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作者:月海妖后      更新:2022-01-14 20:08      字数:4704
  场面有点尴尬,林秀宁趁机下台阶,把衣服扣好。
  下船之后,她感觉刘嘉不会再对自己有威胁,稍微生出了那么一点好感,现在又全部烟消云散。
  在她眼中,论家世,两人差不多,论姿色,当然是自己更胜一筹,算同一起跑线,凭什么她能上罗斯柴尔德先生的车。
  人类最强烈的嫉妒心不是针对于永远在云端的那些人,而是原本与自己差不多,甚至还要差一些的人,竟然最好混得比自己好。
  刘嘉看出林秀宁心中所想,感觉很好笑。
  香奈尔给第一位赞助人,或者说情人的第二位情人好好的做帽子,玛丽皇后也必须跟她讨厌的杜巴丽夫人说“今天凡尔赛宫的人真多啊”。
  一心想靠别人上位,就好好抱大腿,不要挑三拣四,厚此薄彼。
  刘嘉是个生意人,她不在乎态度,只想知道能不能为自己所用。
  那张天鹅湖的画此时已经放在桌上,刘嘉指着那张画:“你觉得这副画怎么样?”
  她的本意是想试试林秀宁能不能扯点有用的,听起来可以直接给评论家抄的东西,这样可以在买通报纸……呃,与媒体朋友们进行沟通的时候,直接把通稿给他们,省得他们憋不出象样的东西来,就会胡说八道。
  没想到,林秀宁看了那副画,满脸的不屑:“画面单调,线条都不稳,色彩用得太鲜艳,一点都不像夕阳应该有的样子……这种画,随便一个小孩子都能画出来。”
  刘嘉暗暗压住心中的诧异,就算中国人的传统是谦虚,但也不是这么个谦虚法,何况以她的性格,恨不得把自己说得天上有地下无,五千年独一无二的才女,怎么可能把自己说得这么一文不值?
  刘嘉多了一个心眼,追问:“就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林秀宁不屑地冷笑:“纸张用得不错。”
  行,确定了,这肯定不是她画的。不知道学校是把哪位往届生的画也给混进来了。
  刘嘉点点头:“谢谢,你可以走了。”
  从画纸的质地来看,应该不会太久,学校的人帮她查了往前好些年的中国学生,包括日本学生的记录。
  都没有姓林的。
  刘嘉对中国美术史没有什么研究,唯一知道的一个姓林的,还是上次的“白色颜料基金”座谈会,她知道徐悲鸿有一个同学,叫林风眠,也申请了白色颜料基金助学。
  可是林风眠是直接从中国到了法国,应该还没有时间和金钱往奥地利跑。
  会是谁呢?
  校方非常重视这件事,他们认真对此事进行调查,确定林秀宁的画,确实没有入选,所有人都知道她画的是一个街景,而不是天鹅湖。
  什么人的画能混进维也纳艺术学院学生的作品里,还没有被挑出来?
  他是不是要故意羞辱整个学校?
  学校上下如临大敌,逐一排查,最终找到了交这副画的人,是一个奥地利人。
  她当时正忙着完成教授的作业,同时家里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她耗神,学校又突然要她额外交一幅画,实在是没有心力再画。
  上个月,她在校园里遇到了一个东方女生,并误以为她也是本校的学生。两人聊了几句,她还看了那个女生的画。不知在沟通时出现了什么问题,那个女生似乎误会了什么,把自己画夹里的一幅画送给了她,正是这幅天鹅湖。
  然后,苦于被催着交稿的她,就随手把这幅交上去了。
  因为不是她画的,所以她也没有厚颜无耻地在画上写自己的名字。
  只要把来收稿的人糊弄过去就算了,反正在她看来,那幅画也平平无奇,大概率不会被人看中的。
  谁知道就来了一个刘嘉,从一堆师从名家的画里挑中这幅。
  学生说,那个女生的画夹里有许多建筑画,风格偏写实,与学校里流行的不太一样,这幅天鹅湖是画夹里唯一一张带有印象派风格的画作。
  “她看起来很小,不过,你们东方人的年龄,总是让人难以判断。”那个学生耸耸肩。
  刘嘉又问这个学生有没有印象在那个女生的其他画作上看到她的完整名字。
  “有,但是我不记得笔画了,只记得大概的形状。”
  学生拿笔画了三个团团,第一个团团是左右结构的林,第二个团团是左中右结构,第三个团团是全包围结构。
  刘嘉看着三块团团,也是一脸困惑:风和眠,就算是繁体字,也应该是第二个半包围,第三个左右结构。美术生再瞎,也不会看错这个。
  姓林,三个字的名字,女性,会画建筑……
  刘嘉心里瞬间闪过一个人的名字——林徽因。
  刘嘉在纸上写下这三个字,给那个女生看:“是这样吗?”
