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九章 【恨绵绵,爱切切!】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21 10:53      字数:16505
  泰和宫。


  小皇帝看着左右分坐的薛破夜和岚芜卿,脸色有些不好看,低声道:“岚丞相,师傅,太后到底是维护朝廷,还是维护明月王?她怎么先派人去刺杀明月王,回过头却有不同意我们留下明月王,她究竟想干什么?”


  这也是薛破夜百思不得其解的。


  “老臣或许能为圣上解答其中的疑问。”岚芜卿神情肃穆,正色道:“但是解答之前,老陈必须恳请圣上降下之意,无论老臣说错了什么,圣上都不要介意。”


  岚芜卿这个要求虽然很奇怪,但是小皇帝已经毫不犹豫地道:“丞相放心,朕一直将您当成我的爷爷,所以爷爷无论说了什么话,即使是严厉的话,都是为了朕好,朕虽然年幼,但是在师傅的教导下,是非还是分得清的,您尽管说,绝不会有人介意。”


  岚芜卿急忙道:“老臣不敢。”但是心里却很是感激,这个小皇帝将自己当成爷爷看,真是让人感动啊。


  薛破夜脸上本来很严肃,此时却不由露出笑容,这小家伙一句话即拉近了和老丞相的距离,又拍了自己的马屁,可说是高明的很,而且听着让人舒服,这小子,前途无量啊。


  “老丞相,依你之见,太后为何要派人刺杀明月王?”小皇帝眨了眨眼睛,问道。


  “因为恨!”


  “恨?”


  老丞相点头道:“不错,因为太后心里,一直恨着明月王。”


  小皇帝和薛破夜对视一眼,都感到有些奇怪,又问:“那为何太后又阻止我们留下明月王?”


  岚芜卿沉吟着,许久之后,才吐出一个字:“爱!”


  “爱?”小皇帝和薛破夜齐声惊道。


  两人糊涂了,因为恨要杀明月王,因为爱要阻止明月王留下,这爱恨之间,究竟有什么说法?

  ……


  ……


  京都夜里最繁华的地方,无出晶河畔,月光之下,银波一般的水流闪烁着点点星光,随着水波荡漾,星光就像在清澈的晶河里跳动着美丽醉人的舞蹈。


  晶河蜿蜒而流,两岸歌舞升平,是京都最为休闲的地方。


  酒楼,粉楼,商铺林立在晶河两岸,而许多的京都年轻男女,为了表示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都会在晶河放上纸船,晶河上纸船随着微波的荡漾,带着希望摇曳着。


  顺河而下,晶河西头,却显得冷清得多,这里的铺子也少了许多,两岸只有几家显得颇为冷清的小酒家。


  莫离酒铺是这几家冷清酒铺的其中一家。


  酒铺里没有几个客人,只有三两桌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说着一些无聊的话题,一个店伙计站在大门处,机灵的眼睛左右张望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明月王的马车终于从远处出现,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莫离酒铺,小伙计看到车子,飞一般地奔进屋内,很快,从屋中出来一个矮胖的掌柜,束立相迎。


  明月王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酒铺的招牌,已经黄的木匾上写着“莫离酒铺”四字,他背负双手,神情黯然,喃喃道:“莫离莫离,莫与卿离……这终是写在纸上的东西……人生,何能如此?”


  “贵人在雅间等候!”掌柜的恭敬道。


  明月王微微点头,看着掌柜,笑道:“十三年了……你看起来并没有老,精神还是不错。”


  掌柜的叹道:“明月王还能记得我……即使是现在便死去,我也值了。”


  “我又怎能忘记这里的一点一滴。”明月王苦笑道,打量了简单的酒铺门面几眼,回头道:“子玄,安道,你二人在这里歇歇,不必陪我进去了。”


  二人称是,左子玄凑近道:“王爷一切都要小心。”


