只是,却有一个人,无法感受到这份情绪,他浑身血液几乎倒流,那是一种嫉妒到发疯了的热血沸腾。


  站在不远处的东陵弈桀,遥遥望着对面的情景,男子一身雪白长袍,手持玉箫,玉树而立,女子一身雪纱裘衣,手扶古琴,悠然而坐。


  这种情景,要他如何,去用心感受这一首曲子,他一直知道,他们的合奏,是那么的默契,可是,此时听到,他却恨不得上前,狠狠地打断他们的合奏。


  心,像是被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疼得他动也动不了,只能狠狠地盯着不远处的画面,雪儿,告诉我……究竟要如何,才能真正得到你的心呢?

  有时候,他明明已经感觉,接近了她的心,明明已经感觉,到打动了她的心,明明感觉她,开始接受了他。


  可是,每一次,都只是他的感觉,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她,真正开口说要接受他。


  而手中的梅枝,打算悄悄送给她的傲雪寒梅,却将他的手心,划出一条条血痕,而他得心,也正一片片地在碎开来。


  东陵弈桀轻轻的闭上了眼,他很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阻止他们两人之间的接近,可是,他更知道,如果,他真的这么做的话,只会让雪儿,离他越来越远……


  所以,他只能转身,装着看不见,艰难酸涩的,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一首百年经久不衰的爱情名曲,让这个清冷的夜,注定有人无法入眠,东陵弈桀苍凉一笑,他们弹得缠绵悱恻,他却只能选择默默离开,独自醉酒到天明……
——

  243

  翌日,云沁雪和萧馨然相携从内堂走了出来,他们看到萧轻寒和东陵弈桀坐在正厅内,两人之间的气氛紧张而怪异,隐约有股浓重的杀气在暗暗浮动。


  就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压抑起来,云沁雪和萧馨然自然也注意到了,尤其是东陵弈桀脸色很不好看,深幽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有种整晚没睡的憔悴神伤。


  萧馨然轻咳一声,环顾了四周一眼,低声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殇儿呢?这孩子也真是的,今天我们都要回阳城了,他也不早些出来,轻寒,你去叫叫他……”


  云沁雪闻言,连忙拉住了萧馨然的衣袖,低低的说道:“馨姨,让我去叫吧!”


  萧馨然见她紧皱着眉,表情带着一丝渴求,点了点头,低声道:“可是可以,不过,殇儿的起床气重,一般人都叫不醒她,你可得小心点!”


  殇儿那孩子有些怪癖,尤其是半睡半醒的时候,总是对人乱吻一通的,她真怕吓到清儿。


  云沁雪侧目看了两人阴沉的脸色,连忙点了点头,无论怎样都好,她想尽快离开这里,免得和东陵弈桀尴尬相对,她真的被他们两人弄得不知所措了!


  就这样,云沁雪迅速出了正厅,呼吸总算是平缓了下来,调整好心绪,来到月无殇的房门前,却见门紧紧闭着,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怕还没起来,不由敲了敲门。


  敲了半天,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了,到了最后,终于失去了耐性,大声叫道:“月无殇,再不过来开门,我可要走了!”


  话音一落,门果然打开了。


  月无殇肩上松松披了一件白色衫子,胸前春光大露,睡眼惺忪的看着她,这是第一次,见到他穿红色以外的衣衫。


  阳光透过窗子细碎的洒进来,他的颊边,不自觉地浮着一抹自然的红晕,右手抬高,轻倚在门栏上,体态修长精壮,慵懒的神情,像只冬日里的妖精。


  他缓缓凑到他的耳边,声音沙哑的开口,性感的唇形,随之缓缓而动,“什么事?”


  那迷人的嗓音磁性悦耳,而眼神,妖媚得让人随时都想扑上去。


  云沁雪不知他打什么主意,只感觉耳畔温热的气息萦绕,她不由后退一步,抬手,捂住了发烫的耳朵,警惕的看着他,叫道:“干嘛凑这么近。”


  月无殇的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笑,风情万种的打了个呵欠,修长的手臂,在淡阳下发着金色的光晕,肩上的红袍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落下来。


  云沁雪微微蹙起秀眉,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淡淡的问道:“不觉得冷么?”


  月无殇闻言突的愣住,脸上邪媚的笑有些挂不住,似怒似笑的模样,很是滑稽,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半响,确认她不是开玩笑。


  突然,挫败的敛了笑容,绷着一张脸,银牙咬得咯咯响:“臭丫头,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他可是在牺牲色相,怎么这丫头,连一点脸红的迹象都没有?

  云沁雪无奈的瞅了他一眼,正因为他是这样个性,所以,她才不会当真啊!

  不过,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确实感到很轻松愉快,想到这,她淡淡一笑,道:“馨姨让我叫你去正厅用膳。”


  月无殇看着她的笑,心中不由一动,想伸手去捏她的小脸。


  突然,肩上披着的长衫,却猛地滑落,露出纤瘦精壮的修长身躯,一瞬间,大露的春光倾泻,那衫子直直坠地,两人不由都愣住了,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响。


  云沁雪觉得十分尴尬,抿唇轻咳了几声,吱唔道:“你快些准备,我就先过去了!”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而月无殇的脸上,浮过一抹可疑的绯色,突然伸手拦住她,笑得灿烂,却带着别样的羞涩与尴尬,他道:“都看光了,就想一走了之么?”


  云沁雪微微怔住,羞恼的瞪了他一眼,不自在的问道:“那不然怎样?这是意外!”


  月无殇很无辜的摊开手,有些耍赖的勾起唇笑,笑得邪佞:“你要对我负责!”


  负责?!

  云沁雪皱眉看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奈道:“月无殇,别拿我寻开心了,快些穿上衣服出来,再磨磨蹭蹭,饭菜都要凉了。”


  说完,抿着唇要走,还未走几步,衣袖就被人紧紧拉住。


  她不解的回首,她看到月无殇眸中闪过黯然神色,也仅仅是一瞬间。


  他收敛起那抹神色,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口吻变得狭促起来:“被你占尽了便宜,总要做点事赔罪吧,你来帮我着装!”


  云沁雪白了他一眼,却拿他没办法,这样的美景,她是无福消受的,可是,若是这么让他一直晾着,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她灵巧的侧过身,闪进屋内,打开衣柜,拿出内衫和外套披在他身上,叫他自己穿,他只给一个男人穿过衣裳,也许这一生,不会再为其他男人着装了吧!

  月无殇捉住她的手腕,惩罚似的打了一下她的掌心,阳光下,他笑得灿烂却忧伤,突然,低低的开口,问道:“丫头,你也要走了吧!和他一起……”


  云沁雪微微一愣,自然明白,他口中的‘他’,是指东陵弈桀,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

  终于到了临别的时刻,萧馨然失落的挽着云沁雪的手,再次开口问道:“清儿,真的不和我们去阳城吗?虽然路途有些远,不过,要回天玥来,还是很方便的!”


  云沁雪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了,馨姨,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只是现在,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好!”说罢,她偷偷的看了东陵弈桀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


  萧馨然心照不宣的点点头,年轻人的事,交给年轻人去处理,她不会擅自插手清儿的感情,只是希望,眼前这个男人,是值得清儿托付终生的良人。


  她私下去派人调查了一番,他就是那个寒王东陵弈桀,和传闻的冷血魔王的印象有些不同,她自然不会轻信那些传闻,只会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昨晚,她和轻寒聊了一会儿,从他言谈之中了解,这个男人,对清儿的感情很真很深,不亚于轻寒的用心,她得知这些,才放心的和轻寒一起回阳城。


  临别时刻,萧轻寒轻轻的拥住了云沁雪,喃喃道:“小隐,再见……”


  云沁雪缓缓抬起手,回抱住他,头依在他的怀中,嗓声显得有些哽咽:“轻寒哥哥,再见!”


  仅是短短一刻,他们两个人分开来,萧馨然轻轻的牵着云沁雪,缓缓的走到东陵弈桀的面前,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低声道:“我不管你的身份有多尊贵,但是,我绝不允许清儿,在你这受半点委屈,若是你待她不好,我会立刻再给她找个好男人!”


  东陵弈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沉声宣告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她,一辈子,都是我东陵弈桀的妻子!”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萧轻寒,那是一种无声的

  萧馨然闻言微微一笑,似满意于他的答案,将云沁雪的手,交到了他的手中,而后,侧过身,附耳对她轻声说道:“清儿,你很幸运,也很不幸,若能得到一份至死不渝的深情,那便是幸运的,可是,你却得到了两份,与之取舍的结果,希望你没选错!”


  说罢,她和轻寒上了马车,看着那辆马车渐渐消失在眼前,云沁雪缓缓地回过了头,却看到东陵弈桀微愠的脸庞,她静静地跟上他,有些不明白,他今天是怎么了,满身的**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而且,还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行走的步伐也紊乱急促,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东陵弈桀却不回答她的话,只是快步向前走着,一脸火气冲天,沉沉郁郁,过了半晌,忽然开口道:“你们昨晚琴箫合奏,外人看来,只怕以为你和他,才是真正的夫妻呢!”


  此言一出,云沁雪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心里不禁沁出丝丝的甜味,原来,他是因为这件事啊,只是纵然他们冰释前嫌,他也不应该,如此的疑心她啊!


  见他已经产生了误会,云沁雪叹了口气,避重就轻的说道:“轻寒哥哥在音律方面,可说是无人能及,我不过是向他学习罢了!”


  东陵弈桀听到她这般夸奖萧轻寒,什么叫无人能及,他年少时就已是京城第一了,若不是没什么机会与她合奏,他会被萧轻寒给比下去吗?

  加之昨晚的事,让他是越想越气,整夜都无法入眠,满脑子都是他们两人相视一笑的情景,还有琴萧相合的默契,他妒嫉得快要发疯了!


  他忍受不了心中的酸涩,冷冷地道:“那首‘凤求凰’,你若是知道其中的缊意,也不会和他共奏这样的曲目吧!”


  云沁雪皱了皱眉,她这才明白,有时候,男人吃起醋来,也挺没理智可言的!——

  244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走到路旁的小摊上,拿起了上面的一朵珠钗,轻声道:“这珠钗倒是挺好看的。”


  倒不是喜欢这珠钗,只是为了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才借此转开他的追问。


  东陵弈桀看到她微微低首,好看的玉颈,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认真看珠钗的恬淡模样,不禁让他火气去了大半,轻轻的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要是喜欢就买下,老板,包起来!”


  他一看就知道,那钗子不是什么上品,可是,谁让她喜欢呢?只要她能高兴,就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摘给她,只求她不要给他脸色看。


  云沁雪扬起头,笑着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不用这么麻烦的,我的珠钗够用了!”


  东陵弈桀见她总算是笑了,忽然拉紧了她的手,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别扭地道:“雪儿,你以后,不要再与萧轻寒单独相处了!”


  听着他霸道的言语,云沁雪脸色微微一沉,冷声道:“东陵弈桀,你怎么变得跟从前一样,这般霸道、爱猜忌,我们只是弹琴而已,清清白白的,难道,你就不能多信任我一点吗?”


  她已经觉得很愧疚了,一直在想着,如何弥补轻寒哥哥。


  她最初最真的爱恋,就是他,可是,当初的自己,和现在自己,她选择了现在,所以,她和轻寒哥哥没能走到一起,难道,他就不能多体谅一下她吗?

  何况,她的心,已经被他牢牢的捆绑住了,逃也逃不了,他就怎么不明白呢?


  东陵弈桀见她面色变得沉郁,于是柔声轻哄道:“好了,我不说了,是我一时气昏了头!”


  他知道她的性情,若是此刻,再与她争执下去,必是会激起她的怒意,他要的是她的心,他也有自信,不应该为这点小事,而惹她不开心的。


  怪只能怪自己的独占欲太强,容不得任何人与她过分亲近。


  萧轻寒纵然再怎样,此刻,也回了阳城,他与雪儿单独相处时,不该再谈起这个人,他们两个应该开心的待在一起,有着羡煞旁人的浓情蜜意。


  于是,缓合了语气,轻拉着她的手,呢喃着哄道:“我以后不再这么霸道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若是我哪里不对,你跟我说,为了你,我万事都会改的!”


  云沁雪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于是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一向高高在上的人,突然变得低声下气,她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只是那外人瞧来,还以为东陵弈桀惧内呢!

  那小贩老板将钗子包好后,笑眯眯的对着云沁雪说道:“这位夫人,您可真有福气,你家夫君,对你可真是百依百顺啊,小二口好好过日子,平时偶尔吵架斗斗嘴,是能增加感情,就是别当真,别往心里去!这位爷,珠钗您拿好了!”


  说罢,便将珠钗交到了东陵弈桀的手中,还摆出一幅同命相连的模样。


  果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东陵弈桀伸手接过盒子,脸色阴晦难辩,被外人道出自己是个怕老婆的男人,堂堂王爷的面子,也已经掉得一干二净了。


  他微微侧过身,看着身旁云沁雪淡笑的脸庞,心里的愤怼,却是被他的笑压了下来,当初有着冷面阎王之称的无情修罗,此刻,却是为了心爱的女人,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了。


  看到东陵弈桀吃瘪的模样,云沁雪轻轻的笑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拉着向前走,她微微挣扎着,看着周围的人群,羞怯地道:“东陵弈桀,这是大街上,你别这样……”


  东陵弈桀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低低的呢喃道:“是御憬,下次叫错了,我就罚你!”


  云沁雪乍见他的笑容,心中不由一震,恍惚的点了点头,是啊,感情是两方面的,他若是愿意为她妥协,她又何尝不可以呢,何必在意外人的目光,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任由他牵着她的手,在大街上急步穿行,她轻声问道:“东……御憬,我们这是要去哪?”


  东陵弈桀宠溺而深情的望着她,张扬的一笑,轻声道:“傻瓜,当然是回家了!”


  紧接着,就像是飞入云宵一样的刺激奔跑,云沁雪望着他不断晃动高大的背影,飞扬的黑发正如他的人一般,渐渐的,她跟不上他的步伐,气绪不顺起来,断断续续的说道:“别,慢一点,我跟不上了……”


  东陵弈桀适时的停了下来,深幽的眸含笑着望她,云沁雪微弯下腰来,噘着嘴喘着气,手紧捂着胸口顺气,由于刚才的奔跑,心跳加速得厉害,额际沁出的细密的汗珠,在日光下,漾起点点细小的金光,面颊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


  看着这一幕,他心中的情动,一发不可收拾,还没等她缓过气来,只觉天眩地转,恍惚的知道,她被带入了一个隐蔽的小巷之中,而她的身子被抵着,背紧紧的贴靠在墙上。


  他不顾一切的将她拉进巷子里,而将整个身躯笼罩住她,胳膊牢牢的箍住她的纤腰,也许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踏实,心,终于不再空虚!


  云沁雪只是低着头,喘息着伏在他怀中,心却跳的厉害,一声一声,仿佛随时都会跳出来,手指忍不住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死死扣住,竟带着轻微的颤栗。


  东陵弈桀低嘎一笑,这才低头,松开腰间的束缚,双手捧着她的脸,去吻她的眉心、脸颊,炙热的吻,落到唇上,深深的吮吻着,许久都未曾放开,他的强势逼近,让她颤抖的身子与之紧密相贴,天际投射过来的淡阳,迷蒙而白亮,落到他的肩上,仿佛一捧最美的光晕。


  一吻终至,他灼热的薄唇,游离到她的耳边,粗重的气息,喷吐到她的耳窝处,却是那般炙热滚烫,他笑着揽住她的腰,将她的手,贴在他胸口的地方,咚、咚、咚!剧烈跳动的频率,一下又一下,有力的震动着她的掌心,以只她一人能听到得声音,呢喃道:“它是你的……”


  她不由将耳朵贴上去,抬起眼来朝他微笑,他则是俯下头来,轻轻吻她的发丝,他的手,滑过她的肩膀,来到她的胸前,微微启唇:“你是我的……”
——

  245

  云沁雪颤抖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缓缓的阖上了眼眸,下巴勾着靠到她的肩上,一股让她窒息的重量,压到她身上,他的身体这样沉,这样滚烫……


  就好似他霸道的亲吻,好似他带给她的负担,甜蜜之中有些痛苦,却甘之如饴。


  她微扬起头,托住了他的脸庞,静静地看着他,清澈明亮的眸中,映出一个清晰的影子,清楚地勾勒出身影的每一个细节。


  带着冷傲而倾城俊美的脸孔,深邃的眼眸微微地眯起,有时候看起来邪妄无比,带着狠绝,可是,真正懂他的人知道,那狠绝背后,也是有着最火热的情感,高挺的鼻梁,立出他那高傲不可一世的自信狂妄,薄薄的嘴唇,优美的唇形,总是紧抿成一线,邪气时微微翘起,却是慑人心支的邪佞,倨傲的下巴,昭示着与身俱来的尊贵。


  人家都说薄唇的男子最无情,可是她知道,清清楚楚地知道,无情之人却最深情的,一旦无情人的人动了情,那情,是世人少能比拟的!

  东陵弈桀的立在她身前,良久未动,也是静静地凝望着她,她能感到他炙热的目光。


  一时间,似乎有着千言万语一般,喉中似堵了什么似得,紧得发慌,而眼睛,却如进了沙子般难受,于是,有些泪珠,就那么悄然无声地落到他的衣上,润出了一个湿圈。


  一滴而出,再难收起,原来爱一个人,总会伴随着莫名的苦涩,真正地遇上了爱,却有着千万的酸甜苦辣,全都涌了出来……


  两个人终下放下心中的芥蒂,敞开心扉的去接受对方的一切,不管好与不好,只希望为了爱,每个人都能为了对方,而改掉身上的改毛病,最终成为对方心中的完美。


  晌午,东陵弈桀与莫离成功汇合,驾着马车,一行人低调的回到了寒王府。


  到了傍晚的时候,云沁雪才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头浑浑噩噩,提不起劲。


  东陵弈桀注意到她面颊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覆手过去,只觉掌心灼烫,不自觉地皱紧眉头,沉声吩咐道:“叫上官澈来。”


  房里的窗户早已关了,屋内生了暖炉,焚了香,倚着那薰笼,觉得暖和许多,不一会儿,上官澈走了进来.,依旧穿着素白的衫子,许久不见清减了许多。


  云沁雪微微一笑,面颊因为发烧,而变得绯红一片,东陵弈桀见状,拢了拢眉,实在心有不甘,让别的男子,看到她此刻的虚弱模样,可是,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他压下心中的不满,朝上官澈点了点头,示意他过来。


  上官澈快步上前,为云沁雪把脉看诊,他脸上平静无波,那薰笼中的轻烟,细微的散出来,像是蒙了一层雾,许久,他才抬起头,问道:“王妃昨天,是不是受了寒?”


  云沁雪不由轻轻点了点头,上官澈却是一皱眉,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道:“王爷,王妃体弱,须好生调理休养方可。”


  东陵弈桀点了点头,并不说话,上官澈会意,拱了拱手,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上官澈一走,房里便只剩了两人,云沁雪头脑本就昏沉,倚着那薰笼,不自觉地昏昏欲睡,东陵弈桀扳过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他怀中极暖,靠在那里,像是冬日里钻进棉被里一般,不自觉地在他怀中蹭了蹭。


  他禁不住勾唇浅笑,低头在她发上轻吻,周围没了声息,隔了半晌,才听到云沁雪惺忪的问道:“御憬,你的伤……”


  东陵弈桀俯下身来,在她耳垂上轻咬,喃喃道:“我的身体,比你健壮许多,若是不信,等你病好了,你来亲自验证!”


  云沁雪脸颊轰的红了一片,这人,怎么说出如此羞人的话来,还没开口轻斥他,就听到他温柔的道:“倒是你,多睡一会儿,这一路上劳累非常,停下来了,应当好好休息!”


  那气息又暖又痒,像是沐浴时扑过来的热气,暖洋洋的让人困倦,只让她忘了初衷,她闭着眼轻轻扯着他的衣襟,只觉难以开口,良久,才软软的说道:“留下来陪我……”


  东陵弈桀闻言,不由轻笑,低低的声音,从胸腔传过来,甚是悦耳。


  云沁雪有些窘迫,正要从他怀中退了出来,他已经抬起她脸庞,俯下身吻住她,那吻柔软的像是能让人无法自拔的溺进去,她心中一暖,只有满满的喜悦洋溢。


  一吻终了,她恍惚一笑,转过脸,又靠进了他怀中。


  因为病重,不一会儿,她便在他怀中沉沉睡去,却是这些日子,睡得最安心得一次,像是一颗心,终于落下来了,无法比似的踏实感。


  东陵弈桀含笑拉过锦被,轻柔的盖在她身上,她的小脸,贴在他的衣襟前,纯黑的颜色,将她的面颊,映得愈发白晳若雪,长长的睫长,像排小扇子,小巧的俏鼻,微微的翘着,嫩红的嘴唇,像是熟透的樱桃。


  他静静的看着看着,好像永远都看不够,只觉得这些日子,苦苦的等待思念,总算是有了回报,她终于回到他的怀中。


  可是,这样的分离,他也只允许这一次,再没有下次,他在心中如此说道,眼眸蓦然一沉,双拳倏地紧紧握了起来。


  想到刚才上官澈的回话中,似有隐言未敢说出,见她已经沉沉的熟睡,他这才轻缓的起身,小心翼翼的抽身,举步走了出去。


  一出门,他便迳自去了书房,只见上官澈侍在那里,看样子早已等候多时,他快步走到椅边坐下,这才低低的开口:“她的身子,有什么问题吗?”


  上官澈心知东陵弈桀的脾气,也不敢有所隐瞒,只是如实的回道:“王爷,你可记得,王妃小产后,没多久就沁泡过寒潭,之后的日子,也没有好好的调养,离开王府,一路奔波劳累,以至于落下了病根,只怕……王妃以后再难有孕了!”


  闻言,东陵弈桀的眼眸,瞬间变得冷寒无比,阴鸷的目光直盯着上官澈,一把揪起他的衣襟,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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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6

  上官澈微微皱了皱眉,为爱失去理智的男人,是让人喜欢不起来的,他缓缓抬起手,淡淡道:“上官只是实言相告,王爷还请放手!”


  东陵弈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冷哼一声,倏地放开了上官澈,负手而立,沉声道:“难道,以你的医术,就没有法子治愈?”


  如今的他,已经不能忍受失去她的隐患,像雪儿很重视亲情,若是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定然又会生起离开他的想法,


  上官澈捋平衣襟上的褶皱,淡淡的道:“王爷应该知道,医术并没有绝对性,所以,上官不敢保证,只能尽力以赴!从即日起,还请王妃,按上官所配的药方服药。”


  东陵弈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拼命压抑往心中的苦闷,沉声道:“那就先如此吧,等会把药方拿给我看看,你先退下吧。”


  上官澈点了颔首,无声无息的退了出来。


  ×××

  梦中传来一股不知名的幽香,非兰非麝、她突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身体仿佛被一股暖风,温暖的包裹住,舒适的不愿离开。


  好像有什么东西扎了过来,她觉得的颈上略略刺痛,她不禁皱眉,随即,又觉得身体畅快许多,正在困惑之间,却感觉有人,在紧紧握住她的手,那个人的掌心灼热炙烈,像是一颗不安分的火焰,隐约透露出细微的焦躁不安。


  隔了许久,她才幽幽转醒,昏黄的烛光,温暖而柔和,身侧卧躺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微微阖着眼,闭目养神,他的睫毛很长很密,毫不防备的模样,倒像个孩子般可爱。


  他脸上的轮廊,冷峻酷美,烛光在身上笼罩出淡淡的光绒,顺滑如绸缎一般散落在忱上,在背对的光影中,散发出悠悠的光泽。


  云沁雪禁不住心中一暖,腔中只被塞得满满的,说不出话来,她一时软弱说出来的请求,他却当了真,一直守在她身边未曾离开。


  她含笑着抬起手,轻柔的勾勒他脸部的轮廓,她敏感的察觉,他的身子微微一颤。


  下一刻,小手就被他紧紧的抓住,他这才睁开眼看她,那目光依旧深邃似海,又隐约在海地深处,涌现了汹涌的波澜。


  他注视她良久,才缓缓勾唇,低声道:“醒了?感觉好些了么?”


  云沁雪望着他,也是静静一笑,轻轻点了点头,纵使得到她肯定的答案,东陵弈桀还是免不了担心,唤了上官澈进来,而上官澈替她诊了脉,又赶紧退了下去。


  屋内又只剩下两个人,东陵弈桀捉住她手,在她玉葱般指尖一吻,淡笑道:“这段日子,你就好好养好身子,方才上官澈告诉我,你的身子骨很虚,要好好的进补。”


  云沁雪闻言,眉头不禁微微一皱,想到要吃中药,不由抬眸,凝望着他软声求道:“不吃行不行,平时多注意些,不就好了,非要吃那么苦的中药做什么。”


  东陵弈桀闻言,好笑的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伸手点了点她的俏鼻,义正词严地道:“这都是为了你好,等你身子骨强健了,好替为夫生个大胖小子!”


  云沁雪面颊微微一红,羞涩的别过眼去,微嘟着嘴,喃喃的说道:“那这次,让上官大夫配的药,不要那么苦,好不好!”上次的教训,让她都不敢再轻易生病了!


  她的目光,却是那么楚楚动人,笔直的映进他心里,他心中猛然一动,只想将她揽入怀中,好好疼惜一番,可是,理智最终战胜了欲/念。


  屋内烛光昏黄温暖,那些光影洒到她的脸上,只觉浮了一层暖色,东陵弈桀情不自禁的啄吻她的面颊,反手一握,将她的手,紧紧抓在掌心,这才笑着点头:“好!”


  云沁雪轻轻松了口气,脸上略有浮现倦色,他俯下身来,在她脸上一吻,唇却未曾离开,气息暖暖的盘旋在肌肤上,带着湿热的暖柔,只听他轻哄道:“若是累,那再睡会儿。”


  她听话的闭上眼,唇角微勾,好似在笑。


  东陵弈桀这才起身出去,走到门前,忍不住回头看她,床帐掩映之中,她的睡颜恬静安详,让人看了舍不得离开。


  可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由眯了眯眸,再端看了她一会儿,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了高深莫测的表情。


  半晌,才转过身,轻轻的关上门,只见天际上,一轮圆月浅淡薄透,随即,他沉郁的皱起眉,低喃道:“两全其美,就这么困难吗?”


  ×××

  晨曦泛起微光,云沁雪感觉身体舒爽了许多,而身侧的男人已不在,她赶紧下了床,打算到花园里走走,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她,“王妃!”


  那声音很是悦儿,像是黄莺清鸣一般,她不由回头望去,只见柳悦儿从不远处,缓慢的走了过来,她穿了一件碧色的连襟裙衫,身上的蓝缎的绣花披风,被冷风吹得微微摇曳,一套很衬她的肤色,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次见,她的腰肢,显得略微的浮肿。


  柳悦儿面色沉静,柔弱的眸中带着丝丝轻愁,却是笑着道:“王妃,您终于回来了。”那声音极是轻柔,像是软软的浮在云端上,而语气听起来,也显得比较真诚。


  云沁雪目光一怔,直直的盯着她的肚子,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抹淡笑,礼貌而疏离的说道:“悦儿姑娘,好久不见!”


  回到王府的这几日,都未曾听到她的事,想来,定然是他有意封锁了她的消息。


  离开王府这么久,对她的事,她仍然记忆犹新,可以说,离开东陵弈桀的部分原因,是源于此人,她是她心中未解开的郁结所在。


  柳悦儿看到她的表情,眸中却没有一丝得意之色,反而沉沉的,带着化不开的愁闷。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声焦急的声音:“雪儿,出来怎么也不戴上披风?”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闯入了两人的视线,紧接着,云沁雪感觉肩上一重,一件白裘披风披到她的身上,带来一层暖意。
——

  247

  柳悦儿浑身一震,盈盈若水的目光,直直的望着来人,胸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勉强勾起一抹酸楚的笑,半晌,才轻轻地道:“弈桀,好久不见……看样子,你的伤,应该已经好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闻言,东陵弈桀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浮动,只是目光变得深邃沉凝起来,不冷不淡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说话间,这才注意到,她略显浮现的体态。


  柳悦儿呼吸一窒,刚才的那句话,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可是,他却吝啬得连正眼都不肯给她,只是看着她的腹部,好似这是颗毒瘤,她不禁心中哀决,只紧咬着唇,楚楚可怜的垂头不语。


  云沁雪见他眉头紧拧,脸色阴郁冷沉,一直盯着柳悦儿的肚子看,不禁也皱紧了眉,其实,她也搞不清为什么,心里会不舒服,也许,是怕他的无情,哪一天是对她而发吧。


  只是她更没想到的是,几个月不见,柳悦儿竟有了身孕,心中弥漫着让她不安的疑问,柳悦儿的孩子,是东陵弈桀的骨头吗?


  而东陵弈桀的沉郁表情,她实在分辨不出来,这个腹部的大小,应该有四个月大了。


  东陵弈桀的心中也很是诧异,回到王府这几天,他都寸步不离的守在云沁雪身旁,还是首次见到柳悦儿,却是这样的情景之下,由于他一直在寻找雪儿,所以,对于这边柳悦儿的消息,他没有过多的关注,竟然不知道,她居然有了身孕,那这个孩子是谁的?


  突然想到,这样的状况,必然会引起雪儿的误会,他蓦然转过头,眉头紧拧的说道:“雪儿,这个孩子不是……”


  话到了这,他急时的收住了口,因为,他意识到,这样的解释对白,无论怎么听,都像是做错了事,为自己辩解的开脱之词,其结果,只会发展成愈描愈黑的局面。


  思及此,他轻叹了一口气,目光真诚的望着云沁雪,低声说道:“雪儿,你先回房休息,容后,我再去找你,和你说清楚。”


  云沁雪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而后,缓缓的转身,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待云沁雪走后,东陵弈桀这才收回目光,锐利深沉的眼眸直盯着柳悦儿,脸上浮现一丝复杂之色,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仇刹?!还是……”


  柳悦儿闻言不禁凄冷一笑,哑声说道:“我死也不会替那个禽兽生子,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弈桀,纵然我当初伤过你,你为何要这样狠心对我,是为了报复吗?”


  东陵弈桀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她的眸中一片坚定,沉声道:“悦儿,我和你早就已经过去,当初救你,只是因为心生不忍,并不是旧情难忘,我爱的人是雪儿,不想再失去她,就算是一点点的危机,我也要尽早的把它摘除。”


  他明白,事情不说清楚,永远得不到解决,他和雪儿走了许多冤枉路,正是因为,两人就算有了误会,他也不会主动去解释。


  柳悦儿面色陡变,神情凄婉,眼眸赤红的盯着他,咬着唇叫道:“我是你们之前的危机,东陵弈桀,你果然够狠!”


  东陵弈桀的面色阴晦难辨,眸色渐渐变得冷凝,沉声道:“你若是没有伤她之意,我也绝对不会对你这般无情,你为何会来到这里,其目的,一目了然,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亦是轻而易举,你我都很清楚,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柳悦儿冷冷一笑,颤抖的身体,无法抑止,“东陵弈桀,我并不是赖着不走,我是为了见你最后一面,解释清楚当年,为何离开你的原因,然后,就此离开!”


  东陵弈桀心中复杂万分,沉声的道:“原因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柳悦儿缓缓了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眸色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心如死灰道:“原来是这样,放不下的人,只有我一个人罢了,你早就放下了!”


  东陵弈桀上前一步,望着她微隆起的小腹,低声道:“只要你愿意,我会照顾你下半生,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感情上的回应!”


  柳悦儿神情凄怆,笑着喃喃自语,“我明白的,一直都明白的……”


  东陵弈桀见她这幅模样,纵然心生不忍,可是,他知道,若是不狠心一点,悦儿还会对他报有奢望,长痛不如短痛,只有这样做,对三个人都好,“你现在怀有身孕,又怎能四处奔波,安心在府中侍产吧,我会安排好一切,只是一点,我不希望你打扰到雪儿!”


  说罢,头也不会的离去,柳悦儿望着他绝然的背影,怔怔出神。


  从花园里回来,云沁雪一直都是心不在焉,书儿和琴儿铺好了床,便退下去了,屋内只剩了她一个人,她托腮出神,心中甚是苦恼,她的确很在意,他会和柳悦儿说些什么?

  窗子不知何时开了,夜晚的凉风,嗖嗖的灌进来,吐得灯火呼呼乱响,她走到窗边,关好窗,还未回身,身体却被从前后箍住了。


  她陡然一惊,对方身上熟悉的薰香味,一点一点的飘散过来,像是夏日开放的青荷,清香淡雅,她头也不回的嗔道:“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偷偷摸摸的寒王爷!”


  身后的人不禁低嘎一笑,双手更是圈紧了她的纤腰,气息落到颈上,温痒灼热,声音也不急不缓的从脑后传过来:“你生气了么?”


  云沁雪闻言,不由噗嗤一笑,转过身,将脸埋在他胸前,低叹了口气,忍不住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腰,喃喃道:“没有生气,哪有那么多气生啊。”


  东陵弈桀不由眼眸一深,怀中的身子柔软纤细,像是稍一用力就会破碎,他牢牢的将她环在怀中,低低的道:“如果我说,悦儿腹中的孩子,不是我的,你信吗?”


  云沁雪闻言淡淡一笑,抬头,看着他的眼眸,低低道:“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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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8

  两人此时此刻,都没有说话,似是无声胜有声,莲花灯上的灯火,摇曳闪烁,将两人相拥的影子拉的老长,却像是天长地久一般。


  良久,他才抬起她的脸,俯身吻下去,气息交缠在一起,像是无法剪断的羁绊,他的吻,细碎的落到她的眉心和睫羽上,轻柔的像是微风一般。


  蓦然,门外传来书儿轻柔的声音:“王妃,您睡了么?”


  云沁雪不禁一惊,羞涩的推了推东陵弈桀,可是,他却置若罔闻,反而擒住她乱动的手,而滚烫的薄唇,就顺着她的脖颈,一路细碎的吻下去。


  她的身体,不禁微微一颤,用力去推他,他却将她的双手箍在胸前,灵巧的舌挑逗般的舔吻着,惹得她身体一阵瘫软无力。


  听到屋内没有声音,书儿以为王妃已经睡了,正打算要走,这才听到房内传出了声,似在压抑着什么的甜美嗓音,莫名的,惹得书儿小脸不禁一红。


  云沁雪刚从魔爪中喘一口气,便急声问道:“书儿,什……么事?”


  她的声音中,带着细微的沙哑,似乎染上了些许情欲颜色,她忍不住回头瞪他一眼,他却勾唇戏谑一笑,含住她的唇瓣,霸道的吻起来。


  随后,就听书儿在外面说道:“天气越来越冷了,琴儿姐姐怕王妃晚上会受寒,吩咐我拿床被子过来给您铺上。”


  云沁雪气喘吁吁的推开东陵弈桀,正打算开口,东陵弈桀咬着她的耳窝,邪佞一笑,抢先一步道:“今天晚上她不会感觉到冷,你退下吧!”


  书儿乍听到东陵弈桀的声音,大吃了一惊,紧接着,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刚才,她是不是打扰了他们的好事?

  她说怎么今晚还没见着王爷过来,原来,人早就偷偷摸摸进了房,她不禁掩唇一笑,搂抱着被子,无声无息的离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尽情的缠绵。


  而屋内的云沁雪,乍听到他那样说,本已经羞赧难当了,如今,他又说了那般暧昧的话,她都有些无地自容了,她向来对情事方面,很是被动含蓄。


  经他这么一逗,身子都有些虚脱了,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而这时,整个身体就被东陵弈桀抱起来,她吓得轻声惊呼,狠狠的瞪他一眼。


  他则是低低一笑,目光含情脉脉,遂朝着床榻大步走过去。


  天气愈来愈冷了,换上可以御寒的锦帐,齐齐的放下来,只觉暖意扑面,漾起一片春光。


  月光从纱窗蔓进房内,投下一抹淡淡的幽蓝,唯有那玫丽的芙蓉帐下,纠结着,喘息着,散开在空气中的暧昧气息,尽是令人心悸的旖旎……


  天快亮了,东陵弈桀依旧不愿醒来,他不禁想到一首正合他心境的诗句,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窗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轻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左手撑着面颊,细细端详着云沁雪恬静的睡颜,想到那夜,他为她摘的寒梅,还来不及送到她手中,就已经被他捏断。


  今天正是个绝佳的机会,他转身坐了起来,正要下床,腰却被人抱住。


  乌黑柔软的长发,瀑布一般的倾泄而下,漫过他的脊背,带着被绒羽刷过的痒麻感,让他身下即刻涌上一阵紧绷。


  他蓦地转过头,见到一张睡眼惺忪的脸,神情茫然的看他,略显慵懒之态,他忍不住心神一荡,手指做梳,穿过她的发顺势而下,低笑道:“醒了。”


  云沁雪似醒似睡,舍糊的应了声,俯身依过去,靠在他胸前蹭了蹭,又似乎睡着了。


  东陵弈桀不自觉地勾唇,移动身体靠坐在床上,随后,揽住她的细腰,伸手将面若桃李的女子抱起,安置在自己的腿上,她的身体顺势依了过来,锦被却还在原地,如此一来,倒露出大半个裸背,细腻白皙的如羊脂玉一般。


  他赶紧伸手,拉过被褥给她盖上,而后俯首,去吻她鬓间的发丝,沙哑磁性的嗓音,甚是慑人心魂,细吻着她的耳窝,轻喃道:“娘子,不要再引诱为夫了!”


