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八方会谈
作者:admin      更新:2023-05-02 11:03      字数:5628
    任平生了然, 反问道:“你们是想问,为何自己没有通过天南学府的入学考试?”


    广息面露惭色,无奈道:“确实如此, 实不相瞒,在下在明心书院当了这两百多年的院长,带领学生经历了无数场考试,却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某场考试中被淘汰,说来惭愧, 但还是想一探究竟。”


    他倒是难得的敞亮, 成为一方大能后,多数人无论内心怎么想,大多都是不愿承认自己不如人的, 哪怕是碰到了这样输给一群小辈的事情,也只会告诉自己这其中一定有各种缘由,从而将内心真正所想按捺下去, 不愿承认自己心有不甘。


    广息能够如此坦荡的承认, 倒让任平生有些意外。


    她低笑几声, 转而道:“诸位,与其问我为何没有通过考试, 倒不如问自己,究竟是否为求学而来。”


    她抬手引八人入座,感受到来自八人过于热烈的目光:“学府招生人数有限,仅百人而已, 只能择真心求学之人录取。”


    广息怔然一瞬,而后苦笑道:“广息惭愧, 当了一辈子教书先生, 最后轮到自己时, 心却不纯了。”


    他沉默半晌,又道:“我来学府,确实不单纯只为了求学,而是别有所图,但绝非有害于学府之事。”


    他所图为何,任平生同样也清楚。


    广息不再多说,余下众人也明白了自己被学府拒之门外的原因。


    妖皇月浮温莹低笑,抱歉道:“广息先生如此坦诚,我便也直说,我曾听师长说过明烛前辈擅丹道,能炼制一种此间再无丹修能够炼制的灵丹,我来学府,原是为请求明烛前辈救一个人…”她说着,顿了下,又道,“眼下看来,大抵是不需要了。”


    月浮略微阖眸,眼前仍有凤凰遨游于九天之上的壮丽身姿。


    她眼眶有些泛红,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拇指交叠手指像羽翼一样展开,像任平生深深躬身行礼:“夙愿以成,月浮别无所求,明烛前辈大恩,妖族上下定定当鼎力回报。”


    皇者之诺,掷地有声。


    妖皇此言,让余下几人眼中都闪过些讶色。


    月浮的许诺,代表的是妖族上下向明烛俯首,那可是眼睛长在头顶的羽族,他们想不出,究竟是多大的恩情能让月浮做到这一步。


    顷刻间,堂下暗潮涌动,几人各怀心思,原先本是抱着好奇的态度前来,觉得明烛或许深不可测,可学府到底是个教书育人之地,不会有太大的威胁。


    可现在看来……明烛自归来那日至今不过短短数月,竟已经暗中收拢了如此多强大的助力为她所用了。


    在场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距离小不周山会的时间愈发近了。


    两人表了态,余下几人暗中交换过意味不明的眼神,即墨青夜随即起身,衣摆划出利落的弧度,被剑鞘包裹的长剑跟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了下,她向任平生抱拳行礼,随后道:“前辈,我对此事并无疑问,也确实并非为求学而来,我来学府,是为将家中麻烦的弟弟领回去。”


    即墨青夜恳切道:“此前一直在闭关,没有机会当面来感谢前辈,多谢您将若白引上剑道。”


    任平生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温声回道:“非我之功,我只是让他跟在身边而已,这段时日的成长,是他自己的悟得的。”


    即墨青夜找人的理由让众人都有些讶色,魔尊余光扫过即墨青夜的发尾看向任平生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中的警惕又提高了些。


    原来不止妖族,在所有人都不知情时,她竟和剑阁也早就建立了联系。


    “若白和我的交易已经结束,他是自由的,他就在学府,来去自由,剑尊自可去见他,我不会阻拦。”


    她话说到这一步,即墨青夜眉峰微扬,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


    梅若白在学府来去自由,愿不愿意跟她回剑阁,是她自己的事情,旁人不会干涉。


    如此想着,即墨青夜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一闪而逝,她没有如任平生所说去寻梅若白,而是又回到座位上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


    他们八人齐聚,可是天底下难得的稀罕事。


    明烛定还有旁的事情等着他们。


    她不必着急走。


    云微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场上一阵诡异的寂静,云微终于起身,她说的话却显得愈发意味深长。


    她深深看着任平生,仿佛要将任平生从头到脚铭刻在心里。


    任平生也并不在意,平静地抬眸注视着云微,任由云微的目光肆意。


    良久,云微才收回目光,轻叹道:“云微来此,不为其他,只为见前辈一面,如今已经见到,云微无憾了。”


    她以天衍弟子的身份向任平生行礼过后,竟转身就欲离开,毫不犹豫,似乎早已经经过了思考后才做出的决定。


    任平生注视着她的背影,将手中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杯盏和桌面相碰激出清脆的声响,瞬间打破了场中的僵局。


    “真人留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云微脚步顿住,回身往了任平生一眼,右手在旁虚握成拳,最终还是依言坐了回去。


    广息将众人所有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能修至道成归的,对于如今的形势绝不可能毫不知情。


    这些年,他们各有盘算。


    谁都有立场,谁都有所求,道成归虽名为道成,可谁又能真正说自己大道已成?