  “差不多,好像就是。”
  对于林徽因,刘嘉看过她的许多八卦,也听过很多人的评价,可以说是两级分化。
  什么林徽因惦记了徐志摩一辈子,陆小曼恨了她一辈子。金岳霖被她毁了一辈子之类的……
  在网络发达的时代,她与梁思成对中国古建筑的保护、对国徽设计做的工作,也逐渐被人所知。
  有人认为林徽因是渣女的理由是:你看,她刚死,梁思成就马上再娶了,可见夫妻关系不好。
  刘嘉对此只能表示呵呵,男人再娶,跟前妻是什么品行有什么关系吗?
  对女性算得上很友好的曹雪芹都借贾宝玉之口说过: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
  为什么要对着有成就的男人夸他的功业,而对着有成就的女人就说她私德败坏呢?
  刘嘉只可惜林徽因不知道这个时候已经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然可以想办法拉着这个参与国徽设计的人,帮她想想Emma’shouse的LOGO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就算只是稍微给点意见,那也是一段可以写在对中国旅游者的旅游指南,以及民国八卦史上的故事。
  此时,罗斯柴尔德先生也跟他看中的画者谈完,问刘嘉这边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她心仪的画家。
  “找是找到了……”刘嘉耸耸肩,“不过,她是不会来给我做设计的。”
  “为什么?”罗斯柴尔德先生疑惑,“是她的开价很高吗?”
  刘嘉摇头:“不是开价的问题,是她的理想很高,我给不了。”
  罗斯柴尔德先生了然,笑着说:“如果是私奔,他早晚都会在厌倦之后回归家庭,她也能原谅他,如果是为了一个理想,一切就都完了。”
  刘嘉扬起唇角:“没想到,您也会看小说。”
  “哦,亲爱的EMMA小姐,您不能和佩妮一样,无情地剥夺我那可怜的一点人生乐趣。”罗斯柴尔德先生露出无奈的表情。
  此前他的模样跟佩妮看起来十分相似,不愧是亲兄妹。
  还有几个小时就要离开维也纳了,刘嘉想起之前学生们提过的那个古怪画展。
  刘嘉自认是个俗人,不怎么能欣赏画,特别是抽象画、野兽画之类的,就连毕加索的格尔尼卡她都欣赏不了。
  有很多人劝她多看看画,理由是:“你看这幅画不喜欢,说不定就喜欢另一幅了呢?”
  “你不喜欢这个风格,是因为没有看到这个风格的代表名作,我来给你找一个看看……”
  于是刘嘉被朋友按头见识了不少名画,一边看,一边有人告诉她,这画好在哪里。
  ——最后,她还是没领悟到那些画的精妙之处,只能承认自己是个俗人,品不了梅花雪泡的茶,只想喝82年的可乐。
  所以,那个什么古怪的画展,说不定就是沧海遗珠呢。
  罗斯柴尔德先生看画,那自然不是只是为了欣赏,他带了两个艺术评论家,几位艺术品市场投资专家一同前往。
  画廊里几乎没有人,只有门口侧面,有一位中年女士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整理什么东西。
  墙上挂着很多画,刘嘉一眼就认出了《星月夜》,那是她最喜欢的梵高画作。
  在《星月夜》旁,还有曾出现在柯南剧场版《业火的向日葵》里的向日葵们。
  注意,是们!
  不是一幅,而是一堆。
  刘嘉睁大眼睛,第一个想法:这不会是个卖假画的吧?