  云沁雪敏感的感觉到他的热情,面颊突觉一烫,再也不敢乱动,只是羞涩的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他那还未平复的急促心跳声,离得很近很近,一下又一下,震动着她的耳膜。


  他乌黑的发,垂落下来,落到肩窝,带来微凉的顺滑,而他的灼热气息,也随着低沉的噪音,在耳边沙哑的传来:“怎么不多睡会儿,为夫还想多看看娘子的睡容。”


  云沁雪闻言不禁失笑,而后,讷讷的动了动唇,轻声道:“御憬,咱们也生个孩儿吧,你不是很喜欢孩子吗?”


  也许是昨天柳悦儿的出现,让她想到,相爱的两个人,没有属于他们的爱情结晶,终究是不完整的,她十分渴望有个孩子,来填补那个与她无缘的宝贝,而萌生的遗憾。


  东陵弈桀眼眸不由一深,眸中却是闪过几丝复杂,他微微低首,看向伏在他胸前的云沁雪,心不在焉的将她住怀中揽了揽,并没有回话。


  云沁雪觉得他的反应不对,抬头看他,见他眉头微皱,不由问道:“怎么了?”


  东陵弈桀这才回神,戏谑的勾唇,佯装着开玩笑,道:“孩子的事,以后再说吧,我还想多独占你几年呢,你可别说我霸道。”


  说罢,点了点她的俏鼻,笑得温情脉脉,其间却闪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遗憾。


  云沁雪不觉脸上一热,知道他的霸道与独占欲有多强,这样的想法,才符合他的本性吧,可是,听到他的回答,她还是有些失落。


  外面的天己经亮了,清凉迷蒙的颜色,透过纱窗落到地上,像是夜晚浮起的寒霜,帐里也感受不到凉意,只有一阵阵的热潮袭来。


  东陵弈桀见她脸颊微低,浓密的长睫,像蝶翼般的微微颤动,落在眼底,留下大片的淡略阴影,只看不清神情,他心中忍不住一痛,将她重重的箍进怀中。
——

  249

  东陵弈桀只穿了件雪白的稠缎中衣,精壮的胸前大开,露出了有些狰狞的伤疤。


  云沁雪心中不禁剧痛,忍不住用手指去轻触,下一刻,她的小手,被他牢牢的掌握住,微微仰起头,面色微微泛白,露出一个谦然的眼神。


  而东陵弈桀深深凝着她的容颜,感受到她身子的柔软细滑,嗅着那如兰的体香,冷硬线条不自觉的融化,低下头,细碎亲吻她雪白的耳垂,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沙哑而缠绵:“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的声音,好似带着魔力一般,让云沁雪心中的羞涩,散开了许多,胸口某处暖流乍开,瞬间遍布全身,心脏倏地猛跳如鼓,被握他握着的的掌心,已沁出细密的湿濡。


  她淡淡一笑,贴着他的鬓,轻声喃语:“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话音一落,炙热的吻已经落到唇上,细细吮吸纠缠,少了些许寒冷,带着稍稍暖柔。


  芙蓉帐中,春色旖旎,映着迷离目光,呼吸浅浅,他灼热的气息喷吐肌肤,薄衫已落,大掌在裸露的肌肤上游弋摩挲,身体不自觉地战栗。


  她整个人贴着他的胸前,肌肤与肌肤贴合,感觉暖哄哄的触感,听到他的心脏,沉稳有力地跳着,一声又一声,连着自己的心,也咚咚的跳个不停。


  四周很静,似乎这样,静静的呆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相爱之后,拥有对方的身心,已经再无所求,有时候满足,就是这么简单。


  就这样,两个人依偎了半晌,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他的怀抱,微仰起头,轻声问道:“御憬,今天不用进宫么?”


  闻言,东陵弈桀无声的笑起来,有些暧昧的看来了外面一眼,细碎的阳光洒进来,将她的脸隐在阴影里,早朝的时日早就过了,况且,有她的相伴的清晨,他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云沁雪被他暧昧的眼神盯得不自在,面颊不禁一红,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刚才说什么不好,这不是揭自己的短吗?

  似乎觉察到她的窘迫,东陵弈桀低低的笑了起来,云沁雪心中一恼,欲要掐他一把,他却侧过头,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咬,沙哑道:“娘子,为夫替你着装。”


  她拒绝的话还没出口,东陵弈桀就抢先一步,手指点住了她的唇,低声道:“不许说不,偶尔也要让为夫表现一番。”


  云沁雪不置予否的看了一眼,而最终的结果就是,她像个小娃娃一般,被他恶质的逗弄着,一张面颊涨得绯红,宛若桃李般娇艳,却又挣脱不开他牢牢的禁锢,只能鼓得腮帮子怒瞪着他,反倒是他,就是她生气脸红的表情,也看得目不转睛,似乎是乐在其中。


  衣裳总算是穿好了,她红着俏脸,飞似的逃离了床榻,坐到梳妆台前,气鼓鼓的背对着他,恨恨地道:“再也不上你的当了!”


  东陵弈桀穿好衣裳,悄无声息的走过去,将她从身后轻轻的拥住。


  云沁雪墨染的青丝,垂落在肩头,他随手拈起一缕,放到唇边轻触,淡淡的发香在鼻尖漾开,呢喃道:“别生气了,我来为娘子绾发?”


  云沁雪乍看到铜镜里,突然出现的俊美脸庞,蓦地侧过头来,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惊诧的问道:“你会绾发?”


  东陵弈桀看到她不相信的表情,从她手中拿过木梳,声音丝**人,轻贴在她耳边,暧昧地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深邃的眸子里,映照出她发愣的模样,动手梳理她的长发,挑眉轻笑,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把她的身子摆正,低声安抚道:“乖乖别动,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一手挽起她丝滑柔顺的黑发,一手慢慢的梳了起来。


  云沁雪透过铜镜,偷觑镜中的他的模样,面对他的温柔,她竟会感到这么的幸福,一时间,两人在镜中相视无语,只有万缕青丝,在他手中流泻……


  她的心,柔软得像飘浮在云朵之上,头发是女子感情的载体,青丝,正如情丝,而男子为女子绾发,代表他极其注重和珍视这个女子。


  他肯为她绾发,心里闪过诸多情愫,感动与喜悦首当其冲,突然,她想起在莲花灯上,写下的诗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的愿意实现了么?


  东陵弈桀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穿过她的长发,手指触摸而下,感觉到如水般的柔顺丝滑,还带着丝丝的凉意,淡淡的香气在鼻息间缭绕,发丝在他的手中挽起。


  没多久,一个简单又好看的发髻,就已然绾好了,随后,他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根她常用的珠玉簪,替她簪上。


  云沁雪看着镜中的发式,不敢相信是出自于东陵弈桀之手,这样娴熟的动作,不可能是第一次为女子绾发,心心竟微微有些在意,眼神微微的瞄了他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


  东陵弈桀放下木梳,望着铜镜里的女子,深幽的眸中波光流转,只觉浓浓的爱意,流淌在其中,看着她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邪魅惑人的笑。


  他微微俯首,双手轻搭上她的双肩,薄唇凑到她耳边,低低的问道:“你是不是在想,我曾经也为别的女子绾过发?”


  云沁雪被道中心事,面上不禁有些窘迫,轻轻道:“那你为别人梳了发髻吗?”


  东陵弈桀的眸色渐渐变得幽深,似陷了久远的回忆之中,低低的说道:“除了我的母后,我只为你绾过发,小时候,我经常看父皇为母后绾发,那个时候,我总是待在一旁看,久而久之,便就会了,简单的发式难不到我,学着绾发也只是想让母后高兴,因为,父皇替她绾发的时候,她笑得最好看,只不过,后来,母后她……”


  说到这,他突然停了下来,眸中闪过一抹阴蛰的光芒,转瞬即逝。


  云沁雪察觉他的神情有些不对,心知其中定有隐情,她知道现在的太后,并非他的生母,而他的亲生母亲,已经过世十多年,这样算起来,那时候的他,才七八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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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0

  当时,就要接受母亲不在人世的打击,被迫让林皇后代为抚育,而林皇后是当年盛名在外的铁腕皇后,想必,他的童年,也不会有多少快乐可言。


  一时间,空气仿佛变得沉郁起来,云沁雪微微低眸,纤长浓密的睫羽,缓缓抬起手,紧紧的环住了他的腰,翼希能给他一点温暖。


  纵然过去有诸多的痛苦,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人都应该向前看。


  东陵弈桀察觉到气氛的变化,随即收敛起眸中的寒光,俯下身,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声音变得更加温柔,呢喃道:“饿了吧,马上叫丫鬟们准备早膳。”


  云沁雪微微一笑,温驯的点点头,东陵弈桀眸中含情,爱怜的捏捏她的小脸,转头迅速吩咐门外的下人传膳。


  趁着这个时间,两人梳洗了一番,神情气爽的坐到了桌前。


  没多久,就见丫鬟们手中托着膳盘,翩跹的走了进来,放下手中的热气腾腾的菜肴,冲东陵弈桀福了福身,又迅速的退了出去。


  云沁雪怔怔的看着桌面摆放的食物,几乎堆满了整整一桌,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东陵弈桀看着她可爱的表情,忍不住愉悦一笑,低声道:“先喝汤吧!”


  云沁雪笑着点了点头,东陵弈桀揭开滚烫的盅盖,一股十分浓郁的香味,从汤盅中溢了出来,其间,隐约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药味,细细了闻了一下,却不知是什么药物。


  只是那味被汤香的浓郁掩盖,若不是她的嗅觉,比一般人的灵敏许多,还真闻不出来。


  东陵弈桀温柔的看着她,体贴的舀起一碗汤,舀起一勺,吹了吹,缓缓递到她嘴边,轻声道:“雪儿,尝一尝,看合不合味口。”


  云沁雪点了点头,看着他手中的碗,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汤?怎么有股药味?”


  东陵弈桀微微蹙眉,低头嗅了嗅,果然有一丝极淡的味道,而且,与汤香完美的交融在一起,就容易被忽略过去,他放下手中的碗,双拳紧攥,神色变得沉郁起来,冷声唤来下人,将所有的菜都撤了下去,又重新换了一桌。


  这一次,命人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安下心来。


  云沁雪见他表情有些沉凝,缓缓的叹了气,轻声安慰道:“不要自责了,府里人多口杂,你又怎么事事防备预料得到,下次,多注意些就是了。”


  东陵弈桀点点头,纵然心中恼怒万分,可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雪儿的心情,这才露出一抹淡笑,伸手舀起一口,将汤勺挪到她唇边,低声道:“尝尝看。”


  云沁雪笑着看了他一眼,浅尝了一口,其汤汁的口感,鲜香浓郁,滑而不腻,那香甜美妙的滋味,在味蕾中渐渐化开,让人回味无穷,她微微一笑,赞叹道:“好喝。”


  东陵弈桀眸中带着宠溺的笑,暖暖的,让她整个心都变得柔软,他又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道:“喜欢就多喝些。”


  云沁雪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有手,喝汤还要别人喂,随即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东陵弈桀挑了眉,深邃的眼眸微眯起,笑得邪佞而意味深长,迳直将汤碗,挪到她够不着的地方,低声道:“雪儿,别剥夺我的乐趣!”


  云沁雪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探头看了看汤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低声道:“还有这么多,你也尝尝嘛。”


  东陵弈桀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脸上挂着慵懒邪气的笑,“好,尝一尝。”


  于是,她的唇上感觉一暖,他先是浅尝,随后,轻轻吮咬,她一惊,微张了嘴,却让他有了可趁之机,浓重的男性气息,涌入她的口鼻中,让她头晕目眩……


  一吻终至,云沁雪红着脸瞪着他,他却不知足的舔了舔唇,笑得过分的灿烂与邪佞,“味道的确很棒,让人想一尝再尝!”


  云沁雪不由恼怒的抬手,去捶他的胸膛,他一手接住握在掌心,只觉那手柔软细腻,玉一般的滑腻,他心中猛地一荡,竟有些把持不住。


  蓦地一把将她拽进怀中,紧紧的箍住她的腰,低笑道:“气消了没?”


  云沁雪冷不丁的被他揽进怀中,身体不由一颤,又听他声音略带沙哑,显然已经动情,她心中慌乱,目光闪烁的看向别处,“御憬,这是大白天,你别……”


  他已经低头吻下来,那吻热切缠绵,似是在她身上燃起了熊熊大火,一发不可收拾,呼吸渐渐紊乱起来,他身上的寒香,若有似无的在鼻底喘息。


  两人毫无隔阂的相贴,身体在他的狂吻中轻微的颤栗,缓缓闭上眼,抱着他回吻过去,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嗓声,打断了这满室的旖旎春色。


  莫离单膝跪在外面,沉声说道:“王爷,属下有急事禀报。”


  东陵弈桀沉着一张俊脸,心中很是恼火,却又只能强忍着欲望,停了下来。


  云沁雪见状,不禁抿唇一笑,他正好望过来,看见她的笑,神情不由一松,气消了许多,这才起身,整理好衣袍,推开门,淡淡问道:“什么事?”


  莫离见东陵弈桀走了出去,低垂着头,连忙道:“回王爷,是皇上宣您立刻进宫!”


  东陵弈桀闻言,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冷鸷的光芒,淡淡的点了点头,沉声道:“你先去禀报,说本王随后就去。”


  云沁雪微微一愣,隐约感觉东陵弈桀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要发生什么事了。


  东陵弈桀转过身来,眸中流露出不舍,快步走到她身旁,轻抚着她的脸,将颊边散落的发丝,挽于耳后,低声嘱咐道:“你身子还很虚,这段日子,要好好的休养,上官澈准备的药,你可以放心服用。”


  云沁雪轻抿着唇,淡淡的道:“你要出去很久吗?”


  东陵弈桀紧紧的握着的手,眸中浮起一丝忧虑之色,低声道:“不会很久,只是舍不得和你分开,我不在府中的时候,不要随意走路,若是要去哪里,身旁都要有侍卫跟着。”
——

  251

  云沁雪皱眉看了他一眼,把手抽了回来,不满地道:“你不要总是这么紧张,老是闷在府里,我会很无聊的。”


  东陵弈桀掌心失了那抹柔软,心中略略有些失落,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眉头不由紧拧了起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她送走比较妥当,可是,这路途之中,又难免会生出纰漏。


  而这次进宫,只怕他难以脱身,那只有事先安排好了!


  他敛了敛神,勾唇笑了起来,轻声安抚道:“乖乖听话,别让我担心,好吗?过些天,京城就会热闹起来,到时,我再带你到处逛逛!”


  云沁雪眸光一闪,饶有兴趣的问道:“什么喜事?”


  东陵弈桀爱怜的刮刮她的鼻尖,轻笑道:“一说热闹,就来了兴致,南昭国的兰馨公主,要嫁给皇兄为妃,送亲的队伍,今明两日就会抵达京城。”


  云沁雪微微一愣,想起那个高傲的公主,最终还是为了国家,而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她看得出来,她喜欢着轻寒哥哥,所以,才对她怀着敌意吧。


  东陵弈桀看她微微的出神,表情隐约带着少许轻愁,她是不是想起了萧轻寒?

  他不禁垂下头,微微一叹,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真实的她,就待在自己的身边,这样患得患失的情绪,还是免不了涌上心头。


  云沁雪回过神来,看到东陵弈桀垂着头,隐约看不到他的神情,微微一怔,随即笑说道:“御憬,晚上回来,我亲自下厨做菜给你吃,好吗?”


  东陵弈桀眸光闪动着惊讶与欣喜的光芒,诸多情绪在心中窜涌而上,他嘴边漾开一抹淡笑,低声道:“好,我很期待!”


  两人对望了片刻,东陵弈桀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的手,转身走出了房间。


  冬日将至,外面的冷风吹到脸上,带着凛冽的萧瑟之意,朱红的回廊,悠远曲折,白亮的日光,落到漆着朱漆的廊柱上,灼亮而刺目。


  园子里的寒梅,开得绚灿夺目,粉红色的花瓣,被风一吹,漫天飞舞,像是一阵花雨,几片花瓣,落到东陵弈桀如墨的黑袍上,轻轻回旋,少许的停留,终于飘离,坠落在地。


  他深邃如刀削刻的眉目,隐在朱廊遮下的淡影里,看不清神情,只见冷俊优美的轮廓,如剪影一般透到地上,修长如斯,他眯着眸看向远方,像是能穿透千山万水,直直的落到某个地方,只是那幽深的眼底,闪过一抹寒酷的杀意,不觉让人心惊胆战。


  就在这时,莫离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轻声提醒,“王爷,都准备好了。”


  东陵弈桀眼眸一寒,已然冷了脸色,蓦然转身,黑色的袍角优美滑过,掠起一阵冷风,激的落叶漫舞,他才眯了眸,冷声道:“出发。”


  凌云阁的厢房内,云沁雪闲来无事,坐在琴台上抚琴,窗边放着一盆早茶花,是昨天东陵弈桀命人搬来的,只见风一吹过,娇艳的花瓣,微微颤动,掠起幽香阵阵。


  而那阵冷风顺着窗灌了进来,吹到了她身上,不自觉有些寒瑟。


  云沁雪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只见肩头微微耸动,白净的小脸,映着乌黑的浓发,愈发显得苍白,一旁的书儿瞧见,忙过去将窗子关上。


  而后,转身走了回来,找了件雪白的裘衣,给云沁雪穿上。


  屋内突然暗了许多,淡淡的药味,渐渐明显了起来,在空气中徘徊不断,朱红的窗格,密集暗红,只有那茶花轻轻摇曳,幽幽的清香,冲散了那心中窒息的味道,清新的让人胸口微凉。


  琴儿端了药过来,立在她身旁,淡淡道:“王妃,喝药了!”


  云沁雪不由皱眉,朝她摆了摆手,指了指一旁的桌案,示意她放到那里。


  琴儿心中略略好笑,却是端正了神色,淡淡道:“王妃,王爷要奴婢看着您喝下去,何况,这药也不苦,奴婢还为您备了冰糖和蜜枣,王妃就快些喝了吧!”


  云沁雪闻言脸上有些发窘,轻咳了一声,淡淡道:“我只是想等凉了一点,再喝。”


  琴儿微微一笑,这才放下,临走不放心的嘱咐道:“您可一定要喝啊。”


  云沁雪含笑着点点头,示意她们两个都退下。


  琴儿和书儿互看了一眼,朝她微微一福,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云沁雪无奈的看了药碗,端起大口大口的喝下,随后,赶紧拿了颗冰糖放入嘴中。


  随后,手指继续拨弹着琴弦,只是那惶惶不安的琴音,正反应了她心中的情绪,啪嗒一声,弦突然断了,琴音噶然而止,咝!好痛……


  她低头一看,指尖迅速沁出一滴鲜红,黛眉不由颦紧,将指含进嘴里,那浓重的血腥味儿,让她有些怔忡起来。


  其实,自东陵弈桀走后,她的心里的不安越发沉重,有种不好的预感,紧紧的绞着她的心,压抑着胸口,她都快喘不过气来。


  ×××

  皇宫,御书房内,东陵弈桀伫立于殿中央,面上波澜不惊,微微俯身,沉稳的拱手道:“臣弟参见皇上,不知皇上急召臣弟,所谓何事?”


  想这天玥国,能在皇帝面前不跪的人,也只有他东陵弈桀一人,有这样的权力,可是,从今天开始,这样的特例,只怕不会再有了!


  东陵流钊冷冷一笑,眸中闪过一丝寒洌的光,而后,沉声开口道:“寒王,你为了一已之私,而擅自调离二万海军离港,你可知罪?”


  东陵弈桀冷冷一笑,他当初离京去往海域,就早知会有这么一天,这个皇兄一直忌惮于他,趁此良机,架走他一半的兵力,终于有了足够的筹码,拔掉这颗最具威胁的眼中钉。


  他勾了勾唇,淡淡的道:“臣弟知罪。”


  东陵流钊眸子一眯,冷笑道:“知罪就好,来人啊,将寒王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东陵弈桀面无表情的立于下首,似笑非笑的勾唇,而周围,不知何时起,多了将近百人的御林军,纷纷手持长剑,做好准备,握刀保持攻势。


  这时,东陵弈桀深幽的眸光闪烁,抬眸直视东陵流钊,沉声道:“慢着!”
——

  252

  东陵流钊脸色一沉,脸上颇为玩味的盯着他,冷声道:“怎么,四弟难道想抗旨不遵?”


  东陵弈桀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眸中闪烁着让人无法猜透的锐光,沉声道:“臣弟不敢,只望皇上听臣弟一言,此事是我一人擅作主张,其后果也当由我一律承担,恳请皇上不要累及臣弟的家人。至于海军统领战风,乃是奉臣弟之令行事,军命难违,情有可原,臣弟希望皇上能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流陵流钊面色一冷,只觉这话明明的求情的语气,可是带着莫大的威迫感,海军统领战风早年与他征战杀场,两人早已是生死之交,若是将之严惩,只怕战风手下一干将士,也不会袖手旁观,而朝堂之上,他的人脉甚广,这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举,他现在断然不会这么做。


  不过,他却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如此顺利,竟没有费大多的气力,便将他降制住。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过去那个狂妄不羁的男人,似乎更加的深沉内敛,这让他更为忌惮,这种威胁感不除,他一日就无法安宁。


  只是,他现今之举,是紧密部署之后,有了必胜的把握,才开始行动,为的就是确保万无一失,何况,他已经掌握住他的弱点,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

  夜幕渐渐降临,远远的一轮近似透明的弯月,悄悄的挂在树梢,一旁依稀留着几颗闪烁微星,昏暗的闪烁着,显得那么的清冷、孤寂。


  寒王府凌云阁的正厅内,云沁雪坐了一桌子的好菜,满心期待的等着东陵弈桀回来,她坐着房里等了又等,从霞落等到天黑,直到满菜肴都已凉透,人却还没有回来,她无奈叹了口气,唤来下人,吩咐将桌上的菜细温一遍,这才皱眉着坐下。


  这时,外响起一连串的急促的脚步声,琴儿率先冲了进来,脸上是她不曾有过的慌张,看得出她已经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这才低声说道:“王妃,大事不好了,宫中刚才传来消息,说王爷犯下重罪,被皇上打入了天牢,性命难保。”


  云沁雪猛地站了起来,黑色的瞳孔一阵收缩,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慌乱之中,她手边还没收拾的酒杯,被她宽大的衣袖拂.过,倏地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刺耳的声音,不禁扎得她心中一痛,全身不禁漫过彻骨的寒冷,如果不是琴儿眼急手快的上前搀扶她,她只怕早就倒了下去。


  琴儿担忧的望着她,低声叫道:“王妃,你没事吧!”


  云沁雪摇了摇头,恍惚的眼神有了焦距,面色依旧苍白,但是,人已经镇定了许多,她缓合心中翻涌的情绪,这才开口说道:“琴儿,你马上去准备,让人打点好一切,寻个靠个住的公公,让我去见王爷一面。”


  琴儿闻言,大惊失声的叫道:“王妃,万万不可,你这样过去,无疑是给皇上有可趁之机,只怕现在就寻着机会,将王妃您……”


  云沁雪闭上眼眸,紧紧的揪住琴儿的手,大声的喊道:“我知道,一切我都知道,可是,如果不确定他是否完好,我怎么能安心离开,难道,要我看着他死,而一个人独活吗?”


  琴儿心神一震,十分为难的看着她,半晌,才低声道:“王妃,你稍等片刻,我去找流云和随风他们商量一下,我们会尽快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切莫冲动!”


  云沁雪点了点头,这才让琴儿不再扶着她,缓缓的站定住,她不想他为了保全自己,连性命都不顾,倘若一定要死,那就让他们死在一起。


  牢房里阴暗潮湿,散发出一种腐臭的气味,周围的牢房皆空,四周寒气袭上来,只觉阴冷的似要沁到骨子里。


  云沁雪通过层层严谨的关卡,远远就见东陵弈桀一身黑色锦袍,立在最尽头的铁栏之中,腕上粗大的铁链,顺着手臂垂下来,一直延伸到脚边,嵌进漆黑的墙壁里。


  牢中阴暗,唯一的小窗户处,投出如霜冷光,照到他血迹斑驳的衣上,泛起霜雪一般的反光,她心口忍不住一窒,额心渗出细细的冷汗,全身的寒意似将血肉骨髓都冻结。


  这样的屈辱,恐怕他这罪子,都从未受过,一时心酸,竟不敢再上前半步,高傲如他,怎会愿意,让她见到此幅狼狈的模样?


  福公公的眼眸微微一闪,只躬着身子笑道:“寒王妃,到了。”


  似是察觉到有人,东陵弈桀这才缓缓抬起头,半张俊美的脸庞,隐蔽在阴影下,斜射的月光,映照出他棱角分明的冷硬轮廓。


  云沁雪怔怔的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他,一时间,满腔的情绪失控,几乎要哭了出来,她紧紧的捂着唇,身子微微的颤抖起来。


  福公公见状,微微拧眉,轻声的唤道:“寒王妃,您怎么了?”


  云沁雪恍惚的摇了摇头,这才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地走了过去。


  东陵弈桀看到她的瞬间,神色猛然一震,似千言万语却如哽在喉,凝滞而沉重,然而,下一刻,见她安然无恙,脸上的表情,又缓合了许多。


  福公公迅速打开牢门,微躬着身子,细声提醒道:“寒王妃,时间不可太长,奴才就在外面候着,就您尽快!”


  东陵弈桀缓缓朝他伸出手,幽深的眼眸深邃如夜,在阴暗的黑影中,明灭不定。


  云沁雪缓缓走了过去,伸出手,与他五指夹杂,紧紧的扣在了一起,她忍不住心痛,扑进他怀中,汲取熟悉的温暖,这怀念的温度,仿佛一靠近,就再也离不开,像是中了毒般的飞蛾扑火,哪怕灰飞湮灭,哪怕再也无轮回,也无愿无悔……


  她的小脸,轻靠在他的胸口,他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胸膛上的血渍,染在脸上,像是印下了红色的烙痕,尽管是隔着衣衫拥在一起,因为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心才不再彷徨。


  东陵弈桀睁着眼眸,盯着牢房阴暗的角落,微微握了握拳,低声道:“为什么要来,我不是吩咐了流云和随风,若是出事,就让他们带你赶快离开吗?”
——

  253

  云沁雪靠在他的胸前,不由抓紧了他的手,紧紧的攥着,再也不愿松开,他的气息,浓浓的萦绕在身边,任狂风也都驱之不散。


  她沙哑的开口,似誓言般泣声道:“若是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东陵弈桀微微抬起手,响起一串铁链摩擦的声响,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轻声呓语:“傻瓜,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何需如此?”


  那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低低的传过来,在这不大的空间内,合着回音,竟带着些许生死离别的味道,云沁雪分不清心中的感觉,不知是冷,还是痛?


  半晌,才扯出一个恍惚的笑,低声道:“我留下来,是不是会拖累你?”


  东陵弈桀艰难的抬高手臂,轻捧着她的脸颊,轻喃道:“是,你会成为我弱点。”


  云沁雪无声的落下泪来,仰着头,才看得到他冷硬的下巴,他的身形,高大挺拔,仿佛一颗坚不可摧的大山,她无法想象,这座大山崩裂的情景。


  可是,她要相信他不是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轻声道:“好,我会在外面等着你。”


  东陵弈桀不由笑了起来,微微低下头,轻轻去吻她的额头,他的嘴唇,是那么的灼热,仿佛冬日里燃起的火盆,炙烧着胸口,捂得她心口发烫。


  云沁雪心中一暖,他的声音,也随着那吻,缓缓的落下来,回荡在耳畔,低沉而悠远:“我一定会去找你!”


  拥着她柔软的身子,他感觉万分的温暖,想到过不久,就必须分开,他心中生出细微的不舍来,像是由一根线,轻轻地拉扯着心房,那种细微的触觉,让他不愿松手,可是……


  云沁雪非常明白,他们选择的,是一条艰难无比的道路,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如愿的避免这场灾难呢?


  她侧过眸,无言的望向窗外,只见阴暗的树枝交错,遮住了大半的月色,风通过铁杆直直打过来,冷得叫人寒战不已。


  东陵弈桀见她沉沉默不语,不由唤了声:“雪儿?”


  云沁雪回过神,低头不再说话,狠狠的吸了口气,带着凉意的空气,一起吸进了肺中,却让她瞬间冷静了下来,淡淡道:“御憬,我要走了,流云和随风就在外面,想必我进宫来的消息,应该已经被皇上知晓,我死都不让他捉住,你自己要小心……”


  东陵弈桀扬臂拥得越紧,像是最后的一个拥抱,哑声道:“不要,你要好好的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不要轻言死亡,我想活着,和你度过余生!”


  云沁雪只觉得身子一轻,腰上的手已经抽离,心中不觉一紧,只觉他手上的温度,缓缓退去,快的来不及留住,离开他温暖的怀抱,全身冷得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知道,不能再恋恋不舍,绝然的转身,迅速提起裙摆,飞快的向外面跑去,和福公公交代后,他立刻进去关了牢房,而云沁雪不敢迟疑,她必须尽快与流云他们汇合,抬头看天,只觉月色沉沉的压抑,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天牢要地,重兵把守,她并不是堂而皇之的走进来的,她手攀扶着墙壁,脚步凌乱的行走在地道里,前方的道路幽深昏暗,走了没多久,只听到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王妃!”


  一个火折子打亮,四周的变得明亮起来,映在眼底,亮得刺眼,云沁雪不禁用袖遮目,流云走过来,搀扶住她,沉声道:“我们要快点,皇上已经有所行动,能否离开,就在今夜。”


  云沁雪点了点头,流云拉着她跑的踉跄,好不容易出了地道,流云不知从哪叫来一匹马,她微微恍神,人已经被带到了马背上。


  流云用力甩了一下马鞭,低声道:“王妃,您坐稳了!”


  那马便加快了步子,夜风越发大了起来,逼迫得几乎法呼吸,忍不住回过头,她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发丝随着风,纠缠在颈间,抽打的颈上只疼。


  马跑得快,一路上极是颠簸,云沁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散了开来,突然,耳畔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王妃放心,只要确保了您的安全,王爷就可后顾之忧的放手一博!”


  听了流云的话,云沁雪心底猛地一震,突生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御憬他要起兵谋反?这等罪行,可是会背上千古骂名的啊!

  她这才意识到,她的身旁只有流云,那随风去哪了?


  云沁雪深吸一口气,大声的叫道:“流云,折回去,马上折回去!”


  她知道,这场战斗,东陵弈桀无法避免,她也知道,他不是那种面对自己的亲人,而能毫不留情残杀的人,所以,她必须去阻止他,竟管他们要想在一起。


  可是,拿那么多人的性命去换,真的值得吗?那往后的日子,她会过得安心吗?


  流云闻言神色一冷,低低道:“恕流云难以从命,王爷的命令,是叫流云将王妃,送到安全的地方,王妃若执意折回,那流云只有……”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刻,突然,从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沙哑而低沉魅惑:“小丫头,看来,你过得不怎么如意啊?”


  流云浑身戒备,抽出腰间的利剑,大声呵斥道:“来者何人!”


  云沁雪抬头望去,眸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制止了流云的行动,沉声叫道:“不要出手,他是我的朋友!”


  可是,流云身上的杀气未减,眼眸紧眯,他可没忘记,此人还重伤过王爷。


  云沁雪欣喜的看着他,诧异的叫道:“月无殇,你怎么会在这?”


  不过,他向来神出鬼灭,对天下之事又了如指掌,得知东陵弈桀出事,想来会在这里出现,也不为过,只是,他肯帮东陵弈桀吗?

  月无殇潇洒的飞了下来,绝艳的红衣掠过,只落下淡淡绯影,转身而立,侧眸凝着她,邪魅一笑,风华绝代,沙哑的道:“明知故问。”
——

  254

  云沁雪心中一震,心内涌出诸多的感动,喃喃问道:“那轻寒哥哥……”


  月无殇迷人的眼眸微眯,只觉一抹朦胧而妖娆之极的艳色滋然而生,低声道:“他对你放心不下,当然也来了,只是此刻,有些事要处理,稍后就到!”


  说到这,他突然停了下来,望着她的脸轻轻一笑,深幽的眼波流转,妖邪的暗冰色瞳仁,突然出现了戏谑的光芒,“怎么,丫头,没看到他,很失落吗?”


  云沁雪闻言一愣,刚才心中生起的愧疚感,突然一扫而光,窘迫的感觉占据了上风,摇了摇头,不确定的问道:“月无殇,你肯帮我吗?”


  月无殇步履轻缓地走到骏马前,微微抬眸,妖娆含着雾气的眸子含着魅笑,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慢慢朝她伸出了手,云沁雪不由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将手搭到他的掌心上,仅是一瞬间,人就从马背上被他掠了下来。


  流云见状神色大变,大惊失声的叫道:“王妃,您要跟他走吗?王爷那里……”


  月无殇缓缓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流云,低声道:“我们正是要去”


  云沁雪制止了他的话,望着流云沉声道:“我必须回去阻止他!”


  突然,月无殇神色敛紧,幽幽的眸光微微闪烁,缓缓勾起唇角,笑是恣意嚣张,缓缓道:“呵!有客人来了,看来,本尊今晚不会无聊了!”


  话落之间,一群黑衣人从四周窜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沉稳迅猛的动作,训练有素的身姿,矫健轻缓的步伐,一看便知,这全是武功极高的顶极杀手。


  流云神色一冷,他的行踪,还是被他们知道,眼下只有杀出重围,才能逃脱

  月无殇见到这样的阵势,却没有一丝紧张之感,反而,轻轻的笑了起来,侧目,朝她眨了眨眼,玩味地道:“丫头,等一下,最好不要看哦。”


  云沁雪还没反应过来,流云就将她护到了身后,沉声道:“王妃,小心!”


  月无殇没有任何迟疑,修长的手指一拂,腰间的线梭转动,雪白的齿轻咬着银线,毫不留情的出招,笑得像是暗夜里的妖精,只见他伸出右手,微微一转,手掌向上,手指向前方的划去,他的指缝中,出现了数道银白的线刃,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扩散。


  杀手们用手中的兵器拼命抵挡,然而,手中的武器,却被银线缠住,最后,绞断。


  月无殇双手的无名指与小指弯曲,中、食、拇指相触,渐渐向外拉开,银线同时刺穿八个人的胸膛,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心脏就被割裂,数人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相较于对方惊恐的表情,他显得十分平静,对于杀人,似乎已经变得麻木。


  银线飞快的抽了回来,带回温热的鲜血,他厌恶地皱了皱眉,甩了甩银线,血珠坠落,恢复了平日的银白。


  仅仅半柱香的时间不到,只看见满地的的尸体,并没有出现血淋淋的场面,也许是为了顾及云沁雪,才没有选择割喉的杀人方式,也许,他也讨厌血。


  而看着这一切,流云彻底惊呆了,反倒是云沁雪很快醒过神来,强忍着恶心,低声道:“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月无殇敛眉一笑,只是着手将她带入怀中,环抱着她,起身飞跃,流云则是紧跟其后。


  远远的,云沁雪就看见前方黑压压的一片,其间,隐约有个浴血奋战的身影,她心中忍不住一震,恨不得立刻飞到他的身边。


  突然,月无殇制止住她,似笑非笑的说道:“等等,先别过去,陪我看一场好戏!”


  云沁雪不解的望着她,拧眉叫道:“月无殇,现在这种情况下,你……”


  月无殇闻言挑了挑眉,平静地道:“你急着什么?你出去,能给他帮什么忙,只不过,让他分心罢了,还要顾全你的安危。”


  云沁雪静了静神,月无殇说得对,她这是关心则乱,是该好好的冷静一下。


  ×××

  东陵流钊冷冷的望着东陵弈桀,眸中闪动着寒鸷的光芒,冷声道:“四弟,你以为你逃得了吗?你这一走,可不仅仅是擅用军权的罪名,还要背上大逆不道的谋反之罪!”


