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击掌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29 18:39      字数:116513
  孙奉出帐的时候迎面看到周胤,连忙老远的就躬身施礼,周胤不敢怠慢,赶上一步住了他,有些尴尬的笑道:“我说太子,你总是这么客气,臣如此受得起啊。”


  孙奉笑了:“表叔是长辈,理当如此。且不说表叔当初带我玩耍的情意,就说现在表叔尽心尽责的保护父王,解我后顾之忧,我也应该给表叔行个礼啊。”


  周胤微微一笑,孙奉小的时候,他确实没少带着他淘气,为此还被担心孙奉安全的大桥责备过好几次。眼睛一眨,那个跟着自己屁股后面的小顽童已经长成了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年纪轻轻的就将成为西域之王。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为什么孙绍的儿子就能如此成才,而自己的儿子就那么不靠谱呢?现在特牧城有三害,说来也巧,全是姓周的:周循的儿子周青,他的儿子周雄,周鲂的儿子周处,三个小子都还是光屁股的年龄,却已经展现出淘气的天份。周青有一个无法无天惯了的大虎公主老娘,周雄也有一个亭主老娘护着,周处则是因为老子周鲂一年到头看不到人,没有能管,除了扶南幼稚园的老师周玉因为是长辈,在他们眼里还有点威严之外,其他人一概无视之。


  看来自己还得向孙绍讨教点教子经,周胤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他冲着周胤施了一礼:“太子不在营里留饭?”


  孙奉歉然说道:“本来是想陪父王用膳的,可惜营里事务紧,父王要我赶回去主持,就不留了。”


  “嗯,战事为重,你赶紧去吧,一路小心。”


  “多谢。”孙奉拱拱手,带着尼古拉等人匆匆而别。周胤看着他在司马师的陪同下出了营,这才转头进了大帐,孙绍正背着手站在地图前,听到周胤的报进声,也没回头,只是喊了一声:“仲英啊,进来吧。”


  “大王,又在研究战事?”周胤凑到孙绍身边,顺手将案上的一杯茶递到孙绍手中。孙绍接茶在手,呷了一口,又在地图上逡巡了一会,这才笑道:“马上就要决战了,刚刚太子来说了他们的打算,我再斟酌斟酌,看看有没有什么查漏补阙的地方。”


  周胤笑了一声:“大王教出来的太子,虽然还很年轻,却思虑周密,有勇有谋,实在让人羡慕啊。我家那小子,简直连给太子牵马都不够资格。”


  孙绍瞥了他一眼,既有些得意,又有些好笑:“怎么,想给儿子铺路了?你儿子还小吧?”


  “呃——”周胤不好意思的翻了翻眼睛,连忙摇头道:“我只是犯愁,不知道怎么教他,想向大王请教点门道而已,哪里想给他铺什么路。”


  “其实也没有什么,看他适合做什么,就让他去做什么,只是有两点不可忽略。”孙绍重新把目光落到地图上,竖起两根指头:“一是强壮的身体,二是文明的精神,强壮的身体能够保证自己不受伤害,文明的精神可以保证不伤害别人,有了这两条,纵使不是大才,也不会是一个无用之辈。你家那小子我知道,只是有些骄纵罢了,也不是你的责任,是我那妹子不知道怎么疼孩子,再加上你阿母护子,他不骄狂才怪呢。你也不用担心,等这次回到扶南,我把他们几个都带到身边来好好整治一番。”


  周胤大喜,孙绍要亲自管教他们,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大王准备回去了吗?”


  “不回去不行了。”孙绍叹了口气,“你那大虎嫂嫂现在恐怕已经在进攻吴国的路上,天竺人又蠢蠢欲动,洛阳朝庭也有意在吴国的事情上插一脚,试探我的底线,我不回去不行啊。”


  周胤默默的点了点头,这些情况他都知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仗打到现在,越国积储多年的实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孙绍又坚持不肯加赋以增加收入,连所有的运输费用都不肯少那些商人一个钱,万里征战,国库再有钱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他想不通孙绍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他能看到好处,不管孙绍怎么打,至少国内的百姓没有反对之声,就算是王庭对他这次远征有不同意见,也找不出理由反对,而如果孙绍要求丞相府加赋的话,恐怕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仲英,他们那边大战,我们这边也不能闲着。”孙绍打断了周胤的思索,沉声说道:“如果那边战事胶着,可能最后还要靠我们和阿瓦德的胜负来左右战局,摧锋营可能要面对一场恶战。”


  “小意思。”周胤不以为然的一笑:“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凭阿瓦德那种懦弱的将领,就算有雄兵百万也不是我摧锋营的对手。”


  “不仅是我催锋营。”孙绍笑道:“还有曹彰来助阵呢,这次务必要把阿瓦德留在这里才行。”


  “曹彰?那岂不是又要让他分一杯羹?”周胤有些担心的皱起了眉头。


  司马师撩开帐门进了进来,一看到周胤,连忙拱手施礼,然后安静的站在一旁。孙绍也没有多说什么,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司马师,司马师立刻走到地图前,将现在看的地图卷了起来,露出一张包含了萨珊、罗马和贵霜在内的大地图。


  “你吞得下吗?”孙绍反问道。


  周胤愣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孙绍要拿下整个萨珊,将来供分封的地方大得无法想象,就算有曹彰参加分肥,也不会影响越国太多。


  “子元,召集众将议事。”孙绍见周胤眼神闪烁,知道他基本上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再多作解释,吩咐司马师出去聚将。


  第二天,曹彰带着荀恽等人来到孙绍的大营,他带来了由北军和魏国铁骑组成的一万五千骑兵赶来了,一见到孙绍,曹彰就忍不住笑了:“我说越王殿下,你们父子真是一脉相承,什么招阴损用什么招?”


  孙绍也不介意,挽着曹彰的手走进大帐,一边走一边笑骂道:“曹子文,你一见面就诋毁我父子,要是不说出一个道道来,我可饶不了你。”


  曹彰走进大帐,刚要说话,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张大地图,上面还用朱砂笔画了几个圈,他眼珠一转,笑道:“怎么,大王已经在准备论功行赏了?”


  孙绍点头道:“这是必然之事,要想将士用命,当然要先把好处说清楚了。至于最后能不能挣到,就看他们的本事了,要让我白送是不可能的。”


  “哈哈哈……”曹彰大笑:“那我也能分一杯羹吗?”


  “何止是你,哪怕是天竺人都可以。”孙绍嘴角一挑,微微一笑:“只要参与这场战事的人都有机会受赏,不分贵贱身份,只论功绩。就算是个奴隶,只要立了功也可以获得自由,获得财富,甚至获得一块土地。”


  “这么说,那我就当仁不让了。”曹彰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众将,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已经不用说了,因为这些家伙不论是汉人还是胡人,眼睛都有些红。既然奴隶都可以立功受赏,他们这些人当然也有机会了,反正要打仗,谁不想立功受赏啊,就算战死了,功劳也可以由家人继承,跟着曹彰打仗这么久,曹彰这一点还是做得很地道的,而越王孙绍更是一个以慷慨著名的人。


  “别傻看了,先说说城下的战事。”孙绍推了他一下,催促道。


  “唉,别提了,我要是阿尔达希尔,现在肯定气得要吐血了。”曹彰夸张的摆摆手,示意荀恽解释一下。荀恽忍着笑,把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昨天孙奉回去之后,就召集众将议事,第一个任务按排给了罗马人。罗马人的大营被烧,攻城器械也被烧毁大半,这几天一直在赶制,还没有能补全,所以他们对萨珊人的怨气特别大。孙奉按排他们先在城墙下骂阵,一百人一组,沿着城墙至少安排了十组,每一组还举着写了标语的横幅,就在萨珊人的弓箭射程以外喊,话倒不多,也就是说阿尔达希尔逆天而行,不顾自己已经被阿胡拉抛弃,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拒绝了谈判的要求,非要把泰西封城里的军民拖下地狱的深渊云云,然后就开始一个个的点评阿尔达希尔的战事,把以前他战无不胜的事迹和现在屡战屡败的战绩相对比,说明他不再在阿胡拉宠信的王。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一句话,罪魁祸首是阿尔达希尔,一切都是他挑起来,如果接下来有什么杀伤,也都是他一意孤行的后果,因为孙奉顾惜泰西封城里人民的性命,已经主动要求谈判了,是阿尔达希尔一口拒绝了他优厚的条件。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优厚的条件,曹彰知道,孙奉提出的条件非常苛刻,只是现在阿尔达希尔百口难辩,只能任他由泼污水罢了,他总不能再次提出谈判吧。


  “只要一打起来,所有的仇恨都会发泄到阿尔达希尔的身上。”曹彰笑道:“攻破城门,杀死阿尔达希尔这个罪魁祸首,大事可定。说不定啊,这边还没打完呢,阿尔达希尔就被自己人干掉,割下首级来请功了。”


  “没有这么容易的事,仗还要靠自己打的。”孙绍却没这么轻松:“阿尔达希尔做了这么多年的萨珊王,威信不是一两口号就能动摇的,就算他的手下心思有什么变化,也要你们先把阿尔达希尔打残了再说,否则,这就是一个笑话而已。”


  “这倒是,不过,我看你们这架势,大概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吧?”曹彰试探的问道。


  “哪有必胜这回事,根本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孙绍一摊手,“这不过是没办法的办法罢了,要有必胜的把握,我哪里还会坐在这里,早进泰西封城了。听说泰西封城里的装饰风格与众不同,我早就想一睹为快,到现在还没机会呢。”


  曹彰等人见孙绍这么说,倒也有些不敢确定他是真是假。不过以他们对孙绍的印象,这件事就算不是必胜,至少也是有七八成把握的。


  “大王说得对,空说是没有用的,最后还是要靠刀说话。”曹彰再次瞟了一眼那张地图,双臂一振:“请大王说说战事的安排吧,我们也好心里有数。”


  孙绍指了指司马师,司马师连忙走上前去,重新拿出那张泰西封城周边的地形图,准备解说,曹彰却有些诧异:“子元,你现在可是大王身边的亲信啦。”


  “岂敢,蒙大王错爱,忝为行军司马罢了。”司马师恭敬的说道,可是话里却藏着一丝得意。温县司马也是名门大族,他的祖父司马防当年还提拔过魏武王曹操,可是他们父子在魏国一直受到压制,现在到了越国,终于有机会发挥才干了。


  曹彰很诧异,他知道司马师不久前还只是一个书佐一类的幕僚,什么时候成了行军司马了?孙绍见了,便把那天夜里的战事简单的说了一遍,最后又用赞许的口吻说道:“要不是子元的一计,我是肯定不会出营的,那小戈尔狄安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绝对等不到昆图斯来援。可以说,是子元挽救了整个战局。”


  众人面面相觑,一方面佩服司马师的妙计,另一方面却是为孙绍的着意赏识而震惊,以孙绍目前的身份,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夸他,那可比提拔他为行军司马更要荣耀啊,怪不得以司马家的家风,司马师的脸上还是藏不住的得意呢。


  曹彰沉默不语,伸手示意司马师开始解说。他不是不知道司马父子的能力,当初曹丕一直很看重司马懿,极力推荐他,但正因为他们有能力,曹操才压制他们,最后还把他们推到了越国。这当然是为了魏国的长治久安而不得不如此,里面的心思不足为外人道。


  司马师侃侃而谈,将孙绍的用兵意图一一解说,他们的任务就是截击阿瓦德,保证攻城大军的后翼安全,考虑到攻城的战事可能会陷入胶着,他们如果能重创阿瓦德甚至击杀阿瓦德,那将对双方的士气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因此,孙绍决定用摧锋营正面阻击,骑兵两翼包抄,争取将阿瓦德留在这里。


  现在的关键是,目前双方的兵力相差无几,汉军胜在装备精良,而萨珊人则胜在全是骑兵,机动能力远超过步骑混编的汉军,一旦萨珊人发现形势不对,掉头就跑,那汉军强悍的步卒将失去作用,只能由骑兵出战,而骑兵的兵力不足,等待他们的必然是一场苦战,很可能两败俱伤之后还是抓不住阿瓦德。而能否抓住阿瓦德,在士气的影响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曹彰。


  曹彰沉吟不语,他听出了孙绍的意思,也知道这背后的凶险。如果真要让他这一万多骑兵为主力迎战阿瓦德的话,他就要有付出重大牺牲的心理准备,毕竟双方的兵力差距在这里,而萨珊人以骑兵称雄,绝对不是一个软柿子。


  焉知这是不是火中取栗的事?如果孙绍存了这样的心思,那他和萨珊人拼得两败俱伤,最后却是孙绍这个渔翁得利,那岂不是冤死了?曹彰对孙绍知之甚深,这样的手法他不是玩过一次两次,看看这次大军之中有多少是越国人就知道了:如此重要的一场大战,真正的越国兵力不到三万人,不到盟军总数的两成,也没有超过越国现有兵力的一半,他从头至尾打的就是以轻驭重的主意。


  曹彰把目光转向了孙绍,孙绍似乎看出了他心里在想什么,无声的笑了。在曹彰看来,这笑容中的意味不可言传,只可意会,同时还有一些得意。


  曹彰左右为难,如果不同意这个战法,那他所得有限,如果同意这个战法,那付出的代价又可能十分惊人,一旦实力损失过大,孙绍翻了脸怎么办?他还有实力讨价还价吗?


  “大王,这一战关系甚大,也许关系到这次远征的胜负,不可儿戏。”曹彰模棱两可的说道:“我想大王一定有万全之策吧,大王何不先说说你的打算,我们也好一起参详参详。”


  众人又把目光转向了孙绍。孙绍轻轻的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清咳一声:“我的计划是,以我摧锋营为主力,拖住对方,消耗其有生力量,让他们欲罢不能,待他们兵力折损过半,士气低落,无法支撑之时,诸位再出击,以养精蓄锐之师,击久战力疲之敌,想必以你曹子文和诸位将军之能,一定能全歼剩下的萨珊人,阵斩阿瓦德吧?”


  曹彰愣了一下,随即又反问道:“大王有信心以一万摧锋营拖住萨珊人,并且让他们折损过半吗?大王,我觉得我应该提醒你一下,那可是三万多萨珊人。且不说兵力之巨,就说他们之中那些重甲骑兵,恐怕就不是好对付的。”


  “这是我的事。”孙绍摆摆手,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刚才也说了,这一战关系到这次远征的胜负,我就算把摧锋营打光了也在所不惜。如果我不能达到目的,你们出击与否,我不强求。我想要的只是一句话,如果我把萨珊人打得只剩下一半,你曹子文能不能保证全歼他们。”


  曹彰哈哈大笑,振衣而起,一拱手,豪气如云的说道:“早就想和大王一较高下,这次有这样的好机会,我岂能放过?大王如果能以一万步卒挡住三万萨珊人的攻击,并且杀伤其大半,我这一万五千铁骑如果还不能把剩下的萨珊人一口吃掉,那我曹彰以后还有什么面目与大王说话,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号称天下名骑?”


  孙绍走到曹彰面前,伸出一只手掌,笑道:“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曹彰不假思索,抬起手,与孙绍连击三掌。


  “啪!啪!啪!”
——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以步破骑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以步破骑

  清脆的击掌声在大帐内听得份外清晰,孙绍和曹彰相视而笑,不过究竟笑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孙绍随即和曹彰商定,将大营向后移了五里,保证能够护住盟军的后阵,同时又保持一定的距离。曹彰将骑兵掩在他的侧后方,以防萨珊人从两翼突破,与此同时,他还要隐藏自己的踪迹,不能让萨珊人看到他们的影子。


  孙绍的摧锋营也不完全是步骑,只是骑兵比较少罢了,总共不到两千,这些人一部分是苏粗腿送来的辽东精骑,以毌丘俭为骑将,另一部分是以当年的关家亲卫组建起来的,由赵奉为骑将,这一部分人当初曾经跟着他从襄城赶回襄阳,算是关羽算给他的一份大礼。这些亲卫骑的实力都不差,装备当然不用说,都是挑最好的,训练也一直没有放松过,状态保持得很不错,到了阿克苏姆以后,为了适应沙漠中的行军,他们还专门训练过骑乘骆驼作战,说起来都是上马骑卒,下马步卒的全能战士,只是这些年跟在他身后也没什么机会立功,所以名声不显。


  这次,孙绍把这两千亲卫骑派上了用场,分别摆在两侧,这是比较常见的阵型,不管是汉人还是罗马人,都习惯用这种阵形,就算是萨珊人对这种阵形也不陌生,他们在作战时也经常使用这种阵形,不过他们的骑兵比例高,而步卒都是一些装备差,实力弱的部队,大多时候都是当炮灰用,最后还要靠骑兵定胜负,所以和以步卒为主的汉人、罗马人的阵形略有区别。


  曹彰虽然把骑兵隐在后方,但是他自己却经常到孙绍的营里来,他很好奇孙绍会用什么武器来大量杀伤萨珊人,但是让他迷糊的是,孙绍除了安排人在阵前大量的埋设拒马之外,就是让人挖了好几道坑,坑的宽度和深度都很标准,足以让骑兵一个跟头栽进去跳不上来。


  如果说有意外的,那就是挖坑的不仅仅是奴隶或民伕,而是每个辎重营的将士带领几个奴隶,操作着一种奇形怪状的机器,机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曹彰并不陌生,这些蒸汽机在并州的煤矿用得很多,这些年技术进步非常明显,十来年的时间,体型越做越小,只剩下最初孙绍给他机型的一半大,但性能却越来越高,大概涨了两倍左右,稳定性也大有进步,用来挖坑简直是又快又好。


  “就这些?”曹彰指着那些轰鸣的机器,不解的问道:“就凭这些,你想杀伤一万多萨珊人?”


  “这关你什么事?”孙绍反问道:“我们说好的,我如果不能杀伤一万五千萨珊人,你可以按兵不动。军事机密不要随便打听,这是常识,你难道也不懂?”


  “且!”曹彰知道孙绍以说笑的办法推搪他,不肯善罢干休,反将了孙绍一军:“我们现在可是同盟,都是汉军的一部分,你不要挑起纷争啊。”


  “哈哈哈……”孙绍笑了:“我说子文啊,这次打赢了,你该升做大将军了吧?”


  “你不要转移话题。”曹彰才不上他当呢,可是一提到这个话题,他也有些为难,自己立了功,肯定会在这里有封地,是回洛阳做大将军好呢,还是在这里做个自在的王?回洛阳,只能养老了,在这里,嘿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仗打了。


  “别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孙绍道:“以步对敌,还有什么比拒马、挖坑、强弩更有效?”


  曹彰用明显带着怀疑色彩的目光瞟瞟孙绍,嘴一撇,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他当然不相信孙绍的话,可是孙绍不说,他也不好强问,只好把一肚子的好奇藏在心里。盟军中几乎所有人都对孙绍有敬畏之心,包括罗马皇帝昆图斯和贵霜王波调在内,唯独他们兄弟一直能以平等的目光看孙绍,能够很自然的和孙绍开开玩笑,包括以现在这种不敬的目光看孙绍。


  “我不管你是好猫还是孬猫,反正你不击杀一半萨珊人,是别指望我出手。”曹彰叉着腰,腥红的大氅随风吹拂,他眯起了眼睛,看着北方一望无际的土地,过了半晌,忽然说道:“我听说那里有一块土地,是上好的牧场,出产上等的战马。”


  孙绍微微一笑,佯装没听到,转身走了,把曹彰一个人扔在那里,曹彰自我解嘲的翻了翻眼睛,转身跟了上去。


  两天后,孙奉送来消息,攻城战正式开始,阿尔达希尔这次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同样利用装满了石脂水的油罐进行攻击,将城二三百步的地方烧成了一片火海,立功心切的罗马人和贵霜人都吃了不小的亏,不过他们的油罐大小不一,攻击的效果受了一些影响,而汉军准备的油罐因为事先调整了距离,所以大部分都达到了预定的射程,攻击到了城头,以目前双方的攻击态势计算,估计至少在两天以内,真正的攻城内搏战还不会展开,主要将以佯攻来达到消耗对方的储备为主。


  又过了两天,城内的反击渐渐弱了下来,孙奉开始安排真正的攻城战,由于事先允诺了重赏,几乎所有的人都不肯放过立功的机会,有越国人强大的火力作后盾,罗马人、贵霜人和天竺人争先恐后的攀城,为此险些和李严、曹植发生冲突。


  阿尔达希尔准备很充分,他利用有油弹反击,越国的弩砲不能太过靠近,对城墙的威胁不足的机会,集结优势兵力进行反击,连续多次打退了联军的攻击,泰西封城墙上血迹斑斑,第一天的损失就超过了三千人,伤兵营人满为患。


  孙奉有一个消息没有说,在一天的攻击之后,昆图斯和波调露出了悔意,觉得已方损失太大,要求汉军加大攻击的强度,与此同时,他们对孙奉只攻北门的安排提出了质疑,觉得这样更利于阿尔达希尔的防守,而对进攻方不利,要求增加攻击点。


  面对昆图斯和波调等人的质疑,孙奉没有动气,他平静的接受了他们的质疑,询问诸将的意见,在大多数人都表示支持这个看法的时候,他同意第二天分成三路进行攻击,还是和第一次开战一样,罗马人和贵霜人各负责一段城墙,由汉军负责正门的进攻。


  罗马人、贵霜人满意的离开之后,孙奉把曹植和李严留了下来。


  “你们要不要休息一下?”孙奉开门见山的问道:“明天由我们越军主攻吧。”


  曹植和李严互相看了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们既不希望被孙奉当刀使,又怕阿尔达希尔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孙奉如果先进城,那就没他们什么事了。曹植犹豫了片刻,问道:“殿下明天还是这样攻城吗?有没有什么变化?”


  陆逊咳嗽了一声:“明天会改变战术,三路人马同时进攻,阿尔达希尔可能会出乱,他如果把大军调集到其他地方去加强防守,我们可能就有机会一举破城,可是同样可能有另外一个情况,阿尔达希尔没有重新调动防守力量,那我们将面对最多的敌人,而可能让罗马人或者贵霜人先破了城。”


  李严无声的一笑,你这等于没说嘛。


  陈海摆了摆手,生怕人抢功似的说道:“管他阿尔达希尔怎么应对,我们还是一样的去攻,你们不要争了,明天就由我们打头阵,说实在的,天天看着你们砍人,我这手都痒了。”


  孙奉笑了笑:“你们也看到了,我越国的将军们可都等急了。”


  曹植打量了陈海一眼,摇头道:“这说的什么话,到了这个时候,还分什么越国魏国的,既然到这里来,我们就都是汉军,不要分什么彼此,要不然的话,力量就分散了。依我之见,为了大家都能保持战斗力,我们轮番上阵,这次谁也不吃亏。正方兄,你看如何?”


  李严心领神会,连忙点头道:“还是子建老弟的建议好,我们轮番上阵,这样也能保持足够的体力,保持给城头足够的压力。”


  孙奉和陆逊交换了一个眼神,点头表示同意,约定次日将大军分成三批,由陈海、李严和曹植轮流进行攻击。


  这个办法的确是个好办法,虽然第二天还是没能破城,但是轮换攻击让将士们很好的保持了体能,连续不断的攻击让城头十分紧张,往往一批敌人刚被打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是一批敌人沿着攻城梯冲了上来,根本不给他们休息的机会。


  城头连连告急,求援的号角声此起彼伏,更加剧了紧张的气氛。听到这些号角声,罗马人和贵霜人不敢怠慢,生怕被汉人先破了城,抢了首功,也使出浑身力气,趁着阿尔达希尔在城门两侧的兵力不足的机会发力猛攻,接连几次冲上城头,打得萨珊人狼狈不堪,逼得阿尔达希尔出动了预备队不死军,才堪堪力保城门不失。


  阿尔达希尔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不得不给阿瓦德发出命令,让他伺机攻击联军的后营,减轻守城的压力。


  阿瓦德一接到命令,立刻将大军前移,逼到了孙绍的阵前。


  出现在他眼前的一个防备森严的大阵,纵横交错的拒马组成了一个纵深足有五百步的防守阵型,手执武器的汉军士卒站在拒马之中,严阵以待,阵势沿伸到两侧,在宽阔的河面上,还有越国的战船在游弋。远远的看去,可以看到两支人数不多的骑兵在大阵两侧的后翼保持着警备的态势。


  阿瓦德松了一口气,从这个大阵可以看得出来,对方只是采取守势,并没有配备足够的骑兵与他对攻,这样一来,他至少可以掌握攻击的主动权,在形势不对的时候还能主动撤出阵地。


  在放心的同时,阿瓦德也有些头疼,对方布下这样的阵势,大大的限制了骑兵的攻击力,要想通过这个大阵,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让骑卒下马,清理出一条通道。


  阿瓦德别无他法,立刻命令两个千人队下马步战,打通道路。


  两个千人队下马,在阵前列阵,两个百人队一左一右,举着盾牌,手执利斧或战刀,小心的向拒马阵靠拢,另外两个百人队举起了手中的弓箭,紧跟在他们后面,准备用弓箭进行掩护。


  埋伏了至少五千将士的拒马阵鸦雀无声,摧锋营的将士一个挨一个的蹲在拒马的后面,姿势如出一辙,左手握着盾牌严严实实的遮在前面,挡着他们缩在一起的身体,只从缝隙中露出阴冷的目光,右手握着手中的武器,摆在身体后侧,随时准备出击。


  鼓声低沉,不紧不慢,一声声的似乎敲在人的心头,萨珊人慢慢接近了拒马阵,因为紧张,他们也不说话,只是谨慎的迈着步子,一步步的向前挪动,沉默的拒马阵似乎有一种无形的杀气,逼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因为后面有执法阵在看着,他们很可能掉头就跑。


  一百步,八十步,萨珊人开始射击,他们将弓箭斜向上举,向天空射出长箭,长箭在空中飞驰了三四十步,然后转弯向下,扑向拒马阵中的摧锋营将士。


  鼓声一变,连续两声急促的鼓声一下子打破了原有的节奏,拒马阵中的将士整齐的将盾牌举高了一些,低下头。长箭呼啸而下,击打在盾牌上,头盔上,或者钉在拒马上,发出丁丁冬冬的声音。将士们静如磐石,一动也不动。


  萨珊人开始奔跑,一个百夫长发现汉军在阵里没有安排弓箭手,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一枝箭也没有射出来。他欣喜若狂,一声令下,带着手下开始飞奔。


  八十步的距离转眼即到,两百人分成几组,每组一到两什,飞身扑向拒马,前面的几个人绕过拒马,直扑藏在拒马后面的一什摧锋营将士,后面的人高高的抡起手中的斧头,全力向拒马劈了下去。


  “杀!”蹲在拒马后面的十个战士忽然站了起来,正对着拒马四个战士亮出了手中的连弩,狞笑着扣动了弩机,两侧各有三个战士组成三角小阵,伍长在前,挥刀就劈,两个战士紧跟在后面,紧紧的护住他们的侧翼,三个步调一致的迎向从拒马侧面冲过来的萨珊人。


