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九章 【京都府前剑士亡】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21 10:53      字数:93650
  “砰!”


  所有人都看到,无欢的身影在一瞬间变得犹如鬼魅一般,竟然横切进刑部众人的人群中,他结实如钢的拳头在顷刻间打在一名刑部差官的身上,那名差官的身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直飞出去,而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原来无欢不单剑法厉害,他的拳头也很硬。


  四周出一阵惊呼,在这惊呼声中,刑部数人的兵器已经直朝无欢鬼魅般的身影攻去。


  这群差官都是刑部的精英,办过许多大案特案,手底下的功夫不但硬,而且经验老道,甚至不会因为外部因素而影响自身的判断,虽然刚一交手就有一名同伴被打飞出去,但是他们的精神没有受到任何波动,他们的兵器锋利,势道凌厉,五六件闪着寒光的兵器瞬间将无欢笼罩在寒光之下。


  “咻”!

  一阵轻吟,那是剑啸声,无欢的短剑如同风车般旋转,划过头顶,眨眼间就击退两名差官,围攻的圈子立刻出现缺口,而无欢也在这瞬间冲破出去,反身又是一拳,击在一名差官的背上,那差官跌跌撞撞往前冲了两下,顿时瘫软了下去。


  无欢在这京都府前,当然不会白痴到却诛杀差官,无非是让他们吃些苦头,受伤不能进攻而已。


  可是无欢显然轻视了差官门的狠劲,有刑部侍郎柳拓站在衙门前监战,又知道无欢决计不会下杀手,即使拼着吃些苦头,这些差官还是要表现一下的。


  一名差官手中的朴刀反向而削,朝着无欢的小腿砍去。


  既然要拿下犯人,差官们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要人不死,即使手脚残废,那也是大功一件。


  通常而言,除了朴刀,刑部官差用得最多的就是铁尺,或许是为了表明公正公平,铁尺在衙差的圈子里是通用的兵器。


  铁尺不但有双锋,而且易藏,不似大刀长剑显形于外,对于从事暗探工作大有帮助。


  今日跟随柳拓而来的,却只有一名使用铁尺者,这一次跟来的都是刑部的精英,能够从近百铁尺使用者中脱颖而出,这名是铁尺的仁兄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朴刀差官的大刀砍向无欢的一瞬间,铁尺差官的铁尺也闪电般点向无欢的小腹。


  铁尺自然能杀人,但是最主要的功力还是在点穴上,刑部差官擒拿凶犯,自然是以抓活口为主,而点穴正是抓活口最好的手段。


  这两名差官显然也是这群刑部人员中最厉害的角色,众刑部人员显然对他二人也都有极大的信心,所以两人联手出击间,其他人都在瞬间停了手,脸上都露出笑意。


  如果这两人都拿不下无欢,那还真是见鬼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似乎总能出现一些鬼都不想见到的事情,就像众人所见,朴刀差官的朴刀砍向无欢小腿时,无欢连闪也不闪,任他袭击,而手中的短剑却如灵蛇吐信般,“呛”的一声,与铁尺交击在一起,铁尺差官只觉得手臂麻,铁尺险些脱手,震惊之下,无欢的短剑已经顺着铁尺直滑过来,铁尺差官躲闪不及,只感觉自己的手脉处一冷,无欢短剑剑锋已是划破了铁尺差官的手脉,而铁尺差官感觉自己的整只手臂在瞬间酸软无力,手一松,铁尺不由自主地落了下去。


  在这眨眼间的变幻中,众人又听“噹”的一声响,朴刀差官的朴刀已经砍在了无欢的小腿上,他的脸上已经露出狞笑,看来大功告成,自己今日可是立下大功了。


  只是朴刀与小腿接触的刹那间,竟然出“噹”的一声响,朴刀官差手臂有些麻,他实在不明白,血肉之躯的小腿,为何如同钢铁一样坚硬,自己的这一刀,似乎就是砍在钢铁之上一样。


  匪夷所思。不等他多想,无欢的拳头又到了,已经是刚猛凌厉,打在朴刀差官的面门,朴刀差官也如风筝般飞了出去。


  “啊!”


  惊呼声四起,这个少年竟然有如此强悍的能力,在眨眼间就击退了刑部两名精锐的联手攻击。


  魏山泰和薛破夜并肩出现在柳拓身后不远,也看见了衙门口的这一幕。


  “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魏山泰半眯着小眼睛感慨道:“看来老夫真是老了。”他看起来对无欢似乎很赞赏。


  薛破夜摸着鼻子笑道:“魏大人见多识广,想必知道无欢腿上的门道吧?”


  无欢小腿朴刀竟然也砍不伤,这让薛破夜疑惑的很,莫非小腿处装了什么东西不成?

  魏山泰看了薛破夜一眼,笑眯眯地道:“如果无欢真的善使蝮蛇剑法,势必在北国待过。北国冰谷习练蝮蛇剑法,腿入寒窖,日积月累,形如冰砖,本就坚硬无比,而且依老夫之见,无欢的腿上自然也是包裹了牛皮,这样一来,普通的兵器实难伤他。”


  薛破夜这才明白过来,点头赞道:“果然厉害得很。”


  魏山泰拍了拍薛破夜的肩膀,呵呵笑道:“薛大人,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办起事来却是深得为人之精髓,日后当时前途无量啊。”


  薛破夜不知魏山泰这样一个暗黑头子为何如此夸奖自己,淡淡笑道:“晚辈是后进,日后需要魏大人提点的地方还多的是,只望大人日后莫要嫌弃啊。”


  魏山泰哈哈一笑,摆手低声道:“岂敢岂敢,都是为大楚办差,何分彼此,日后若有用的上老夫的地方,尽管开口。”


  薛破夜皱起眉头,魏山泰这老鬼做事向来不显山不漏水,虽然接触不多,但是薛破夜感觉这人是个十分内敛的太极高手,此时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隐含着示好之意,他意识到想不通魏山泰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薛破夜看了魏山泰一眼,却见暗黑头子的笑容已经敛去,那双细小却极为锋利的眼睛正盯在门外,脸色甚至有些阴沉。


  薛破夜顺着他的眼睛看去,也皱起了眉头。


  他看见了“疯子”!

  京都府衙门前不远处,一直停着那辆豪贵的马车,自始至终,都是悄无声息,自无欢出来之后,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无欢身上,这辆马车反而被忽略了。


  无欢击退刑部两大高手之后,再人群的惊呼声中,刑部众人都是目瞪口呆,一时忘记攻击,而一直悄无声息的马车,却在此时下来一个人。


  长凌乱,遮住面孔,一身脏兮兮的衣服,整个人邋遢而无神,腰中别着细小如铁丝般的长剑,一步一步向衙门前走来。


  四周众人,包括羽林卫,紫衣还有刑部众人,都在“疯子”出现之时,感觉到一股骇人的杀气。


  或许这些人真的就是为了杀人而生存,所以无时无刻不带有那股阴冷的杀气。


  无欢抬起头来,也看见了疯子,他的脸先是一冷,迅即露出一种兴奋之色,就像猎人看见猎物,一个饿了好几天的乞丐看见一桌美味佳肴一样,因为兴奋甚至身体有些颤抖。


  无欢当然能感觉到疯子身上散出来的杀气,这也是他最大的兴奋点,找到一个对手,对于武者来说,那是无上的荣幸。


  无欢如同岩石般站在衙门前,紧盯着疯子,直到疯子停下,才问道:“你用剑?”


  疯子点了点头,从腰间拔出了钢丝一般的长剑。


  “无欢抗法,当街拒捕,吾奉四殿下之令,当街诛杀!”疯子用生硬的楚语缓缓道,说话间长剑剑尖指地,透过凌乱的长,一双野狼般的眼睛闪烁着炙热的光芒,似乎也在为找到一个对手而兴奋。


  没有过多的啰嗦,无欢短剑横胸,猛地身躯如电,毫无顾忌地向疯子直扑过去。


  稍懂门道的人就能看出来,无欢这一次攻击的气势,与先前对付刑部的人不可同日而语,这一次无论度力量和气势,比方才都要强出数倍。


  刑部的人都有些吃惊,就连不远处阴沉着一张俊脸的柳拓也有些吃惊,如此看来,方才对付刑部的人,在无欢眼里,或许并不比猫戏老鼠困难多少。


  疯子轻巧地提剑,迎上,转剑侧迎,动作飘逸潇洒,宛如神仙般漂亮无比,不少人都喝起彩来,谁都想不到,穿着如同乞丐一样的疯子,竟然能够使出这样漂亮的剑法。


  疯子从一手起手式开始,到与无欢短兵相接,看起来都是从容而潇洒,丝毫不拖泥带水。


  疯子修为已达六道,纯论修为的话,无欢自然微微差了一截子,但是二人的剑法,那却都已经越了六道,属于绝对的剑中高手。


  无欢一交上手,立刻就知道,疯子的整体修为定然是在自己之上,其剑轻灵飘逸,神出鬼没,无影无形,乃是此生中遇到的真正劲敌。


  他有着斗志,有着坚毅之心和必胜之心,更有着对剑道的狂热,悍不畏死,虽然明知疯子修为很深,却丝毫没有惧意。


  剑道高手都明白,剑术的对决,乎与煞那间的灵感,瞬间可叛生死。


  疯子当然也是明白人,无欢剑法中的朴实无华带着辛辣狠毒,他知道其中的厉害,所以他很小心,非常小心,小心到在对决的一开始,便竭尽全力地防守好了身体四周的每一个漏洞。


  两人一如洪荒时代凶狠的魔兽,一如九天之上飘渺的剑仙,就在京都府衙门前,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着生死对决。


  薛破夜看着这一场难得一见的对决,感到十分震惊,虽然知道无欢和疯子都是剑道中的奇才,却实在想不到二人的对决是如此的变幻莫测。


  纠结在一起的两个人,魅影重重,剑光匹练,交锋之间,竟然看不清二人真正的形貌,只见到两条快如闪电的身影纵横交错,时不时地传出剑啸之声。


  薛破夜兴奋地抓起双拳。


  他想不到剑道一入臻化,竟然有这样的威力,在他心里,秦公公那夜在林中以劲气击杀杀人者,那已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绝世奇功,那时候对于劲气之道当真是钦佩无比,也正是如此,才积极地修炼着《销魂心法》,那个时候,从未将剑道放在心上,直到此时看见二人出神入化的对决,心中忽然一震:“那本册子里,却也不知道有没有剑法记载?”


  “殷门三棵松!”魏山泰在旁边低声叹道:“果然是能干事的角色。”


  薛破夜摸着鼻子,低声问道:“依魏大人之见,这二人谁能成为赢家?”


  “那依薛大人之见呢?”魏山泰嘿嘿笑道。


  薛破夜想了想,才叹道:“总不会同归于尽吧?”看着两大剑道高手来往穿梭的对决,薛破夜想到以前看过和听过的许多故事,真正的高手,一旦决斗到最后,通常情况下都会同归于尽,谁都占不到好去,今日这二人的对决,不会出现那狗血一样的情节吧?

  魏山泰摇了摇头,莫测高深地道:“依老夫之见,不许百招,大概就可一分胜负了。”


  两大剑道高手在他的府衙门前比试对决,他看起来却是心安理得,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或许他也明白,无欢和疯子的对决,只是殷皇子和符皇子一番大战开始的序幕,为一场更大的风暴进行开场白而已。


  魏山泰作为皇帝陛下的亲信,在京都府待了十余年,几乎所有的阵势都见过,拥有着乎常人的判断力和预见力。


  柳拓在这件案子积极行动,看在魏山泰眼里,早就明白柳拓是要挑起两位皇子的斗争。


  魏山泰当然有能力去缓解这场即将生的风暴,依他多少年的经验,当然知道柔姬之死另有蹊跷,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准备调解的意思,似乎就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这场将错就错附和很多人心愿的战争慢慢点燃。


  魏山泰是一个奴才,一个奴才,永远只能按照它的主人意思去办事。


  或许这一切,只是主人的暗示而已。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这场争斗,虽然并不能看清真正的剑招精髓,但是所有人也被那种快如闪电的凌厉剑势所吸引。


  无欢感到很吃力,一种从未有过的吃力。


  他只觉得周身四处都是寒气,都是那柄铁丝一般的剑上散的寒气,不过同时它也能确定,自己的对手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两个人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浸透,但是却又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感,那股兴奋让二人身体内的激素澎湃地泄着。


  他们的剑光越来越快,连成了一片剑幕,而他们剑中的杀气也是越来越凝重。


  这种情势下,除非有一方死去,否则这一场对决断然没有歇止的可能性。


  这种情势,公羊月和西门雷藏显然看出来了,从最初的惊讶到震惊,再到现在的担忧,二人的表情变化竟然是极为一致。


  公羊月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向西门雷藏附耳道:“你是不是看出来了,今天有人要死!”


  西门雷藏点了点头,低声道:“此时我们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了,只要靠近他们,我们就会被他们的剑气吞噬。”


  公羊月不无担忧地道:“他们之中无论谁死了,都会带来灾难的后果,京都会被这股灾难带动不稳。”


  这两个人一个是符皇子的人,一个是殷皇子的人,无论谁死了,都会激怒他的主人。


  符皇子和殷皇子是众所周知的生死对头,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二人一直窥视着皇储之位,各自身后更是跟随着一大批势力。


  太子无能,痴迷于酒色之道,虽有皇太后力保,但是很多人都十分清楚,皇帝陛下向来对太子非常不满,如今更因祭礼事件被软禁,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废弃,太子被废,那么新的储君人选自然要从殷皇子,符皇子以及边关的三皇子刘子政中间选出一名来。


  三皇子素在边关,有着强悍的军事能力和军方支持,按理说是一个强劲的储君竞选皇子,只是很多人都清楚,政皇子厌恶朝堂的阴谋诡计,喜欢金戈铁马,似乎对皇帝宝座没有多大的兴趣,更是在京都没有多少势力基础,所以优势并不比二皇子和四皇子强。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二皇子和四皇子恐怕是储君最有力的竞争人选,也正是如此,两名皇子明争暗斗,结党拉派,形成了京都最庞大的两支政治行营。


  如果这两个人展开明斗,他们下面的势力也会倾巢出动,整个你死我活,如此一来,朝堂势必混乱成一团,到了那个时候,恐怕连皇帝陛下都不一定能够控制局势。


  毕竟两名皇子的势力渗透太广,除了一些特别的机构衙门外,几乎每一处都有他们隐藏的势力。


  就在众人屏住呼吸间,猛听“咔”的一声响,那盛气凌人的剑气忽然沉浸下来,所有人都看见,无欢的短剑已经刺入了疯子的心口。


  “唔!”


  惊呼声四起,就连魏山泰和薛破夜也悚然变色。


  难道疯子竟然真的被无欢刺死?

  “这就是蝮蛇剑法!”无欢的脸庞因为兴奋而扭曲,看着一名比自己还强大的剑道高手死在自己最得意的剑招下,任谁都会感到兴奋。


  疯子那双空洞的眼睛望着无欢,双手无力地垂下去,剑却没有脱手,只是喃喃道:“蝮蛇剑法,蝮蛇剑法,蝮蛇剑法……!”


  他的声音平静而悠远。


  无欢的神色却变了。


  他的蝮蛇剑法,辛辣狠毒,入刺心脏,自能以剑气震碎心脏,以他的理解,疯子的心脏此时已是裂成八爿,可是为何疯子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痛苦,甚至能够平静地说出话来?


  就在一瞬间,所有人又看见,疯子本来无力垂下去的右手,在电光火石间抬了起来,就如同抚摸情人的秀,剑锋轻轻划过了无欢的咽喉。


  血水喷出,无欢瞳孔收缩,不可置信地捂住咽喉,撑着退后两步,就像看到幽灵一样惊恐地望着疯子,然后,倒下!


  他在地上抽搐着,血水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裳,染红了他身边的地面,可他还没有死,他想不通,为何自己的刺进了疯子的心脏,疯子却没有死?


  疯子看着无欢倒下去,身体一动,似乎有些撑不住,嘴角冒出一丝鲜血。


  薛破夜看得心惊胆颤,无欢的死就够诡异的,疯子嘴角流血,难不成这两人真的是同归于尽。


  疯子缓步走向无欢,蹲了下去,看着无欢惊恐的双瞳,附耳低声道:“我是天心,我的心脏在右边,与常人不同,如果在左边,你就胜了!”


  无欢终于明白了原因,他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带着遗憾闭上了双目。


  疯子站起身,机械般地道:“无欢抗法,吾奉四殿下之命,已经诛杀!”说完这句话,他缓慢地向马车走去,上了车,车夫一抖马缰,华贵的马车如同烟云一般消失在京都府衙门前。


  京都府衙前出了命案,可是京都府的紫衣,刑部的差官,甚至是羽林卫们都是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马车远去。
——

  第三百章 【龙争虎斗风不静】


  淅淅沥沥的小雨洒在京都的青石道上,停了几日的雨儿,在今日又回到了京都,阴雨绵绵的天气让京都显得更加肃穆而低沉。


  离无欢死去已有两日,薛破夜依旧没有从那场惊心动魄的决斗中回过神来。


  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拥有着出年龄的绝妙剑法,却在京都府前血溅长街,所有的前途在瞬间泯灭。


  “京都风雨几人归!”薛破夜暗暗吟道。


  被斩杀无欢,殷皇子却没有在一时间动反击。


  唯一的插曲,只是在无欢死后两个时辰,两道折子迅地上呈到御是殷皇子呈上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是讲叙无欢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是凶手的情况下,却被眼睁睁地杀死在京都府前,而杀死无欢的,却是一个毫无关联的非执法人员,无非是请求皇帝陛下下旨意,将“疯子”押入天牢,听后审讯,治他一个大庭广众凶杀之罪。


  另一道折子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飞进了御书房,折子中明确地表示,无欢在京都府抗法,凶顽不灵,攻击官差,恰巧疯子经过,为尽大楚良民职责,出手相助,当街诛凶,恳请皇帝陛下赏赐。


  皇帝陛下只是看了一眼,就将两道折子扔到了面前的火炉里,仅仅片刻间,两道折子便化成了灰烬。


  京都看起来一切如常,平静肃穆。


  不过薛破夜能感觉到,京都被一股让人透不过气来的紧张气氛所笼罩,平日里清冷的街道,这两日却满是车来车往,这些都是京都官员们的座驾,来来回回,都显得匆匆忙忙。


  这是一种预兆。


  这种预兆,作为风火营副总卫的薛破夜得到了更多的消息,因为羽林卫是皇室禁军,得到的消息总是要比别人多一些。


  薛破夜得到部下的禀告,这两日不但有许多官员聚集商议,而且更有一批暗士在京都四处活动,这些暗士的目标却是京都的官员们,大小官吏皆是目标,经常风闻某家官员被盗,某家官员潜入了小偷,甚至有些官员家中闹起鬼来。


  在京都,大小官员一时风声鹤唳,他们当然知道这绝非是偶然,这些五花八门的行动,让他们感到一阵恐慌。


  太仆寺少卿是掌管马政的重要官员,大楚良驹虽无北胡强悍,不过却也少不了绝世宝马。


  太仆寺少卿也是极爱马之人,那匹“烈日”官马就是他喜爱的马匹之一,当这匹马拨入太仆寺名下时,这位少卿朱笔一划,“烈日”也就从官马的名册上消失。


  而这匹“烈日”,也就成了太仆寺少卿的私马,少卿大人是不是地遛一遛跑一跑,悠哉乐哉。


  对于一名太仆寺少卿而言,贪污几匹宝马,实在算不了什么。


  更何况这件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少卿大人也肯定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自己干的这些暗事,更何况自己扣下的宝马中,有很多还送给了四殿下刘子符,有四殿下护着,所有的一切看起来惬意无比。