  话落之间,近百名黑衣死士,立即齐齐地冲了过去。


  东陵弈桀面无表情的眯着眸,只是抬指一弹,手中的铁珠飞速射出,昏暗之中,似击中了一人的脑颅,顿时,迸开一个血窟窿,鲜血和**混合喷出,那人的身体砰然倒地。


  东陵流钊见状脸色微微一白,东陵弈桀似笑非笑的与数十人激烈混战,而随风也穿梭在死士中,砍杀得毫不留情。


  浓烈的血腥味,渐渐充斥在空气中,几十条人影在那月色下飞窜来去,巨大的杀气,让空气凝结,只见地上残影浓重,被那月色一照,增添了几分凄冷。


  东陵弈桀衣带飘决,冰冷的眉目,在淌过的寒气中,若隐若现,宽大的袍带,被寒风吹得撑开,宛如在空中腾飞一般。


  死士的身形,一个个倒下去,却又顽强的站了起来,仿佛永远都杀不完。


  腥红的鲜血,肆意的蔓延开来,灰白色的墙壁上,漆黑的地面上,到处都是一片血色,仿佛早已连成一片血海,每一个人都浸在这血海里,同样的满身污垢。


  望向四周,横尸遍野,存活的也只剩下几人而已,隔着不远,云沁雪将这血腥的一幕,看着真真切切,身体忍不住发起抖来。


  东陵弈桀的身上,也有多处受了伤,鲜红的血色,在那黑色的锦袍上渗出来,流过臂膀,滑落手上,滴落下来,但是那伤,仿佛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东陵流钊再也按捺不住,突然挥手示意,两名侍卫挟持着一名女子走了出来,他一把拽过那名女子,对着不远处大喝一声:“东陵弈桀!”


  他的叫声,带着回音,在空旷的回荡,他迅速从袖中,抽出一把金色镶蓝宝石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抵到了女子莹白的颈上。


  女子凄楚的望着东陵弈桀,惊慌失措的唤道:“弈桀,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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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5

  与此同时,站在不远处的云沁雪目光一怔,震惊的望着月无殇,手直指着那名女子,不可置信的叫道:“她、她是谁,怎么和我一模一样?”


  月无殇看着她可爱的表情,不禁莞尔一笑,优美的嘴角轻勾,妖魅又邪气,低声道:“傻丫头,你不知道,天下间,有一种神技叫做——易容术吗?”


  云沁雪惊讶的捂着唇,她实在想不到,会看到这样荒堂的场面,喃喃问道:“怎么会?为什么要这样做?”


  月无殇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低声道:“傻丫头,以你的性格,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他受人威胁,东陵流钊早就想到这点,所以,才动用杀手把你除去,再找个和你身形相似的女子易容替代,以便于控制。”


  东陵流钊眼眸闪烁不停,对着不远处的东陵弈桀喊道:“四弟,还不快住手!”


  东陵弈桀猛然回身,冰紫色的眼眸中,出现一抹幽暗的火焰,冷洌的目光直射向东陵流钊,看到他身旁那抹纤细的美丽倩影,心头不禁剧颤。


  这时,早已被打得丢盔卸甲的几个死士,齐齐扑过来用身体,死死箍住他的手脚,他冷冷的眯着眼睛,看着东陵流钊手中的匕首,岿然不动。


  东陵流钊眸光一闪,心中大喜,冷冷的笑道:“四弟,你输了,你永远斗不过我!”


  东陵弈桀冷冷的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森寒,长身直立的他,站在不远处的下方,不见半分败者的狼狈,眸中愈发幽深灼亮,其间闪过淡淡的讽刺。


  东陵流钊脸色一沉,脸上的笑,顿时把持不住,只咬牙切齿的冷喝道:“来人!”


  话音一落,一排体格健壮的御林军,迅速的密行而来,将沉重的铁链拖拽在地上,发出沉闷粗重的声响,他们将镣铐,死死的扣在东陵弈桀的手腕和脚腕上。


  东陵流钊手中攥着匕首,望着那镣铐,低低而笑:“四弟,这是朕专门为你准备的!”


  东陵弈桀深幽的眸瞳眯紧,不禁勾唇,冷声道:“你以为这样,就困得住我?”


  东陵流钊脸色顿冷,心中怒极,却是反怒为笑,望着身边的‘云沁雪’,冷笑道:“因为我有控制你的筹码!”


  东陵弈桀冷冷的望着那女子,不屑一顾道:“她的生死,与我何干!”


  云沁雪乍听东陵弈桀这么说,心中不禁一痛,紧紧的咬着下唇,怔怔的望着他。


  月无殇紧紧握住云沁雪的手,修长的指骨节处,泛着淡淡的白,对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先看看情况,只怕他已经知道,那人不是你……”


  云沁雪点了点头,闭上眼不再去看,她怕自己会冲动的去喊他,可是她不能,他有他的打算,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的。


  东陵流钊面色一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明明刚才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他的惊慌与紧张,可是,这一刻,他为何变得如此的镇定自若?


  他紧咬着牙关,挟持着那女子,缓缓的走近东陵弈桀,那尖锐的匕首,直抵着女子雪白的颈,隐隐沁出了血丝,女子凄楚的凝望着他,泫然欲滴,“救我……”


  下一刻,意想不到的场面出现,东陵弈桀暗自运力,只见那匕首,直刺入了那女子的咽喉,他森冷的嘴角带着狠厉,厌恶地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冒充雪儿,你配吗?”


  东陵流钊见状,面色一冷,眯眸沉声道:“东陵弈桀,你果真无情无义!”


  东陵弈桀冷冷的望着他,冷洌如冰的视线,似利箭般直穿透东陵流钊的心脏,沉声喝道:“东陵流钊,说到无情无义,我如何能比得上你?我为你征战半生,结果却是此般下场。”


  东陵流钊闻言不由一愣,缓合的脸色,沉声说道:“四弟,朕是不得不为之,你也清楚,有你在这世上一日,这个位子,我都不会坐的安稳。”


  东陵弈桀眉宇泛起寒霜,目光锐利如刃,冷冷道:“我从未想过夺取你的江山,只是你的不信任,让我心寒,更企图伤害我心爱的女子,这一点,我绝不能原谅!”


  东陵流钊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沉声交代道:“带下去!”


  这时,御林军统领面有难色的拱手道:“禀报皇上,寒王实在勇猛无比,虽四肢被缚,吾等不敢靠近一步,更不说要将其带下……”


  云沁雪不由一愣,只听见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大的仿佛整个林子都颤抖起来,她知道是援兵已到,心中不自觉地反松懈下来。


  转头去看东陵弈桀,只见他身后血色一散,像是笼罩了一团血雾,那铁链被他生生的挣断,而手腕和脚上满是血迹斑斑,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是,身上的杀气,却骇得众人不断的后退,仿佛他们望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能随手夺人性命的阎罗!

  他长臂一伸,直取离他最近之人的咽喉,用力一掐,只能听到骨骼的碎裂声,那人头一歪,直直的倒在地上,早已气绝。


  云沁雪的心神不禁一震,惊骇的说不出话来,东陵弈桀杀人的情景,她是见过的,但是,她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狠绝的表情。


  可是,看着这样的东陵弈桀,让她只想到痛苦两个字。


  他并不是杀人如麻的侩子手,只是为了保护她,才变得如此的疯狂,她知道,为了她,纵使与全天下为敌,他都不会有任何迟疑。


  就在这一刻,似有千军万马般的铁蹄声直面而来,东陵流钊面色一变,心知他已经错过取他性命的最佳时机,可是,现在不撤退,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月无殇执起云沁雪的手,魅笑道:“丫头,我们出去吧,你选的男人,还不赖!”


  云沁雪不由一愣,心中顿时哭笑不得,原来,他所谓的看戏,就是让她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能力保护她,拥有她,她不由在心中低低的道,谢谢你,月无殇。


  下一刻,她飞了似的冲了出去,欣喜的唤道:“御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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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陵弈桀蓦然回首,看着突然出现的云沁雪,焦急的眸光一闪,起身飞跃过去,有力的臂膀一伸,强势的将她带进怀中,感受到她真实的存在,只觉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


  他脸上狠绝的戾气渐渐散去,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些许颤抖,分不清心中的情绪是惊是喜,手揽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紧张而慌乱的叫道:“怎么又回来了?”


  云沁雪感受到他的体温,刚才那少许的陌生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忍不住环臂抱住他,一颗心才渐渐放下来,将头埋进他的怀中,轻声道:“御憬,不要掀起战争!若是牵扯上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往后,我于心何安呢?如果一定要死,那我们就死在一起。”


  何况,现今天下,太平盛世,若是逆天而行,故意掀起战争,只会被苍生所指。


  东陵弈桀闻言,不身形由猛地一怔,让他感到震惊的是她的那句:要死,就死在一起。


  她的目光,那么坦诚担忧,缊含着满腔的深情,轻易的憾动他刚硬的心,他又喜又忧,复杂得连自己,都辫不清什么滋味。


  这时,只听到滚滚马蹄声响,转头就见莫离还有随风,带着千军万马急奔而来,不可避免的与东陵流钊的御林军交战。


  看着他们浴血奋战的身影,只在漆黑的夜里,交织出一片血雾,那些剑身闪出来的光芒,带着殷红的血色,寒冷却热切,他要为这些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寻到一条出路。


  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萧索的枝叶留下斑驳的荫影,空气变得莫名的压抑。


  他忍不住腾出一只手,紧紧揽住她纤细的腰肢,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复杂之色,半晌,方才郑重道:“雪儿,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但是,我向你保证,绝不会乱杀无辜。”


  她不知道,先皇遗诏,是传位于他,是太后擅自篡改,他们才是罪大恶极之人,若是要取他的江山,他可以堂堂正正,何需背上什么大逆不道之罪。


  不过,如果是雪儿的希望那个位子,不要也罢,只是,眼下,他势必要背上叛逃之罪,他本就恶劣累累,不差这一条,若是能寻一处,能让他们久居之地,那该多好!

  听.到他的承诺,云沁雪轻轻的松了口气,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淡笑,他不由俯下身来,在她脸上一吻,薄唇流连不舍的游移,气息暖暖的萦绕在肌肤上,带着滚烫的湿热触感。


  突然,一道魅惑迷人的嗓音突然响起,带着戏谑的调侃语气,“我说,你们要亲热,也得分分场合,这样的旁若无人的你侬我侬,想让人反胃不是。”


  云沁雪闻言,抬头看到月无殇环着胸,长身玉立,站在正对面,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她只觉头脑轰的一声,炸开了锅,脸上腾的一下,变得绯红起来,面若桃李,艳丽之极。


  东陵弈桀不禁皱眉,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毫不客气的冷斥道:“月无殇,你怎么会在这,难道,萧轻寒他……”


  月无殇笑得愈发邪肆,妖魅的眉目,带着让人抓狂的盅惑,嘲弄道:“东陵弈桀,患得患失的感觉不好受吧,生怕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抢走,你逊不逊啊!”


  东陵弈桀剑眉怒挑,眸中迸出一道厉光,不甘示弱的冷喝道:“手下败降,何惧之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雪儿,还不是抱有不纯的目的!”


  眼看着就要演变成一场口角战,云沁雪连忙拉住东陵弈桀的衣袖,柔声道:“御憬,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月无殇淡淡一笑,眸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情愫,柔声道:“还是丫头懂事。”


  说罢,蓦地伸过手来,想去抚摸她柔软的发丝,见状,东陵弈桀面色一沉,怒抓住他伸过来的禄山之爪,冷厉的看着他,喝斥道:“你想干什么?”


  他竟敢碰雪儿的头发,如果不是情况不对,他真想将他碎尸万断。


  月无殇的手被他紧紧的握住,只觉鸡皮疙瘩腾的一下,冒了出来,连忙甩开他的手,皱眉嫌恶道:“东陵弈桀,你恶不恶心!竟然借此偷摸我,呕……”


  东陵弈桀闻言面色一沉,额头顿时冒出三条黑线,鼻息下粗重的喷着气,拳手捏得咯咯响。


  云沁雪看了他们一眼,顿时觉得头好大,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变得这般融洽了,不过,这种别扭的相处模式,她还真有点哭笑不得啊!

  由于情况紧急,他们临时决定,选择水路,前往天玥和南昭的分界处阳城暂避。


  大船缓缓启航,那江面如同镜子被划开,与暗黑的苍穹连为一体,云沁雪在船尾站了许久,想着自己所选择的道路,心中顿生出一丝感概。


  这时,东陵弈桀走了过来,手中拿着雪白的裘衣,他向下一套,只觉温感将她紧紧的包裹住,他从背后紧紧的拥住她,下巴轻抵在她的肩上,低喃道:“怎么不进去。”


  云沁雪正想回头,却被他制止住,她叹了口气,担忧地道:“你身上的伤,才上完药,怎么不好好休息,我只是在这里吹吹风,一会儿就进去!”


  东陵弈桀眸子一暗,不满的咬了咬她的耳窝,喃喃道:“一点小伤,何需担心,以前在战场,什么样的伤没经历过,我都已经习惯了!只是,没有你陪着,我觉得有点寂寞……”


  她不知道,现在的她,被毛茸茸裘衣包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配上墨染的长发,翘挺的琼鼻,樱红的小嘴,这般看去,仿佛是从雪山里飞出来的精灵,格外的美丽、灵秀。


  云沁雪没有说话,听到那样的话,只觉心中一阵发痛,怎样的经历,能将人的意志,磨砺得这般刚强,可是,纵然看似坚不可摧,可是,每个人都有他脆弱的地方。


  从今往后,她的责任,就是温暖他冰冷的心,让他真正的感到活着的美好。


  他暖热的气息在耳畔吹拂,这们的抱姿,让她感到既安心又感动,仿佛自己就是他的一切,捧在手心里的珍宝。


  东陵弈桀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雪儿,随我一起逃亡,后悔吗?”


  云沁雪蓦然回首,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不禁会心一笑,郑重道:“爱你,永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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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陵弈桀听得心中震荡,巨大的幸福感急急的涌了出来,竟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他微微低首,看到她雪白修长的颈项,细腻的色泽光滑如玉,剔透的吹弹可破。


  他心中不由一动,情不自禁的吻下,灼热的气息喷吐到颈窝,暖暖的痒痒的,贴在她的耳畔,低喃道:“爱你,至死不渝……”


  低沉的声音,从发间传过来,犹如杨柳拂面,酥**麻的感觉,散布了全身。


  他细碎着吻着她的眉心、睫羽,云沁雪突然感觉浑身滚烫,突然,发间的玉簪被他抽了出来,拢好的发丝,似瀑布似的散落下来,仿佛瞬间开放的墨莲。


  云沁雪惊愕的看着他,乌发柔顺的贴在白晰的脸颊,像是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


  东陵弈桀眸色一黯,她不知道,当她散下满头长发,那翩跹而下的青丝,映衬着她娇若芙蓉的小脸,是多么的妩媚诱人。


  他缓缓地俯下身,直视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眸似深不见底的大海,仿佛要将一切吞噬,他开始吻她,轻柔的寻找着她的唇,蜻蜓点水似的慢慢引导着她。


  云沁发的身体微微一僵,这可是在外面,若是被人瞧见了,可怎么办?

  东陵弈桀眸色幽暗深邃,似无边无限的天幕般望不见底,他觉察到她眼底泄露的紧张,勾出一个迷人的笑,定定的望着她,温柔哄着:“放松,我只是想好好吻你……”


  云沁雪的身心慢慢松懈下来,一时间的紧张,因他一句话轰然倒塌,她羞涩的笑了笑,身体果真放松了许多。


  月色清辉,将两人靠在一起的身影拉得很长,淡淡的落在地面,脸上渐渐浮起的红晕,他拥住她,吻得仔细而轻柔,她迷失在他的温柔里,仿佛忘了一切。


  波光粼粼的湖面,静静的闪烁着碎光,为暗夜里的清冷,洒下些许温暖。


  两人忘了在甲板上,她迷迷糊糊的往后一仰,背后抵上了一堵墙,惊诧间,就已被他全身心的笼罩,脑后并不觉得痛,一个温热的大掌,轻轻的托住了她。


  东陵弈桀深情的凝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言,来不及诉说,似有无悔深情,来不及表露,似有满腔热切,来不及传达,终是抵不过她温柔一笑,情到浓时,理智,全盘崩溃。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句话,正是贴切的形容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只是煞风景的是,一个小小的喷嚏声,打破了这旖旎缠绵的氛围。


  云沁雪不由转过头,见月无殇卧躺在舱顶,冲她莞尔一笑,美人就是美人,连打个喷嚏也是风情万种,举手投足间魅力尽显,看得她目瞪口呆的同时,也确实受益颇多。


  东陵弈桀面色陡沉,锐利的眸中掠过一道凛洌的杀气,咬牙切齿的恨声道:“月无殇,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月无殇似笑非笑的嘴角,带着不以为然的弧度,反唇相讥道:“你才是纠缠不清,我本就在这吹风,到底是谁来扰了本尊的清净?”


  说罢,他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不怀好意的光芒,只见绯色的影子一闪,他便从上面飞跃了下来,云沁雪只觉脸颊,被一抹柔软轻触,不由一愣,恍惚间,就看见月无殇坏笑的脸。


  她不由抬手,轻捂着刚才被亲的地方,惊诧得忘了反应,月无殇挑衅的眼神,直射向东陵弈桀,沙哑的呢喃道:“果然是……吹弹可破,滑如凝脂。”


  东陵弈桀彻底被激怒,眉宇间迸射出浓重的煞气,一把将云沁雪拉到身后,眸中的杀气极剧腾升,手握成拳,怒不可遏地喝斥道:“月无殇,你找死!”


  云沁雪见状,面色不禁一白,怕两个人发生打斗,她连忙从身后抱住了东陵弈桀的腰,软软的求道:“别,御憬,他是开玩笑的,你不要生气……”


  月无殇不知死活的继续挑衅,双手环胸,睨着东陵弈桀变得酱紫的脸,笑得欠扁:“啧啧啧,丫头,这么容易暴怒的男人,你要小心啊!”


  说罢,人已经如彩蝶般翩跹飞去,跃到了另一艘船上。


  东陵弈桀感受到云沁雪的害怕与紧张,心中的怒气,咻地一下,消却下来。


  云沁雪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好在东陵弈桀冷静了下来,要不然,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办,他们以往的过节,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全然消除的,只有日后,慢慢化解了。


  东陵弈桀微微低头,看着紧搂着他的小手,紧紧的攥住,缓缓回过身,不满的说道:“好好的气氛,都被他破坏光了……”


  云沁雪轻捂着唇,莞尔一笑,柔声道:“你急什么,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

  夜色如墨,夜晚开始变得冷了许多,云沁雪体质偏寒,一到冬天,手脚都冰冷如铁,然而,此刻,她缩在轻软又保暖的绒被中,身边有东陵弈桀相伴,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雪白的纱窗上,却投来一个人影,外面夜色尚好,将那人的轮廓烙的棱角分明,只听他低低道:“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东陵弈桀脸色黑沉,若隐若现的轮廊中,隐约带着彻骨的寒意,沉声道:“何事?”


  莫离只觉周遭冷不可言,他不禁低下头,不敢有所迟疑,拱手沉声道:“前方收到消息,只怕水路不**全。”


  东陵弈桀似是早已料到,他不觉讽刺的勾了勾唇,眼底迸出几抹杀意,漫不经心地道:“想他也不会就此罢手!”


  低头看了睡熟的云沁雪一眼,脸色方才柔和了许多,淡淡道:“靠岸。”


  莫离低声回应,转身下去吩咐,隔了一会,都已经准备好了,东陵弈桀这才卷起绒被,将云沁雪全身包裹住,打横将她抱下船。


  睡梦中,云沁雪察觉到什么,睁眸茫茫然的看他,却见他身上,披了一件黑缎的披风,像是要下船,一个激灵,立即醒了过来,轻声问道:“怎么了?”


  东陵弈桀对她淡淡一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之色,将绒被紧了紧,轻声道:“吵着你了,你继续睡,我们打算陆行。”


  云沁雪听他说的含糊,猜想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却也没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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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8

  才刚出去,一阵寒风迎面吹了过来,让她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他不由将她抱紧了几分,而她下意识的向他的怀里缩了缩。


  东陵弈桀抱着云沁雪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似是到了深夜,远远望去,只见乌沉沉的一片,没有半丝的光亮,岸上杂草丛生,寒风一拂过,便传来轻微的娑娑声。


  这时,莫离一个箭步走到他身后过去,低声道:“王爷,大约要两个时辰,才能出皇城的地界,城外有我们的人侯着,若是骑马,时辰刚好,只是,属下怕王妃撑不住……”


  东陵弈桀不由住了脚步,微微沉吟,正思索间,只觉云沁雪在怀中,轻轻扯他的衣袖,她刚刚睡醒,脸上还留着惺忪的酡红,被那雪白的裘被包裹,大半张脸都掩在里面,隐约可见眸中的朦胧水雾,这样可爱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吵到她。


  云沁雪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振作了精神,轻声道:“骑马吧,我可以的!”


  东陵弈桀不由低头吻了吻她的颊,目光深邃而幽暗,像是要在将她的模样烙进心里,她也不自觉地回望过去,看到他眼中浓浓的不舍与心疼。


  良久,东陵弈桀才转开视线,沉声道:“莫离,牵我的马来!”


  话音一落,云沁雪微微一笑,从他怀中挣了下来,他赶忙帮她穿上绣鞋,脚这才落了地,收好裘衣,抱她上了马背,一路上快马奔她。


  暗夜中,只见两旁道路留下斑驳的叠影,风声在耳畔呼呼掠过,云沁雪紧紧的环抱着他的腰,小脸轻轻的伏在他的脸前,只感觉到安心与温暖。


  东陵弈桀心中一动,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遂将她揽得更紧,这时,莫离策马追上来,隔着那风声沉声禀报:“王爷,十里之外有追兵赶来!”


  东陵弈桀眸色一冷,沉吟片刻,沉声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莫离眉心紧皱,赶紧回道:“估计……大概有上千人。”


  东陵弈桀闻言勾唇冷笑,心中不由一寒,眉宇间迸出森重的杀气,冷声道:“他是非要置我于死地,那我也无需顾念兄弟情份!”


  莫离见状,心中微微一震,低低道:“出动的是铁骑军,只怕不到一个时辰就会被追上,属下带百人断后,请王爷带着王妃先行离开。”


  东陵弈桀抿唇不语,眯了眸看向前方,沉声道:“莫离,你率领百人,带王妃先走,我和流云随风留下。”


  云沁雪听到莫离说后有追兵,心中布满担忧,这种时候,他却让她先走,不由身体一僵,还未开口,就听到莫离劝道:“王爷,属下怎可让您以身范险!”


  东陵弈桀面色沉凝,冷冷的一个眼神掠过,莫离心中一怔,只得拱手道:“属下遵命!”


  这时,月无殇驾着马儿赶了过来,他脑后的发丝,被风吹得飞扬,身上的红衣翻飞,像是翩翩的蝴蝶,只觉飘逸而潇洒。


  他微微侧过头,眸中掠过一丝精光,望着云沁雪笑得魅惑非常,意味深长地问道:“丫头,要不要我和共乘一骑?”


  东陵弈桀面色一沉,可是,想到现下的情况,她和月无殇在一起,更为安全,这才握紧了拳,低声道:“雪儿,你随他先行离开吧。”


  云沁雪心中一顿,揪着她的襟不肯松手,手心的布料攒成一团,只觉掌心一阵冷一阵热,东陵弈桀见她发愣,不由唤了声:“雪儿?”


  云沁雪回过神,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低声道:“你要快点来找我,说好了!”


  东陵弈桀重重的点头,月无殇见状不由一笑,蓦地抬手,将云沁雪从东陵弈桀的马上架了过来,紧紧的揽在怀中,看了东陵弈桀一眼,“先走了!”


  说罢,马鞭一甩,骏马嘶啼,策马狂奔起来。


  东陵弈桀看着月无殇远走的背影,眸中森重的杀气一闪,蓦地调转马头,带着数百名侍卫前去劫杀追兵。


  而云沁雪越过月无殇的臂膀,看着东陵弈桀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幽幽的叹了口气。


  月无殇感受到她的情绪,妖魅的眸波一动,低低道:“丫头,如果你开口,我会去帮他,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


  云沁雪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淡淡道:“我相信他,他会平安的来找我!”


  月无殇抬起左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似笑非笑的说道:“丫头,真是红颜祸水呢,害得两个优秀的男人,对你如痴如狂!”


  云沁雪脸颊微微一红,紧接着,眸中浮现了淡淡的伤感,疑惑的问道:“月无殇,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月无殇微微一愣,完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敛了神色,陷入了过去的记忆中。


  脑中浮现了很久以前的一幕,萧轻寒立在庭院之中,似寒玉一般的高洁,缓缓转过身来,对他淡淡一笑,“殇,很早以前,我就有了心仪的女子。”


  月无殇笑得漫不经心,慵懒的神情带着妩媚,平静的说道:“哦。我喜欢的女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只怕,我永远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萧轻寒微微一笑,悠然的转过身,意味深长的道:“不必去刻意,殇可以去找个愿意守护的女子,不强求去爱上她,只是默默的守护,也许,有一天,你会找到你曾失去的心。”


  云沁雪看着久久没有回神的月无殇,轻声问道:“月无殇,你怎么了?”


  月无殇回过神,眉眼掠过绝代的风华,冲她眨了眨眼,玩笑似的说道:“你说呢,说不定,我正在暗恋丫头呢!”


  云沁雪抿唇一笑,知道这人不正经,总是爱戏弄她,遂不再顺着话头向下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的路,淡淡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见到轻寒哥哥了!”


  月无殇闻言,淡淡一笑,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只有马蹄声声,月色如华。


  一连十几日匆匆而过,云沁雪一行人,来到了天玥国和南临国相邻的边界上,天玥国与南昭国国土相邻,不过,这么多年来,两国建立了盟友关系,倒也是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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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9

  在这两国中间,有一个特殊的要地,那就是阳城,说到阳城,那就一定要提萧家。


  这里可以说是萧家的天下,只是,庄山萧轻寒为人一向低调,纵使拥有惊世之貌,真正见过他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而且,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文武奇才,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然而,他为人生性淡漠,清冷而孤傲,无心建立真正的皇朝,纵然如此,萧家的势力遍布了各国,掌握了重要的经济命脉,令各国不敢相欺。


  月无殇到了阳城,就直接带着云沁雪直达云隐山庄,庄内一片宁静平和。


  突然见到云沁雪,萧馨然显得格外激动,眸中满是喜悦之情,紧紧的抱着她,感叹道:“清儿,你终于来阳城了,我早就盼着你过来,现在真是太好了!”


  云沁雪被软香暖玉抱了个满怀,只觉有种被长辈疼惜的感觉,心中涌起一阵感动,轻抿的嘴角微弯,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轻声道:“馨姨,我可能要在这里,叨扰您一阵子了!”


  萧馨然轻轻的放开了她,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不悦,轻声道:“这么见外做什么,既然来了,就要多住些时日再走!”


  云沁雪微笑着点点头,对于馨姨的热情,她还真无法拒绝,眸光微微环顾了一下四周,却不见萧轻寒的身影,心中忍不住有些失落。


  萧馨然见状,眸中掠过一丝复杂,轻声道:“轻寒前些日子去了天山,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说要去找你,也许你们,是在路上错过了!”


  听了萧馨然的话,云沁雪不由一愣,低声问道:“轻寒哥哥去天山做什么?”


  萧馨然摇了摇头,眉目浮现淡淡的忧虑,轻声道:“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说要去摘朵雪莲回来,那雪莲本是世间少有,而且,又能化解体内阴寒,将它摘下之后,若是一天内不用,就会枯萎,只有用千年不化的寒冰,才可保存十日!只是那千年寒冰,常人不能碰很久的,极是麻烦,也许是这个原因,耽搁了些时日。”


  云沁雪微微一怔,听到那化解体内阴寒,心中随即了然,只怕他在那摘莲的途中,会遇到诸多的危险。


  萧馨然见她神情不对,忙抓住她的小手,笑着说道:“清儿,你别担心他,他啊,福大命大,从小到大,很多时间都化险为夷,你跟我来!殇儿,你就不要跟来了……”


  说罢,云沁雪就被拉着进了内院,进了萧馨然的厢房,看到她从衣厢中拿出几件服饰,眸中掠过一丝惊讶,低声问道:“这些衣裳,不是从前……”


  萧馨然抿唇淡淡一笑,轻声道:“很怀念是不是,穿上看看,这是八年前的衣饰,是你母亲给我的,我一直好好保存着,想不到有一天,能看到长大的你穿上。”


  云沁雪淡淡一笑,伸手去触摸那煅子的纹路,记忆深处,母亲总是穿着这类似的服饰。


  萧馨然见她陷入了沉思,便静静的走到了外间,不再打扰她。


  这时庄外,一名下人急冲冲的跑了进来,对着萧馨然的贴身丫鬟秋水说道:“秋水姑娘,你快去禀报,公子回来了!”


  秋水心中一喜,连忙赶到了萧馨然的房外,敲了门进去,连声道:“小姐,公子回来了!”


  萧馨然瞧了内间一见,知道云沁雪没听到,眼波微微转动,抿唇一笑,对秋水耳语了几语,挥了挥手,秋水便躬身退下。


  然后,萧馨然走到了内间,看到云沁雪已经穿好了衣裳,眼前不由一亮,赞叹道:“清儿,你真美,像极了芸霜姐姐的年轻时的模样!”


  云沁雪淡笑不语,萧馨然眉心微微一皱,始终觉得哪里什么不对,脑中灵光一闪,忙拉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帮她梳了一个云髻,看着镜子里的花容月貌,满意的点了点头。


  萧馨然放下手中的木梳,轻笑道:“清儿,要不要和我去梅林里逛逛!”


  云沁雪点点头,跟着萧馨然到了梅林,望着满林的梅花绽放,闻着清淡的花香扑鼻,不知不觉间,迷了眼,都未察觉,萧馨然已经悄然离开。


  萧轻寒抵达庄内大厅时,就被秋水强行拉到了梅林,远远的,他看到一抹朝思暮想的倩影,一时间,只觉有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心内也是百感交集。


  今日,她梳了高高的云髻,身着胭脂色云纹薄纱,那是很久以前,南临国流行的发髻,衣服也是南临国皇室所着的样式。


  只见她拈着花枝轻嗅其香,嘴角绽放出一抹极淡的笑,就像湖面上,荡出的一圈轻微的涟漪,漾的他心底一颤,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不知不觉间,人已经失了神,站在对岸上,痴痴的望着她,久久无法动弹。


  她的美,无法形容,眼眸流转,秋波涌动,一笑一颦,皆有着不一样的风情,柔媚中透着清新,偏偏又分外的诱人,突然,她回过头来,视线相对,四目相接。


  云沁雪伸手接下落花,娉婷玉立的站在花树下,宛若梅花仙子一样冰清高洁,两人隔湖相望,盈盈水一涧,脉脉不得语。


  就这样,凝视了许久,云沁雪眨了眨眼,冲他淡淡一笑,淡淡道:“轻寒哥哥,想不到,短短一月,就又见面了,可是,我却觉得,过了好久。”


  萧轻寒眸中掠过一丝涩然,气聚脚下,起身一跃,似天外飞仙一般,缓缓地落到了云沁雪的跟前,轻声唤道:“小隐……”


  云沁雪微微一愣,眉目间浮现一抹轻愁,淡淡道:“叫我沁雪吧,我是云沁雪,安若清只能存于过去,你知道的!”


  萧轻寒心中一顿,心中虽然明白,可是,这样的痛楚,除了一次次让他清醒,再无其他,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轻叹了一口气,缓缓的执起她的素手,低低的说道:“趁着时间刚好,事不宜迟,赶快跟我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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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0

  云沁雪怔怔的望着他,心中布满了疑惑,不禁开口问道:“轻寒哥哥,要去哪啊?”


  萧轻寒转过头来,只是神秘的一笑,低声道:“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说罢,便拉着她急步的向前走去,云沁雪任由他拉着,掌心暖暖的,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闻着冷风中淡淡的梅香,想起小的时候,他也总这样牵着她,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动。


  待二人走后,一个绯色的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萧轻寒到来山庄门口,吩咐下人准备了马车,而后,带着云沁雪进了车厢。


  马车一路南行,到了一座叫南山寺的寺庙,这座寺庙非常大,而且香火鼎盛,百姓们常到这里来祈福、祈愿。


  进了大堂,云沁雪看着跪在香蒲上的男男女女,皆是满脸虔诚祈祷,四周香火缭绕,殿中弥漫着一种让人安宁的味道。


  萧轻寒见状,不禁淡淡一笑,轻声道:“沁雪,上柱香吧!”


  云沁雪点了点头,曲膝跪到了香蒲上,轻轻叩首,双手接过香火尼姑递过来的签筒,闭上眼睛,心中默默念道:“佛祖保佑,小女子不为荣华富贵,长命百岁,只求夫君能平平安安,望佛祖慈悲,保佑御憬避过此番劫难。”


  念罢,她轻轻摇晃签筒,一支竹签滑落在地上,身后的萧轻寒帮她弯腰拾起,递给伫立在侧的尼姑手中。


  无空是寺内解签的师父,一袭红袍袈裟,面容慈和,他接过签,只见上面写着:“杀破狼出,天下易主!”


  无空目光一怔,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问道:“敢问姑娘,所求何事?”


  云沁雪微微一顿,轻瞥了萧轻寒一眼,淡淡道:“是为夫君求平安!”她的声音很是轻柔,说不出的清雅和纯净。


  无空沉吟片刻,微笑道:“此乃下下之签。”


  竟然是下下之签,云沁雪不禁心惊肉跳,轻声道:“还请大师解签。”


  天空快速的转了转佛珠,意味深长的望着云沁雪,缓声道:“实不相瞒,从卦上看,你夫君有帝王之相,然而,目前的命途堪忧,但是,七杀、破军、贪狼三颗汇聚,天下必将易主!生死成败,乃一瞬间。”


  云沁雪不由震住了,御憬有帝王之相,难道说,他要做皇帝?


  萧轻寒拧眉看着云沁雪,轻声道:“沁雪,有些事,既是命中注定,就不可强求。”


  云沁雪愣了半晌,这才起身告谢大师,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萧轻寒心情凝重,带着她来到寺后,后院有个很大的梅花林,种植在拱桥的两端,桥下清泉涌动,流水迢迢,风景秀丽,让人心情舒畅。


  落英缤纷,漫天花雨,在水面上铺了一层淡淡的粉色涟漪,不停地向远处飘移。


  在那梅林之后,四周有重命把守,显然,那房子里住着一个极奇尊贵的人物。


  萧轻寒抱着云沁雪,安全的掠过那些御林军的耳目,直抵达到了小院内,那是一件禅房,门窗微开,里面隐约传来一名女子的轻咳声。


  云沁雪目光怔了怔,有些疑惑的看向萧轻寒。


  萧轻寒回望了她一眼,清澈的眼眸中闪过几丝复杂,很快沉寂下来,霜姨每年的冬日,都要来这里上香祈福几日。


  而沁雪来的时间,正是她在这里的最后一日,而这座寺庙周围,都有重兵把守,只怕两个相聚的时间不多,不过,即便是这样匆匆一见,也是难得的机会。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绝美的女子,身后还跟着四名容貌秀美的侍婢。


  女子一身雪白,上等的白色狐裘,披肩绕着勃颈上,映得她宛如清冷孤傲的雪仙,白皙的脸上,布满了清冷的气息,眼光飞快掠过,看到院子外站的两人,不禁愣住了!


  她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云沁雪,眼底隐约浮起湿意,紧接着,嘴唇跟着颤抖起来。


  八分相似的相貌,十分相像的气质,依然窈窕的身姿,白晳光滑的皮肤,没有留下岁月行走的痕迹,只是眼眸中带着经历沧桑的愁苦,眉宇间满是洗尽铅华的无奈。


  云沁雪想过和亲生母亲,相遇的千万种情景,想着若是见到了,她要说什么,可是相见了,千言万语哽在咽喉,竟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言语。


  两人只是怔怔望着,眼中水光闪烁,脉脉不得语。


  枝上梅花静静绽放,一阵风吹来,雪落纷纷,一旁的萧轻寒轻咳一声,伸手揽过云沁雪的肩,淡淡笑道:“沁雪,还愣着做什么,快过去吧!”