  明月王淡淡一笑,道:“难不成她还要杀我?若真是如此,倒是好事了。”叹了口气,缓步走进了莫离酒铺。


  明月王显然是对莫离酒铺的构造极为熟悉,不需人引导,便径自来到了酒铺一处很不显眼的竹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就听里面一个声音道:“门没关。”


  明月王长叹一声,轻轻推开了门,走进了雅间,而后顺手又关上了竹门。


  这是一个很简陋的雅间,与平常意义上的精致奢华“雅间”判若云泥,这里所谓的雅间,不过是安静而已。


  屋内,一名身着白裙的女子静静地站在一张字画边上,背对竹门,苗条而优美的背影微微颤.抖,她头上披着白色的纱巾,盖住了头部,只是那乌黑亮丽的头,却不因纱巾的掩盖而失去光彩。


  明月王站在门边,背负双手,看着前面那个美丽的背影,他的手儿竟然微微抖。


  “你还是来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我……!”那女子声音如水波般平静。


  明月王叹了口气,道:“你不该让我过来,这会让你很危险!”


  女子淡淡地道:“危险?难道你不能护着我?你记不记得,十三年前,就是在这里,你亲口对我说过,要用一生来保护我,让我幸福……你都忘记了?”


  明月王摇了摇头,神色颇是痛苦,道:“敏儿……我记得……可是,我不能……!”


  女子缓缓转过身来,轻轻掀开纱巾,露出一张极为秀丽的脸庞来。


  这女子竟然是太后!!!


  明月王看着太后,苦笑道:“你知不知道,京都有多少人会注视着我们,你这样做……!”他还没有将话说完,太后便冷笑道:“明月王是怕了吗?是怕他们捉奸吗?”


  堂堂太后,说出这样的话,实在让人震惊,可是太后的神情极为平静,那双美丽的眸子,却是带着深深的哀怨。


  明月王叹道:“你明知我的意思,又何必这样说。”


  太后轻轻坐下,环视着雅间,轻声道:“你看,这里一点都没有变,这张桌子,这些椅子,还有这幅画,都是十三年前的样子……我一直让人保存着,你对我心狠,可是我……我却一直想着你……!”


  “太后……!”明月王苦笑道:“到了今日,再说这些,还有用吗?”


  “为何没用?”太后反问道:“该死的已经死了,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在一起。”


  明月王皱眉道:“太后,这些话是犯忌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太后冷笑道:“犯忌?我一个弱女子,可不知道什么是忌讳!”看着明月王,终于道:“他要留你在京都,你准备怎么办?”


  明月王皱起眉头,沉吟着,并没有回答。


  “他身边有岚芜卿,有薛破夜,还有刘琼那个女人……你能斗得过他们吗?”太后淡淡地道:“你今天来,不是为了与我再续前缘,而是因为你知道,在京都,只有我才可能成为你最有用的同盟……你不敢否认吧?”


  明月王在桌边坐下,苦笑道:“敏儿,莫非你觉得我是贪生怕死之徒?莫非你真的以为,我今日来莫离酒铺,是为了让你帮我?”


  太后淡然道:“贪生怕死?你不是吗?至于你今日来莫离酒铺,除了要我帮你,我想不出其他理由。”冷冷地看了明月王一眼:“你去了西北以后,这十几年来,回京也有两三次了,我派人约你,可是你从未赴约……直到今日情势危急,你才过来,我只能想到你是为了用我。”


  明月王沉吟许久,才道:“敏儿,我留下来……我想留在京都,留在六合院……我不管圣上是如何想的,我却是真的想留在这里,只有这样,我或许才能保护你……!”


  “十三年前你没有保护我,如今却想保护我?”太后泛起轻蔑的笑意:“就算你想保护我,你凭的是什么?在京都,你除了那些不能当饭吃的名声,你还有什么?你拿什么与他们斗?”