  不过御史台的几名御史大人呈上了折子,甚至交上了确凿的证据。


  “烈日”出生日期,出生地点,从何处运送到太仆寺马场,少卿大人在何年何月何日何时朱笔一挥,“烈日”以何种途径运出太仆寺马场,之后安置何处,少卿大人遛马多少次,每次遛马多长时间,这一切事件生过程中的物证,甚至包括勾划“烈日”的朱笔,这都有力地摆在了皇帝陛下的面前。


  皇帝陛下自然和所有人想像的一样,甚至比想象中的更严厉,天威震怒,拖下去杖责五十,奄奄一息之间,全家配至北部边关。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符皇子和殷皇子手下的势力一个点一个点地被拖出来,双方都拿着确凿的证据,借由御史们的口和手,摆放在皇帝陛下的眼前。


  这些官员涉及极广,时日越长,拉出来的官员也就越多,涵盖的范围也就越广,到了最后,除了羽林营和都察院,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有被拖出的官吏,或大或小,都是罪名确凿。


  就连京阎王的京都府衙,暗黑机构之一,也从中揪出了几个人,不过这几个人都是边缘人物,没有触及京都府的核心。


  虽是如此,京都府尹魏山泰也是上折子请罪,表达了自己识人不明有负圣恩的罪责,为此,皇帝陛下罚去了他一个月的俸禄。


  可是很多人都清楚,京阎王如同狐狸,又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那几个边缘人物,京阎王恐怕早就知道有问题,一直不动手,恐怕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魏山泰是皇帝陛下的亲信大臣,罚俸一个月,只是故作姿态而已。


  而这一时期,殷皇子和符皇子似乎都使出了所有的力量,喷射着怒火,毫不顾忌地,鱼死网破地斗的你死我活。


  那些暗中调查对方罪证的探子们,时不时地便在暗中交手,死伤不少。


  只是双方的探子都碰到奇怪的问题,因为他们在寻找证据陷入僵局,无法进行下去时,总有一群高人在暗中指点,引着他们顺利地找到证据。


  这一群高人让双方的探子惊讶不已,但是在这种惨烈斗争的时刻,大家唯一的目标就是尽可能地寻找到更多的罪证,对于这群高人的出现,暗探们在罪证找到时,也就很快地抛在了脑后。


  对于双方的头头殷皇子和符皇子来说,对于这群高人的出现,他们却警觉起来,毕竟他们也知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他们不想在他们倾尽全力一搏到底的情况下,却出现一名受利的渔翁。


  在他们的心中,如今已是公开撕破脸皮,既然如此,那就来一个真正的势力大对决,只要搞到对方,自己就是未来最有可能的储君,而付出的所有代价,不管有多大,只要能成为储君,那都是值得的。


  他们多少年培植起来的势力,以无欢之死为火药引,开始全面斗争起来。


  这些官员遍布广泛,可以说是大楚国朝堂的基石栋梁,虽然大家都知道殷派和符派这一番政治大角逐一定会使双方元气大伤,但是很多人都认为,这么多的官员,牵连广泛,若真要全部清除,恐怕要动摇大楚朝堂的基础,也许皇帝陛下在一番杀鸡给猴看之后,就会从轻落。


  可是皇帝陛下是天子,天威难测,皇帝陛下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很愤怒,他严厉地处罚着每一个获罪的臣子,或配,或斩,或下狱,或驱逐,或软禁,或灭族……!

  皇帝陛下的怒火,让所有人都心惊不已。


  以岚芜卿为的翰林学士们在朝堂上进谏,虽说许多官员品行不端,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但是毕竟朝堂还是需要人才,这些犯官之中却真有些栋梁之才,如果全部都处置了,恐怕会出现职无所员,官无所属,那反倒耽搁了朝事,误了民生。


  皇帝陛下好像对这样的进谏根本听不进去,他看起来就是一副整顿吏治的模样,随着两位皇子将对方的钉子一个一个拔出来后,皇帝陛下依旧严酷地整治着这些钉子。


  京都这一轮风雨,竟然持续了一个多月,上百要员都在这场斗争中沦为牺牲品,而剩下的大臣们也战战兢兢,说不定何时在乾林殿上就被拖下去。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让殷皇子和符皇子元气大伤,都已近崩溃的边缘,两人多少年积攒起来的势力,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几乎就要挥霍一空。


  这两派人马哀伤叹气,死伤一片,但是其他派系的臣僚们却都是幸灾乐祸。


  至少太子党的人是笑开了怀。


  太子被软禁后,太子党的人一直活得战战兢兢忐忑不安,甚至有种低着头做人的感觉,可是经过这一番风雨,太子党的人终于可以大声地笑一笑了。


  谁说皇帝陛下要废立太子,眼前的事实证明,皇帝陛下正在清除着两位皇子的势力,在两位皇子互相争斗之间,悄无声息地废掉了他们的依靠和根基。


  京都风雨飘摇,在混乱中却稳定如山。


  京都守备营以及羽林三大行营都是严阵以待,薛破夜更是统率着风火营,每日里兵不卸甲,勤奋操练,在公羊月等三名都尉的扶持下,风火营一片肃然。


  就在许多大臣担心官员被撤,职无实人的时候,皇帝陛下却以极为快捷的度,在空缺的衙门填补了大批官员。


  这一批官员,除了很大一部分是从翰林院调拨出来外,在有很多是从底层的官吏中提拨上来,一切井井有条,虽然更新换代不一定能够迅上手,但是这批官员显然都是早有准备,上台之后,遵照这皇帝陛下的指示,立刻开始办差。


  这一举动让许多大臣冷汗直冒。


  大家已经看出来,皇帝陛下这是早有准备,这些官员说不定早就在暗中培养,翰林院的新官们,此前在翰林院编撰杜修,没有太大的利害关系,所以向来不是党派之争重点拉拢的对象,虽说翰林院在这次的政治风波中也牵连不少人,但是总体而言,翰林院还是污水最少的地方之一,所以这群新上任的官员,从某种角度来说,底子还是很干净的,而且能够入翰林院,多少是有些本事的,即使进入新岗位需要时间的适应,好在还是能够顶住。


  至于下级官员,大臣们此时才明白,为何皇帝陛下在最近几年频频派出钦差四处巡查,莫非就是为了考察这些官员?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只能说,皇帝陛下早就知道京都里会有这样的一场风波,或者说,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一直等着自己的儿子明面对决,然后借之清洗朝堂的党派。


  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这个至高无上的男人,此时正在御花园饮酒。


  他穿着很宽松的衣衫,看起来就像一个居家的富翁一样,虽然长相威严,但是此时却带着很淡的笑容,看起来龙心甚悦。


  已近寒冬,御花园当然没有春季那般的芳香遍处,色彩斑斓,不过好在有“四君子“的梅兰菊竹捧场,天下一奢华的花园也不显得平淡。


  不远处,美艳高贵的皇后正与一群妃子在游戏,宫里的娱乐节目虽然不是太多,但是这一群女人自有其玩闹的项目。


  “来,陪朕满饮此杯!”德庆帝带着浅浅的微笑举杯道。


  在他面前,正坐着一名老者,一身黑袍,神情恭敬,却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谭子清。


  谭子清表现了足够的谦恭和受宠若惊,举杯道:“谢圣上!”一口而尽。


  “老家伙,朕说过很多次,饮酒在乎一个‘品’字,你这样饮酒,那就是‘牛饮’了,怎能品出酒之真谛。”德庆帝哈哈笑道。


  谭子清呵呵一笑,道:“圣上,微臣只是觉得,圣上赐下的东西,定然是好东西,无论是品还是牛饮,都是圣上的隆恩,微臣饮的不是酒,是圣上的恩德。”


  德庆帝大笑指着谭子清道:“朕一直以为你是个忠厚人,想不到也能说出这样好听的话来。”


  谭子清正色道:“微臣所言,自肺腑!”


  德庆帝摆手笑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顿了顿,沉声道:“这次你做的不错,朕曾经交给你办的事,果然办得很好。”


  “圣上曾经嘱咐我严密监视群臣动静,掌握其贪赃枉法有违官声的证据,这次果然能派上用场。”谭子清赞叹道:“圣上英明远见,微臣钦佩万分。”


  德庆帝叹道:“我宁可他们循规蹈矩,忠心待朕,也不想有今日。”


  谭子清神情肃然,半晌才道:“圣上,微臣命人在暗中引领二殿下和四殿下的暗探找寻证据,这事恐怕是瞒不过他们的。”


  德庆帝脸上立刻布满戾气,冷声道:“就算知道,时至今日,他们也无可奈何了。若不是朕想通过他们俩互相揭,看看哪些是他们的人,这两个小子朕早就罢黜了。”一握拳头,声音冰冷地继续道:“朕实在想不到,他们竟然聚集了这么多的朝臣,牵涉如此广泛,真还真是小瞧他们了。朕一直将他们当做孩子看,却忘记他们已经不是孩子了,他们已被权力之心占据了身体。”


  谭子清静静地坐着,不敢言语。


  “这些臣子们,在朝堂口口声声要对我效忠,要我活上一万岁。”德庆帝森然道:“暗地里却与皇子勾结,结党营私,都在想着让我早死,让他们的主子登基上位,朕如今倒要让他们知道,究竟谁才是他们的主子,谁才是主宰他们命运的人!”


  他猛地咳嗽起来,剧烈无比,似乎肺都要咳嗽出来,抽出黄巾,擦着嘴角,竟然沾着血丝。


  谭子清立刻起身,跪伏在地,诚惶诚恐地叩道:“圣上保重龙体,圣上保重龙体,微臣有罪,微臣有罪!”


  德庆帝台了抬手,淡淡地道:“你起来!”


  谭子清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德庆帝平静地道:“我不是说你,你对朕的忠诚,朕是看在眼里的,你不必多心。”


  谭子清在对面坐下,德庆帝才平静地道:“朕罚下狱中的那些官员,你还是留意一下,可别因为党争让他们突然死在狱中,这些人还是有些能力的,让他们冷静一下,日后还是要用的,至于逐出京都的人,你也派人留意一阵子,若是老实便罢了,否则……你该知道怎么办!”


  谭子清恭敬道:“微臣明白!”此时才明白,为何有些官员罪不至死却被杀,有些官员理当处死却被下狱,原来皇帝陛下是有针对性地给予处罚。


  他是皇帝的心腹,遵照着皇帝的意思,却做每一件事情,时至今日,谭子清越来越觉得皇帝陛下是那样的深不可测,饶是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经历无数风浪,却依旧不知道皇帝陛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皇帝陛下吩咐自己前往杭州破坏太子的外库,自己这才掘出薛破夜这个人物,如今又对四皇子和二皇子下手,毫不留情,从某种程度说,皇帝陛下是在无声无息地打击着皇子们的势力,又利用皇子们打击着缠绕在他们身边的错综复杂的势力,心机之深,令人心惊。


  难道皇帝陛下准备将皇位传给三皇子,否则为何要这样打击太子和两位皇子的势力根基?


  谭子清不敢多想,他知道,有些事情越是去想,反而越会混乱。


  “对了,你那位徒弟很有魄力啊。”德庆帝话锋一转,忽然笑道:“听说他在风火营干得不错,短短时间,就融入了风火营。”


  谭子清立刻道:“那都是圣上的抬举。”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微臣以为,薛破夜确是一个可造成才,他……很灵性!”


  “灵性?”德庆帝微笑道:“恐怕劣性比灵性要多吧。不过这样也好,我先前还担心他胆子不够大,如今看来,是我多心了。”


  谭子清微一沉吟,小心翼翼地道:“圣上,宫内是否需要铁三营的卫士进入,也好确保圣上的安全!”


  德庆帝嘴角带着冷笑道:“莫非你觉得这天下间还有谁能伤的了我?还有谁敢伤我?”


  “微臣失言!”谭子清急忙道。


  德庆帝摆了摆手,平静地道:“有羽林卫,已经足够!”他站起身来,缓缓道:“你先下去吧,注意那些官员的动向。”说完,背负双手,向皇后那边走了过去。


  谭子清站起身来,跪安之后,眼睛望着德庆帝宽阔的背影,这位暗黑头子的眼中竟然闪过恐惧之色。


  柔姬被刺之后引的巨大政治风暴,让身处武炎宫的刘子谦兴奋无比。


  这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结果,想不到符皇子为了柔姬,竟然敢派疯子在京都府衙前当街斩杀殷皇子的爱将无欢。


  之后一系列的政治风暴,更是刘子谦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如同一个猎人看着两只斑斓猛虎斗得你死我活,已近衰竭,一股从脚底冒到头顶的快感充斥着刘子谦的全身。


  冷清的武炎宫内,刘子谦穿着洁白干净的宽松衣裳,披散着长,就在偏殿内跳舞。


  他跳的是天罗之舞,阴柔而优美。


  这诡异奇妙的天罗之舞,竟然掩盖了他的残缺,在他的舞动之间,竟似一个绝世佳人在跳着天上的霓裳之舞。
——

  第三百零一章 【那一座冷清的宫殿】


  天罗之舞在刘子谦的舞姿下,显得妖异无比。


  影子静静地站在昏暗的宫殿角落,聚精会神地看着刘子谦癫狂的舞步,那状若痴狂的形貌,看在影子的眼里,竟让影子生出几丝兴奋。


  许久,刘子谦才瘫坐在地,轻轻地喘着气。


  “他们都快要死了!”刘子谦语音中掩饰不了兴奋。


  影子淡淡地道:“死?恐怕还早得很。虽然这一次他们元气大伤,但是你千万莫忘记,他们背后真正的柱子还没有倒。”


  刘子谦眼角抽*动,声音霍然变得生冷:“总会倒的,总会死的。”


  “他们不会自己倒,即使要死,也需要杀人的手。”影子平静地道:“符皇子背后的叶家,殷皇子背后还有曹慕言,这一次只是清除了枝叶,真正的树干还没有倒。”


  刘子谦猛地站起来,挥舞着双手,疯狂地道:“为什么,为什么老家伙不整死他们,整死了他们,一切都安定了。”


  影子冷笑道:“安定?你以为那个男人不想整死他们,不想他们倒台?放心吧,枝叶被清除,就等于要准备伐树了。不过这两棵树埋的太深,想要拔出来,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刘子谦在殿内来回走动,口中嘟囔着什么,许久,才缓缓道:“那你能不能想出一个好的办法,让这两棵树很快就倒掉。”


  影子很干脆地道:“不能。”


  刘子谦不说话了,缓缓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怔怔呆。


  “你已经等了二十多年,也就不在乎这两年了。”影子平静地道:“既然枝叶被除,树干要倒,恐怕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情。”


  “可是我要他们快些死,我甚至想他们现在就死。”刘子谦咬牙切齿。


  影子沉吟许久,才淡淡地道:“我想你该担心的是你那位大哥了。”


  “太子?”


  “不错。”影子点头道:“所有人都以为他昏庸无能,迟早要被那个男人废掉。可是所有人也都该明白,站在太子身后的,是皇太后,你的奶奶,那个残酷无情的老女人,换句话说,站在太子身后的,是雍国公司徒家族,他们家族的影响力,你比我清楚,你觉得皇帝会轻易做出激怒司徒家族的事情吗?”


  刘子谦咬牙道:“他们不是我的奶奶,也不是我大哥!”


  影子冷笑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够否认的。”顿了顿,继续以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声音道:“就像太子是孝端皇后所生,而孝端皇后又是皇太后的侄女,太子即使无能,却有一个好母亲,一个好奶奶,这都是注定的事实。”


  “嘿嘿……!”刘子谦阴冷地笑道:“可惜那个孝端已经去了阴曹地府,她要是知道自己只死了两年,她一生中最忌恨的女人就被扶为皇后,也不知是何感受?”


  影子在黑暗中的脸庞忽然抽搐起来,看起来异常的可怖。


  “孝端死了,那个老女人也不会活很久。”刘子谦冷声道:“你说的不错,我等着,我就要看看这场戏如何唱下去。”


  影子闭上眼睛,一声不吭,就像一块千年冰雕挺立在阴冷的武炎宫中。


  皇宫的禁卫一直本就森严无比,但是在这场风波之间,戒备更是加强,羽林营派出了更多的兵力护卫在皇宫的每一处地方。


  作为羽林营三大行营之一,风火营也迅做出反应,不但增加了人手,更是只留公羊月和两名校尉在营地坐镇,由薛破夜亲自带队,西门雷藏,赵天达和一大批校尉羽林官员每日在宫内巡查,看起样子,就像如临大敌一般。


  护卫皇宫,是羽林营的职责,柔姬被刺,风火营这边自然又是受到了一些打击,所以薛破夜更是严厉地统管着下属,睡觉都要睁着眼睛的明训在风火营将士中广为传播。


  又是一个漫漫长夜,薛破夜和西门雷藏喝了些酒,暖了暖身子,便领着三名羽林卫在皇宫西区巡视着。


  天寒地冻,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寒气逼人,许多地方的水池子甚至都凝结成薄薄的冰层。


  薛破夜身着羽林双层冬装,虽然有些厚重,但确实暖喝得很,只是脸庞被寒风一吹,有些刺骨而已。


  “大人,天寒地冻,要不你先回去歇息,我们加紧巡夜就是。”身后一名羽林卫道。


  薛破夜这阵子为风火营干了不少实事,更是不畏官位大小竭力为风火营争取该得的利润,所以深得众将士的心,虽然一时谈不上德高望重,却也在风火营很有威严。


  薛破夜呵呵一笑,将手放在口气哈了两口热气,才温言道:“你们巡夜,不也是天寒地冻吗?你们受得,我自然也可以,不必担心。”


  当即领着众人巡视一圈,倒也安静无事,宫里的贵人们也都安歇了下去。


  “你们先歇歇。我找个地方方便一下,可能晚上酒喝多了。”薛破夜忽然笑道,


  几名羽林卫知道薛破夜意思,当即一名羽林卫道:“大人,你从这里向左走,用不了多久,就能看见一处白色的檐下歇了下来,忽然一人惊道:“不好,忘记和大人说了,相思宫也在那边。”


  几名羽林卫都是一怔,一人已经道:“相思宫可是禁地,咱们羽林营的人也是不能进去的,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追上去和大人说一下。”


  另一人摆手笑道:“你们真是瞎操心,大人只是上茅房,怎可能进相思宫。那相思宫冷清得很,一个人也没有,大白天都没人敢进,这晚上就更没有人敢进了。”


  一人反驳道:“那可不一定,薛大人连总卫大人都不怕,胆子可是大得很。”


  “总卫大人又不是鬼,我听说相思宫里可是闹鬼的,副总卫大人不怕总卫大人,可不能就说副总卫大人不怕鬼!”旁边一人插言道。


  “哈哈,你敢说副总卫大人怕鬼?”旁边立刻有人逗笑道。


  那人正色道:“何止副总卫大人,这天下有几人不怕鬼。你们若是不怕鬼,方才巡视时,为何故意领着副总卫大人避开相思宫?”


  众人一听,顿时无语。


  “等一等吧,副总卫大人只是上个茅房,或许根本瞧不见相思宫。”一人沉声道:“我们等一阵子,若是副总卫大人没有回来,再过去看看。”


  众人齐声称是。


  薛破夜倒是很快就找到了茅房,到里面痛痛快快地撒完尿,感觉全身一阵轻松。


  出了茅房,这才现,这一片地方竟然冷清无比,完全没有了其他地方的灯火辉煌和奢华贵气,这里不但冷清,而且灰暗,若非远处的宫灯映照,还真看不清道路。


  先前一时尿急,倒没现这个状况,此时静下心来,才现是这么个情况。


  四周很空旷,甚至有一片小树林,寒风吹动,树林的树儿沙沙作响,竟然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薛破夜胆子虽然不小,却也不敢多呆,是在闹不明白奢华大气的皇宫之中,怎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


  他忽然想到前世在电视剧中看到的情节,不少妃嫔一旦失宠获罪,都被打到冷宫之中,难不成这里就是所谓的冷宫?