  近在咫尺,长箭疾射而出,意外而果决,正准备用斧头劈砍拒马的萨珊人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们虽然以最快的速度举起了手中的盾牌,但是速度显然还是不太够,冲在最前面的两个萨珊人当即被弩箭射中,控制不住脚步,踉跄着扑倒在拒马削尖的木桩上,顿时气绝,手中的斧头也撒手扔了出去。


  摧锋营的将士在射击的时候一直举着盾,看到斧头飞来,他们并不惊慌,只是微微的抬了一下盾牌,护住自己的头部和上半身,斧头在盾牌上碰了一下,沿着盾牌滑了下来,落在他们脚前的土地上。


  被木桩刺伤的萨珊人流下的鲜血,一滴滴的滴在斧头上。


  四个弩手不慌不忙,对准隔着拒马大喊大叫的敌人一个接一个的点名,萨珊人慌忙举起了盾牌遮挡连续不断的点射,同时挥动手中的武器用力劈砍拒马。拒马的两侧,两个三角小阵稳稳的守住了阵地,三个战士如同一体,进退有序,虽然地方不大,但却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配合。他们的刺杀非常简洁,绝对没有一丝花哨的地方,动作也没有太多的变化,多是先用盾牌架住对方的武器,然后在以快得让人看不清的速度挥出手中的武器,刀光一闪,要么割断对方的脖子,要么砍断对方的手臂,要么刺入对方的身体,几乎没有落空的时候。如果正面有两个敌人,那前面的伍长会向后退一步,后面的两个战士则迎上去,用盾牌和战刀逼得对方落出空门,以供伍长再度上前,准确的击杀敌人。


  萨珊人虽然人数要多不少,可是在狭窄的空间内施展不开,每次只有两三个人上前,往往还会互相挤住,施展不开手脚,远不如摧锋营的将士进退自如。他们也想互相配合,但是急切之间根本做不到那么熟练,不知不觉的就被对手带乱了脚步,陷入对方三人的围攻之中,刚砍出一刀,却发现有两三柄刀同时砍来,同时还要防备对方手弩的点名。


  萨珊人在狭窄的空间内挤做一团,眨眼之间就倒下好几人,长了一脸大胡子的十夫长急得大叫,推开同伴冲上前去,被三个摧锋营将士拦住。他勃然大怒,挥起手中的战斧连剁三斧,都被对方用盾牌架住,他向后退了一步,想喘口气再来砍,可是一直举着盾牌招架的摧锋营将士却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悄无声息的将战刀捅入了他的胸口,然后又迅速滑了开去,挥刀直砍他身后的同伴。


  十夫长只觉得胸口一凉,一股鲜血喷了出来,直射到对面那个汉军战士的盾牌上,热乎乎的鲜血在盾牌上溅出一朵妖艳的花,在血花的一侧,露出一张冷笑的脸。


  那张脸和盾牌上的血花急剧靠近,将他撞得飞了起来,撞在了身后同伴的身上,同伴避让不及,乱作一团,那三个一直靠在一起的敌人忽然散了开来,抢入混乱的人群之中,挥起手中的武器无情的杀戮。


  十夫长慢慢的转了个身,他忽然发现眼前已经没有站着的同伴,只有那三个如魔鬼一般的敌人,他们又恢复了刚才的三角阵形,迅速退回拒马之后。十夫长睁大了眼睛,缓缓的栽倒在地。


  他最后看到的是一张同伴死不瞑目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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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三章 摧锋

  第一百八十三章 摧锋

  阿瓦德平静的看着两个百人队被对方击退,并没有生气,接着又派上去两个百人队,不过这次他稍微做了些调整,让他们不要全面铺开,而是集中精力攻力其中两个拒马,而且不要分开,以免给对方各个击破。


  按照阿瓦德的要求,这两个百人队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冲了上去,对两个靠在一起的拒马展开了猛烈的进攻,他们加强了互相之间的配合,一个百人队防守两侧拒马后面的敌人,另一个百人队对藏在拒马后面的两个什展开了连续的进攻。这个战术很奏效,摧锋营的将士虽然有手弩、利刃助阵,相互之间的配合也比萨珊人更加熟练,但是好虎架不住群狼,在对方十倍的兵力攻击下,他们虽然全力拼杀,让萨珊人付出了十来个人的代价,但最终还是失去了两个拒马,被迫向后退了一步。


  萨珊人精神大振,他们号呼上前,随即又对下一个拒马展开了攻击。这个拒马后面藏着的十人奋起反抗,凭借着拒马的掩护全力殂击,与萨珊人展开了殊死的搏杀。


  萨珊人咬牙不退,再下一阵,伤亡也增加到了三十多人,而且由于深入到阵内,两侧也受到了攻击,在攻击第三排拒马阵的时候,两侧掩护的阵势已经拉得很长,负责掩护的百人队面对摧锋营将士的猛击应对苦苦支撑,正面攻击的同伴还没有攻下第三排拒马,他们已经支持不住了,有被对方反过来包围的可能,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放弃了第三排拒马,退守刚刚攻下的两排拒马,同时向本阵发出求援。


  阿瓦德大喜,立刻再派上两个百人队加强进攻,换下了经过血战,折损严重的百人队,补充了生力军的萨珊人战力大增,再次发起了攻击,迅速拿下了第三排拒马,向第四阵挺进。


  曹彰和孙绍站在远处的指挥台上,看着已经深入到拒马阵内部的萨珊人,皱了皱眉头:“这才多长时间,就被萨珊人接连攻下了五排拒马,你能支持得住吗?”


  “是否支持得住是我的事,你不用管那么多。”坐在茶案前的孙绍泰然自若的笑道:“喝茶!这地中海真是有趣,夏天又干又热,非常不舒服,倒是秋冬舒服些。沙场秋点兵,劝君且饮茶!”


  曹彰回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不习惯在将士们浴血奋战的时候喝茶。”


  “我知道,你习惯身先士卒,不过,现在你先按捺片刻,等我先把萨珊人打残了,自有你出手的时候。”孙绍也不介意,自已给自己添了水,示意艾米丽开始读书。


  清脆的读书声,在战鼓声和厮杀声的映衬下显得非常不协调,曹彰剑眉直皱,却又无可奈何,摸着焦黄的胡子,看着远处正在厮杀的拒马阵。


  萨珊人越往里攻,速度越慢,他们虽然拆掉了十来架拒马,清理出了二十步左右的通道,但是投入的兵力却已经达到了千人,还不断的有重伤的士卒被替换下去。为了防止深入阵地的将士被反包围,阿瓦德不得不继续加大投入,把攻击面变得更宽,逐渐形成一个三角形攻击阵势,这样一来,投入的兵力急剧增加,每向前攻击一层,他要保护的后翼就变得更宽更深,需要的士卒也就更多。


  半天的厮杀之后,萨珊人深入战阵五十步,在阵前清理出了一个深五十步,宽六七十步的三角阵地,一千多将士倒在了血泊之中,受伤的更是达到了三千多人,不得不暂时停止了攻击,举着盾牌,背靠背的布成一个防守阵型,吹响了求援的号角,请示是继续攻击还是撤回本阵。


  听到号角声,孙绍站起身来,走到栏杆边,凝神细看了片刻,轻轻的摆了摆手,在指挥台下已经等了好久的周胤一声长啸,拔刀出鞘,带着两千预备队飞快的从拒马之间穿过,如水银泄地,向萨珊人的阵势扑了过去。他们冲到萨珊人的面前,挥刀就砍。萨珊人苦战半日,已经精疲力尽,正挤在一起喘气呢,哪里挡得住这养精蓄锐了半日,如狼似虎的生力军,虽然他们全力抵抗,但还是很快被周胤带着亲卫突破了他们的防守阵地,冲入人群大肆砍杀。


  萨珊人被杀得狼狈不堪,节节败退,周胤紧紧的咬住他们,跟在后面穷追猛打,一下子将萨珊人赶出了拒马阵,这才停住了脚步。站在拒马阵前,两千杀得痛快淋漓的摧锋营将士举刀长啸,向豕突狼奔的萨珊人发出不屑的唾骂声。


  阿瓦德勃然大怒,立刻调上五千生力军,再次杀气腾腾的扑了过来。周胤一看,长刀一举,掉头就跑,带着属下退回拒马阵。趁着他们把萨珊人赶出阵的时候,阵中的将士已经完成了换防,将力战之后的同伴替换下去休息,医护兵一溜小跑的将重伤员抬下阵地,到后方进行治疗,轻伤员则在同样的搀扶下,心情愉快的向医护营跑去,丝毫不以受伤为念。


  曹彰看着神态轻松的摧锋营将士,再看看暴跳如雷的萨珊人,若有所悟,他走到孙绍的对面坐下,端起已经冷了的茶一饮而尽,“嗵”的一声将杯子顿在案上,朗声笑道:“怪不得大王这么安稳,如果用车轮战啊,萨珊人费了半天劲,一下子又被你们打了回去,前面死的这些人算是白死了。”


  “谁说他们白死了?他们不是拔掉了五六十个拒马了吗?”孙绍瞟了他一眼,得意的一笑:“多少还是要给点甜头的,要不然他扭头就跑,我怎么履行诺言啊。”


  “你也别高兴过早。”曹彰接过狄安娜续了水的杯子,佯作不屑的说道:“按这个速度计算,他们根本不需要一万人就能打通阵势,直到你的指挥台下。你还是没法履行你的诺言。”


  “是吗?”孙绍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一弯月牙,看起来充满了狡诈:“子文兄,我们下盘棋吧。”


  “下棋?”曹彰诧异的瞟了他一眼:“此时此地?你还有这雅兴?”


  “那当然了。”孙绍招了招手,让艾米丽拿过一副金丝楠木象棋盘来,一边收拾棋子一边说道:“光下棋没意思,我们赌点彩头,如何?”


  曹彰好兵,对和兵法非常相似的象棋也颇有兴趣,水平和孙绍伯仲之间,只是这个时候下棋似乎有些不太合时宜,一听说孙绍还有彩头,他倒来了兴趣:“怎么赌?”


  “我知道你喜欢里海东岸的那块牧场,不如就以那块牧场为赌注。”孙绍一边摆棋子一边说道:“你赢我一局,我就给你百亩的牧场,可以不?”


  曹彰对里海边的那块牧场垂涎已久,只是明里暗里的提了很多次,孙绍都不松口,他也只能暗自心痒,现在孙绍忽然提出要以那块牧场为赌注,他顿时喜上眉梢,伸手拿起一枚棋子刚要放到棋盘上,忽然又警觉的说道:“要是我输了呢?”


  “很简单。”孙绍说话之间已经摆好了棋子,伸手一指棋盘道:“子文,你看这棋盘上有多少格子?”


  曹彰瞟了一眼,很快就算了出来:“你那一侧三十二格,我这一侧也是三十二格,加上中间的楚河汉界,一共是六十五格。”


  “楚河汉界就不算了,我们凑一个易数,六十四格吧。”孙绍大方的说道:“我现在缺粮,你要是输了,就在第一格里摆上一粒稻谷,第二格里摆两粒,第三格里摆四粒,第四格里摆上八粒,总之是每一格都翻一倍,一直摆满六十四格为止。如何?”


  “就这?”曹彰忍俊不禁的想笑,不放心的看了孙绍一眼:“你不会是又在挖坑吧?”


  “你这什么话?我的条件说得已经很清楚了吧?你要是愿意赌,就痛快点,要是怕输,就不要打那块牧场的主意。”孙绍眼睛一翻,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曹彰被那块牧场勾住了魂,这时候连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都顾不上了,他仔细的琢磨了一下,想来想去觉得这个赌约合算,一料两粒稻谷的,就算摆满整个棋盘又能有多少?撑死了万石吧,拿万石稻谷换一百亩牧场,那也是值的啊。曹彰二话不说,迅速的摆好棋子,双手扶在大腿上,兴冲冲的说道:“客随主便,你先请!”


  “不急。”孙绍笑着伸出一只手:“我们先击个掌,大丈夫说话算数,可不能反悔。”


  “反悔?”曹彰哈哈一笑,伸手和孙绍连击三下:“我还怕你反悔呢。”


  孙绍微微一笑:“谁反悔谁是王八蛋。”


  “少废话,来吧,我可有些等不及了。”曹彰催促道。孙绍也不多说,抬手向前推了一个卒。曹彰大笑,运棋如风,和孙绍杀在一处。


  战鼓隆隆,拒马阵中杀得血肉横飞,一批又一批的萨珊人冲进了拒马阵,与藏在拒马阵里的摧锋营将士杀在一起。摧锋营将士夷然不惧,倚仗着拒马阵展开层层阻击,大量杀伤萨珊人。他们如同波浪一般,后面的人不断的向前推,替换下经过一阵厮杀的同伴,对杀红了眼的萨珊人痛下杀手。


  随着阵地的逐渐推进,萨珊人的攻击速度越来越慢,伤亡却增加得很快,他们需要面对越来越多的敌人,战线也拉得越来越长。随着前锋深入阵地,拒马阵后的弩阵开始发威,一批批的弩箭飞过天空,倾泻到萨珊人的头顶上。萨珊人三面受敌,还要防着头顶的长箭,有些手忙脚乱。可是他们却不敢怠慢,一下停下了喘气,在阵后休息的越军预备队就会像一群狼似的冲过来,狠狠的撕下一块肉,将他们用鲜血换来的阵地再次夺回去。


  一方是狂怒的狮,一方是冷酷的狼,双方在一个个拒马之间展开了血腥的厮杀。


  指挥台上,孙绍和曹彰也激战正酣。曹彰手气不错,连赢五局,五百亩牧场轻松到手,曹彰赢得眉飞色舞,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个手软,被孙绍抓住机会掰回一局。曹彰不以为然,飞快的重新摆棋,连声道:“再来再来。”


  孙绍也不反对,摆棋再下,双方再战五局,曹彰又赢了两局。


  远处传来了萨珊人撤退的号角声,曹彰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搓着手道:“啊,天都快黑了。唉哟,萨珊人进度不慢啊,都拿下三成多的拒马了。我说越王殿下,你这次可是亏大了,最多明天到晚,萨珊人就能攻破你的拒马阵,而我呢,明天也要再赢个千把亩牧场,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啊。”


  “少来这套。”孙绍让司马师拿过纸笔和一式两份的字据,“我们先把字据立了,省得有人会反悔。”


  “哈哈哈……”曹彰大笑,“谁想反悔,先得问问我的拳头答应不答应。”他接过笔来,倒也没有大意,先把纸上写的内容仔细的看了一遍,这才龙飞凤舞的签上了他的大名。司马师立刻在签名处浇上已经熔好的金汁,曹彰摘下腰间的印信,用力的摁了下去。金汁很快凝固了,露出清晰的印文:“汉车骑将军之章”。


  司马师接过来,一份递给曹彰,一份自己收了起来。曹彰小心翼翼的收好,冲着孙绍挤了挤眼睛:“多谢大王慷慨,就冲着你这么大方,哪怕你不能击杀萨珊人过半,我也一定全力出击。”


  “子元,小心的收好。”孙绍叹了口气:“这可是我用七百亩上等的牧场换来的救命粮。”


  司马师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多少粮,但是他知道孙绍从来不是吃亏的人,越是这个样子,他越是占了大便宜,他强忍着笑,小心的将字据收了起来,退到一边。


  “子文,你放心,我们都是说话算数的汉子,认赌服输。”孙绍拍着曹彰的肩膀:“我说过,要杀伤萨珊人一半以上,那就肯定会做到。你做好准备,我可能要连夜作战,也许等不到明天,我就可以完成任务了,你要是反应太慢,让阿瓦德跑了,那可别怪我翻脸。那七百亩牧场我可不认。”


  “你放心。”曹彰一挑下巴,神采飞扬的拍了拍手中的字据:“就冲这七百亩牧场,我也一定要拧下阿瓦德的狗头。怎么样,明天还下吗?”


  “你怎么成了赌鬼了?”孙绍不满的说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曹彰大笑,扬长而去。他觉得孙绍肯定是输怕了,不敢再赌了。


  孙绍转过身来,立刻安排将士们休息,一队队的辎重兵冲进了阵阵,有的抬着热腾腾的饭菜,有的抬着一捆捆的箭枝,有的则抱着一捆捆的战刀,医护兵抬着担架,在阵地之中穿梭,收罗着受用伤或已经战死的将士的遗体,将他们抬到阵后统一安放,那些轻伤的则就此包扎。


  摧锋营的将士虽然血战了一天,却意气风发,他们大口大口的吃着喷香的饭菜,喝着配发的小酒,看着漂亮的女护士给伤员们包扎。这些医护兵都是从各地征发来的,种族多样,有汉人,有天竺人,有阿克苏姆人,更多的是罗马人和萨珊人,她们有的是随军的营妓,不仅提供医疗服务,还负责解决将士们的个人问题,有的则纯粹是医护人员,区别只在船型帽上。今天是大战现场,到阵前来的全是清一色的营妓,在给将士们包扎的同时,被揩点油也是意料中的事。她们也不以为意,一边熟练的包扎,一边适度的和将士们调笑,不时的挑起一个个小**。


  三十步之外,躲在盾牌后面啃干粮喝冷水的萨珊人羡慕的看着这一切,听着摧锋营将士的放肆的笑声,他们只能把力气发泄到干粮上,恶狠狠的嚼着。阿瓦德虽然知道破阵的将士们已经很疲劳,却不敢把他们撤出去,生怕夜里被孙绍再打出去,付出了巨大代价的阵地得而复失,只能咬着牙硬撑,准备连夜作战,一口气拿下阵地再说。他们没有拒马做掩护,只能用盾牌组成一个防守阵型,轮流吃饭。他们开始只知道装备不能和摧锋营的将士相比,现在不仅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还听到了女人调笑声,他们才知道越军战士的待遇不仅仅是装备好,伙食和各种服务都不是他们能比的,怪不得这些人打起仗来不要命,就怕不能受伤似的。萨珊人越想越气苦,他们也是拿命在搏杀,可是就算大难不死,最后活了下来,所得的好处也非常有限,根本轮不到他们,就算是有赏赐下来,经过层层盘剥,到他们手上也非常有限了。


  经过这近距离的一比较,萨珊人都沉默了,他们闷不作声的啃着手里的干粮,等待着下一次血战的开始。


  指挥台上,司马师口齿清晰的向孙绍报告着情况:“大王,血战一日,被破拒马共三百一十三具,占总数的三成,萨珊人的前锋深入阵地一百一十步,底宽一百步左右,我军损失一千三百五十一人,重伤两千五百八十五人,初步估计杀伤对方在七千人左右。”他顿了顿,又说道:“大王,预备队损失超过三成,是不是要从骑兵阵中补充一些?”


  “不用。”孙绍抬起头,看着远处被火光照得通明的萨珊大营,“是时候让萨珊人看看我们的骑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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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最后一战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最后一战


  “杀!”一声长啸,曹植挥刀猛剁,雀纹百辟刀剁在一面木盾上,“呯”的一声巨响,木盾四分五裂,那个萨珊悍卒大惊失色,抽身急速,曹植飞起一脚踹在他的大腿上,将他踹得身子一歪,百辟刀反撩,刀尖一掠而过,割破了他的血管,鲜血迸现,喷了曹植一头一脸。


  曹植熟视无睹,他的头上脸上已经全是鲜血,再多一层也无所谓,他单手握刀,荡开一枝长矛,抡起左手的钩镶,猛砸在那矛手的肩膀上,挥刀再劈,已经砍得卷了口的战刀砍在那士卒的肩甲上,砍得那士卒半边身子都麻了,却未必致命,曹植大怒,反手用刀环筑在他的脸上,连声叫道:“换刀!换刀!”


  就在这一错神的功夫,三个萨珊士卒狂吼着冲了过来,两枝长矛,一柄战刀同时扑向曹植,这个长相儒雅的汉人将军实在太凶猛了,冲上城不过几息的功夫,接连斩杀了十三个士卒,其中还包括一个百夫长,他们被同伴的鲜血激怒了,发誓要击杀曹植报仇。


  曹植夷然不惧,左推右挡,连劈带扫,再杀三人。


  萨珊人疯狂了,一个百夫长挥刀大吼,带着十来个士卒涌了过来,围着曹植痛下杀手。曹植再杀两人,可是毕竟战刀卷了刃,威力大减,接连两刀失手,立刻被萨珊人抢了先机,一枝长矛,一柄战刀先后在他身上留下了两道长长的血口子,亏得亲卫们拼死护住,这才没有刺中要害。


  “换刀!”曹植一面大吼,一面还刀入鞘,左手用钩镶架住一柄砍来的战刀,右手捏拳击出,正中那萨珊人的面门,脸上顿时开了颜料铺。曹植反手夺刀,顺手将他斩杀,又在间不容隙之时剁在一枝长矛上,战刀沿着长矛倒削过去,那萨珊士卒撒手不及,被削断了三根手指,痛得惨叫,随即一口战刀电然而至,解决了他的痛苦。


  片刻之间,城头就倒下了几十个,双方杀在一起,鲜血四溅,惨叫声不绝于耳,脚下是滑腻的鲜血,不时的有人滑倒,一倒下就等于死亡,再也爬不起来。


  曹植一不小心前冲太快,和亲卫们拉开了距离,被萨珊人抓住了机会,十几个萨珊人一涌而至,将他们分成两处,四五个萨珊人围着曹植痛下杀手,更多的人堵在亲卫的面前,坚决不让他们上前接应曹植。


  一喘气的功夫,曹植身上就多了三四道伤口,其中一道从肋下擦过,鲜血很快染红了战袍,浑身的力气似乎也随着鲜血飞快的流逝,曹植手中的战刀慢了下来。萨珊人大喜,攻击得更加猛烈。


  “将军——”就在两步之外的亲卫们急得眼珠都红了,奋不顾身的向这边涌来,可是萨珊人哪里肯放,组成一道肉墙,坚决不肯让他们接近曹植。亲卫们接连付出了三个人的性命,却无法向曹植靠近一步,眼睁睁的看着曹植在萨珊人的攻击下左右支绌,疲于应付。


  “杀了他们。”站在城楼上的阿尔达希尔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冷笑一声,挥了挥手,一队重甲禁卫军立刻跑了过去,他们大声喝叫着,推开前面的同伴,直扑已经单腿跪地的曹植。


  曹植也看到了越来越近的禁卫军,他长吸了一口气,忽然站了起来,抬手甩出了手中的战刀,战刀在空中打着滚,“呯”的一声砍在领头的一个重甲武士的头盔上,火光四溅,虽然没能砍破头盔,但刀上蕴藏的力量却将那个武士打得一个趔趄,仰面栽倒在地。他后面的同伴直接踩着他的身体就冲了过来,三枝长矛同时刺在曹植的钩镶上,顶得曹植立不住脚,向后滑去。


  曹植抖丹田之气,狂吼一声,身子猛扭,将长矛的力量卸掉,捏起右拳,狠狠的砸在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武士的头盔上,一声巨响,那个武士脖子一歪,硬生生的被他砸断了脖颈,栽倒在地。曹植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反肘猛击另一个武士的脖子,“喀嚓”一声,那个武士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不敢置信的看了曹植一眼,也软软的倒了下来。


  曹植奋起余勇,连杀两人,可是同时也被一枝长矛刺中了左胸,他穿着明光铠,锃亮的胸甲被刺得凹了下去,他抬手反握着矛杆,同时扔掉了手中的钩镶,双手握矛,大喝一声,竟将那个穿了重甲的武士举了起来,矛杆被沉重的力量压得弯成了一张弓,发出难听的呻吟声,呯的一声折断,那个重甲武士又从半空中落了下来,砸得两个同伴立足不稳,东倒西歪。曹植抓住机会,抢上前去,用半截矛杆卡住一个晕头转向的武士脖子,把他拖在自己的身前将掩护,大步向后退去。


  萨珊人七嘴八舌的大叫着,挥舞着武器攻了过来,大多都击在了那个快要翻白眼的武士的重甲上,丁丁当当的声音不绝,却伤不到曹植。


  曹植连退两步,撞开那些阻挡在他和亲卫之间的萨珊武士,和亲卫们汇合在一起。萨珊人像一堵钢铁城墙似的挤了过来,曹植的亲卫虽然全力砍杀,可是武器击在重甲上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对方却只管招呼,顷刻之间曹植的亲卫就损失过半。


  “退到攻城车上去!”曹植红着眼睛大喝道:“快撤!”


  亲卫们不敢怠慢,接二连三的退上攻城车的桥梯,几个退得慢一点的被萨珊人缠住,很快倒在了血泊之中。曹植脚一沾上桥梯,就一脚踹上那个已经伸出舌头的萨珊武士的屁股上。


  那个武士向前栽倒,被迎面刺来的长矛刺中,晃了一下,从高高的城墙上摔了下去,“轰隆”一声,倒地气绝。


  “啊——”曹植看着城头被萨珊人一个接一个的扔下城头的亲卫尸体,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他用手中的半截矛杆狠狠的抽了一下桥梯,转身就走,刚走两步,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等曹植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孙奉、李严等人关切的面孔。


  “唉哟,总算是醒了。”孙奉见曹植睁开了眼睛,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伸手按住挣扎着要起来的曹植,笑道:“曹将军,你受了重伤,要好好休息一下,暂时不要乱动,免得伤口又裂了。”


  不用他说,曹植已经被伤口的剧痛扯歪了嘴巴,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半天才回过气来。看了看四周,发现这是孙奉的大帐,已经点起了蜡烛,看样子已经天黑了。


  “打完了?”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陈海咧着嘴笑道:“曹将军,看不出你也是个拼命郎啊,居然和萨珊人的重甲武士单挑,一口气杀了四个,佩服佩服。”


  “佩服个屁,最后还不是被人赶了下来?可惜了我那些好儿郎了。”曹植叹了一口气,无力的躺了下来,看着孙奉道:“太子,还有什么妙计吗?连战了三天了,我们已经尽了全力,硬拼看来是破不了城了。萨珊人的士气虽然受了影响,但是重甲营的威力还是不可小觑,我们接连几次都被他们赶下来了。”


  “的确如此,我也三次功败垂成了。”李严默默的点了点头,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曹植的肩膀,以示附和。


  “不光是你们,我们也是如此。”费罗兹也点了点头:“我攻上去四次,最后还是咬不动那些钻在龟壳里的王八蛋,只能退下去,手下的亲卫至少死了三百多。”


  陆逊摆摆手,不动声色的笑道:“太子都看到了,你们的损失不小,我们的损失也不小,十三骑士五个重伤,其他的个个挂彩。另外罗马人和贵霜人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们也遇到了长生军的阻击。”


  “这么说,阿尔达希尔也快撑不住了?”曹植眼中放出欣喜的光芒。


  “正是。”孙奉微微一笑:“接连几天的恶战,我军士气旺盛,连战连捷,萨珊人已经撑不住了,现在还能保持战斗力的就只剩下阿尔达希尔的长生军。只要干掉这支长生军,我们就赢了。”


  “怎么干掉他们?”李严眉头微皱,“他们身披重甲,我们砍不动他们,伤亡很大。”


  “我有办法。”孙奉笑着说:“诸位都已经立下了赫赫战功,就等着入城庆贺吧。”他转向曹植道:“曹将军,你伤势最重,这两天就不要乱动了,安心养伤,不然的话,庆功酒你可就喝不成了。”


  “庆功酒不妨事,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怎么破城。”曹植一挥手,急不可耐的说道:“你难道想亲自上阵搏杀?我知道你的武技好,可是你能把长生军全干掉吗?”