  明月王皱起眉头,没有说话,太后接着道:“宴会上,我用潘塔武士去试探,后果你该看到了,那些人一丘之貉,你的窦将军在西北勇猛无敌,但是在京都,小小的宴会上,他们就能让你的将军吞下无尽的耻辱……今天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你就该感觉到他们的诡计有多么的阴险。留你在京,是他们精心策划的阴谋……你的皇兄帮助他的儿子除掉了大部分的势力,如今对皇权最有威胁的,便是你的雍州……不除掉你,你的侄儿可睡不安稳!”


  明月王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想争什么……!”


  太后冷笑道:“不错,我差点忘记了,明月王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十几年前,你放弃了皇位,放弃了京都,就连你的女人……你也放弃了,时至今日,你依旧还是那副德性。”


  明月王看了太后一眼,眸子里充满了痛苦,问道:“敏儿,潘塔武士双拳打向我的时候,我心里很平静,如果那是真的,如果真的是你派他来杀我……我会很高兴……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了……!”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太后冷声道:“我想知道,你究竟准备怎么办?是想任人宰割,还是……你为刀蛆,人为鱼肉?”


  ……


  ……


  泰和宫。


  岚芜卿闭着眼睛,沉吟许久,似乎是在理顺思路,又或者是想用更为简练的语言去叙说其中的故事,良久之后,才道:“说起来,明月王和太后是在十三年前认识的。那一次明月王自西北回京,为的是给太皇太后祝寿,那一年是太皇太后五十岁大寿,明月王奉了先帝旨意进京。”


  太皇太后,即是死去的德庆帝之母。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明月王认识了如今的太后……!”岚芜卿看了小皇帝一眼,见他正认真地听着,咳嗽一声,继续道:“明月王与太后郎才女貌,很是……嘿嘿……按照当时的情景,明月王是要娶当今太后为王妃的。”


  小皇帝和薛破夜对视一眼,这事儿还真是没有听过,小皇帝问道:“那为何后来没有成王妃,却成了皇后?”


  岚芜卿犹豫了一下,道:“老臣说过,老臣若是失言,还望圣上不要见责。”


  “老丞相但说无妨!”


  “当年明月王与太后恩爱有加,外人虽不得知,但是皇室中人大都是知道的。”岚芜卿说得很慢,似乎担心忽略了什么:“那一年的年前,皇后刚刚死去,后宫无主,按照皇室的规矩,明月王要成亲,迎娶太……圣上,老臣斗胆,先且直呼太后之名吧……迎娶韩敏,那是要进宫面见皇后,由皇后主亲的。”


  “但是后宫无主,皇后空缺,所以明月王带了韩敏,面见先帝,是想让先帝主亲,可是……!”岚芜卿苦笑着摇头道:“韩敏长得与圣淑皇太后太像了,先帝一眼见到,便……!”他没有说下去,但是小皇帝和薛破夜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圣淑皇太后,乃是小皇帝登基之后,一时间给自己的母亲叶清瑶赐予的封号。


  毫无疑问,韩敏的外貌与叶清瑶有七八分相似,正是这个原因,德庆帝一眼见到韩敏,便将韩敏幻想成了叶清瑶。


  叶清瑶是德庆帝的一个梦,一个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人,韩敏的出现,让一直深陷思念中的德庆帝精神大振,看到韩敏,就像看到了叶清瑶。


  德庆帝当然知道,韩敏这个人,永远不可能成为叶清瑶,但是能够像一幅画一样,充作叶清瑶的替代品,韩敏还是足够的。


  像许多皇室一样,兄夺弟妻的不幸事情生了。


  德庆帝为的不是美色,而是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可是这个帝王却不去考虑,他满足了自己的私欲,却拆散了另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又或者说,德庆帝知道这样会拆散别人,会让明月王和韩敏都陷入深深的痛苦中,可是,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已经不屑去考虑这些。


  既然是最强的人,无论通过什么手段满足自己的私欲,即使伤害他人,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明月王想必很不甘心。”薛破夜摸着鼻子道:“这么多年,他能忍受下来,倒还真是有些本事。”