  不过想想也不对,那些冷宫至少还有个宫殿,可是这里似乎没什么宫殿啊?


  他边往回走,边回头向后望,看看是否能瞧见传说中的冷宫,不过入眼处一片灰暗,还真是没有见到所谓冷宫的影子。


  不过就在眼睛收回的一霎那,在那灰暗的空间中,竟然亮起一丝火光来。


  这火光亮的极为突然,竟是吓得薛破夜打了个冷颤,只见在西面不远,隐隐闪着火光,那火光还在慢慢的移动,向西南侧移动。


  “鬼火?”薛破夜忍不住低声道,不过却有满腹疑惑,这一片区域没有坟墓,自然不存在骨磷,更何况不是夏天,也就不存在磷火了。


  那灯火并不是很明亮,点点星火,移动的并不快,却有些飘忽。


  薛破夜只感觉全身冷,加快脚步,快前行,只走了十几步,忽然停脚,又转过头来,见到那灯火越来越暗,看起来很快就要消失。


  如果此时离开,或许不会生任何事情,但是薛破夜觉得自己一定要后悔死,毕竟这个奇怪的场景让他的脑海中满是疑惑。


  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再不犹豫,快步追向了灯火。


  奔了几步,心中寻思:“是不是该找几个兄弟一起来?”不过这念头瞬间就被打消,因为灯火果真黯淡了下去,此时若回头去找人,即使找来,一切恐怕都已经晚了。


  薛破夜毫不犹豫地朝着灯火方向追去,虽然心中有些忐忑,但是天生的胆气还是让他精神百倍。


  眼见离那灯火渐近,却见那灯火就像蜡烛被吹灭一样,瞬间就熄灭了,没有一丝行迹。


  薛破夜停下脚步,呆站在地,地下的汉白玉地面着寒气,四周一片宁静,鬼一般的幽暗和宁静,薛破夜只觉的天地间瞬间变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一样。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可能是最近太过辛苦,才产生这种幻觉,又或者是华闲那“碧油惊”的毒药产生的副作用。


  正准备离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箫声,清脆悠扬,犹如天籁。


  薛破夜心中一震,循声望去,正是自西南角,不由自主地抬步缓缓向西南角行去。


  只行了片刻,薛破夜就停下了步子,看着前面的景象,不由更是吃惊。


  这里没有宫殿,却有一处极小的院落,看起来就像农村小康人家的花园子,院子前面挂着灯笼,而院中满是兔子,一栋看起来很古雅的木质屋子就在院中矗立。


  薛破夜看到这一切,似乎回到了乡间田园,在这个处处奢华的皇宫内院,竟然有这样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这让他膛目结舌。


  院门已经被打开,灯笼就挂在旁边,灯笼的火光照耀下,竟然映出院门上的一块匾额。


  那匾额已经十分成旧,甚至有些残破,但是匾额上的字迹却是清晰无比,薛破夜看得清楚,那块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相思宫”三个字。


  “相思宫!”薛破夜喃喃道。


  如果没有见到“相思宫”之前,薛破夜听人说起这三个字,一定以为是一个很磅礴很大气的宫殿,至少是金砖玉瓦,朱墙雕梁。


  可是“相思宫”是一座农家小院,估计谁也想不到。


  那清扬悠远的箫声,便是从木质小屋中传出来,屋中泛着隐隐光芒,完全没有其他宫殿的金碧辉煌,宛如白日。


  这里宁静而清幽,院中的小兔子们挤在一起,俯卧在角落里,冬日的寒气也让这群小家伙很不适应。


  薛破夜靠近院子,左手按在刀把上,一有异动,定然是要全力自保的。


  虽然离其他宫殿很远,但是在这样幽静的夜晚,如果喊“救命”,想必那群羽林卫还是能够听到的。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院子,在他心里,这里也是皇宫西区,属于风火营的保护范围,他在这片区域活动,那也是职责所在了。


  箫声依旧很悦耳地在吹奏,薛破夜凑近窗边,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只是窗户被窗纸封住,里面的一切却是看不见。


  他正想伸指戳破窗纸,却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进来吧,门没关!”


  薛破夜一愣,自己习练《销魂心法》,自信脚步之轻,普通人是不可能觉的,可是屋里的人却轻轻松松就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这人的本事,至少耳力实在惊人。


  即被识破,薛破夜也就不藏着,呵呵干笑两声,上前推开了门,大声道:“本将夜巡,打扰打扰!”


  却听那声音淡淡地道:“在这里面说话轻一点,声音不要太大。”


  薛破夜一进屋内,就见屋中的一切都是朴素而成旧,桌椅自然不差,一张很成旧的木床,边竟然还放着一架纺车。


  他循声望去,只见屋子北角,竟然挂着一张画像,画像下面放着一个蒲团,吹箫人正坐在蒲团之上,面朝画像。


  薛破夜移步过去,看了看那张画像,不由一怔。


  只见那张画上竟然画着一个少女,清雅脱俗,丽质非凡,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裳,就如同九天之上的嫦娥仙女,带着浅浅的微笑。


  这张画画的惟妙惟肖,画中的少女似乎随时都会破纸而出,从画像中走出来。


  “真美!”薛破夜自肺腑地赞叹道。


  吹箫人轻轻一笑,平静地道:“当然美,她本就是从九天下凡的仙女,是所有仙女中最美的那一个。”他话声虽然平静,但是薛破夜却从平静的话中,感觉到吹箫人对画中少女那股浓郁的情意。


  “世上真有这个女子吗?”薛破夜轻声问道:“或者说,这仅仅是一幅画。”


  吹箫人轻声道:“她来世间,只是玩闹一番,如今已经回去了天上。”


  薛破夜听这话说的含糊不清,不由很是疑惑,但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也不好多问,四周看了看,并无多大的异常,心中寻思:“莫非这是住在宫中的高人?早听说皇宫之内有一群高手,他恐怕是一个了,我还是别打扰了。”念及至此,拱手道:“前辈在此,本将打扰了,这便告辞。”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吹箫人忽然道:“薛破夜,你想不想听故事!”


  薛破夜呵呵笑道:“什么故事?”蓦然惊醒,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薛破夜?你……你是谁?”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说起来只是一个运气极好的家伙,怎么在京都,好像许多人都认识一样。


  这样一个隐居在皇宫的吹箫人,怎会知道自己就是薛破夜。


  若是喊自己“薛大人”,薛破夜还只是震惊对方的消息灵通,可是“薛破夜”三字一叫,那就是对自己知根知底了。


  薛破夜的右手已经按在了刀把上。


  吹箫人平静地道:“你不用慌张,也不要动刀,你……不是我的对手。”


  这个人说话非常的坦白,就连薛破夜自己,也相信自己断然不是吹箫人的敌手,他的手从刀把上移开,微笑道:“前辈误会了,本将绝无拔刀的意思,只是担心刀把寒了,遇上真正的刺客,到时拿刀不利索。”


  “哈哈……!”吹箫人大笑着站起身来,转身道:“薛破夜,你依然是那样的伶牙俐齿!”


  薛破夜一看这人面孔,震惊道:“是……是你!”


  这吹箫之人,竟是那夜在和夕沼相会的黄袍人,那夜黄袍人坐在坟地里吃着莲藕制作的“人肉”,让薛破夜记忆犹新。


  他弄不明白,这个鬼魅一般的家伙,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吹箫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径自走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平静地道:“如果你想听故事,可以坐过来。”说完,他竟然拿起桌上的瓷壶,倒了两杯茶。


  这屋子里的东西虽然成旧,但却全部干净无比,称得上一尘不染。


  薛破夜见吹箫人正含笑望着自己,也不好拒绝,更何况这样一个高人要说故事,那多少是有些吸引力的。


  薛破夜相信这会是一个很好听的故事,他想不出一个高人会吃饭没事干地说一番废话。


  所以他走过去,在桌边坐下,甚至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是热茶,茶一入口,一股暖意涌遍全身,说不出的舒服。


  “你不怕毒?”吹箫人凝视着薛破夜,缓缓道:“你不怕我在茶中下毒?”


  “前辈要杀我,没必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薛破夜呵呵笑道:“更何况你要我听故事,总不会让一个死人听故事吧?我可以保证,我是一个很好的听客,你的故事,我会非常认真的听,这年头,要找我这样认真的听客,那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吹箫人点头道:“好,我说,你听!”


  “你说,我听!”薛破夜微笑着,摆出听故事的模样。


  吹箫人微一沉吟,许久之后,才指着那张画像,声音无限温柔:“我要说的,是清瑶的故事!”


  “原来她叫清瑶!”薛破夜笑道:“真是一个好名字,人脱俗,名字更是不沾尘气!”


  吹箫人嘴角泛起柔和的微笑,轻声道:“她是我的妻子!”
——

  第三百零二章 【少女,英雄和故事】


  春光明媚的金陵城,那是一座锦绣圆润的地方,这里有不下于苏杭的繁华,却更多了几分秀气。


  常言说得好,苏杭出美女,而金陵产佳人,金陵城的秀色美艳绝伦,是大楚国的花城,可是全天下闻名的地方。


  一名锦衣中年人背负双手,在一名黑衣人的陪护下,行走在熙熙嚷嚷的人群中,看着琳琅满目的繁华市集,显得很是兴奋。


  这个中年人不过三十多岁年纪,长相虽然算不得英俊,但是气度不凡,透着一股成熟稳重的味道,更何况这人生于富贵之家,保养得法,看起来倒不像三十多岁的人。


  他身后的黑衣人一直保持这戒备的神色,全神贯注地观察者每一个靠近中年人的路人。


  中年人正观赏着路边的摊位时,却听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他皱起眉头,低声问道:“子清,前面出了何事?”


  黑衣人子清忙道:“主子,前面似乎有人在吵闹。”


  中年人微一沉吟,立刻向嘈杂声音行去,毕竟是出来看热闹,前面就有热闹看,中年人自然是不会错过。


  果然,在前面挤着一大群人,男女老少堆砌在一起。


  子清很轻松地扒开一个地方,中年人便穿进去,看向前面。


  只见面前是一片空场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正虎虎生风地打着拳,一招一式都中规中矩,穿着很朴素的布衣衫,看起来精气神十足。


  四周喝彩声一阵一阵的,中年人和子清这时才明白,怪不得这边嘈杂的很,却是卖艺人在此卖艺。


  虽说小男孩打拳打得很精彩,但是很多男人的眼睛却完全没有落在小男孩身上,在小男孩身后不远,站着一个身着白装宛若天仙的少女,不过十六七岁,清水芙蓉,美色天成。


  少女带着甜甜的微笑,看着打拳的小孩,手中拿着铜锣,敲打着铜锣为小男孩助威。


  中年人眼睛落在少女的身上,便再也离不开了,那双锋利的眼睛此时变得温柔无限,如梦如幻,就像找到了自己一生都在找寻的东西。


  “那一刻我完全失了意识,我觉得自己就像到了天上,我甚至想那一刻永远静止。”坐在相思宫,吹箫人的眼中也流露出柔情无限的神色,看着那张画像,梦呓般地道:“她就是我要找的女人,她是九天之上的仙女,只是来到人世走一遭。”


  薛破夜凝视着吹箫人,从他的脸上,薛破夜能感觉得到,吹箫人对这个少女是深爱到骨子里。


  微一沉吟,薛破夜问道:“她就是清瑶?你的妻子?”


  金陵城街头卖艺的当然不少,有这样的资源,当地的地痞流氓自然不会放过。


  小男孩表演完拳术,少女便拿起铁钵,微笑着向四周要赏钱,这是他们劳动所应该得到的收获,所以少女显得落落大方,没有半丝的羞涩,显露出了她的江湖儿女豪迈不羁的性格。


  四周的观客,一见到少女纯洁无暇的笑容,就像入魔一样,或多或少地往铁钵里投掷了银钱,无论是一枚铜钱还是一块碎银,少女都是带着甜甜的微笑,柔声道:“谢谢,谢谢!”


  少女走到中年人的面前,中年人直呆,见到铁钵在前,竟然忘记了拿银钱,那少女甜甜一笑,如同清风一样抚过人的心坎,中年人一时看得痴了。


  好在子清倒是清醒得很,将一锭银子塞进了中年人的手里,中年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将重约十两的银锭放进了少女的铁钵之中。


  四周一片惊呼,想不到这位锦衣中年人出手竟然是这样的大方,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少女怔了一怔,显然也想不到中年人会如此大方,甜甜一笑,柔声道:“谢谢!”


  中年人听着悦耳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道:“不……不用,够吗?”


  四周立刻传来一片笑声,不少人都觉得中年人是一个出身豪富之家的冤大头,就连中年人身边的子清也不近莞尔微笑。


  少女宛如春风般笑着,甜甜地道:“你是最多的!”


  中年人见她俏皮可爱,不由摸了摸脑袋,呵呵傻笑了两下。


  少女嫣然一笑,捧着铁钵过去了,

  场中很是热闹,声音嘈杂,就在少女讨要赏钱时,却听一个嚣张的声音粗声道:“谁在这里卖艺?不知道规矩吗?没有拜码头,就敢在这里卖艺,还将不将斧头帮放在眼里?”


  说话间,从人群中窜出三条大汉来,腰中都别着锋利的小斧子,领头的是一个大光头,一看样貌就知道是金陵城的地痞流氓。


  观客们见到这三人,都慌张起来,不少人都快步散开,只留下很少的一部分远远站住,脸上都露出担忧的神色。


  中年人和子清却是站立当地,没有半丝回避的意思,子清皱着眉头,冷冷地看着斧头帮的人,而中年人满目柔情,呆呆地看着那个少女。


  那个练拳的少年快步走到少女身边,护在他身前,冰冷的眼神盯着光头。


  光头见卖艺的竟是一名绝色少女,那股嚣张气氛顿时敛了下去,色迷迷地上下打量着少女,嘴中不干不净地笑道:“咦,这位小娘子,长的真是不错,怎么,在这里卖艺也没和我们知会一声?”


  少女依旧带着甜甜的微笑,镇定地道:“这位大哥,我们兄妹刚刚来到金陵,人生地不熟,不懂这里的规矩,请你见谅。”


  光头听着少女娇柔的声音,浑身酥麻,嘿嘿笑道:“原来是不懂?哈哈,那没事,现在可不就知道了吗?走吧,和我们去一趟斧头帮,认认码头,日后在金陵卖艺,我们斧头帮罩着你。”


  少女摇头笑道:“这位大哥,我们并不常年卖艺,只是卖一阵子,挣些吃饭钱,再找些事情做,还是不去打扰了。”


  “这可不行!”光头目光在少女身上游弋,嘿嘿笑道:“规矩就是规矩,你不去,他不去,大家都不去,那金陵城可不就乱了。小娘子,走一趟就是,并不麻烦,若是我们帮主高兴,说不定赏你一笔银子,那可比卖艺要强多了。”


  护着少女的小男孩冷声道:“用不上你们的银子,我们自己会挣。”


  光头看了小男孩一样,脸上立刻布满戾气,冷喝道:“小家伙,你知道是在和谁说话吗?”


  小男孩声音冰冷,毫不畏惧:“我是和人说话,除非你不承认自己是人!”


  光头脸色青,探出手来,骂道:“小兔崽子,你想找死啊?”五爪摊开,直向小男孩抓过去。


  四周众人都吃了一惊,一直凝视着少女的中年人也是皱起了眉头,就在大家又惊又忧的时候,却见那小男孩身子如同鬼魅般一闪,竟然避开光头的一抓,顺手切在了光头的手腕处,那光头怪叫一声,脸色痛苦,竟然生生后退了两步。


  四周众人松了口气,却更是惊讶,想不到这毫不起眼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主子,那好像是劈空斩的功夫。”子清凑近中年人,附耳道。


  中年人皱起眉头,尔后含笑低声道:“只是还不纯熟,似乎并没有学多久。”


  子清点头道:“劈空斩不是平常的功夫,据说来自极西之地。不过这孩子年纪不大,能够掌其形神,也属不易了。”


  两人耳语间,那边三名斧头帮的人都已抽出小斧子,同时向小男孩攻过去。


  少女竟然没有丝毫慌张,只是轻声叫道:“虎儿,你还不退下。”


  光头冷喝道:“退?往哪里退?”提着斧子向小男孩砍去,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倒真像是要对小男孩虎儿下毒手。


  “住手!”中年人忍不住喝道:“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孩子,还懂不懂廉耻?你们在此横行霸道,凭的是什么?谁给你们欺压百姓的权力?”说话间,中年人已经走了上去,那张看起来平凡的脸上竟然带着震人的威势。


  “我靠,来了个英雄。”光头停住手,看见中年人,不由大笑起来:“怎么着,想出来英雄救美啊?”


  “住口!”中年人身边的子清冷喝道:“你们知道这是谁吗?”


  光头晃着斧子狰狞地笑道:“谁?嘿嘿,老子管你是谁,天王老子来我金陵,也要照我斧头帮的规矩办!”


  子清怒道:“你们……!”


  中年人伸手止住,对着光头道:“你们不过是为了银子,我给你们就是,不要再为难他们。”说完,伸出手来,子清非常懂事地取出了一锭银子。


  中年人将银子掷了过去,冷声道:“我给你们的,比他们挣的还多,我只希望你们赶快花掉。”


  光头听中年人话里有话,不由看向他的眼睛,却现中年人眼中的寒光森然冷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掂了掂银子,又看了少女一眼,终于有些不甘心地一挥手,叫道:“咱们走!”领着两个手下离开了这里。


  四周的观客一直为少女和虎儿担心,此时见危机解除,才松了一口气。


  少女转过头来,看着中年人,甜甜一笑,柔声道:“谢谢你!”道了个万福,轻声道:“虎儿,收拾一下,咱们走吧!”


  虎儿倔强地道:“姐,咱们靠本事吃饭,凭什么走,你怕了他们?”


  少女抚摸着虎儿的头,没有解释,只是轻声道:“听姐的话,收拾一下,咱们走。”


  薛破夜听到这里,微笑问道:“你当然不会就让她这样离开,否则她也成不了你的妻子。”


  吹箫人脸上泛起柔和的笑容,反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薛破夜想了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笑道:“如果是我,我就会告诉清瑶,金陵城遍布斧头帮的帮众,说不定光头还会使坏,我就提出保护她回家,至少在回家的这一段路上,试着去接触一下。”


  “不错!”吹箫人一拍手,大有一副君子所见略同的意思,点头笑道:“薛破夜,你果然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难道你真是那样做的?”


  吹箫人呵呵笑道:“这当然是一个最好的方法,如果我不这样做,她怎么会成为我的妻子?”沉吟片刻,吹箫人似乎陷入了昔日的记忆之中,缓缓地道:“在路上,我才知道,她叫清瑶,叶清瑶,虎儿是她的亲弟弟。”


  “原来她姓叶?”


  “是,她姓叶。”吹箫人柔声道:“那时候我才知道,她们从刚刚回到大楚,她们的父母一直住在天竺,母亲早死,而父亲在天竺染上了瘟疫,临死的时候,嘱咐他们兄妹要回到大楚,回到故乡,而金陵就是他们的故乡。”


  “天竺?”薛破夜心中一震,猛地想到《销魂册》,那二页可是有“摩诃耶罗那”的天竺梵语,难道《销魂册》和叶清瑶之间有什么联系不成?

  “我跟着她回到了她的家里。”吹箫人满含深情地看着屋子里的每一处摆设,每一个角落,良久,才轻声道:“就是这个样子了,她的家,就是这个样子了!”