  “那当然不可能。”孙奉道:“不过,我有阿胡拉保佑嘛,阿尔达希尔挡不住我的。”


  “且——”曹植不屑一顾。


  李严等人见孙奉不说,也不好追问。孙奉随即把昆图斯和波调等人请来商议。昆图斯和波调分军行动之后,连着几天攻城,虽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是还是没能破城,和攻正门的汉军一样,每到最危急的时候,披着重甲的长生军就会上城解围,他们有重甲护体,几乎是所向无前,总能把攻上城的罗马人、贵霜人再次挤下来。


  接连几次之后,昆图斯和波调不攻了,这么打下去,有再多的兵也没用啊,更何况他们的兵力本来就不充裕,要不是孙奉有神迹护佑,又连施妙手打击了萨珊人的士气,他们恐怕连城头都上不去。


  “从明天开始,我们还是合兵一处,攻击正门。”孙奉没跟他们多废话:“大家做好进城的准备,把所有的弩砲都准备好,争取将长生军全歼。”


  “合到一处就能全歼长生军?”波调不以为然的说道。


  “一定能。”孙奉信心满满的说道:“阿尔达希尔冥顽不灵,非要与神明作对,他不死谁死?长生军是他最后的倚仗,我们就是要把这支长生军做他的陪葬,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既然太子已经有了计划,那我们听命就是。”昆图斯不咸不淡的说道:“我们就等着追随太子进泰西封城,瓜分阿尔达希尔收藏多年的财富了。”


  “陛下放心,我一定不会忘了诸位的功劳的。”孙奉呵呵一笑。


  阿尔达希尔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外的敌人再次聚集到了一起,嘴角露出了不屑的讥笑。分开攻城你们占不到便宜,集中起来攻城也未必有效,你们没有比我的长生军更强悍的武士,就别指望能攻下泰西封城。人心算什么?只要长生军还效忠于我,其他人就算有异心也有权衡一二。他随即下令将分散的长生军向城门集中,准备再次痛击来敌。


  回到宫里之后,他召来了负责监视城门下地道的人,询问城下的动静,可是让他不解的是,这几天城上打得血流成河,而城下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好象孙奉已经把这件事忘了似的。


  孙奉可以忘,阿尔达希尔却不敢忘,他知道这一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孙奉连着几日攻城,损失不小,再不能破城,他就剩下撤退一条路了,在这个时候,他很有可能会拼尽全部力量做最后一击,他把罗马人和贵霜人集中到城门附近,显然就是这个意图。


  与此同时,阿尔达希尔还在关心着城外的战事,他已经接到了阿瓦德的消息,知道白天的攻击虽然不怎么顺利,但还算中规中矩,至少没有吃什么亏,对于阿瓦德来说,这已经难得可贵了,指望他出奇致胜是不太可能的,他毕竟不是沙普尔,哪怕是阿尔法都要比他强上不少。一想到这两个儿子,阿尔达希尔的心里就象刀割似的,一阵阵的抽搐,对孙绍的恨意也再加几分。


  城北方向五里,火光依稀可见,阿尔达希尔知道,那是阿瓦德正和孙绍血战,为了尽快的打通孙绍布下的防守阵势,阿瓦德决定连夜攻击。对此阿尔达希尔没有异议,阿瓦德有优势兵力,可以轮流休息,而孙绍的兵力不足,这时候只能全力以赴,战局对阿瓦德还是有优势的,只要阿瓦德不犯错误,这一战至少可以保证不输。


  双方对阵,只要不犯明显的错误,不给对方可趁之机,基本上最后还要靠实力说话,这一点阿尔达希尔深信不疑。阿瓦德的长处正是谨慎,这也是阿尔达希尔在他战败之后仍然让他继续掌兵的原因之一。


  城外,拒马阵上灯火通明,双方的指挥台上都点起了灯,不过萨珊人点的是火把,而孙绍这边点的却是气死风灯。孙绍扶着栏杆,看着远处的萨珊骑兵大阵,再看看还在拒马阵里努力向前的萨珊人,估计了一下进度,转身对司马师道:“毌丘俭和赵奉来了吗?”


  “已经通知他们了,马上应该能到。”司马师躬身答道。


  孙绍应了一声,在台上来回走了两圈,就看到毌赵二人骑着马并肩而来,在营外甩镫下马,大步进了营。他们上了指挥台,在台边躬身抱拳:


  “龙骑左司马臣俭拜见大王!”


  “龙骑右司马臣奉拜见大王!”


  “来,坐!”孙绍一指指挥台正中央的坐席,示意他们坐下。毌丘俭和赵奉也不客气,双双入座,挺直了身子,双手扶在腿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孙绍。


  “前面的战势你们也看到了,萨珊人连夜进攻,不破我的拒马阵是不死心。”孙绍轻松的笑道:“所以,你们今天大概是没有好觉睡了,要给他们找点麻烦,减轻一下拒马阵的压力才行。”


  “臣等谨听大王吩咐,愿为大王效犬马之劳。”毌丘俭抱拳大声说道。


  “大王,我们怎么出击?”赵奉问道。


  “很简单,从两翼冲出去,杀杀他们的威风。”孙绍一指对面的萨珊人,然后又指了指两侧的河面:“我已经通知水师掩护你们,你们只要控制好距离,不要脱离水师的箭阵掩护,不要被萨珊人缠住就行。如果萨珊人出动了,你们就退回来。注意,骚扰为主,杀敌为次,不要恋战。”


  “如果萨珊人不追呢?”毌丘俭犹豫了一下,朗声问道。


  “如果不追,那就再来一次。”孙绍笑道:“萨珊人在拒马阵里损失颇大,如果看到你们出战,他们没有道理不追,只要击杀了你们,他们就可以绕到阵后进行攻击,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


  毌丘俭脸一红,没有再说什么。孙绍却欣赏的看了他一眼:“你是闻喜人?”


  毌丘俭愣了一下,点点头,他听从苏粗腿的安排,带着一千多辽东铁骑来给孙绍做亲卫骑一个多了,虽然见过孙绍无数次,却还没和孙绍私下说过话,忽然听他这么问,一时有些激动,过了一会才说道:“正是,臣是闻喜人。”


  “听说你是瞒着你父亲加入辽东军的?”


  “是。”毌丘俭有些尴尬的应道:“不过家父现在已经不怪我了。”


  “父亲都是为了儿子好的,你在辽东立了功,升了职,说明你的选择是对的,他自然不会怪你了。”孙绍顿了顿,又说道:“好好干,争取再立一功,立功封侯,让你的父亲以你为骄傲。”


  毌丘俭一听,顿时热血沸腾,轰然应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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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天文数字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天文数字

  阿瓦德正在观看前方拒马阵中的战况,忽然看到对方两翼的骑兵开始出动,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大喜过望。他从来没有担心过对方的骑兵,这些骑兵数量太少了,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他之所以没有主动攻击,就是因为这些骑兵数量虽少,但是他们缩在拒马阵的后方,要想攻击到他们,就要冒着被拒马阵中的弓弩手和两侧河面上的战船上的弓弩的夹击,对于骑兵来说,被人从侧面用弓箭攻击是极其危险的。


  现在他们冲上来送死了,阿瓦德当然是求之不得。从另一个角度说,骑兵冒险出击,更说明拒马阵已经撑不了多少,孙绍只能出动骑兵来骚扰他。


  对的,对阿瓦德来说,这仅仅是骚扰而已。


  阿瓦德一声令下,两个千人队冲了出去,同时另外两个千人队蓄势待发,准备给予汉人骑兵第二波攻击。阿瓦德下令,一定要将这不到两千人的汉人骑兵斩杀在阵前,给还在拒马阵中坚守的汉人一个沉重的打击,鼓舞已方的士气,争取尽快破阵。如果能击败越王孙绍,对泰西封城里的士气将是一个非常大的鼓励。


  萨珊骑兵早已按捺不住,他们对下马攻击拒马阵十分反感,他们还是希望纵马奔驰,以强大的骑兵击败对方,这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现在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他们都有些跃跃欲试,那些没有得到出击命令的将士看着纵马飞驰的同伴,眼里充满了羡慕。


  毌丘俭一马当先,左手持戟,右手持刀,踩着马镫站了起来,身子扭向后面,举刀狂呼:“加速——”


  跟在他后面的辽东铁骑应声大吼,双腿紧紧的夹着马鞍,整个人虚坐在马鞍上,仅凭着双脚和小腹控制着战马,右手紧握铁戟,将戟柄夹在腋下,左手端起了拴在马鞍上的手弩。


  纷乱的马蹄踩着尘土飞扬,如同两条奔驰的巨龙,两支骑兵如狂飚一般从拒马阵的两侧卷过,直扑向迎面而来的萨珊骑兵。


  “杀!”毌丘俭一声大喝,左手铁戟闪亮的戟头一颤,从迎面冲来的萨珊人胸口一划而过,锋利的戟胡轻易的划破了萨珊人的皮甲,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从翻开的伤口中喷溅出来,如一朵迎风盛开的花,淋了毌丘俭一头一脸,他却连看都不看,长戟紧接着刺入后面一个萨珊人的胸口。


  到这个时候,冲在最前面的萨珊武士的惨叫声才出口,他惊恐的看着胸口的鲜血,浑身的力气突然被抽空了,手一松,高高举起了战刀落下,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变轻了,从马上飞了起来,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汉骑从他身边冲过,一刀剁下了他的人头。


  毌丘俭片刻之间连杀三人,像一枝锋利无比的箭矢,一头扎入了萨珊人的战阵,亲卫们紧紧的护在他的身边,远的用手弩,近的用长戟、战刀砍杀,势不可挡。萨珊人大多手持战刀,有箭术高明的也有用弓箭作战的,但是数量并不多,远不如龙骑人手一枝连弩这么强悍。他们往往还没有碰到龙骑的将士,就被一枝枝发出死亡利啸的短弩射中,在一愣神的功夫,对方杀到跟前,刀戟齐下。他们就算逃过了连弩,也未必能碰到龙骑的将士,他们手中三四尺长的战刀在一丈五的铁戟面前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往往是砍在对方的戟柲上,最多砍得戟柲晃动一下,却很难砍断,而对方的铁戟却锋利无比,不管是被前面的尖刺刺中还是被支出的旁刃割中,都会造成不少的伤害。


  双方一接触就分出了高下,龙骑似一面双刃巨剑,蛮横无比的推了进去,萨珊人纷纷落马,如汤泼雪,兴奋的吼声很快变成了惨叫。冲在队伍中的千夫长看到前面的战士纷纷落马,喊叫声也与平时不同,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他一边向前冲锋,一边命令身边的号角兵吹起了示警的号角,向后面的战士和阿瓦德同时发出警报。


  毌丘俭在亲卫的簇拥下狂奔而至,一眼就看到了甲胄与众不同的千夫长,他兴奋的大喝一声:“杀了那个胡狗!”还刀入鞘,双手握紧了戟柲一振,富有弹性的戟柲抖了一下,击在迎面冲来的一个萨珊骑士的肩胛处,锋利的戟胡一下子割断了半个胳膊,那个萨珊骑士发出一声惨叫,翻身落马。毌丘俭却猛踹马腹,快马加鞭,向那个千夫长冲了过去。


  亲卫们也看到了那个千夫长,一个个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声,将铁戟握得更紧,接连刺杀几个想要护在千夫长面前的萨珊骑兵,冲到了千夫长的面前。


  萨珊人看出了危险,他们纷纷向毌丘俭等人冲了过来,挥刀乱劈,千夫长也挥起战刀,一手握紧了缰绳,一手高高的举起了战刀,死死的盯着毌丘俭,放马直奔。


  十余步转眼即到,千夫长一声怒吼,战刀呼啸而下。


  毌丘俭冷笑一声,双臂用力,铁戟似乎长了眼睛似的,弹开了战刀,准确的挂住了千夫长的脖子,借着战马对冲的力量,戟胡轻易的割下了千夫长的首级,泉涌的鲜血将千夫长的首级冲起在半空中。


  一个龙骑战士一掠而过,凌空接住了千夫长的首级,顺手放在了马鞍上的背囊中。


  毌丘俭一战斩将,士气大振,龙骑将士们再接再励,如虎入狼群,大肆砍杀。


  萨珊人纷纷落马。


  阿瓦德听到了示警声,正在诧异,放眼望去,只看到双方搅杀在一起,战马奔腾,人喊马嘶,分不清你我。不过他毕竟久经战阵,很快发现了双方接触的地方迅速的向已方逼近,这说明对方的前锋已经杀透了一半的阵势,这个速度显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阿瓦德下意识的发出了命令,让第二波的骑士立即发起进攻,同时命令第三波的骑士准备。


  两个千人队先后开始加速,向刚刚冲破了第一重阵的龙骑冲了过去。


  毌丘俭毫不畏惧,号呼酣战,与萨珊人再次杀在一起。


  阿瓦德注视着骑兵的战场,大惊失色,第一个千人队与汉人骑兵交错之后,本当在不远处圈回来,准备再次发起攻击,可是他看到的却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人群,好多战马上已经没有了战士,伤亡数显然比他估计的要大得多。


  汉人的骑兵这么强悍吗?阿瓦德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萨珊建国以来,一直以骑兵称雄,可以说在骑兵对攻上从来没有吃过苦头,人数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萨珊人总是能取得胜利,而今天这个情况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阿瓦德打了个冷颤,不敢怠慢,再次下达了命令,接连派上两个千人队准备出战。


  龙骑接连冲破了两个千人队的阻击,随即又遇到了三个千人队,他们却毫无惧色,继续打马冲锋,再次与萨珊人杀在一起。


  两千龙骑,硬是逼得阿瓦德出动了一万人才稳住了局面,倚仗着人多的优势,他们总算扳回了上风,将龙骑夹在中间。龙骑虽然凶猛,但是毕竟人数相差太多,在对方的优势兵力的攻击下,伤亡迅速增加。毌丘俭和赵奉不敢怠慢,他们一面吹起了求援的号角,一面竭力保持战马的速度,希望尽快冲破对方的堵截,避免陷入对方的包围。


  阿瓦德将一万精兵投入骑兵战场上,中间的拒马阵压力大减,孙绍随即下令拒马阵中的摧锋营步卒发起反冲锋。一声令下,以涂虎打头,敦武、敖雷等人一起杀出,打得拒马阵中的萨珊人步步后退。阿瓦德被逼无奈,只得将身边剩下的五千预备队全部投入战斗,与孙绍作最后的对决。


  孙绍站在指挥台上,将下面的战势一览无余,他见阿瓦德身边的人马已经所剩无已,这才露出了冷笑,挥挥手轻声说道:“通知曹将军出击。”


  “喏。”司马师转身对鼓手下达了命令。鼓手挥动双臂,击响了大鼓,急促的战鼓起冲天而起,让原本就已经热血沸腾的战场再添一分激昂。


  荀恽一跃而起,侧耳听了听,大声叫道:“将军,越王让我们出击了。”


  曹彰凝神细听,嘴角微微一挑,松了一口气:“终于等到我们出战的机会了,我还以为越王把萨珊人全杀光了呢。”他大喝一声:“击鼓,杀光那些胡狗!”


  将士们大声应诺:“杀光胡狗!”就连那些乌桓人、匈奴人和鲜卑人都大声的喊道:“杀光那些胡狗!”


  一万五千魏国铁骑开始起动,沿着河岸开始加速奔跑,马蹄声越来越急,越来越重,渐渐的变成了急促的闷雷声,压过了震天的战鼓声,沿着大地向前滚滚而去。他们掠过拒马阵的时候,曹彰举起手中的长戟,抖足了丹田之气,狂啸一声:“大汉威武——”


  郝昭和亲卫们用足了力气,应声狂呼:“大汉威武——”


  一万五千骑兵跟着怒吼起来:“大汉威武——”


  吼声惊天动地,让拒马阵中正在激战的摧锋营将士热血澎湃,他们浑身充满了力量,士气更加高昂,齐声吼叫着,向萨珊人冲杀过去,将萨珊人杀得节节败退。


  阿瓦德面无人色,豆大的冷汗一颗颗的额头滑落,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失败了,他已经投入了几乎所有的兵力,面对这支从黑暗中冲出来的骑兵,他根本没有任何应对之策,就算是想逃跑,一时半刻的也无法撤出已经和汉人混在一起的将士,等待他的只有灭亡。


  阿瓦德绝望的看了一眼远处夜色中的泰西封城,拔出战刀,横在颈边,大叫一声:“大王,臣无能,愧对大王嘱托,臣先去了!”说罢,用力拉动了战刀。


  在他拔出战刀的时候,他的亲卫将便觉得不对,此时见他要自杀,顾不得多说,连忙拉住他的手臂,夺下战刀,另一个亲卫也反应过来,上前就抱着阿瓦德的腰,将他从马上扯了下来。阿瓦德泪流满面,奋力挣扎:“你们让我去死!”


  亲卫将根本不理他,吩咐两个亲卫夹着阿瓦德,掉头就走,仗打输了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阿瓦德要是死了,所有的亲卫都得陪葬,眼看战局已经不可挽回,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把阿瓦德救出去。


  “快走,快走!”亲卫将连声招呼,率先打马而去。


  亲卫们心领神会,挟持着阿瓦德,如丧家之犬,一哄而散。


  可惜,他们走得太迟了。曹彰带着一万如狼似虎的铁骑,没有直接杀向萨珊人的铁骑,而是沿着河边狂奔,径直抄到了萨珊人的后面,然后绕了半个圈,横杀过来,正好将阿瓦德的亲卫营堵个正着。荀恽一马当先,首先发现了阿瓦德等人,抄起马鞍上的手弩就射,一口气射空了匣中的二十只铁矢。


  铁矢呼啸而至,几个正忙着逃命的萨珊人措手不及,被射死三四个,亲卫将面门中箭,一个倒栽葱从马上栽了下来,随即被马蹄踩中,一命呜呼。


  萨珊人一乱的功夫,胡骑营的将士已经杀到,阿迪拐挥起战刀,一刀斩下了阿瓦德的首级。


  萨珊人士气一落千丈,形势瞬间逆转,在得知阿瓦德的死讯后,被曹彰和孙绍两面夹击的萨珊人再也没有斗志,一万多将士放下了武器投降,只有少数人冲进了旁边的大河,跳水逃生。


  孙绍大获全胜。


  “怎么样?我说一定砍下这胡狗的狗头吧。”曹彰意气风发,将阿瓦德的人头扔在孙绍面前,大咧咧的往孙绍面前一坐,抄起案上的茶壶就往嘴里倒了一大口茶,咕咚咕咚的咽了下去,一抹黄须大笑道:“痛快!痛快!”


  孙绍嘿嘿一笑:“曹将军果然英雄了得,虎豹骑一出,萨珊人闻风丧胆啊。可惜啊,你生不逢时,回大汉之后,就没什么仗可打了,只能宝刀空自鸣,英雄床上老。”


  “不会的,我不是赢了你几百亩牧场吗,我要到那里去放马。”曹彰挤了挤眼睛,得意的大笑道。


  “那也行。”孙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喝了一口茶,想了想又道:“这里战事已了,你是在这里继续陪我下棋呢,还是回城下去参战?我马上就让人把阿瓦德的人头送回去,明天奉儿就会攻城,这一次,大概阿尔达希尔再也没有幸免之理了。”


  “下棋有的是时间,我还是先回去打仗吧。”曹彰站起身来,有些意犹未尽:“阿瓦德不是个将才,指挥得乱七八糟,一点挑战也没有,我还是回去和阿尔达希尔较量一番吧。”


  “也好。”孙绍点点头,也不强求:“你还是快点回去吧,我收到消息说,子建在下午攻城时受了伤,虽然不致命,却也要躺上一段时间。”


  曹彰大吃一惊,再也没有心情和孙绍闲扯,带着人掉头就走。他让荀恽带着大军回去,自己和郝昭带着亲卫骑抢先而行。五里路,转瞬即到。曹彰冲进了大营,直奔曹植的大帐。曹植正在帐里倚着被,就着灯火读书,一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就知道曹彰回来了,他抬起头看了曹彰一眼,笑道:“打赢了?”


  “你的伤怎么样?”曹彰一闻大帐里浓烈的酒精味就知道曹植的伤热不轻,他顾不得回答曹植的话,弯下腰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曹植的伤势,当他看到纵横交错的纱布时,怒道:“你是魏国的大将军,不是一个百夫长,怎么能亲自上阵搏杀?”


  曹植有些尴尬,他挥了挥手,示意郝昭等人出去,刚要说话,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帐门一掀,杨修带着两个戴着船形帽的雅利安护士走了进来,一看到曹彰,他也笑了:“看将军这样子,就知道阿瓦德一定授首了。”


  曹彰不好意思对杨修发怒,再看曹植的气色不错,也放了心,把刚才的战事简略的说了一遍。杨修和曹植听了,都大喜过望:“这样一来,阿尔达希尔已成孤军,破城又多了几分把握。”


  “兄长斩杀阿瓦德,又立一功啊。”曹植高兴的对曹彰说道。


  “这算什么。”曹彰不以为然:“那是荀长倩和阿迪拐的功劳,与我关系不大。不过呢,我也没白干,赢了他七百亩上好的牧场。”曹彰一提到这事就止不住的想乐,曹植和杨修见他这副卖弄的样子,也笑了。


  “说说,怎么赢的?”曹植放下书,一边由两个雅利安护士给他换药,一边吩咐人上茶,杨修从辎重营带了不少零食来,正好一边喝茶品尝,一边聊天。


  曹彰眉飞色舞,把下棋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拍了拍大腿,兴致勃勃的说道:“等这仗打完了,我找个机会再和他下两局,争取把里海东岸的牧场全给赢过来,以后也不用回去了,就在这里放放马也不错。”


  曹植喝着茶,沉吟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妥,却还没有想出所以然来,杨修却笑了一声:“的确也是,你还是不要回去的好,要不然的话,只怕你父王打拼了几十年的基业都不够赔的。”


  “你这是什么话?”曹彰不满的说道:“我魏国虽然没有越国富,可是这几万石粮食还是拿得出来的吧。”


  “几万石?”杨修反唇相讥:“我看你是几万年都还不完吧。”


  “啊?”曹彰大吃一惊,这才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对,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杨修,不敢相信的说道:“德祖,这……至于吗?”


  “我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这确切是多少石粮食,可是我能猜得出来,这个数字绝对不是个小数目,要你还几万年也许是个玩笑话,但是我敢保证,就算把整个魏国生产的粮食都用来还债,只怕终你一生也是还不完的。”杨修撇了撇嘴,轻轻的放下茶杯,语气中不期然的带了一些轻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天文数字?”


  曹彰茫然的摇了摇头,曹植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他经常看扶南学院出的学报,知道天文数字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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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天神之怒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天神之怒


  孙奉给阿尔达希尔写了一封信,命人用汉语和佉卢文抄写了几百份,用箭射进城里。他对阿尔达希尔说,我父王为天下百姓着想,不远万里来到阿克苏姆,与大王签订四国同盟,共保天下太平,大王出尔反尔,盟书字迹未干就挑起兵端,先击贵霜,再击罗马,然后又兵围阿克苏姆城,欲对我大越不利。我父子忍无可忍,为天下苍天计,这才起兵讨伐萨珊。如今大军势如破竹,诸城望风而降,大王准备了很久的塞琉古城也不过十天就被攻下,只剩下泰西封城孤城自守。不是我们父子攻不下泰西封城,只是我们父子不希望造成将士的无辜伤亡。如今大战多日,你也应该看到了我们的实力,我们是随时可以攻破泰西封的,为了避免破城后将士们用萨珊人的性命来补偿损失,希望你接受我们的好意,放下武器,出城投降,要不然的话,我们就象砍下你的儿子阿尔法、沙普尔和兄弟阿瓦德的首级一样,砍下你的首级,挂在萨珊的城头,到了那个时候再后悔可就迟了。


  阿尔达希尔对前面的话不屑一顾,看到阿瓦德的名字时,他吃了一惊,起身走到窗前,凝神远眺远处的战场,侧耳倾听战场上的声音。


  远处漆黑一片,只有数点灯火影影绰绰,如夜空中的星星一般,战场已经寂静下来,再也听不到厮杀的声音,安静得让人窒息。


  阿尔达希尔的心猛跳起来,他转过身,看着一直随侍在身边的宦者,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夜风也变得更加淒冷,让他不由自主的裹紧了衣服。


  难道阿瓦德的三万大军已经被孙绍吃掉了?不能啊,就算他们的实力不差,也不至于一战就全歼了三万骑兵。几个时辰前,阿瓦德还送消息来说要连夜攻击,争取打破孙绍的阻击阵势呢。


  “有……有消息来吗?”阿尔达希尔的声音沙哑着,听起来像是老鼠在啃木头似的难听。


  宦者诧异的看着阿尔达希尔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慌,摇了摇头。


  阿尔达希尔的神情有些凝滞,似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似的,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局促不安的通译,他才想起信还没有读完,连忙回到灯火旁继续读下去。


  在劝降之后,孙奉最后说道,我虽然年轻,可是有阿胡拉的护佑,我已经稳操胜劵,随时都能击破泰西封,你如果还是冥顽不宁的话,你就等着接受阿胡拉的怒火吧,我会在阿胡拉的护佑下,在几十万人的面前击败你,成为新的波斯王。


  阿尔达希尔狂笑,近乎颠狂的笑声在大殿里回响,他翻过书信,提起笔,在书信的背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等你来战!”然后命人取来自己的硬弓,走出王宫,大踏步的来到城门楼上,拉开弓,将书信射了出去。


  长箭飞过近百步,示威似的落在地上,城外的大营里很快发现了,有一个骑士纵马而来,也没下马,只是从马上弯下腰,捡起箭,飞也似的走了。


  孙奉和陆逊等人围坐在大帐里,一边喝着茶,一边安排着明天的战事。阿瓦德的大军被全歼的消息已经送到,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一心一意的对付泰西封城里的阿尔达希尔,心情轻松了不少,一边喝着茶,一边大声说笑,气氛非常热烈。


  接到阿尔达希尔的回复后,孙奉淡淡一笑,将阿尔达希尔的字迹亮给了昆图斯和波调等人。


  “阿尔达希尔不识好歹,看来只有杀了他才能解决这场战斗了。”陆逊不动声色的说道。


  “诸位有信心吗?”孙奉一边收起信,一边扫了昆图斯和波调一眼。


  昆图斯没吭声,似乎没听到似的继续喝茶,波调却有些不耐烦,他不安的打量着昆图斯,他刚刚听说,孙绍已经答应了昆图斯,战后会在大马士革建一个什么银行,虽然他不知道这个银行究竟是干什么用的,但是他们联手终究不是坏事,昆图斯得了好处,自然会全力支持孙奉,自己如果不再表现一下,在战后战利品的分配上可能就要吃亏了。