  岚芜卿摆手道:“凭良心说,明月王算得上是一个仁义君子,争强斗狠之心也是极淡的,也正是这个原因,先帝对他向来也是颇为器重……只是情字一关,古来多少英雄好汉也是过不了的。明月王或许心中因为此事对先帝颇有芥蒂,但是老臣想,对此事一直心存怨恨的,韩敏或许是怨气最重的。韩敏心中对明月王,想必是爱恨交织,当初明月王弃她去了西北,在她心中一定生下来很深的恨意……宴会之上,韩敏冷视明月王,那眼中的恨意可是假作不来的。”


  “可是后来太后又阻止我们留下明月王。”小皇帝皱眉道:“这是不是说,她的心里还在爱着明月王?”


  岚芜卿抚着胡须,并没有回答,但是脸上的表情,让人明白答案是肯定的。


  小皇帝看了薛破夜一眼,问道:“师傅,那你说他们会不会勾在一起?”


  薛破夜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圣上,你可知明月王如今在何处?太后又在何处?”


  “师傅,你的意思是?”


  薛破夜缓缓地道:“明月王一出宫,我便派人跟上了,在半道上,有人给他送了一封信,请他赴约。我们拿下了送信的人,问出了缘由,那封信,是太后派他送给明月王的信函……明月王的马车如今去了晶河边的莫离酒铺!”


  “太后也在那里?”小皇帝怒道:“她出宫了吗?”


  “已经出宫,而且没猜错的话,她如今正和明月王在莫离酒铺!”薛破夜摸着鼻子,淡淡地道。


  “她好大的胆子。”小皇帝显然是怒了,堂堂太后,私会王爷,这事若传出去,皇室的脸面何存?朝廷的脸面何在?

  “圣上不用着恼,这个时候,我们该考虑如何应对他们的联盟。”薛破夜平静地道:“太后不是傻子,她心里清楚,这次她与明月王相会,我们一定会得到消息,明知如此,她还肆无忌惮前往,那是有恃无恐的,或许在她的心里,早就觉得,有了明月王,就有足够的本钱与我们对抗。”


  小皇帝冷笑道:“父皇在时,宠着她,如今父皇驾崩,她没了靠山,所以害怕了……!”


  岚芜卿正色道:“圣上,明月王在京都的声望很高,即使在朝中,依旧有不少官员对他很是敬重,若他真与太后联手,事情却很是麻烦了。”


  “麻烦什么?”小皇帝淡淡道:“不就是一个王爷和一个女人吗?朕有你们,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岚芜卿摇头道:“若是两个月后,倒也没什么,但是他们若在最近几日便难,可就有不小的麻烦了。”


  薛破夜也有些迷糊,问道:“丞相,此话怎讲?”


  “圣上如今虽登基大宝,但是还差两个月方能达到亲政年岁,换句话说,圣上如今还没有亲政,依照大楚祖训,太后有权约束幼帝的年少轻狂,可以用后宫之威否决圣上的决议!”岚芜卿脸色有些难看:“如今圣上尚未亲政,太后也就可以拿出这一条来约束圣上,勒令圣上放走明月王,否则……只怕天下人都会暗地里责备圣上不孝太后……!”


  “我靠!”薛破夜忍不住骂起来:“还有这种破规矩?”


  小皇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急问:“丞相,那我们怎么办?”


  岚芜卿沉思许久,才道:“要么拖上两个月,就说请明月王主持圣上的亲政之礼,这一条合情合理,但是明月王若要拒绝,想必也是能找出理由的,而且他们一下子便能猜出我们是在拖延时日,这一条计策恐怕很难实施。”顿了顿,道:“还有一个法子,便是请三司六部文武百官在朝齐谏,要求明月王留京辅国,一旦有三司六部联名折子,太后想利用后宫之位勒令圣上便要考虑一番了,那毕竟是与满朝的政见相左,只要御史台出来几个人弹劾太后乱政,那反而是一举两得了。”


  “二个法子好。”小皇帝和薛破夜齐声道。


  岚芜卿苦笑道:“可是圣上要明白,这份折子,必须有三司六部的签字按印,少一个衙门都不行,否则御史台的御史们是不能弹劾太后乱政的。如今明月王来京,以他的威望,三司六部的大臣们是否全部支持圣上,那可是谁也不知道了。”
——

  第四百章 【刑部大狱】


  岚芜卿这话虽然说的极为犯忌,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真话。


  “我现在明白了。”小皇帝忽然道:“太后去将军府提亲,就是想拉拢大将军,让大将军成为他们势力中的一员……!”