  在她的记忆里,梵高在20年代的时候,应该已经出名了,他的画应该受到追捧和疯抢,怎么会在这么一个冷冷清清的画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那位中年女士看见有这么多人过来,忙上前迎接。
  “这些画,是谁画的?”刘嘉问道。
  “是文森特·梵高。”
  刘嘉又故意问:“他很有名吗?”
  一位艺术评论家说:“他在画画上是不是有名,我们仍未得知,但是,他的书信确实让人感动,如果他改行写小说,也许可以打动人。”
  听起来,梵高现在还没出名?
  那位女士刚才站着的地方,确实放着厚厚一撂书,上面写着《文森特·梵高书信集》,她的表情十分窘迫,努力向他们解释:“他的画,确实风格独特,您看这星月夜,看起来就像抬头望着天空,沉醉在银河之中。”
  “这么扭曲的线条,无法沉醉,它像个漩涡,像要把人吸进去,太可怕了。还有这些向日葵,我的上帝……”
  评论家们疯狂吐槽着梵高的画,并拿他的书信集来取笑。
  刘嘉从信息碎片里得知,现在梵高的弟媳妇乔安娜已经为梵高出了书,向人们展示他对绘画的热忱与痴迷,每幅画背后的故事。
  得到了一些人的赞赏,但仍未让主流美术鉴赏者接受。
  刘嘉记得,梵高火起来,首先是美国人先开始的,看来,现在这本书,还没有卖到美国去。
  评论家看出刘嘉似乎对这些画有兴趣,而她又是与罗斯柴尔德先生一起来的,虽然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不过应该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人。
  他们不能直接说刘嘉的眼光有问题,他们在画廊里找到了一些接近主流审美的画作,对刘嘉和罗斯柴尔德说:“这里还是有些好东西的,这些画可以卖个好价钱。”
  罗斯柴尔德先生自己对艺术价值的鉴赏能力大概跟刘嘉差不多,对艺术价格的鉴赏能力来自于这些资深艺术品投资人的意见。
  那些主流风格的画也确实是画廊里价格最高的。
  而名传美术史的星月夜和向日葵,出乎意料的便宜。
  刘嘉终于实现了她的梦想,像当初程老板进她的店那样,指了指那几幅主流风格的画,对她说:“除了这几幅,我全都要了。”
  那位中年女士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刚才那些评论家和投资人的话,她都听到了,这些话这几天她听了很多,从一开始的不甘,到现在的麻木,已经不做任何期待。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东方人,竟然出手买下了二十多幅。
  她反复确认,不是自己听错了,直到看见刘嘉递来的支票,才确定刘嘉想要的确实就是那几幅。
  钱都付了,评论家们碍于面子,不能继续吐槽,只能找些话来说刘嘉眼光独到,与众不同,审美总是在变,说不定有一天就变成这样了。
  刘嘉笑着回答:“嗯,应该挺快的。”
  看评论家们的脸色,他们心里大概在想:给你一个安慰,你还当真了?
  临走的时候,刘嘉得知,这位在画廊里的女士,就是梵高的弟媳,乔安娜本人。
  刘嘉鼓励她,这些画的艺术价值还没有被人看见,也许陈旧老迈的欧洲已经无法接受这种灿烂明媚的色彩,可以去大洋彼岸试试。
  “美国?”显然乔安娜还没有想到这条路,她的计划是先让欧洲几个老牌艺术之都接受,有他们的夸赞,没什么品味的新贵们更容易跟风跑。
  刘嘉拿美国的各种现状,来倒推梵高的画在美国一定能受到欢迎的理由,听起来好像十分有道理。
  只要有那么一个逻辑学家在场,肯定能把她驳倒。
  不过,恰好没有,所以,乔安娜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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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和刘嘉一起返回巴黎,刘嘉抓紧时间翻看这段时间的所有营业情况,流水稳定,期间锦儿和彭举一起处理了几起突发事件,郑不艾同学不知在偷偷干什么,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特别忙。
  刘嘉表扬了锦儿和彭举,她看着郑不艾手腕上没有洗干净的油墨,像是开玩笑,又意味深长:“日后你惹出祸来,不把为师说出来就行了!”
  锦儿和彭举不明所以,以为她在说郑不艾贪玩。
  郑不艾脸上挂着笑意:“哈哈哈,我嫩个老实滴人,啷个会惹祸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