  “我们贵霜人自然是以太子马首是瞻。”波调拍着胸脯,大声说道:“只要太子一声令下,我波调虽然老了,可是还提得动刀,愿意第一个冲上城墙。”


  昆图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一挑,似笑非笑。


  孙奉感激的拱了拱手:“多谢大王了。不过,我怎么敢劳动大王的大驾。这几天诸位攻城辛苦,损失也不少,我这个年轻人却一直躲在后面,实在是过意不去。明天我打算亲自上阵,会会这个阿尔达希尔,看看他那个什么长生军究竟有多凶悍。”


  “太子要亲自上阵?”昆图斯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心的说道:“我知道太子武艺精湛,可是战场凶险,刀箭无眼,万一……”


  “阿尔达希尔倒行逆施,天怒人怨,我有阿胡拉的护佑,有诸位的拳拳盛意和无数勇士的护卫,不会有事的。”孙奉不由分说,打断了昆图斯等人的担心,决定明天亲自出战,他甚至当场指定陆逊为明天的总指挥,负责整个战场的协调。


  陆逊躬身受命。


  罗马人和贵霜人这些天损失都不小,不管是昆图斯还是波调,其实都不想再冲在前面,白白的折损人马。现在听孙奉要亲自攻击城头,看起来也不像是做做样子,倒是放了心,反过来有些替孙奉担心,于是又劝了几句,孙奉却信心十足,一定要上阵搏杀,还笑着说,诸位回去做好准备,我一定打开城门,你们就立刻进城,控制住城里的局面。只是泰西封将是我的治城,还请你们手下留情,不要下手太狠,要不然我修复起来可花钱。


  昆图斯和波调见他信心满满,倒也高兴,笑呵呵的应了。


  陆逊随即就攻城的顺序,和可能出现哪些情况,又将如何应对,三国大军之间如何协调都一一做了说明,罗马人和贵霜人开始还是当玩笑听,后来见陆逊说得认真,而且句句在理,倒也不敢掉以轻心,仔细的听了,又问了一些细节,这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天色刚麻麻亮,城外的大营就开始忙碌起来,大营里升起了袅袅炊烟,士兵们忙着做饭,吃过早饭之后,一队队的将士从大营里走了出来,在城前列阵,经过几天的战斗还完好无损的三十架攻城车整齐的排在阵前,推车的奴隶、手持武器的将士全部就位,肃杀的气氛向泰西封城逼来。


  阿尔达希尔不敢怠慢,他看到孙奉的战旗出现在了战阵的前方,嘴角反而露出了笑意。他早就估计孙奉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罗马人和贵霜人这些天损失不小,独自展开攻击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汉人的军队虽然损失不算很大,但是他们的粮草也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不能尽快攻下泰西封,他们就只剩下撤退一条路。孙奉的最后通谍在阿尔达希尔看来,不过的虚张声势的把戏,看起来很嚣张,其实反而透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只是阿瓦德的死让他感到非常的失落,兄弟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担心影响士气,孙奉一口气射进几百封同样的书信,无非是想把这个消息传到城里来涣散军心,可想而知,今天他一定会挂出阿瓦德的首级,也许还可能在阵前斩杀一批俘虏。


  这样的事,他以前也经常干。


  孙奉派主力上阵,这是他已经预料到的事,他还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城下的地道。


  地道的事是他一直最不放心的事,相比之下,他倒不怕孙奉攻城,只要有长生军的重甲武士在,他相信没有人能攻破城门,但是那一直没有进展的地道却是悬在他心头的一个疑问,就象悬在达克摩斯头顶的那把剑一样,连睡觉都睡不安,生怕那把剑突然落下来。


  如今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他相信孙奉一定会利用这个地道,之所以这么久都没有动静,也许是孙奉希望他大意,但他又怎么可能大意呢。


  他好奇的是,孙奉难道想在白天利用地道攻击吗?还是利用白天的恶战掩饰最后一段地道的挖掘,然后在夜里发动突袭?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孙奉的死期就到了,他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呢。一想到孙奉掩藏了很久的秘密、最后的倚仗对他来说却是一个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他就忍不住的想笑。他非常想看到孙奉在知道这个结果时的更加什么样子,他更想知道当他擒住了孙奉之后,孙绍的表情又会是什么样子。


  他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甚至有些急不可耐。


  也许不用等到地道,只要孙奉敢亲自攻城,他就会用重甲武士无人可挡的威力将孙奉斩杀在城墙上,摧毁敌人的士气。


  阿尔达希尔下令,将重甲武士全部安排在城门口,同时命人悄悄的换开了两个侧门后的障碍物,让轻骑兵做好出击的准备。


  城外响起了雄浑的战鼓声,巨大的攻城车开始慢慢移动,带着肃穆的杀气,缓缓向城门方向逼来,正对着城门的一辆攻城车上,挑着一柄长矛,长矛上系着一个人的首级,首级下面,是一面残破的战旗。


  阿尔达希尔忍不住落泪。他不用看都知道,这是阿瓦德的首级,阿瓦德的战旗。


  城头鸦雀无声,将士们谁也不说话,但是互相传递的眼神中却透露了心中的紧张,从夜里开始就悄悄传播的谣言现成了活生生的事实,阿瓦德和他的三万骑兵被汉人全歼了,泰西封再也没有任何援兵可以倚仗,阿胡拉也许真的抛弃了萨珊家族。


  “迎战——”阿尔达希尔压抑着心中的怒气,下达了作战的命令。


  低沉的号角声将城头将士从低落的士气中激醒,他们不管愿不愿意,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注视着越来越近的攻城车。这些巨大的攻城车抗打击力惊人,一两块砲石打上去根本没什么用,对城头的威胁非常大。阿尔达希尔现在发明了一种武器来对付这种攻城车,那就是用比桥梯还长的木头制成撑杆,撑着攻城车,不让它接近城墙。这种战术看起来很简单,却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罗马人和贵霜人在这上面吃了不少苦头,最后只能放弃了攻城。


  随着号角声,城头开始忙碌起来,将一根根巨大的撑杆搬到了城头,调整着方向,准备抵御那些越来越近的攻城车。


  战鼓声和号角声越来越急,彼此呼应,将战场上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


  双方的弩砲开始轰鸣,零星的油罐弹夹在更多的砖块之中,拖曳着长长的火焰,在空中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啸声,落在地上,随即变成一团大火。只是在多日的攻防中,双方的油罐弹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不能再象第一次使用时那么密集,产生的效果也是威慑大于实际杀伤。


  孙奉从杜预的手中接过头盔,端端正正的戴在头上,拉下了面甲,从羊祜手中接过令旗,然后向陆逊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双手将令旗递了过来。陆逊双手接过令旗,欠身还礼,轻声道:“太子小心!”


  孙奉点点头:“有劳将军。”转身下了指挥台。十三条顿骑士全副武装,静静的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孙奉。尼古拉手中拉着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看到孙奉下来,单腿跪下:“请太子上马。”


  孙奉踩着尼古拉的背跃上马,抖了抖缰绳,大声喝道:“勇士们,随我巡阵!”


  “喏。”羊祜、杜预以及十三个骑士轰然应喏,翻身上马,羊祜举着汉军大纛,杜预举着孙奉的战旗,紧紧的跟在孙奉的身后,尼古拉等人笔直的坐在战马上,将手中的长戟直指向天,跟着孙奉纵马冲了出去。


  孙奉纵马在阵前小跑,所到之处,吼声雷动,不管是汉军还是罗马人,抑或是贵霜人,都被英武的孙奉吸引住了,他们用力的顿着手中的武器,发出整齐的声音,向孙奉致敬。


  “将士们——”孙奉在阵前勒住战马,抬起了右手,刚才还吼声如雷的大阵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孙奉。


  孙奉提足了丹田气,大声喝道:“我们都是有家园,有亲人的人,都想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可是为什么现在却不远万里,来到泰西封城下?因为阿尔达希尔不想让我们安稳的过日子,四国联盟的字迹还没有干,他就挑起了战争,将无数的人拖到战火与鲜血之中。我们渴望和平,但是我们也不惧怕任何敌人,我们有勇气击败任何敌人,我们要用我们手中的武器告诉他们,残暴的人必将死于残暴,贪婪的人必将死于贪婪。”


  他威严的扫了一眼,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孙奉正在看他们每一个人一样。


  “我们是正义之师,我们得到了真神的护佑,我们将战无不胜,不管敌人有多么狡猾,他们都无路可逃。哪怕是最坚固的城墙,也无法抵挡我们的怒火,让我们的怒火烧死一切敌人,将所有的阻碍化为灰烬吧。”


  他双手向天,用尽浑身力气,狂吼一声:“伟大的阿胡拉,睁开你的眼睛,惩罚那亵渎神明,将灾难和死亡带给我们的恶人吧。”


  “杀死阿尔达希尔——”尼古拉振臂高呼。


  “杀死阿尔达希尔——”群情激奋,吼声惊天动地,如滔天巨浪向城头奔腾而去。


  城头的阿尔达希尔面色铁青,对孙奉把矛头直指他一人感到十分愤怒,他没有回头看,他知道,就算是有人会叛变,也不会是他身边的这些人。


  陆逊及时的挥动了令旗,孙奉带着条顿人率先冲向了正对着城门的攻城车,陈海紧随其后,曹彰在左,李严在右,三路人马犹如三条巨龙,冒着萨珊人的砲石和箭雨狂奔而至,冲进了攻城车,沿着攻城车的扶梯飞速向上。时间不长,孙奉就站在了攻城车的上面。


  阿尔达希尔冷笑不已,立刻下令弩砲手对准藏在巨盾后面的孙奉,只要他一露头,立刻射杀他。有撑杆在手,他现在根本不怕这些攻城车,在砍断这些撑杆之前,攻城车最多不过是射击平台罢了。


  孙奉在亲卫营的掩护下,将城头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他不仅看到了阿尔达希尔,更看到了簇拥在阿尔达希尔周围的长生军,那些罩着重甲的精锐看起来太显眼了。他粗粗的估计了一下,藏在面甲后面的英俊面孔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向陆将军发信号,可以攻击!”


  羊祜应了一声,转身面向大阵的方向挥动了令旗。指挥车上的陆逊一直在通过千里眼观察着这里的情况,一看到摆动了令旗,他松了一口气,收起千眼里,轻轻的摆了摆手。


  骆统举起手,猛的向下一切。


  阿尔达希尔看着攻城车上的孙奉,紧紧的咬着牙。时间似乎停止了,不知道孙奉是在考虑攻击的方式还是想什么,攻城车停在五十步以外一动不动,一点没有向前推动的意思。阿尔达希尔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恨不得现在就下令弩砲手击杀孙奉,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


  攻城车终于再次启动了,十几辆攻城车慢慢的向城门接近,阿尔达希尔心花怒放,下令长生军准备接战。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就在阿尔达希尔等得心焦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脚下的城墙好象动了一下,大地似乎都在颤抖,他诧异的收回凶狠的目光看向脚下的城墙。


  还没有等他明白过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睛天霹雳,震惊了整个战场,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巨响给吓得魂飞魄散,不约而同的捂着了耳朵,将目光集中向巨响传来的方向。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让他们不敢相信的场景,坚固的泰西封北门忽然抬升了起来,比原先要高出三分之一,变得十分突兀,就仿佛有一头巨兽突然钻到了城门下,硬生生的将城门拱了起来。


  巨大的城墙在拱起片刻之后,突然又向下沉了下去,一股烟尘冲天而起,将整个城门笼罩在其中,犹如那头巨兽冲出了地面,抖落了身上的灰尘,飞上了天空。


  巨响余音缭绕,久久不绝,可是不少人的耳朵都已经被最开始的那一声震得暂时失聪,他们听不到这些响声,也听不到夹藏在响声中的惨叫声,他们只是傻傻的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烟尘渐渐散去,原本高大坚固的城墙矮了一大截,而且已经崩溃成了一段土堆,无数的人在土堆里翻滚、挣扎,他们哭喊着,拼命的想从土堆里爬出来,可是这些土堆已经不再是坚固的城墙,一脚踩下去,根本找不到一个稳定的受力点。


  无数的长生军将士就在这团土中挣扎,发出绝望的嚎叫,犹如在煮沸的汤里翻滚的肉块,两侧城墙上的萨珊将士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都愣在了那里,不少人手中的武器都落在了地上。


  孙奉也愣了一下,他虽然知道这些火药威力不小,可是他也没想到威力居然会这么大,他只希望能把城门震塌就可以,万万没有想到,这些火药居然将一段城墙彻底的变成了碎土。


  “太子,立刻攻城!”羊祜推了一下孙奉,大声吼道。他虽然有准备,事先捂住了耳朵,但还是被震得不清,耳朵嗡嗡作响,自己有多大声音根本不清楚。好在孙奉这时候也有些失聪,不这么大吼还真听不清。


  “攻击!”孙奉举刀长啸。


  汉军将士募然惊醒,顿时杀气腾腾。


  ……


  十里之外,孙绍坐在河边,握住了手里的钓杆,扭头看了一眼魏伯阳:“你究竟埋了多少火药?怎么这么响?”


  魏伯阳得意的一笑:“运来的十船火药,一粒不剩,全部埋在了城门下。臣估摸着,就算不把城门炸成齑粉,把城门炸塌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咝——”孙绍牙疼似的倒吸一口冷气,“你们这些年是不是花钱花得手滑了,十船火药全埋下去了?一点不留?”


  “一点不留。”


  “那我想再炸一次也不可能了?”


  “哪里还用再炸一次。”魏伯阳得意的撇撇嘴:“臣敢担保,三十年内没有人再敢和我大越作对。别说泰西封,就算是大王想进罗马城,昆图斯现在也不敢吱牙。”


  “且,唯技术论!”孙绍摇了摇头,用手指点了点得意洋洋的魏伯阳:“你大概是真把自己当神仙了吧。”
——

  第一百八十七章 皆大欢喜

  第一百八十七章 皆大欢喜

  “臣不敢,臣只是实话实话。”魏伯阳看似谦虚,实则狂妄之极的说道,他抚了抚胡须,忽然想起来现在不是在扶南书院,面对的也不是那些孜孜求学的学子,而是越国最尊贵的人,不禁一阵心惊,连忙把昂得高高的头低了下来,假装谦虚的说道:“仰仗大王天威,给那些蛮夷一点教训,让他们不敢妄生歹心,愚臣以为,正与大王普济天下之志同。”


  孙绍重新拿起钓杆,沉默了片刻:“伤十指不如断一指,给他们一点震慑也是必要的,小打小闹的,他们也不长记性。不过,我们自己要清楚,武力只是手段,不是目的,他只能毁灭,而不会创造,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我们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创造财富上去。”


  魏伯阳连连点头:“大王所言甚是,臣从扶南起程的时候,丞相大人和御史大夫大人都这么和臣说过,希望臣在大王面前进言,现在看来,其实他们都是多虑了。”


  “不多虑,这是他们的责任。”孙绍手腕一抖,鱼杆猛的一跳,一条鱼被扯出了水面,在空中甩着尾巴,晶莹的水珠凌空飞洒。他将鱼杆扔进艾米丽的手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一望无际的美达不索米亚平原,露出一丝笑意:“我要修一条铁路,从波斯湾一直到黑海、里海。艾米丽,我要在你家庄园附近修一个站台,以后你要回家探亲的话就方便了。”


  “多谢大王。”艾米丽乖巧的曲膝行礼,俏声说道:“妾身的父亲知道了,一定会感激大王的。”


  “光感激没有用,要拿出点实际行动来才行。”孙绍笑道:“你告诉他,我可以让他入股,以后铁路得了利,他们都可以分红,这可是一条能用几百年的财路啊。”


  “是吗?”艾米丽欣喜不已,瞪着一双漂亮的蓝眼睛看着孙绍。孙绍点点头,对魏伯阳道:“陪我走走吧。”


  “喏。”魏伯阳连忙跟了上去。艾米丽和狄安娜互相看了一眼,欣喜的拥抱在一起,她们虽然不知道铁路究竟是什么东西,又靠什么来赚钱,但是她们知道孙绍给的一定是好东西,上次那个什么银行的建议一说,她父亲就兴奋得差点晕过去,接连几天都没睡好,眼睛黑得象墨水染过的,却还亢奋得象是吃忘忧草似的不肯休息,那些原本不把他们家族当回事的贵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象一群闻到血腥味的狼似的赶来向父亲献媚,这种情况可只在姑奶奶做塞维鲁大帝的皇后时才出现过。


  “大王要在这里造铁路?”魏伯阳跟在孙绍后面,压低了声音问道。


  孙绍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有什么问题?”


  “这……这可得花不少钱。”魏伯阳担心的说道:“大王这两年征战在外,丞相府主事,一直打算修一条从特牧城到日南的铁路,可是一算帐,就以目前的税赋,至少要二十年才行。从波斯湾到黑海,这……可要远得多了。”


  孙绍露出满意的笑容,“我知道那条铁路,之所以没有立刻动工,还是因为我在外征战,国库基本空了,从这件事本身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妥,别说二十年,就算是两百年,这条路也是值得修的,要考虑的只是投入多少精力的事情。丞相府没有为了政绩而躁进,这一点做得很好。虞夫子虽然年纪不小了,头脑还是清醒的。”


  魏伯阳听孙绍夸虞翻,连忙点了点头:“是的,丞相大人可精明得很呢。”


  “量入为出,多做长远打算,不要局限于眼前这点利益,这才是丞相的高明之处。”孙绍笑道:“虞夫子是易学大家,深通三易之理,是我越国之福。至于铁路嘛,修一段便有一段的功用,又何必急于在短时间内全部修好?而且这件事是造福大家的,也不能全由丞相府来承担费用,应该把大家的力量都发挥出来。”


  “就用那个股份?”


  “是啊。”孙绍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他的用意,魏伯阳听了,顿时怦然心动,他盘算着魏家也许可以在这件事上谋一些利。会稽几个大家族中,现在财力最雄厚的是造船的周家和盛家,随着越国的商船越走越远,他们的生意也越做越大,连罗马的商人都跑到会稽去买船,他们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其他几家虽然也想组建船厂,但是在他们的强大实力面前,根本没有多少机会,现在孙绍要修铁路,而且允许其他人入股分红,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如果能大量入股,不仅以后可以分红,还可以取悦于孙绍,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


  孙绍没有看到魏伯阳脸上的神色变化,继续说道:“你们几个学院也要入股,不过不是以钱的形式,而是以技术入股,以后的分红将是你们的研发经费和俸禄的主要来源,工学院的蒸汽机改造进程将有雄厚的财力作为基础。你们能自力更生,而且可以持续发展壮大,才是保证我越国强大的根本……”


  魏伯阳连连点头。


  坚固的城门在一声巨响之后轰然倒塌,绝大部分的长生军都被埋在了里面,阿尔达希尔更是连影子都找不到了,萨珊人士气瞬间崩溃,面对士气如虹的汉军,他们没有做多少抵抗就跪在地上,放下武器投降。


  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人再怀疑孙奉是阿胡拉宠信的新王这个事实,再勇猛的战士也不敢和神明作对,以阿尔达希尔的强悍都是这个结果,他们又如何还能鼓起勇气?就算鼓起勇气,又能为谁卖命?阿尔达希尔连骨头渣都找不到了。


  孙奉等人几乎是兵不血刃的进了泰西封城,等昆图斯和波调把下巴收回来的时候,孙奉等人已经基本上控制了泰西封城,让人通知他们留下大部分人马在城外设防,带各自的禁卫军入城参与庆贺。


  经过坍塌的城门时,不管是罗马人还是贵霜人都觉得心惊肉跳,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把一个坚固的城门变成一堆碎泥?难道真是神力?他们想不出其他的解释,心头的敬畏无经复加,再看到站在王宫面前的孙奉时,他们不由自的躬下了身子,曲身下拜。


  “恭贺太子。”


  “哈哈哈……”孙奉连忙上前将他们扶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如果没有二位的帮助,我就算是有阿胡拉的庇佑,也不能这么快的进城,二位都是有功之人,我不会忘忘二位的大恩大德的。我现在就要去请父王进城,请二位与我同行吧。”


  昆图斯和波调哪里敢说个不字,立刻挑选出随行人员,孙奉安排陆逊在城内主持大事,自己带着昆图斯和波调等重臣赶往孙绍的大营。孙绍看到像两个跟班似的跟在孙奉后面的昆图斯和波调,知道震慑的效果非常理想,心头喜悦,没有先扶孙奉,反而先把昆图斯二人扶了起来,然后又招呼他们身后的众臣起身,责备孙奉道:“你真是好生无礼,怎么能让他们一起来迎接我呢。”


  “应该的,应该的。”不等孙奉作答,昆图斯和波调连忙说道:“虎父无犬子,大王英勇无双,太子也是智勇双全,这次能追随大王父子征战,实在是我们的荣幸啊。”


  孙绍大笑,众人说笑了一番,一起赶往泰西封城。陆逊已经让人收拾好了王宫,请孙绍入住,孙绍随即在王宫内大宴群臣,在觥筹交错之间,三国开始商量分赃的相关事宜。


  这次罗马人和贵霜人的损失都不小,但是他们最后都没能攻下泰西封,不好意思提出多高的要求,更不敢对泰西封城有什么企图,孙绍开始就说好的,谁拿下泰西封,泰西封就是谁的。只是一点也不要的话,他们似乎又太亏了,到了这个时候,昆图斯和波调很自然的站在了一个阵线上,他们拐弯抹角的向孙绍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孙绍很慷慨,再次重申了当初的约定,不管是汉军还是罗马军、贵霜军,一律按功计赏,立了功的人都可以得到一块土地,这件事就交给孙奉和陆逊办理,昆图斯和波调各派大臣参与,如果有什么分歧,他一定会秉公办理。最后他对昆图斯和波调说,这样的细务就交给他们去办吧,我们三个人分别在即,就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的聚一聚,商量一下以后的合作事宜。


  昆图斯和波调大喜,立即指定亲信配合孙奉计功,他们自己整天陪着孙绍在泰西封城里城外闲逛,饱览萨珊的风光。在孙奉等人为每一次战斗的功劳进行讨价还价的时候,他们三人在悠闲自得之中商定了一起出资组建罗马银行和贵霜银行,以及修建铁路的构想。


  波调一直在担心越国和罗马走得太近,把自己撇在一边,以后贵霜可能会陷入他们夹击的危险之中。现在孙奉占据萨珊故地已成定局,罗马人首先被隔了开来,孙绍又决定要与他合作组建贵霜银行,他总算放了心。


  但昆图斯和波调也不是没有担心,孙绍虽然给他们提供了共同发财的机会,但是他们的财力与越国不能相比,不管是银行还是铁路,他们加起的来的股份都没有越国大,以后控制权大部分都要掌握在越国人的手中,万一孙绍要是翻了脸,他们的损失将非常惊人。


  孙绍看出了他们的疑惑,很大方的说,你们不要担心,我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都讲个诚信,出尔反尔的,以后还有谁和你合作?我知道,你们这次损失不小,暂时没有那么多的财力入股,没关系,你们虽然股份不足,但还是大股东吗,在大事上,少数服从多数,如果有什么事,你们两个不同意,我就算是第一大股也没办法独断专行不是?再说了,股份是开放的,你们要是手紧了,可以随即兑现救急,有钱了,还可以扩大股份,只要符合我们的约定就可以。


  昆图斯和波调在这一方面显然不是孙绍的对手,他们被孙绍说的构想鼓动得眼冒金星的同时,也被一笔笔巨大的财富勾引得魂不守舍。孙绍的巨大财力大部分来自民间,他自己所得有限,而昆图斯和波调则不同,他们的收入将全部是自己的,虽然和越国的整体实力不能比,但比起孙绍个人所得却只强不弱。


  昆图斯还是有些担心,他觉得这条铁路太长,如果投入太大的话,可能会遭到元老院的反对,孙绍也不强求,最后和昆图斯商定,先修一条由红海到地中海的铁路,这条路只有三百里,路况也要好上很多,连通之后,红海和地中海的货运就会顺利很多,如果这条铁路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到时候再筹集资金修建由波斯湾到黑海的铁路就会方便很多。


  波调也有同样的担心,孙绍同样不强求,反正这件事肯定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他最后强调的只有一点,为了保证大家不吃亏,铸币权必须统一,不能再让那些成色不足的货币进入市场。说到这里,他沉下了脸对昆图斯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们罗马人要有点诚意,为什么到现在还有那些劣质金币流通?你是不是要我下令禁止你们罗马金币才满意?

  昆图斯冷汗淋漓,孙绍的话虽然声音不大,但里面的威胁却显而易见。罗马因为经济状况,金币的成色一降再降,这已经是一个痼疾,孙绍多次就此事和他交涉,他不是不想改变,奈何一方面是确实没钱,另一方面也是有些贪,总想着拖一天是一天,现在拖到了头,实在熬不过去了,只得连声向孙绍保证,尽快将那些金币回收。


  “你这个罗马皇帝现在也坐得稳了,金币上也该有你的头像了。”孙绍舒缓了口气,安慰昆图斯道:“我汉人的精铸技术你也是知道的,你要是放心的话,我可以替你铸币,保证你的头像比任何一届罗马皇帝的头像都要清晰。”


  昆图斯感激不尽,连连答应,却不知道因为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罗马人的命脉从此捏在了孙绍的手里。


  孙绍趁热打铁,再次以一部分让利为代价,换到了贵霜的铸币权,他随即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了孙奉,孙奉和陆逊见主要任务完成,便把讨价还价了几天的功劳簿最终确定了下来。这个功劳簿虽然尽量公平,但真正绝对公平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出现,孙奉和陆逊在有意无意之间偏袒了那些对汉军印象良好的罗马将领和贵霜将领,在两河之间肥沃的土地上给他们封地,而那些与汉军关系比较疏远的则给偏僻一些的地盘。


  经过半个月的商量,最终分封方案确定,汉军占据了原属两河之间的近六成土地,而罗马人和贵霜人在夺回被阿尔达希尔抢去的土地之外,也获得了一部分原属波斯的土地,大大小小近四十名两国的将领成了这块土地上的领主,从此和汉人捆绑在一起,分享这条黄金之路的利益。这些人听说那条铁路将延后考虑后,都遗憾不已,孙绍随即给他们一个许诺,红海那条铁路完工之后,他一定会尽快开始这条铁路的修建,在此之间,他将以优惠价供应船只给沿岸的领主们,供他们出行或经商。


  在完成大分配之后,孙绍请来了曹彰兄弟和李严,商量他们之间的利益分配。曹彰一看到孙绍,就咬牙切齿的说道:“尊敬的越王殿下,你真够仁慈的啊,挖了那么大一个坑让我跳。我本来以为你给萨珊人挖的坑已经够深了,没想到给我挖的坑直接就是个无底洞。”


  众人忍俊不禁的放声大笑。


  孙绍也忍不住的笑了,他带着三分得意的看着曹彰:“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不学无术。级数这个问题,扶南学报上不止讲过一次,我在安排拒马阵的时候,也有一个级数的问题,你亲眼看到了,也不多思量,这能怪我吗?”