  薛破夜也皱起眉头,点头道:“先前我还想不通其中的关窍,如今看来,太后就是这个心思了。大将军若是和韩家结了亲,军方就会跟在太后身后,到了那时……可有些麻烦了。”


  岚芜卿沉声道:“薛侯爷,你是说,太后……去将军府求过亲?”


  薛破夜见岚芜卿神情严肃,一双看似混浊实际上锐利无比的眼睛中竟带着一丝惊慌,知道事关重大,点头道:“千真万确,是太后亲自上门。”


  岚芜卿沉吟着,半晌之后,才对小皇帝一抱拳,正色道:“圣上,无论如何,也不可以让他们的亲事成功……否则……老臣斗胆进言,为了大局着想,圣上亦可向将军府提亲,拉拢大将军。”


  小皇帝和薛破夜相视一笑,薛破夜道:“丞相,十多天前,我已亲自去了将军府,见到任思国,为圣上提过亲了。”


  岚芜卿喜道:“他们答应了?”


  “还没有。”薛破夜摇头道:“我看得出来,任思国对这桩亲事还是很满意的,也很期盼,但是这件事情关系到他们任家的前途,所以要请大将军裁决,一时还没有答复。”


  岚芜卿皱起眉头,叹道:“圣上和侯爷或许还有所不知,大将军当初能够从普通的兵士成为一代名将,那是亏了阳武帝的器重,是阳武帝一手提拔上来,所以大将军对于阳武帝,一直是心存感激,不敢忘记的。”


  “照丞相这样说,大将军对明月王一定也会爱屋及乌,带有感恩之心了。”薛破夜肃然道:“一旦太后与明月王联手,那么大将军感念阳武帝的恩德,很有可能会与韩家结亲……那可是我们绝不想见到的局面。”


  小皇帝似乎也意识到其中问题的重要,脸色很不好看。


  岚芜卿沉吟着,终于道:“不过大将军对朝廷素来是忠心耿耿,更是一个顾全大局的忠臣,虽说会感念阳武帝之恩,但若是要投在明月王麾下与朝廷对抗,倒也不大可能。”


  “政治这玩意……谁也猜不准会生什么。”薛破夜叹道:“不过丞相说得对,我们万万不能让太后与将军府的亲事成功……!”


  小皇帝道:“师傅,你有什么好法子?”


  薛破夜想了想,笑道:“法子倒有一个,恐怕也有些用,明日朝会时,圣上大可这样做……!”当下将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


  岚芜卿抚须笑道:“不错,薛侯爷这条计策妙极。”


  小皇帝也笑道:“师傅,这亲事即使解决,可是三司六部联名帖子,那该如何是好?谁也不知道这些家伙心里究竟想些什么……那个孔不凡,据说与明月王颇有渊源,肯定是不会联名的……!”


  “孔不凡是有才干的,他的父亲曾经教授过明月王,所以两家是有渊源的。”岚芜卿缓缓道:“圣上所言极是,这孔不凡孔尚书,恐怕就是一个不联名的人。”


  小皇帝想了想,道:“孔不凡这个麻烦,有什么法子让他联名吗?”