  云沁雪这才回过身,抿着唇朝女子走去,女子见云沁雪像是要过来,这才回过神,神色谨慎的瞥了一眼身后的四婢,冷声道:“你们都到院外候着,没我的吩咐,都不许过来!”


  四婢为难的看了慕芸霜一眼,迟疑道:“娘娘,这……”


  慕芸霜面色一冷,眸中掠过一阵寒霜,沉声道:“这什么,我还能跑了不成,还不快去!”


  四婢面面相觑,皆是无可奈何,只得微微躬身,迅速的退到院子外。


  云沁雪心跳如鼓,一步步的走上了台阶,来到了慕芸霜的跟前,仅仅是一步之遥,看着眼前的女子半响,沙哑的开口唤道:“娘亲……”


  慕芸霜神色复杂的看着云沁雪,听到她叫自己娘亲,只觉做梦一般,终于,控制不住内心激动情绪,猛地将她拉向怀中,一行清泪眼角滑下,哽咽出声:“你是清儿,我的清儿……”


  云沁雪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突然觉得很满足,哭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


  慕芸霜也是眼中含泪,脸上带着感动的笑意,两人就这样,站在门口,又是哭又是笑,萧轻寒一直静静的看着,看她们叙旧叙的差不多了,这才轻声唤道:“霜姨……”


  云沁雪和慕芸霜纷纷回过头,慕芸霜这才拭去脸上的泪水,低声道:“轻寒,谢谢你,帮我找到清儿,看到她现在平安无事,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云沁雪听到慕芸霜这么说,紧抓着她的手道:“娘亲,你不要这么说,我没有怨过娘亲,只是这些年来,我忘记了一切,前段日子,才恢复了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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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她轻描淡写的语气,慕芸霜满腔复杂之情,想必过去她一定吃了很多苦,这样的平和与恬淡的个性,只怕多半是世间的无奈造成。


  萧轻寒目光沉凝,环顾了四周一眼,淡淡道:“霜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慕芸霜闻言不由一惊,慌忙松开了云沁雪,擦了擦眼角泪水,连连点头,对着云沁雪笑道:“看娘都高兴得都忘了,”


  说完,便拉着云沁雪转身进了屋,而萧轻寒却没有跟着一同进去,只是眼光一直注意着外面的情形,带着高度的警惕与沉重。


  房间内,慕芸霜微笑着转头看她,一双清澈的眸子宛如秋水,隧伸手指了桌对面的蒲团,语气十分轻柔地道:“坐吧。”


  云沁雪微笑着点了点头,缓缓地坐到了蒲团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慕芸霜,心是升起些许感概,这时的母亲和记忆中的一样,只是刚才,她与宫女对话的样子,倒是多了几分身处后宫的女子,少有的冷厉与漠然。


  慕芸霜见云沁雪直盯着她看,而后,放开了她的手,走到檀木桌旁,翻开桌上两个干净的杯子,随后拿起桌上的茶壶,姿态优雅地为自己,也为她倒了一杯清茶。


  翠绿碧波茶水中,映着的,是她眼中的明暗不晦,借着这一系列的动作,她缓缓地道:“知道你没有怨娘,我已经很满足,只是当下的局势,你我终是不能相认。”


  听了慕芸霜的话,云沁雪面色平静,只是淡淡一笑,接过她递来的清茶,轻茗了一口,淡淡道:“我只是想问问娘亲,你待在皇宫,快乐吗?”


  慕芸霜不由一愣,无奈的摇了摇头,沙哑道:“可是,我走不了……”


  云沁雪心下明白,眸中掠过一丝伤感,低低道:“我本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亲人,可是,当听到母亲还在人世的消息,不知有多高兴,纵然此时无法相聚,只要得知你们活得好好的,那我便无所求了,何况,母亲还有更重要的人,要保护不是吗?”


  慕芸霜目光猛地一怔,听闻这番话,感动得不知所措,自己的女儿,竟是这样的善良美好,反观自己,除了满身污秽,再无其他,她越是这样说,在她面前,她越是无地自容。


  就在这时,门外的萧轻寒传来微显焦急的声音:“沁雪,我们必须得走了!”


  慕芸霜闻言一愣,紧握着云沁雪的手舍不得放,眼神一刻也不放松,仔细的盯着她的脸庞,在心中刻下她的样子,喃喃道:“这么快?”


  远远的,隐约听到众人高呼的声音,慕芸霜浑身一颤,知道是那个人来接她了。


  云沁雪感受到母亲的情感波动,不禁伸手抱住了她,下巴抵靠在她瘦弱的肩头,低声道:“娘亲,我要走了,我会想办法去看你和弟弟,希望你们都要好好保重。”


  慕芸霜点点头,极为不舍的放开了她,低声道:“我知道了!”


  云沁雪蓦地转身,推开房门,看到了萧轻寒俊美的面容,接过他伸过来的手,急步的向外面跑去,只是由于慌乱,脚下一个趔趄,身体直直的往下坠去,幸亏萧轻寒及时的将她抱住。


  就在这时,一名御林军远远的冲他们喝道:“什么人!”


  萧轻寒微微一怔,看到身着明黄色龙袍,大步走来的安逸风,面色浮现一丝沉滞之色,搀扶着云沁雪,缓缓走到他跟前,淡淡拱手道:“萧轻寒见过皇上。”


  安逸风微微一愣,似笑非笑地道:“原来是萧卿,你怎么会这里?”


  云沁雪深深吸了口气,急忙从萧轻寒怀中离开,不卑不亢的俯身跪拜,低声道:“民女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逸风不由微微一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体态与气质,都有总让他熟悉的感觉。


  而且,她身上所穿的服饰,竟是十年前南临国的流行的样式,质疑的目光,在萧轻寒的面上逡巡,目光凌厉无比,“她是你什么人?”


  萧轻寒面色波澜不惊,极是平静的接受他的逼视,而后,朝安逸风淡笑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云沁雪闻言倒抽了一口气,注意到萧轻寒攥她手的力度,比刚才大了许多,不由沉下心来想,这大概只是权宜之计吧!


  安逸风挑挑眉,目光已没有先前那般柔和,看向萧轻寒,沉声道:“朕一直要为你指婚,你百般抗拒,怎么如今,倒想要成亲了?”


  萧轻寒面容沉静,眸中一片平和,低声道:“从前是未遇上让自己心动的女子,如今遇到了,三千繁花看尽,唯有一人于心。”


  安逸风微微颔首,同意他的说法,想他当年,还未遇到霜儿时,别的女人在她眼中,都是庸脂俗粉,过目就忘,唯有她,才让他魂牵梦萦,相思成痴。


  终于,安逸风将锐利的目光,落到仍然跪着的云沁雪身上,声音淡然却急具威严,沉声道:“抬起头来。”


  云沁雪这才缓缓抬起头,触到安逸风沉锐的目光,又缓缓低下,她面容柔美宁静,那优雅淡漠的气质,却让人无法不去注意。


  安逸风在看清她面容的时候,面容微微的怔仲,嘴角略僵,带着不易察觉的惊诧,喃喃道:“你是……”


  萧轻寒一直沉稳的立着,淡淡道:“如果皇上没有其他事,那萧轻寒就先告退了!”


  安逸风恍惚的回过神来,神色变得凝重且怪异,他突然想到慕芸霜,此番过来,就是来接她回宫,既然已经知道她是萧轻寒未过门的妻子,那再找到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随意的挥了挥手,淡淡道:“退下吧!”


  说罢,大步流星的向慕芸霜所在的小院子走去,一进院子,就看到慕芸霜伫立在那里,神情焦虑担忧,看到他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安逸风赶紧走了过去,揽过她的肩,沉重道:“为何迟迟不肯回宫,你是在逃避我吗?”


  慕芸霜皱了皱眉,推开他的接触,冷若冰霜的别过头,沉声道:“是!”


  安逸风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快,微微一愣,随即,自嘲的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你始终不能原谅我,如果当初不是他抢走你,我们又怎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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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芸霜脸色苍白,攥在袖下的手指,颤抖个不停,冷笑道:“你夺了他的天下,你夺了他的妻子,安逸风,你还有脸要我原谅你!”


  闻言,安逸风脸色变得铁青,猛地扣住她的下颔,喝斥道:“慕芸霜,你好大的胆子!”


  他的声音浓厚有力,穿过空矿的院子,清晰的传到外面。


  御前侍卫闻声,立刻冲了进来,刀已出鞘,锋利的刃,在清冷的雾色中,发出冰寒的蓝光,他们见到此情景,不由一怔,疑惑的询问:“皇上?”


  安逸风这才惊觉,胸口剧烈起伏,艰难的压下怒火,朝锦衣卫摆了摆手,声音低沉:“退下吧,没有朕的旨意不要进来。”


  御前侍卫困惑的答着,施了礼,收了刀,迈着整齐的步伐退了出去。


  安逸风面色沉凝,看着慕芸霜愤怒的脸庞,冷厉的嘶吼道:“难道,你真的爱上他了?他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杀了他,如果你想报仇,那就来吧!”


  慕芸霜闻言,想到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让她一生负疚,缓缓抬眸,望着眼前这样俊逸霸气的脸庞,她心中是极恨他的,可是,却又无法亲手杀了他。


  安逸风看着她的眼神,心中的怒意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国之君应有的沉着冷静,低声道:“我见过清儿了,只是一眼,我便知道,她就是我们的女儿!”


  慕芸霜的身体猛然一滞,她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摆,警惕的看他:“你想怎样?”


  安逸风沉声笑起来,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眼眸中透着笃定与自信,低声道:“她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么会害她,我要和她相认!你放心,我会给她天底下最无上的宠爱!”


  听到他的话,慕芸霜心中浮现一阵恐慌,面容瞬间变得惨白,宛如寒夜的薄雪,说话时,声音也变了调子,“不可以!”


  安逸风眉头紧皱,微微眯眸,怔怔的看着她的脸色,眸中闪过一丝不悦,沉声道:“为什么不可以,若是知衍知道,他有了亲生姐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慕芸霜苍白的面容,渐渐崩溃瓦解,眼眸带着一丝绝望的望着他,沙哑的叫道:“你怎么总是这样肆意妄为,是不是要让她看到,我是这样不知廉耻的母亲,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安逸风心中不禁剧痛,紧搂着她颤抖的身体,轻声道:“怎么会呢,和她好好解释清楚,她一定会理解你!”


  当年,她在入宫的前一晚,将自己的身子给了他,然后,毅然绝然的进了宫,谁曾想,那一夜竟会珠胎暗结,只是,他不知道,三哥是以何种心情留下这个孩子,并视于已出。


  当年一役,他始终存着巨大的愧疚,只是,他做过的事,就不会后悔,纵使,那代价是让他半生无法拥有她的温柔与笑容,有的只是冷漠与怨恨。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现在能每天看着她,感受着她的一举一动,他已经很满足了,只要她一直待在他身边就好!


  安逸风深吸了一口气,眸中闪过耀眼的光芒,嘴角露出一抹傲视天下的弧度,沉声宣告道:“霜儿,你应该知道的,一旦决定的事,我就不会有丝毫的动摇!为了拥有你,就算是受天下人耻笑,受尽天下人指责,我也在所不惜!”


  慕芸霜死死的揪住他的衣襟,凄楚的盯着他,嘶哑的问道:“安逸风,你真的爱我吗,为什么爱我,却还要让我这么痛苦呢?”


  安逸风心头一震,是啊,他就是爱得这般毫不理智,禁不住悲怆的笑了起来,闭了闭眼,而后,缓缓睁开道:“你今日,还在这住一晚吧,明日,我再来接你回宫!”


  说完,他蓦地转身,迈着步子走了出去,而身后,传来慕芸霜颤抖的声音:“安逸风,你如果那么做,只会让我更恨你!”


  闻言,安逸风身形一滞,勾起的嘴角,带着些许苦涩。


  院外,御前侍卫们整装待发,恭敬的等着他,他敛了敛神情,迈着沉着的步子出了后院。


  ×××

  回到云隐山庄的云沁雪,只感觉惶惶不安,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萧轻寒见她心神不宁的模样,轻声问道:“沁雪,你是不是担心他,已经发现了什么?”


  云沁雪闻言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低声道:“你看我穿的服饰,我梳的发髻,还有,他恍惚的模样,何况,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只怕不用多猜,就已经知道了我是谁!”


  萧轻寒敛了敛眸,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他已经知道,但还是放我们离开了,想必,他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云沁雪黛眉微凝,对于这个安逸风,当年躲在花丛里,看着他杀了父亲,她恨不得亲手杀了他,想起当年的叛乱,是源于他对母后的抢夺之心,心头不禁感觉寒冷万分。


  报仇!自从恢复记忆后,她不止一次在心中想过报仇,可是,若是要让他亲手去杀了他,她能做到吗?答案只怕是自己也不清楚,也许,她终究是太懦弱了!


  深冬的日光淡淡的,照在湖面上,反射着清冷的碎光,一些零碎的片断,渐渐的从脑中浮现,她还记得,偷偷抱着她去宫外游乐,对别人是那样的严苛冷厉,对她却是那样的温柔,将她高高的抛向空中时,那快乐的感觉,依稀犹存。


  他本来是声名显赫的镇国英雄,可是,却为了自己的私欲,造就了无数的杀孽,成了一个千夫所指的罪人。


  可是,看到母亲现在的样子,她大概能猜到,只怕穷极一生,他都没办法得到母亲的心了,这样想着,心中不禁释怀了些许仇恨。


  心的折磨,远比肉体的来得痛苦,这也算是一种报应吧!


  云沁雪叹了口气,喃喃道:“终究是他杀了我的父亲,我没有手刃他报仇,已经很愧对泉下有知的父亲,只愿这一生,再也不要见到他了……”


  萧轻寒面容清冷,清澈如水的眸中闪过一道寒光,淡淡道:“若是你想报仇,那沾满血腥的事,就由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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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沁雪摇了摇头,眸中浮现一抹慌张,急声道:“轻寒哥哥,不要……我试着放下所有仇恨,不就是不想挑起战争吗?”


  萧轻寒眉目中带着些许复杂,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雪儿,这些事,并不是个人所能左右的,所谓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有时候,战争是为了接下来的天下太平。”


  云沁雪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悠悠道:“那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萧轻寒微微一笑,沁雪聪明睿智,又富有仁心,也许,就算将来母仪天下,也不会逊色于任何历朝皇后,只是那样拘束的生活,是她所不喜的吧!


  云沁雪沉默了半晌,这才缓缓抽了出手,轻声问道:“轻寒哥哥,刚才,你为何要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萧轻寒面容微微一怔,眸中闪过一丝黯淡,淡淡道:“当时只是一时情急,在那种情况之下,我怕他对你起了杀意,才以妻子之名来确保你的安全。”


  云沁雪沉默了下来,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希望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么糟糕的地步才好。


  翌日清晨,宫来传来消息,召云沁雪进宫面圣,云沁雪接到圣旨时,萧轻寒和月无殇也在身侧,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月无殇走到云沁雪的身侧,伸手揽过她的肩,勾唇一笑道:“丫头,要是不想去,我就带你私奔,天下之大,有本事,他就来追看看。”


  云沁雪闻言不禁一笑,月无殇总是在她失落的时候,用这样的方式来给她打气,“该来的总会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进宫去见一见他吧。”


  萧轻寒深凝着云沁雪,眸中闪动着坚定的光芒,轻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窗外,梅花开得正盛,芬芳吐蕊,寒霜傲雪,花瓣洋洋洒洒的飘落,带来了冬的寒洌。


  安逸风心情很好,神清气爽的坐在紫檀木椅上,眉宇间带着淡淡笑意。


  不一会儿,云沁雪步履沉重的走进了元和殿,对于皇帝的召见,她却是早有预料的,正要行礼,就听见安逸风已经开口:“一切虚礼都免了,住后,你见了朕,无需行礼!”


  紧接着.,他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座椅,温和道:“坐。”


  安逸风的态度让云沁雪愈加警惕,淡淡道了谢,规矩的坐到了椅上,他一瞬不瞬的看她,突然笑起来:“你和你母亲果真很像,看到你,我就会想到年轻时的她。”


  云沁雪的身体微微一滞,她迟疑着看向皇帝,困惑道:“皇上召见民女,所谓何事?”


  安逸风敛了敛神色,温和的笑起来,目光带着一丝热切,急声道:“你不必再隐瞒了,你就是安若清,南昭国的公主,我的女儿!”


  听闻安逸风的话,云沁雪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心中回荡,她极力镇定,哑着嗓子道:“皇上,你何出此言……”


  安逸风沉锐的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淡淡的问道:“你难道没有想过,我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云沁雪的手指猛然一抖,只觉手脚冰凉,纤细的指紧紧地握起,指甲陷进肉里,掐出鲜红的颜色,指节泛着骇人的白,她极力压抑心中恐慌,命令自己要镇定。


  可是,颤抖的唇,泄漏了她的恐慌,茫然不知所措的望着他,喃喃道:“不会的……”


  安逸风叹息着打断她,抬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沉声道:“当年,我与霜儿相识在先,早已私定终生,可是,后来,却被三哥横刀夺爱,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九五之尊,如果当年,我有权力与之抗衡,我们又怎会……错过了那么多年。”


  云沁雪紧紧抓住椅上扶手,嘴唇剧烈的颤抖着,苍白的脸色,仿佛冬日里寒冷的雪,她失神的望向远处,喃喃自语:“不可能的,母亲……母亲……”


  安逸风眉心紧皱,眸中浮现一丝痛楚,闭了闭眼,沉声说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我知道,自己做错了许多事,但是,我会想办法补偿你……”


  云沁雪回过神来,面色渐渐恢复了平静,目光毫无波澜的看着他,低声道:“你如果真要补偿我,就放我和母亲离开这里!”


  安逸风面容变得有些沉痛,后退了一步,握住了椅背,沉声道:“这……我办不到!我们好不容易相聚,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想从我身边离开?”


  云沁雪只是淡淡的笑,目光中透着凌厉的光芒,轻声道:“皇上不知道吗?能身处在这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必然要失去常人所能拥有的感情,注定要成为孤家寡人!你已经拥有了这么多,这一点代价,还吝啬付出吗?”


  安逸风的面容变得凝滞,这才从头打量起眼前的女儿,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并不是不愿意付出,难道,放弃皇位,就能拥有自己想要的吗?”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似陷了久远的回忆之中,“当年的事,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没有强大的权力,是无法保护好她的!朝中元老,对于后位空虚,早已不满,个个都在逼我,我并不是贪恋皇位,只是想保护她和知衍不受伤害,难道,也叫贪心吗?”


  云沁雪站在安逸风的面前,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低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但是,不要一厢情愿的认为,我们需要这样的保护!”


  安逸风深深的看着云沁雪,眸中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叹了口气道:“我们不要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了,我现在立刻诏告天下,封你为南昭国的第一公主,为你和轻寒两人指婚,你们两个从小就感情极好,而轻寒又是人中龙凤,我也看得出来,他对你一往情深,相信他一定不会辜负你,看到你们两人成亲,我也了了一桩心愿。”


  云沁雪闻言,面色一白,惊诧的叫道:“不行……”


  安逸风面色沉凝,疑惑的看着她,低声道:“为什么不行?你们不是都已经打算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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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沁雪眉心紧皱,心中迟疑不决,如果说出来,只怕安逸风追究萧轻寒的欺君之罪,不说出来,又怕这婚事就会这么定下,权衡之下,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正视着安逸风的眼睛,沉声说道:“我已经嫁过人了,又怎么能嫁给轻寒哥哥……”


  安逸风皱了皱眉,锐利的眸子掠过一丝寒光,低声道:“那人是谁?”


  云沁雪不由一愣,张了张嘴,选择了沉默,怎么可能说出东陵弈桀的名字,他现在是天玥国的重大逃犯,说出来,也只会让御憬的处境更加恶化。


  见她沉默不语,安逸风沉锐的眸光闪了闪,低声道:“说不出来,就是没有了,嫁给像轻寒这么优秀的男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母亲一直盼着,你和轻寒能够成亲,她若是知道了,应该会高兴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就好好在这里休息,三日后,举行大婚典礼!”


  说罢,也不等云沁雪的回答,就转身大步流走了出去,俊逸的脸上带着欣喜与愉悦。


  云沁雪用尽力气追了出去,可是,她却被守在门口的御林军挡了回来,她眉心紧拧,心知他这么急于促成他们的婚事,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萧轻寒那强大的势力,只因他一直处于中立的状态,各国相安无事,若是哪国有了他的支持,另外两国又怎能与之抗衡!


  他昨日说要为她报仇,是真的有那个实力,才能说出那样的狂言。


  云沁雪望着窗外怔怔出神,事情变得糟糕了,如果让东陵弈桀听到这个消息,只怕会暴跳如雷吧,她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当日,南昭皇颁书诏告天下,说寻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并赐封她为第一公主,荣享南昭国最高荣誉,即时下旨赐婚,将于三天后,与云隐山庄庄主萧轻寒举行大婚。


  云隐山庄在各国京城都驻有宅院,收到宫里传来圣旨,萧馨然则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轻寒总算是有机会抱得美人归,忧的是,只怕事情不会如此顺利。


  怪就怪那丫头不开窍,轻寒这么好的男人都不要,偏偏找了那么一个肆意狂为的男人,不过现在,最伤脑筋的应该是轻寒吧!


  得知云沁雪被禁锢于宫中,萧轻寒神色一冷,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皇宫。


  而宫内,云沁雪被四名宫女步步紧随,心中很是烦闷,看见萧轻寒缓步在花园中穿行而来,眸中闪过一丝欣喜的神色。


  一袭不变的月白色锦袍,长身玉立其中,远远看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一个人,衬得他越发风姿俊朗、飘逸脱俗,那清俊的绝色容颜,深邃的眸中带着温和的暖意,仙人般出尘的气质,让在场所有宫女的心神为之一动。


  云沁雪眉心紧皱,有些抱歉的看了萧轻寒一眼,微微低下头,低声道:“对不起,轻寒哥哥,我好像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萧轻寒眉目轻舒,淡淡一笑,道:“还不算太糟!”


  云沁雪蓦地抬起头,诧异的望着他,他那不像是玩笑的表情,而后,看了身后的几名宫女一眼,低声交代道:“你们先退下!我就待在这,不会连累你们受罚的!”


  几名宫女这才恍过神来,脸色微微发红,躬身退了下去。


  云沁雪低着头,不敢去看他伤心的表情,筹措的半晌,这才缓缓开口道:“对不起,轻寒哥哥,我不能嫁……”


  萧轻寒走到云沁雪面前,忽然抓起她的手,深幽的眸中竟是一片柔和,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就让我再做一会儿梦好么?”


  云沁雪心中一震,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任由着他紧握着自己的手,久久没有动弹。


  沉默了半晌,萧轻寒忽然抬起头,清澈的眸中闪烁着一丝冀希,轻声道:“沁雪,你……能不能做我三天的妻子?”


  云沁雪心揪成了一团,她知道,拒绝这个要求会比较好,可是,只有三天的时间,如果不答应,那自己岂非太无情了……只是三天的梦吗?


  见她犹豫不决,萧轻寒深觉自己话中的语弊,面色微微泛起红潮,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希望这三天,我们像普通的夫妻一样,就算是演戏也好。”


  听了萧轻寒的话,云沁雪才缓缓的点了点头,对自己这个决定,她也不知是对是错。


  萧轻寒深吸一口气,对着云沁雪淡淡一笑,轻声道:“我会带你离开,三日后,洞房之夜,趁着皇上松懈之时,带你离开。”


  接下来,萧轻寒带着云沁雪,到了安逸风面前,两个默契的演了一出戏,顺利的将她从宫中接了出来,具体的意思是,大婚前三日,云沁雪想在云隐山庄度过,大婚前一晚,再将她送回皇宫,翌日清晨,再举动大婚典礼。


  本来是不合常礼的,但是,出奇意料,安逸风答应了这个要求。


  到了云隐山庄别院,下人和婢女们,见到他们纷纷上来道贺,云沁雪微微的笑着,只是那笑容中,难掩一丝淡淡的落寞。


  而萧轻寒笑得很开心,仿佛是真的要成亲的喜悦,只有云沁雪知道,那笑容的背后,带着巨大的悲哀。


  这两日,萧轻寒充分展露了他厨艺的天份,本来云沁雪亲自下厨,但是,萧轻寒却执意要为她做菜,为她调养一下身体。


  两人相处时,她喜欢看书,他就就旁作画,满桌的画纸上,总是素描着她的模样,而他,偶尔会拿起箫,吹一首曲子,她就取来瑶琴,与他合奏。


  他们相约去南屏山,两人在山间漫步,看溪流瀑布,看云起朝落,在外人看来,两人真的像是一对神仙眷侣。


  他微微低首,眼中的深情带着万分眷恋,她睫羽微垂,遮去眸中闪烁的复杂。


  对于萧轻寒来说,每一天,每一刻,都如同梦境一般,每天的时间,却是那么短,他多希望时间能慢一些,再慢一些,可光阴的流逝,谁都无法阻止……


  云沁雪看着出神的萧轻寒,不禁轻声问道:“轻寒哥哥,你在想什么?”


  萧轻寒回过过来,唇边绽出一抹醉人的笑意,淡淡的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云沁雪迟疑了片刻,这才轻声问道:“有御憬的消息吗?都已经这么久了,他应该已经抵达了南昭国境内,为何还没来找我?”


  萧轻寒眸中一抹淡淡的轻烟掠过,低声道:“雪儿,如果让你去做皇后,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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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5

  云沁雪浑身一震,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无措的盯着萧轻寒的面容,急声问道:“轻寒哥哥,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御憬有了夺位之心?”


  萧轻寒看到她的表情,心中已经了然,沉重地说道:“天玥国发生内乱,现在的局势,对他有些不利,天玥国先皇遗诏,本该由四皇子,也就是东陵弈桀即位,而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今的太后,她勾结内阁大学士,篡改遗诏,改立自己的儿子,三皇子流钊即位大统,如今遭以揭发,一时激起千层浪。朝政之上,一分为二,一方主张遵从先皇遗愿,让东陵弈桀即位,而另一方以东陵流钊贤明治国为由,支持他继续在位,两党之争,愈演愈烈。”


  云沁雪心头一颤,就连手指触到了琴弦,发出了清冽的琴音,她也毫无所觉,“怎么会这样,难道没有避免的办法!”


  萧轻寒眉心紧皱,清冷的眸光微微闪烁,冷静的分析道:“他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根本由不得他选择,若是败,东陵流钊绝对不会留下他这个隐患,若是胜,必然要是荣登九五之位,以他的个性,必然会排除万难,立你为后,到时,你愿意伴他左右,母仪天下吗?”


  云沁雪心中猛地一震,失神的跌坐了下去,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神情恍惚,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哑声道:“纵使那个位子有万般的好处,我都不会愿意的!偌大的后宫,又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妃子?要让我……和别人分享他吗?”


  萧轻寒看到她这幅模样,心中不禁一痛,迅速来到她的身旁,揽过她的肩头,轻声安抚道:“沁雪,你冷静点!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你不要这么悲观。”


  云沁雪立起身子,清幽的眸中闪过坚定的光芒,低声道:“不行,我要去找他!”


  萧轻寒清冷的眸光一闪,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现在找他也无事于补,不然,我来帮你做个决定,明日,我与你大婚,若是他能放下一切来找你,那就说明,江山与你,你更重要,我会助他登上皇位,倘若,他日后负你,我会毫不犹豫的将你夺回来!”


  云沁雪闻言怔忡住,不可置信的望着萧轻寒,意识到他话中的坚绝,这是一场赌博,谁输谁赢都不知道,也许,只是两败俱伤。


  ×××

  坐在铜镜前,云沁雪眉心紧颦,神情显得十分凝重,明天,就是她和萧轻寒大婚的日子,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有些紧张,有些害怕,又有些无措。


  纵然心里明白,这是权宜之计,只是陪萧轻寒演一场戏,可是,毕竟是与御憬以外的人拜堂成亲,总感觉这是一种无形的背叛。


  大婚前日,大婚的准备工作,正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大红的灯笼和红稠,挂满了云隐山庄和皇宫大院,而迎亲队伍所经过的大街上,到处张灯结彩,鲜花红稠,两串喜气的大红灯笼,冬梅热情洋溢地展现着生机,淡淡的花香气扑鼻。


  来来往往送娉礼的人,都快把门槛都踏破,进进出出的人群,脸上挂着或诚心,或虚假的笑容,但是,云沁雪已经无心去注意那么多了。


  大婚当日,天还没亮,她就被从被褥里拉起来沐浴,熏香,之后是更衣、梳妆,在丫鬟的搀扶,一干喜娘嬷嬷的簇拥下,坐到梳妆台前,拿起象牙梳,为她打理的缎亮长发,涂过香脂,莹润发亮,施上粉黛,帮她戴上凤冠,系上霞帔。


  云沁雪怔怔的看向镜中的自己,潋滟水波的黑眸中,闪烁着淡淡的轻愁,府外的鞭炮声与鼓乐声,相互交织,响彻天际,与周围的喜庆相比,是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一切准备就绪,云沁雪坐在喜帐前,静静地等待着迎亲队伍的到来,这样的熟悉的场景,不禁让她突然回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来,她摇摇头,甩开脑中的画面,深吸一口气,她缓缓站起来,隔着一片朦胧的红纱盖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这时,喜娘和宫女们齐齐了冲了进来,嘴里直嚷道:“公主,迎亲的队伍来了。”说罢,还不等她反应,就架着她迅速的向外走去。


  ×××

  皇城最繁华的街道两旁,一大早,就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南昭国第一公主的大婚典礼,可想而之,场面会有多盛大隆重,而成为驸马的男子,也是叫人大吃一惊的人物,江湖上顶顶有名的无双公子,而且,还是手握各国经济的巨贾。


  此时,街道上不光是看热闹的男子,还挤完了许多女眷,若能在此,见一下名冠天下‘公子无双’的真容,她们这些大门不出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萧轻寒坐在打扮得精神抖擞的骏马上,墨染的柔顺发丝,被精致小巧的盘龙金冠高高束起,一身修剪得体的朱红色绣龙喜袍,将本来就俊美无铸的他,衬托得宛若天神降世,相比平时,更是多了一份清俊隽秀,尊贵优雅。


  然而,只要稍微注意,就会发现,其实,他很紧张,全身因为紧绷而僵直,双手几乎握不紧缰绳,深如幽潭的眸子,紧张又期盼地望着宫门,片刻不移。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他焦躁不安地等待着,觉得时间好漫长……


  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在一群宫女嬷嬷的拥簇下,伴随着喜悦的高呼声,一袭艳红色的凤冠霞帔,娇美动人的新娘出现了!


  看到云沁雪出现,萧轻寒的心跳,仿佛骤然停止,即使,她的容颜,被朦胧的红头纱遮盖,他也能想像,此刻的她,是多么的美丽!

  萧轻寒脸上浮现和煦的微笑,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天生的尊贵优雅,以及后天的飘逸出尘,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街道两旁有不少女子,甚至因为他的笑容,脸上泛起了红晕。


  喜娘笑得见牙不见眼,朝呆愣住的萧轻寒叫道:“驸马,还不快来接公主!”


  萧轻寒恍然回过神,淡淡一笑,缓缓朝云沁雪走去,一步一步,离她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瞧到她朦胧面纱下,清雅的面容,那么骚动不安的心,再有了片刻的平稳,自喜娘的手里,接过她的柔软小手,一种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就是这般吧,只不过,他也十分明白,这只是片刻的假象。


  萧轻寒淡淡一笑,松开了她的手,转过头,背对着她,身子微微躬下。


  云沁雪不由一愣,在喜娘的催促下,她才明白过来,身子微微前倾,羞怯的伏了上去,修长而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抱住了她,将她托到了背上。


  她恍然的记起,有一个男人,也是这样背着她,走了好久、好久……


  从偏殿到正殿.,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


  到达皇宫大殿,萧轻寒将云沁雪放了下来,喜娘上前,拿来一根中间缀着红花的红绸,交到萧轻寒的手里,而另一头,交给了云沁雪。


  云沁雪心头一震,绸缎的那一头,是萧轻寒,他扯着绸缎,一点点把她牵引到身边。


  萧轻寒俊挺的高大身影,配上云沁雪娇小玲珑的身形,站在一起,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女玉,羡煞众人。


  这时,一道尖细的嗓音,突兀地响起:“皇上驾到,雅妃娘娘驾到!”


  云沁雪不由一愣,僵直的站在大殿中央,一动也不动,耳畔响起震耳欲聋的高呼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雅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逸风龙心大悦,满面笑容,长臂一挥,说道:“众卿平身。”


  众人异口同声的叩谢,起身垂首,等待皇帝金口垂训。


  萧轻寒手携头戴红盖头的云沁雪,来到安逸风和慕芸霜的面前请安,齐齐跪下道:“轻寒(沁雪)见过皇上、雅妃娘娘。”


  安逸风眸中闪过一丝喜色,赶紧示意他们起身,愉悦的笑道:“都起来吧!清儿、轻寒,你们俩还不改口,应该叫父皇和母后了!”


  慕芸霜则是扶起云沁雪,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复杂,嘴边露出一抹雅致的笑容,淡淡道:“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这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云沁雪只是低垂着头,始终没有开口唤安逸风为父皇,萧轻寒满面笑意,深凝了云沁雪一眼,轻声说道:“轻寒代清儿谢过父皇、母后。”


  这时,太监总管王公公走到安逸风身旁,轻声提醒道:“皇上,吉时已到,可以主婚了!”


  安逸风看了慕芸霜一眼,笑着点头颔首,王公公会意,挥手示意乐师们奏乐,大婚仪式,正式开始,紧接着,尖细的声音高高的扬起:“一拜天地!”


  所有的宾客,齐齐转头,将目光集中到殿中央这对新人身上,萧轻寒和云沁雪有默契的转过身来,向外面的天地,跪拜叩首。


  王公公笑着继续叫道:“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来,向正堂上的皇帝、皇后叩拜,红稠之下,萧轻寒紧握住云沁雪的左手,他手心里的湿濡,正昭示着他此刻的紧张,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夫妻对拜……”


  突然,一个让人惊愕万分的怒吼声响起,“不准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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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一落,云沁雪只觉一阵冷风袭来,握着红绸的右手被对方狠狠的钳制住,用力向外拉拽,而萧轻寒握着她的左手,来自两方的拉力,让她怎么也挣脱不了。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刻,来人掀开了她的盖头,云沁雪蹙眉抬首,看到一个面色黑沉,目光赤红的狂傲男子,携着一身的驱之不散戾气而来。


  看着这张思念已久的俊美容颜,云沁雪眼眶渐渐湿润,嘴角不禁向下一抿,露出一个心酸中夹杂着感动的笑容。


  东陵弈桀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满脸的不解与失望,眸子里满是黑蒙蒙的压抑感,空洞得让人心碎。


  这种沉痛的表情,让云沁雪觉得很难受,猝不及防的,心脏猛烈地震动了几下,像是被强大的气压,逼着喘不过气来。


  而就在这一刻,被萧轻寒握着的左手,传来了一丝疼痛……


  萧轻寒眸中闪过一道冷洌的寒芒,清冷的声音响起,低声道:“东陵弈桀,这里是南昭国,不是你肆意狂妄的地方!”


  东陵弈桀紧拧着眉,深邃幽暗的黑色瞳孔,反射出冷厉的光芒,转头,迳自望着云沁雪的眼睛,带着唯我独尊的霸气,沙哑低嘎的命令道:“跟我走!”


  四周响起此起彼落的抽气声,事情太过突然,让他们惊愕到当场。


  大殿上,安逸风的脸色暗沉如铁,目光阴蛰如冰,锐利的盯着东陵弈桀,冷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通通抓起来!”


  云沁雪心中一惊,眸子掠过一丝慌乱,大喊一声:“慢着!”


  这里是南昭国,他孤身一人在此,实在不该太过嚣张,他公然抢亲,南昭皇以及在座的众多朝臣,又岂会容他在此放肆?

  可是,他是她的夫啊,为了他,她有什么不敢做的?!


  她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四周已经布满了御前侍卫,手中的长剑随时可以出鞘,他们警觉地盯着东陵弈桀的一举一动,伺机行事。


  而东陵弈桀显然没有顾及这些,单枪匹马的闯了进来,只是为了捣乱她的婚礼仪式,纵使他武功再厉害,寡不敌众的道理都不懂吗?