  曹彰语塞,愤愤不平的瞪了孙绍一眼,泄愤似的将一杯茶一饮而尽。


  “那你现在打算还一辈子债,还是打算赖账?”


  “我是赖债的人吗?”曹彰狡黠的一笑:“我还你的债,我还不完,我儿子接着还,反正你也没说一年要还多少,也没有限定多少年还完,我每年还一点就是了。如果你硬要逼债,也没关系,我大不了把妻儿老小的全抵债便是了。”


  “嘿——”孙绍气得站了起来,指着曹彰说不出话。这他妈的什么事啊,怎么反被他摆一道。他老婆是孙家的人,他儿子也有一半的孙家血统,我把他们要回来又能怎么样,反过来还得倒贴粮食养活他们。他指了指曹彰:“有你的,曹子文,学会耍赖了,有进步啊。”


  “彼此彼此,都是向大王学的。”曹彰貌似谦虚的拱拱手:“这才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大王走得近,自然变得聪明了。”


  孙绍头一扭,佯怒的瞪着曹植和杨修等人:“谁教他的?给我站出来!”


  曹植和杨修互相看了一眼,耸了耸肩,异口同声的说道:“大王教的呗!”


  拿下了泰西封,汉军立功最巨,分到了最大的一块利益,几乎所有人都能从中得利,大家心情都不错。再者他们也知道孙绍和曹彰打这个赌玩笑的成份更大,反正曹彰也还不起,现在见孙绍和曹彰逗趣,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就连一向矜持寡言的李严都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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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凯旋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凯旋

  众人笑了一阵,孙绍这才指着曹彰道:“算你狠!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还我的债,不还完就不要回中原去,我认倒霉,替你把一家老小送过来。要么你就光棍一点,赖帐,以后也不要再牛屁哄哄的,回中原之后,低调一点做人。不过,你这一战的功劳……”


  孙绍还没说完,曹彰就打断了他的话,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不反悔,我就在里海东岸放马了。你能把我的家属送来,我感激不尽,不过,我最希望的还是你能把子建安排在我附近,我离家万里,能和子建常相往来,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孙绍一愣,转头看向曹植:“子建兄,你也不打算回去了?”


  曹植淡然一笑:“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才挣了一块封地,不好好的守着,怎么舍得回去。怎么样,大王就成全我们兄弟吧?”


  孙绍犹豫了一下,倒不是舍不得地,他原本的计划就是要将曹氏兄弟两个留在西亚,这样一来,再加上被他留在示巴的夏侯荣,魏国的力量就被他抽掉一半了,以曹睿的能力,他能保住魏国就烧高香了。只是眼下看曹植这个超脱下掩藏的失落,他却有些心酸。他知道曹植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还是放不下那份负担。如果不是有心结,谁会主动背井离乡,要想这几万人留在这里,为以后汉人开枝散叶,他已经做好了下血本的准备还没有什么把握呢。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们兄弟。”孙绍一摆手:“你们放心,我回去之后,一定上表天子,请立你们为王,都是大汉的属国。”


  曹彰和曹植很意外,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收起了笑容,恭恭敬敬的对孙绍行了一礼:“多谢大王美意。”


  孙绍大笑,故意用爽朗的语气对其他人说道:“还有谁愿意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的?我可以优先考虑你们的封赏。”


  众人沉默了,他们虽然希望有一块封地传之子孙,但是毕竟这里离家乡太远了,而且有了领地之后,基本上就不可能离开领地四处活动,死了大概都不能葬入祖坟。虽然这样的事情在大汉并不少见,但多少有些难以决断。


  孙绍也不着急,转身对陈海说道:“我看了功劳簿,你虽然直接的战功不多,但是可圈可点,从现在起,你正式成为波斯督,治所就放在哈马伊角,管理范围包括波斯湾和阿曼海,其他的规矩照旧,一年在治所,一年巡视领海,同时回扶南述职。最多六十岁,你告老回扶南,我在特牧城给你留一个宅子,你自已挑一个岛做养老地。”


  陈海大喜,躬身拜谢。自从崔谦做了地中海督之后,这些规矩他们已经知道了,不用孙绍多说也心知肚明。他还年轻,到六十岁退休还有二十多年,暂时还没有想到那一天。


  “季公。”孙绍转向诸葛直,诸葛直连忙离席,躬身施礼:“你为红海督,管理范围包括亚丁湾和整个红海,从路程的远近考虑,我把你的治所放在吉布提,这里和阿克苏姆靠得比较近,一旦有事,阿克苏姆的虞安和示巴的夏侯将军都可以支援你。”


  “喏,臣领命。”诸葛直再施一礼,转身退下。


  “甘瓖!”


  甘瓌眼巴巴的一直在等着,一听到他的名字,他连忙跳了出来,双手抱拳,瞪着一双大眼珠子看着孙绍。孙绍摆摆手,示意他放松一些,甘瓖眨了眨眼睛,却还是绷着脸。“你这次征战有功,巴士拉以南到波斯湾大概是百里将成为你的封地,巴士拉城是你的治所。”


  甘瓌乐得合不拢嘴,连忙躬身拜谢,孙绍却拦住了他,皱着眉头说道:“甘瓖,这块封地是你的,可是你要是在河上随便设置关卡,自行收费,可别怪我收了你的策封。”


  “臣岂敢。”甘瓖吓出一身冷汗,他正想着这件事呢。巴士拉是两河进入波斯湾的入海口所在地,只要从波斯湾来的商船都要经过他的封地,以后是财源滚滚啊。现在一听说不准随便立关卡收钱,他虽然有些失落,可是和失去封地相比,他还是知道轻重的,连忙表态。不过想想也是,这条商路上大大小小十几个城都有领主,不仅有汉人,还有罗马人和贵霜人,要是都自行设立关卡收费,那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把商人吓跑了,谁也发不了财。


  “这样才对。”孙绍满意的点点头,又叫道:“程咨!”


  程咨连忙出列。


  孙绍一个个的封了下去,很快将两河流域的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城封了出去。这些人享有这些城池的赋税,也可以在这些城池安身立命,当成自己世袭的家园,但是他们的兵权却受到严格的限制,仅限于保护自己的安全,在孙奉出征时,他们还有随军出征的义务,基本上和大汉国内的封君差不多。


  孙绍封完了越国的将领,最后对李严说道:“正方兄,子文、子建是打算留在这里了,他们要养马,又不肯分得太远,所以领地肯定在里海东岸,你呢,是打算在这里做个城主,还是准备回蜀国去?如果你还打算回去,我也不勉强你,把你的功劳折成财物,让你满载而归,如何?”


  在孙绍封赏众将的时候,李严一直在考虑,他想了很多,他不想留在这里,可是回去了又能如何?诸葛亮以法治国,封赏一直比较少,以张飞那样的功劳也不过是县侯,诸葛亮自己只是个乡侯,以他李严的身份,估计至死了也不过是个乡侯。而孙绍这次收获了广袤的土地,出手大方,封下来十几个人都是县侯的级别,以自己的功劳,肯定要比甘瓖等人还要大,说不定还能和曹氏兄弟一样封王。


  既然如此,那还要回蜀国干什么?反正蜀国也不是自己的家园,大丈夫无非是想建功立业,封侯荫子,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还犹豫什么?

  “仆也愿意做个城主。”


  “那好,亚述如何?”孙绍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李严:“以此城为中心,方圆三百里,包括扎格罗斯山的西麓,都是你的。”


  李严心满意足,连忙拜谢。


  孙绍随即又询问了李严手下的几个将领,他们大多希望留下做个城主,只有宗预坚持要回去,孙绍也不勉强,按他的功劳折算成财物,让他随船带回去。


  最后,孙绍宣布孙奉为泰西封城主,统领两河流域这片富饶的土地,陆逊为辅。


  封赏完之后,大家都沉浸在兴奋之中,孙绍趁着大家心情好,随即开始交待相关事宜,诸如大家要团结一致,不要闹内讧,不要为了自己的私利,随便在河上设置关卡收费等等,在取得一致之后,又与他们立了誓。


  众人举杯齐贺,一饮而尽。


  ……


  特牧城,王后关凤带着夏侯徽、耶苏陀罗等人等候在迪石港,王太后大桥的凤船一靠岸,刚刚放下跳板,关凤就踩着跳板上了船,正迎上从舱里走出来的大桥,躬身施礼:“臣妾拜见母后。”


  “你啊,总是那么孝顺。”大桥笑盈盈的拉着关凤,欣慰的笑道:“这王后都做了十几年了,还觉得自己是个小媳妇?”


  关凤笑道:“我就是做一辈子的王后,阿母也是我的阿母啊。”


  “嗯,我有福气啊。”大桥乐呵呵的笑着,看着夏侯徽等人上前行礼,拉着她们手问寒问暖,就连以前不怎么看得惯的耶苏陀罗都没有例外,没办法,现在孙绍的妃子中连黑人都有,相比之下,金发碧眼的耶苏陀罗看起来还是比较顺眼的了。


  妃子们见完礼,以孙承、孙尼为首的十几个小子上前行礼,清脆的童声此起彼伏,叫得大桥心花怒放,一个个的看过去,连连感慨,这个又长高了,那个会走路了,这个会喊大母了,那个也会行礼了。


  “太后好记性,这么多孩子,一个不差的。”周玉扶着大桥的手臂笑道。


  “嗯,可惜你这丫头不努力。”大桥遗憾的看着周玉道:“你什么时候也生一个让我抱抱?”


  周玉脸一红,低下了头。


  “这次等他回来,我要他陪我出去散散心,你要跟着我去,我还就不信了,那么多女人都生了,偏偏你不生?”大桥嘀嘀咕咕的,浑不知周玉已经尴尬得无地自容。小桥推了大桥一下,嗔道:“阿姊,回去再说可好?这么多人站在这里,会影响其他船只进港的。”


  大桥这才恍然大悟,抬手轻轻的拍了一下额头,歉然笑道:“是我见到孩子们高兴得有些失态了。我说妹子啊,你看看,我有这么多的孙儿孙女呢。”


  “我知道呢。”小桥笑着:“知道你儿孙满堂,好福气呢。”


  “小姨也不差啊。”夏侯徽笑道:“大虎公主连打仗都不忘给周家添丁,刚刚收到消息说,她可又怀上了。”


  “是吗?”小桥欣喜的问道,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道:“这可真不是时候,大虎性子急,这时候怀上了,影响她打仗,又得发火了吧?”


  众人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孙鲁班好战成性,不管什么事,只要影响她打仗,她总是暴跳如雷,上次在锡兰的时候,她正好怀上第一个孩子,吐得稀里哗啦的,走路都打飘,一听说天竺人有动乱,她噌的一下子就跳起来了,披上甲胄就往外跑,把周循吓得半死。可是说来也奇怪,她打了几天的仗,一点反应也没有,一回到锡兰治所,孕期反应就卷土重来。这次要去吴国清君侧,她也是刚怀孕,可是谁也拦不住她,她理由充足,有仗打,再怀几个都没事,没仗打,这孩子未必就保得往。


  “没事,这在吴国都快一年了,也没打起来,哪能说打就打的。”大桥拍着她的手安慰道:“说不定啊,在军营里仗没打成,孩子倒能多生几个,也是好事。”


  “扑哧”一声,几个女人一齐笑出声来。


  “对了,奉先到哪儿了,什么时候能回来?阿猘是不是跟着一起回来了?”大桥一连声的问道。


  “前两天的消息说,他们已经到了锡兰,估计要在锡兰驻留几日,查看一下那边的海防,下个月底就能赶回特牧城,陪阿母吃个年夜饭肯定是没问题的。”关凤把情况解释了一下,最后说道:“阿猘跟着回来了,他说多年不见阿母,想念得紧。”


  “嗯,亏他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婆。”大桥佯怒道:“游历就游历吧,居然玩失踪,还娶个什么蛮女做夫人,这一点上,他可比他老子没眼光了。”她扯过张瑜和羊徽瑜的手说道:“这么好的女子才是最好的人选嘛。”


  张瑜只是脸红了红,她是孙绍定下的娃娃亲,是不言而喻的太子妃,可是羊徽瑜却有些承受不起,她虽然和孙奉两人感情不错,但终究没有挑明过,大桥当着这么多人说这话,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大桥见她满脸羞色,乐得哈哈大笑,扑着胸口道:“丫头,你放心好了,阿猘是我带大的,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还是知道的。要是这点把握都没有,我岂不是耽误了丫头你一辈子?”


  羊徽瑜尴尬不已,应又是不是,不应又不是。不过她和张瑜两人陪着大桥几年了,对大桥和孙奉之间的感情还是清楚的,知道大桥这话并不是没有根据,心里倒也是甜滋滋的。其实羊祜给她捎回信来,说孙奉当时将功劳送给阿迪拐兄弟时,她便明白了孙奉的心意,只是王侯之家不比寻常人家,不仅仅要考虑当事人的感情,还要考虑到政治利益。孙奉的太子之位日益稳固,张瑜的祖父是汉庭太尉,父亲是南海督府长史,母亲一系又是诸葛家族,实力雄厚,羊家目前虽然和越国有生意来往,羊祜也是孙奉的亲信,但毕竟根基和张瑜不能相比。


  在这个时候,能有大桥的支持就显得非常重要了,虽然羊徽瑜对权利没什么渴求,但是这样的环境里,不是你单方面决定的事情。


  “好了,阿母,有什么话,还是回宫里再说吧,再说下去,阿月的夫君可要为难了。”关凤一边笑着,一边瞅着桥月说道。桥月的夫君琴增是迪石令,负责港里的船只调度,如果出现堵塞,琴增便是第一负责人。琴增原来被孙绍派往辽东做将军,后来因为桥月不喜欢两地分区,向大桥求情,把琴增调回来了,害得琴境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以前的同僚立功。


  桥月撅了撅嘴,没有搭腔,她现在正有些头疼呢。辽东众将在萨珊立功,马上就要凯旋,特牧城肯定会在一场大盛会,她的夫君琴增看到此情此景,必然要后悔当初从辽东回来,要不然的话,石苞现在的位置也许就是他的,更别提什么毌丘俭了。


  “好啦好啦,回宫里再说,回宫里再说。”大桥连声说道。


  ……


  洛阳,太尉张昭迈着稳健的方步,不紧不慢的走上了台阶,丞相顾雍紧随其后,天子刘协静静的站在廊下,面带微笑的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位重臣,态度谦和。张昭皱了皱雪白的眉毛,回头对顾雍说道:“元叹,今天还是你去说吧,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对天子解释。再说了,这诸侯王的事情,本来就是由你这个丞相负责的。”


  顾雍无声的笑了笑:“张公,现在大汉还讲这些规矩吗?我这个丞相能管哪个王?张公,这是孙家自己的事情,还是等殿下回来再说吧,我们也解决不了。”


  “唉,大汉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知是祸是福啊。堂堂的朝庭,看着属国内斗,却只能在一旁看着,我……我怎么感觉这和东周又一样了?”


  “东周有什么不好?东周至少还存活了几百年,总比亡国了好。”顾雍不以为然,两人已经走到阶下,不再私下讨论,连忙拱着走上了台阶,躬身行礼。天子比他们速度还快,快步走上前,脸往下一塌:“二位,你们快想想办法啊,吴越相攻,朝庭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一点反应也没有吧?”


  天子话说得很委屈,可是眼睛里却是讥笑,当初孙绍把张昭和顾雍推荐到朝庭来担任太尉和丞相,目的就是通过他们来操纵朝庭,对付魏国和蜀国,万万没想到,魏国和蜀国没事,最后出了事的反而是吴国和越国,而且是越国主动攻击吴国,更离谱的是,攻击吴国的还是孙权的女儿。


  天子很光棍,他直接把这个事情推给了张顾二人,你们看着办吧,朝庭现在没脸面可讲了,反正大家也不把朝庭当回事,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怎么办。


  张昭收起了抱怨,一本正经的看着天子,明知故问:“陛下,这么急召老臣来,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天子也一本正经的说道:“张公,吴越交兵已经大半年啦,你这太尉可有了什么章程?朝庭可要发什么公报?”


  张昭抚着胡须,装模作样的沉思了片刻:“吴越交兵了吗?陛下从何得知的消息?哪一方先出的兵,有多少人马?现在又在何处交战?”


  天子气得差点要翻眼睛,想不到这个死老头还会耍赖,每次都玩这一套,有意思吗?他正要说话,一个郎官一溜烟的跑了进来,一边步一边喊:“陛下,陛下,好消息,好消……息,张……张公……顾公!”


  张昭是有了名的严肃,连天子和太子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这些郎官看到他更是老鼠见到猫一样,话说了一半才发现张昭在侧,这个郎官吓得话都说不周全了。


  张昭脸一沉:“什么好消息让你如此失态?”


  “越……越王殿下的报捷奏章!”那个郎官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双手递上一份奏章。


  “孙卿回来了?”天子眼神一亮,脱口而出。张昭和顾雍也闻言大喜,张昭伸手就要去接奏章,被顾雍从后面拽了一下,这才觉得失礼,讪讪的缩回了手。天子接过奏章拆开,迅速的浏览了一遍,顿时喜上眉梢:“这下好了,朕的抚夷大将军得胜归来,要进京献俘,这么大的盛事,当与其他三王共享之。顾公,立刻下诏,命魏蜀吴三王明年三月来朝。”


  顾雍闻言也是大喜,平时他这个丞相发个诏令让魏蜀吴三王,那三王都爱理不理,谁也不把他当回事,可是这次不一样,孙绍要进京献俘,他们不敢不来,只要到了京师,吴越之间的事情就好解决了。这年头,做什么事都要有实力啊,堂堂的天子还要靠越王来撑腰才有说话的底气,真要考校起来,这天子也真够窝囊的。不过想想当初曹操掌权的时候天子过的什么日子,现在终归还是有一点脸面的。


  “越王打赢了?”张昭又恢复了镇静,抚着胡须不动声色的说道。


  “不错。”天子也收起了笑容,顺手将奏章递给张昭:“太尉,要说用兵,还是抚夷大将军有一套啊。连罗马人和贵霜人都成了我大汉的雇佣军,实在是大快人心。”


  张昭人老成精,岂能听不出其中的意思,不过他已经到了那种至厚无形的地步,很淡定的说道:“是啊,越王殿下有用兵之能,当初向我学春秋时,我便看出来了。”


  天子无语,这老滑头,真是软硬不吃,拿他没办法了。孙绍会打仗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打过胜仗吗?他不再理解张昭,转过头对顾雍说道:“顾公,抚夷大将军这次远征万里,扬国威于境外,按说应该当重赏才是,你看该怎么赏才好?”


  顾雍微微一笑:“这个自然是陛下圣心独断了。”


  天子嘴角一歪:“朕的意思嘛,洛阳朝庭正差一个能镇住四国的大将军,只是怕他在外面自由惯了,不肯到洛阳来受委屈。”


  张昭翻了翻眼睛,装作没听见。
——

  第一百八十九章 病入膏肓

  第一百八十九章 病入膏肓

  “啪”的一声,一只精美的太子瓷杯在地上砸得粉碎,碧绿的茶水飞溅,王夫人吓得一声尖叫,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跃而起。她提着被茶水溅湿的裙脚,又心疼又恼火的跺着脚娇叫道:“大王,你这又是怎么了?”


  “滚——”孙权面色铁青,偏过头,指着门的方向,上气不接下气的喝道:“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王夫人撅着嘴,瞪了孙权半晌,犹自犟着不肯离开,谷利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拦在她的面前,伸手示意了一下,王夫人咬着嘴唇想了想,恨恨的一跺脚,拂袖而去,临出门的时候,“呯”的一声用力带上了门。


  孙权气喘如牛,瘫软在锦榻上,密集的汗珠沿着满脸的皱纹滑落,沾湿了身下的锦被,一双碧眼无神的看着青黑色的帷顶,两颗泪从眼角滑落。


  “阿利啊……”他长叹一声,欲言又止,泪水长流。


  “大王,好好休息……”谷利抹了抹眼角,吞声说道。


  “阿利啊——”孙权有一声没一声的唤着谷利的名字,透着无尽的凄凉。


  榻前的踏板上,一纸诏书被揉成了一个球,纸张慢慢的松开,发出“咯咯”的声音。谷利瞅了孙权一眼,悄悄的捡起了诏书,慢慢的抹平,诏书已经被孙权手指上流下来的汗滴浸湿了一块,墨迹晕化开来,洇成一片,不过还能看出内容。谷利只是扫了一眼,就明白了孙权为什么突然情绪失控。


  越王孙绍得胜回朝,将要在洛阳进行献俘大典,天子下诏,要求魏蜀吴三王在三月来朝,参加越王的献俘大典。天子说得清楚,大汉立国四百余年,对外征战无数,胜仗也不小,但是这次越魏吴蜀四国联合出军,于离国万里的萨珊大败萨珊波斯开疆拓土,是四百年来未有之盛事,希望诸王一定要参加这次庆贺。


  谷利暗自叹息了一声,不知道这是谁写的诏书,这不是往孙权的心里捅刀子吗?吴国什么时候参加这次大战了?不错,陆逊原来是吴国的大将军,他率领的三万多将士也是吴国的,可问题是从陆逊到这三万将士,还有谁承认自己是吴国人?这些人都被孙绍抢走了啊。孙权如果去参加这次大典,看着那些立功归来的将士,他当作何是想?


  吴越本是一家,可是现在越国是四国之中最得意的,吴国却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因为太子之位,孙登自杀身亡,孙鲁班听说之后,居然带着大军杀回吴国,要清君侧,为孙登讨个说法,这女儿带兵讨伐老子的事情,大概也是有史以来头一遭,偏偏被孙权给遇上了。


  孙鲁班虽然兵力不足,到目前为止还只是嘴上叫得凶,并没有能真正侵入吴国,可是这件事却已经传遍了大汉全境,甚至连倭国人都知道了,孙权又气又恼,这一年来身体状况急剧恶化,现在还要他到洛阳去丢人,那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更让孙权不省心的是,王夫人不仅不能帮孙权分忧,反而觉得孙权可能随时都会一病不起,急着要孙权立她的儿子孙和为太子,免得夜长梦多,把孙权气得暴跳如雷,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咽了气。


  作为跟随孙权三十多年的近侍,谷利对孙权的脾气了如指掌,这一声声的“阿利”叫得他心酸不已,他知道孙权后悔了,后悔逼死了孙登,如果孙登还在,事情不会闹到这个地步,就算有什么难事,孙登也能体谅他的难处,帮他处理得妥妥贴贴的,而不是像王夫人这样给他添乱。可是,孙权是个要强的人,哪怕是在谷利的面前,他也不肯说出认错的话,所以只能一声接一声的呼唤着。


  “大王,要不要请太医令来?”谷利轻声问道。


  “不……用……了。”孙权无力的呻吟了一声,缓缓的摇摇头:“我休息片刻就好。”


  谷利应了一声,帮孙权掖好被角,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带上门,这才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一抬头,见徐王后和步夫人正站在走廊那一头看着他。他略作思索,连忙走了过去,躬身行礼。


  “大王可好些了?”徐王后微微皱眉,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好。”谷利难过的摇摇头:“刚刚又发了一通火,情绪很不稳定,现在正在休息。”


  “唉,都是我造的孽啊。”步夫人叹了一声,眼角湿润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徐王后却不以为然的拉了她一把:“要怪,也要怪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谷利见徐王后又要开始发泄对王夫人的不满,声音还越来越大,生怕被孙权听到,连忙咳嗽了一声,犹豫道:“越王殿下班师了,三月可能要在洛阳献俘。”


  徐王后和步夫人愕然,互相看了一眼,随即明白了。孙绍回来了,这件事就不能再拖了,以孙绍的性格和他与孙登的交情,他很有可能把事情扩大化。孙鲁班之所以喊得凶,却一直没有发兵侵入吴国国境,一方面是看在领兵防备她的大将军步骘是她的舅公,她不好让步骘难堪,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兵力不足。没有孙绍的命令,她带过来的只是她自己的亲卫营,象征的意义远大于实际的军事意义。可是如果孙绍要参与这件事,那可就不是喊喊而已了。


  一想到事态的严重性,徐王后和步夫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要说到与王夫人闹别扭,她们多少还有点主意,一涉及到这些国家大事,她们就彻底抓瞎了。两人手足无措的愣了半天,不敢再去打扰孙权,只得托谷利问安,匆匆地回自己的住处。


  谷利松了一口气,回到殿前,静静的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殿中传来孙权虚弱的叫声:“阿利!”


  谷利应声而入,一路急趋赶到孙权榻前,见孙权满头是汗,连忙从旁边取过毛巾给他擦汗。孙权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喘着气道:“传诏,宣诸葛瑾来见。”


  “喏。”谷利连忙转身走了出去。


  丞相府,诸葛瑾父子面对面的坐着,一边闲扯,一边下着棋。旁边放着两本书,诸葛瑾身边的是《扶南学报》,诸葛恪身边的是《新山海经》的最新一期,封面上画着一只脖子很长的鹿状动物,旁边写着两个字:麒麟,后面还有一个大“?”。


  诸葛瑾手里拈着一颗棋子,眉头紧皱,考虑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落子点。诸葛恪赋闲在家之后,孙权多次征召他出仕,却被他以身体不好为由推辞了。这两年他躲在家里,除了看书就是下棋,棋艺大进,诸葛瑾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这怎么解?”诸葛瑾有些恼怒的看了诸葛恪一眼。诸葛恪微微一笑,摇摇头:“无解,输定了。”


  “咄!”诸葛瑾扔下棋子,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舌尖舔着唇边的一片茶叶,忽然又说:“真的无解?”


  诸葛恪愣了一下,略作思索,又接着笑道:“天下哪有那么多死而复生的妙招,无解了。”


  诸葛瑾长叹一声,有些郁闷的放下茶杯,苦笑着摇摇头:“那真是可惜了,看来真是天命难违啊,我这个丞相,和你叔叔那个丞相真是没法比。”


  “这可不一定。”诸葛恪神秘莫测的笑了笑,伸手去捡棋子。诸葛瑾眯着眼睛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却又好象有些疑问,想了好一会,他才说道:“你是说还有转机?”


  “至少对我们来说,还有转机。”诸葛恪一边挑着棋子,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看着吧,只要越王殿下回国,大王就会派人来请你了。”


  “孙绍回国?”诸葛瑾十分失望:“他远在万里之外,这一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呢,结果也不知道如何,哪一天才是个头啊。”


  “不会有太久的。”诸葛恪抬起眼皮看着一脸沮丧的诸葛瑾道:“你和越王相处得太少,对他的了解不够深。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既然已经起程赶往泰西封城,就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攻克泰西封,否则的话,他就不会去。”


  诸葛瑾撇了撇嘴,刚要说话,次子诸葛融快步走了进来,大声叫道:“父亲,兄长,大王的使者来了,召你进宫呢。”


  诸葛瑾心头一喜,随即又沉下脸喝道:“竖子,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诸葛融吓了一跳,连忙收起了笑容,拱着手,恭恭敬敬的站在父兄的面前。


  郎官朱异快步走了进来,一见到诸葛瑾父子,连忙行礼,说明来意。诸葛瑾捻着胡子,应了一声:“待我更衣,随后便去……”


  诸葛瑾还没说完,诸葛恪忽然插了一句嘴:“季文,你父亲回来了吗?”