  岚芜卿想了想,道:“要么逼他联名,不过这一招恐怕不好用,这孔不凡死守孔孟之道,又以孔子后人自居,是个很有性格的人,威逼利诱想来是不好用的。”


  “威逼利诱无用……就让他从尚书的位置滚下去。”薛破夜冷冷地道。


  岚芜卿点头道:“若是礼部尚书换成其他人,自然会容易处理的多,不过孔不凡做事谨慎,一直以来没有过错把柄,要想将他从礼部尚书的位置拉下去,并非易事,太后定然是要出来组织的,而且在明月王在京时期强行罢孔不凡的官,恐怕会惹出更大的乱子,除非咱们手上有铁证,逼迫孔不凡自动请退!”


  “什么铁证?”小皇帝问:“咱们找什么样的证据?”


  “要罗织罪名,普通的罪名是不成的,要找就找狠的。”岚芜卿肃然道。


  老丞相受先帝托孤重任,值此危难时刻,他是不择手段也要维护小皇帝的皇权稳固。


  “放心。”薛破夜眼睛一亮:“这事儿就交给我了……以孔不凡为山,咱们就敲一敲山,震一震虎,将孔不凡重重打一下,也让三司六部的其他人看一看。”


  小皇帝听薛破夜这样说,松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小皇帝最信任的人,就是自己的师傅,他知道,在自己危难的时刻,自己的师傅一定会豁出性命帮着自己度过。


  无论有多大的困难摆在面前,师徒二人齐心合力,一定会闯过去。


  ……


  ……


  刑部大牢。


  斑驳的墙壁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诡异而阴沉,这里是京都城内最黑暗的地方,没有阳光,没有自由,更不可能存在欢乐。


  钢铁囚牢,森严卫兵,在这样的地方,不会有人想到生命存在的实质意义,有的只是时刻经受死亡在某一刻来临前的挣扎。


  厚重的喘息,就像地狱中奄奄一息的野兽低吼,这样的声音不会在刑部大牢产生任何实质的意义,只是让这里的死亡阴霾气息更重,让囚犯们的心里感到更恐惧。


  薛破夜在狱司长的带领下,走进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囚牢,这里关押的都是重刑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是刑部的精锐衙差。


  沿着一条灰暗的道路前行,那些绝望的喘息声不绝于耳。


  直行到一道铁门前,狱司长才停下步子,恭敬道:“薛侯爷,人就在里面。”


  薛破夜透过铁门小小的窗户向里看了看,见到里面一个披头散的囚犯背数条铁镣铐在墙上,点头道:“开门!”


  “侯爷进去后,需要小心些,有事便唤小的。”狱司长恭敬道。


  薛破夜摇头道:“带着你的手下,全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记住,是任何人……若是有人进来,那么……你的脑袋可以洗洗了……!”


  狱司长感到薛侯爷冷峻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心里一寒,急道:“小的遵命。”打开铁门,迅即吩咐地牢的兵丁,纷纷退了出去。


  推开门,薛破夜缓步走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铁镣出“跄跄”之声,那蓬头垢面的囚犯抬起头来,脸上血肉模糊,显然是在刑部受了不少的苦痛,只是那棱角分明的脸庞,薛破夜倒是认得出来,正是几日前刚刚擒下的青莲照刑堂堂主司马静伦。


  薛破夜背负双手,凝视着司马静伦,与司马静伦带着怨毒之色的眼睛相接。


  “司马堂主,朝廷的刑部大牢与你的刑堂相比,谁的手段更高明一些啊?”薛破夜淡淡笑道:“看来你吃了刑部大牢不少亏啊。”


  司马静伦不怒反笑:“你这刑部大牢,在我眼中,不过是些三脚猫的手段,不堪大用……若是我刑堂审人,再厉害的角色,再严实的嘴,我的刑堂也能撬开……可是你这刑部大牢,到现在也没逼出老子一句话。”


  “铜皮铁骨,钢嘴利牙,司马堂主倒真是一条好汉子。”薛破夜淡淡道:“刑部大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却适合让人冷静下来,司马堂主在这里呆了数日,想必已经冷静下来了吧。”


  “冷静如何?不冷静又如何?”司马静伦冷笑道:“你们又想耍什么花样?”