  金陵郊外,有一处景色秀丽的地方,一条蜿蜒而流的涓涓细河自西向东连绵不止,如同一条玉龙一般,河水清澈,四周都是青翠的树林,而叶清瑶的屋子,就在这青翠的树林之中,这里不过十来户人家,但是都纯朴善良,相亲相爱,刚一回到村子,叶清瑶就从卖艺的赏钱取出一部分,吩咐虎儿给两家穷苦的人家送去。


  中年人看在眼里,只能感叹,这样的女子,不但有绝美脱俗的容颜,更有一颗善良无暇的心。


  叶清瑶请中年人进屋喝茶,一直以来,叶清瑶并没有说那些客套的感谢话,有的只是宛如春风般的甜甜微笑。


  屋子里干净而整洁,那张成旧的干净的桌子上,竟然放着一支竹箫。


  “你会吹箫?”


  叶清瑶微笑道:“闲暇无事的时候,我喜欢拿着它,吹出我喜欢听的曲子!”


  中年人温柔地笑着,柔声道:“那你是否能为我这个初相识的人吹一曲呢?”


  于是,叶清瑶没有任何扭捏地拿起竹箫,坐在屋子里,吹奏着犹如天籁般的曲子,中年人静静地聆听着,完全沉浸其中,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叶清瑶将天竺梵曲稍微改变,更符合大楚韵味的箫曲。


  这天,中年人留在叶清瑶的屋子吃饭,吃的是叶清瑶从天竺学回来的天竺菜肴,虽然中年人并不喜欢天竺的菜肴,但是叶清瑶做出的菜肴,却让中年人吃的很开心。


  临别时,中年人又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能够学习竹箫,希望能够吹奏天竺梵曲。


  叶清瑶甜甜地笑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从那以后,中年人每日都会来到叶清瑶的院子,学习竹箫,学习梵曲,吃着叶清瑶亲手做的佳肴。


  叶虎儿显然是个极为谨慎小心的人,虽然有着少年人的冲劲,但是却多了成年人才有的戒备之心,一开始,对于这个接近姐姐的人非常的戒备,但是随着时日的推进,叶虎儿似乎也适应了生活中有这样一个男人。


  这个时候,金陵府尹忽然无缘无故地被配到边疆,新上任的金陵府尹,一件事情就是清除斧头帮,没过多久,在新任府尹的打压下,斧头帮这个名号很快就消失在金陵城,其中斧头帮那个光头下场最惨,竟是生生地被打死在大街上。


  “那是我这一生中最愉快的日子。”吹箫人满脸幸福之色,嘴角带着自内心的笑容:“那时的每一刻,我都感觉没有白活,我一直想着,如果这一生就那样过下去,那么我一定会很幸福,会很幸福……!”


  “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那总是天底下最美的事情。”薛破夜若有所思地道:“那你们就这样成亲了吗?”


  “没有!”吹箫人摇了摇头:“我在那里待了一个月,过完了一个月的快乐生活,就被我的母亲叫回了家。”


  “回家?”薛破夜睁大眼睛:“你就那样丢开叶清瑶,独自回家?”


  “没有丢下。”吹箫人坚定地道:“我临走时对她说过,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会回来继续吃她烧的菜,继续和她漫步于河边,继续和她一起卖艺挣钱助人!”


  “看来你们过得很精彩!”薛破夜叹了口气:“那么她一定答应了你!”


  “是的,她答应了我。”吹箫人愉快地笑了:“只要她答应了我,即使有天大的困难,我迟早也会回到她的身边。”


  薛破夜点头道:“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吹箫人沉吟片刻,凝视着那张画像,神色忽然变的凝重起来,声音有些寒:“我回到家中,才知道,我的父亲过世了,而我的大哥却要霸占家产,想做家主,为了瞒着我,他已经杀了不少送信给我的信使,最后还是我的二叔,那个老实稳重的二叔,他冒着千辛万苦,冒着被人追杀的风险,遵照母亲大人的意思,终于找到了我,让我知道了家中不幸的事实,等我回到家中,离大哥登上家主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长子继业,这似乎并没有什么错!”薛破夜随口道。


  吹箫人眼睛立刻看向薛破夜,锋利无比,冷声道:“天道在乎德,没有德行,如何继承沉甸甸的家业?更何况家父临终之前,留下的遗嘱说的异常清楚,家主继承人是我。”


  “原来如此!”薛破夜被吹箫人锋利的眼睛盯着,身上竟然生出一股寒意,缓缓道:“如果是令尊大人的意思,那也就没什么好争的了,毕竟是父命为大!”


  “有见识!”吹箫人脸色和缓下来。


  “那结果呢?”薛破夜问道:“令尊的遗愿是否实现,你是否成为了家主?”


  在这一瞬间,吹箫人的身上忽然散着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就像兽中之王面对百兽一样,用一种近乎残酷的声音缓缓道:“当然,谁能挡我?”


  薛破夜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一种自骨子里的寒意遍布全身,他皱起眉头,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显出了震惊之色。
——

  第三百零三章 【我不相信你们的上帝】


  薛破夜虽然隐隐地明白了什么,但是事关重大,自然不敢轻易说出来,只是微一怔,立刻用一种微笑的面孔打破僵硬,问道:“前辈后来去见了叶清瑶?”


  吹箫人沉吟许久,才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累了,今天就说这么多。”


  薛破夜一愣,这就像口中被塞进了鱼刺一样,难受无比,吹箫人话说到一半,后面最精彩的地方竟然嘎然而止。


  吹箫人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画像前,瞩目凝思,一动不动。


  薛破夜只能起身道:“打扰了,告辞!”


  “薛破夜!”吹箫人声音平静地道:“做好你现在的事情,至少……能保护好你身边的人。”


  薛破夜一愣,皱起眉头,但没有说话。


  “那个孩子……!”吹箫人轻声道:“他还好吗?”


  薛破夜一震,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所谓的“孩子”是指谁,如果猜得不错,当然是小石头,自己的那个小徒弟。


  如果记得没错,吹箫人上次在和夕沼也提过小石头,当时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以为只是吹箫人随意提起。


  但是今日吹箫人再次说起小石头,而声音中隐隐透着关心之意,依薛破夜的精明,已经猜出这中间定然有些纠葛,可是乾王府的一个小仆人,能和这位吹箫人有什么关系?

  屋内一时很静,外面刺骨的寒风“呜呜”直响,虽没有处在寒风中,但是薛破夜依然感到了阵阵寒意。


  “他很好!”良久,薛破夜才淡淡地回答道。


  吹箫人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轻声道:“你去吧。”顿了顿,平静地道:“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后面的故事。”


  薛破夜淡淡一笑,缓缓道:“我等待着到时候洗耳恭听。”


  走出了那个小屋子,薛破夜脚步毫不停留,快步往回走,走了许久,离那“相思宫”渐远,薛破夜才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过身,凝视着远处的“相思宫”。


  相思宫四周悄无人迹,那盏挂在院外的灯笼,就是薛破夜先前看到的所谓的“鬼火”。


  薛破夜一直紧握的拳头这才松开,知道这个时候,他才现,自己的双手竟然布满了冷汗,在这寒气袭人的冬夜里,他全身上下似乎都进入了冰窖里。


  “他是谁?”薛破夜凝视着相思宫,喃喃地道:“难道是……不会,怎么可能?子清?难道是老谭,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破夜真的糊涂了!


  他竭尽全力想理清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可是无论如何也理不顺,反而感觉头脑胀,等他被寒气惊得回过神时,这才现,天空中不知何时已飘起了薄薄的雪花。


  冬日的雪,终于飘了下来。


  薛破夜伸出手去,接住一片雪花,入手冰凉,看着雪花渐渐在自己的掌心化开,苦笑着摇摇头,自语道:“一年了,老朋友,又见到你了!”


  一年前的冬夜,雪花烂漫,柳絮如飞,在那寒夜之中,薛破夜穿越到了大楚。


  就在他快要死去的时候,被萧氏兄妹所救,直到如今,薛破夜竟然成为了皇帝陛下禁卫军的副总卫,成为了受人拉拢的重要将官。


  一切就像梦幻一样,转眼间,这一年就匆匆而过,短暂的一年中,却生了许多的事,认识了许多的人。


  这里并没不是梦想中的人间仙境,依旧充满着人性中的善与恶,依旧要在朋友,亲人,敌人这种世事规则中度过。


  “不知杭州是否下雪了?”薛破夜转过身子,抬步回返,嘴中轻声自语。


  那边有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只是自己在京都糊里糊涂地成为了副总卫,一时却不可能离开。


  人总是想往上爬,薛破夜不可能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丢弃掉,更何况,薛破夜是一个聪明人,就算自己想丢下这个官位离开,恐怕没有走出京都,就会被人抓进大狱,然后被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害死。


  例如柳拓!


  人在朝堂,身不由己!

  “大人!”一阵欢呼传过来,说是欢呼,声音却不大,只是一群羽林卫在前面兴奋地叫着。


  薛破夜抬起头,只见前面六七名羽林卫手中握着羽林佩刀,个个脸上都是兴奋无比,低着嗓子纷纷道:“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上天保佑!”


  薛破夜看到这些部下,心中那股寒意顿时消去大半,快步上前,笑道:“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却见从后面上来一人,却是西门雷藏,他也是满脸含笑,行礼道:“大人无恙,这可是太好了。”


  薛破夜见众人的神色都显着钦佩之色,和往日大不相同,不由很是奇怪,一时并不急着问,抬手道:“大家别担心,我只是转一转,都回到各自岗位吧。”


  当即一群人都往回走,隐约听到身后的羽林卫在赞叹薛破夜神武无比,鬼神畏惧,薛破夜更是奇怪,拉着西门雷藏凑近问道:“怎么回事?你们看我,就像我是从鬼门关回来的一样。”


  “大人,你自己大概还不知道,你就是从鬼门关回来的。”西门雷藏叹道:“大人刚才没有看见吗,我们不敢上前迎你,那是因为那棵树!”


  “树?”


  “那棵柏树!”


  薛破夜想了想,印象中似乎有那一棵树,“哦”了一声,奇道:“你们怕树?”


  西门雷藏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那棵树等于界牌,是进去不得的,大树过去,就是相思宫的地界,皇帝陛下很多年前就下了旨意,任何人都不许踏入相思宫地界半步,违者斩。”顿了顿,摇了摇头:“曾经有一名从地下州府调拨上来的武士,进了我羽林营,那名羽林卫单讲功夫,在我羽林营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那次巡夜,我们忘记对他说这个规矩,他也糊里糊涂地进了相思宫的地界,我们觉后,只能在柏树后面等着,等了一夜,二天早上,他的……哎……他只有一个人头被抛了过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只是他临死前的表情扭曲恐怖,显然是受了巨大的惊吓,很多人都说相思宫里有厉鬼……!”


  薛破夜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由回头望了望,那里是深不见底的黑夜,只有冷清如毛的雪片在轻轻飘荡。


  “那名羽林卫死的时候,柏树还只有我这么高,如今……嘿嘿……八年过去了……!”西门雷藏若有所思地道。


  薛破夜一愣:“八年?”


  西门雷藏点了点头。


  雪还在下,看样子还要越下越大,薛破夜一行人回到宫内羽林卫的护军房。


  护军房是准备提供给羽林将士歇息的地方,也算是大楚人性化的一个方面,虽说是提供给羽林将士歇息的,但真正在此歇息的,不过是羽林卫的官员而已。


  “这相思宫建造了多久,你可知道?”薛破夜回到护军房,立刻将西门雷藏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西门雷藏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道:“恐怕有十多年了,我在羽林营干了十一年,这相思宫在我来前就存在了。”


  “十多年了?”薛破夜皱起眉头,沉吟了许久,才再次问道:“那你可知道相思宫以前是谁住在那里吗?”


  西门雷藏脸上闪过一丝怪异之色,急忙摇头道:“属下不知,属下不知!”


  薛破夜当然看出了西门雷藏脸上的异色,但是既然对方不想说,自然也不能为难,只是含笑点了点头。


  “正因如此,大人进去相思宫,我等才惊恐万分,大人能够回来,那也是福大命大。”西门雷藏凑近薛破夜,低声道:“大人放心,我已经和众兄弟交待过,此事不会外泄,大人不必担心。”


  薛破夜淡淡一笑,心中道:“你们当然不知道,那相思宫里正有一个人呢,即使你们瞒住,又有什么用。”脸上含笑道:“那可多谢了。”也不知怎的,一股沉沉的睡意涌了上来,薛破夜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西门雷藏急忙吩咐部下往炉子里添柴火,护军房里面倒是暖和的紧,薛破夜斜靠在椅子上,没过多久,就在恍惚中睡了过去。


  次日的京都,就像披上了一层洁白的银纱,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京都处处是雪景,大街上一早就被扫清了积雪,露出了光滑的青石板路,积雪融融,每个人的穿着都很是臃肿。


  贵人们自然是皮裘暖锦,百姓们棉衣在身,都积极地抵御着寒气,来往的人们,议论之间,也或多或少地谈论着这场雪,谈论今年的大雪比往年来得似乎早了一些。


  走在积雪上,着“嘎吱嘎吱”的声音,清脆无比。


  薛破夜乘坐在马车上,这一次并没有直接回薛园,而是往北城行去,八名全副武装的羽林卫紧随两侧,全神戒备。


  减往西行,积雪越厚,这边已不是主城区,所以很多地方都没有清扫干净,马车碾在积雪上,合着羽林卫的牛皮靴踩在积雪上的“嘎吱嘎吱“声,还真有几分威武。


  这片区域房屋不多,零零散散的几间屋子,看起来真有几分萧条的味儿。


  薛破夜坐在车中,皱着眉头,这次是要去看看小苏棍和塞尔吉奥.加图索的火药试验是否有进展,一个多月来,薛破夜去了三次,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花出的银子叶过了近千两,火药实验没有半分进展。


  不过薛破夜知道,这种实验不同寻常,哪怕百次不行,只要一次行了,大体的配方也就成功了。


  不过这两个家伙如今找到了大财主,花钱如流水,吃香的喝辣的,就连许多材料也是成车的运,若非为了试验火药,也不会住在这个偏僻的地方。


  薛破夜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们一下,毕竟自己的经济基础在杭州,带来的几千两银子,此时也用了大半,在这么折腾下去,总不能派人这时候回杭州取银子吧?


  马车在积雪上艰难的前行,羽林卫们却犹如冰雪之身,毫不畏惧这天寒地冻。


  “嘭!”


  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从前面传了过来,就像大地突然震裂一般。


  “保护大人!”马车外一声沉喝,之后“锵锵”之声大作,八名羽林卫纷纷抽出佩刀,神情严峻,眼睛四处扫动,那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让众羽林卫心惊不已,一反应就是有人要刺杀副总卫大人。


  薛破夜也是被这一声巨响惊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判断出那声巨响来自前方不远,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掀开窗帘,吩咐道:“快,向前行。”


  一名羽林卫忙道:“大人,前面有异常,恐怕有刺客,我和两位兄弟留在这里抵挡,其他人护送大人回营。”


  薛破夜笑道:“无碍无碍,那是本将下令出的声音,你们不必惊慌,走吧,快过去!”


  众羽林卫都是一怔,那天崩地裂的一声响,竟是副总卫大人下令出的?


  不过薛破夜既然这样说,众羽林卫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驾车的羽林卫一抖马缰,继续前行,其他羽林卫并没有收刀,而是提刀在手,以防生变。


  毕竟那一声巨响,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又行了片刻,薛破夜在窗户边上,远远望见前面有两个身影呆呆地站立,一动不动,就如同雪地里的石像一样。


  薛破夜吩咐停车,下了马车,吩咐众人道:“你们在此守候,不要靠近,那边危险。”


  羽林卫忙道:“大人,若有危险,属下愿往,大人万万不可涉险。”其他羽林卫也纷纷道:“属下愿往,大人不可涉险!”


  薛破夜含笑摇头,这一群人虽然跟在身边让自己很不方便,但是忠心可嘉,甚至可以为自己去死,薛破夜心中也是颇为感动,温言道:“弟兄们,我去无事,你们确实有危险,你们留在这里等候,这是本将的命令,不要再争。”


  众羽林卫互相看了看,终于一起拱手道:“属下遵命。”


  薛破夜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背负双手,缓步向前面走过去,前面那两个身影一动不动,正是小苏棍和加图索。


  薛破夜走到他们身后,他二人还未察觉。


  薛破夜抬头向前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的空地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四周都是残片锻铁,估计是被炸裂的铜炉。


  “我们成功了吗?”小苏棍呆呆地问道。


  加图索也是呆站着,喃喃道:“上帝啊,我们创造了奇迹,大哥,你知道吗,这是一个奇迹,一个无法复制的奇迹。”


  小苏棍依旧呆呆地问:“我们成功了吗?我们成功了吗?”


  薛破夜压制住内心的兴奋,他知道,这是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创造,在身后轻轻地道:“不错,你们成功了,你们研制出了火药的配方!”


  小苏棍和加图索这才反应过来,转头一看,见是薛破夜,激动道:“薛大哥,你们,我……我们成功了!”


  薛破夜伸手搭在小苏棍的肩上,含笑道:“不错,你成功了,恭喜你.”


  小苏棍眼圈竟然红了起来,握紧双拳,仰天道:“我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我小苏棍不是无能之人,更不是流氓无赖,我……我成功了。”


  “没有人敢说你是流氓,更没人会说你是无赖。”薛破夜凝视着远处的那个深坑,叹道:“天下人以为你是疯子,却不知道,你是一个天才。”


  小苏棍抓住薛破夜的手,激动道:“薛大哥,只有你,只有你相信我,只有你相信我能够成功。”


  加图索挥舞着双手装入疯癫,哈哈直笑。


  薛破夜微笑着,忽然问道:“配方可记下来了?”


  “记下来了!”小苏棍忙道,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正要交给薛破夜,忽然想到什么,后退两步,脸上闪着异色,颇有些尴尬。


  薛破夜明白他的心意,如今小苏棍手中的那张纸,写着火药的配方,换句话说,小苏棍手里的东西,那是无价之宝,不是几座城池能够换到的。


  所谓的“价值连城”,绝对无法形容那张配方的宝贵。


  薛破夜呵呵一笑,道:“再试一次吧,按照配方再试一次。”


  小苏棍这才反应过来,点头道:“对对对,一定要再试一次,可别是凑巧,白欢喜一场。”竟是将配方又收进了怀中。


  薛破夜面色平静,并没有怪罪之色。


  当即三人返回屋内,抬出铜炉放在空旷的雪地上,小苏棍和加图索按照配方往铜炉里添加材料,他们做得非常小心,甚至配料的多少都用秤来称。


  这一番折腾花费了不少时间,等到添加完材料,盖上炉盖,两人便在炉子下面生起了柴火,这柴火添加了松脂油,所以燃烧的特别旺盛。


  等到一切办妥,三人才远远地离开,站在远处望着。


  火势旺盛,那铜炉四周渐渐冒起烟来,三人都捂着耳朵,静观其变。


  眼见那柴火都要烧完,却没有半丝爆炸的迹象,小苏棍和加图索的脸上都露出了沮丧失望的神情。


  “我再去添把火。”小苏棍便要冲过去加火,却被薛破夜一把拉住,也就在这一时间,猛听“轰隆”一声巨响,眼前一片花白,铜炉果真炸裂开来,四分五裂,地上的积雪漫天飞扬,夹杂着一股火药味随风飘荡。


  成功了!

  不单小苏棍和加图索欣喜若狂,就连薛破夜也是满脸兴奋。


  既然两次都能成功,那么毫无疑问,小苏棍研制出来的配方是正确的,这是真正的火药配方。


  小苏棍此时如同一个孩子一样跳着叫着,而加图索面色虔诚,伸指在胸口点着,做出耶稣教徒的教礼,口中喃喃地道:“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刷!”