  朱异是朱桓之子,以才捷著名,是个聪明人,见诸葛恪不顾礼节打断诸葛瑾的话,颇有些诧异,不过他也知道诸葛恪的才名,不敢大意,连忙笑道:“家父随大将军在乌程作战,尚未回来。”


  “哦。”诸葛恪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再也不说话。朱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把目光投向诸葛瑾。诸葛瑾知道诸葛恪有话要说,便摆了摆手:“有劳你稍候片刻,我随后就来。”


  朱异应了一声,退了出去。诸葛瑾这才皱着眉头对诸葛恪说:“怎么,你担心什么事?”


  “父亲,我不知道大王召你去干什么,不过,如果不知道越王的确切消息,你最好不要揽这件事上身。”诸葛恪严肃的说道:“大虎公主可不是什么讲理的人,大将军是她的舅公,她多少还能给你面子,你可没有这样的面子。”


  诸葛瑾点点头,有些不太高兴。他虽然能力不突出,但是为人处事很有一套,孙权发火的时候没多少人敢劝,但是他敢劝,而且往往能劝成。这次孙鲁班带兵“清君侧”,在他看来,也就是派一个使者去说两句好话的事情,孙权偏偏要让步骘带大军去拦截,硬是把事情弄僵了。只是孙权不让他去,他也不好主动要去,现在孙权要求他了,他怎么还能往后缩。诸葛恪劝他暂时不要急,他颇有些不以为然,只是一向知道儿子的才智,这才没有直接否决。


  诸葛瑾换了衣服,跟着郎官们来到吴王宫,见到了卧病在床的孙权。孙权强撑着坐了起来,脸上的汗虽然已经擦掉了,但脸色却非常不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眼神很无力。看到诸葛瑾,他强挤出一丝笑容:“子瑜,你在家好自在。”


  诸葛瑾拘谨的一笑:“承大王天威,天下无事,臣方能做个太平丞相。”


  “天下无事?”孙权淡淡一笑:“天下无事,家中有事,我……唉,真是惭愧啊。”


  诸葛瑾沉默不语。这两年吴国的确可以算得上太平,有越国在侧,吴国在赋税上不敢过苛刻,生怕把百姓逼急了,再次发生大面积的流亡事件,有了这样的压力,不管是孙权还是众将,都还知道宽待百姓,主要通过经商来聚敛财富,虽然日子过得紧一点,但还算安稳,吴国持续了几十年的民乱也消停了不少,他这个丞相的确可以说是个太平丞相。吴国的乱在于太子之位,而这些都是内庭的事,不归他这个丞相管。


  “洛阳有诏书来,你帮我参谋参谋。”孙权动了动手指,让谷利将诏书递给诸葛瑾。诸葛瑾接过诏书,愣了一下,诏书似乎被人捏过,看来孙权的心情不太好,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他立刻打开诏书看了一遍,见到孙绍已经得胜回朝的事情,想起诸葛恪的分析,不禁眉梢一跳,一丝喜色刚刚露了出来,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看完诏书,他将诏书轻轻的放在桌上,向前推了推,安静的跪着。


  “你怎么看?”孙权问道。


  “这么大的盛事,理当参加。”


  “谁去?”孙权追问了一句。


  诸葛瑾犹豫了,天子诏书指定了要三个王参加,可是孙权既然这么问,显然是不想去丢人了。大王不去,也不是不可以,太子去就是了,可是现在太子还没定,听说王夫人为这事天天和孙权闹别扭,他又如何敢提这事。


  孙权斜睨了诸葛瑾一眼,嘴角颤了颤,似乎早就预料到诸葛瑾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似的,他咳嗽了一声:“元逊在家干什么?”


  “读……读书!”


  “读什么书?”


  “新……山海经。”


  “是最近的那一期吗?”孙权勾了勾手指,谷利从旁边的书案上取过一本书递到诸葛瑾面前,诸葛瑾看了一眼,连忙点头:“正是。”


  “哼哼。”孙权笑了一声:“现在后悔了吧,当初让他去他不愿意,要不然的话,这次在萨珊扬威,以他的本事至少也可以封个侯吧。”


  诸葛瑾没吭声,心道你什么时候让他去了,现在反过来倒说这样的话,不过他也不敢当面戳破,只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年纪轻轻的闭门读书,想学名士风流吗?岂不闻真名士自风流,那种风度可不是装得出来的。”孙权一口气说了不少话,有些气喘吁吁,停下了喘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让他去一趟扶南,向越王讨些药来,我这个做叔叔的病成这样,他难不成一点孝心都不表示一下?”


  诸葛瑾恍然大悟,略作思索,连忙点头道:“大王有命,焉敢不从,臣这就回去向他传达大王的旨意。”


  “不忙。”孙权摆摆手,从榻上坐了起来,一双碧眼盯着诸葛瑾,那种无以言明的威严逼得诸葛瑾不自由主的屏住了呼吸:“子瑜,寡人的身体一直不见好,也是时候立太子了,你对太子人选,可有什么意见?”


  诸葛瑾咬紧了牙关,只觉得太阳穴迸迸乱跳,心跳声清晰可闻,一滴汗珠从鬓发中沁了出来。孙权先后有六个儿子,长子孙登,次子孙虑,这两个人先后早逝,三子就是琅琊王夫人所生的孙和,今年十五岁,四子是谢夫人所生的孙霸,五子为仲姬所生的孙奋,六子为南阳王夫人所生的孙休。原本孙和最有机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孙权突然之间对他没有了以前的宠爱,连带着对其母王夫人态度都变了。


  那么,他是想立孙霸吗?孙霸今年十四岁,按说立为太子也差不多,可是要立孙霸,王夫人会愿意吗?听说王夫人会做一种汤,是孙权的最爱,几天不吃就若有所失,现在孙权因为不喜欢他们母子,一口汤也不喝了,但是谁能知道孙权能坚持多久,万一到时候他又喜欢起了孙和,他岂不是把王夫人母子得罪惨了?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立了孙霸,孙鲁班就能善罢干休吗?恐怕有点悬,所以,最后的关键还是在孙绍的身上。


  “诸公子皆聪明过人,都是难得的人才,只是……人才顾然难得,寿数也是不可不考虑的因素。臣对相术一无所知,看不出诸公子哪个更有寿禄,大王,是不是让人看看再说?”


  “让谁看?”孙权若有所思:“要说相术,还是孤城郑妪为第一,她物故之后,已经没有善相人的能士了。”


  “朱崖学院有啊。”诸葛瑾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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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章 中毒

  第一百九十章 中毒

  诸葛恪在钱唐城遇到了孙绍。孙绍在特牧城没呆几天,勉强吃了个年夜饭,随即带着要献给天子的礼物赶往洛阳。大桥、小桥与他同行,顺便到淮南去祭祖,离开家乡二十多年了,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怎么的也应该回来向桥家列祖列宗报告一下。


  周循也算是桥家传来的一个根,既然小桥要回老家去看看,当然要把他带上,同样,孙鲁班也要跟着同行。


  孙鲁班很不高兴,一见到孙绍就报怨起来,说自己这个公主做得没意思,有点事想调点兵都不行,没有王后的诏书,谁也不理她,要不然的话,她现在大概已经打到建邺了。


  孙绍又好气又好笑,虎着脸斥道:“你惹了这么大的祸事,一点不知道自责,居然还振振有辞?”


  “我惹什么祸?”孙鲁班头昂着高高的,叉着腰道:“他逼死子高,是为上者不尊,为父不慈,既然他父不父,我自然可以子不子,上行下效,有什么不对的?这可是圣人说过的。”


  孙绍无语,这个粗人居然也知道拿圣人的话做幌子。他没好气的点点她的鼻子:“天下四王,吴越一家,你倒好,带着兵来打老子,现在是父不父,子不子,你以为好看是不是?那你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吗?你有没有想过你阿母现在如何自处?你还要兵?王后真要给你十万大军,你难道就要和你舅公拼个你死我活?”


  孙鲁班翻了翻眼睛,这才咂摸点味儿出来,好象真要打起来,不管是谁赢了,都没有真正的赢家。


  “那你说怎么办?”孙鲁班口气软了许多:“子高不能就这么窝囊的死了。”


  “除了打仗,还有很多解决事情的办法。”孙绍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以后多动动脑子,不要动不动就带兵跟人拼命,特别是和家里人拼命。”


  “那你又不带我去萨珊,我闲得手痒。”孙鲁班嘟囔了两句,耸了耸肩,乖乖的退到一边。孙绍随即向周循询问了情况,知道这边其实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真正动手,这才放了心。他又问了一下吴国的情况,知道大将军步骘手下其实也没多少人,因为孙鲁班叫嚣着要带兵清君侧,孙权恼了,名义上让步骘带兵来戒备,其实手下只有两万人,直接由步骘控制的不过五六千人,其他人的都在朱桓和朱然手中,换句话说,被孙鲁班这一闹,不仅步夫人失了宠,就连步骘也跟着倒了霉。


  “防范心甚重啊。”孙绍不以为然的笑笑,“还有谁被牵连了?”


  “朱据。”周循道。朱据是吴人,颇有才干,共和九年,他又娶了小虎为妻,被封为左将军,云阳侯,本来仕途一路顺风,可是被大虎这么一闹,他也跟着受了牵连,前不久他被校事吕壹告发,说他贪污军资三万缗,直接被下狱了,现在还在牢里呆着呢,听说吃了不少苦头,小虎为此到步夫人面前哭诉,可惜步夫人自身难保,连给大虎送个信都不敢,还是周循派出的密探打听到的消息。


  “他疯了?”孙绍不解的皱起了眉头:“这不是自废武功吗?”


  “不知道。”周循摇摇头,也十分不解:“说起来,这件事从头至尾都让人觉得疑惑,吴王虽然猜忌心甚重,却还不是这般不明事理的人,要不然也不能坐断东南三十年。王夫人虽然年轻貌美,但是吴王什么时候因为女人而误了国事的?”


  孙绍也不解,就在这时,诸葛恪来了,一听到孙绍他们的疑问,他直接了当的说道:“倒不是王夫人年轻貌美的原因,我听说这个王夫人有一手好厨艺,大王非她做的膳食不能下咽。”


  孙绍和周循面面相觑,王夫人会做菜,孙权被她做的菜迷住了?难道真是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

  “他还真病得不轻呢。”孙绍不屑的笑道:“尚食监那么多大厨不如一个女子?”


  “大王是病得不轻。”诸葛恪正色说道:“我来之前,入宫见过他一面,他的身子骨很虚,连说话都废劲,不时的张着嘴打哈欠,还一直流鼻涕,后来……后来喝了王夫人献的一蛊汤,才精神了些。”


  “什么仙汤,这么有效?”周循忍俊不禁的笑道,孙绍也跟着笑了,不过,诸葛恪随后说的话让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仙汤?我也觉得是仙汤。”诸葛恪也是一脸的疑惑:“我亲眼看着大王喝了下去,几句话的功夫,大王眼睛也有神了,说话声音也响了,腰板儿也直起来了,活脱脱的换了个人似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看到这一幕,我才知道王夫人得宠不是没有原因的。”


  周循诧异的问道:“这是什么汤,怎么这么有效,难道是辽东的老山参?”


  “不是。”诸葛恪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汤,我只知道大王如果一天不喝这个汤,就会狂躁不安。”


  孙绍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僵住了。这种情况让他依稀想起来一件事,在萨珊的时候,他曾经听艾米丽的父亲说过一件事,说就在大马士革城附近有个山谷,出产一种特产,叫忘忧草,原本是贵族们欣赏的一种花卉,用来做汤也十分美味,萨珊人一度霸占了那个山谷,将这些忘忧草特攻给萨珊神庙,奉献给阿胡拉,可以得到阿胡拉的保佑。艾米丽的父亲说,阿尔达希尔之所以会失败,大概就是因为他为了吸引孙绍到泰西封城下,放弃了外围,放弃了那条山谷,再也没有忘忧草贡献给阿胡拉,所以阿胡拉抛弃了他。


  孙绍后来有机会见到了传说中的忘忧草,一看到那鲜艳的花朵,他就认出来这种美丽得有毒的植物,本来也没有当回事,因为这东西的量并不大,而且在提纯之前,其实伤害并不大,和那些名士们嗑的五石散之类的东西差不多。他只是告诉孙奉和陆逊等人,这种植物可以入药,但是容易让人上瘾,切忌不要沾染。


  可是,现在他一听到孙权的情况,他立刻联想到了这种忘忧草。在他的印象中,泰国和缅甸这个金三角地区好象就出产这种植物,只是他到这里之后,一直没有听说,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呢。现在看来,这种毒品已经被人发现了,只是还没有那么大的规模而已。


  看来有必要回去提醒一下相关人员。


  “元逊,你来就是问这件事的?”孙绍咳嗽了一声,不动声色的说道。


  “我是奉大王之命来求药的。”诸葛恪把来意一说,面带微笑的看着孙绍。孙绍眼皮一挑,立刻明白了孙权的意思,求药嘛,只是一个幌子,探探他的目的才是关键。如果他想搞死孙权,当然就不会给他送什么药,孙权也就要准备开战或者其他的解决方案了。如果他给了药,自然是没有攻击吴国的计划,那孙权又是另外一个处理办法。


  面对着诸葛恪轻松下掩藏着紧张的笑容,孙绍笑而不语,有一下没一下的吹着茶杯里的茶叶,慢吞吞的喝着茶,过了好久才道:“依我看,他这病在心。”


  “在心?”诸葛恪品味了一下,还是不太明白,好奇的看着孙绍,等他的解释。


  孙绍却话锋一转:“元逊,你来得正好,你的几个老朋友一定想着要见你呢,我马上就让人把他们叫来,大家聚一聚。自从上次一别之后,我们大概有两三年没见了吧。”


  诸葛恪见孙绍不肯继续刚才的话题,心里不免有些担心,难道孙绍有吞并吴国之意?吴国现在内忧外患,孙权又这样子,孙绍如果挟战胜之威,联合魏蜀夹击吴国,吴国可就凶吉多少了。虽然他对孙登之死耿耿于怀,但是他也不希望吴国灭亡。至于什么老朋友的,他现在真没什么心思。


  孙绍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让人请来了甘瓖、程咨等人。甘瓌等人和诸葛恪都熟悉,不过诸葛恪是神童,是名士,他们这些武人和诸葛恪拉不上边,现在情况不同了,诸葛恪赋闲在家,他们却是有了百里封地的封君,每个人身边还着几个深鼻高目的义从和侍女,足够他们在诸葛恪面前抖抖威风了。


  听着甘瓌等人高声说笑,诸葛恪嘴里有些发苦,自己要是参加了这场大战,又怎么可能让这些匹夫在他面前炫耀,当初他在日南郡与扶南人大战的时候,这些人还只是临阵冲锋的校尉呢。


  可惜,他永远的失去了这个机会。


  “元逊,可惜啊。”甘瓌见诸葛恪沉默不语,心情特别好,借着酒劲,拍着诸葛恪的肩膀说道:“我家大王说得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出去走一趟,真不知道天下有多大。我们虽然见识浅陋,却也是眼界大开,如果你元逊去,肯定要十倍于我等。元逊,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吧。我别的不敢说,如果你肯赏脸到波斯一行,我可以派人一路护送你直到地中海,一个钱都不要你花。”


  “知道你有两个臭钱,也不用这么显摆吧,元逊是没钱的人吗?他是名士,是神童,和夏侯幼权一样文武双全,说不定就被哪个公主看中了,以后立国开疆,比你可威风多了。”程咨半真半假的推了甘瓌一下,笑道:“元逊,别老窝在吴国地么大的一点地方,有机会出去走走吧,散散心也好。现在我们大汉的士子足迹遍天下,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非常受欢迎的。你学识过人,肯定会不会输给曹子建、夏侯幼权他们的。”


  诸葛恪被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心动不已,嘴里五味杂陈,谁想到这两年不见,居然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孙绍凭着拼凑起来的十万大军,硬是打赢了这场远征,大汉人灭了强大的萨珊波斯,把战旗插到了万里之外,连甘瓖、程咨这样的粗人都成了封地百里的城主,可见孙绍这次收获有多大了。


  突然之间,诸葛恪觉得有些无趣,孙绍发了这么大的财,他会对吴国这点地盘感兴趣?孙权搞那些小心思有意思吗?这就象是一个乞丐总担心着一个家财万金的富翁来抢自己的破碗一样,自己搞得挺紧张,其实在别人眼里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心病,孙绍说得没错,孙权就是心病。诸葛恪越想越郁闷,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真的丢人。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很快就酩酊大醉。


  ……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毒品,沾上了,就不再是个人。”孙绍语气沉重的说道:“他……他现在……”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恨恨的一掌拍在案上。


  孙鲁班大惊失色,愣了片刻,忽然暴跳如雷,大吼道:“我说得没错吧?他身边就是有奸人,清君侧,我一定要回去清君侧。”


  “清个屁的君侧。”孙绍不快的瞪了她一眼,喝道:“坐下,你还嫌惹的事不多?”


  “我惹……”孙鲁班梗起脖子,刚要反驳,周循皱了皱眉,扯了扯她的衣摆。孙鲁班张了张嘴,不服气的把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嘀嘀咕咕的一屁股坐在周循的身边,梗着脖子生闷气。


  “大王,我觉得……”周循斟字酌句的说道:“如果这毒药真的这么狠毒,那吴国的事情可就真的说不准了。子高的死也许只是一个开端。而且,这后面会不会另有玄机?一个妇人,有这样的心机吗?她哪来的忘忧草?”


  “是啊,如果不把这个毒瘤揪出来,终究是个祸害。”孙绍轻轻的敲着桌面,眼神闪烁。忘忧草在西方虽然难得,却不是什么隐秘的事,能利用这种东西来控制孙权的人,肯定是一个对这忘忧草的特性比较熟悉的人,可是用它来控制孙权又是为什么目的?

  孙绍百思不得其解。


  “伯英……”孙绍刚要开口,却正迎上周循的目光,周循似乎明白了他想说什么,却只是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大王,此时此刻,我越国大概不能插手。”


  孙绍哑口无言,他无助的张了张嘴,不得不承认周循的话说到了点子上。他和孙权一向不睦,无忧草又来自西方,这很容易和他联想在一起,如果这个时候他派人去干涉吴国的事情,只怕所有人都会怀疑这事件就是他搞出来的。这样说可就太冤枉了,他虽然对孙权不感冒,但是他对吴国的那点地盘还真没什么兴趣,实在没有必要惹火烧身,白白的让魏蜀笑话。


  “你们说什么呢?”孙鲁班不解的看看孙绍,又看看周循:“打什么哑谜?”


  孙绍忽然灵机一动,笑着对孙鲁班说:“大虎,依我看,这件事我们都搞不定,只有一个人能摆平。”


  “谁?”


  “姑姑。”孙绍解释道:“我现在非常怀疑你父王被那无忧草迷住了心智,他已经被人控制住了……”


  “这还用说,连我都知道那个女人不是好人。”孙鲁班没好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不仅是那个女人。”孙绍摇摇头,耐心的说道:“无忧草是罗马的东西,那个女人从何得来?我敢保证,那个女人背后还有人,他能通过这无忧草控制你父王,也自然能控制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换句话说,不把这个人揪出来,吴国迟早还要生乱。”


  孙鲁班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再乱插话了。


  “你去找姑姑,让她回建邺一趟,告诉你父王这件事的后果。”孙绍冷笑了一声:“如果你父王还算清楚,那个女人自然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孙鲁班一听,二话不说就往外跑。等她出了门,周循才担心的说道:“大王,你说这无忧草这么阴毒,吴王又已经中毒颇深,他还能脱身吗?”


  “不知道。”孙绍摇摇头:“据我所说,有人能摆脱这毒瘾,但是……很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难办了。”周循嘴角一挑,长叹一声。


  孙尚香很快来了,她已经听孙鲁班说过大概的情况,一见面就大声问道:“这毒能解吗?”


  孙绍摇摇头。


  孙尚香一愣,过了片刻:“那就只有让他休息了,要不然的话,吴国迟早要毁在他的手里。”


  “这恐怕比解毒更难。”孙绍叹了一声:“你先去建邺看看吧,先把情况对他说清楚,究竟怎么做,由他自己决定。”


  “什么叫由他自己决定?”孙尚香没好气的说道:“你立刻召集大军,他如果不敢自己退位,就那逼着他退位。”


  “你……”孙绍连连摇头,也不打算和她多解释,“你先去建邺再说,如果能劝他自已退位,那当然是最好。我听说子高虽然走得早,却还是有儿子的,你顺便看看有没有可造之材。”


  孙尚香意味深长的瞟了孙绍一眼,点点头,转身就走。


  ……


  孙权见到孙尚香十分高兴,可是一听完孙尚香的话,他的脸色立刻变了:“毒药?”


  “没错,而且是能让人上瘾的毒药。”孙尚香背着手,在他面前大步的走动着,脸色非常难看。她原本还对孙绍的话有些怀疑,可是一看到孙权那样子,她知道孙绍说的一点没错。现在的孙权骨瘦如柴,却浑身透着一种异样的亢奋,邪气外露,手脚在不停的发抖。


  “来人!”孙权大喝一声,“把那贱人给我抓来。”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吕壹心神不宁,不时的捂着嘴打个哈欠,一阵阵冒冷汗。自从那个卖无忧草给他的商人失踪之后,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原因其实也简单,他亲眼看着孙权对无忧草煲出来的汤羹爱不释手,终于没忍住诱惑,将私藏起来的那些无忧草拿出来尝了尝鲜,一尝就觉得鲜美无比,后来慢慢的就好上了这一口,很快就觉得离不开这无忧草了,每天不喝上一碗羹汤,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无忧草虽然贵,可是吕壹收入颇丰,特别是做了校事之后,不少人为了安全起见,给他送了不少礼,如今的吕壹虽然官职并不高,但是家财颇丰,就连原先赖以为生的生意都不太放在眼里了。一年的辛劳抵不上一笔贿赂,这钱来得太辛苦了,吕壹觉得自己以前那么用心的做生意简直是大错特错。


  可是,现在他捧着金子却找不到无忧草,一阵阵的困意上来,让他烦躁不安,浑身无力,却又一阵阵的心悸。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孙权——他知道孙权比他更需要无忧草,一旦王夫人那里的存货告罄,她必然会再来讨要,如果自己到时候拿不出无忧草,事情必然败露。这个女人现在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谨小慎微的女人,倚仗着孙权的宠爱,她几乎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太后,似乎她儿子孙和已经坐上了吴王的宝座,不仅到处插手,甚至对他这个心腹也不那么客气了。如果因为无忧草的事情激怒了孙权,吕壹毫不怀疑这个女人会把他当成替死鬼。


  可是,那个商人怎么就消失了呢?难道是做生意还没有回来?吕壹越想越怀疑,他派人私下查访过那个商人,但是除了知道他从交州来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从交州来的商人多了,几乎所有的商人都从交州经过,他哪知道这个商人究竟是哪儿人。吕壹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他好象连这个商人究竟是罗马人还是萨珊人,亦或是贵霜人都不太清楚,反正那些胡商在他的眼里似乎都差不多,更何况除了这三国的商人之外,还有许多其他小国的胡商。


  就在吕壹紧张的时候,孙权派人来叫他,吕壹不敢怠慢,立刻上了马车,赶往吴王宫。一进殿门,吕壹就感到了一股凉气从心底里冒了上来:王夫人披头散发的跪在一旁,原本俏美的脸颊已经肿成了猪头,无数道掌印纵横交错,青紫相间,孙和抽噎着跪在旁边,却连大声哭都不敢,只是拉着王夫人的手臂发抖。王夫人有气无力的呻吟着,几乎瘫软在地上,一看到吕壹,她肿得睁不开的眼睛中露出怨毒的光,嘶声道:“贼……子,你……你害……我……”


  “这毒药是从哪儿来的?”脸色铁青的孙权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大步走到吕壹面前,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把刚刚跪倒准备行礼的吕壹踢得仰面翻脚,嗓子一甜,一口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毒药?刹那间,吕壹万念俱灰,觉得自己以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孙权的心腹,是他的宠臣,可是现在却发现,自己在孙权的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快说!”孙权狂吼道,声音沙哑。


  “买……买来的。”吕壹翻身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说道,平时的镇定从容无影无踪。


  “从哪儿买来的?”孙权抽出刀搁在吕壹的脖子上,杀气沁入皮肤,让吕壹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吕壹平时办案也经常动刑,被他打得死去活来的人不止一个,曾几何时,他觉得自己是那种可以在鲜血和死亡面前谈笑风生的人,可是当这个危险突然降临到他头上的时候,他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整个人伏在了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拖下去,严刑拷问。”孙权暴跳如雷,一脚踹翻吕壹,大步往回走,刚上了几级台阶,却觉得腿一软,扑翻一身绊倒在地,脸磕在了台阶上,顿时血流满面。


  孙尚香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把他扶起来,拖到殿中躺好,又命人叫来了太医令赵泉。赵泉给孙权把了脉,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孙尚香刚准备开口,赵泉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示意孙尚香到殿外说话。


  “大王只是一时怒气攻心,倒无大碍,只是……”


  孙尚香眉头一紧,犹豫了片刻,又问:“你有话直说。”


  “只要用心调养,大王的身体无恙,只是他的脉相急促浮滑,臣……臣实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赵泉拱着手,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个脉相臣以前给大王把脉的时候便见过,只是时好时坏,臣一直没有搞明白是什么原因,而且这次好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臣医术不精,实在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正在这时,徐王后和步夫人闻讯赶来,正好听到赵泉的这些话,她们互相看了一眼,一面和孙尚香见礼,一面焦急的异口同声的问道:“公主,能不能从扶南请几个医匠过来?”


  “唉……”孙尚香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她们的话,先吩咐赵泉去用药,然后才把孙权中毒的事情对徐王后和步夫人讲了。徐步二人大惊失色,顿时手足无措。


  “你们急了也没用,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免得人心惶惶。”孙尚香无可奈何的安抚道。


  徐步二人泪水涟涟,只得点头答应,她们一直守在殿外,寸步不离。


  傍晚时分,孙权醒了,他浑身发抖,眼神散乱,看到孙尚香等人的时候,他只是诧异了一下,随即嘶声叫道:“汤来……汤来……”


  “没汤了。”孙尚香恨声道,虽然她对孙权没什么好印象,可是现在看到孙权这副样子,她还是觉得非常伤心,“你还嫌中毒不深吗?”