  薛破夜冷然道:“如果没有冷静下来,你还可以继续在这里冷静下去,如果你已经冷静下来……我们该谈正事了!”


  “正事?”司马静伦有些疑惑,但依旧冷笑道:“还想从我嘴里撬出你们想要的东西?别做梦了。”


  薛破夜并不理会,在旁边呃一张凳子上坐下,凝视着司马静伦,淡淡地道:“我要你做为我件事情。”


  “你说什么?”


  “帮我做件事情!”薛破夜重复了一遍。


  司马静伦以一种看待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薛破夜,或许他心里真的认为薛破夜是一个傻子,否则怎么会让一个重刑犯帮他做事。


  薛破夜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淡然道:“不要用那种目光看着我……如果你真想从这里走出去,真想报仇,就该与我合作。”


  “报仇?”司马静伦眉头一挑:“你在说什么?我好像听不懂。”


  “你听得懂。你比我更清楚,这次你们被一网打尽,绝非朝廷有多大能耐,而是你们青莲照内部互相争斗,有人出卖了你们而已。”


  司马静伦脸色一变,咬牙道:“真是他做的?狗.娘养的东西……!”


  薛破夜冷笑道:“责骂并不能改变什么,他想你们死,那你呢,你想不想他死?”


  “他虽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司马静伦身体动了动,铁镣哗啦啦直响:“要他死,我也只会自己动手,我是不会将他卖给伪朝……更何况,我并不知道他的下落。”


  薛破夜眼中充满嘲弄之色,讥讽道:“你自己动手?嘿嘿,我现在只需动动手指头,你就会死上一百回,凭什么说自己动手报仇。”


  “即使报不了仇,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更何况冷堂主已经被救走,只要他活着,杨耀迟早都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惨重的代价。”司马静伦淡淡道:“你若想杀我,现在就可以动动你的手指头,我司马静伦若是眨一眨眼睛,便不是人养的。”


  “匹夫之勇,怪不得会一败涂地。”薛破夜冷笑道:“若都像你这样子徒逞英雄,别说什么反楚复蜀,恐怕连自家性命都保不住。”


  司马静伦一怔,眉头渐渐皱起:“你……到底是什么人?”


  薛破夜看着他,缓缓道:“我是什么人,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如今的问题,是要平定青莲照的内乱……至少要让杨耀得到应得的惩罚,而你……需要从这里出去。”


  “你要放我走?”


  “这就要看你想不想走。”


  “什么意思?”


  薛破夜摸着鼻子,平静地道:“我现在想整倒礼部尚书孔不凡,要给他捏造罪名,而勾结青莲照的罪名……我想是不错的选择。你可以作为人证指控孔不凡……我会教你该说些什么,你愿不愿意?”


  司马静伦哈哈笑道:“朝廷卑鄙无耻的内斗,也需要你们口中所谓的叛逆帮忙,看来大楚朝廷的官员,果然都是一些卑鄙无耻,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


  “我是给你机会。”薛破夜沉声道:“我会派人将你提审至刑部大堂,作证之后,他们要送你回刑部大狱,这路上,我想会有一些突然出现的援兵救你离开。”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司马静伦淡淡地道:“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儿,我司马静伦见得多了,只怕等我作完证之后,你就该杀我灭口吧?”


  “当然有这种可能。”薛破夜淡淡地道:“不过你若想出去,也只有这一个机会,你想不想赌一赌?”


  司马静伦凝视着薛破夜,瞧见薛破夜神情严肃,看样子并不像说假话。


  若能得生,谁愿求死?

  更何况,带着江湖气的司马静伦,有的是江湖上的快意恩仇之心,这次被总舵主杨耀出卖,还以为会死不瞑目,若是有机会逃出囚牢,去寻找冷烟云,合力报仇,这自然是极大的诱惑。


  他沉默着,也在犹豫着。


  薛破夜从司马静伦闪烁的眸子中看到了松弛,于是道:“你们不是一直想整死大楚朝廷的皇帝和官吏吗?礼部尚书,官也算够大了,只要你稍加配合,就能整倒一位尚书,这……对你对我,都不算坏事。”


  地牢里潮湿的空气夹杂着腐臭之气,薛破夜说到这里,轻轻捂住鼻子。


  司马静伦沉默许久,才道:“冷堂主如今身在何处?他……还好吗?”