  东陵弈桀俊美无铸的脸庞,依旧透着张狂的跋扈与霸气,燃着熊熊怒焰的深幽的黑瞳,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云沁雪,心底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红色烈如火焰的喜服,衬着灼灼生辉的凤冠,珠饰下,白晳如玉的小巧脸庞,象是刚开放的一朵琼花,黛眉非画似画,眉心一点朱砂,一双流盼生姿的眼眸,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娉婷玉立的身姿,如袅袅青烟,似潺潺流水,一颦一笑,足以摄人心魂。


  这幅模样,不禁让他想起一年前的洞房花烛夜,那晚的她,也是这般的娇美动人,不同的是,今天她要嫁的人,不是他!


  他的心狠狠地揪疼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曾经的甜蜜与美好,在脑海里飞快的掠过,为何才分开短短一个月,她竟会穿着喜服与萧轻寒拜堂成亲。


  若他再晚来一步,只怕她已嫁做他人妇,不!他不允许,绝不允许。


  为了阻止这场婚礼,皇城外,有近五百名死士潜伏等候,只要他一声令下,这里便会血流成河,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的后果是什么。


  可事已至此,他没得选择,他已经无冷静思考!

  他不会允许她嫁给别人,不管她现在愿不愿意,就算是抢,也要将她抢回天玥,从此,再也不让她受半点伤害,再也不让她离开。


  安逸风冷冷的看着这一切,面如寒铁,沉声问道:“清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云沁雪望着龙座上的安逸风,以及他身旁的慕芸霜一眼,大声的说道:“他才是我的夫君!天玥国的寒王!”


  此话一出,一时间激起千层浪,众人议论纷纷,早听到天玥国内乱,两皇争嫡,正是最关键的时间,谁知,其中一人竟出现在南昭国。


  东陵弈桀面色沉冷,目光如炬的扫视了大殿众人一眼,霸气傲然的宣告道:“本王是来接回自己的妻子,你们有何资格阻拦?”


  安逸风面色一沉,锐利的眸光闪烁,厉喝一声:“荒堂!”


  云沁雪看着慕芸霜担忧的表情,心中浮现一丝愧疚,低低道:“娘亲,对不起……”


  东陵弈桀眼眸幽深如寒潭的池水,冰冷中透着彻骨的寒意,厉声宣告道:“今日本王敢孤身来此,就怕你们挥兵相向,你们只管放马过来,不过,假若本王今日命丧如此,他日,我天玥十万将士,在战场上与之奉陪!”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好狂妄不羁的男子,不得不说,那股与生俱来,拥有天下霸主的气势,让人不由生起一丝畏惧。


  萧轻寒眉心紧拧,有人大闹婚礼,已经让南昭皇很是不悦,何况此人,还是天玥国的王爷,素来两国关系紧张,事关国体颜面,依南昭皇的个性,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般想着,眉宇间,不禁浮现一抹纠结之色,毅然决然地跪了下去,恳请道:“皇上,此事都是轻寒一手策划,所有的责任,都由我一人承担!”


  安逸风目光锐利的看着萧轻寒,再将视线移到云沁雪身上,不悦的皱起眉头,心里隐约猜到,这几个人的感情纠葛,看着满室的宾客,脸色愈发黑沉。


  空气渐渐凝固,众人几乎不敢呼吸出声。


  良久,云沁雪面色已经恢复平静,转过头,深凝了萧轻寒一眼,四目相接,想说的话,已经不需要再说出口,他心中已经明了,闭上眼睛,悄无声息的放开了她的手。


  纵然心中纠结万分,还是毅然的选择了这么做!


  云沁雪蓦然转首,冲着东陵弈桀微微一笑,那笑宛如夏花般绚烂,东陵弈桀不禁浑身一怔,但是,见她对自己笑得那么美,所有的怒火与戾气在瞬间消殆。


  随后,云沁雪牵着他的手,缓缓地走到慕芸霜面前,重重的跪了下去。


  东陵弈桀见状,也随着她的动作跪了下去,这一生,他还从未对父母,以外的人下跪过,但是,他知道,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就是雪儿的亲生母亲。


  突然之间,他好感激她,感激她生下雪儿,天下之大,茫茫人海中,姻缘天注定,他和她能够相遇,是他这一生,最幸福最感动的事。


  抬起头,目光澄澈的望着慕芸霜,轻声道:“娘亲,这就是女儿的夫君,是女儿最爱的男人,原谅女儿没有提前告之,与轻寒哥哥演这出戏欺骗你,女儿对于自己的选择,并不后悔,今日,他放下一切来此,就已经证明,自己的选择没错,他是值得女儿托负一生的良人。”


  东陵弈桀心中感动得无以为复,只是紧紧的抓着云沁雪的手,眼眶涨得赤红,随后,扬起来,看着慕芸霜,郑重而真挚的宣誓道:“娘,请你将雪儿交给我,这一生,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哪怕是刀山火海,我都会去闯,纵然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斗转星移,我对她的爱,永远不变!如违此誓,世世轮回,我东陵弈桀,将永远得不到她的真心相许!”


  慕芸霜连连点头,清儿她比自己更懂得把握幸福,看着东陵弈桀的模样,她不禁想起年少的岁月,那笑得轻狂的少年,他的模样,已经渐渐模糊。


  缓缓转身,再看向身旁的高大男子,岁月流逝,已然物是人非。


  慕芸霜深吸了一口气,心知此刻,最该做的是什么,缓缓抬起手,轻声恳求道:“逸风,求你原谅他们好吗?”


  微微荡漾的袖摆,慕芸霜的心颤抖的厉害,眼眸中却是不易察觉的复杂。


  安逸风直直的望着她,深邃的双眸夹杂着莫名的痛楚,修长身型怔住,身影挺直僵硬,他的脸色恍惚,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还记得,他曾那么卑微的求她,放下所有的自尊,低声下气的为她做任何事,只要她肯原谅他,他什么都愿意做,可是,她却不曾看他一眼,真是悲哀!


  当年,他用尽各种方法讨好,她都不屑一顾,不曾动容半分,可是,今天为了女儿,她却愿意开口求他。


  望着大殿下众位群臣,敢怒不敢言的面孔,没来由的,心中生起一丝疲惫之感,冷冷的一个转身,话已然传到众人的耳中:“都散了!此事不许任何人再提,违者,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群臣涌散,一场惊天动地的抢亲,落下一个平淡的结局收场。


  这样的结果,对于云沁雪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缓缓转过身,看着大红喜袍的萧轻寒,眉心微微颦起,眸光幽深暗晦,睫羽低弥的垂了下来,低声唤道:“轻寒哥哥……”


  萧轻寒摇头笑了笑,淡淡道:“你不要道歉,此刻的局面,我早已猜到!”


  云沁雪微微愕住,他早就猜到东陵弈桀,宁可背负引起两国纷争的骂名,也要跑来抢亲吗?难道,只有身在局中的她,没有自信吗?——

  267

  她不禁淡淡一笑,不,她也有自信,相信他会来,一定会来!

  而此时此刻,东陵弈桀的心被狂喜填满,他明确的听到雪儿说爱他,只爱他一个人,他已经无暇去思考除此以外的事情。


  他抑制不了心中的喜悦,蓦地将云沁雪高举在空中旋转起来,直到她大声求饶,才将她放下来,搂紧,亲吻着她的面颊,轻笑道:“雪儿,我们回家!”


  听着他霸道十足的口吻,云沁雪微微一笑,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他一向如此。


  东陵弈桀紧揽着云沁雪的肩头,看着眼前这个优秀的情敌,真诚的说道:“萧轻寒,谢谢你,其实很多事情,要多亏了你,雪儿才得以平安。”


  萧轻寒乍听到他的道谢,有些惊讶,但很快回过神来,淡淡道:“败给你,我服输!”


  东陵弈桀拱手向他辞行,而后,带着云沁雪迅速向天玥国前行,在那里,将有诸多的困难与危险等着他们。


  可是,这一次,东陵弈桀选择让云沁雪陪在他身边,他要让她看到,自己选择的男人,有能力保护她,能给她天下底最好的东西。


  东陵弈桀紧拥着云沁雪的腰肢,眼眸中复杂的情绪氤氲,急促的呼吸着,亲吻着她的耳垂,喃喃道:“雪儿,你不知道,分开的这段日子,我有多想你!”


  云沁雪当然明白他要做什么,羞涩浮上了面颊,“御憬,你……”


  东陵弈桀深深一吻,霸住她的呼吸,不让她发出后面的言语,火热的舌尖,描绘着诱人的唇形,接着探入她的口中,索求着她每一分的柔软,细细的品尝,霸道的舌诱惑着她,直到齿关轻轻咬住,他仿佛洞悉她的心思,及时的按压住她举起的双手,不许她退缩。
……

  发不出


  当一切归于平静,他依旧缠绵在她光洁的后背上,印下一个个撩人的轻吻,手臂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仿佛害怕一放手她就会消失。


  云沁雪窝在他怀中,踌躇的片刻,才低声道:“御憬,有一件事情,我要和你说。”


  东陵弈桀他将身子抬起,一只手臂支撑着放在她的脸庞,低下头,轻咬着粉色的耳垂,轻声道:“说吧,我听着。”


  他沙哑的声音,还带着尚未褪去的激情,唇舌还迷恋着她的肌肤,云沁雪将身子翻转,正色的说道:“我想告诉你,其实,夺去我清白的那个人……”


  东陵弈桀温热的指腹,封住她急切的唇,慵懒的一笑,低声道:“这件事,我已经不介意了,我想拥有的,是现在,将来,完整的你,从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

  268

  云沁雪深吸了一口气,“你听我说完,难道,你就没有想过,那个人是你吗?”


  东陵弈桀目光一怔,表情变得十分僵硬,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哑声道:“雪儿,并不是不相信你的话,可是,我对这件事,真的毫无印象。”


  云沁雪定定的看了他半晌,才确定他不是说谎,幽幽的别过眼,低声道:“原本我也不确定,你还记得吗?我在前往海域的港口,你追了过来,带着一个月牙形的面具。”


  东陵弈桀恍惚的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为了不让她看到他狼狈的样子,戴上了面具,他还记得,当云沁雪在船上看到他时,那眼中的震惊与痛苦,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云沁雪深吸了一口气,眸中闪过淡淡的水光,继续说道:“那一晚的事情,我本不想回忆起来,那个噩梦,整整缠绕了我半年,可是,如今我说出来的理由,也正是不想让这个心结,一直郁积在心中,没有解开的一天。”


  东陵弈桀眉心紧锁,望着她的眸中复杂无比,沉声道:“你怎么认出是我?”


  云沁雪垂着头,低弥的睫毛轻轻颤动,隐约透露出难堪的情绪,缓缓说道:“一年前,我曾在浮云寺的别院小住,那晚,在附近的池边散步,偶遇一个男子,他当时好像是中了**,强行将我……我当时昏了过去,醒来之后,他人已经不见踪影,只是昏迷之前,借着月色,看清了那人带着面具的模样……”


  东陵弈桀静静的听着,眉心紧紧的拧了起来,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细碎的片断,某间寺庙,清水池边,一名穿着白衣的少女,心头猛地一震,是她……


  云沁雪见他面色煞白,身体僵硬不堪,心知他已经记起了当晚的事情。


  东陵弈桀满心愧疚的看着云沁雪,坚毅的脸庞布满了痛苦,哑声说道:“雪儿,一句对不起,已经不能弥补我的过错,不管你信不信,当时,我得知对方是处子之身,并留下了信物,打算日后再接她回府,可是,当媚毒解了之后,我却忘了当晚的事,却让你痛苦了这么久……”


  云沁雪想起醒来时,看到放在身旁的玉佩,当时,只觉羞愤难当,一气之下,将那玉佩扔进了池里,却这样错过解开真相的机会。


  东陵弈桀紧紧的拥着云沁雪,下巴偎在她的肩头,急切的说道:“不,雪儿,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卑劣,当从你口中听到,我才是你第一个男人,愧疚的同时,我竟然会这么这的高兴,你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女人,这个念头,几乎让我……”


  云沁雪闻言眼眶一红,随即扬起粉拳,重重的捶打着他的胸膛,愤愤的骂道:“你真的很卑劣,你真的很无耻……”


  东陵弈桀任由他发泄着心中的不满,连连点头应道:“好好,我卑劣,我无耻……”


  云沁雪故意冷着小脸,别开眼,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她眸中满是狭促的神色,“你既然有自知之明,那我要休夫,你也没理由拒绝,对不对?”


  东陵弈桀眉心骤紧,面色一沉,立刻大叫道:“不行!”


  而后,紧紧的握着云沁雪的手,郑重的说道:“雪儿,过去的一切不好,我们通通忘掉,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东陵弈桀,而是只属于你的御憬……”


  云沁雪仿佛听错一般,禁不住惊诧的抬头看他,他的眼眸深幽似海,装满了无限温柔与认真,暖暖的将她的心包裹起来,涨得满满的,她轻轻的说了声:“好。”


  微微低下眼帘,突觉娇羞,浓密的睫羽下,浮起淡淡红晕,心中的郁结,突然瞬间烟消云散,天色骤然明亮起来,明媚的光打在脸上,温暖而甜蜜。


  她一直惧怕,一直不敢相信,懦弱的退却,却不知,原来迈出这一步是如此的简单,从前的她,为何不学着相信,为何不去学着努力维护这段感情呢?

  东陵弈桀闻言爽朗的笑起来,那道声音,闷闷的从胸腔内发出,仿佛冲到了云霄之上,化作一串喜悦的符号。


  他动情的将她揽进怀中,紧紧的拥着她,轻声道:“雪儿,我们一定会幸福的白头偕老,直到我们老得走不动,哪也去不了,我就会把你抱在怀中,静静的看着你,如果看不见了,我会用身体去感觉你,如果没有知觉了,我会用心去感受你,而且,你要比我先死……”


  云沁雪心中有些诧然,东陵弈桀真挚的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那里面倒映着自己的模样,心中萦满了感动与快乐,沉声道:“因为失去爱人的痛苦,由我来承受就够了!我不希望你品尝到那样的痛苦,不过,你放心,我会很快过来陪你!”


  云沁雪呼吸一窒,心房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她将脸埋在他怀中,任由他紧搂着,这股热烈的情感,突然的释放,让她深深的震撼住,无法言语。


  倚着他宽大的胸膛里,身体紧密的贴合,寂静无声的空间里,听到他激烈的心跳声,仿佛有种冲上云宵的喜悦,他身上有股沁人肺腑的香味,安抚着她燥动不安的心。


  她深吸一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喃喃道:“实在难以想象,你满头白发的模样,到时,我成了老太婆,你还会觉得我好看吗?”


  东陵弈桀低低的一笑,笑得胸膛隐隐震动,愉悦的说道:“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就算成了老太婆,也是天底下最美丽的老太婆!”


  他的气息将她紧紧包围着,一时间,满足于幸福双倍的塞满着胸腔,难以言喻。


  东陵弈桀突然俯身,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白嫩的耳窝里,痒痒的悸动,在她耳畔轻轻低语:“不是说想要孩子吗,为夫要好好努力才行!”


  蓦地,云沁雪的脸颊浮上绯色,抬眼,看到东陵弈桀不怀好意的笑,忍不住捶了他一下,他勾唇一笑,顺势握住她的手。


  云沁雪微微一怔,抬眸看他,遇到他幽深如海的目光,不由温柔一笑,她总是无法拒绝这样的霸道,十指相握的那一刻,像是在诉说一个至死不渝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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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9

  东陵弈桀反手将她带入怀中,只觉沁香暗浮,软玉在怀,俯身在她耳畔,低喃道:“一直不能明白,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峰火戏诸候,做出那么多人神同愤的事,依旧执迷不悔,今天,我却是能够理解了,原来,为了心爱的女子,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的语句低柔,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暖暖的荡漾,像是春风扑面,吹来的暖风,让人沉浸其中,不愿自醒。


  云沁雪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头搁在他宽阔的肩上,方才说道:“可是,那周幽王最后没落得一个好下场,褒姒也成了祸国殃名的红颜祸水,有什么值得的……”


  东陵弈桀闻言不由低低一笑,轻声道:“为了博你一笑,我也会干出疯狂之极的事来。”


  云沁雪微微抬首,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敛眸含怒,抬手轻轻的推他,微醺的面颊,宛若涂了淡淡的胭脂,低嗔道:“我不需要……”


  东陵弈桀心中一动,眸中闪过一抹光亮,不由低声道:“别动!”


  云沁雪羞涩的视线一诧,不知所谓何事,却乖乖的靠在他怀中不动,抬头询问的看他,眼眸清澈,恍若泉水般幽然。


  东陵弈桀看得愈发喜欢,抬了指轻触她的脸颊,微凉的指腹,在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那手指像是带着魔力,烙在脸上,惹得她微微轻颤。


  云沁雪不禁缩了缩颈,轻声道:“御憬,好痒……”


  东陵弈桀停下动作,凝视着她含羞的眼眸,抬起她的下颌,疼惜的说道:“雪儿,有件事,我也要向你坦白!”


  云沁雪带着水雾眸子含笑,见他面色带着少有着凝重与谨慎,眉心蹙了蹙,这才小声的道:“什么事?你说啊!”


  东陵弈桀面色沉凝,心中内疚得无以为复、不知道该如何去告诉她,因为他的过错,她不仅仅失去了孩子,还失去了孕育孩子的希望……

  云沁雪凝视着他的眼眸,嘴角噙起的笑意渐渐收敛,带着莫名的不安。


  东陵弈桀幽深的瞳眸锁住她的脸颊,喉咙处像是被什么梗塞住,抬起的手指,轻抚着云沁雪眼眸,那双原本灵动的眸子里,映出他的难言的脸庞,细碎的吻落在她的眼眸上,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不断的轻喃着:“雪儿,对不起……”


  云沁雪捧住他痛苦的脸庞,纤细的指尖,凉凉的顺着他的五官游走,眼神逐渐的迷离朦胧,“对不起什么?”


  东陵弈桀捉起她的手,亲吻膜拜着她的指尖,带着怜宠与不舍的情愫,口中喃喃的说道:“孩子……你现在的身体,无法受孕……”


  云沁雪闻言浑身一怔,蓦地,将手从东陵弈桀的掌间抽出,细细回想一些朱蛛丝马迹,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原来让我喝药,就是这个原因!”


  说罢,默默的将身子转过,光滑的背脊,冷漠的对着他,她将脸埋在被褥间,小小的肩头微动,似乎极力的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东陵弈桀探身要将她的身子扳过,而她,却执拗的不肯转身,他伸出的手覆上她的脸庞,只觉湿漉漉的一片沁凉,不由心疼的叫道:“雪儿,你别这样!”


  云沁雪闷闷的声音,似压抑着痛苦,从身体的一侧传来,“我不要听!”


  东陵弈桀整个人都慌也神,焦急的说道:“我不是有意隐瞒你,不告诉你,是怕你伤心,我害怕你知道了,会更加恨我!你不要伤心了,我有你就够了,没有子嗣也无所谓……”


  云沁雪推开东陵弈桀搂着她肩头的手,幽幽的说道:“我觉得有所谓!”


  东陵弈桀眉心一皱,强势的将她整个人抱起,如同珍宝一般的搂住,急切的说道:“好好,都依你,无论付出任何的代价,我都要找到治好你的方法,至于孩子……”


  他顿了顿,无比内疚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要你给我生孩子,只要你给我生,等你的调理好身体,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云沁雪无力的趴靠在被褥上,含泪的眼眸中泛起氤氲,朦朦胧胧间,氤氲的背后,带着一丝绝望,“这种事,又岂能强求?”


  听到她的话,东陵弈桀除了满心的歉意和内疚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一时间的浓情密意,却被这巨大的悲伤所冲散,只余下浓浓的不舍与心酸。


  ×××

  翌日清晨,云沁雪还在睡梦之中,便听着外面的号角声响起。


  突然想起,今日便是东陵弈桀攻城的日子,赶紧从床榻上爬了起来,随手披了件外衫,便朝外面奔了出去,害怕一个耽误,就见不到他的面了。


  慌乱焦急的心,浑然不觉,此刻在地上赤奔的双足,刚跑出没多远,她突然想到什么,噶然停了下来,双眸痴痴的望着号角响起的方向,明白此时追去,已经太晚了。


  他没有叫醒她,就是怕是害怕今日的分离,依稀忆起,他在他耳畔喃喃低语,要她在这里,等他凯旋而归。


  大营前,旌旗飘飘,九面丈许的铜鼓,横排直列,九架长长的号角,四人扛着,同时吹响,震天而鸣,铜鼓敲起,壮志雄心。


  此番前去迎战,二十万的大军,皆是视死如归,所有将士,横排看去,不见其尾,竖列而下,不闻其踪,错落有致,看着便让人雄心大起,罕见的汗血宝马,雄赳赳的站在最前方,等待主人的一声令下,挥师而出。


  东陵弈桀一身银质铁甲,高坐于马背之上,映得整个人英气勃发,俊美的脸庞肃穆,黑眸幽深而冷凝,如同地府里的阎罗王。


  他居高临下,环视大军一周,如此阵容,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本该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只是对着她念念不忘,方觉心中空落落的一片。


  将她带入这世间的纷争之中,本不是他所愿,却走到如今,已经退无可退。


  东陵弈桀锐利的眸子紧眯,拔剑在手,宝剑高举,大声喝道:“大军出发!”硬朗之音响起,高高举起的手臂落下,汗血宝马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出——

  270

  整个大军,在东陵弈桀的率领下,踏上征程,每日,东陵弈桀与众将帅一起,商量着交战的计谋,虽然已是万无一失之策,却始终有些担忧。


  毕竟东陵流钊的队伍有四十万大军,而自己只有他的一半,若是硬碰硬,自然胜算不大,而大军之中,有很多是他亲自率领过的不败之师。


  这日,东陵弈桀和众将商议完,留下莫离和他在大营中小酌,有了三分醉意的时候,东陵弈桀躺到了榻上,淡淡笑道:“莫离,咱们好久不曾这样了!”


  莫离坐在他身旁不远处,低声问道:“王爷,你这次兴兵天下,有没有想过王妃,在你登上那个位子之时,她会选择离开你!”


  东陵弈桀仰头躺在榻上,长叹一声,低低道:“莫离,你不懂,我们之间经历的太多,我想给她安定的生活,权力,也许伴随着欲望,但是,却能好好的保护她!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无论什么身份,我她的感情是不会变的!”


  听到东陵弈桀轻悠远扬的声音,莫离担心的看了他一眼,沉声唤道:“王爷……”


  东陵弈桀恍然一笑,闭上眼睛,脑中浮现了她的模样,低声道:“莫离,也许你会觉得可笑,当年对爱不屑一顾的我,却陷进去了,深深的陷了进去,无法自拔……”


  说罢,他沉默了下来,用以手枕头,眸中闪动着一丝笑意,似乎在想着什么。


  看到他愉悦的表情,莫离也不再说话,就在一旁坐了下来,或许,人的一生当中,有一个重于生命的女人,并不是一件坏事。


  翌日清晨,东陵弈桀一醒来,就与众将安排征战之事,军中共有三名主将,都是早年跟着他征战多年的下属,征战前夕,他紧锣密鼓的做着战前分派。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众人能够知道,他对此次战役的重视与紧张。


  东陵弈桀面色深凝,眸中闪动着沉锐的精光,着手打开地图,用手指着图纸的南面,沉声道:“如今我军处于秋泽源的东面,秋泽源的地势,无需本帅再一一叙述。两军兵力相差悬殊,此次我军若是与敌军硬战,取胜机会相当渺茫,因此,本帅决定采用的是奇袭战术……”


  他如此布兵,让众将帅不免惊骇,杨辅眸中掠过一丝凝重之色,沉声道:“大帅,二十万大军全部出征,晋城一人不剩,若是敌军偷袭,如何是好?”


  杨辅心思缜密,做事还是比较顾虑,太过冒险的作战方案,他不会暂同。


  莫离沉凝不语,东陵弈桀行军布兵,果是因人而异,杨帅做事太过瞻前顾后,因此,让他与张衡在一起,张衡勇猛好战,但欠缺思虑,两人正好可以互补。


  东陵弈桀深思几许,眸中浮现一丝复杂之色,低声道:“杨将军,即便是留有十万人在晋城,若是敌军偷袭,我军亦抵挡不住!”


  显然,这句话过于沉重,东陵弈桀皱了皱眉,立即委婉的说道:“三国之中,军士势力最强的当属玥国,其次是南昭,你们曾与我征战数年,这个情况,自然是了若指掌,此次若是不全力以赴,你们觉得,敌从我寡,我军存活的机率有多大?”


  莫离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大帅说得没错,此次是生死之战,我们绝不可畏首畏尾!”


  张衡闻言连忙站起来,沉声道:“对,末将相信大帅!”


  随后,众将纷纷暂同了东陵弈桀的策略,杨辅摇了摇头,默许了这个作战方式。


  见众人都已同意,东陵弈桀收起图纸,扫视了眼前的将士一眼,沉声道:“既然如此,全军下去准备,万事小心,今夜将有暴雨,埋伏中的将士们会很辛苦,一定要多加注意安全!”


  众人闻言,皆异口同声的开口道:“末将遵命!”


  莫离向来心思缜密,又不乏气迫,在想法上,是最贴合东陵弈桀的人,他面色一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沉声问道:“大帅,末将有疑问,何人带领四万士兵迎战?”


  此乃最为凶险之事,难道,他想亲自上阵?!


  东陵弈桀深幽的眸光闪烁,笃定的看了莫离一眼,勾唇一笑,意气风发的开口道:“当然是由本帅亲自率领!”


  众人闻言,纷纷大惊失声,大声反驳道:“万万不可,这么凶险的行动……”


  张衡面色沉凝,蓦地一拱手,沉声说道:“大帅,让末将前去吧,请您留在营地坐镇指挥,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帅,将敌军将佐的项上人头取来……”


  王仲也立即说道:“不,张将军已有别的指派,还是让末将前去……”


  一时之前,整个营帐里都炸开了锅,他们并不是急于表现自已,而是真正关心他的安危,他们都比他年长,亲眼见证了他的成长。


  犹记得,第一次上战场的他,那个俊美倨傲的少年,为了惨死的将士,流下了心酸的流泪,那杀了人的手,颤抖得连筷子都握不住。


  就是那样的他,却凭着一股坚强的意志力,在军中闯出了一片天,早年的刻苦磨练,让他成为冷酷无情的战神,他们对他的情感,不仅仅是崇敬而已,而是一种精神信仰。


  若是他先出了事,他们这二十万大军,又该怎么办?

  东陵弈桀猛地一拍桌,上面的笔墨砚台,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欲坠,他望着众人厉声道:“我意已决,你们都不要再说了!”


  看着众人眼中的担心之色,他心中很是感动,但是,在战场上,有时候,这些情感必须舍弃,为了取胜而战,他势必不能有丝毫怠慢。


  沉默了片刻,这才沉声开口道:“这样的作战计划,我曾经实施过,也取到了很好的战国,况且,对战之时,若是没有主帅出现,怎能镇住敌军,又怎能取信于人?”


  他的一番话,让人听着更加担心,却也无法反驳,毕竟他说的句句在理。


  思虑的同时,不禁对他生起敬佩之情,如此天衣无缝的计策,竟然是出自一个年轻人之口,而且,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样的绝妙策略。


  以二十万大军,迎战四十万大军取胜,连对方的退路都给堵死,众将心中不禁感叹,他果然非城池之物,势必要君临天下的真龙天子。


  众将一拱手,齐齐跪了下来,异口同声道:“末将领命!”


  看着众人眸间的钦佩,东陵弈桀感动一笑,而后,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闭上眼,雪儿,我一定会打赢这场仗,不久后,便可去接你,一定要等着我,一定!——

  271

  风起云涌,霏雨迷蒙,整个世间,好似被这雾蒙蒙的细雨所笼罩,世间万物,仿佛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苍茫平原,一眼望去,似乎无边无际。


  时值冬日,本是万物凋零的季节,秋泽源却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倾盆大雨过后,仿佛洗净了所有尘埃,本应明亮的景致,却因细雨而变得朦胧,整个苍穹世间,浮现了诗情画意般的景色。


  昨夜的一场大雨,让蜿蜒的小道上,出现一个个的水坑,过于湿滑,幸而东陵弈桀早有准备,让所有将士都能安然行走。


  黑白相间的旌旗飘荡,染上些微的雨丝,而上面的寒字却更加明显,铁骑铮铮,拂过一阵轻风,洗净的盔甲上的灰尘,洁净光滑。


  转身回望,只见四万大军,缓缓而又有规律的前行,举目远眺,便可看见不远处,黑压压的军队,为首的那个人,正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


  远远的,便隐约可以感觉到其间的狠戾,他们几个兄弟当中,唯有他与自己最像父皇,但是,东陵流钊却少了父皇的那身霸气。


  两军相接,两匹骏马相遇,马背上的人儿,皆是人中之龙。


  为首的两名男子眸光相凝许久,东陵流钊的眼中染上一层薄怒,低声道:“弈桀,没想到,我们竟在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不等他说完,东陵弈桀手上长剑已经挥出,冷声道:“废话少说,开战!”


  东陵流钊也不再开口,只得着手应战,沉声道:“击鼓,开战!”


  刀剑相击出璀璨的火花,击出世间残忍的声音,是生命残杀,更是为了权力的争斗。


  远远望去,将士们如黑云一般的密积,嘶吼着,狂叫着冲向敌阵,而倾盆的暴雨,就在这一刻从天而降,轰隆隆的是雷声,在冬日里响起,煞是让人震撼。


  伴随着两军交战的震天之音,啪啪之声不绝于耳,打的人睁不开眼。


  两军战士,东陵弈桀这边只有四万人马,但却因为有了充分的准备,对于突如其来的雨势,不感惊讶,足下步子稳健而行,手上兵器稳稳而战,并无半分示弱之意。


  而东陵流钊这边,本就因为昨夜的大雨,今早赶来,二十万大军已是疲惫不堪,如今再次遇上大雨,足下难免不稳。


  虽然没能得到天时地利,但是,却有二十万大军在此,足以应敌,不见惊慌。


  可是,局势就在这瞬间发生改变,分别从南北两侧夹击过来两支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成三队,一队在西,一队在东,另一支队伍在南。


  而前方,有东陵弈桀率领的四万大军,就这样,将整个玥军被团团围住。


  东陵流钊一看情况不对,便大声喊道:“撤,赶紧撤!”


  今日东陵弈桀能预料这个情况,而早有准备,正是有夜观天象的奇才相助,加之秋泽源的地势于他有利,才有这样的战果。


  而东陵玥军慢慢的向西面杀去,有着撤退之势。


  东陵弈桀看了狼狈撤离的玥军,蓦地转首,大声喝道:“把旌旗给本帅!”


  东陵弈桀接过旌旗,随即高举,用力摇动起来,在征战前,他跟所有将士说过,他若摇动旌旗,所有的士兵就要往外围撤。


  看到旌旗摇动,莫离和王仲大声喊道:“退出外围,快!”


  杨辅也注意到了,在第一时间,指引了所属的大军,慢慢向外围撤。


  最后,整个玥国的军队,被团团围住,因为人马太多,被围住的士兵,没有施展的余地,而轰隆的雷声,让马儿感到危险,开始躁动,胡乱狂奔,踩死不少人。


  当旌旗落下的时候,东陵弈桀所率领的军队,接收到命令全部出击,势如破竹的冲向敌军,刺向那一团乱的军队。


  雨势越下越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而相战的两军人马,显而易见,东陵流钊有料到会是如此大雨,没有丝毫的准备,整个军队,在湿滑的地上常常摔跤。


  而东陵弈桀这边,因为事先有着充足的准备,一切行动得心应手。


  四十万的大军交战,战鼓声不曾停歇,是鼓舞士气的声音,更是杀戮的号叫,漫地的血水,在如此暴雨之下,成为战场上独一无二的色彩。


  一条条生命,倒在他的脚下,一声声惨叫,在他的耳畔,徘徊不停,但是,他却不得不面临这残忍的局面。


  看着眼前的一幕,东陵弈桀冷硬的心,产生了剧大的震颤,虽然不忍,但成大业者,一切残忍,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成长的一种洗礼,血和泪,正是铺向成功的道路。


  贺龙在一旁与莫离打斗着,护卫着东陵流钊撤退,急急叫道:“皇上,快撤!”


  回过神来,东陵流钊挡开杨辅的一剑,大声叫道:“撤!”


  东陵弈桀冷冷的看着这一幕,看着东陵流钊逃走时的狼狈,却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震耳欲聋的鼓声停止,紧接着响起的,是大军欢呼声,带着骄傲,带着无与伦比的自豪。


  血肉模糊的场面,是战场上的标志,更是胜利和失败的落幕,渐渐的,雨水洗去了所有的血液,一股股的血河,向低处奔去,仿佛没有尽头。


  东陵弈桀高举右手,示意众将安静下来,沉声道:“莫将军,说一下战况!”


  莫离沉稳的拱手,低声报告道:“此次交战,大获全胜,整个大军死亡二万三,伤五千,抓获敌军五万二的俘虏。”


  说着这一切的时候,众将的的眼中,满是钦佩。


  东陵弈桀挥了挥手,冷漠的将视线从战场收回,沉声道:“大军继续前进,我们先拿下渭城,杨将军留守,负责编排那五万二俘虏,降者留下,不降者发配边疆奴役三年。”


  杨辅对东陵弈桀心服口服,领命退下:“末将遵命!”


  东陵流钊初战撤逃,不仅鼓舞了士气,正好可以乘胜追击,取下城池,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朗声道:“出发!”
——

  272

  大军一路东去,短短的一个半月时间,以势不可挡之势,取了天玥国渭城、华都、凌阳、屺城四座城池,攻城之际,势如破竹,整个军队,堪比拥有不败神话的常胜之师。


  自秋泽源一战后,东陵弈桀的名字便响遍三国,而他在军中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在所有将士的心中,他就是整个大军的领袖,是军队的灵魂人物。


  一开始,大军所到之处,皆是百姓的反对声浪,毕竟,百姓们对东陵流钊的在位的平顺,很是满意,如今被战事波及,自然是一番反抗。


  但是,由于东陵弈桀采取了怀柔政策,攻城的将士绝不乱杀黎明百姓,所经之处,铺路建桥,为战争波及的百姓,送去衣衫银两补贴,渐渐的,反对声浪越来越小。


  而云沁雪,每当听闻关于东陵弈桀的战况后,表面上虽然平静,但是,心中却在感谢上天,让他取得了胜利,也庆幸着他的机智与勇猛,让自己一直平安无事。


  琴儿看着面色淡漠的云沁雪,不解的问道:“王妃,王爷打了胜仗,你好像不太高兴?”


  云沁雪缓缓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忧郁的神伤,淡淡一笑,低声道:“怎么会呢?”


  没人会知道,当收到前线传来他打胜仗的消息,她有多激动和高兴,但是,也没有人知道,在那之前,她总是在深夜里,从噩梦中惊醒。


  琴儿微微一笑,拉住云沁雪的手,真心地道:“王妃就放宽心,王爷早年率兵打仗,还没吃过败仗呢,到时,攻下皇城,王爷一定会来接你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书儿的声音:“王妃,门外有名……女子求见……”


  云沁雪微微一愣,书儿的言谈之中,似有隐晦没有言明,不由诧异的问道:“女子?”


  书儿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凝重,低声道:“是的,那名女子自称是王妃的妹妹,她说给您看过这个,您就会知道她是谁了!”


  云沁雪不由一愣,接过书儿递来的信物,神色一紧,急声道:“她人在哪?”


  书儿赶紧说道:“就在外面……”


  琴儿心中有些担心,低声道:“王妃,我陪你一起去吧!”


  云沁雪点了点头,书儿和琴儿陪着她来到了府外,却不见对方的身影,“人呢?”


  书儿拧紧了眉,疑惑的说道:“奇怪了!刚才还在这的,而且,那女子腿脚不便,怎么走得这么快?”


  云沁雪看着手中的香囊,心中十分复杂,许久没有绣心的消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四处寻找了一番,依旧没有结果。


  就在这时,对面跑来一个小乞丐,迳自的说道:“你们要找的人就在前方破庙里!”


  琴儿深觉可疑,低声道:“王妃,恐防有诈,现在的局势,最好不要离开王府太远,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清幽幽的香气,幽香无比,却来得怪异,心中一个不好的预感涌起,就见四周一时聚积了不少人。


  琴儿与书儿见状,两人纵身一跃,将云沁雪护在了身后,急声道:“王妃,等会你只管逃,千万不要回头!”


  为首的男子耻笑一声,冷冷道:“逃?你们以为你们还逃得了吗?别说而今中了软骨散,就算你们没中,你们也插翅难逃!”