  “中……中毒?”孙权这才恍惚有些明白,眼神一凛,随即又痛苦的连连摇头:“汤来,汤来,我要喝汤,我要喝汤……”


  孙尚香想起孙绍说的话,知道现在如果不让孙权喝这个汤,只怕跟他说什么都没用。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让人到王夫人的宫里去找汤,好在这些汤羹每天都要备着的,而宫里的人只知道王夫人倒了霉,却还不知道是这些汤羹的原因,小心看护着,并没有丢弃,孙尚香派去的人很快就拿了一大罐熬好的汤来。


  步夫人小心的给孙权舀了一些汤,准备侍候着孙权喝,孙权却有些等不急了,一闻到汤的味道就不停的嗅着鼻子,步夫人刚刚舀好,他就一把抢了过去,也顾不上烫,三口两口便喝了个干净,一边直吐舌头,一边示意步夫人再舀一些。


  孙尚香冷眼看着孙权那个样子,又心疼又气恼。


  孙权连喝了两大碗汤,这才像还了魂似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重新躺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这才睁开眼睛看着孙尚香:“赵泉呢,他怎么说?”


  “他也没办法。”孙尚香冷冷的说道:“你不要指望扶南学院,扶南学院也没有治这种病的药。”


  孙权一时语噎,沉默了半晌,忽然说道:“他不肯救我?”


  “不是不愿救,是没法救。”孙尚香把孙绍说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能不能熬过去,全看你自己。”


  “看我自己?”孙权喃喃说道,眼神渐渐的变得凌厉起来,过了片刻,他忽然问道:“如果熬不过去呢?”他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孙尚香:“他是不是打算攻击吴国,把吴越变成一家?”


  孙尚香也冷冷的迎着孙权的目光,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冷笑:“你以为吴国很诱人吗?”


  孙权不吭声,只是看着孙尚香,一丝笑容也没有,如果不是脸颊深凹,肤色灰暗,几乎看不出与以前的他有什么区别,那种不怒而威的威严让站在一旁的徐王后和步夫人都自觉的闭紧了嘴巴,生怕一开口就惹来是非。她们紧张的看着孙尚香,孙尚香却一点也没有被孙权的目光所动摇,相反,她目光中的讥笑越来越明显。


  孙权脸上的怒气越来越盛,瘦得皮包骨的大手紧紧的捏了起来。以前他也纵容孙尚香,可是却不能容忍孙尚香在他面前露出这种态度。


  “你还是那样,眼睛里只有这么一小块天。”孙尚香不屑一顾的说道:“你不知道天下有多大,你不知道你牢牢抓住不肯放的这块土地其实并不那么吸引人,虽然这块土地本来并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难道是他的?”孙权忽然激动起来:“我知道,你们一直以为这是父亲和兄长传下来的基业,所有人都觉得这应该是他的,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我,这片土地早就不姓孙了?曹操想要,是我打败了他,刘备也想要,也是我极力周旋,才保住了这片土地,你现在说不是我的?那是谁的?”孙权拍打着榻沿,大声咆哮:“你说,那是谁的?是你的吗,是他的吗?不,这就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


  孙尚香冷冷的看着愤怒的孙权,一声不吭,孙权一边吼,一边捶打着胸口,两行浊泪沿着干瘦的面颊往下流,沾湿的像枯草一样黯淡无关的胡须,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怒吼变成了饮泣,最后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痛哭失声。


  孙尚香眯着眼睛看着孙权,忽然伸出手,将孙权面前的案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摊在案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孙权,用下巴说道:“你认识这张地图吗?从上面找出你的土地来。”


  孙权愕然,瞪着朦胧的泪眼,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张地图。地图上并不大,看得出来只是一张简略的地图,上面没有标吴国的位置,只是标着大汉、罗马、贵霜三个国家,比较详细的是罗马和贵霜之间的大片土地,被分成了十几块,上面分别标注了几个人名,有李严,有陆逊,有曹彰、曹植,还有夏侯荣的名字。孙权很快把目光转向了大汉的地域,虽然这一块没有标明魏蜀吴越的位置,却用几要根线分开了。


  吴国的位置并不难分辨。孙权经常看地图,对地形并不陌生,但他以前看的大多是大汉境内的地图,那时候觉得吴国地域还不小,虽然只占了三十州中的半个荆州、大半个扬州和交州,但是实际面积却接近五分之一,但是现在他发现,这一直引以为豪的这五分之一在这张地图上根本微不足道,充其量只是和标注为曹彰的那一片土地差不多,与越国辽阔的疆域相比显然不值一提。


  孙权顿时明白了孙尚香的意思,脸上感到火辣辣的。他呐呐的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和孙尚香对视,尴尬的扭过了头,一声不吭。


  孙尚香哼了一声,慢慢卷起了地图:“奉先要去洛阳献俘,同时为伯言等人请封,你能去吗?”


  “你看我这样子能去吗?”孙权没好气的反问道。


  “天子下诏在洛阳为奉先庆功,你这个做叔叔的如果不去,那他们会怎么想?”孙尚香将地图插进怀里,淡淡的说道。


  “我……”孙权愣了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我说阿妹啊,你说我这样子到了洛阳,不是给奉先脸上抹黑吗?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自寻其辱?奉先立下不世之功,就算我不去与会,曹睿、刘禅那等小儿又能拿他如何?他为曹彰、曹植和李严请封王爵,这分明是要剥离魏蜀的实力,从此以后,魏蜀吴还有能和他争锋的人吗?”


  “那子高之事又如何解决?”孙尚香直截了当的说道:“天下人都说吴王为女色所惑,逼死太子,你就不想解释一下?”


  孙权脸上露出悔色,迟疑了好半天,才哑着嗓子说道:“这是我吴国的事,我又何须向人解释?”


  “你别忘了,吴国也是大汉的属国,如果天子问起,那又如何?”


  “那你说如何?”孙权恼了,气哼哼的反问孙尚香道:“你告诉我,我应该如何?让我这个样子去向天子请罪吗?”


  孙尚香皱皱眉,语气软了一些:“你就算不去洛阳,也该做些准备了。太子之位空虚已久,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耗下去?”


  “我……我本来……”孙权嗫嚅了几句,忽然长叹了一声,两行泪水又溢出了眼眶,吞声道:“子高啊……”


  “子高的孩子在哪里?”孙尚香没兴趣和他扯,很直白的说道:“天下人都以为子高屈死,为他鸣不平,你何不以他的儿子为嗣君,一来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二来也好慰子高在天之灵?”


  孙权眉头一皱,脸沉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不耐烦的说道:“我还没死呢,这事还轮不到你来决定。子高虽然死了,我还有几个儿子,何必一定要让子高的幼子来做嗣君?你回去告诉他,我吴国的事,我自有主张,他要做周公还早了些。”


  孙尚香冷笑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孙权一眼:“那你好自为之。”说完,她冲着徐王后和步夫人施了一礼,转身出门。孙权气得直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恼怒的闭上了眼睛直喘粗气,看也不看徐王后和步夫人一眼。徐步二人见了,暗自叹了口气,也只得告辞出殿。


  孙权躺在榻上,越想越生气,他觉得这又是孙绍的主意,看起来是为孙登讨个公道,实际上是希望由此间接控制吴国的国政。孙登的儿子还小,嗣位之后,只能依靠孙绍的支持才能守住这片土地,根本不是孙绍的对手,说不定哪天吴国就没了,成了越国的一部分。


  我为什么要让孙子做嗣君?我还有三个儿子可以选择。孙权气哼哼的想,在脑子里想着合适的人选,只是他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糟,刚刚喝下去的那碗汤激起的精力好象也在和孙尚香的争吵中消耗殆尽了,那股子乏意又涌了上来,让他禁不住的张开嘴,打了一个哈欠,眼泪、鼻涕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阿利!”孙权闭起眼睛,无力的叫了一声。


  “大王,臣在。”谷利无声的从旁边闪了出来,跪在孙权的榻前,小心的查看着孙权的情况。孙权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让他看了心疼不已,却又无法可想。


  “再……再给我端点汤来。”


  “大王……”谷利看着洒了一地的汤,为难的说道:“刚刚……全被公主打了。”


  孙权愣了一下,昂起身看了一眼流了一地的汤水,这才想起来。他犹豫了片刻,连连摆手道:“去让那贱人再熬一点,我实在……实在是难受得不行了。”


  谷利犹豫了一下,连忙起身跑了出去,时间不长,他又两手空空的跑了回来,迎着孙权渴求的目光,摇了摇头。孙权大失所望,随即大怒,他用尽全力撑起身子,大声吼道:“去给我找,把她宫里的人全部抓起来,一个个的审,做不出这汤,我让他们全都去死!”
——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万国来朝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万国来朝

  孙尚香看着孙登的三个儿子,连连叹惜,这三个孩子虽然都长得有几分孙登的模样,但显然孙登并没有多少时间来教导他们,这三个孩子只是继承了他的软弱,在孙尚香的注视下战战兢兢,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这样的人显然不是嗣君的合适人选,孙尚香有些明白了孙权为什么听她提及这件事时的愤怒,如果强行要求孙权从这三个孩子里挑一个为嗣君,那只能说孙绍有心要吞并吴国。


  孙尚香不知道孙绍有没有这个心思,她只是摸了摸这三个孩子的头,然后留下一笔财物,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门。她没兴趣再去见孙权,对孙权她已经绝望了,没有什么好再谈的,出了孙登家的门后,她准备直接回钱唐。


  但是她在城门口被孙权胡综拦住了,胡综满头的汗珠却来不及擦,气喘吁吁的说了一句话:“大王请长公主留步。”


  孙尚香的心突然被拨动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跟着胡综来到了吴王宫。


  孙权坐在榻边,虽然脸色还是很不好,但是人却精神了很多,也不象那么狂躁了,只是撑着案的双手还不由自主的发抖。在他面前的案上,一只大碗里还残留着一些汤汁,袅袅的雾气依然散发出浓香。一只锦盒就放在一旁,铜扣被摩挲得发亮。


  孙尚香的脸色沉了下来,刚刚鼓起的希望随即又变成了泡影,她看得出来,孙权刚刚又喝了掺有无忧草的汤,他还是没能抵抗住无忧草的诱惑。


  “我刚刚喝了两大碗汤,所以现在还有精神和你说话。”孙权似乎看出了孙尚香在想什么,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希望你能听我把话说完,然后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你说。”孙尚香冷冷的说了一句,对胡综搬过来的坐榻视而不见,显然不打算和孙权再多说什么,随时准备转身走人。


  “他说,这个毒没解药,能不能解毒,只能看我自己,是有这句话吧?”


  “是。”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从现在开始停用这种药,那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是死而复生,要么是一命呜呼。”


  迎着孙权镇静的目光,孙尚香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孙权无声的点了点头,伸手拉过案上的锦盒,“啪”的一声打开了铜扣,锦盒里是十几棵无忧草。他用手轻轻的抚摸这些无忧草,仿佛在抚摸情人的细腻皮肤,透着无尽的眷念。孙尚香的眼神越发的不屑了,鄙夷毫不掩饰的透了出来。


  孙权拈起了一棵无忧草,迎着灯光打量着已经枯萎的花朵,慢慢的伸到灯火前,火苗舔着了花朵,空气中弥漫中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味道。


  孙尚香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这些是仅有的无忧草,现在我把这些全烧了,下次再发作的时候,我能不能活下来,就只有看上天还是不是眷顾我。”孙权不紧不慢的将无忧草点燃,慢慢的旋转着燃着的花茎,抬起眼皮看着孙尚香,不知是什么时候,他颤抖的手居然不抖了,目光也变得平静从容。“如果我能活下来,那自然没什么问题,如果我不能活下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孙尚香意识到了什么,她咬了咬嘴唇:“你说。”


  “保证吴国还能传承下去,不管我立谁为太子,他有生之年都不能侵入我吴国的土地,也不能让别人侵入我吴国的土地。”孙权死死的盯着孙尚香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孙尚香犹豫了,这个承诺对她而言似乎太重了,孙绍是信任她,可是从来没有给她这样的权利。


  “我……”


  “答应我!”孙权忽然大声喝道,他扔掉手里的无忧草,大步走到孙尚香面前,两只枯瘦的大手紧紧的握着孙尚香的手腕,咬着牙说道:“答应我!妹子,你答应我,我求你了。”


  孙尚香不敢看他那突然变得疯狂的眼神,转过头,避了开去,泪珠却在眼眶里摇晃着。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孙权烧掉了无忧草,在他面前只剩下一条路,要么闯过去,他浴火重生,要么闯不过去,他将被这毒药煎熬而死。他不求别的,只求吴国的国祚能够延续下去。


  为此,他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妹子,你答应我!”孙权向后退了半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孙尚香的面前。


  孙尚香惊叫一声,弯下腰,用力拉住孙权的肩膀,想把他拉起来,孙权却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只是连声说道:“妹子,你答应我,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孙尚香泪如雨下,顾不得多想,脱口而出:“兄长,你起来,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谢谢,妹子,谢谢你!”孙权哽咽着,冲着身后的帷幕叫了一声:“子威,你出来。”


  孙霸快步从帷幕后面走了出来,冲到孙权的面前,紧张的看着他。孙权一扯他的袖子:“快,快给你姑姑跪下!”


  孙霸连忙跪倒在孙尚香的面前,连连叩头。


  “这就是我立的太子。”孙权急急的说道:“如果我熬不过去,他将成为吴国的嗣君。妹子,你要帮我好好看着他,看着吴国。”


  “我知道!我知道!”孙尚香连连点头,泪如雨下。


  “多谢!”孙权已经有些气喘,又转头对谷利说道:“请王后和夫人来!”


  谷利匆匆而去,时间不长,徐王后和步夫人匆匆赶到。孙权手一指,命令孙霸道:“从现在起,你的母亲就是王后,你要像对你的亲生母亲一样对他,听见了吗?”


  孙霸也是个聪明人,他已经明白了孙权的意思,转身跪在徐王后的面前:“儿臣拜见母后!”


  徐王后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步夫人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扶起孙霸:“太子请起,太子请起。”她一直没有生育,突然多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她还真有些不知道怎么应付。


  “练师,她对子女的事情不太熟悉,你要帮她,要帮她……”孙权转过脸,恳求的看着步夫人。步夫人点头应是。孙霸又转身向步夫人行礼。


  “好了。”孙权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传诏,命大将军步骘返回建邺,为太子太傅,命丞相诸葛瑾为太子少傅,诸葛恪、全琮为侍讲……”


  孙权一口气宣布了诸多辅政大臣的人选,说到最后,已经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脸胀得通红,声音嘶哑,不过他还是坚持着说完,最后哑着嗓子,用企求的目光看着孙尚香:“妹子,你回建邺来吧。”


  孙尚香痛哭失声。


  ……


  “就这样?”孙绍听完了孙尚香的叙说,面无表情的看着双目红肿的孙尚香。孙尚香点点头,生怕他不信似的,将自己亲眼看到了孙权被毒瘾折磨得死去活来,每一次都像是死里逃生的样子说了一遍,最后哀求的说道:“奉先,子高的三个儿子我都看过了,我虽然没有什么识人之术,但是也看得出来,那三个孩子没有这方面的资质……”


  孙绍笑了,孙尚香呐呐的收住了话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孙绍。如果孙绍是想借此机会插手吴国的事,那她可就把事情搞砸了,可是她又真的不希望孙绍有这样的想法,吴国、越国都是孙家的,又何必一定要交给孙绍呢,越国的地盘现在比整个大汉都要大,又何必咬着吴国这点地盘不放。


  “奉先,如果……如果你不满意,我愿意……愿意我把的封地让出来。”


  “呵呵呵……”孙绍忍不住笑了,意味深长的看了孙尚香一眼,摇了摇头:“连你都觉得我是想吴国的地,可见其他人会怎么认为了。你放心,我没这心思,你这件事办得非常好,非常好。我不仅不会削减你的封地,我还要给你增邑。你看中了哪一块?”


  孙尚香如释重负,抬起袖子抹着眼角道:“我什么封邑也不要,你能这么想,我就心满意足了,比什么封地都开心。”


  “不要?”孙绍眨了眨眼睛,想了想道:“那就给子高的孩子吧,唉,子高真是可惜啊。”


  孙尚香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孙绍沉默了片刻,又说道:“让大虎去一趟建邺,向他道个歉,另外,顺便邀请孙霸到洛阳去参加朝会吧。”


  孙尚香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点头应是。


  ……


  共和十八年三月,孙绍带领庞大的舰队溯河而上,直抵洛阳城下,天子令先期到达的魏王曹睿、蜀王刘禅与太尉张昭、丞相顾雍、御史大夫张音一起出迎,可谓是给足了面子。孙绍着意打量了刘禅好一会,心中暗自发笑,眼前的这个刘禅中等偏高的身材,一脸的和气,虽然看起来不是非常精明强悍的那种,但也决不是二百五,他进退举止都很有分寸,并无失礼之处。


  “魏王、蜀王都是年少才俊,跟你们二位一比,我都成了老人了。”孙绍哈哈大笑,指了指身后的太子孙奉:“还不上前向二位大王行礼?”


  孙奉连忙上前行礼。曹睿一边还礼,一边笑道:“大王,有张公、顾公在此,你焉能说老?我到了你这个年龄,如果能有你功绩的一半,我曹家列祖列宗肯定就非常满意了。”


  “呵呵呵……”孙绍笑道:“你曹家的列祖列宗现在肯定已经非常满意了,因为大汉马上就要多两个曹姓王,你曹家有三个王国,曹家的列祖列宗还能不满意吗?只怕他们享血食忙不过来吧?”


  曹睿愣了一下,这个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一时不太明白孙绍究竟是什么意思。孙绍也不和他多说,转身却看到刘禅一脸羡慕的看着孙奉,连声赞道:“大王谬赞,魏王也许当得起,我刘禅却是承受不起啊。依我看,太子才是真正的少年英雄,还没到二十岁就立下了如此功劳,我大汉立国四百余年,只有冠军侯才能和你相比啊。”


  孙奉连忙谦虚几句。


  刘禅转身对须发皆白的大将军张飞说道,语气中带了不加掩饰的兴奋:“大将军,星彩一直说要嫁个英雄,我看太子就非常合适嘛。”


  张飞非常尴尬,他的大女儿是刘禅的皇后,本来有意把妹妹也带入宫去做伴,可是小女儿却看不上刘禅,声称要嫁个少年英雄,那意思其实是说刘禅是个废物,可是刘禅不知是装听不懂还是真听不懂,居然当了真,现在一看到孙奉就忙不迭的要给小姨子做媒,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他连忙笑道:“太子如此英雄,年纪轻轻便征战万里,越国又是人杰地灵,星彩顽劣,如何能有这样的福份。”


  孙奉最近也在为女人太多犯愁呢,张瑜是早就定下的太子妃,羊徽瑜也是和他心意相通的知已,再加上条顿美女,他已经有了三个女人,为了名份的事,条顿美女差点惹得大桥发火,他如何敢再惹事。更何况张昭就在眼前,他就更不敢放肆了。他连连谦虚了几句,刘禅却是一厢情愿的觉得不错,拉着孙奉的手不停的游说,开口闭口自己的小姨子张星彩是如何的漂亮,如何的武功高强,和孙奉正是一对云云。


  孙绍听得忍俊不禁,张星彩漂亮吗?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大家一起进了城,孙绍在张昭的带领下,先到洛阳城西的越王邸住下,休息了半天之后,天子下诏接见,他才又赶往北宫的德阳殿。德阳殿是洛阳城中最大的宫殿,是天子接受百官朝贺,宴飨群臣的地方,大得站下几千人都不成问题,正适合孙绍献俘和贡献。


  天子一看到孙绍就非常高兴,降阶相迎,老远的就大声笑道:“哈哈哈……朕的抚夷大将军回来了,好啊,好啊,爱卿将我大汉的兵威拓展于万里之外,让大秦、波斯人都见识了我大汉的威武,实在是朕的福将,来来来,快请上殿,与朕一道接受群臣的祝贺。”


  孙绍连忙推辞,口称不敢,互相谦让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站在了天子的面前,担任起了给天子介绍的重任。


  这次孙绍从波斯征战归来,准备了大量的礼物,不仅有几千各色人种的战俘和美女,还有大量的珍禽异兽。非洲草原上有好多动物对于大汉人来说都是闻所未闻,什么狮子啊,长颈鹿啊之类的,种类多得足以在洛阳开个动物园。天子事先接到孙绍的礼单时,且喜且忧,喜的是孙绍大方,送的东西多,忧的是财物可以直接放少府仓库里,可是这些动物放哪儿啊?后来还是顾雍提醒,抓紧时间抢修了城外的上林苑,将那里的莬苑扩建成皇家动物园。


  现在,看着一队队奇装异服的胡人在自己眼前走过,看着一头头或庞大,或高得不象话,或漂亮的一塌糊涂的动物依次献了上来,刘协笑容满面,心情非常不错。等到最后,随孙绍而来的西亚、非洲、欧洲的诸多小国的国王、使者一起上前行礼,依次唱出自己国家的名字,向大汉皇帝致敬的时候,刘协真的有些飘飘然了。


  他从九岁登基,从来就没有想过能有这样的一天,他直接控制的国土面积虽然只剩下河南郡,可是大汉的战旗却插到了万里之外,几乎整个世界的人都站在了他的面前。


  向他致敬,向大汉致敬!


  万国来朝!


  刘协的眼眶有些湿润,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数不清的人在他面前施礼,直到孙绍、曹睿、刘禅和孙霸在他面前施礼的时候,他才从像是梦幻一般的意境中清醒过来。


  他随即宣布大宴群臣,就在德阳殿宽大得有些不象话的广场上摆开了宴席。


  几天的欢庆过后,刘协再次下诏,命四王入宫议政,商议封赏等诸般事宜。孙绍奉诏进了宫,却被告知天子不在百官朝会殿,而在南宫的长秋殿,孙绍非常诧异,通常君臣议政都在百官朝会殿,怎么又改到长秋殿去了。他带着一肚子的狐疑,在几个小黄门的带领下,穿过长长的复道,来到南宫长秋殿。


  长秋殿是南宫中一座普通的宫殿,但是长秋殿却有一个其他宫殿都没有的建筑——云台。孝明皇帝时,在长秋殿建云台,画二十八宿将图像于其上,以彰其功。董卓烧洛阳,云台也未能幸免,图像被破坏殆尽,如今虽然已经经过修复,但是烟火之迹犹存。


  “爱卿,这是纪念为我先贤的地方,这些名将都为大汉立下赫赫战功,但这里也是被武人所焚毁掉的地方。”


  孙绍沉默不语,走上前细细观看墙上残留的那些名将的图像,天子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大致也能猜得出一些,不过他不在乎,如今的大汉已经不是那时候的大汉,天子再想玩杯酒释兵权的把戏恐怕无法得逞了。


  他静静的一个个看过去,天子也不着急,静静的站在那里,遇到已经模糊不清的,他还上前指点一下,说是哪位哪位,他小时候是被董太后带大的,董太后就住在南宫的永乐宫嘉德殿,这云台他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指出哪一副是谁。


  孙绍终于看完了,他直起腰,环顾一周,突然说道:“董卓祸乱,毁坏宫庭,如今大汉已经天下太平,扬威四海,又岂能让这些先贤蒙羞?陛下,臣愿出金千斤,重修云台,以慰诸贤在天之灵。”他转向面带微笑的天子道:“臣有不情之请,还请陛下恩准。”


  天子笑眯眯的:“爱卿莫非也想留像于此?以爱卿的功劳,这自然是不用说的。”


  孙绍摇摇头:“臣虽有微功,岂敢与先贤并列,臣只是觉得,当初孝明皇帝为避免外戚参政,使伏波将军马援、征羌侯来歙等未能名列其中,在当时自是先帝思虑周密,然毕竟于诸公不公,臣建议,把他们加进去,以彰其功。”


  天子皱了皱眉,孙绍要求重修云台,这当然是好事,可是他还要把马援、来歙等人加进云,这似乎别有用意啊。马援以南征之功著名后世,而来歙的功劳中也有一大部分是对羌人的征战,要不他也不能叫征羌侯。如果有他们,那孙绍的功劳又怎么计?他是不是也该名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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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可持续发展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可持续发展


  天子沉吟不语,他身边的一个侍郎轻笑了一声,冲着孙绍拱了拱手:“抚夷大将军果然豪爽,出手便是千金,看来此次出征大有收获啊。”


  孙绍很意外的看了一眼这个侍郎,这个侍郎看起来虽然身材不小,但是面相很年轻,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虽然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却还是掩饰不住稚嫩。他暗自笑了一声,心道哪家的小子,居然敢在这个场合插嘴?他瞥了天子一眼,见天子也不生气,佯装没听见,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宛尔一笑:“小郎英姿不凡,却不知怎么称呼?”


  “殿下征战辛苦,对宫中的事情不太清楚,还是让我来介绍一下吧。”曹睿一边笑着,一边和刘禅并肩走了进来。刘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老远就对孙绍拱手行礼。曹睿大步走到天子面前,曲身对天子行了一礼:“魏王臣睿拜见陛下。”


  刘禅也跟着行礼:“蜀王臣禅拜见陛下。”


  “二位爱卿来得正好,刚刚朕的抚夷大将军说要出千金助朕重修云台呢,你们看可好?”


  曹睿和刘禅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苦笑了一声。天子之意思很明显,那是要他们也出点血了。皇后是曹家人,曹睿当然不能被孙绍比下去,可是这年头要和孙绍比武力也许还有点底气,比财力那岂不是自讨没趣?他犹豫了一下,笑道:“大将军远征归来,据说装战利品的船队一眼看不到头,他出千金重修云台不过是举手之劳。臣等不敢望其项背,只能聊作陪衬了。此次大将军征战,诸多蛮夷竞相来贺,闻说蛮夷邸不敷使用,与我大汉泱泱大国之名不符,臣出五百金,助陛下增修蛮夷邸,陛下你看……”


  天子哭笑不得,这年头真是无奈啊,天子要向诸侯王乞讨,诸侯王给点钱居然还要指定用途,这都什么事啊。


  刘禅犹豫了好一会:“蜀国境小民贫,不能和魏越二国相比,臣……臣愿献蜀锦三百匹。”


  孙绍笑了,伸手指指曹睿和刘禅,老气横秋的说道:“你们两个小竖子,在陛下面前还不老实,五百金,三百匹锦,亏你们拿得出手。不要废话,我出多少你们出多少,少一个钱,我从你们的商税里扣。就这么说定了。”


  曹睿和刘禅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既然大王开了口,那我们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个被冷落的少年侍郎冷笑一声:“三位殿下,诗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三位殿下进献天子,莫非也要讲价?”


  孙绍的笑容一冷,也不看他,转向曹睿说道:“这位是?”