  薛破夜摇头道:“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这岂不是好事,等到朝廷知道他在哪里,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吧?不过你应该知道,那夜救走他的,至少是七道武者,甚至可能是八道武者……我不想问你那位武者是谁,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既然有那么强的武者救他离开,那么冷烟云就一定不会有危险。”


  司马静伦点了点头,淡淡道:“你想让我在刑部大堂说些什么?”


  薛破夜知道,司马静伦这已经是同意与自己做交易了。


  “有时候罗织罪名并不需要太复杂的过程。”薛破夜悠然道:“对付孔不凡,只需要一个足够的罪名以及貌似一些真实的罪证……不管是真是假,有时候就像游戏一样,很轻松地过关。”


  ……


  地牢里的商议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反是薛破夜临走前,司马静伦忽然问道:“明月王是不是已经进京了?”


  薛破夜眉头一皱,看着司马静伦:“你知道?”


  司马静伦冷冷一笑,不再说话。


  “你知道些什么?”薛破夜淡淡地道:“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司马静伦道:“或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但……不是今天!”


  薛破夜眉头皱得更紧,淡然道:“明日刑部便要提审你……如果顺利,你明天就能够放手去找杨耀。”


  “我与你是交易,所以我不可能感谢你。”司马静伦道:“但是,我不得不说……和你做交易,实在很痛快!”


  薛破夜没有说话,背负双手,缓缓离开了刑部地牢。


  狱司长见到薛侯爷出来,这才挥手令部下进入地牢守卫,自己迎上前来,恭敬道:“大人审完了?”


  “审完了?”薛破夜冷冷地道:“本官审过什么?”


  狱司长一怔,薛破夜已经淡淡地道:“本官今夜未曾来过,你也未曾见过本官……你明白吧?”


  狱司长立刻醒悟,急忙道:“小的从未见过薛侯爷来过刑部大牢。”


  薛破夜点了点头,快步出了刑部大牢,转过小巷,就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驾车的车夫正蜷在车座上,只打瞌睡。


  夜入刑部大牢,薛破夜做得极为谨慎,并没有带来太多人,这车夫,乃是一名羽林卫化装而成。


  薛破夜走到近处,咳嗽一声,沉声道:“方辽,咱们走!”


  他登上车辕,掀开帘子,正要入车厢,鼻中忽地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那香味说不出的熟悉,他皱起眉头,尚未反应过来,却觉背部一硬,一个声音道:“不要动,一动就杀了你!”


  只见本来打瞌睡的羽林卫车夫方辽,竟在薛破夜欲要进入车厢的一霎那,悄无声息地探出一把锋利的匕,顶在了薛破夜的背上。


  薛破夜竟笑了,平静道:“你……要杀我?”


  方辽没有回答,薛破夜已经接着道:“这天下人,我相信,只有你才不会杀我……嘿嘿,你不是方辽,方辽的身上,可没有这种香味。”


  身后的“方辽”冷笑道:“那你说我是谁?”


  薛破夜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激动:“你是我永远忘不了的人,你是我时刻牵肠挂肚的人,你是我一直在担心的人……好姐姐,一见面就要动刀动枪吗?”


  “噗嗤!”


  身后传来一阵笑,一个柔媚的声音道:“油嘴滑舌,花言巧语,你真的牵肠挂肚担心我吗?”


  薛破夜感到匕收走,这才转过身来,凝视着“方辽”,只见在月光之下,肤白似羊脂,珠圆玉润,丰润妖娆,那荡人心魄的幽香扑鼻而来,眉目如画,嘴角带着妩媚的笑容,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绿娘子,那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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