  寒风突起,刀锋如冰,在一阵寒光之间,搭上了加图索的脖子,而刀锋紧贴在加图索的咽喉处,只要刀锋轻轻一拉,加图索必定血溅于此。


  加图索“啊”地叫了一生,不敢动弹,连声道:“迈嘎得,迈嘎得……!”


  小苏棍从狂喜中被惊吓下来,只见薛破夜握着羽林佩刀,那佩刀架在加图索的脖子上,薛破夜满脸寒色,正冷冷地盯着加图索。


  “薛大哥,你……你这是要干什么?”小苏棍心惊胆战,不知所措地退后了两步。


  薛破夜叹了口气,淡淡地道:“为了大楚,为了我大楚的后世子孙!”


  小苏棍脸色白,怔怔地看着薛破夜。


  薛破夜缓缓道:“加图索随着你研制火药,已经知道了火药的配方,他一旦回到罗马,这配方势必在西方传播,对我大楚后世存在着巨大的威胁。”顿了顿,摇头道:“加图索,对不起,你必须死,只有这样,配方才能成为我大楚的独门秘方。”


  “不,不,不!”加图索面如死灰,心惊胆战:“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我……我保证,我……我不会说出配方,我向你保证,我向上帝誓……!”


  “可惜!”薛破夜摇了摇头:“我不相信你们的上帝!”
——

  第三百零四章 【户部惊讯】


  加图索面如死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全身颤抖间,就连求饶的话儿也说不出来,那冰冷的寒锋就贴在咽喉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拉了过去。


  小苏棍呆立良久,终于道:“薛……薛大哥,他是我……是我兄弟,你不能杀他,你……你不能杀他!”


  薛破夜叹息道:“其实我并不想杀人,只是你不明白,一旦加图索回到罗马,对我大楚的伤害是无法估量的,你我都担不起这个历史责任。”


  小苏棍沉吟片刻,咬牙道:“薛大哥,我不会让他回罗马的。”


  薛破夜淡淡地道:“你敢保证?小苏棍,有些话我不得不和你说清楚,如果他真的离开了我大楚,即使你用你的性命来补偿,那也远远是不够的。”


  加图索忽然颤声道:“薛大……大哥,你……你放心,我就留在……留在大楚,我不回罗马,我不回去……上帝可以作证……!”


  薛破夜收回了剑,凝视着小苏棍,缓缓道:“小苏棍,你二人的一举一动全部在我的眼皮底下,所以你一定要保证加图索不离开你半步,一旦有变,我敢肯定你们两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加图索见薛破夜收回剑,自己这条性命恐怕是保住了,急忙跪下,在雪地上叩头道:“谢谢,谢谢你……上帝保佑……!”


  小苏棍目光闪烁,他已经看到了远处的马车,还有马车四周如同石雕一样的数名羽林卫,再看薛破夜一身的盔甲,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这位后台,果真是朝廷的大员。


  薛破夜忽然露出笑容,剑入鞘,平静地道:“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一个好日子,祝贺你们,接下来要干什么,你们知道吗?”


  小苏棍和加图索对视一样,脸上忽然一片茫然。


  是啊,火药的配方已经成功,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


  薛破夜摸着鼻子,问道:“你们还准备一直用铜炉加热的方式引起爆炸?”


  小苏棍摸了摸脑袋,茫然道:“薛大哥,你有什么好法子吗?我最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这火药既然研制出来,明白了配方,我想肯定是有用的,只是……,我想不出它怎样挥更大的作用。”


  薛破夜望着一望无垠的雪白苍茫大地,含笑道:“火药是人类文明的奇葩,无论行善,还是作恶,都能挥到极致。”


  有了火药,愚公恐怕就用不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子孙代代去挖山了。


  薛破夜沉默片刻,招了招手,小苏棍急忙过来,薛破夜对着他耳语一番,小苏棍又惊又喜,一拍自己的脑袋,失声道:“我……我怎么没有想到,我……我怎么没有想到。”


  薛破夜呵呵笑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一个人太聪明了,很多小的细节反而会疏忽的。你按照我说的去实验一番,如果成功,那就不用买铜炉加热了,而且,日后使用火药会方便许多。”说完这句话,薛破夜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冬日特有的寒冷空气,摆手道:“你们忙去吧,我过阵子再来看你们。”


  小苏棍忙道:“薛大哥,你……你等一等!”


  薛破夜停住脚步,小苏棍从怀里掏出火药配方,递给薛破夜道:“薛大哥,这个……你收下!”


  薛破夜微笑点了点头,接过了这价值连城的配方,低声道:“小苏棍,你千万要注意加图索,如果它跑了,带着配方回到罗马,我大楚后世必危!”


  小苏棍见薛破夜神情严峻,声音低沉,不由点了点头。


  离开小苏棍,薛破夜又回到薛园,一个想到的就是小石头,那个男人两次提到小石头,中间自然有着莫大的关系,而小石头此时正在自己的屋中习练着迷魂步。


  小家伙的功夫已是突飞猛进,早就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薛破夜完全确信,即使两三名四道高手围困小石头,小石头也绝对有能力轻松摆脱。


  “师傅!”小石头见到薛破夜回来,惊喜道:“我的迷魂步练全了。”


  薛破夜的迷魂步也才几日前才完全习练下来,想不到小石头的度到也是快得很,他自然是夸赞一番,之后关紧门窗,拉着小石头在屋内坐下,柔声道:“小石头,你乾王爷爷有没有对你说过,你的父母叫什么名字?”


  小石头一愣,不知道薛破夜为何突然提起自己的父母,神情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摇了摇头,声音极轻地道:“没有,我不知道,他们的一切,我从不知道。”


  薛破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你……你是否知道叶清瑶这个名字?”


  小石头听到这个名字时,全身一震,皱起眉头,似乎在拼劲全力去想这个名字,许久,才茫然道:“没有听过,不,我……我又觉得有些熟悉……!”他眯着眼睛又想了想,终于摇头道:“师傅,我不知道,叶清瑶是谁?”


  薛破夜抚摸着他的小脑袋,轻声道:“叶清瑶?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小石头似懂非懂,疑惑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师傅为什么问我认不认识她?”


  “没什么。”薛破夜站起身来,换了话题道:“这迷魂步多练一练,日后若是遇上危险,也好躲过。”


  小石头一听提到迷魂步,忙拉着薛破夜道:“师傅,三页我昨晚也滴血显图了。”


  “三页?”薛破夜一怔,这销魂册上的功夫很是玄奇,前面两页,一是《销魂心法》,一是《迷魂步》,如今三页也终于显露,却不知道是什么功夫?

  小石头显得很是兴奋,从怀中掏出《销魂册》,刷刷打开了三页,这一页上却全是殷红的字迹,密密麻麻,恐怕有上千字,这样一张纸上写着上千字,字迹的渺小程度可见一般。


  薛破夜凑近去看,这一次倒不是梵语,倒是真正的大楚字。


  开头四字:“活尊令行”。


  薛破夜和小石头对视一眼,奇之怪哉,当即小心翼翼地一字一字辨认,这些密密麻麻的小字辨认起来好真要花费功夫,更主要的是,这通篇的文章,都是很拗口的古语,读起来就很不顺口,就更别说立刻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两人读到后面,前面的文字已经忘记了大半,花了半日时间,读到千字,竟是没有任何印象,满纸的古语。


  不过这篇文章主要提的就是一个“火”字,二人看到最后一行字,却是“图鉴”。


  他二人都是聪明之辈,很快就明白,这所谓的“图鉴”,意思非常清楚,这篇文章肯定是有图画提示的,只是这页纸的两面没有半丝图画,却不知道所谓的“图鉴”在何处找图。


  薛破夜皱着眉头,这《销魂册》不但奇怪,里面的功夫玄妙,而且每一页似乎都在给人使套子,故意留下折腾人的麻烦。


  一页纸火烤水浇,却是一字一画不显,直到小石头的鲜血滴上,才显出秘密来,二页又是梵语挡路,好在被加图索解决,如今到了三页,却要找图,可是这图从哪里找?


  小石头眨了眨眼睛,问道:“师傅,图会不会在四页上?”


  这一点薛破夜倒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时觉得那种可能性极小,毕竟前面两页,都是一页一门功夫,到了三页上,这个规矩可能不会变。


  “如果分页记载,那么这一页上千字,完全可以分成两页。”薛破夜摇头道:“但是你们,它所有的东西都聚集在一页,四页出图的可能性比较低。”


  “要不试一试?”小石头低声道。


  薛破夜皱眉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但嘱咐道:“这销魂册里的功夫,很有讲究,是一页一页的修习,不可跳过,所以这三页的功夫若是没有纯熟,万不可习练四页,你可听明白了?”


  小石头见薛破夜神色严谨,立刻点头道:“是,师傅,我记下了。”


  小石头正准备再一次滴血显图,可是针还没有刺入,就听门外一个恭敬的声音道:“禀大人,总卫大人请副总卫大人领一百风火营兄弟赶往户部银库。”


  薛破夜正在屋内聚精会神,忽听声音响起,吃了一惊,一时没有听清,急忙让小石头收起《销魂册》,

  他微一整盔甲,立刻开门出来,只见风火营的一名品护校尉正跪在门前,恭敬的脸上带着焦急,薛破夜知道,这名校尉是风火营六大校尉之一,古河古校尉。


  古河见薛破夜出来,忙道:“大人!”


  薛破夜抬手道:“起来吧,出了何事?”


  “禀大人,总卫大人传下军令,请大人统领一百羽林,急赶往户部银库。”古河快地道:“人手属下已经聚集,请大人立刻动身。”


  薛破夜皱起眉头,自语道:“户部银库?”见古河面色焦急,知道事态紧急,立刻道:“走!”再不停留,跟着古河便要前往户部银库。


  只是回来后,竟是来不及去见绿娘子,本想过过手瘾,今次却是不能了,好在出门前,终是见到绿娘子从屋角出来,二人相视一笑,薛破夜随众而去。


  户部是大楚六部之一,是大楚管理户籍财经之处,掌天下土地,人民,钱谷之政,贡赋之差。


  而天下赋银,所存之地,便是户部银库。


  户部银库占地数十里,封禁森严,十里之内不可靠人,京都守备军守护着户部银库,入库者,必须全身赤裸,只留一条小裤衩,就连嘴中也要含上特制的岙竹,在脑后系着,固定嘴中,无非是怕人藏着银子出去。


  一旦有藏银者被抓住,必定是五马分尸之罪,森严无比。


  银乃国之根本,事关大者,历朝历代从不敢有丝毫怠慢。


  户部银库共有银房数十库,高大雄伟,坚如磐石,那是坚硬无比的巨石建造,就连大门也是巨石制作,不但需要机关启动,还需两名大力士就着机关之力开启石门,缺一不可,否则只会一丝不动,稳如磐石。


  往日,这里平静肃然,外人不得擅入。


  但是今日,在立有“大楚银库”四字的巨大黑石石排前,却是聚集着不少人。


  站在最前面的,乃是大楚国二皇子刘子殷,他随是皇子,但是在户部挂有户部侍郎的头衔,虽然平日并不怎么管户部的事情,但是今日却不得不来。


  殷皇子比起一个多月以前,神色明显憔悴许多,双眼深陷,那双眸子已失去了往日那种凌厉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怒,一种自骨子里的惊惧。


  殷皇子身边,有京都府的京阎王以及刑部尚书莫伊,刑部侍郎柳拓也在其间,除此之外,还有京都守备衙门的守备洛无炎以及羽林营总卫滕熙丰。


  所有人都是神情凝重,洛无炎面色铁青,而一向狐狸般圆滑的京阎王魏山泰这次却也是一脸的凝重,神色严峻无比。


  “铿锵”之声大作,薛破夜领着百名羽林卫飞驰雷电般赶了过来,金戈闪亮,在寒冷的冬日,盔甲喀嚓作响,让人望而生畏。


  “卑职见过大人!”薛破夜领着几名将官拜下。


  滕熙丰吩咐道:“银库四门,给我守死了,无论何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进出。”


  薛破夜应道:“是!”起身高声道:“银库四门,分派人手守住,没有总卫大人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出。”


  柳拓忍不住冷笑道:“我们刑部的人也不行吗?”


  滕熙丰冷声道:“不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行。”


  滕熙丰是羽林营总卫,算得上是皇帝陛下的头号心腹,所以其他各衙门的人即使有意见,也不敢当面反驳。


  刑部尚书莫伊只是冷笑两声,并没有说话。


  羽林卫们手脚利索,很快就分布在银库四门。


  薛破夜望着银库内高大宽阔的巨石库房,心中叹道:“难道里面全部都是银子,我地乖乖,这大楚国的银子还真是不少。”不过这次这么多重量级人物聚集在此,却不知道究竟出了何事,方才在路上,薛破夜向古河询问,古河也是一无所知,只知滕熙丰军令下来,大家服从军令而已。


  羽林营重装在身,驱开四门的京都守备营兵士,很快就封锁了四门,薛破夜见一切办妥,才回到石排前,恭敬道:“禀总卫大人,四门已封锁,没有总卫大人命令,任何人进出不得。”


  滕熙丰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薛副总卫,来,我给你介绍诸位大人。”


  当即将在场之人一一介绍,除了京都守备军守卫洛无炎和刑部尚书莫伊外,其他人薛破夜都是认识的,薛破夜自然是一一见过。


  薛破夜最后才走到离众人颇有些距离的殷皇子旁边。


  殷皇子站在最前面,与那群隔了几丈远,无神地望着宽阔高大的库房,那张脸庞竟有些苍白,嘴唇乌,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


  毫无疑问,他与符皇子的这一场争斗,两败俱伤,曾经引以为傲的势力在这一次,却被皇帝陛下消除殆尽。


  他已经感觉到了一种恐惧。


  “末将见过二殿下!”薛破夜心内叹了口气,恭敬地行礼道。


  多少年的心血,一朝尽毁,毁的那么突然,那么彻底,无论是谁,都会陷入巨大的恐慌和无奈之中。


  殷皇子转过头来,看见薛破夜,苦笑道:“原来是薛大人,咱们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殿下一向可好?”薛破夜平静地道。


  殷皇子微一沉吟,才苦笑道:“好,很好。”顿了顿,淡淡地道:“薛大人,你们到今日是否查出,柔姬是否是被无欢所刺?”


  薛破夜一怔,实际上那日无欢死后,柔姬的案子也就停止查破了。


  无欢之死,只是一个引子而已。


  殷皇子今日忽然这样问,有些特别,薛破夜想了想,终于摇头道:“禀殿下,柔姬被刺之事,并不是我主管,所以真相到了今日,我也是不知。”


  殷皇子并没有生气,反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半晌,才低声道:“如果真是无欢所刺,事到今日,我也是无话可说。若不是无欢……,嘿嘿,算了,算了……!”


  薛破夜皱起眉头,殷皇子的话儿虽然并没有直白说明,但是薛破夜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如果柔姬真是无欢所杀,那么殷皇子和符皇子的争斗无非就是剧烈的你死我活,是一场酝酿已久的无硝烟之战。


  但是柔姬如果不是无欢所杀……!

  无欢杀柔姬,这是两位皇子拼斗的引子,点燃这个引子的,大家都以为是无欢,可是无欢如果不是凶手,那么只能说明有人在背后冒充无欢行刺柔姬,从而挑起二皇子和四皇子的战争。


  是谁从中挑拨呢?

  又是谁坐山观虎斗呢?

  殷皇子显然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很不甘心,也许他现在正千方百计找寻从中挑拨的幕后黑手。


  薛破夜被这句话也引起了好奇心。


  是啊,会是谁呢?

  渐渐地,薛破夜竟感觉身上寒,不是因为冬日的寒气,而是那种诡异的猜测,能够挑拨两位皇子的争斗,瞒过两位皇子以及两派大小人物,那背后之人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而且那个刺客不但冒充无欢的“蝮蛇剑法”,而且进入伏波殿如入无人之境,精锐的羽林卫竟然没有一丝察觉,那人的武功又是何等之高?

  心机与武功都是绝顶的人物,这会是谁?

  薛破夜和殷皇子都怔怔地站着,都没有说话。


  而这个时候,远处一条身影如闪电般向众人奔来,片刻之间,那人就靠到近处,紫衣飘飘,却是京都府的紫衣。


  魏山泰快步迎上,紫衣在他面前恭敬地跪了下来。


  “陈尚书可来了?”魏山泰沉声问道。


  紫衣立刻道:“禀大人,户部尚书陈尚庭今日午时在自己的府上饮毒酒身亡,毒药我们验出来了,是普通的鹤顶红。”


  “死了?”魏山泰一怔,身后众官听见,也都是震惊无比。


  “陈尚庭吃过午饭,洗了个澡,然后去祠堂祭奠了一下他的夫人和儿子陈谦,之后走入自己的书房,关闭房门,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紫衣清晰地道:“属下遵照二殿下和大人的意思,带人前往尚书府请陈尚书来此,下人这才领着我们前去书房,一直叫喊无人,属下撞开房门后,现陈尚庭已经饮毒酒身亡。”


  薛破夜在紫衣人奔来时,已经向这边靠近,听见紫衣人的叙述,目瞪口呆。


  他忽然明白,户部出了大事,而户部银库这边,肯定也是出了天大的事情,否则不可能惊动这么多重量级的人物。


  他转过头,望着宽阔高大的库房,心中暗问:“究竟出了何事?”
——

  第三百零五章 【空库】


  魏山泰神色严峻,问明情况,立刻奔至殷皇子身边,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殷皇子沉思良久,平静地道:“魏大人,你领人前往尚书府,将陈尚庭的家人仆役拿下大狱,总能问出一些东西吧。”


  魏山泰眉头紧皱,拱手道:“下官明白了。”一挥手,沉声道:“走!”领着紫衣快步而去。


  殷皇子握紧拳头,再次陷入沉思之中,半晌,才道:“藤总卫,领人进去吧。”


  滕熙丰恭敬道:“是!”转身向众人道:“诸位,请随我来。”又看了薛破夜一眼,缓缓道:“薛副总卫,你也一起来。”说完,在前领路,带着众人向库房行去。


  走至银库正门前,滕熙丰吩咐众人取下兵器,空手入库,倒是没让大家脱了衣服进去。


  虽然滕熙丰的官位并不比莫伊和洛无炎高,但是此时情况特殊,皇帝陛下亲命羽林营暂管户部银库,所以众人虽然心中不满,也只能解下各自的兵器,薛破夜取下了佩刀,至于腰中的“寒刃”,却是没有取下,依旧带入了户部银库。


  一行人以滕熙丰和殷皇子为,进入了大楚重地户部银库内。


  里面一片宁静,就连地面上的积雪也都没有清扫,厚厚一层,前方数排巨大的岩石库房一字排开,每排有八间库房,石门紧闭,石门旁边,如标枪般站立着数名身材高大犹如洪荒巨人般的大汉,皮甲在身,并不似平常的银库官差赤身裸体。


  薛破夜跟在众人后面,四周张望,不由很是疑惑,这四周平静无比,根本没有任何的异样,却不知究竟生了何样的事情。


  滕熙丰领着众人走到一扇石门前,从怀中取出了一卷黄绢,打了开来,沉声道:“这是圣上的开门旨,将门打开。”


  旁边的大力士瞧见,那黄绢上还有皇帝陛下的玉玺印章,恭敬一礼,一招手,便有另一名大力士快步过来,两名大力士拉着石门上的铜环,更有一名大力士奔到石门边上,左手成掌,对着墙壁上一块微凸的石块按去,高声叫道:“开!”