  “你看,都被你这千金给吓住了,忘了给你介绍。”曹睿一拍手,笑道:“这是钟相国的幼子,钟会钟士季,有名的神童。”


  钟会?孙绍灵光一闪,立刻想起了那个与邓艾齐名的牛人了,可是没想到现在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历史上他是邓艾的对手,后来还搞死了邓艾,不过现在恐怕不太可能了,他还是个小小的侍郎,邓艾却是万里南海的一把手,两人相差得太远了。曹家坐稳了王座,正在花力气收拾那些大家族,颖川、汝南的世家大族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排挤,荀钟陈韩概不例外,钟会那显赫的家世也不能再给他带来太多了好处,他要想升迁,只能靠自己的努力了。


  “你觉得千金很少吗?”孙绍淡淡的问道。


  钟会张口正要分辩,可是一看孙绍不悦的眼神,吓了一跳,竟是没敢接着再分辩。


  “大汉律,诸侯王以金助祭,千户金四两,我不知道魏蜀吴如何,我越国好象从来没有欠过一两金吧?”孙绍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要搞清楚一点,我这千金可不是进献,而是助修云台。按说,这样的事情本不该由我越国一个属国来做,我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僭越了?如果的确如此,那我愿意领罪。”


  天子无声的苦笑,谁敢和钱过不去,治你的罪啊,他转身呵斥了一声:“无知竖子,还不向大将军致歉?”


  钟会见天子开口,不敢再吭声,只得老老实实的行了礼:“微臣孟浪,请殿下恕罪。”


  “哼哼……”孙绍笑了一声:“孟浪也谈不上,我猜想,你大概也和魏王一样,被人给骗了,以为我远征归来,收获颇丰,故而方有此语,是不是?”


  钟会尴尬的看看曹睿,不敢乱说。曹睿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怎么,不是这么回事吗?随大王出征的士卒返乡,可是把大王的威名传得沸沸扬扬了。一个普通的士卒都能带回十金,你堂堂的越王那还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孙绍笑了,他知道这后面肯定是曹睿在捣鬼,说不定刘禅也有份,别看他自己有些反应慢,但他后面的那个诸葛亮可不是什么好角色,这次陪刘禅来的正是刚刚远征归来的宗预,他是诸葛亮的亲信,不可能不把那些情况汇报给诸葛亮。这次远征军中,有三分之二的战士舍不得故土,不要土地要回家,也有一部分领了土地,却也想趁大军的顺风船回家接家眷,因此返回魏蜀吴三国的人数非常多。孙绍为了让那些战士安心的在西亚定居,封赏很厚,不仅发放了安家费,分了土地,而且为了让他们能够耕种,还分配了奴隶,那些舍不得家乡的人,基本上也每人给了十金的赏赐,其他的战利品也不少,这两项赏赐几乎耗尽了这次大战所得,如果不是崔谦在沿着大海远航的时候发现了南非的黄金海岸,为孙绍又找到了一个大金矿,孙绍险些要亏本。


  这样做的好处便是,几乎所有出征的战士都对孙绍感恩戴德,愿意留在西亚的人心安定,对未来充满信心,返乡的也对这些战事十分满意,纵使是战死者的家属看到丰厚的抚恤时,也会感激孙绍的慷慨,不会有人对这次大战是否值得而说三道四,反过来还期盼着下次还能有机会跟着越王出去打仗。


  “我是赚了,可是不是钱。”孙绍扫了一眼神色中掩饰不住妒嫉的众人,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的收益在将来,征服了波斯,打开了商路,就不会再有人征我的商税,换句话说,原本要交给波斯人的商税至少有一半转到了我的手中,也不多,一年就也三五万金左右吧,有个十年八年的,我打这一仗的付出也就收回来了,以后就全是赚头。”


  天子倒吸一口冷气,就连曹睿和刘禅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一方面是被孙绍的收益吓住了,另一方面却是被孙绍的实力震惊,越国立国不到二十年,居然积累了超过八十万金的积蓄,怪不得他敢发动这次战事。大汉国最盛的时候,一年收入大概在八十万金,这其中有一半是皇室的开支,另一半除了要支付全国官员的俸禄,每年还能剩十万金左右,所有的公用工程、非常规军费都要从这十万金里开销,所以一旦有战事,经常会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孝桓皇帝时,段颎出征西羌,一万多大军,不到两年的时间就花了八十万金,仗是打赢了,却留下一个财政大窟窿,到了孝灵皇帝时,更是逼得要卖官才能度日。


  而孙绍只用了十五六年,就积累了八十万金甚至更多,这显然有些不可思议。


  “虽说赚了点钱,可是我用钱的地方更多。”孙绍根本不理会天子等人惊讶的目光,“我这次来,除了献俘之外,就是想和你们谈谈合作的事情。我在罗马建了一个罗马银行,也答应了贵霜人要建一个银行,现在需要大量的本金,你们有没有兴趣?另外,我还打算在扶南建铁路,打通特牧城和日南之间的商道,这条路可能要建十年八年的,投入不得小,一旦这条铁路建成,并州的煤以后我会有多少要多少。”


  在天子、曹睿和刘禅等人的惊诧中,孙绍将他的计划娓娓道来,他们不明白的地方,他还停下来解释几句,庞大的计划一下子把他们牢牢的吸引住了。


  曹睿等人虽然智商有高有低,但是在经济这一块显然和孙绍不在一个档次,他们听得很入迷,但对其中究竟蕴含了多少机会和风险却未必清楚,孙绍也不强求,表示随后会有一份详细的计划给他们,供他们回去仔细参详。


  刘禅连连点头,孙绍说的那一大串数字确实让他有些晕了,他直觉的觉得,这样的事情只有相父诸葛亮能解决,以他这个智商肯定是搞不定了了。


  曹睿最后提了一个大家都想问的问题:“经商能让你在十五六年间积累八十万金的财富吗?”


  孙绍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道:“你们每个的财赋收入,有多少是被吃喝掉了,有多少是重新投资?”


  “投资?”曹睿一下子没听明白。


  “说白了就是用钱来生钱,不断的扩充实力,我下了个定义,就是滚雪球式的可持续发展。”


  “生钱?”曹睿皱了一下眉头,有些好笑的说道:“难道是与民争利?”


  孙绍哈哈一笑,他就知道这些人包括天子在内,都是有多少钱用多少钱,用不完的最多存起来,没有再生产的概念。他转了一下眼珠,又笑道:“那你们有了结余的钱,会干什么用?”


  曹睿摸了摸下巴,他和他的父亲曹丕一样,是个比较奢侈的人,这些年魏国的经济有所好处,但是前几天北疆一直在打仗,这两年倒是不打仗了,但他又造了大量的宫室,根本没什么结余。蜀国的情况略好一些,但是他们收入有限,估计也没什么结余,吴国的情况也差不多,至于天子,他是最穷的,以三河供养一个朝庭,连支付俸禄都有些勉强,被战乱毁坏的洛阳宫殿到现在也没有修复几座,哪里谈得上投资。


  当然了,他们也没有投资这个概念,如果钱不够花,增赋便是了。


  “我越国和你们一样,每年取总赋税的一半作为王室的私产,不过,我最多花一成,其他的全部用来投资。”孙绍得意的笑笑:“陛下,你不要以为洛阳破啊,我的特牧城比洛阳可破多了。到现在为止,我基本上还是用的范蔓的王宫,什么并州会所、冀州会所、成都会所的都比我的王宫漂亮,你不要被他们骗了,他们都是有钱人。”


  “爱卿说笑了,你也是有钱人。”天子强笑着开个了玩笑,他当然知道魏蜀有钱,比他这个天子有钱,不过孙绍哭穷,显然也不是真的,四国之中,孙绍最有钱。


  “我呢,也不说没钱,但是说实在的,我每年的开销肯定不如你们。”孙绍大大方方的说道:“我要以钱生钱,所以不能把所有的鸡子都吃了,总想多留一点用来孵成小鸡,以后鸡生蛋,蛋孵鸡,这样才能滚雪球,越滚越大。”


  天子等人若有所思。


  “另外啊,我还想告诉你们,世界之大,出乎想象,我这个人呢,又比较猎奇,闲不住,总想着趁船出海,去找找黄金啊什么的,所以,每年还要资助那些好探险的人,这也是一个大开支啊。不过,我觉得这还是值得的,要不是这十来天的准备,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收益呢。”


  “可是现在天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啦,你还要探险吗?”刘禅半张着嘴巴,羡慕的问道。


  “谁说都在掌握之中?”孙绍连连摇头:“公嗣,你可说错了,我现在最多只征服了一半而已,还有更多的富饶之地有待我们去开发。我在罗马的时候就听人说,在罗马之西,还有一块更广袤的土地,到处是黄金,据说那些土地上的人还和我们的先祖有些关系。”


  “和我们的先祖?”曹睿似笑非笑:“殿下难道还不是我大汉走得最远的人?”


  “看来不是。”孙绍故作神秘的说道:“你知道吗,根据我了解到的一点信息来看,那些人可能是商王朝的后裔。”


  “商王朝?”沉默了好久的钟会终于忍不住的插了一句嘴:“商人虽然善于经商,可是他们又没有越国这么强大的战船,怎么可能走得比大王还远?”


  “他们不是向西,而是向东。”孙绍一指东方:“他们先是向北,然后跨过一道浅浅的海峡,踏上了那一块富饶的土地。那块土地,比我大汉还要广阔,还要富饶,随便播点种子,就能轻松的生活,那里还盛产黄金、钻石,成片的甘蔗林,一眼看不到边……”


  孙绍敞开了一顿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把天子等人说得心旌摇曳,恨不得现在就重组大军杀过去,刘禅张着嘴巴,时间长了,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舔了舔有些偏厚的嘴唇,向往的说道:“大王准备什么时候再次远征?”


  “这个嘛……要准备一段时间。”孙绍收住了话头,转头环顾一周:“怎么,你们也有兴趣?”


  “有,有。”刘禅忙不迭的点头。


  曹睿笑了笑:“大王,你还要准备十年吗?”


  “不知道。”孙绍一摊手:“这次远征把家底全打完了,先等我恢复元气再说。对了,我已经和曹子文他们约定,到时候再来个四国联军我向东,他们向西,两路夹击。”


  “四国联军?”所有人都愣住了,曹睿最惊讶:“还要我魏蜀吴联合出军?”


  孙绍也不理他,转身向天子行了一礼:“陛下,臣恳请陛下准臣所奏,封曹彰、曹植、李严三人为藩王。波斯离我大汉太远,仅凭我子孙奉,恐怕难以掌握全局,请封此三人为王,助我安定新开拓的疆土。”


  天子早就接到了孙绍的上书,并不显得惊讶,他只是看了曹睿一眼,淡淡的说道:“今日请诸位爱卿来,便是商议此事。钟会,将越王的上书取来,请魏王、蜀王一观。”


  “唯!”钟会应了一声,转身去了。曹睿却沉下了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孙绍:“怪不得我那两个叔叔连家都不回了,原本大王要为他们请封王爵啊。”


  “不好吗?”孙绍反问道:“难道魏国希望子文和子建得胜归来?子文好办,在朝庭依例升迁为大将军便是,可是子建……嘿嘿,他现在已经是魏国的大将军了,你还能再赏他一些什么?我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你不感谢我,反而用这种口吻和我说话,说实在的,我对你可有些失望啊。”


  曹睿语塞,脸一时胀得通红。孙绍可谓是说到他有软肋了,如果曹植回来了,他确实不好安排,就算不封他个王,至少也要加他的食邑吧。而且曹植立了大功,在军中的威望大增,以后再想控制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他原本想占个上风,没想到孙绍一点也不掩饰,直接把这个难题推到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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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四章 龙行天下

  第一百九十四章 龙行天下

  曹睿犹豫了好一会,他上下打量着孙绍,孙绍却只是高深莫测的笑。曹睿很想问他一句,这曹彰和曹植的王爵和他们现有的四王是不是一样?要是如此的话,那么曹家以后难免会有争正统的麻烦,如果这三个新封的王比现有的四个王略低一级,那自然好了。


  可是,他无法开口询问。


  天子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微微一笑:“今天请诸卿来,便是商量此事,封王是大事,不可儿戏,诸卿不必急着答复,可以先考虑一下,过几天再议不迟。”


  曹睿松了一口气,生怕孙绍打断,连忙躬身说道:“陛下圣明。”


  孙绍无可无不可,刘禅更是觉得与已无关,他只是可惜,李严这么一员干将不回来了,未免有些可惜,他可是当初父王留给自己的辅政大臣啊。


  “诸卿慷慨,朕就下诏命将作大匠准备了,诸卿的三千金一到,立刻开工。”天子笑眯眯的看了曹睿一眼,有意无意的说道:“对了,孙卿,吴国是不是也该照例啊?”


  孙绍一耸肩:“这是陛下的事,不用臣多嘴吧。”


  “那我就可下诏给吴王了。”天子叹了一口气:“唉,说起来吴王还比朕年轻几岁,怎么身子骨这么弱啊,诸卿,朕真是担心他啊,虽说立了太子,可是孙霸毕竟年轻,一旦有什么事,未必能守得住啊。”


  孙绍不置可否,全当没听到。天子见了,也没再说什么,谈笑风生的扯起了别的话题。


  ……


  曹睿回到了魏王邸,立刻让人叫来了随行的刘放与孙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在这两个亲信面前,他没有任何隐瞒,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刘放字子弃,涿郡人,现任中书监,孙资字彦龙,太原人,现任中书令,两人前不久刚刚封了关内侯,在以战功为重的魏国来说,这是不多见的。他们为曹睿处理机密事宜,是当之无愧的心腹之臣。


  刘放静静的听完了曹睿的担心,犹豫了好一会,这件事涉及到曹家王室的事情,并非简单的国事,处理起来有一定的难度。在曹睿身边久了,他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曹植和曹睿的母后甄氏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是真是假并不重要,王室的污秽他见得多了,具体到这件事上,他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无,万一真有这事,他如果说了对曹植不利的话,以后传到太后的耳中,他岂不是要倒霉?


  孙资见刘放不吭声,却直接了当的说道:“臣以为不妥。”


  曹睿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轻轻的吹着,语气轻松的问道:“为什么?”


  “如果他们都封了王,而且是与大王平爵,那以后见了面,大王岂不是要向他们行礼?”孙资慢吞吞的说道:“大家都是王,而且他们的辈份还要高一些,万一有什么争端,听谁的?而且,子文将军性格豪爽,喜欢管闲事,他要是插手魏国的事,那怎么办?”


  曹睿的眉头轻轻的皱了皱,也有些头疼。鉴于曹植当初争嫡,曹睿对宗室防范得一直很严,曹操的儿子又多,对曹操把魏王之位传给曹睿大多有些不同意见,曹操在世的时候,他们不敢吭声,曹操过世了,他们却渐渐的传出一些不平之声。以前限于尊卑,他们不敢当面表达出来,可是如果曹彰和曹植也称了王,他们就多了两个选择,万一闹出出走的事情来,那曹睿的脸面往哪儿搁?

  见曹睿为难,刘放也拿定了主意,附和道:“臣以为彦龙此议甚当。孙家叔侄便是先鉴,虽说都姓孙,可是孙绍不是硬生生从孙权手中抢走了南海?这次四国联军西征,魏蜀都从中得了好处,唯独吴国却是什么好处也没有,几万人被孙绍一口吃掉,连个响声都没有。如果二位将军也称了王,而且是和大王平爵的王,对曹家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见两个心腹意见一致,曹睿也点了点头:“可是这是越王的上书,如果我反对,那以后的合作岂不是困难了?”


  刘放摇了摇头:“臣以为,越王未必就希望这三个人成为与魏蜀吴越一样的王国。”


  “哦?”


  “越王此次西征,因自身实力的原故,虽然拿下了波斯,但不得不分封群臣,非越国力量占了不少的比例。越王有意安排太子孙奉坐镇泰西封城,其用意甚明,无非是想借诸军的力量逐渐征服西夷。孙奉只是一个越太子,他也许指挥得动几个侯爵,可是他还能指挥得动王吗?”刘放胸有成竹的一笑:“这不过是越王欲擒故纵之计罢了。”


  曹睿恍然大悟,哑然失笑。他顿了片刻:“那又该如何给他一个台阶下呢?”


  “和他谈谈合作的事吧。”孙资抢着说道:“他要东征,辽东必然是前线,魏国还可以再次成为他的盟友嘛。”


  曹睿连连点头。


  ……


  杨修快步走进了承光宫,天子和太子正面对面的坐着,一看到杨修,太子连忙起身站到天子身后,天子指了指太子原先的坐席:“杨卿,坐!”


  杨修连忙摇头:“嗣君之席,岂是臣敢坐的。”


  “不妨。”天子呵呵一笑:“朕今天要麻烦你一件事。”


  “请陛下直言,臣万死不辞。”


  “没那么严重,不过,这件事却也不是小事。”天子站起身来,连回走了两步,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变成了沉重,他站在殿门口,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沉默了片刻,忽然有些伤感的说道:“算起来,杨公去了十四年啦。”


  “十三年四个月又十一天。”杨修不假思索的说道。


  天子转过头看了杨修一眼,点点头:“你现在知道了杨公为什么一定要把你送到越国为官吗?”


  杨修默默的点点头:“臣已经明白了,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朕心甚慰。”天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我大汉虽然历经磨难,却颠而不仆,就是因为有杨公父子这样的君子在。光武皇帝奖扶气节两百年,这才是我大汉的立国之本啊。德祖,杨公为了辅佐朕殚精竭虑,死而后已,不仅如此,他还为朕考虑到了更多。你随越王西征,对越国的事务了解甚明,现在是该回朝庭来辅助朕的时候啦。”


  “臣……等候此日已经两年了。”杨修哽咽着。


  “好啊,好啊。”天子感慨的点点头,对杨修的忠心十分满意。现在一般人都愿意去越国为官,很少有去了越国还愿意再回到洛阳的朝庭来的,因为朝庭除了一个名份之外,各方面的实力都不如越国。这次随曹彰出征的北军中,大部分人都留在了波斯,只有荀恽带着一些军官回到了洛阳。天子十分感激,立刻封荀恽为郎中令,那些军官也都升了官。


  “德祖,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教导好朕的太子。”天子轻轻的拍拍杨修的背,“朕才疏德薄,挣扎了一生,勉强保住了祖宗的一点基业,却没有能力恢复当年的荣光了。现在我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有一个应付不当,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现在朕老了,纵有万般雄心,也没有时间去奋斗了,朕只能把愿意寄托在后人的身上。太子虽然不是什么聪颖之辈,却还算忠厚,德祖,你要好好教导他。”


  “臣……万死不辞。”杨修跪倒在地,连连叩头。


  “起来,起来。”天子弯下腰,扶起杨修,让他坐在席上,然后吩咐太子上前行拜师礼。杨修本不敢受,可是为了师道尊严,他还是受了一礼,郑重其事的吩咐了几句,这才避席,给太子还礼。


  等一切礼节行完,太子按规矩开始问道:“请问先生,我大汉目前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杨修抚了抚颌下的短须,打量着眼前恭敬的太子,沉默了好一会,这才说道:“是太子殿下与越太子孙奉之间的差距太大。”


  太子一愣,这个答案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回过头求助的看了一下天子,天子也有些愕然,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么说,大汉的危险不在越王,而在越太子?”


  “可以这么说。”杨修缓缓说道:“臣在越王身边数年,潜心观察越王,知其虽然雄才大略,世间少见,但是,对大汉来说,他却有些常人难以理解的忠诚。”他看了一眼天子,“虽然他对陛下不够谦逊,但是他对大汉的那份爱护,却是任何人都难以超越的。”


  天子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点点头笑了:“不错,我大汉之火之所以还能不灭,与他的忠诚有莫大的关系。前有曹公,后有越王,如果不是越王的维护,只怕大汉早就不复存在了。朕至今对当初东海之上,他逼着众人折箸为誓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


  “陛下言之有理。”杨修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越王放荡不羁,不好礼节,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覆灭大汉,他宁愿不远万里的到波斯去征伐,也不愿意在大汉境内挑起战事。其实,他之所以要把曹彰、曹植和李严等人安排在波斯为王,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


  天子若有所悟,不住的点头。


  “臣敢说,越王有生之年,大汉都不会有覆亡之祸,但是,越王之后呢?”杨修忧心冲冲的说道:“越太子孙奉不过二十岁,已经立下了如此战功,虽说越王已经决定让他坐镇泰西封城,在未来的二三十年内,他可能都会致力于征伐西夷,无暇东顾。可是臣担心的是,一旦征伐过于顺利,亦或征伐不顺,导致他决定把注意力转回国内,那时候恐怕……”


  天子瞪大了眼睛,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听出了杨修话里的意思。孙绍在世,大汉无忧,二三十年后,孙绍也老了,孙奉将继承越国,如果他在波斯的征伐顺利,也许二三十年他已经将那一大片土地收入囊中,实力之强难以想象,而如果征伐不顺利,他也许会退而求其次,回到大汉来寻求发展,那同样没有人能是他的对手。


  到了那个时候,大汉的存亡也许只是孙奉的一个念头而已。孙绍不图汉,焉知他是不是要做周文王?


  二三十年后,将是太子面对孙奉的时候,大汉能不能存在下去,全看太子和孙奉之间的实力和智慧对比。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太子如果能保住现在有的疆域,就是一个莫大的胜利,更不用说其他了。


  天子在心惊的同时,又夹杂着一丝失落,大汉难道就没有希望了吗?就算有杨修这样的人才相助,中兴也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杨修目不转睛的看着天子,看着天子的神色由震惊到沮丧,又从沮丧到痛苦,他一直没有吭声。他知道天子还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不把这些想法先打破的话,他担心天子会做出蠢事来。他在孙绍身边两三年,深知越国的实力之强悍,如果不是孙绍有一种他姑且先称为“忠诚”的信念,只怕大汉早就变成了过去。他其实对孙绍并不是完全相信,但是除了相信孙绍之外,他还有什么办法呢?他虽然自负有才,但是他对能否和孙绍对阵却一点信心也没有,只能寄希望于孙绍的良心。


  他把目光看向二三十年后,他不敢奢望自己能把太子教得比孙奉更强,但是他希望尽自己的努力,把太子教导成一个知进退的天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能保住现有的地盘就是最大的胜利。


  ……


  接下来的时间对孙绍来说变得非常愉快,曹睿主动向他表达了善意,希望与他加强合作,天子也对他十分客气,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还让太子主动和孙奉套近乎,刘禅倒没有太多的动作,他除了经常来和孙奉聊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之外,几乎不涉及国事,直到两个月后,蜀国的丞相长史马谡星夜兼程赶到了洛阳,才开始洽谈相关的合作事宜。马谡带来了诸葛亮的意见,对李严封王之事大加赞成,同时建议下次东征的时候,再算上蜀国一份,他连将领都选择好了,就是眼前这位马幼常。


  孙绍一一答应,具体细节的商谈则交给孙奉去处理。


  谈判一直拖到又一个新年之后,那些已经在波斯有了封地的将士们陆续带着家眷开始集结,孙绍安排在成都、豫章、青州、钱唐的大船接上了他们,趁着北风陆续南下,赶往特牧城集中。二月,孙绍父子辞别了天子,赶往特牧城。


  四月,迪石港旌旗招展,三百多艘楼船将迪石港挤得满满的,孙奉带着庞大的船队即将离开特牧城,启程赶往波斯湾,这一去不知哪一年才会回头,从太后大桥到王后关凤都依依不舍,送了又送,将随行的王妃张瑜、夫人羊徽瑜怎么劝都劝不住。


  只有孙绍很淡定,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等着。


  孙奉费了老半天力气,最后保证每两年回来看一趟,大桥和关凤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松了手。


  孙奉小心的将她们送下船,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到孙绍身边,躬身说道:“父王,儿臣要起程了。”


  “哦。”一直在看远景的孙绍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才转过头来,看着孙奉道:“一路顺风。”


  “多谢父王。”孙奉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孙绍看见了,笑笑:“有什么话你就直接问吧。”


  孙奉尴尬的笑了笑,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偌大的甲板上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他才轻声说道:“儿臣敢问父王,如果罗马人知道菲力普不是亚历山大之子,又当如何?”


  孙绍无声的笑了,他背着手,慢慢向前走去,孙奉拱着手,亦步亦趋。两人谁也不说话,一时只听到脚步声在甲板上回响。孙绍慢慢的走到跳板边,抬起手,轻轻的扶着孙奉的背,将他推到跳板边,孙奉不解其意,却也不敢违拗,犹豫着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跳板。


  “奉儿。”孙绍忽然开了口:“你知道吗,我之所以没有在拿下泰西封之后立即进军罗马城,不是因为菲力普是你的弟弟,而是因为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拿下罗马。不错,我们有世上最强大的战船,我们有世上最好的武器,我们还有世上最善战的战士,可是你要记住一点,仅凭武力,也许能征服象鲜卑、匈奴那样的蛮族,也许能征服象萨珊、贵霜这样同样以武力立国的国家,但是却不能征服罗马这样立国数百年的泱泱大国。记住,打败不等于征服,就和罗马人打败了希腊人,不等于征服了希腊,安提帕打败了波斯,不等于征服了美索不达米亚一样。到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行使武力的权利,但是,如果以为武力万能,那你就离失败不远了。”


  孙奉静静的听着,这样的道理孙绍已经给他讲过好多,这个时候再老调重谈,似乎有些多余,可是他知道,孙绍这么郑重的说这些,绝对不是因为分别在即,一个父亲忍不住再对儿子啰嗦几句那么简单。他仔细品味着孙绍的话,忽然之间,他明白了孙绍的意思。


  是否进攻罗马,绝不是因为菲力普,而是要真正征服罗马的时机有没有到来。


  孙绍见孙奉的眼光一亮,知道他应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笑了笑,伸手扶正了孙奉已经戴得很端正的发冠,轻轻的抚了抚他被西亚的风吹黑的脸庞:“唯强者能容人,我相信你不会容不下你的兄弟,你好好的去做吧,我相信你能做出最确当的选择。”


  “喏。”孙奉躬身应命,再拜了两拜,吞声道:“父王保重,儿臣去了。”说完,向后退了两步,一撩大氅,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向自己的楼船。


  关凤走到孙绍身边,眼巴巴的看着扬起了风帆的楼船,忍不住又流下了泪水。孙绍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他伸出手拉着关凤的手捏了捏:“有这样的好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关凤抹了抹红肿的眼睛,抽噎道:“这一去又不知哪天才能回来,你让我如何不想。”


  “他没时间回来,你去便是了。”


  “这倒也是,我也想看看罗马是什么样子,他那个罗马兄弟又长得什么样,还有那个罗马皇后,究竟是何等的女中豪杰……”


  孙绍眼睛一翻,下意识的松开了关凤的手,转身冲着站在远处的儿女们大声叫道:“孩子们,有谁想和你们的兄长一样去远航的,我带你们去啊。”


  “我要去!我要去!”一帮大大小小的小子、丫头七嘴八舌的叫了起来,五岁的孙小蛮健步如飞,抢先扑到了孙绍的怀里,一把揪住了孙绍颌下的短须,嘎嘎的笑道:“父王,我要去猎北极熊!我要去美洲!”


  “父王,我也要去!”年方七岁的二公子孙承有板有眼的行了一礼,一本正经的说道。


  “都去都去。”孙绍哈哈大笑,手一挥,豪气如云的大声说道:“孩子们,去征服吧——”


  “哦——”丫头、小子们都兴奋的叫了起来,“去征服啰——”


  夏侯徽瞟了关凤一眼,掩着嘴,禁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