  云沁雪心中一惊,面色变得惨白,原来,刚刚那一阵奇怪的幽香是软骨散。


  书儿闻言,试着一运力,感到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气力,不由大怒道:“卑鄙小人!”


  为首的男子面色一沉,冷冷道:“都给我抓起来!”


  云沁雪沉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她知道,此时的她们,要逃,无疑是不可能的,落入这些人的手中,倒也无所谓,只是怕,因此而连累了东陵弈桀。


  她能猜出,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听得出来,这些人是想借由她来威胁他,东陵流钊,这个阴狠的小人!


  ×××

  营帐内,东陵弈桀突然被惊醒,狂跳着的心,没有因为梦醒而平息,守夜的侍卫立即燃起了灯,沉声问道:“大帅,发生什么事了?”


  东陵弈桀面色恍惚,只是死死的盯着那跳跃着的火焰,一动也不动,半晌,才喃喃自语道:“一定是雪儿出事了!”


  说罢,立即从床榻一跃而起,急急忙忙的赶往莫离的帐内,深一步浅一步的快速前行,整个神智,都有些混乱不堪,好似停留在刚才的噩梦中。


  进了帐内,东陵弈桀还没出声,只觉一道剑气劈来,莫离本就睡得极浅,听到细微的动静,下意识的抓起忱边的剑拔出,直抵向来人。


  东陵弈桀眸波一闪,身里灵巧的避过,莫离眯了眯眼,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借着丝丝阴晦的月色,看清眼前的男人,正是东陵弈桀,方才松了口气,蓦地收回长剑。


  莫离微微低首,这才察觉到他的异样,到底是什么事,让他的脸色,变得如此惨白,双眸空洞无神,一向冷静沉稳的他,竟然会光着双脚前来。


  他皱了皱眉,低声问道:“王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竟让您如此惊慌?!”


  东陵弈桀眉心紧锁,眸中闪过一道复杂之色,低声说道:“莫离,我即刻要启程回瑜城,军中的大小事务,暂由你来指挥!”


  听闻这句话,如同一个响雷在耳畔炸响,莫离一把拽住东陵弈桀,沉声问道:“王爷,你说什么?让属下来指挥,这怎么……”


  东陵弈桀目光如炬,颤声道:“莫离,我必须回去瑜城,她出事了!”


  东陵弈桀颤抖的双手,激动的语气,相识如此多年,何曾见过东陵弈桀这个模样,即便是面临四十万的大军,他都不曾出现一丝的恐惧。


  莫离敛了敛眸,沉声问道:“王爷是如何收到王妃出事的消息?”


  所有的情报,都由他来接收通传,如果连他都不清楚,王爷又是从何知得的呢?


  东陵弈桀眸光闪了闪,想到刚才的梦,不由沉声道:“我做了一个梦……”


  莫离深吸一口气,总算是了解了事情的原尾,仅仅是一个梦,就让他魂飞魄散,显然王爷已是中毒已深,那销魂蚀骨的爱情之毒,无药可解。


  此刻,东陵弈桀的整个脑海里,皆是浑身血淋淋的云沁雪,整颗心,都因为她无助的双眸而揪紧,哑声道:“不论是真是假,如果不是她的身体不能长途跋涉,我当初就不会把她留在瑜城,那里防守薄弱,若是被人捉去……”
——

  273

  莫离长叹了一口气,心中十分清楚,东陵弈桀决定的事情,无论是谁,都没办法让他改变主意,而如今,他因为担心王妃的安危,变得这般的疯狂,更是没人能阻止。


  可是,眼下的情况与局势,又岂能容他这般乱来?

  一个深呼吸,莫离面色沉冷的说道:“王爷,恕属下直言,您只因一个梦,而丢下十多万大军不管,这么做,无疑是自毁军中威信!你这样恣意而为,怎能让那帮将士们信服?又怎能让那些跟随你的人安心呢?”


  莫离的一番话,让东陵弈桀的神智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权衡再三,握紧双拳道:“只此一次,接了她前来,我断然不会食言!”


  若是坐拥了皇位,却失了她,那个位子,拿来又有何用?


  东陵弈桀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就这样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跨上马背的那一刻,他焦急的心情,如同离弦的箭一般。


  雪儿,你就是我今生的劫难,逃也逃不过,躲也躲不了,却甘之如饴承受这劫。


  不曾整理衣衫,只派了十个人与自己随行,没有任何耽搁,只在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人马,就这样披星戴月的奔向瑜城。


  月高风清的夜晚,马蹄声凌乱的传来,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看似很远的一段距离,却因为马蹄声的短暂,可以感觉出赶路人急切的心。


  似乎没有尽头,一直就这么不停蹄的狂奔着……


  ×××

  一间破庙的稻草堆里,躺着一个衣衫破乱的女子,她的脸上留着斑驳狰狞的疤痕,只是依稀能瞧出原本美丽的容貌,脏污的大腿祼露在外面,上面留着手指掐捏的痕迹。


  当她看到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撑着雨伞的女子时,面色不由一变,冷冷的说道:“我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


  女子抿了抿唇,淡淡一笑,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递到她跟前,云淡风轻的说道:“是完成了,所以,这是额外给你的报酬!”


  绣心看着眼前的东西,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如破锣一般沙哑刺耳,冷声道:“像你这样看似无害的,才是最可怕的女人!”


  女子冷冷一笑,眸中飞快掠过的光芒,让人不寒而粟,“可怕吗?不,谁都可以变得很可怕,只是看你,有没有这样的觉悟。”


  绣心不禁大笑了起来,仰首喝了那个瓶中的毒汁,喃喃自语道:“也好,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不如死了干净!不过,真可惜,不能亲眼看到他的报应……”


  女子缓缓转过身,撑起伞,走进了雨里,清淡的声音,从沙沙的雨声中传来,显得格外的冰冷,“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所谓天荒地老,充其量只是一种传说,唯一可以肯定的,仅仅是那个许诺天荒地老的人,在某个时候,真的有过,这样的一种心情。


  东陵弈桀一行人马不停蹄的赶到瑜城,抵达王府时,他疯了似的冲进府内,不出所料,雪儿果然不见了。


  府内的侍卫也在四处在寻找着云沁雪,就连平时跟着她身边的书儿和琴儿,也不知所踪,东陵弈桀立即调集一队人马,在城内的四处搜寻,却没有丝毫收获。


  天色已然不早,东陵弈桀与众人匆匆用过晚膳,商议了明日的行程,和各自要找的地方,便起身上楼休憩了。


  连日的彻夜不眠,他已经快要支撑不住,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面容也憔悴了许多,这样疯狂的赶路,不为别的,只是希望能尽快的见到她,确信她平安无事。


  但是,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无数个这样的夜里,他静望天际,思念着她的音容笑貌,无数个这样的夜,他想着曾经的点滴,沉沦在有她的记忆里。


  繁星在天幕上闪烁,柔柔的光泽,丝毫不曾逊色于月的皎洁。


  这样的景色,是她最喜欢的夜晚。


  每当此时,她偶尔会看着那一弯明月,淡淡而笑,似春风拂面一般撩人心魂,偶尔双眼迷离的望着她,依偎在他怀中,静默不语,却是那样的温馨。


  单单只要想到,她可能遇到的危险,他的心,便已经痛得无法呼吸,幽幽的开口:“雪儿,你现在可好?”一声叹息,皆是思念,尽数的心疼。


  门外,传来随风低沉的声音:“王爷,有您的信!”


  东陵弈桀回过神来,眸中飞快的掠过一道暗芒,淡淡道:“进来!”


  随风快步进了进来,将手中的信递给东陵弈桀,他接过信件,打开一看去,短短几个字,就让他的脸色,寒如冰霜,阴冷暴戾的怒气,在黑眸中急速翻涌,手在檀木桌上重重一拍,桌子立刻四分五裂,轰然倒塌,发出巨大刺耳的声响,“混帐!”


  随风见状,低头而跪,沉声叫道:“王爷息怒!”


  东陵弈桀深幽的眸中迸出决绝的寒光,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唯有破釜沉舟一途,冷声道:“随风,立刻召集人马,我们即刻回屺城!”


  六天之后,一行人平安抵达大军所在的洄城,自己走的时候,洄城还不曾取下,不想莫离如今已经帮他拿下,心下不禁一阵感动,莫离就是这样,从小就像影子一样追随着他,伴着他走过了风风雨雨,不是兄弟,却胜于兄弟。


  两人相见,不约而同的提及了明日攻城的时宜,四天前,莫离从探子的口中,查到了云沁雪的下落,想到明天的一战,他们心昭不宣的


  翌日一早,东陵弈桀的大军已开始攻城,城墙外鼓声震天,云沁雪望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心中一片绝望,但是,看到那个英姿飒爽的男人,她的心,一片平静。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绝不再拖累他,即使,她有万般不舍,也绝不允许,有人利用自己,来威胁他的生命,只是,她感到好遗憾,他们说好了,要一直相伴到老。


  这个约定,她无法遵守了……
——

  274

  自从云沁雪出现在城墙之上,东陵弈桀的心就没有平息过,紧张的心,却因为看到东陵流钊阴毒的嘴脸,而愤怒不已:“东陵流钊,除了用如此下做的手段,就没有办法赢我吗?”


  东陵流钊命人用剑抵住云沁雪的脖颈,毫不留情的开口道:“兵不厌诈,就算不择手段,赢就是赢!怪就怪要,让别人抓住了弱点。”


  东附弈桀冷冽的眸子,仿佛一把锐利的尖刀,直刺进人的心底,本来欲压下的手,始终不能动弹分毫,厉声道:“你以为凭她,就可以要挟到我么?”


  看着东陵弈桀的犹豫,东陵流钊嚣张的大笑道:“东陵弈桀,我很了解你,你舍不得她,为了她,可以连性命都不要,你若是可以狠得下心,那就不要犹豫,下令攻城吧!”


  开战的鼓声,在整个城墙上传扬开来,透过那一阵阵的声音,慢慢的抵达东陵弈桀的胸口,如同被利箭翻绞,让他觉得快要窒息了。


  就在这时,云沁雪失声喊道:“御憬,下令吧!求你……”


  当看到云沁雪眸间的一丝笑意时,东陵弈桀的眼眶宛如赤血,状如疯癫,拼命地摇着头,嘶吼道:“雪儿,不要……”


  云沁雪笑得淡漠,蓦地,用手抓住那锐利的剑身,汩汩的鲜血,从指缝间滴落,覆在灰白色的城墙之上,染上朵朵妖冶,似泪,却多了几分颜色,若梅,却少了几许芳香。


  不等东陵流钊惊呼出声,她挣脱开兵卫的挟持,嘴角的笑容依旧,只是那翩跹的白色身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从那高高的城墙上,纵身跳了下去……


  众人紧张的眼眸,东陵流钊惊讶的瞪大双目,东陵弈桀震惊的面容,几乎麻痹的心脏,以及云沁雪双眸间流露出的淡淡微笑,都变成了灰色的景致……


  时空,仿佛定格在这一秒,时间,停留在最紧张的时刻,唯一不曾停下的,是那急速下坠的纤细身影……


  云沁雪轻轻的阖上眼,她的男人,注定要君临天下的霸者,而她很庆幸,能够在他完成大业时,不会成为他的阻碍。


  寒风呼呼的吹来,带来心中一丝遗憾与叹息,轻轻的萦荡在她的耳畔,好似哀伤的悲鸣,她嘴角勾起的一丝笑容,却为何,含着几许心酸?


  攻城的呐喊声传来,三十万大军,场面恢宏,鼓声敲起时,让人心惊胆战的决绝。


  云沁雪重重地坠到地上,倒地那一刻,唇畔的笑容始终不曾褪去,只是那喷洒出的鲜血,宛如泼墨一般,染红了四周,布满鲜血的双手颤抖着,缓缓的伸向前方,朦胧的眸中,似乎看到他朝自己奔来,却始终触碰不到……


  看到云沁雪摔落在城墙下,东陵弈桀的心脏碎成无数片,再也拼凑不完整,他攥紧双拳,指节咯咯作响,象是要把自己的骨头捏碎,几滴暗红的血珠,从指尖上渗了出来。


  他发了疯似的狂吼,一马当先的攻进皇城,那双冷冽赤红的眸间,已经没有了半分神智,宛如被恶鬼附身的修罗,朝着心爱的人儿飞去。


  城墙上,万箭齐射,却始终不能挡住他的步伐,当他飞上城墙时,身后的将士们,也已经成功撞开了城门。


  一个个气愤填膺的声音,从所有人的喉间脱出,眸中亦是杀气腾腾,他们努力的攻城,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他们的奋不顾身,不会化为虚无,会以攻下城池来宣誓着胜利。


  一阵阵的声音,伴着云梯的高架,随着粗木的撞击,含着浓厚的愤慨传来,万众一心,更何况是三十万的大军,如此不怕死的攻城。


  云梯上的将士,一个个带血的坠了下来,像风筝一般,重重的落到地上,却始终不能够阻止后面的人,前进的脚步,依旧有人紧随而上。


  扛着粗木的人,一个个被箭射得倒了下来,但是,却有更多前赴后继的将士们,奋勇直前,他们都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东陵弈桀朝着那躺在地上的人儿冲去,明知道,她身边有着多么大的危险,却仍然不曾犹豫,亦不曾为自己挡去多么危险。


  利箭直达他的身侧,被他以剑挡去,另外数根射到他身边,被贴身的随风和流云挡去。


  他终于到了云沁雪的身边,在抱起她的一刻,东陵弈桀的泪水,已经覆了满脸,他紧紧的拥着她,不断用手去拭擦,她口中喷洒出的鲜血。


  他的动作好温柔,声音很轻,像是生怕惊扰了她:“雪儿,我来了……”


  云沁雪艰难的睁开双眼,淡淡的笑着,一口鲜血,再次流出唇畔,终于等到了他的到来,“我知道,你会来……我总给你惹麻烦,对不起……”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气若游丝地说道:“我想睡一会儿……”


  她的头,无力的垂下,长发如黑色的瀑布,在雪白的纱裙上散开,纠结着他的墨发,十指紧紧相扣,纠缠不清,喉间的血腥气,渐渐的漫了开来。


  绯色妖娆,如血雾般,慢慢散开……


  东陵弈桀死死地抓住云沁雪,眸瞳一片血红,嗓子已经叫得沙哑,“雪儿,不要睡……”


  他的灵魂被撕碎了,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强烈的痛苦,象火焰一样在瞬间燃烧起来,仿佛要把他的魂魄,都焚成了灰烬……


  感受到她的气息越来越弱,东陵弈桀疯狂的笑了起来,凄怆的笑声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他抱着她仰天长啸,发出凄厉的悲鸣,“啊啊啊……”


  随风和流云跪了下来,失声喊道:“大帅、大帅……”


  好半晌,东陵弈桀才僵硬的转过头,面上呈现出一片死寂,空洞的眼神失了焦距,冰冷的下令道:“传令大军,所有敌将一律……杀无赦!”


  此生,没人能伤害她,哪怕是自己,即使是,让所有的人陪葬,绝望而热烈的罪源,却是一种承诺和爱的宣誓。
——

  275

  东陵弈桀微微垂首,望着眼前那张仿佛熟睡的小脸,嘴角挂着让人寒战的笑意,深邃幽暗的眼眸,变得空洞凄怆,宛如失了魂一般。


  他微微俯下头,薄唇吻上她微凉的面颊,喃喃低语:“雪儿,醒醒……醒醒……”


  东陵弈桀从来不知道,强忍泪水的感觉,是这么的难受,喉咙好像被刀子卡住,每一次呼吸,都有刀尖在刮着喉骨……


  有种酸涩的热流涌上鼻尖,懊恼与自责,就像一排排的利刃,狠狠的凌迟着他的心。


  他只觉悲伤到无法言语,一股热潮涌上眼眶,浑身紧绷,咬牙忍耐,表情因极力克制悲痛,而变得有些扭曲,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心中的悲恸欲绝,只有依着本能,表达心中的悲痛,来释放心中无边无际的悲哀。


  东陵弈桀痛不欲生的闭上眼眸,眼角流下的每一滴泪,都是从心中流淌出来的血,声嘶力竭的呐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所有的罪过,就让我来承受,所有的痛苦,都由我来背负,为什么要找上她,为什么——”


  撕心裂肺地叫喊,让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骇人的情感,那带着痛的喊叫,一遍一遍地盘旋在空中,让尸横遍野的战场,显得分外的悲苍与凄凉。


  东陵弈桀一遍一遍亲吻着,云沁雪毫无生息的小脸,胸口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像在心口上,一刀一刀的摧残凌虐的疼,更像是被活生生的剜去了心。


  猛然间,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浓稠的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他苍白的双唇,血水落到云沁雪的胸前,与她的血液交融在一块,仿若抵死的缠绵……


  这样撕心裂肺的痛,就是锥心之痛吧,这一刻,他深深的体会到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期盼,所有的一切,只因她的离去,而变成一场梦,一场支离破碎的噩梦。


  痛到极致后,是无尽的麻木,他不知道,自己的意志,还能支撑多久……


  心酸之极的笑僵硬在嘴角,他轻轻的抚摸着云沁雪的小脸,沙哑的低喃:“雪儿……雪儿……不要睡了,看我一眼,应我一声,好不好……”


  可是,沉睡的女子,由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东陵弈桀的理智彻底崩溃,他无法承受这巨大的悲伤,承受不了失去她的打击,更抑制不住心中的狂燥的魔鬼……


  他要让东陵流钊付出血的代价,他要将逼死她的人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城墙之下,战场之上,尸体横躺,血流成河……


  这是东陵弈桀自攻城以来,第一次,以如此残暴的方式,对待生命,看到这一切,他笑了,无声的笑了……


  没有人能阻止他的杀戮,就算是坠入阿鼻地狱,他也要让对方付出血的代价,决绝的人,连拥有的爱,也是这般的疯狂与绝望……


  不过,这样的疯狂,终止于萧轻寒的率兵前来。


  当萧轻寒看到两人如此模样,那瞬间,他感觉到彻骨的寒冷,遏止不住的浑身发抖,仿佛连血液都被冻结,不过,仅仅片刻的恍神,很快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他奋不顾身的飞奔过去,只见云沁雪浑身是血,嘴角挂着暗红的血渍,血将白色的裙摆,都然染红了,而东陵弈桀嘴边也挂着殷红的血迹,神情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如此多的血,看了不禁让人晕眩。


  他立即夺过云沁雪的手腕诊脉,眸中闪过一丝欣喜,高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片刻的松弛,幸好、幸好还有一息尚存,虽然此刻,看上去像死去一般。


  小隐曾经告诉过他,这应该是由于高空坠落,对脑部造成了重创,从而出现的休克状态。


  但是,这个时候,就已经很危险了,稍有不慎,她就会在休克中死去……


  萧轻寒立即取来水囊,从怀中拿出一颗续命的药丸,掐喉让云沁雪服下,可是,东陵弈桀却将沁雪搂得那么紧,生怕别人抢走她一般,连他都不动扳动分毫。


  他微微侧目,看到东陵弈桀封闭的表情,眸中闪过复杂的光芒,大声叫道:“东陵弈桀,你清醒一点,如果想还让沁雪平安无事,那就快放开她,我要立即对她进行救治!”


  东陵弈桀总算是听到了萧轻寒的话,从恍惚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他放开了云沁雪,由于太过的痛苦,让他失去了言语,他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死死的扣着萧轻寒的衣襟,望着他的眼神浓烈而悲伤。


  萧轻寒见状,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沉声说道:“你放心,就算是倾尽所有,我都会救活她,就算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上那个办法。


  说罢,他转头叫上身后的军医人员,让他们端来单架,小心翼翼的将云沁雪扶了上去。


  顺利将云沁雪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萧轻寒经过一番细致的检查,发现云沁雪的情况真的很危险,全身多处骨折,五脏六腑受不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总棘手的是,倒致她昏迷不醒的原因,可能是脑内出现了淤血,而一方面,她心脉受损严重,撑不撑得过今晚,就是关键中关键……


  就算被世人称为天下第一神医,就有何用,此刻,他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救不了。


  萧轻寒利落的帮云沁雪矫正错位的骨骼,只是骨头的回位,让原本小的伤口变大,血水很快从伤处汩汩的流了出来……


  见状,萧轻寒立即点了她身上的几处穴道,可是,效果却不太明显。


  当云沁雪的鲜血,喷向东陵弈桀的脸颊时,他感到一片炙灼,他的心,好痛、好痛,连着她身体上的痛楚,心,仿佛碎成了一片一片。


  痛到连呼吸都成了一种痛时,他才惊觉,原来,那是一种感同深受,那驻扎在心里的,是他对她的满腔爱意。


  然而,腥红的鲜血,从她伤处汩汩的流出,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要将整个床榻染尽,要从她的身体里抽离,一点点的流逝,随着血液的流出,云沁雪的小脸,更显得苍白如纸。


  军医们精神紧绷,额际上满头大汗,惊恐的叫道:“大帅,止不住血!”


  东陵弈桀激动的捉住身边的军医的衣襟,霸戾的怒吼道:“怎么会止不住?!她若是有任何闪失,你们都别想活着离开!”


  萧轻寒皱了皱眉,眸中闪过一丝隐忧,低声道:“寒王,你先冷静点!”


  尽管他的语调平和,但是,额际上的冷汗,召示出他的紧张,房里的众多军医,手忙脚乱的进行止血,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急切。


  萧轻寒蹙了蹙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打开随身携带的银盒,从中拿出一根特制的银针,穿上一根特别的细线,着手,就往云沁雪的伤口扎去……
——

  276

  东陵弈桀看着他的举动,目光不由一震,立即制止了他的动作,惊讶的叫道:“萧轻寒,你要干什么?!”


  萧轻寒直直的望着他,深邃的眸中一片澄澈,低声道:“如果你相信我,就让我继续!”


  两人对视了一瞬,东陵弈桀挪开了自己的手,萧轻寒立刻对伤口进行缝合,虽然,以前对受伤的动物进行过实验,止血的效果非常好。


  但是,这毕竟是第一次对人体实施,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不好的后遗症,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经过一番紧急缝合,终于,血流的速度,变缓了许多,众人额际的汗水,不再密布,明显的能听到,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却仍然不敢怠慢。


  萧轻寒眉头紧拧,考虑了半晌,才慎重开口道:“沁雪失血过多,生命垂危,如果能撑过今晚,那么,她活下来的机会,会多三成……”


  闻言,东陵弈桀心中一喜,紧紧的握住云轻雪冰凉的手,斑驳的泪水,在颊上恣意的流下,沙哑的喊道:“雪儿,你说过,会陪我走完这一生的,所以,你要坚强的活下去,你不可以走,绝对不可以……”


  他狠狠地在她耳畔重复说着,试图传进她的心里,他绝不允许她先走……


  与此同时,玥国军队在东陵弈桀所属军队的攻打下,节节败退,东陵流钊一路撤逃,在慌乱和不安中,他惊恐得如无头苍蝇般,虽然不甘心,但还是失去了最后的坚持。


  一连七座城池,仅在半个月内,就被东陵弈桀的军队攻占下来,光是听见这些消息,东陵流钊就已经到了疯狂的边缘。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好兵行险招,派出大量的探子,去搜索云沁雪的下落,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显然,东陵弈桀早他一步,封锁了那个女人的消息。


  就在他打算,另寻办法攻克东陵弈桀时,他却在偶然的情况下,收到一封密信,道出了寒王妃的真正所在,真是天助他也!


  他立刻派出一队铁骑兵,成功的将她掳来,他以为,自己已是胜券在握,却没想到,这个女人,宁可选择死,也不愿东陵弈桀受到威胁,但是,正是这枚棋子的举措,让东陵弈桀的攻势越加疯狂残忍,也让他仅存的大军,迅速的消减。


  守城的将领神色黯然的跪在东陵流钊的面前,沉声道:“皇上,恕微臣无能!”


  东陵流钊铁青着面容,锐利的眸中喷出愤怒的火焰,厉声喝斥道:“你不要告诉朕,你连最后的一道防线,都守不住了!”


  守城的将领面色苍白到了极点,战战兢兢地道:“本来依双军的兵力,我方取胜的机会,要大得多,可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还留有后招,突然出现一队训练有素的精兵,在两军僵持不下之时,相助于敌军,将我军重创,伤亡惨重!”


  东陵流钊闻言,脑中浮现东陵弈桀嚣张的面容,咬牙切齿的暗咒:这个孽种,有什么资格登上帝位,他绝不允许,这天玥的天下是他的,谁也不能抢走!


  他咬牙切齿恨恨的说道:“告诉朕,你还能坚持多久?”


  守城的将领面色沉重,身体抖如风中落叶,吱唔了片刻,方才低声道:“回皇上,臣最多能坚持半个时辰!”


  东陵流钊冷冷的拂袖,将对方一脚踹开,愤恨的骂道:“一群废物!”


  半个时辰,他都来不及撤离皇城,他不禁回望着身后的金碧辉煌,穷其半生的努力,难道,到头来,还抵过一纸诏书?

  整整一夜,城池在血和泪的挥洒下,攻占了下来,没有使用任何战术,只有硬碰硬的较量,而代价,就是不计其数的生命消殆。


  不管是东陵弈桀所属的将士,还是东陵流钊那边的将士,皆是一个个的倒下。


  与此同时,云沁雪所在的房间,彻夜灯火通明,只看见萧轻寒的忙碌不停的身影,从烛火中晃荡,而琴儿和书儿,就在一旁帮忙递着物品。


  她们只能尽自己微薄的力量,帮助王妃,度过这次的劫难。


  萧轻寒神情专注,精神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每一个清洗伤口的动作,都做得小心翼翼,每一个为伤口消毒的动作,都是那般的全神贯注,上药的时候,他努力的抑制自己颤动着的双手,轻柔的将药上好,包扎好她的伤口。


  而东陵弈桀就在一旁,紧紧的握着云沁雪的手,不断的跟她说着话,希望她能听到,不要轻易的放弃生命,希望她能知道,这个世界,还一个人,是那么的深爱着她,舍不得她……


  东陵弈桀贴着她的面颊,眸中满是忧伤之色,沙哑的说道:“雪儿,你要记住,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别想甩开我,永远别想……”


  琴儿轻轻的扶着云沁雪的颊侧,瓷碗和唇瓣相贴,苦涩的药汁,些许灌入口中,但是,全部都吐出来,顺着嘴角,缓缓流到下颔,滴滴坠落在被褥上。


  东陵弈桀看到琴儿拭擦的动作,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琴儿眉心紧拧,看到东陵弈桀的焦急眼神,赶紧回道:“回王爷,药喂不进去,喂下一点,全被王妃吐出来了……”


  话没说完,东陵弈桀就接过药碗,喝下一口药汁,薄唇轻轻的覆了上去,用力撬开她的贝齿,将药汁直接喂入。


  可是,药汁并未如意料中的那般,落入云沁雪的喉间,而是,缓缓的溢满她的口中,而后,一点点的流了出来。


  见她不肯饮下,东陵弈桀闭上眼,不愿去看她的毫无生息的模样,覆上她的唇瓣,哽咽的开口:“雪儿,咽下去,求你……”


  企求的话语,在她耳畔缠缠相绕,像是魔咒一般,驱之不散……


  就这样,努力了好久,当云沁雪无意识的咽下药汁时,东陵弈桀激动的泪水,滑落在了她的脸颊,她终于听到他的声音了……


  紧接着,他又抿下一口药汁,继续喂她喝药,这种喂法,其实很费时间,不过,尽管过程艰难,见她肯喝下药,他心中也安慰了不少。


  然而,看着这一切,萧轻寒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轻松,长舒了一口气,低声道:“寒王,我去寻几味药,为沁雪续命,我会尽快赶回来,就此拜别!”


  东陵弈桀点了点头,眸中浮现一丝感激,低声道:“谢谢……”


  烛火轻轻的燃烧着,一滴滴的泪珠,落于烛台,好似红色的琥珀般,在晶莹的在烛光下,绽放柔和的光芒,映射出床榻上的两个人影。


  东陵弈桀看着怀里的人儿,脸色不若昨日那般苍白,已经好了许多,满足的吻了吻她的脸颊,不禁欣慰的笑了起来。


  他多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希望明天清晨起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笑脸,希望一切的苦难,都将过去……


  深吸一口气,拥着她的手愈发收紧,喃喃低语:“雪儿,你不可以这么自私,不要让我后悔,把心给了你这么狠心的女人……”


  ×××

  房内,一名侍从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他手中端着一个木盆,隐约能看出此人的紧张与害怕,他慢慢走到萧轻寒的面前,颤声道:“公子,您要的东西,小的拿来了……”


  萧轻寒眸中渐渐深沉,挥了挥手,淡淡道:“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侍从连忙点了点头,随即,躬身退了下去……


  萧轻寒缓步走到木盆前,目光深幽的看着一盆白色的东西,在盆底慢慢的蠕动,而四周,还散发着淡淡的白气,他伸手拿出一只,只觉寒冷如冰,冷不可言。


  不由皱了皱眉,他蓦地掀起衣袖,将这个雪白的东西,放到指尖上。


  它似乎被什么迷人的味道刺激,突然,死死的咬住萧轻寒的指尖,雪白的身体,渐渐变得通红,身体也变得圆润起来,近乎透明,在薄如蝉翼的外壳之下,可见其中涌动的血液。


  最后,由于过多的吸食,直挺挺的从他的手上掉落下来。


  萧轻寒打算依照这样的方法,用自己的血,来饲喂这些含有剧痛,但是,却有着奇妙功效的冰山雪蚕,就在这时,门呯的一声,被人撞了开来。


  墨寻冲了进来,看到满满一盆的雪蚕,目光不由一震,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惊恐的叫道:‘“公子,你在做什么?”


  萧轻寒用力抽回手,面无表情的说道:“墨寻,放手!”


  墨寻看了看已经喂养过的冰山雪蚕,愤怒的叫道:“为了救云姑娘,你竟然会喂养这些邪物,你知不知道,这是有剧痛的!就算你医术高超,但你也会死,要是云姑娘知道,你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的命,你认为,她会心安吗?”


  萧轻寒沉下面容,拂手挥开墨寻的钳制,冷声道:“我意已决,你们不要阻止我,这件事,你和墨枫不说,没人会知道……”


  墨寻焦急的回头,看着袖手旁观的墨枫,不悦的叫道:“公子,你真是个呆子……墨枫,你别光看着,过来劝劝公子啊!”


  萧轻寒面色冷沉,挣扎之间,一串鲜血从手中带出,恰巧落到了身边的冰盒之上。


  置于冰块当中的那朵白莲,有了鲜血的滋润,竟在一瞬间,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它慢慢舒展开来,晶莹剔透的花瓣中,密集着像血管一样纹路。


  萧轻寒眸中闪过一丝惊喜,迅速的走了过去,忍不住笑了起来,沁雪终于有救了……


  一个月多前,当他发现这朵雪莲的时候,它还没有开花,要知道,没开花的雪莲,是没有让人起死复生的奇效的!


  这段日子,他想尽了办法,促使它花开,可是,无论怎样,它都没有任何变化……


  原来,它也需要人血的灌溉,雪莲……血莲,原来如此!


  不过,似乎这么一点血,还不足以让它完全开放,他举起右手,划开手腕,汩汩的鲜血,似小溪一般,淋在那白莲之上,让那朵圣洁的莲花,染上了血的绯色……


  墨寻抓回了萧轻寒的手,赶紧用纱布将伤口一圈圈围住,大声叫道:“公子,够了!”


  直到意识迷离之际,萧轻寒这才缓缓睁开眼,轻声交待道:“墨寻,我不要紧,你快将这朵雪莲还有雪蚕,送去给她服下……”


  说罢,他因为失血过多,加上一夜没睡,体力不支,整个人昏了过去。


  墨寻看着那朵被鲜血染红的雪莲,望着萧轻寒那苍白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气恼,叫道:“公子,你怎么这么傻……”


  就在这时,墨枫走了过来,将萧轻寒扶到了榻上,淡淡的道:“墨寻,你快去吧!公子的身体,本来就是百毒不侵,会没事的……”


  墨寻紧皱着眉,沉声问道:“墨枫,你就不会觉得不甘么?那个女人,根本配不上公子,为何公子这般执着于她……?”


  墨枫面无表情的看了墨寻一眼,淡淡的道:“我不会觉得不甘,只要是公子的希望,我能做的,就是帮公子去达成,倒是你,不要再过分干涉公子的决定……”


  墨寻俊秀的脸上浮现淡淡的愁绪,喃喃道:“我只是……为公子不值……”


  他知道,感情是不可以勉强的,他也知道,一旦付出的感情,是不容易收回的,若不然,天底下,就没有那么多为情所困的人了,只不过,公子也太痴情了……


  墨枫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还去把公子交侍的事做好,这里,让我来处理好了!”


  墨寻眉心紧拧,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

  午夜梦回,东陵弈桀总是会忽然惊醒,当看到一旁躺着的她时,他的心,又会稍稍的安定下来,能看到她,能碰触到她,知道她还活着。


  他才会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上,才有意义……


  当天夜里,他收到了萧轻寒送来的天山雪莲,以及冰山雪蚕,他心知,这俩样,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贵之物,心中感激的同时,又隐约有些不甘……


  如果,不是连日来的战事,他一定会亲自去为雪儿寻得此物。


  尽管如此,云沁雪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他赶紧喂雪儿服下,当天,她的脸色,就变得好看了许多,可是,依旧没有醒过来,可是,他的心情,已经变得平和了许多。


  这日,东陵弈桀坐到榻边,细细的为云沁雪梳洗了一番,笑看着她渐渐红润的脸颊,低声道:“雪儿,我想要个孩子,你为我生的孩子,你答应过我的,不能食言……”


  见她毫不反应,他失落的笑了笑,正打算离开之时,只觉一个柔软的小手,紧紧的勾住了他的指,抬眸看去,望进那一汪秋水的眼眸中。


  东陵弈桀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激动的回握住她的手,眼眶渐渐发烫,隐隐有炙热的液体滑落下来,“雪儿,你醒了?真的醒了么?”


  云沁雪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见他一脸的欣喜若狂,眸子却藏着黑蒙蒙的哀伤,看得她的心都发疼了。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哭泣,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眸,竟会流下晶莹的泪水。


  云沁雪不可置信的眨眨眼,沙哑的呢喃:“御憬,你怎么哭了……”这个刚硬又自尊心强的男人,会哭得这么狼狈,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一刻,东陵弈桀满腔的欣喜不知该如何形容,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意:“雪儿,醒了就好,你醒了就好……”


  说着,一下下的吻着她的眉心、眼睛,渐渐的来到她的唇畔,喃喃道:“以后,不要再做那种傻事了!你真会折磨我,我的心,都快要被你捣碎了,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云沁雪强忍着身上的痛疼,抿了抿唇,露出一抹微笑,但见到他瘦了一圈的脸颊,眸间激动的赤红,波光粼粼的水光,心疼的说道:“御憬,我醒了……”


  她眯了眯眸,手轻轻的抚上他消瘦的脸庞,心疼着他的担心,知道他的平安,自己那样的傻事,做一次又何防呢?

  东陵弈桀亲昵的吻了吻她的手心,心酸之极的说道:“雪儿,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就这么离开我,我会恨你到下辈子……”


  云沁雪心疼的看着他,听着他在梦魇里徘徊的声音,心里更是酸楚,话还没说出口,眼中已是泪水连连,却尽数落入他的掌心,“傻瓜……”


  东陵弈桀捧起她的脸,柔声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都怪我太粗鲁,你身上那么多伤,刚才只怕弄痛了你……”


  云沁雪摇了摇头,腻在他的怀里,这样温馨的时候,对他们来说,真的很少,她不是很会撒娇的女人,只是这一次,她多想无理取闹一回。


  东陵弈桀笑着吻住她的唇,连日来的惊慌失措,直到拥抱着活生生的她,心才踏实。


  他温柔地拥住她的身体,舌尖轻轻与她的相互追逐,辗转之间,缠绵悱恻,鼻息相绕,丝丝入扣,那股令他魂牵梦萦的馨香,他贪婪的深嗅着。


  云沁雪感受到他的不安与害怕,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可是,那样的情况下,她没有更好的选择,有时会想,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是否会选择与他相遇,只因那不堪的一夜,却成就了她一生的宿命。


  他狂狷的情感,让她无处可躲,他强悍的桎梏,让她无路可逃,他霸道的占有,连挣扎都是那么无力,他用一片深情铸成的枷锁,把她困在名为爱情的牢笼中。


  她徒劳挣扎,抵死抗拒,渴望摆脱他的束缚,无数个漆黑的夜晚,他那双凝视她的眼睛,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可是,没有人能抵得过生死离别的残忍。


  纵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哽咽得难受,却无法说出口,御憬,告诉我,如果我离开了,你能否让自己过得快乐?