  两名拉着铜环的大力士也齐声叫道:“开!”一左一右,拉着铜环,便要打开石门。


  众人都盯着石门,只见石门一点一点地出现缝隙,而两名大力士全身肌肉如岩石般紧绷,脸上涨的通红,那按着凸石的大力士也是“嚯嚯”着低沉的吼叫,脖子憋得通红,由此看来,这石门打开,还真不是一般的困难。


  众人神色严峻地看着银库石门被打开,渐渐露出漆黑的长道来。


  待石门打开,殷皇子淡淡地道:“都进来吧。”说完,率先进了银库,其他人互相看了看,也都尾随而入。


  一名大力士跟在众人后面进了屋内,殷皇子问道:“机关可封好了?”


  大力士立刻回道:“禀殿下,机关封好,殿下无需担心。”说完,大力士上前在墙壁上摸索了两下,众人正疑惑间,却听“咔咔咔咔”一阵怪响,本来漆黑一片的通道内却瞬间亮了起来。


  众人这才现,从两边的墙壁上,慢慢伸出机关灯架,而灯架上,却放着晶莹剔透的夜明珠。


  两边厚实的墙壁上,加起来共有八颗夜明珠,照的通道内亮如白昼,众人都是惊叹不已,虽说这里面的官员都是大楚要员,但进入银库还是一次,想不到在这银库之中,竟然有这么多宝贵无比的夜明珠,即使是富裕无比的大楚国,产出的夜明珠也是少数,一间银库占有八颗,若每间都有同等数字的夜明珠,可见其数量之多,由此也更可见大楚的繁华富裕。


  殷皇子叹了口气,指着前面一条幽长狭窄的通道,淡淡地道:“诸位看起来,眼前或许只是一条很平常的通道,可是我提醒诸位,若是机关没有封上,这一条短短的道路就是死亡之道,就这短短的通道,有七道机关,天下间,几乎无人可以在机关开启的情况下通过。”


  这一点,在场的众人都是极为相信的,毕竟这是国之重地,若是轻而易举地就能进去,那反而是奇怪的很了。


  薛破夜在银库外面时,见到银库的宽度极长,恐怕有十多米的宽度,但是进了石门后,这刚入门却是一段很狭窄的通道,宽度不过两米,由此看来,这两边的墙壁总计加起来有十多米厚,可说是惊人无比,那十多米的墙壁之中,或许就是安装机关的地方。


  薛破夜只是奇怪,殷皇子为何要带着大家进入银库来,需知这是国之重地,除了户部的官吏,其他衙门再大的官员也是不可涉足的,即使是户部之人,要进入库房,那也是要脱光了衣服穿着裤衩嘴中塞着岙竹才可进入。


  今日这一行人,除了殷皇子,都不是户部的官员,而且不脱衣服不塞岙竹便直接进来,真是大非寻常。


  一行人继续前行,这条通道果然不长,片刻间,众人就到了又一处石门前,不过这次的石门和外面的大石门相比,小了许多,大力士过去开动机关,石门才“哗啦”慢慢打开。


  “都进来吧!”殷皇子声音冷淡,率先进入了屋内。


  薛破夜跟着众人进了屋内,只见这是一处极为宽阔巨大的石屋,四周墙壁光滑平坦,看起来也甚厚,屋内一排又一排的石架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就像市图书馆内一排又一排的书架。


  薛破夜心中暗暗惊叹,若不是亲眼见到,何能想像银库是如此宏伟,不过他的脑子很快就清晰过来,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银库?”薛破夜皱着眉头,四处扫看:“可是银子呢?”


  这一排又一排的石架上,竟然空无一物,连一锭官银也没有看见。


  户部尚书府。


  京都府尹魏山泰背负双手,站在户部尚书陈尚庭的书房内。


  书房内本是幽静雅致的地方,但此时的书房,却被血腥味充斥其间,陈尚庭的尸安详地靠在楠木大椅上,眼睛紧闭,脸上紫,嘴角带着血迹,看是表情竟然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那种笑容,让人看见就毛骨悚然。


  门外轻轻地走进一名紫衣,恭敬道:“大人,陈尚庭家属已经全部带回了衙门。”


  “他们有谁知道陈尚庭为何自杀?”魏山泰神色凝重地问道。


  紫衣立刻道:“禀大人,我们问过陈夫人,陈尚庭最近似乎情绪很不稳定,每天夜里睡的很晚,陈夫人几次劝他,他只是微笑安慰,陈夫人也想不到他会突然饮毒酒自杀。”


  魏山泰点了点头,吩咐道:“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不要对陈夫人失了礼数。”


  紫衣恭敬道:“是!”


  魏山泰走近桌边,拿起桌上的酒壶,打开盖子闻了闻,淡淡地道:“好重的味道,看来陈尚庭还怕死不了,下了不少的鹤顶红。”顿了顿,忽然问道:“有没有他杀的可能?有没有可能是别人下毒?”


  紫衣很肯定地道:“没有,属下可以断定,陈尚庭绝对是自杀。他的口中有很浓烈的药味,刚才老七也过来过,测探过他的胃部,胃部毒药溶解,这就说明,陈尚庭喝下毒酒时,肯定知道酒中含毒。”


  “那有没有可能是死后被灌下了毒药?”魏山泰继续问。


  “不会。”紫衣回道:“我们没有从陈尚庭的身上现任何伤痕,而且很确定,陈尚庭确实是死于鹤顶红之毒。我们问过守护在陈尚庭书房外面的下人,他们没有听到屋内有任何动静,那就不存在有人进入书房下手。”顿了顿,继续道:“最重要的是,如果陈尚庭是死后才被灌入毒酒,那么毒酒绝对不会在胃部溶解。”


  魏山泰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声道:“看来他真是自杀的了。”


  他缓步走到陈尚庭的尸身旁边,凝视着陈尚庭那张笑得极为诡异的脸,叹道:“陈老兄,是何样的事情让你走上这条不归路呢?”


  “大人,我们用不用在这书房里搜一搜,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紫衣忽然道:“大人之前没有示下,书房里的东西我们都没有乱动。”


  魏山泰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他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即使我们掘地三尺,那也是不会有任何线索。”顿了顿,叹道:“若是他想让我们知道什么,东西也许就在他的身上。”


  说话间,魏山泰从怀里取出一只银丝手套,戴在了右手上,尔后轻轻在陈尚庭的身上摸索着,半晌,他的手才停在陈尚庭的腰部,伸手一掏,竟然掏出一张纸来。


  魏山泰缓缓打开,那是一张极好的宣纸,方方正正,上面竟然写了两个极有气势的毛笔字。


  魏山泰轻轻念道:“天道!”


  他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在想这两个字隐藏在深处的含义。


  大楚户部银库。


  除了殷皇子和洛无炎,所有人都是震惊无比,即使莫伊之流先前已经隐隐知道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当一间空库摆在大家面前时,大家还是震惊万分。


  薛破夜只觉得匪夷所思,堂堂的大楚户部银库,竟然是空的,连一分银子也没有,这是谁也想不到的。


  殷皇子冰冷的声音缓缓在库房内响起:“诸位也看到了,我大楚户部的银库,如今却是没有一分银子。大家看到的仅仅是这一间库房,除此之外,户部八十库,有三十七库分银不见,按照统计,共是二千六百万两,换句话说,我大楚的两千六百万两官银忽然丢失了。”


  两千六百万两官银!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数字庞大到无人敢去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笔财富啊?


  殷皇子虽然看起来还算镇定,但是明眼的人已经看出来,殷皇子的身体在微微抖,那张脸庞更是有些苍白。


  殷皇子作为户部侍郎,平日在户部的权威绝对不低于户部尚书陈尚庭,如今户部银库丢失巨银,殷皇子自然难脱干系,一个不好,皇帝陛下龙颜大怒,殷皇子甚至有性命之忧。


  试想这样巨大的官银丢失,那是何等样的大事,中间牵涉到的人力物力又是何等的庞大,其中就算极力掩饰,又怎能不露出一丝蛛丝马迹,可是作为户部侍郎的殷皇子却没有半丝察觉,这罪名之大,当真是不可形容。


  再加上如今户部尚书陈尚庭自杀,户部的一把手自然而然就是殷皇子,他也同时承担了官银丢失的责任。


  殷皇子的心早就寒到了谷底,一直将心思放在与符皇子的明争暗斗之上,谁知道到头来,竟然是后院起火,这次的危机,比刚刚淡下来的政治斗争更是凶险。


  “户部银库,素来守卫森严,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即使苍蝇蚊子,恐怕也难以飞进来,而且外部有守备军的重兵把守,按理说是万无一失。”殷皇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直到昨日,父皇下旨意,拨银至北关饷,今日银库开门,这才现,我大楚银库,竟然被盗巨银,这……!”殷皇子脸色阴沉,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场众人都已感到事态的严重。


  洛无炎是京都守备营的守备,而户部银库向来是守备军镇守,如今银库被盗,洛无炎自然难辞其咎,所以他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连蚊子都难进来的银库,甚至设有数道机关,却如何被盗取这么多银子?


  这可不是一两银子百两银子,甚至不是千两万两,而是两千六百万两,这批官银即使要运出户部银库,那也是麻烦的事情,却为何凭空消失,连守备军都没有察觉出来?

  刑部尚:“殿下,此事是否与陈尚庭有关?”


  殷皇子一咬牙齿,随即冷声道:“能够自由出入银库,恐怕也只有他有这个本事,此事自然和他有莫大的干系。”


  滕熙丰缓缓道:“可是陈尚庭如今已经死了,以陈尚庭的心机,即使是魏大人出马,恐怕也不会查出太多的线索。”


  殷皇子扫视众人一眼,缓缓道:“刑部,京都府,还有你羽林营,那都是我大楚高手云集之地,这件案子,恐怕要劳烦诸位尽心尽力了。”顿了顿,冷笑道:“此事生,本宫自然身有其责,不过父皇也下了旨意,让诸位共同处理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嘿嘿,诸位也该知道,军饷不到位,保不准军部就要闹出事来,到时候父皇说不得要拿些人顶罪了。”


  他这话说得极为坦白,一旦军饷不到,边关将士自然会大大不满,兵变随时可以生,这绝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可以阻挡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皇帝陛下总要选出一些替死鬼出来,而这替死鬼,谁不准就是在场的某人或某几个人了。


  这些人都是心机极深之辈,但是事到如今,身上也不禁泛起寒意。


  洛无炎听殷皇子话中并没有提守备营,知道是有意奚落,脸色更是难看,但是这次事情与守备营却有脱不了干系,只能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薛破夜虽然对库银被盗感到震惊和疑惑,但是对殷皇子微带恐吓的话语毫不感冒。


  自己只是羽林副总卫,再怎么找替死鬼,那夜轮不上自己。


  毕竟库银丢失,与羽林卫几乎没有任何关系,羽林营只是今日被调来换防而已,如果说在场众人谁最安全,除了薛破夜,就是滕熙丰了。


  这两人与此时扯不上干系,所以对于殷皇子带有威胁的话语,只是心中一笑而过。


  不过刑部的莫伊和柳拓,还有守备营的洛无炎,却知道殷皇子此话大有可能。


  洛无炎守卫失职,自然难辞其咎,而刑部若是不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找回被盗的官银,那很有可能被皇帝陛下迁怒下来,拿出来顶罪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所以这几人都是神色大变。


  一直沉默不语的洛无炎终于道:“殿下,千万两官银,不是一点一滴,即使要运出城去,那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我已下令守备营全城搜查,也通知了四门提督侯大人,严格检查出入四门的车辆和包裹。”


  莫伊皱眉道:“那么多银子,运出银库也是困难的很,还如何走到城门去?难道都长着翅膀飞走了?”


  殷皇子摸着光滑而冰冷的石架,冷笑道:“官银失窃,内中隐情只怕是非同小可,我想凭陈尚庭一个人的力量,即使有通天的本事,那也是难以成功的,在他身后,必定还有一群人。”


  洛无炎立刻附和道:“殿下说的是,这必定是精心谋划的阴谋。”


  滕熙丰忽然道:“洛大人,你已经派人四处搜查了?”


  洛无炎点头道:“不错。”


  “洛大人的意思,是将户部银库失窃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了?”滕熙丰皱起眉头,声音冷淡地道,他虽然统辖羽林卫,但是属于皇帝陛下的一亲信,所以权势远比他的官位要大,朝堂的任何事情,他都或多或少有权插手。


  洛无炎神色一凛,似乎意识到什么,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来。


  滕熙丰冷笑道:“洛大人,你是想害死二殿下吗?”


  “我……我……!”洛无炎意识到自己犯了巨大的错误,一时心惊胆战,说不出话来。


  薛破夜却是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如今朝廷最担心的,就是边关将士因为军饷事件而兵变,这绝非危言耸听,只要边关出现居心叵测的将官,微一鼓动,在军饷不到的情况下,随时都可能生兵变,所以库银被盗的消息,那肯定是能瞒则瞒,拖延时日为上。


  如今洛无炎大张旗鼓搜查官银,就等于向世人宣布官银被盗,稍有机敏之辈,说不准就能想明白其中关窍,一旦将官银被盗的消息四处传播,那很快就会传到边关将士的耳中,那时候可就大大不妙了。


  至于从其他库房调拨银两,自然不是不可以,但其他的银子自然有着各自的用途,天下官员的饷银,大楚的水里土木工程,赈灾饥民,哪一个地方不要银子,调拨其他的银子,只是拆东墙补西墙,搞不好里面就先出乱子了。


  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自然是先瞒住消息,四处筹银,凑银子送去边关,若是边关将士不知官银被盗,无非是编造一些谎言,说路途耽搁之类的理由拖延一阵子,另外尽快找回失银而已。


  消息泄露出去,那么筹银的时间自然来不及了,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回失银,运往边关,才能解决潜在的危机。


  殷皇子的脸色更是铁青,冷哼一声。


  洛无炎更是惊恐,伸手去擦拭额头的汗珠,那手儿软,一时竟提不起来。
——

  第三百零六章 【和尚表哥】


  京都的守备军忽然大动干戈,在全城开始四处搜寻,百姓们隐隐知道,是朝廷丢了一些银子,但是目前到没有几人能够想到,那是户部的银库被盗,而且一下子丢失了两千六百万两,庞大无比的数目,几乎可以动摇国本的数目。


  四门提督府也传下了命令,严密检查进出城的车辆和物品,整个京都一时如临大敌,比皇子相争时期的局势轻松不了多少。


  大街小巷一开始,颇有些议论纷纷,不过那些潜伏的紫衣们抓起一批议论纷纷的民众后,京都老百姓的口风就关了起来。


  这是大事,朝廷当然不允许随意在大街小巷议论的。


  对于泄漏消息的京都守备营洛无炎,皇帝陛下毫不留情地赐予了死罪,一杯毒酒让这位大员成为此事的一个牺牲品,而副守备轩辕仇立时被提拔上来,成为新一任的京都守备。


  轩辕仇这个名字,薛破夜是听过的,绿娘子曾经在杭州时就提起过这个人,是一位骁勇的猛将,一直守护在雾岚山庄,薛破夜听闻轩辕仇成为京都守备后,一时间就想告诉绿娘子这个消息。


  青莲照一直难以潜进雾岚山庄,最主要的就是这位轩辕仇在镇守,如今轩辕仇离开雾岚山庄,也不知道是不是机会来临了。


  薛破夜是在几乎不可能在情况下抽出时间回了一趟薛园。


  滕熙丰日理万机,国中还有其他事,自然不会将精力放在银库这边,他自然要派一名得力的干将守护在这里,最少要守护到这阵风头过去。


  按理说,薛破夜的资格当然比不上厉乌,甚至比不上潘振海,但是滕熙丰却偏偏选择由薛破夜来担当此任,离岸薛破夜自己都想不通,这是器重自己,还是给自己找麻烦呢?


  薛园依然是宁静一片,殷皇子赠送的那些下人们,平日没事的时候,都喜欢聚在一起,唠三说四,大家都知道了薛破夜对待下人的温和性子,所以完全没有其它府邸的那般规矩森严。


  丫鬟们聚在一起讨论着少女的心思,而男丁们大多是就着小酒,口沫横飞地说着大多数人都不信的英雄事迹。


  薛破夜推门进入自己的房间时,差点吓傻了。


  他的房子里有一个人,不是绿娘子,不是小石头,更不是任何一个下人。


  那人穿着灰布衣衫,戴着一个狗皮帽子,正在屋里悠闲地喝着茶,见到薛破夜进来,这人嘴角咧了咧,站起身来,合十道:“阿弥陀佛,你好!”


  这人竟然是明虚。


  那个留在苏州为乔霆治病的和尚,那个看起来很烦但是却很有本事的明虚和尚。


  薛破夜皱了皱眉头,回身关上门,很平静地在椅子上坐下,轻声道:“什么时候来的?”


  “是指来京都?还是说来薛园?”明虚带着笑问道。


  “你说呢?”薛破夜瞪了他一眼。


  明虚呵呵一笑,答道:“来京都有四天,来薛园不到两个时辰。”


  薛破夜微一沉吟,低声问道:“你自己要过来的?还是带着什么其他的任务过来?”从内心来说,再次见到明虚,薛破夜心情很是激动,而且很有亲切感,但是他一瞬间就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明虚能够上京都找自己,恐怕另有蹊跷。


  明虚呵呵笑着,走到薛破夜的身边,低声道:“舵主,总舵主对我说,京都有变,你可能用得上我,所以让我伺候着你。”


  “我伺候你才差不多。”薛破夜白了他一眼,猛地醒悟:“总舵主?”他这一声有些吃惊,好在说话前,他就确定屋子四周不会有人听见,而且八名护卫羽林卫也在园外等候,所以倒也不必担心被人听去。


  明虚含笑点头:“不错,总舵主已从北边回来,到了杭州,而且夸赞你是一个能干的人才,将杭州分舵管理的井井有条。如果没有意外,总舵主恐怕不久之后,也会上京。”


  薛破夜淡淡一笑,缓缓道:【看来会里是要有大动作了?】


  明虚神秘一笑,轻声道:【上面的事情,咱们总是看不明白的,照着吩咐做就是。舵主,属下很久没有见到你,今日相见,不知道能不能大吃一顿啊?】


  【我靠】薛破夜忍不住骂道:【你跑到京都来,不会只是为了吃上老子几顿吧?】


  明虚呵呵笑道:【舵主,你可算是升迁之喜,我听绿娘子说,你如今可是羽林营的副总卫了,这……这可不差一口吃的吧?】


  薛破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吃的事情,回头再说,这里馒头咸菜多得是,你不必担心。我问你,乔霆的病治的如何了?”


  明虚神色立刻严肃起来,恭敬道:“禀舵主……!”还没说完,薛破夜便用手止住,问道:“这个称呼在京都可不能用了。”顿了顿,问道:“是绿娘子接应你过来的。”


  明虚点头道:“我入京之后,按照总舵主的指示联系上了绿娘子。”


  “那他们有没有给你安排身份?”薛破夜皱眉道:“难不成他们就如此稀里糊涂让你过来了?”


  明虚胸有成竹地道:“这一点还请舵……嘿嘿,还请表弟放心,临行之前,这一切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即使都察院和京都府的暗探去查,也不会查出破绽的。”


  “表弟?”薛破夜睁大了眼睛。


  明虚带着佛像慈悲的神态解释道:“为了表弟的安全,我的身份乃是表弟的同宗表哥,幼年便出家,只是一直为红尘俗世缠绕,更加上佛宗败落,所以投靠表弟,混口饭吃,我化名薛木头,表弟切记。”


  薛破夜哭笑不得:“薛木头?”只感到明虚异想天开,天马行空,实在难以探清他的思想。


  明虚那张看起来很老实的脸带着一丝得意,道:“表弟,我这名字取得不错吧?你放心,我知道,羽林营一时半会难以安插我进去,我便先在这里住着,帮你看看家。”


  薛破夜眼一翻,不敢再纠缠下去,直接问道:“说吧,乔霆现在怎样?”