    场上这些人,能不知道那高悬天外的危机吗?能不知晓天外天名为点化实际以仙核当做控制的手段吗?


    他们再清楚不过。


    只是刀没落到自己身上,不觉得疼而已。


    广息擅阵,早在多年前就意识到了大荒的天地灵气运行除了纰漏,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敌人时,也产生过退缩的念头。


    毕竟,这么多年,对方也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实际上的伤害,不是吗?

    诚然,真仙是想要从大荒获得更多的信仰之力,可这对于普通修士而言,也并没有坏处,不是吗?

    他清楚,修为到了他这个境界,他若不同天外那位作对,他大可以在刀锋真正降临那日在乱局中护住明心学院上下的安稳。


    就这样吧,广息曾经很多次用这个说法来安慰似的骗过自己。


    他相信,第一个晋升道成归的颜准也好,破境后就开始不断闭关的即墨青夜也好,始终压制着修为哪怕面临质疑也要推迟破境时间的凌珑也好,这些人都清楚如今的局势,却都没有动作。


    大荒每多一个道成归,都足以改变天下运势。


    两年前凌珑终于破境道成,那时的暗流便已经开始涌动。


    在此之前,真正站出来做出反抗之举的,只有云微。


    可后来呢?哪怕云微刻意隐瞒,他和颜准也都知道了云微身受重伤的消息。


    天外那位,甚至从未露面,却用雷霆手段震慑住了他们全部的心思。


    告诉他们——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天下最强者?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云层中仿佛时刻都传来幽深絮语,对他们说,听话,你们就能活,而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今日这千年来两代天下第一人的见面,没有多言,只有静默的两双眼。


    她们分明没说什么,却好像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云微此来,目的真的单纯至极,就只是为了看一眼明烛而已。


    这样的愿望始于最初洞府入道之时,后来靠着好奇和憧憬持续了多年,直到听弟子们讲述了在上古遗迹中听闻的上古真相之时,这种念头便愈发不可遏制。


    她想见见那个一千年前曾和她做出过同样选择的人。


    她清楚自己要走的路孤绝而无望,靠着这一眼,她似乎能多些决心,继续去走后面的路了。


    广息嗅着杯中茶香,阖眸片刻,格外清醒地意识到,此番,明烛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了。


    可不知为何,意识到这点后,广息竟在无边的茫然和担忧之中,生出一丝难得的庆幸来。


    他在庆幸,明烛愿意揭开现在笼罩在所有人身上的粉饰太平。


    就像靠着一根单薄的细线悬吊在烟波江上的求生者一样,他们都进退维谷,只能被吊在江面上等着江水淹没喉咙的那日。


    在无望的等待、僵持和虚耗之中,明烛出现,扯断了他们求生的那根线。


    叫他们坠入无边江水中,沉沉下落。


    “笔试结束后,我从那个空间里离开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场很长的梦。”一片沉寂之中,凌珑缓缓开口,眉峰敛起,将眉心深红的印记挤压出褶皱,“我梦到自己带着北尘上下和天外天开战,想要把那些外来者赶出大荒,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还连累北尘上下一道赴死。”


    任平生抬眸,轻声问道:“那你后悔吗?”


    凌珑看向任平生,语气是肯定的:“那不是一场梦,对吗?”


    一梦黄粱,她在梦中过了如此真实的一生,叫她很难相信这只是一场梦。


    见任平生不答,凌珑又道:“前辈刚才问的问题,我在梦中也问过我北尘弟子。”


    “战死前,他们说不悔。”


    北尘上下多武修,武修慨然死于战场,乃是一生荣光。


    凌珑淡淡道:“那我为何要后悔。”


    广息手指抵着额角,无奈一笑。


    是了,还有凌珑。


    云微和凌珑,这两个不要命的疯女人。


    少顷,魔尊嗤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你留我们在此,究竟所为何事?”


    任平生反问:“魔尊来我学府,又所为何事?”


    魔尊勾唇,眉眼具是骄矜。


    “没什么,想见识一下上古时代第一人的风采。”


    “听说你很强。”魔尊缓缓道,“倒是看得不太明显。”


    众人听明白了,魔尊这是来约架的。


    她这令人捉摸不透的行事方式让愈发严肃沉重的氛围轻松了不少,一片尴尬的沉默之中,颜准坐在任平生右手位,神色诡异的开口:

    “合着……只有我一个人是真的来求学的?”


    颜准难以置信地控诉道:“我是真的想来研习上古丹道,别无他求,为何将我拒之门外。”


    众人:“……”


    任平生:“……”


    她呷了口清茶,清了清嗓子。


    这、这真的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