  云沁雪轻轻的开口,声音哽咽:“御憬,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东陵弈桀面色苍白,眸中尽是无助,沙哑的叫道:“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你说过,要陪我活到发白齿摇,你要是敢死,就算到了地府,我也要把你捉回来……”


  云沁雪点点头,笑如春光般灿烂,郑重的说道:“好,永远不离开你……”


  ×××

  此次战役后,天玥皇朝易主,新帝东陵弈桀继位第一天,即刻颁诏,让其六弟东陵云轩即位,以摄政王之名,把持朝政。


  同月,东陵流钊在逃亡途中,染上急症,猝死在天玥国边境。


  冬末将至,天地万物,都沉浸在一片白茫茫的景色当中。


  清晨,东陵弈桀含笑的看着云沁雪,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雪儿,早上的大雪一过,天就放睛了,我们去花园逛逛,如何?”


  云沁雪微笑着点点头,东陵弈桀淡淡一笑,轻柔的搂抱起她,眉头不由蹙起,她的身体,越发轻了,这样的瘦弱,怀上孩子时,也会很辛苦的!

  将她放到自制的轮椅中,披上一层厚厚的绒毯,推着她走了出去……


  远远的,就听到东陵云轩不满的控诉声:“四哥,你真够狠心的,为了自己逍遥快活,就把自己的亲兄弟推入火堆,我不要做皇帝啊……”


  东陵弈桀不打算放弃手中的权力,但是,却也不愿,被皇帝这个位置束缚住,最后,他想到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以摄政王之名,既能保护好雪儿,又能让雪儿安心。


  云沁雪已经习惯了,他每天都来上府中来闹一闹,最后,总是会被东陵弈桀说服。


  见状,东陵弈桀快步走了出去,打算将他快点打发回皇宫,他可不想,让他打扰自己和雪儿的二人世界。


  不过,与往日不遇的事,同行而来的人,还有萧轻寒,依旧是一身白衣,长身玉立的站在她眼前,手中拿着几个锦盒。


  云沁雪望着萧轻寒的脸庞,担心的问道:“轻寒哥哥,为何你的脸色这么苍白?”


  萧轻寒淡淡一笑,低声道:“可能是昨夜没睡好吧!对了,这是给你补身用的……”说罢,将手中的锦盒,递到云沁雪的手里。


  云沁雪微笑道谢,看到他手腕上缠绕的纱布,追问道:“你的手……”


  萧轻寒扬了扬手,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只是一点小伤,你不要担心,看到你平安的醒过来,我就放心了……”


  云沁雪微笑的看着他,轻声道:“轻寒哥哥,有空就常来府上坐坐吧!”


  走进来的东陵弈桀听到这话,一脸不爽的盯着萧轻寒,眼神足以冻死人,萧轻寒收到东陵弈桀的杀人目光,反而笑意更浓了,淡淡道:“好!沁雪,把手伸出来……”


  让情敌感觉到威胁,这也是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吧!


  云沁雪微微一愣,不疑有它的把手伸向他,只是站在旁边的东陵弈桀,面色黑如包公。


  萧轻寒伸手握着她的手腕号脉,眸中浮现淡淡的笑意,意味深长的道:“可以了,也许要不了多久,府中会有喜事发生呢?”


  虽然,云沁雪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不过,既然他说是喜事,那就是该高兴的事,不由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


  看到她如此幸福的微笑,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会试着慢慢放下,也许,有一天,会有让她再次心动的女子出现吧!


  ×××

  清晨时分,京城中,皆是锣鼓喧天,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云沁雪在这震天的锣鼓声中被吵醒,睁开朦胧的双眼,有一刹那的混乱,因为,远在南昭国的母亲,此刻,正一脸欣喜的笑意望着自己。


  云沁雪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诧异的唤道:“娘亲,你怎么会这……”


  慕芸霜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轻声道:“既然醒了,就赶紧起身吧!时辰也不早了,要快快梳妆打扮呢!”


  慕芸霜轻拍手掌,就见四个婢女一排进来,将她扶到了屏风后,只见木桶内,早已是热气蒸腾,梅花撒满了水面,经热气一熏,正散出浓浓的寒香之气。


  沐浴过头,几名丫鬟走了过来,认真的帮她梳妆起来,轻轻地描着那柳叶细眉,轻扫胭脂,让雪白的容颜更显娇艳,拿过唇纸,轻轻一抿,朱唇更添红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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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管家已经在门口嚷嚷着,大嗓门响彻整间园子:“慕夫人,新郎倌已经到了门外了,赶紧扶新娘子出来吧!”


  娘亲一听,兴奋得顾不得其他,拿起了红盖头,盖在了云沁雪的头上:“清儿,快点,良辰吉时是不能耽误的!”


  说罢,迅速的将她扶上了轮椅,而门外的东陵弈桀,却是早已经站在门外翘首以盼。


  今日的他,穿得十分得体,不再是一身黑袍在身,而是穿了一件精致华丽的大红喜袍,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用镶了玉如意的金冠盘起。


  比平日少了一份冷酷暴戾之气,却依旧得俊美无铸,一身红袍洋溢着喜庆,神彩飞扬的脸庞,愈发尊贵优雅。


  见云沁雪被慕芸霜推了出来,他赶紧迎了上去,他颤抖着手,带着激动与紧张,轻轻地,自岳母的手中,接过了云沁雪的手,素洁如玉,一旦握住,就不愿再放开……


  这一刻,心中的一句话,他轻轻地说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短短八个字,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已经足矣,她紧紧地回握住了他的手,盖头下,美如白玉的脸庞,展现绝美的笑靥……


  ……


  东陵弈桀走了过来,揭开云沁雪的红盖头,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喜悦,柔声道:“雪儿,对不起,当初,我没有珍惜我们的新婚之夜,那样的对你,想来,你是记恨我的吧!”


  记得当初,在大喜的日子,他是如何的羞辱她,到了此刻,心内满是内疚和喜悦夹杂,让他都有些不知所措。


  云沁雪微微一愣,当时的他,远没有现在的温情,有的只是冷漠和残暴,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她释然一笑,道:“我不再恨你了……”


  若是一直执着于恨,她只怕,也不会爱上他了!

  东陵弈桀愉悦一笑,将她抱坐了起来,扬声道:“我早就想补给你一个新婚之夜,我要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我东陵弈桀最爱的女人,是我唯一的妃子,是我唯一的妻!”


  说罢,他掀开袍摆,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从怀中拿出一个红色小盒子,将里面的金戒指拿了出来,执起她柔软的左手,将戒指套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云沁雪惊诧的望着他,眼中闪动着不可置信的光彩,喃喃道:“御憬,你……”


  东陵弈桀眉头深锁,眸中闪过一丝迟疑,低声道:“怎么了,雪儿,你不开心吗?我问了萧轻寒那小子,他说,如果我这样做,你就会高兴……”


  云沁雪注视着跪在她面前的东陵弈桀,倏地,晶莹的泪珠顺着脸庞滑落,伸手她轻轻抚摸着他脸庞,连连点头道:“不,我很高兴……”


  从此之后,她不会再是孤单的一个人,有心爱的人相伴,想到此刻的幸福,她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如果,再有个可爱的孩子相伴,她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东陵弈桀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既然高兴,为什么还要哭呢?”


  闻言,云沁雪的嘴角勾起一抹甜美的微笑,柔顺的靠进他的怀里,心头溢满了感动之情,缓缓闭上眼,她环抱住他的脖颈。


  东陵弈桀心中一动,微仰起头,细密的吻,如雨点般落下,温柔忘情的吻着她。


  腰上的衣带,突然一松,肩上衣衫半褪,肌肤细腻温香,他的唇,已经探到她胸前,久违的感觉,让她的身体忍不住猛地一颤。


  东陵弈桀停下手中的动作,亲吻着她的耳垂,呢喃道:“可以吗,雪儿?”


  云沁雪羞涩的点点头,得到她的鼓励,他心中生出无限的怜爱,手肘支撑起身体,尽量不让自己压到她,她的身子微凉,在接触到东陵弈桀炙热的身体时,带来一阵战栗。


  他的吻,带着火焰般的炽热,轻啄着她的肌肤,却分外的小心,生怕弄痛了她,紧绷的身体,在他的引导下,开始渐渐的放松。


  他低哑的嗓音里,夹杂着隐忍的情/欲,“雪儿……”


  细碎的吻,从脸颊到脖颈,他吻的轻柔,激起云沁雪一阵阵的轻颤,青葱般的十指紧紧扣住他宽阔的后背,似痛苦似快乐的呻/吟,从她的口中溢出……


  她不安的扭动着身子,细密的汗珠,布满她雪色的肌肤,红烛下,泛着微微的薄晕。


  看着她生涩的反应,东陵弈桀更加的贴紧她,他想好好的疼惜着,所以,他要耐心的等她适应,灼烫的手掌,随着她的肌肤,顺着玲珑有致的曲线,缓缓向下……


  云沁雪羞涩的唤着他,一遍又一遍,“御憬,御憬……”她的思绪不能自控,在他的身下,她婉转哀泣,指尖陷入他的脊背,留下道道的抓痕。


  身体还有些疼痛,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愉悦,她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珍惜。


  东陵弈桀粗重的喘息着,看着身下她迷醉的媚态,氲氤的眸中浮现深深的喜悦,咬着她的耳垂,抵死的缠绵,“雪儿,雪儿,我爱你……”


  寒冷的夜中,唯有这一方芙蓉暖帐中,春色旖旎……


  云沁雪依偎在东陵弈桀的怀中,迟疑片断,轻轻的开口,“御憬,其实,我不是真正的云沁雪……”


  东陵弈桀闻言不由一怔,随即,笑了笑,抚摸着她白晳细滑的脸庞,深邃的眼眸里溢满了深情,认真的说道:“你是谁,这不重要,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你所有的一切,我都爱,不管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我只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叫做云沁雪的女子,她无论爱我,还是不爱我,我都要得到她!”


  他眼眸坚定的凝视着她的眼睛,真挚地说道:“因为我爱上了,就不会放手,死都不会!为了得到你的心,哪怕用我的命去换,我都愿意!”


  云沁雪微微一笑,凝视他的眼,淡淡道:“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一样东西就行。”


  东陵弈桀微微一笑,动容的问道:“那你要什么?”


  云沁雪深深的叹息后,缓缓的说道:“我要你的心上,永远只能刻上我的名字,一辈子,都只爱我一个人!”


  东陵弈桀闻言,扬起一抹迷人的微笑,微微俯首,吻上她嫣红的唇,低声轻喃:“一辈子太短了,许我生生世世如何?”


  云沁雪微笑着伸手右手,与他的右手十指相扣,轻声回应:“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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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幸福篇
——

  277

  这日,东陵弈桀像往常一样与朝臣商议政事,当他接到云沁雪突然昏倒的消息,刹那间恍了神,苍白着脸色,没有任何交待,完全不理会众臣毫诧异的目光,急匆匆地离开了正殿,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王府。


  寒王府前,只听见一声马蹄长鸣,东陵弈桀神情紧张,利落迅速的翻身下马,随手将马鞭递给身旁的下人,而后,大步流星的走进王府。


  门口,李总管早已恭候多时,见状,立刻迎了上来,高兴的叫道:“王爷……”


  东陵弈桀眉心紧皱,由于心中挂念着云沁雪的安危,而对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漠然置之,他快速的越来李总管,迫不得已的赶往云沁雪所在的房间。


  到了门口,只见琴儿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轻轻地将房门关上。


  而东陵弈桀见此情形,面色不禁变得越发凝重,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无措,一把擒住琴儿的肩膀,紧张兮兮的问道:“琴儿,王妃怎么样了?”


  琴儿吓了一跳,蓦地抬过头,见到东陵弈桀,迟疑了片刻,才轻声回道:“王爷请放心,王妃现在在房里休息,已经没什么事了,您快进去看看她吧!”


  东陵弈桀听到琴儿的话,方才松了口气,轻轻地推开房门,只见云沁雪倚靠在床上,雪白的小手轻抚在腹部,黛眉轻颦,好似有什么心事困扰着她。


  东陵弈桀迅速的走了过去,坐到床边,紧紧的搂着她,心疼的问道:“雪儿,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了!”


  云沁雪听到叫声,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到是东陵弈桀,不由展颜一笑,道:“御憬,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东陵弈桀爱怜的摸着她的面颊,轻啄她的红唇一下,紧皱眉心道:“听到你昏倒的消息,我还有什么心思议事?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突然昏倒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云沁雪摇了摇头,抿唇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御憬,从今天开始,我不能再全心全意的爱你一个人了!因为,我的生命中,出现了另一个最重要的人!”


  闻言,东陵弈桀脸色一变,紧紧抓着云沁雪的手,不解的质问道:“你说什么?!”


  云沁雪啼笑皆非的望着他,伸手勾住他的颈项,微仰起头,亲吻着她的薄唇,柔声说道:“傻瓜!我说……你要当爹爹了!”


  东陵弈桀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当场,脑中忽然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


  一阵茫然无措过后,只觉一股莫大的喜悦直冲脑顶,渐渐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脸上的笑容,仿佛春日里绽放的花朵,从心中洋溢出满满的幸福感。


  云沁雪见东陵弈桀一幅傻愣愣的样子,不由笑道:“怎么这幅反应?你不高兴吗?”


  东陵弈桀回过神,又惊又喜的拉过云沁雪的手,急声问道:“真的?”


  云沁雪看到他这样孩子气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傻瓜!”


  东陵弈桀高兴得快要飞了起来,蓦地伸手将云沁雪抱起,在房间内放肆的旋转起来,爽朗的大笑道:“我要当爹爹了,我要当爹爹了!雪儿,我高兴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云沁雪被抱得措手不及,不由惊叫一声:“啊……御憬,小心伤到孩子!”


  只是刚才大夫也说了,她这个孩子来之不易,若是不小心流产,恐怕,这一辈子,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而且,大夫还告诉她,生产对她来说,也是凶险之极的事,最好是趁着怀孕这段时间,好好调养身体。


  东陵弈桀闻言一惊,赶紧将云沁雪放了下来,万分愧疚的说道:“都怪我太卤莽了,没有伤着孩子吧!”


  说罢,就低下头,俯耳贴在她的小腹上,认真的听了半晌,而后,抬起头,对云沁雪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笃定的说道:“一定是个乖女儿,刚才,她在跟爹爹撒娇。”


  云沁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娇嗔的说道:“这才多大啊,就知道撒娇了呀!”


  东陵弈桀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得意扬扬的笑道:“我东陵弈桀的女儿,当然是与众不同的!”


  云沁雪眉心微微一皱,迟疑的问道:“御憬,你喜欢女儿吗?”


  他要是说是,她压力可就大了,这生男生女,可不是她能把握的!


  东陵弈桀深幽的眸光闪了闪,搂着她的腰肢,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俯耳低语道:“儿子也是男的啊,我可容忍不了任何男人霸占你,儿子也不行!”


  云沁雪啼笑皆非的瞪了他一眼,伸手推开他,轻斥道:“没个正经!”


  这样的甜蜜,这样的幸福,自己的心,却越是不安,也许是担心物极必反吧,太过幸福,会招天妒,她只希望和他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就再无所求了。


  自知得云沁雪怀孕后,东陵弈桀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就连走个路,他都要抱着她,生怕她出现任何闪失,比先前受伤时还要紧张数倍。


  平日里对她的溺爱,也到了让旁人看得起鸡皮疙瘩的地步,真正的夸张到,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宠爱,让她从心底里淌出**来。


  东陵弈桀嫌她身子骨太瘦弱,为免以后生产会很辛苦,每天三顿十全大补汤滋补。


  自从怀孕后,云沁雪就变得很能吃了,早、中、晚三餐,下午茶,以及宵夜,而且,东陵弈桀想方设法,从各地弄来少见的食材,让每餐的菜谱都不一样。


  由宫庭的御厨长亲手烹制,一个月下来,云沁雪胖了足足十斤,直到连平常的衣服穿不上,她自己都看不过去,才极力说服了东陵弈桀,减少进补的次数。


  多长了十斤肉,倒是东陵弈桀觉得很好,身材丰盈的云沁雪,抱在怀中的感觉,软软的,香香的,略显圆润的小脸,别提多惹人怜爱,比起纤瘦的她,他更喜欢现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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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8

  每日清晨,云沁雪会在东陵弈桀的亲吻中醒来,而他,总是耐不住那睡眼朦胧的诱惑,与她耳鬓厮磨一番,才抱着她,起身下床。


  花园中,百花齐放,入眼的美景,如诗如画,清逸脱俗,美不胜收。


  云沁雪微微合上眼,深吸一口气,只觉清新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芬芳的花香。


  东陵弈桀淡淡一笑,顺手摘下一朵粉色的山茶,望着她的眼眸愈显柔和,将花枝轻轻地插/入她的发中,她羞涩的抬起头来,眨眨眼,浓密如蝶翼般的睫羽颤动,冲他微微一笑。


  四目相对,正是应了那句,盈盈水一涧,脉脉不得语,

  闲来无事时,两人总在院子里,携手漫步赏花,偶尔琴箫合奏,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也许,上天是公平的,拥有幸福的人,总会伴随着各种磨难与考验!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五个月过去了!


  云沁雪倚靠在床榻上,她腹中的孩儿,才七个月大,可是肚子,却比一般的孕妇,要大上许多,而且,前些日子,轻寒哥哥过来看她,发现她腹中一个孩子胎位不正。


  怀双生子最怕的便是这个,若是有一个胎位不正,两个孩子都很难顺利生下,不过,如何矫正胎位,至今还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东陵弈桀贵为摄政王,在朝中的地位,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只有她一个王妃,并且膝下没有任何子嗣,总有些不好的传言散布出来。


  幸而他不是皇帝,没有繁衍皇储的压力,而那些朝中元老,也不可公然插手他的家事,自从王妃传出有孕,那些不实的谣言就消声觅迹了。


  云沁雪知道东陵弈桀为了巩固实力,政事繁忙,便嘱咐琴儿,为东陵弈桀熬了一盅燕窝粥,自己亲自送到了他的房内。


  书房内灯火通明,外面有数名侍卫看守,侍卫们见云沁雪来了,正要进去通报,云沁雪摆了摆手,侍卫们知趣地退了下去。


  云沁雪让琴儿和书儿在门外等候,自己拎着食盒悄然走了进去。


  东陵弈桀坐在披着白裘的紫檀木椅上,身着一身红黑相间的锦袍,高大的身躯端坐其上,垂首看着书册,俊美的脸上,皆是一派凝重的表情,此时的他,看上去俊美而沉静。


  他看的极其入神,连云沁雪进来也不曾发觉,她不禁微微叹气,悄然转到他身后,想要看看他在看什么书籍,竟这么出神。


  待云沁雪看清了他看的书,双颊不禁微微脸红了起来,他看的竟然是一本医书,而且,还是关于女子怀孕注意事项的医书。


  云沁雪轻咳一声,将食盒放在桌案上,东陵弈桀微微抬首,凝眸看向云沁雪,眼瞳幽暗深邃,盈盈笑意自眸间流泻而出。


  东陵弈桀眯了眯眸,伸手便揽住云沁雪圆滚滚的粗腰,低声道:“雪儿,你怎么来了?”


  云沁雪知道他担心她,心底溢满了甜蜜,淡淡笑道:“我怕你处理政事,又忘了用膳,给你送了点粥来,你快尝尝……”


  东陵弈桀点头一笑,云沁雪打开食盒,小心的拿出燕窝粥,舀了一碗,递给东陵弈桀,他伸手接过,笑道:“雪儿,我问了萧轻寒,他说双生子,临产时,会很辛苦,我真的很担心……”


  云沁雪想起孩子的胎位,心内隐隐有些不安,微微抬首,安慰道:“没事的,请来的稳婆,听说有接双生子的经验,加上这些日子,我每天适当的运动,体力上,我能应付得来!”


  东陵弈桀微微眯眸,纵使听到她这么说,还是敏感的察觉到她的不安,放下手中的瓷碗,手指抚到云沁雪的腹部,轻声问道:“有心事吗?”


  云沁雪摇摇头,决定暂时隐瞒这件事,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向他说明。


  过了没几日,萧轻寒风尘仆仆的赶到了王府,云沁雪已经好些日子没见他了,自然是满心欢喜,见他走了进来,她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去。


  萧轻寒穿了一件极其普通的玉绸衫,伫立在门口,高大的身躯沐浴在阳光,温润如玉的微笑挂在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惆怅,以及一路风尘的疲惫。


  云沁雪看到这样的他,忍不住心疼道:“轻寒哥哥,好一阵不见,你又瘦了……”


  萧轻寒只是微微一笑,千言万语似堵在喉口,无法诉说,他十分清楚,那些关心惦念的话,说出来,也只会造成她的困扰。


  前段时间,他帮她诊出胎位不正,心中甚是担忧,这才寻遍三国,终于找到一名大夫,会矫正胎位的推拿之术,他诚心求拜,总算是学会了那套指法。


  云沁雪见他不说话,笑着问道:“轻寒哥哥,这次过来,会在天玥待多久?”


  萧轻寒淡淡一笑,低声回道:“待到你生产为止,先前诊出胎位不正,幸好才七个月,还有希望矫正过来!”


  云沁雪闻言不禁眼前一亮,又惊又喜的问道:“真的吗?”


  萧轻寒点了点头,低声道:“首先要用针法,畅通血液,外加每日指法按摩,就可以纠正过来,至于需要多长的时间,暂时无法断定,快可能一月足以,慢则三月……”


  东陵弈桀低沉磁性的嗓音,忽然从门口传了过来:“什么慢则三月?”


  他刚下朝,就听到内侍禀告,说是萧轻寒到了王府,想必,已经和雪儿见了面,所以,他才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虽然知道雪儿只是爱他一个,可是,看到两个人单独相处,心中还是免不不了醋意翻腾。


  萧轻寒见到东陵弈桀,姿态优雅的拱了拱手,云沁雪心想有了治疗的办法,正好能借此机会向他道出实情。


  东陵弈桀听到云沁雪说胎位不正,他整颗心,差点跳了出来,他这些日子,天天看医书,胎位不正,很容易造成难产,难产极有可能让产妇丧命,这可不是小事!

  当萧轻寒说有医治的方法时,他的心,才稍微放松了一下,可是,听闻萧轻寒说出治疗的方法,他当下皱起了眉头。
——

  279

  针灸倒是没什么,但是,让萧轻寒为雪儿按摩腹部,这一点,他怎么也无法接受,两个人仅是倾心交谈,就已经让他很不高兴,再让他去碰雪儿的身体,他非疯掉不可!


  思及此,他深幽的眸子一眯,正色道:“萧兄,这正胎之术,能否传授给我?”


  萧轻寒闻言,惊异地望着他,微笑道:“若是东陵兄想学,我自当全力相授,不过,这按摩之法,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学会,恐怕时间来不及……”


  萧轻寒明白东陵弈桀的心情,要是换了自己,也不会允许别的男子触碰妻子的身体,可是,为了沁雪和腹中孩子的性命,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云沁雪好笑的看了东陵弈桀一眼,淡淡道:“轻寒哥哥是天下有名的神医,他来帮我正胎,当然要比你这个外行好多了!”


  刚说完,她就接收到东陵弈桀投递过来的幽怨的眼神,心知他一定是吃醋了,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淡笑,这个大醋缸!

  半是甜蜜,半是羞涩的转过头,对着萧轻寒一笑,低声道:“轻寒哥哥,既然每日都要按摩,你就在府中住下吧,我命人准备好房间,你直接过去就好。”


  萧轻寒眉目舒展,瞥了一眼东陵弈桀黑沉的脸庞,笑着摇头道:“不必了!”他若是答应住到府上,恐怕有人会寝食难安了!

  东陵弈桀听到他的回答,这才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萧轻寒起身施礼,淡淡道:“今日过来,就是告之这件事,明日,我再来拜访,告辞!”


  云沁雪静静的目送萧轻寒远走,想到他每次到王府看她,都不会待很久,她知道,他是不想让她和东陵弈桀,因为他,而生出矛盾。


  回想过去种种,只要她有困难,他总是及时的来到她身边,倾尽全力地帮助她!


  如今,她终于得到了幸福,可是他,依旧是孑然一身,她多希望,轻寒哥哥能够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想到这,她的脸上露出凄婉之色,东陵弈桀的声音闷闷地在云沁雪耳畔响起,“雪儿,你真的让萧轻寒为你按摩?”


  云沁雪点点头,低声道:“轻寒哥哥是正人君子,你信不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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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陵弈桀英挺的眉峰微微蹙起,沉声道:“不是信不过,可是,你明知道,他喜欢你……”


  云沁雪闻言,心里忍不住涌出一股恼意,低声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他现在把我当妹妹一样看待,何况,这按摩是隔着衣服,你就这么小心眼?”


  东陵弈桀看到云沁雪发火,赶紧露出讨好之色,紧拥着她水桶般的粗腰,讨饶道:“娘子,别生气了,是为夫不好,是为夫小心眼,这件事都依你,好不好!”


  末了,他暧昧一笑,贴在她耳畔低声道:“所以,晚上千万不能赶我睡书房,为夫现在不抱着娘子就睡不着。”


  云沁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骂道:“色胚!”


  东陵弈桀见她笑了,这才松了口气,怜惜地看着她庞大的肚子,心疼地说道:“真是让你受苦了,生完这一胎,我们不要孩子了,好吗?”


  说实在的,随着产期越来越近,他心里也渐渐感到害怕,怕孩子会危及她的性命,因难产而丧命的产妇,屡见不鲜!

  而这些日子,不仅仅是云沁雪受苦,他也倍受煎熬。


  随着孩子越来越大,害得他日日抱着云沁雪,却什么也不能做,如同过着苦行憎的生活,漫漫长夜,他最多能吻她一下,就被她无情的推开!


  现在的心情,就好像是面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却不能吃一样,他挫败的闭上眼眸,有什么办法呢,为了孩子,他必须忍耐,他这一辈子呀,早就被她吃定了!


  就这样,萧轻寒每天按时为云沁雪针灸、按摩,而每一次治疗,东陵弈桀都会在旁边观摩,虽然知道,萧轻寒对云沁雪没有丝毫的邪念,但他还是提心吊胆了两个多月。


  他在外人面前,是魄力非凡的寒王爷,从来不会这般小气,但是,一涉及到云沁雪的事,就会变得小鸡肚肠,改也改不了!

  看到云沁雪的肚子越来越大,他就忍不住心疼,那么纤柔瘦弱的她,挺了那么大的肚子,其中的辛苦,就算没有体会,也能了解,可是,他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待萧轻寒一走,东陵弈桀便拉过云沁雪吻了起来,一吻结束,他的唇贴着她的面颊,心疼的喃喃道:“雪儿,你受苦了,我真是混帐!”


  云沁雪好笑的望着他,道:“干嘛这样骂自己,生孩子是女人这一生,必须经历的事,我想给你生,有你、我、孩子,这才是完整的一个家。”


  东陵弈桀心中一片感动,手轻轻的放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就在这时,腹中的胎儿忽然狠狠踢了一下,那一脚,恰好踢到了他手上。


  他惊讶的缩回手,脸上的神情有些紧张,还有些兴奋,这不是他第一次感受胎动,但是,每一次,都带给他不同的感动,“啊,雪儿,女儿在踢我!”


  说罢,他抬起眼眸,看到云沁雪笑得那样甜蜜,深凝着他,道:“你好夸张!”


  她脸色白晳中泛着红晕,让她看上去,显得更加娇美可人,因为刚才的亲吻,小嘴也是娇艳欲滴,东陵弈桀心神一片荡漾,缓缓倾身向前,继续刚才那个意犹未尽的吻。


  但是,还没有碰到她的唇,忽然,云沁雪眉心紧皱,清澈的眸子痛苦的眯了起来,大声的叫了起来,“好痛,御憬,我肚子好痛……”


  东陵弈桀目光猛地一震,慌乱无措抱住她,叫道:“雪儿,你不是要生了吧?”


  云沁雪小脸痛得纠结成一团,断断续续的说道:“御憬,快、快叫产婆过来,我、我要……”一波阵痛来袭,接下来的话,她都痛得没力气说了!

  东陵弈桀疯了似的冲了出去,见到人就揪住对方,嘶喊了起来,“雪儿要生了,雪儿要生了,快来人啊……”


  那样模样,简直就像是到了崩溃的边缘,吓得所有人都退避三尺,没多久,慕芸霜也闻寻赶来,与产婆和嬷嬷们一同进了房间。


  而东陵弈桀的心像是吊在悬崖边,像是快要爆炸一样,焦虑不已,只觉得双腿酸软,所有的力气,都好似被抽干了。


  他多想进去陪在她身旁,可每次都被她赶了出来,他紧攥着手,在门前来回不停的踱步,都快要把台阶给踩碎了,雪儿在里面受罪,他在外面怎么呆得住?

  要是他能代替她痛该有多好,他曾发誓,不让她再受一点苦,可是,他却没做到!手死死的抓着门栏上的柱子,只听到一声噶蹦脆响,那木柱被捏碎了一边。


  就在这时,房内传来产婆紧张的声音,“王妃,吸气……用力……吸气……再用力……”


  慕芸霜心中虽然担忧,但是,毕竟是过来人,比任何人都要镇定,她轻声的安抚道:“清儿,你不要急,一步一步来……”


  突然,房内传出一阵凄厉的哀嚎声,“啊……好痛……”


  东陵弈桀听到这一喊,再也忍耐不住,凶猛如虎的踢开门,冲进了房内。


  里面好几个丫鬟和嬷嬷,看到东陵弈桀又闯了进来,都跑过来拦他,“王爷,您不能进去啊,要是沾染了血气,会不吉利的!”


  东陵弈桀吓得脸色发青,毫不留情的推开她们,怒斥道:“滚开!”


  近年来,他们何时看到王爷,如此凶残冷酷的的表情,那寒冽阴鸷的语气,吓得她们噤若寒蝉,只能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东陵弈桀疯了似的冲到床榻前,望着正疼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心都快要碎了!

  只见她泪水汗水在脸上到处窜流,头发凌乱不堪,浑身湿漉漉的,为了克制发出痛苦的惨叫,她死命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上都已经是血污一片,苍白的小脸因痛苦变得扭曲,全身都在极剧的颤抖,痛不欲生的模样,仿佛,正在经历世上最残暴的酷刑。


  他惊恐的看着眼前一幕,如同坠入冰窖,全身瞬间冰凉,他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身体僵直得像尊雕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口有种被人刨开的撕裂感。


  雪儿为了不让他担忧,竟然将痛苦默默承受,想到这,他把手伸了过去,当到她的嘴边,颤声道:“雪儿,你咬我吧,你有多痛,就让我有多痛……”


  云沁雪听到他的话,艰难的睁开眼,看到他的那一瞬,大吃了一惊!

  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此时,脸上布满了冷汗,双眸涨得通红,那脸色甚至比她的还要白,握着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手心里满是冷汗。


  云沁雪破碎的声音,不成语调,艰难的说道:“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把他们,平安的生下来的,相信我……”


  虽然真的痛得快让她死掉,可是,她一定要挺住. ,为了他,也为了他们的孩儿。


  东陵弈桀眉心蹙起,脸色惨白如残雪,眸中布满了担忧与焦急,愧疚的叫道:“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不生了!以后都不生了,好不好!”


  就在这时,又涌来一阵新的阵痛,云沁雪痛哭了起来,东陵弈桀见状,不禁暴喝一声,道:“你就不能轻点?!”


  吓的产婆狼狈的一摔,撞上了床栏,慕芸霜看到这一幕,既好笑又好气,轻声道:“弈桀,赶紧出去吧,你简直是来捣乱的!”


  东陵弈桀阴沉着脸,瞪了产婆一眼,吓得她缩在云沁雪脚边不敢动弹。


  云沁雪痛苦的呻/吟着,泪水一波一波的涌出来,“啊……好痛……好痛啊……”


  不知何时起,她的手,抓住了东陵弈桀的手臂,只要一痛,手就不自觉的用力,没过多久,手臂就被她掐得道道血痕!

  东陵弈桀满心都是云沁雪的事,手上的疼痛,已经撼不不了他分毫,他一脸惶恐焦急的看着云沁雪,那模样,显得既无助又可怜,“我……我……我该怎么办?”


  琴儿顾不上别的,上来推开他,低声道:“王爷,你别在这儿碍手碍脚了!”


  说完,一转头,招呼着产婆,催促道:“快,快,看看怎么样了!”


  慌乱中,东陵弈桀竟被她推得一踉跄,愣愣地看着在床上哭泣的云沁雪,不知如何是好。


  慕芸霜帮云沁雪擦了擦额头的汗,轻声安稳道:“清儿,你别慌,孩子快出来了,你不要顾虑其他的事,专心把孩子往外推……”


  云沁雪虚弱的点点头,其实,她不想让东陵弈桀,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可是,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有他在身边,她感觉到到一股力量支撑着她。


  紧接着,一阵婴儿的宏亮的啼哭声响起,伴随着房内众人的欢呼,传来产婆欣喜的叫声:“生了,生了,王爷,是位美丽的小郡主……”


  可是,痛苦还远远没有结束,云沁雪的肚子里,还有一个没出来,产婆把婴儿交给身后的嬷嬷,继续帮助云沁雪生产。


  东陵弈桀还来不及看孩子一眼,就被云沁雪痛苦的惨叫牵引,没多久,就听到产婆惊慌的大叫:“糟了,这孩子的手先出来,是难产……”


  仅是这一声,东陵弈桀的心就跳到了嗓子眼,只见丫鬟们将一盆一盆的清水端进来,没多久,就变成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去。


  东陵弈桀眉心紧锁,牢牢的握住云沁雪的手心,他的双眼赤红充血,十分骇人,沙哑的喊道:“雪儿,你一定要挺住!”


  云沁雪已经渐渐听不到他的声音,这样的剧痛,比刚才的还要严重,她能感觉到,大量温热的液体从体内流出,可是,她一定要坚持住!

  像是迎接黎明前的黑暗,产婆高兴的呼声,带来了新的希望>:“出来了,出来了,恭喜王爷,是位小世子……”


  云沁雪迷迷糊糊的这句话,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她的气力在渐渐流失,恍惚中,她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光芒,似乎在召唤着她。


  东陵弈桀仅是看了孩子一眼,就连忙回过头来,欣喜若狂的叫道:“雪儿,你看到了吗?你做到了,我们的孩子,平安降生了……”


  可是,任他怎么叫,躺在床上的人儿,都没有回应他……


  她的脸色是多么惨白,头发被汗水浸湿,湿漉漉的黏在颊边,清澈如水的眼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没有滴落的细细泪珠。


  东陵弈桀心头一慌,焦急的呼唤她:“雪儿,雪儿,醒醒……”


  而云沁雪就像一个安眠的睡美儿,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任他多么动情的呼唤,她都没有回应他,睁开那清幽的眼眸,甜蜜的看着他……


  这一瞬间,他感觉浑身的力量,好像瞬间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离他远去……


  云沁雪,这个名字,是烙在他心里,刻在他生命里的唯一!


  婴儿微弱的哭泣声,让东陵弈桀冷寂的眼神,突然闪动了一下,他转过眼来,死死的看着琴儿怀中抱着的那个男婴。


  琴儿被他的眼神吓的一颤,因为,这样的眼神,是多么的可怕,他看见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孩子,不是才降临这个世间的小生命,而是夺去他爱妻的孽障!


  东陵弈桀飞步上前,一把抓过琴儿怀里的襁褓,狠狠往地上摔去。


  所有人都惊声尖叫,心都被他吓得裂开了,就在婴儿将要落地的瞬间,被随后赶来的萧轻寒接住,紧紧的揽进怀里。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谁都说不出一句话,萧轻寒被东陵弈桀的疯狂举措,震的一片空白,他竟然要摔死自己的孩子,只因沁雪为生产而死?!

  倏地,他心里翻起巨大的浪潮,这样的深情,他是怎么也及不上的,他爱沁雪,爱到不惜弑杀亲儿的疯狂,他又如何比得了?

  可是,这一刻,他真正的放下了,他输的心服口服……


  怀中的婴儿,显然没有被东陵弈桀吓到,奇异的停止了哭位,窝在萧轻寒的怀中,安稳的睡着了……那尚未睁开眼睛的小脸,时不时的磨蹭他的胸膛,好似寻求身体的温暖。


  就在这时,床上的“尸体”突然呻/吟了几声。


  东陵弈桀目光一怔,僵硬的转过身,不敢抱太大希望>,一瞬不瞬的,望着床榻上的女子,她动了……皱眉了,她还有呼吸!