  “能看见东西了。”明虚缓缓道:“乔霆的毅力很强,所以恢复的很快,我已经留下了药方,只要坚持下去,估计用不了一年,病根全消,不过……!”说到这里,明虚的脸上浮现狡猾的微笑,看起来颇有几分得意。


  “不过什么?”薛破夜摸着鼻子问道。


  明虚呵呵笑道:“不过表哥我留下了一个套子,对表弟可是大大的有好处啊。”他自称表哥,看起来顺口无比,似乎很多年前这就是事实一样,薛破夜甚至怀疑这小子在暗地里一直联系过这种自称,否则怎会叫的如此平实。


  薛破夜叹了口气,随即问道:“留下了什么套子?”


  明虚从怀里掏出一颗紫色的丹药,笑道:“表弟,你看这个,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薛破夜冷笑道:“表哥啊,我忘了告诉你,最近表弟我心情不好,总有教训人的习惯,而且最想教训那些在我面前卖关子的家伙。”摸了摸腰间佩刀,叹道:“这个习惯也不知道何时能改过来,所以表哥凡事悠着点,我杀性一来,谁也认不得。”


  明虚急忙道:“这是我用海鲜做的丹药。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表哥我治好乔霆之后,留下了一个套子,我对他们说,乔霆若想医治病根,每年都需要服食一颗这样的药丸,到了时间,我就会送过去,没有这样的药丸,病根永不得除,他们深信不疑,我就这样吊着他们,为的就是方便表弟你日后好控制他们……表弟,你……你为何如此看着我?”


  薛破夜睁大眼睛,紧盯着明虚,半晌,才苦笑道:“表哥啊,你究竟是不是和尚啊?你的心机,政客们也比不了啊。”


  明虚怔了怔,也不知道薛破夜是夸赞还是讽刺,只得老实地站在一旁。


  薛破夜站起身来,拍了拍明虚的肩膀,柔声道:“这事你办的不错,如此一来,就等于掐住了乔家,总会有大用途的。”


  明虚听薛破夜这样说,才松了一口气,轻声道:“不过乔太爷对你的评价极高,总是说起你,让我见到你时,告诉你一声,抽个时间去和他下下斗兽棋。”


  薛破夜哈哈笑道:“有时间,自然是要去拜拜太爷的。”


  明虚又道:“你在乔家订购的冬装,乔太爷已妥善安排人送去了杭州行营,一路上很是顺畅。另外你在杭州的生意已是大得惊人,南怀毋已经收购了许多的店铺,薛氏丝绸已经遍布杭州,甚至要冲向扬州了,另外南怀毋还重新开业了五六家酒楼,都是以你的名义在经营,杭州的卢家快要被击垮了。那方夫人与南怀毋斗了几次,都以失败而终,如今欲要和南怀毋求和,南怀毋放出话去,不除卢家,誓不罢休,看来是不想和解了。”明虚说得眉飞色舞,抓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润里奥润嗓子,继续道:“听说这阵子杭州商会要重新选会长,南怀毋以你之名参选,若无意外,你恐怕就是新任的杭州商会会长了。”


  薛破夜听得热血沸腾,激动万分,紧握拳头,叹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南怀毋果然是商界奇才。”不过他心中还是明白,这一方面是因为南怀毋强的商业能力,另一方面和太子被软禁也大有关系。


  太子被软禁后,太子党的所有行动只能在暗地进行,京都都顾及不及,更别说远在江南的外库了。


  薛破夜甚至相信,太子如果还被继续软禁下去,以南怀毋的才能,用不了太长时间,甚至可以席卷整个江南,整垮江南另一大家族,扬州的方家!

  薛破夜深切盼望那一日的到来。


  “不错,这些消息很振奋人心,回头我让厨房给你加道菜。”薛破夜摸着鼻子笑道,这些消息实在很不错,让薛破夜心情很舒畅。


  明虚眼珠子一转,道:“表弟,还有一个消息,那可不是加道菜的事情,恐怕加十道菜也不一定能够换的来。”


  薛破夜见明虚笑呵呵的样子,看起来还有什么好消息,道:“你说吧,我听着高兴,带你下馆子。”


  明虚乐呵呵地在椅子上坐下,才缓缓道:“表弟,你和胡人的关系很好吗?”


  “什么?”薛破夜神色一凛,皱起眉头,不明白明虚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茬子,还道是明虚代表青莲照在试探自己,淡淡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明虚见薛破夜神色有异,立刻明白薛破夜的心思,低声道:“舵主别误会,只是我来之前,见到一群胡人赶着好几百匹胡马到了咱杭州,听说是要找你,后来将马匹交给了南怀毋,南怀毋从杭州府衙得了批令,在杭州西郊建了马场,好几百匹上好的胡马如今在马场放养呢。你那个姓萧的兄弟……对了,叫萧品石吧,如今正在马场管事呢。”


  “兀大哥!”薛破夜激动道:“你是说兀大哥?”


  明虚一愣,奇道:“什么兀大哥?”


  薛破夜一怔,自知失态,自己和兀拉赤交往,明虚恐怕是不知道的,定了定神,心中说不出的欢喜,那个豪迈不羁的汉子,竟然真的领着马群来到了杭州。


  薛破夜其实也一直在记挂着这事,倒也不是为了那群胡马,只是想着这一路上山高水险,更加上比黄金还珍贵的胡马,担心兀拉赤会在路上遇到危险,既然到了,那便是大大的欢喜了。


  明虚见到薛破夜那抑制不住的欢喜,心中暗道:“原来舵主果然和胡人关系不错。舵主神通广大,竟然得了这么多的胡马,真是了不起。不过和胡人缠在一起,这事儿总是有些不好,有时间可得劝劝他。”不过深知舵主怪异的脾气算想劝,也不敢开口。


  “领头的是不是叫兀拉赤?”薛破夜问道。


  明虚摇头道:“不是不是,这一点我倒是清楚,这一次过来的,领头的是叫哲顿,是了,就是哲顿了,不是兀……兀拉赤!”


  “不是兀大哥?”薛破夜一愣,皱起眉头。


  “啪”的一声,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妖娆性感的身躯闯了进来,尔后迅关上了门,喘着气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证是绿娘子。


  薛破夜和明虚对视一眼,都很是疑惑。


  绿娘子瞧见薛破夜,道:“你可回来了。”快步走进,激动道:“你们知道吗,我刚听人私下议论,听说朝廷的银子被盗了,那个守备营的守备被砍了头。”


  薛破夜皱起眉头,道:“你在哪里听说的?”


  绿娘子瞥了薛破夜一眼,低声道:“你这个坏蛋,还在装模作样,这是我还要问你呢。听说户部银库调防,守备营的军丁被撤换,换上了你们风火营的羽林卫,有这事吧?”


  薛破夜自知此事太大,而且洛无炎在情急之下,令人满城搜寻官银,此事恐怕早就被许多人猜出了其中的原委,叹了口气,坐下道:“这些事儿你们还是别插手的好。”


  绿娘子也在桌边坐下,低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得和我们说说?”


  薛破夜知道事情迟早是瞒不过他们,只得将户部银库被盗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一遍,再三叮嘱,此事不可有半丝泄露。


  明虚神色严肃,忽然开口道:“表弟,说起来,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好机会?”薛破夜淡淡地道:“什么机会?”


  明虚缓缓地道:“表弟,这批银子既然被盗,自然是有其藏匿之所,如果我们暗地里查出银子在哪里,岂不可以取为己用,这样对我青莲照的大业可是有天大的帮助。”


  薛破夜冷声道:“取为己用?你说的倒真是轻松,那批银子就像鬼魅一样,不翼而飞,要找到又谈何容易?即使找到,你也不想一想,能打官银的主意,这盗银的组织是何等的严谨和厉害,以我们的实力,能够从人家手里得到银子吗?再退一万步讲,即使银子真的被我们找到,我们又得到了这笔天文数字的银子,你可想出法子运出京都?京都的都察院,京都府,那都有着顶尖的暗探高手,一有风吹草动,立刻能察觉出来。即使集中我青莲照所有的势力,难道斗得过京都三大卫戍军队,莫忘记,还有守备营,羽林营!”


  明虚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有些异想天开,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说。


  绿娘子正色道:“即使我们得不了这笔银子,但是朝廷若真的丢失了这批银子,那无疑是国基震动,一定会惹出乱子。我还听说过,五十多年前,大楚当时天灾连连,百官贪污,弄得国库空虚,边关军饷未到,生了兵变,竟有数万关军挥师京都,说是要向伪帝讨说法,若不是当时处理得当,刺杀了反将,筹出了军饷,恐怕大楚国早就没有了。”顿了顿,冷笑道:“今日之势,比那时更为凶险,这朝堂刚刚经历风波,人心不稳,一旦兵变,我青莲照到时推波助澜,恐怕伪帝的皇帝宝座就坐不安稳了。”


  薛破夜心惊不已,想不到事情竟然严重到如此地步,更没想到大楚朝曾经也出现过类似的危机,如此看来,一旦真的生兵变,这天下还真有大乱的可能。
——

  第三百零七章 【公孙家机关术】


  薛破夜静坐片刻,摸着鼻子,终于道:“大楚建国这么多年,只凭想像,很难动摇基业的,更何况事态未明,边军不还没反吗?若是刑部和京都府及早查出失银下落,事儿也就转危为安了,在这之前,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绿娘子看了薛破夜,眼中闪过意思异色,但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倒是明虚道:“阿弥陀佛,这些失银即使我们得不到,只要朝廷得不到,我们也可以坐山观虎斗的。”


  薛破夜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盔甲,道:“我先去了,有消息我便抽时间回来告诉你们,记着,没我的话,你们切勿轻举妄动,否则……!”脸色一寒:“否则别怪我翻脸。”


  绿娘子和明虚低声道:“是。”


  “***。”薛破夜嘟囔道:“真是见鬼了,那批银子真的长翅膀飞了?奇怪奇怪。”摇摇头,便要出门。


  “表弟。”明虚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薛破夜不耐烦地道:“怎么?要吃的,找绿娘子就是。好姐姐,中午给他几碟豆腐就好。”


  明虚忙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想问表弟,你可知道户部银库的来历?你知道是谁建造了户部银库吗?”


  薛破夜心中一凛,转身道:“你知道?”


  明虚点了点头。


  薛破夜忙道:“姐姐,你去后厨说一声,中午来几大碗鱼肉,是了,那个狮子头和荷叶鸡也不错,一样来两份,去吧去吧。”


  绿娘子白了薛破夜一眼,啐了他一口,但还是起身离去。


  薛破夜拉着明虚的手,亲切地道:“表哥,来,坐下说。”


  明虚受宠若惊,屁股挨着椅边坐下,感慨道:“表弟,你太热情了,真是太热情了。”


  薛破夜催道:“表哥啊,你似乎知道户部银库的情况啊?来来来,和我说一说,我对那里还真是一丝儿也不明白,赐教赐教。”


  “表弟啊,我先和你说清楚,虽然我知道户部银库的来由,但是那批失银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千万不要以为和我有什么牵连,否则我是不敢说的。”明虚小心翼翼地道。


  薛破夜忙道:“不会不会,快说吧,我洗耳恭听。”心中暗笑:“你就算此事与你有关,我也不相信,千万两官银不翼而飞,你有这个本事吗?”


  明虚想了想,缓缓道:“按属下所知,这大楚的户部银库,到现在已建了六十余年,与岁月长河相比,这一点时间几乎是弹指一挥间,但是对于我们每一个世俗百姓来说,却是一段很长的时日了。”


  “别吟诗。”薛破夜皱眉道。


  明虚呵呵一笑,这才道:“户部银库,那是公孙城的公孙家建造的。”


  “公孙家?”


  “不错。”明虚正色道:“若论筑城建库设机关,公孙家说自己排二,那就无人敢说自己是一。他们的家族是从战国时期开始,就钻研机关术,当时还有墨家也研制机关术,双方在秦时,机关术已经达到巅峰时期,所谓一山不容二话,那个时候,两家就开始成为对手,各为其主,在机关术上斗法。”


  “各为其主?”


  明虚点头道:“秦时,六国亡,图谋复辟,而墨家机关就协助者六国后继,公孙家族便扶持大秦,双方各为其主,斗的你死我活,在这斗争之中,机关术都是飞的提高。本来一开始,双方还都得旗鼓相当,只是后来,公孙家族出了个不世奇才,叫做公孙白。”


  “公孙白?”薛破夜竭力想从自己的脑海知识中查出这个人的名字,可惜是一片空白,或者说,公孙白这个人,并没有记载在史书上。


  “在他之前,双方不过是机械木工机关,虽然威力无穷,但也算不得惊天动地,但是这公孙白,却能够以山川河岳为机关,那潺潺的河流,那飘渺的云山,都可成为他机关术的工具。”明虚脸上已经露出无比钦佩之色:“说他经天纬地,旷世奇才,绝不为过,当初在那九尾山,六国义军两万被活活困在其中,出来时,仅剩不到千人,其余的都被山体机关所诛。”


  薛破夜吃惊道:“这……这么厉害?两万人,就被……就被机关灭了?”


  明虚点了点头:“不错,经此一役,公孙家族的机关术独步天下,在大秦灭国之际,已经击垮了墨家,从此机关术便是公孙家族一家的天下了。”


  “后来呢?”薛破夜对这个故事相当的感兴趣。


  明虚微一沉吟,才有些黯然地道:“毕竟公孙白杀孽太重,秦灭后,公孙家族没了倚仗,仇家纷至,公孙家几乎遭受灭顶之灾,迫于无奈,公孙白领着残留下来的族人,前往西北昆仑,在昆仑山便建造了公孙城。”


  薛破夜倒是听过公孙城的名号,知道那是一座奇城,更是好奇:“建了公孙城,就无人去报仇了吗?”


  明虚摇头道:“不是,公孙白携族隐在西北昆仑山边,并且建造了公孙城,这事儿很快就被仇家知道,一拨一拨的仇家蜂拥向公孙城,甚至有官家的人,都大叫报仇,现在想来,恐怕有不少人是想得到公孙家族的机关术,这是天下玄奥之术,人人趋之若鹜,报仇为名,夺术为要。”


  薛破夜叹道:“这就是人心。”微一沉吟,忽然笑道:“不过我想,公孙白有经天纬地之才,又选在昆仑山边建造公孙城,也算是最后的退路,要想攻破,恐怕难于上青天。”


  明虚连声道:“不错不错,就是这样了,几十拨人马,都想擒下公孙白,从他口中逼出机关之术,或者在公孙城搜到公孙白编纂的《机关要术》,只是人没踏入公孙城,就被道路上的机关诛灭,传说那么多人马,却无一人能到达公孙城的城门,自此再无人敢对公孙城动脑筋,而公孙家族依仗着公孙城的机关,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直到如今,公孙城依旧是天下最神秘,也是最险峻的地方之一。”


  “既然如此,公孙家族为何会朝廷办事,来建造户部银库?”薛破夜不解地问道:“他们岂不是与世隔绝的家族吗?”


  明虚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这事知道的人还真不少,据说当初大楚的阳武帝素喜游历天下,性格豪迈,是大楚国少见的明君,宽厚待民,天下昌盛。他年轻时,最喜乔装打扮行走在民间,更有一身武艺,据说在二十岁的时候,他就达到了五道武者的修为,可说是文武全才了。”


  薛破夜一怔,他对大楚的历史知之甚少,无非知道开国皇帝是西北楚侯,至于这个阳武帝,还真是没听说过,心中暗叫惭愧,一直以来,也没有正经去了解这个帝国,看来回头可要好好温习一下历史了。


  “那阳武帝和公孙家有什么交情?”薛破夜奇道。


  明虚叹道:“他们还真是有关系,公孙家族有一年轻后辈入世游历,也不知如何被人看出了身份……依属下之见,恐怕是不小心显露自己的机关技能,才被别人看见,这下子可好,立刻被人跟上,自然是要逼他吐露机关术的秘密。据说当时有上百人追杀这位公孙家的年轻后辈,其中不乏好手,那后辈眼见难逃大难,却是阳武帝在危难之见救下了这位后辈,那后辈当即便要报恩,说是定要偿还阳武帝的恩德。”


  “知恩图报,君子所为。”薛破夜点头道:“只是以阳武帝的为人,想必不会让他报恩吧?”


  明虚虽然是青莲照的人,身有反楚复蜀之责,但是对这位大楚的明君,似乎推崇有加,敬佩无比:“那是自然,阳武帝自然是拒不接受,所谓施恩不图报,若是救了别人却接受报答,那岂不是违背大义?那公孙家族的后背见此情况,也不坚持,留下话来,这救命之恩,迟早要报答,躲也躲不了的。”


  “阳武帝有义,这公孙家的后辈却也是一个人品高尚的人。”薛破夜赞叹道。


  明虚喝了口茶,或许是茶凉了,啧了啧舌头,才慢慢道:“这事儿过去了很多年,直到阳武帝登基上位,欲要重新建造户部银库,此时,公孙家的那位后辈再次出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当年的救命恩人就是阳武帝,非要报恩,而且要阳武帝允许他来筹划建造户部银库。”


  “这次皇帝总该答应了吧?”薛破夜瞪大眼睛问道。


  明虚点头道:“一来那后辈意志坚决,二来也是考虑到户部银库是国之要地,马虎不得,公孙家的机关术天下闻名,有公孙家的人来建造银库,设下机关,那银库可就是固若金汤了。皇帝陛下同意了后辈的要求,将户部银库的工程交由他负责,那后辈一待就是三年,等到银库完工之日,飘然远去,再也寻不到踪迹。”


  薛破夜感慨道:“来去无踪,宛如神仙,这公孙家族的人,还真有世外高人的气度。”顿了顿,皱眉道:“这事儿可就更奇怪了,既然如此,那户部银库固若金汤,几千万两官银怎会凭空消失呢?”


  明虚合十道:“阿弥陀佛,或是天道,大楚合该亡国了。”


  薛破夜皱着眉头,摸着鼻子沉吟许久,才低声道:“表哥啊,我想问你,大楚灭国,就真的很重要吗?”


  明虚一愣,迅即道:“大楚灭国,后蜀国才能复兴。舵……表弟,你为何这样问呢?”


  薛破夜淡淡地道:“后蜀国,那也不过是川中一地,这大楚要是灭国,少不得天下大乱,青莲照或许真的能够在川中复国,可是这天下总是要死很多人的,你是佛门子弟,难道忍心看着天下人死于刀火之下,涂炭生灵?”


  他这倒不是故作大义,想想在电视电影中看过多少的帝国兴亡,无一不是百姓遭殃,天下百姓如同狡兔走狗般被轻易屠杀,狼烟过处,都是尸遍地。


  他不曾看过真正的杀伐战争场景,只是想想穿越前,那汶川地震中死伤的同胞,就感觉死难的痛苦。


  或许,老百姓最期望的,只是平安的生活,而王朝更迭,只是政治家们的游戏而已吧,游戏中的棋子,却是无辜的天下人。


  见明虚一脸呆,薛破夜苦笑道:“你们或许还没有想过,这中原大地一乱,那契丹,那吐蕃,甚至高丽,还有咱们大楚最大的敌人北胡,他们岂会坐视不理,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定然会趁乱而下,到时我大楚国就是真正的危难了。”


  明虚愣了一愣,那张看起来颇为老实的脸孔满是茫然之色,半晌,才道:“那……那咱们反楚复蜀是错的吗?”


  薛破夜叹道:“何谓错?何谓对?让大家好好活着,那总是对的,让大家活得不太平,那总是不对的。你出自佛门,这些道理想必比我更清楚。”


  “活的太平?”明虚自言自语,一脸的茫然,似乎在想着什么:“天下人活得好好的,这不就是我佛之意吗?可是……,咱们的教义,那是要反楚复蜀的……我……咦……我真是糊涂了,我……我一直错了吗?”