  她还活着,他的雪儿,还活着!他的心,在欣喜的狂叫……


  云沁雪睁开疲倦的眼眸,迷茫地望着东陵弈桀,在他眼里,这样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美,只要这双眼睛,还能这样看着他,今生今世,他别无所求!

  下一刻,他飞扑过去抱住她,哭得泣不成声,“雪儿……”


  云沁雪因生产而疲惫的昏睡过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记得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有人让他选择,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回去……


  因为那道光芒的温暖,她打算向前走,可是,就在那一刻,突然出现一个声音,那样痛苦缠绵的唤着她,其间,还隐约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声,她心中一痛,忍不住回过头……


  苏醒过来,就被东陵弈桀狠狠地抱在怀里,她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见他哭了这么大声,而且浑身都在颤抖,难道……


  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她惊慌的问道:“御憬,我们的孩子,是不是……”


  东陵弈桀飞快的擦干脸上的泪水,而萧轻寒和慕芸霜,赶紧把各自手中的孩子抱上前,递在云沁雪的手边,“别怕,在这里,他们都睡了……”


  云沁雪这才放下心,有点奇怪的看着东陵弈桀,为什么刚才,他哭得那么惨……


  产婆见局面已经稳定下来,连连说着恭维的话:“恭喜王爷,王妃真是大福大贵之人,生了一对龙凤胎,小郡主和小世子,将来定然是人中龙凤……”


  这一刻,身为人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云沁雪忍不住笑出声来,温柔的望着东陵弈桀,轻声说道:“御憬,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东陵弈桀抬起头来,还是有些狼狈,愧疚的看了那男婴一眼,刚才,他真是太冲动了!还好,上天没有对他太残忍,他真是个幸福的男人。


  他深吸一口气,眸中满是柔和之色,微笑道:“女孩叫云珊,男孩叫子裕,怎么样?”


  东陵云珊,东陵子裕,云沁雪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真不错的名字,她轻轻点了点头,幸福的笑了起来……


  东陵弈桀笨挫的抱着男婴,弄得他大哭起来,他尴尬的望着云沁雪,道:“他长得好丑!”


  回过魂的慕芸霜,快步走了过来,倾身探头一看,“哪里丑?你是不会看,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娃娃,将来呀……一定是个绝世大美人儿!”


  东陵弈桀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轻哼道:“男人长得这么美干嘛!”说罢,意有所指的望了望萧轻寒一眼,那眼神,真是赤祼祼的攻击他!

  云沁雪看孩子哭了起来,母子连亲一阵心疼,“御憬,让我来抱他吧!”


  就在这时,萧轻寒走了过来,接过东陵弈桀手中的孩子,平稳的抱住,轻声道:“沁雪,你才生产不久,得好好休息,孩子,就让我们来照顾吧!”


  说也奇怪,那男婴到了萧轻寒的手中,竟奇怪的止住了哭泣。


  慕芸霜望着一脸郁卒东陵弈桀,取笑道:“你这当爹的真失败,孩子都和你不亲!”


  东陵弈桀瞥了身边的萧轻寒一眼,半是气恼,半是愧疚的道:“萧轻寒,让你白捡了便宜,当这小子的干爹吧!”


  虽然口气不好,但是,他还是打心底感激他,是的,感激!如果刚才不是他……


  那现在,他简直不敢设想!

  云沁雪微笑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安心的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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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0

  云沁雪醒来的时候,看到身旁沉沉睡去的东陵弈桀,俊美安详的脸上,有着多日不曾有过的松懈,霸道的双手,此刻,正放在她的腰际上,宣誓着占有。


  东陵弈桀似乎在梦中,又似乎有些清醒,喃喃的说道:“雪儿,我好幸福……”


  云沁雪微微侧下头,轻柔的香吻烙在他的唇上,看着这个用生命来爱的男人,甜甜的笑了起来,只要有他在身边,仿佛一切痛苦都已经远去……


  为了此刻的甜蜜,那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这样想着,她缓缓合上眼眸,轻轻的窝在他的颈项边,柔声呢喃道:“我也是,御憬,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突然间,一个霸道沙哑的声音响起,“你说的,可不许食言!”


  云沁雪微微一愣,见东陵弈桀醒了过来,笑着凝望着她,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霸道如他,此刻,竟然笑得跟孩子一样可爱。


  渐渐的,那种笑容里,慢慢的漾出点点晶莹的水光,到了最后,他才紧紧的抱着她,头深深的埋入她的颈窝……


  云沁雪知道,这一次,真的吓坏他了,轻轻的拍拍他的背,安抚着他不安的心。


  这一次,她真的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自云沁雪生产后,东陵弈桀就一直窝在床边陪伴云沁雪,任她怎么劝说,他也不为所动,连睡了几夜,全身的骨头又酸又痛,但是,心里却洋溢着甜蜜。


  因为,每次睁开眼,他就可以,看到雪儿和儿子、女儿在面前睡得香甜。


  两个小家伙刚出生,就已经惹了一堆桃花,完全没有刚出生婴儿皱皱的模样,皮肤白里透红,晶亮的大眼睛已经能睁开,粉嫩嫩的小嘴微嘟起,十分讨人喜爱。


  这日醒来,睡在云沁雪旁边的小家伙居然醒了,正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四周,他不禁微微一笑,伸手帮云沁雪盖好被子,然后,吻了吻小家伙嫩嫩的小脸,将自己的食指放到他的手里,让他紧紧的抓着。


  两个小家伙能平平安安的出世,要感谢雪儿的坚强与努力,这是他们的爱情结晶,他多后悔当初的卤莽之举,每每想起,浑身都忍不住冒冷汗,他希望两个小家伙能健健康. 康、快快乐乐的长大,开口叫他爹爹,叫雪儿娘亲,一家四口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他带着小家伙们在院子里愉快的玩耍,雪儿端着美味可口的饭菜走出来,那样的场景,想多幸福就有多幸福,他不自觉的笑弯了眼,愣愣的看着孩子,从心底涌出满足。


  想不到,成为两个孩子的父亲,竟然是这样的满足,满足到他想抛开这里的一切,带着雪儿和小家伙们去游历天下,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行,现在三四局势不稳,他肩上的重担还不能卸下,但是,总有一天,这个美好的愿望,他会亲自去实现。


  他用右手手指抚了抚儿子柔嫩的脸蛋,深邃的眸子快要柔出水来,小家伙喜欢在半夜里哭,每次都把雪儿折腾得筋疲力尽,自己再香甜的睡去。


  他眸子微眯,磨着一口白牙,沉声警告道:“臭小子,不准闹到娘亲,知不知道?”


  本来打算让找个奶娘带,可是雪儿说什么也不肯,他知道,她想亲自照顾小家伙们,但是,他很担心,她的身子很虚弱,生下孩子瘦了一圈,看着别提多心疼了。


  岳母每天都吩咐下人熬上下奶的汤,要雪儿多喝点,连续喝了半个月,尽管她喝到想吐,还是拼命忍耐吃下去,为了小家伙们能吃饱。


  说到这个,每次都让他体内涌起一骚动,半个月来,雪儿给小家伙们喂奶,就那么当着他的面,真接给小家伙们喂奶,每到这个时候,他恨不得把儿子女儿扔出去,自己扑上去……


  那是专属他一个人的宝座,现在居然被他们给占据,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要知道,他禁欲的时间,算下来,已经超过了五个月,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为了雪儿的身体,只能憋着,现在小家伙们出生了,依旧只能看着,还是不能吃。


  小家伙睁着清澈干净的大眼睛,望着对他咬牙切齿的父亲,将他的食指捏得更紧,欢乐的张着没牙的小嘴巴,吧唧吧唧的吐泡泡,似乎在取笑父亲的欲求不满。


  东陵弈桀接收到小家伙的挑衅,才这么点大,就知道攻击敌人弱点,不愧是他儿子。


  不过,被儿子讨厌的感觉,为了防患于未然,提前给他警告,“臭小子,爹爹警告你,以后不准跟我抢,知道不?”


  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父子俩可爱的交流方式,云沁雪噗嗤一声,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一睁眼,就看到亲亲夫君在旁边凝视着孩子,而俊美无铸的脸上,浮现连他都没察觉到的柔情。


  尤其是被儿子取笑,那吃憋的表情,真是非常可爱,她微微一笑,道:“御憬,孩子这么小,怎么能听得懂!”


  东陵弈桀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欣喜道:“雪儿,你醒了。”


  刚才还跟儿子眼神较劲,一看到亲亲娘子醒来,连忙将食指从儿子的小拳头中抽出来,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揽着她的肩膀,轻声问道:“睡饱了没,饿不饿?”


  昨天夜里,两个小家伙像是比赛似的,你一声,我一声吵翻天,他急得满头大汗,就怕把好不容易入睡的雪儿吵醒,拼命的想法子哄他们入睡,经过一番努力,总算是让他们睡着了。


  云沁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他在怀中,柔柔的笑道:“有你在旁边,我睡得很安稳!”


  东陵弈桀微微低首,给她一个热情如火的炙吻,就在他打算有下一步举措的时候,云沁雪狠心的推开了他,再继续下去,只怕两个人都会很煎熬。


  东陵弈桀深幽的眸子深不见底,蒙上一抹动情的神色,心和她的顾虑,暖暖的掌心抚上云沁雪恢复平坦的肚子,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了她,低声问道:“还疼么?”


  云沁雪轻轻的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甜甜的笑,柔声的说道:“已经不疼了,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场,人生的试炼,痛过之后,就是幸福……”


  东陵弈桀闻言,心疼的搂紧她,想到她生产的凄厉模样,心像是有把无形的刀子在切割着,女人生孩子,尽是这么痛苦的事,所以,他决定,不会让雪儿再生了!


  他动情的抚着她柔软的发丝,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汲取着她发上的幽香,他从来不知道,幸福是如此的简单,他感谢上天,能让他和雪儿在茫茫人海相遇,感谢雪儿,拼上性命为他生下血脉相连的骨肉,所以,他一定会好好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陡然响起,紧接着,另一道也伴奏起来,云沁雪看到小家伙们都哇哇的哭了起来,心里一阵焦急,“是饿了,还是该换尿布了?”


  东陵弈桀蓦地起身,检查了一下,低声道:“是饿了!”


  云沁雪闻言,赶紧解开衣裳,很自然的接过孩子喂奶,他这人当爹的,就是宝贝女儿一些,总是先让女儿吃饱喝足后,再让儿子喝奶,幸亏自己奶水足,总是两个同时喂,就是时间一长,手端得有点酸痛。


  东陵弈桀着看这一幕,喉头不由一动,咽下一口唾液,深邃的眼眸直愣愣的望着那两团白嫩嫩的丰盈,身子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薄唇轻轻的吻了上去。


  云沁雪不经易的一抬头,看到他的欲/火难耐的模样,粉嫩的小脸一窘,羞涩的叫道:“孩子在看呢,你也不克制一下!”


  东陵弈桀哀怨的望着她,可怜兮兮的说道:“只是吻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云沁雪眉心一皱,不好意思的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可是,我还在坐月子,你每次一吻……就不肯停了……”


  她还不是为他着想,虽然现在的天气,已经慢慢变暖,但还是乍暖还寒时,经常冷水沐浴,对他的身子也不好。


  东陵弈桀邪佞的笑了起来,“就一次,好不好?他们吃他们的,我吃我的……”


  云沁雪闻言浑身都泛起了红潮,还来不及反应,他的舌,已经顺利的进入她的口中,霸道的缠绕着那带着清香的小舌,久久不肯离去。


  刚尝到一点甜头,就听到云沁雪惊声一叫,“啊!”


  东陵弈桀惊诧的一松手,紧张的看着她,焦急的问道:“怎么了?”


  云沁雪微微低下头,看着使坏的小家伙,轻轻的揉了揉胸前,轻声道:“孩子咬我……”


  东陵弈桀看到这么喷血的一幕,深幽的眸子一暗,可是,他也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烦燥的撮撮头,叹了口气,他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大步流星的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抱着小家伙们继续吃奶的云沁雪,看着东陵弈桀僵硬的走姿,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看她都把这个男人折磨成什么样了!——

  281

  刚刚从浴室洗完冷水澡,看到小家伙们吃饱喝足,颠着肚子睡得好不香甜,心里更来气了,为什么儿子女儿这么好命,可以理所当然的占雪儿的便宜。


  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他是打心底的疼爱喜欢,可是,自从他们出生后,他的地位,就变得岌岌可危,再继续下去,总有一天,雪儿所有的注意力,都会被孩子抢走。


  心中当下做出决定,不能怪他狠心,等孩子再大一点,就把他们交给奶娘照顾,他要甜甜蜜蜜的和雪儿过二人世界,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


  这样想着,郁卒的心情,总算得到了一丝缓解。


  东陵弈桀花了两天的时间,亲手为小家伙们做了两张摇床,在床边窝了半个多月,今晚,终于可以爬上床,搂着妻子美美的睡上一觉,可痛苦的是,还是不能碰她!


  他私下问过大夫,说是必须要一个多月到两个月后,才可以有亲密的举动,避免产妇染上不洁之症,为了雪儿的身子着想,他再一次做了柳下惠!


  云沁雪窝在他怀里,小手紧紧的搂着他的腰,睡得香甜,此时是丑时三刻,精力充沛的小家伙折腾了大半夜,总算是喝得饱饱的进了梦乡,可是,他却失眠了!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忱在头上,侧着身体,凝望着眼前女子的睡容,右手在怀中柔软的娇躯上游走,那嫩滑的触感,真是让他爱不释手,反正不能吃,过过干瘾也好!


  睡梦中的云沁雪嘤咛一声,秀眉微微蹙起,不满的拔开那只做恶的魔掌,蓦地翻了个身,把他抛到了一旁,受到冷落的东陵弈桀不悦的皱眉,微微动了下身体,将云沁雪搂得更紧,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馨香,满足的笑了起来。


  翌日清晨,云沁雪忙着给小家伙们喂奶,而东陵弈桀早已穿好的衣袍,他缓缓转过身来,吻了吻云沁雪的额头,微微低首,再吻了吻小家伙们嫩嫩的脸蛋,柔声道:“雪儿,我进宫处理一些事情,你在家好好休息,和孩子乖乖的等我回来!”


  云沁雪柔柔一笑,眸中闪过一抹暖色,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快些去吧!”说完,抓起小家伙们的手腕摇了摇,“来,跟爹爹挥手,叫他早点回来!”


  东陵弈桀深深的凝望着她,眸子里是无尽的怜惜与爱恋,“雪儿,谢谢你!”


  云沁雪眸儿微眯,会意一笑,东陵弈桀心中一动,蓦地低首,给她一个缠绵悱恻的吻,云沁雪唔唔的叫着推开他,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伸手整理好有些凑乱的衣袍。


  云沁雪的小脸张得通红,被吻得有些气息不稳,东陵弈桀叹了口气,只是稍微碰她一下,他的欲/望,就一发不可收拾。


  而且,雪儿生完孩子后,胸部比以前大了一倍,平时都不穿肚兜,隔着若隐若隐的睡袍,每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怎么把持得住,这真是个残酷的考验!


  不过,大夫也说过,如果雪儿的身体恢复得好,一个多月也可以,他每天都掰着指头算日子,从来没有发觉,日子竟是这么难过。


  云沁雪看着东陵弈桀发呆,忍不住叫道:“御憬,在想什么?还不快些动身!”


  东陵弈桀回过神来,眸中神采飞扬,性感的薄唇轻抿,冲她邪魅一笑,道:“我在想,你该怎样弥补这几个月来,我所受的委屈……”


  闻言,云沁雪娇嫩的脸蛋泛起红晕,轻斥道:“又不正经!”


  说罢,沉默的片刻,微微仰起头,露出一抹羞涩的浅笑,小声的说道:“那个、再忍耐一段日子,到时候,会好好补偿你的……”


  眼前女子酡红的脸颊,东陵弈桀的心神,忍不住一荡,轻轻的拉下她的头,双唇轻轻的覆于她的唇际,并没有深吻,只是轻轻一啄,呢喃道:“雪儿,你真好!”


  说完,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云沁雪淡淡一笑目送他远走,低头,看到小家伙们,睁着晶亮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她,她脸色不由一窘,以后不能在孩子们面前这样了!

  云沁雪的身体,一日日的恢复过来,而东陵弈桀眉梢的笑容,也渐渐的展露出来。


  这天夜里,云沁雪的胸部开始胀痛难当,由于她的奶水过多,小家伙们每日吃的有限,因此,时而会有些涨痛,每当他问起,她总是不好意思开口。


  东陵弈桀注意到云沁雪不自然的脸色,担心的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云沁雪听到东陵弈桀的问话,面颊变得绯红一片,摇了摇头,单手托着胸部,试着轻轻揉动,以此缓解那份涨痛。


  虽然,他们已经成为夫妻,但是,她还是无法做到,像他那样无所顾忌,见他神情紧张,云沁雪叹了口气,轻声开口道:“我没事,是奶涨,有点痛……”


  东陵弈桀眉心一紧,看着她的动作,低声道:“是不是揉一揉,就不痛了,我来帮你!”


  云沁雪心头一慌,拒绝的话还没说开口,他的手,就已经不规矩的钻了进来,他哪里是在揉,分明是在挑逗,手下只微微用力,乳汁就溢了出来,沾了他满手。


  云沁雪的面颊,当即涨得通红,急声叫道:“你别弄!”她本就是脸皮薄的女子,看自己胸前衣衫湿成一片,羞得一把推开身前的男子。


  见她娇羞的模样,东陵弈桀顿时浑身燥热,只觉一股气从心田涌起,当下,双手拉开她的衣襟,微微俯首,就含住了她的樱红,一下一下的吞食着她的乳汁。


  云沁雪吓得浑身无法动弹,看着胸前俯首的男人,双手按住他的头,一个劲的往外推,连声惊叫道:“御、御憬,你在干什么啊,快放开……”


  可是,她的力气,哪推得开东陵弈桀,无奈之下,任他胡作非为。


  东陵弈桀感觉到她的身子,渐渐松懈下来,而他的动作,变得不正经了,薄唇缓缓的在她身体四处点火。


  从他吸奶的那刻起,云沁雪的身子,仿佛化成一滩水,而他放肆的动作,却愈演愈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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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3

  萧轻寒俊美无铸的脸上一片黑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叶姑娘,请自重!”


  叶晓芙闻言一笑,非凡没有放手,反而娇媚的秋波频送,柔声道:“说了不要叫我姑娘,叫我小芙就好了啦,寒哥哥……”


  尤其是那句颤抖的尾音,足以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


  萧轻寒浑身一僵,蓦地端正了脸色,冷冷的看着叶晓芙,沉声道:“叶姑娘,请不要再开这种玩笑,萧某恕不奉陪!”


  叶晓芙笑容依旧,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寒哥哥,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说罢,她闭上眼睛,嗅着萧轻寒身上的独特清香,兴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光是凭手感就知道,这胸膛有多坚实,这挺拔的身材多有料,真是赚到了!

  看到叶晓芙的小动作,萧轻寒顿时满脸黑线,眸中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女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吃豆腐,不禁沉声道:“住手!”


  月无殇邪魅的眸了闪烁,似笑非笑的道:“轻寒,人家好歹是个小美人,你也不吃亏,守身如玉二十几年,总算可以……”


  萧轻寒凌厉的眸子一凛,恼羞成怒的打断了他的话:“月无殇,你闭嘴!”


  叶晓芙眯起晶亮的眼眸,与月无殇眼神交流,偷偷比个了手式,而后,一脸算计看着萧轻寒,笑得像只小狐狸,轻声道:“寒哥哥,你还记得来我叶家求药的时候,答应替我做三件事,如今,你只完成了一件,还有两件事未做,难道……名动天下的无双公子,想不信守承诺么?”


  求药?!云沁雪微微一愣,难道,叶晓芙说的是那个续骨的药膏?


  当初,她从城楼上跳下,虽然,幸运的捡回一条命,可是,身上多处骨折,自行痊愈的机率十分渺茫,本以为,她会在轮椅上度过一生。


  她能重新站起来了,都要多亏了轻寒带来的黑色药膏,敷治了近一个月,就能下床走路,三个月,就恢复如初,拥有这样神气的疗效,这药有多珍贵,可想而之!


  如果轻寒为了她,委屈自己,帮叶晓芙做不愿意做的事,她心里又怎会好受!


  萧轻寒不自在的转开视线,意外看到云沁雪愧疚而复杂的目光,心中不禁一紧,低声道:“沁雪,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要在意……”


  东陵弈桀感受到云沁雪的内心变化,心中虽然有些吃味,但是,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很清楚,萧轻寒身处这样尴尬的境地,都是为了雪儿,他没理由袖手旁观。


  当即,开口道:“叶姑娘,那剩下两件事,可否由本王来帮你实现!”


  叶晓芙想也不想的回拒道:“不要!”


  东陵弈桀面色一沉,这个丫头,还真是不识好歹!


  而萧轻寒也不打算再叶晓芙纠缠下去,暗自运功,蓦地捉住她的手腕,一个利落的转身,便从她的手中挣脱出来,而后,他纵身一跃,瞬间消失到众人眼前。


  叶晓芙吃了一惊,只觉天旋地转,回过神来,看到空空如也的前方,气愤的跺了跺脚,不甘道:“诶……寒哥哥,你害什么羞嘛,等等我啊……”


  说罢,施展轻功,向他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月无殇忍不住吹了一记口哨,眸子微眯,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低声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样的表情啊,这丫头,真是有趣!”


  云沁雪摇头一笑,这个月无殇,总是幸灾乐祸的笑别人,哪来要是遇到了命中克星,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宴会还未结束,云沁雪觉得有些累,正打算回房之际,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她转过身,看到来人,微微一笑道:“原来是晓芙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晓芙看到云沁雪,微微一笑,露出唇边的小梨涡,低声道:“叫我小芙就好了!”


  云沁雪点头颔首,眸子微微一闪,淡淡问道:“你在找轻寒?”


  叶晓芙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生气的握紧拳头,杏仁大眼喷出火光,恨恨地道:“是啊,又让他逃了,我是豺狼虎豹吗,怎么看到我就跑?”


  云沁雪忍不住捂唇一笑,这个女孩,性子还真是单纯又直接呢?心中有些犹豫,沉吟片刻,还是问了:“小芙,你是真心喜欢轻寒么?”


  叶晓芙的眸子眯成一条缝,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是啊,最喜欢他了,尤其是他害羞的样子!别看他平时,都一幅冷冷清清的模样,其实,我知道,他的内心很温柔,也很寂寞,既然喜欢他,就不能放任他一个人不管。”


  云沁雪想起萧轻寒孤寂的背影,也忍不住伤感起来,她现在唯一记挂的事,就是轻寒哥哥的幸福,若是他能找到相伴一生灵魂伴侣,那该是多么让她欣慰的事。


  她和御憬,现在能过得这么幸福,都是多亏他的帮助与成全!


  不管是不是出于无奈,她的选择,终究是伤了他,可是,感情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正如眼前的女子,也不能勉萧轻寒去喜欢她。


  想到这,云沁雪蓦地抬起头,看着叶晓芙的眼眸,认真的问道:“若是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办?”


  轻寒是个对感情非常执着的人,她真的很希望他能够早日放下,敞开心扉,去认真接纳新的感情。


  闻言,叶晓芙笑了起来,云淡风轻地道:“那是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他没权力,叫我不要喜欢!正如他喜欢谁,我也没有权力,叫他不去喜欢。”


  云沁雪不由一愣,眸中掠过一丝晶亮,道:“喜欢你,但与你无关,真是奇怪的想法!”


  叶晓芙挑了挑眉,脸上浮现不以为然的神情,微笑道:“我知道他有喜欢的人,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也许你会觉得,我的想法很奇怪,谁规定女人一定要等着男人来喜欢?我喜欢一个男人,就是要缠着他,到我不喜欢他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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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4

  醒过来的时候,云沁雪的神智,还有些恍惚,想要稍稍伸展一下四肢,却觉得全身无力,身上的每一根骨头,似乎都要散架了!

  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东陵弈桀禁锢在怀里,因为那温暖的身体,整个的环绕住自己,她没感觉到一丝冷意,而他的炙热,竟然依旧留在自己的体内。


  差点没惊呼出声,她半点都不敢动,生怕吵醒这个精力旺盛的男人。


  虽然,昨晚的一切,于她来说,太过的放纵与疯狂,可是心里,还是有几分欣喜,因为,他如此的渴望自己,正是说明,她对他的吸引力,没有丝毫的减少。


  看着他安详的睡颜,她淡淡一笑,指尖轻柔的描绘着他的五官,他的睫毛又长又密,闭上眼时,卸去其中的凌厉与冰冷,竟透出一股孩子气。


  这些日子,他瘦了不少,为了不让小家伙的吵到她,每晚,他都会守在她身旁哄着孩子,摸了摸他的面颊,眼眶中,不知不觉变得湿润起来。


  突然,云沁雪感觉环住自己的手臂一紧,只见东陵弈桀长长的睫毛在微微抖动,甚至,感觉到他的欲*望,在自己的体内逐渐苏醒,当下,羞得连脖子都变得通红,气也不敢出的紧咬下唇,生怕自己不小心呻*吟出声。


  东陵弈桀动了动身子,和云沁雪贴得更紧了,头低下来埋到她颈间,微微的叹了口气,感觉温热潮湿的气息,喷在耳窝处,她浑身一阵轻颤发抖。


  东陵弈桀慢慢睁开的漆黑如墨的双眼,勾唇微微一笑,性感的薄唇轻启,发出沙哑而又蛊惑人心的低沉嗓音,“早,雪儿……”


  云沁雪羞涩的垂下眼眸,下一瞬,他靠了过来,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早安吻,亢奋的身体,愈发难以自制,直到云沁雪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东陵弈桀这才惊醒,稍稍退后,从她体内撤了出来,看到她白晳的肌肤上,满是青红交错的印记,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愧疚,哑声道:“对不起,雪儿,昨晚我忘了分寸,你还好吗?”


  云沁雪不自在的别开眼,稍微挪动一下身子,没想到,竟会这样的酸痛,一想起昨夜疯狂,就让人不自觉的脸红耳赤,偏生这个男人,又是那么的没有节制。


  他这样无度的宠爱,对她来说,还真是甜蜜的负担!


  东陵弈桀看着她娇羞的模样,一时情难自禁,伸手搂过她,没完没了的吻了起来。


  云沁雪心知再吻下去,无疑是引火**,气喘吁吁的推开他,眸中闪过一丝尴尬,小声的说道:“别,那个……有点疼……”


  东陵弈桀眉心一紧,心疼的看着她,伸手拿过床头一件长袍,将她祼露的身子完全包裹住,随后,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向浴室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愧疚地道:“都怪我太粗鲁了,到浴池帮你清洗一下,然后,上点药,可能会舒服些!”


  见他说得这般直白,云沁雪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把头埋在他怀里,鸵鸟似的不出来。


  东陵弈桀看到她小女人的动作,不禁哑声一笑,轻轻的吻他的玉颈一记。


  两人很快到了浴室,东陵弈桀缓缓踏入浴池中,慢慢把她身子放了进去,一手托着她无力的身体,以免滑下去,一手缓缓而下,向隐密的位置探去……


  云沁雪浑身一颤,顿时,羞红了脸,推开他的手,急声道:“我自己来!”


  东陵弈桀心中一动,墨玉般的眸子光芒闪烁,沙哑道:“我们都是夫妻了,你还怕什么?”


  云沁雪小声嘤咛,面对他的强势,尴尬不安渐渐淡去,终于放开了女性的矜持。


  他的动作,充满了怜惜,心疼的亲吻着她身上的印记,湿热的嘴唇,吻过的地方,像是被火烙过,却没有一丝疼痛的感觉……


  东陵弈桀细心的为她清理着身子,每触碰到一个地方,心里就像有猫爪子捞一样。


  昨夜那疯狂的一幕幕,在他脑中反复上演,他对她的渴望,总是这样的强烈又直接,仿佛没有止境一般。


  沐浴过后,东陵弈桀抱着云沁雪从池中出来,用丝巾拭干她身上的水珠,再抱着她回到了房中,将她放到了床榻上,从柜子里拿来一个小瓶,准备帮她上药。


  云沁雪面色爆红,刚才是因为有池水的遮掩,她还能勉强接受,如今,这样一览无遗,即使她们是夫妻,也不行啦!


  而且,这个男人,好像早就料到会如此,竟然准备得如此齐全,自己好像傻瓜一样。


  见状,东陵弈桀眼中含笑,晶亮的眸瞳闪过幽光,邪魅一笑,道:“怎么生气了?下次不会这样了,这次不是因为太久了么?”


  云沁雪听他这么说,想到这几个月来,的确是憋坏了他,叹了口气,决定这次不与他计较,只是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没做,怎么也不对劲!


  对了!云沁雪总算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御憬,孩子们呢?”没听到他们的哭声,还真有些不习惯,东陵弈桀眯眸一笑,“奶娘抱走了!”


  云沁雪不由一愣,东陵弈桀指责她的罪行,说得颇具怨念:“你现在都只疼孩子,他们霸占了你一个月,我才一个晚上而已?”


  云沁雪看他可怜巴巴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抱住那个缺乏关爱的男人。


  可是,纵容这个男人的代价,就是让自己每天累得下不来床,她也深信明白一个道理,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哪怕对方深爱着自己,一到晚上,就会恢复本色,恶虎扑食一般,将她吃干抹净。


  因为东陵弈桀夜夜索欢,让云沁雪哺育孩子的次数,都变少了!

  渐渐的,她发现了一个问题,她的乳汁,比起以前,似乎少了许多,两个孩子总是吃不饱,她心里又焦急又困惑,当下发出疑问:“以前奶水还有多,怎么现在,越来越少了?”


  身旁的东陵弈桀闻言,眸中一抹精光闪过,低声道:“不是有奶娘么?”


  说罢,他一把夺过孩子,将孩子交到奶娘手中,云沁雪心中升起一丝不悦,紧盯着他的眼睛,试探的开口:“难道……是你动的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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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陵弈桀眸波流转,目光看向别处,随后,波澜不惊的开口道:“是又怎样?”


  云沁雪眉心紧拧,气恼的瞪着她,冷声道:“你已为人父,怎么一点都不疼惜孩子?”


  东陵弈桀勾唇一笑,戏谑的靠了过来,伸手将她圈靠到身旁,俯下身来以吻封缄,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那吻,霸道的让人几乎窒息,扰得她气息凌乱不堪。


  云沁雪被逼得没有退路,身体不自觉的后扬,他腾出一只手,圈住她的腰,狠狠的吻着。


  半晌,才放开她,云沁雪终于可以呼吸,不禁用手按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脸上不知是羞是恼,泛起一层魅丽的绯红。


  东陵弈桀微微低首,额抵着她的眉心,鼻尖相触,鼻翼下滚烫的气息吹拂,惹来一阵**的痒,低笑道:“雪儿,总要为为夫想想。”


  云沁雪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那张异常俊郎的脸、深邃幽深的眼眸,以及那抹不可忽略的温柔,她轻轻的吁了口气,这个小气又爱吃醋的男子,却是爱她升过一切的丈夫。


  她的心,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心中模糊的想着,就当是补偿他一回吧!


  东陵弈桀的眼眸一闪,微微颔首,含住她的唇,此时无声胜有声!


  相互掩映的芙蓉帐里,一层是烟色的雪纱,丝薄透明,犹如蝉翼,云沁雪抬手,指尖拨开期间的缝隙,懒懒的收回手来,那纱帐像涟漪一般的来回荡漾。


  渐渐的,只觉他的吻,将身体烧了起来,越燃越旺,什么也无暇去想了。


  这日,东陵弈桀早早的就拉着云沁雪起床,一起看两个孩子沐浴。


  看到兴起时,东陵弈桀更是卷起衣袖,给女儿云珊沐浴,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身子,在奶娘的指导下,耐心的为她穿好衣衫。


  除了夜晚的无赖之举,平时,东陵弈桀还是很疼孩子,尤其是格外疼云珊,因为,小云珊的脸蛋儿越长越开,越来越像她,看着云珊就像看到自己一样,抱着云珊就像她在他怀中。


  东陵弈桀便不愿过多人打扰,摒退了那些人,一家人便去后山的花园。


  东陵弈桀坐在擅木椅上,抱着女儿,不觉叹息的说:“珊儿什么时候,才会叫爹爹呢?”


  自从有了孩子以后,他整个人不再是那么的冷硬,反而多了几分柔和,特别是在云珊面前,父爱更是泛滥,心中萦满感动,这两个孩子,是他们爱的结晶!


  云沁雪忍不住勾起嘴角,怎的当了父亲,却越来越笨了,不由取笑道:“珊儿才一个月大,怎么能开口说话!”


  说罢,指了指一旁的子裕,轻声道:“你怎么不抱抱子裕!”


  东陵弈桀转过头,看了看一旁安静乖巧的子裕,再看了看,怀中笑呵呵的云珊,淡淡一笑,道:“还是珊儿好些。”


  说完,低头亲亲云珊白净的脸颊,而后,手指套进她的手心,让她攥着。


  云沁雪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伸手抱起子裕,亲了亲他可爱的小脸蛋。


  小孩子敏感又聪明,现在他还小,可能不会有什么影响,若是再大些,东陵弈桀只疼云珊,淡视这孩子,总归不好,如果他不疼子裕,那疼子裕的责任,就自然落到她的身上。


  这日,东陵弈桀午间睡下,云沁雪轻手轻脚的走出外间,雨后的天气,暖阳高照,她怕孩子们,会打扰了东陵弈桀休息,便领着奶娘,带着孩子,去院子里晒太阳。


  刚坐下不久,琴儿便满面笑容的走了过来:“王妃,身子好些了么?”


  云沁雪脸色一窘,她哪里是不舒服,轻咳一声,尴尬地道:“我没事了。”


  琴儿抱过奶娘手中的子裕,这是一个很乖的孩子,不哭不闹,跟东陵弈桀小时候很像,甚是讨人喜欢,不禁疑惑的问道:“王爷似乎不怎么喜欢小世子?”


  身在帝王之家的男人,不都是很喜爱男孩吗?怎么王爷如此奇怪?

  云沁雪淡笑不语,看着乖巧的子裕,轻声道:“他都喜欢,只是比较喜爱女儿。”


  云沁雪将手中的云珊递给身旁的奶娘,伸手接过琴儿怀中的子裕,淡淡道:“琴儿,似乎起风了,你去给孩子们拿些衣裳过来。”


  琴儿笑着点点头,一转身,就看到东陵弈桀拿着挡风的衣裳,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顺手将手中的衣物交给了琴儿。


  看到他的小云珊似乎受到了冷落对待,忙从奶娘手中抱起她,举到半空中转了个圈,逗得小家伙乐呵呵的笑。


  静静看着和云珊说话的东陵弈桀,云沁雪的目光愈来愈柔和,这样的一个男子,一旦爱上了,就是粉身碎骨,也不会后悔!

  阳光灿烂的笑容,总是让人感到温馨,耳畔传来的笑声,让人莫名的想要落泪。


  东陵弈桀转过头来,看到云沁雪那样依念的看着他,心中不由一动,琴儿见状,识趣的接过他手中的云珊。


  而他,则是快步走到她跟前,看了看她怀中的子裕,低声问道:“怎么了,雪儿?”


  奶娘收到琴儿的眼神示意,连忙抱过云沁雪怀中的子裕,默默的退到一旁。


  云沁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了起来,踮起脚尖,轻轻的吻上他轻勾的唇角。


  东陵弈桀目光一怔,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她从来不曾主动与他亲热,何况,还是有人在的情况下,如今这样的举措,自是让他万分欢喜。


  东陵弈桀深深的凝望着他,眸中闪动着熠熠光辉,柔声唤道:“雪儿……”


  云沁雪笑着摇摇头,一脸甜蜜:“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好幸福!”


  不知何时起,身旁的琴儿和奶娘,已经不见了踪影,东陵弈桀低低一笑,搂着云沁雪已经恢复如初的细腰,笑得邪魅非常,“算她们知趣!”


  云沁雪笑着点头,微微抬眸,目光一怔,只见天际上,出现了一条眩丽夺目的彩虹,横架在天空中,笑着叫道:“御憬,是彩虹,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东陵弈桀看着那道彩虹,嘴角的笑容扩大,眸子乌黑闪亮,如夜空最璀璨的星,“听说看到彩虹的爱侣,一定会获得幸福!所以,我们一定会幸福,直到永远……”


  彩虹下,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落下誓约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