  薛破夜站起身来,缓步向门前走去,忽然停住步子,淡淡地道:“我的话,你大可以传给总舵主或者军师知道。”


  明虚一愣,忽然摇头道:“我是你的部下,只听你的吩咐,你对我说的话,只会进我的耳朵,而且……表弟,我觉得你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


  薛破夜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温言道:“以你的智慧,大可以去参透其中的道理。”


  刑部的人在暗中四处巡查,希望找到哪怕一丝线索,可惜这批银子似乎真的被鬼魂偷去一样,刑部众多断案高手,竟然没有查出半点线索,而且耗费着巨大的人力物力,在京都布置着天罗地网,这天罗地网,不但让京都的人们心惊胆战,就是刑部自己人,那也是被勒的透不过气来。


  皇帝陛下召见过刑部尚书莫伊和京都府尹魏山泰,不容反对地勒令二人必须以最快的度找回库银,否则……皇帝陛下并没有说出后果,可是两人都从皇帝陛下的神色中看到了杀机,即使是皇帝陛下信任无比的暗黑头子魏山泰,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魏山泰明白,皇帝陛下的心里一定是震惊到极点,也焦急到极点,只是贵为九五之尊,不能在臣子们面前表现出惊慌而已。


  洛无炎被斩,已经显示了皇帝陛下的震怒,谁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下一个。


  薛破夜亲自坐镇户部银库,领着羽林卫们守护着这里,虽说丢失了千万两官银,但是户部银库还是宁静肃穆。


  殷皇子是真的心寒了。


  他连续两日,呆站在银库院内,脸上显着曾经不可能出现的绝望之色,知道后来差点晕眩,才被薛破夜令人强行送回了宫中。


  见到殷皇子的样子,薛破夜更是感到了权力斗争的残酷。


  试想不久前,殷皇子还是意气风,手地上攥满了王牌,势力庞大,只是过了不到两个月,就沦落到今日的样子,不但势力几乎消失,就连自身也因为库银被盗事件,随时有获罪之忧。


  那边的符皇子,虽然没有见到,恐怕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在京都阴云密布的时候,德庆帝正在太监的护卫下,走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入眼处,都是冬日才有的的梅花和菊花,在那不远处,还有一处竹林,竹林内满是积雪,看起来极为写意。


  这里是慈宁宫,德庆帝的母亲,当今皇太后正在宫女的搀扶下,欣赏着宫内的花儿。


  “环儿啊,你看看,这大雪一落,天下百花都躲了起来,偏这梅花开得如此烂漫,陪着老身度过这漫漫冬日。”太后笑盈盈地看着枝头的梅花,慈祥地笑着。


  太后对于宫中的侍女们,向来是和蔼可亲的,所以在很多宫女的心中,太后只是一个慈祥的老人而已。


  “太后,你看,今年的梅花似乎特别艳。”扶着太后的宫女指着枝头的梅花道。


  太后身边随着四五名宫女,都是年轻貌美,宛如一群可爱的小黄莺。


  太后慈祥地笑着,柔声道:“花艳是非多,还是素雅的好。”她那双并不显老的眼睛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轻声道:“就像女人,还是素洁的好,要是太美了,那反而显得狐媚,生在常人家里败家,生在帝王宫中就败国了。”


  太后的话自然是有深意的,可惜这些天真烂漫的宫女们,目前还没有被宫里的阴谋诡计污染的太重,并没有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更不可能领会到太后话中那冷到骨子里的寒意。


  “太后,外面寒气重,还是回去歇着吧。”旁边的侍女劝道。


  皇太后似乎在想着什么,并没有听清,只是看着枝头的梅花,呆呆怔,侍女见此情景,不敢打扰,只得围在四周,为皇太后挡住寒风,更不敢出声音,恐怕惊了她。


  一名太监匆匆奔过来,恭敬道:“禀太后,圣上在后阁等候!”


  皇太后才沉思中回过神来,蹙着淡淡的眉头,淡淡地道:“他来了吗?”唯一沉默,柔声道:“回屋吧。”在众宫女的簇拥下,缓步走回了屋内,又在那名宫女的搀扶下,缓步来到了殿中后阁。


  这里烧着暖炉,很暖和,德庆帝正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雪景怔。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德庆帝转过身来,见到皇太后正走进阁内,于是快步上前,躬身道:“皇儿给母后请安。”


  “罢了。”皇太后淡淡地道,在宫女的搀扶下坐在暖椅上,凝视着德庆帝。


  德庆帝在一旁的暖椅上坐下,凝视皇太后,柔声问道:“母后身子可好?”


  皇太后叹了口气,道:“皇帝日理万机,原来还记着老身,我还以为皇帝早就忘记了我这个老太婆。”


  德庆帝忙道:“皇儿有罪,请母后降罪。”


  皇太后摇了摇头,看着德庆帝那张疲惫的脸庞,脸上终于露出柔和之色,轻声道:“皇帝,国事虽重,你还是要注意身子,不要太过操劳。”


  “谢母后关爱!”德庆帝勉强笑了一笑,左右看了看,道:“琼儿没过来吗?”


  皇太后微笑道:“那丫头事儿太多,不过比起你,两三日倒也能见上一次。”顿了顿,望着德庆帝的梢,叹道:“皇帝,你的白又多了……!”


  德庆帝苦笑道:“又白了吗?我可很久没有照镜子了。”


  “你这阵子太过操劳了,为了扫清你儿子的势力,恐怕费了不少心思吧?”皇太后盯着德庆帝,平静地道:“你这样做,是害怕他们威胁到太子,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德庆帝眼中划过一丝寒芒,淡淡地道:“朝堂党争,皇儿最忌讳的就是这个,那两个逆子,我没有驱逐他们,已是大大留情了。”


  皇太后冷冷一笑道:“户部银库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眉目吗?”


  德庆帝摇了摇头,眉头紧皱:“母后,这事儿在我大楚百年历史中,却是从未出现过,皇儿到现在也想不通,那固若金汤的银库,怎会有那样巨大的官银不翼而飞。”说到这里,德庆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撕心裂肺,半晌,才从怀中掏出黄巾,擦拭嘴角,那黄巾上,站着红红的血丝。


  皇太后神色一凛,道:“你……!”


  德庆帝见四下无人,苦笑道:“最近皇儿觉得身体越来越不舒服,夜夜咳血……!”皇太后身躯一震,看着德庆帝,颤声道:“你……你过来……!”


  德庆帝起身缓步走到皇太后身边,坐了下去,凝视着自己的母亲,柔声道:“皇儿总想,或许……或许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皇太后震惊无比,手儿颤抖地搭上德庆帝的肩头,一脸伤感,另一只手抚摸着德庆帝的脸庞,柔和无比,那声音更是哽咽:“你……你可……不能……不能……不能啊……!”


  德庆帝将头放在皇太后的肩头,柔声道:“生死由命,皇儿虽贵为天子,却不能……却不能掌握自己的生死啊……!”


  皇太后老泪纵横,将德庆帝紧紧抱在怀中,添犊之情,此时完全取代了权力之争。
——

  第三百零八章 【雪夜惊人迹】


  京都弥漫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那些暗探们的心理也是越来越沮丧,作为大楚国最强大的间谍网集中地,堂堂京都竟然成为了暗探们绝地,京都府的紫衣们甚至私下风传,这官银恐怕不是人力所盗,或许是天盗。


  就像冰消云化一样,官银失窃竟然没有留下一丝形迹。


  薛破夜在户部银库已经待了四天,空库这边还剩下了十多人看守,余下的羽林卫们,全部移向了南库那头,毕竟那里还有一大批官银没有失窃,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现失窃事件,这边的空库的官银已经被偷光,所以看起来反而不怎么重要了。


  按照滕熙丰的意思,空库这边留下两三个人,其他羽林卫全力守护南库方为上策。


  不过薛破夜总觉得在空库这边,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如果全部离开,反而会让这些秘密就此消弭下去,自他得知户部银库是公孙家族所建之后,内心深处竟然生起了一个自认为极其荒谬的念头:“这次盗银,会不会是公孙家族所做?”


  不过即使是公孙家,也不可能做得如此悄无声息,所以薛破夜的好奇心反而是一日比一日加重。


  又下雪了,雪花夹杂着寒气,银库的灯火并不多,空库这边更是黯淡冷清,薛破夜领着手下的弟兄在银库院子的一处小石屋中饮酒取暖。


  到了半夜时分,整个空库这边的地面上,已经积起了一尺厚的积雪,虽是午夜,但是洁白的雪面和并不多的壁火相映成趣,反而让空库这边显得更加明亮。


  薛破夜喝了好些烈酒,身子却是暖和的紧,可能是太过疲劳,不少羽林兄弟都已经在屋中沉沉睡去。


  薛破夜看着众人沉睡的样子,不由微笑起身,在炉子里又添了一些炭火。


  他走到那扇小窗边,望着窗外空旷的院子,处处积雪,在那边,一排高大巍峨的库房一字排开,那巨石大门都是紧紧关闭。


  看着巍峨的库房,薛破夜都有些惊叹,穿越之初,何曾想到竟能有一日看到大楚国的经济根本,更何曾想到,这样设满机关的库房竟然会被盗取天文数字的巨银。


  他深吸一口气,猛觉胸口一阵疼痛,不由皱起眉头,回头看了看,只见十多名羽林卫横七竖八地躺在屋内,甚至有人打着极响的呼噜声。


  薛破夜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支小瓷瓶,从中倒出了一颗所谓的“大元丹”,迅放进口中,吞入了咽喉。


  先是一阵冰凉,但是很快,胸口那阵剧痛便慢慢消失,一切恢复了平静。


  薛破夜脸色苍白,收起瓶子,握紧了拳头,这是三颗大元丹下肚了,他已经掌握了碧油惊毒性作时的感觉,所以一旦作,立刻取出大元丹解读。


  那个华闲……!

  薛破夜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华闲想利用这个法子牢牢控制薛破夜成为他的棋子,可是他并不明白,薛破夜是死过一次的人,那看起来还算温和的面孔下,却有着坚毅的骨子。


  薛破夜向来是不受威胁的,华闲这种手段,让薛破夜对华闲痛恨无比,更重要的是,完全影响了薛破夜对于自身价值的再思考。


  在这之前,薛破夜还一直将自己当做青莲照的舵主,觉得自己有维护青莲照的责任,至少为了绿娘子,不会反叛青莲照。


  只是到了今日,身中华闲诡计的碧油惊毒药,那可是青莲照的军师,既然如此卑鄙下作,让薛破夜不得不自问:“我就要成为这样一个组织的棋子吗?我就要为了华闲这类人的目的而献身吗?”这个问题他思考了许久,得出的答案也很简单:“对我好的,我对他好,对我坏的,我对他坏,想利用我的,必定也被我利用。”


  青莲照想利用我,我自然也可以利用青莲照!

  这是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或许从前,在杭州的锦绣繁华让薛破夜骨子内的阴寒狡诈隐匿了不少,但是在京都这阵子的所见所闻,已经深切地感受到,要想活得好,恐怕自己付出的智慧需要极多极多,要担心的陷阱也会很多很多。


  薛破夜伸了个懒腰,也准备休息一番,就在此时,却隐隐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乃是踩踏积雪的声音,距离似乎还很远,而且走道的声音还很轻。


  若是普通人,这种声音肯定是听不出来的,但是薛破夜习练《销魂心法》,耳力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再加上深更半夜,万物俱静,所以倒是被薛破夜听得清楚。


  那踩踏雪地的声音越来越静,薛破夜只觉得疑惑万分,需知这户部银库是专门的僻静之地,向来封锁严密,即使户部银库被盗,如今这里是空库,但是一路上的防备却依然严谨,普通人无论如何也靠近不过来,能够接近银库的人,绝非普通人物。


  更何况,深更半夜,为何有人在此时来到户部银库?


  薛破夜心神一凛,快步过去,吹熄了屋内的灯火,顿时一片漆黑,就连暖炉出的光,也被薛破夜三两下便灭掉。


  “大人,出了何事?”黑暗中,警觉之声四起。


  这些都是羽林营的精锐,是大楚的精兵,不但手段高明,而且警觉性也是奇高无比,这火光熄灭之间,互相提醒,十多人全部醒来。


  那出声的是品护校尉古河,薛破夜熄灭火光,非同寻常,众人自然知道是出了问题。


  薛破夜低声道:“有人来了,大家做好准备。”


  漆黑中,听到“嚓嚓嚓”之声响起,众羽林卫都抽刀在手,全神戒备,在黑暗中,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他们也是明白人,深更半夜有人进入银库,这事儿可不是一般的寻常。


  薛破夜躲在窗边,静静望着外面,盯着院子的大门。


  大门那里,也有一处小屋子,里面住的,是两名大力士,也算是这里的看门人,若不是薛破夜带人隐在这里,那么整座一个空库,就只有这两名大力士看守了。


  那踩踏雪地的声音越来越近,薛破夜紧皱眉头,左手没有去抓佩刀,反而握着自己的寒刃,这是削铁如泥的宝贝,紧急时刻,比佩刀可要好用多了。


  终于,一条身影从高高的院墙飞跃了下来,薛破夜这才惊觉,原来来人不走正门,却是攀墙而入。


  这户部银库的院墙,可不同于普通的墙壁,那些达官贵人府邸的院墙已是高大无比,但是和户部银库的院墙相比,那只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人能够轻松跃上墙头,这轻功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薛破夜吃了一惊,低声对旁边的古河道:“来人武功极高,让兄弟们小心了,是了,都拿弓箭,不要轻易近身搏击。”


  羽林卫的将士,自然是带着弓箭的,古河急忙低声通知着大家。


  那身影下来后,薛破夜又见一条身影从墙头飘下来,全身一震,原来这次过来的并不是只有一人,连续几下,从墙头竟然跳下了五个人,全都是头戴斗笠,身着蓑衣,看起来宛如五个钓鱼翁一样,他们的手里没有拿任何兵器,进入院中,悄无声息地四处寻看,薛破夜竟然现这些斗笠四周都有灰色的纱巾挡着,雪光灯火下,那些人野狼般的眼睛透过灰纱搜寻着每一个角落。


  其中一名斗笠人的胳膊上系着一根白色的丝带,看起来异常的显眼,只见他轻轻挥了挥手,两名斗笠人如同幽灵般窜向两名大力士居住的石屋。


  其他三人静静地站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看着那个石屋。


  只见两名斗笠人奔到石屋前,一左一右靠着墙壁,一人伸手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一时倒无动静,于是斗笠人又敲了两下,屋里终于想起了动静,屋门打开,一名大力士嘟囔道:“谁这半夜三……!”他口里的“更”字还没说出来,一名斗笠人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上前去,薛破夜只见寒光一闪,大力士猛地捂着咽喉,身子已经瘫软下去,恐怕是被切断了喉咙。


  那名大力士倒下间,两名斗笠人毫不停歇,直窜进石屋内,仅仅片刻间,两人就飞步出来。


  薛破夜知道,这短短时间内,两人肯定已经解决了另一名大力士,如此看来,来者是敌非友,今晚有得一战了。


  只是薛破夜闹不明白,这些人跑到空库来做甚,难道是为了那批失银?这些人犹如鬼魅,究竟是谁的人?

  “四处搜一搜,看看还有没有闲人!”胳膊带着白色丝带的斗笠人道:“只要是活着的,通通杀死。”他的声音冷酷无比,

  “是!”四名斗笠人答应一声,如风般四散扑开,竟有一人真的向薛破夜所在的石屋快步过来。


  古河也在旁边看见,低声道:“大人,我们……?”他也是羽林精锐,经过的危险境遇不少,所以没有一丝慌张,沉着冷静。


  薛破夜对于羽林卫的素质感到欣慰,附耳道:“你在门后,等那人进来,你我前后夹击,务求一击致命,不可让他出叫喊之声,切记切记,这人武功不差,一定要伤他要害。”


  此次潜进库房的五名斗笠人,那都不是平常之辈,薛破夜衡量过,虽说羽林卫中无弱手,甚至己方人数多出一倍,可是真要拼死相争,十有八九不是对方的敌手,很有可能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


  自己的武功自然进步极快,普通的羽林卫也能对付三四个不在话下,但是他一见胳膊系着白丝带的斗笠人,就知道对方的功夫远胜自己,或许有一日自己能凭借《销魂册》的功夫越对方,但绝不是今日。


  顷刻间,那名斗笠人已经来到了石屋前,绕着石屋转了一圈,甚至探头从窗口向里望了望,好在羽林卫们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隐匿在黑暗中,所以屋内平静无比,仿如无人。


  那名斗笠人估计也想不到这屋里还有十多名羽林卫,所以并没有细看,只是随便看了看,便要离开。


  薛破夜松了口气,不过那斗笠人只往回走了两步,就停住步子,自语道:“怪了,这屋子里无人,怎么透着一股暖气来?”


  众羽林卫,包括薛破夜都冒出冷汗来。


  这斗笠人果然心思慎密,竟然连这一点也能察觉到,虽然炉火被熄灭,甚至浇水,但是炉子里先前出的热气,再加上众羽林卫身上散的暖气,整个屋子里并不冰冷。


  若是普通的屋子,在这冰天雪地的日子里,势必冷如岩石,所以那斗笠人很快就起了怀疑,不过到这个时候,他依然没有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然隐匿着十多名羽林精锐。


  这斗笠人显然也存了好奇,所以径自走到门前,轻轻巧巧地推开了门,屋内一片漆黑,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斗笠人甚感奇怪,走进两步,猛地眼角一跳,心道:“不好,这里肯定有人埋伏。”正要退出去,只见背部一阵刺痛,于此同时心脏处也是一阵刺痛,这自然是被人一前一后的偷袭了,而且下手的部位都是心脏,出手果断凌厉,心脏被一前一后刺穿。


  斗笠人垂死时刻,便想出声示警,还没叫出声,嘴中一片冰凉,薛破夜的寒刃竟然生生刺入了他的口中,直贯进去,这人当即便死去,哼也没哼出一声。


  这些事情都是眨眼间便生,乃是薛破夜和古河一前一后,拼劲力气将羽箭刺入了斗笠人的心脏。


  斗笠人瘫软下去后,古河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


  所有人都知道方才的险要,斗笠人只要出一丝声音,他的同伴必定会察觉,全部过来,幸亏薛破夜急中生智,以匕刺入了斗笠人的咽喉,这才悄无声息地杀掉了一人。


  薛破夜心中直跳,这一下当真是惊心动魄,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竟然这般顺利。


  这一来是薛破夜和古河出手迅捷,下手狠辣,另一方面,也和对方没有提防有关,这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漆黑的石屋里,竟然有着送他归西的陷阱。


  这边死了人,那些斗笠人竟然没有一丝察觉,过了片刻,几名斗笠人聚集在一起,都道:“没有人!”


  白丝带忽然问:“老四呢?”


  众人四周看了看,果然少了一人,都很是奇怪,便听一人道:“大师兄,没事的,军师得了消息,这里的羽林卫和官差全部调到了南库那边,除了两个呆头呆脑的大力士,再无他人了,老四不会有事的,我去寻寻!”


  说完,那人再次向这边过来。


  薛破夜听到那人说话,全身僵住,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冒到头顶,身上直冒冷汗,瞳孔收缩,一脸的匪夷所思。


  “大师兄?军师?”薛破夜脑海中盘旋着这两个称呼。


  如果他没记错,这种称呼在青莲照可是熟悉的很啊。


  京都分舵的舵主,那是青莲照的大师兄,而如今青莲照的军师华闲,正在京都,如果只是巧合,那倒罢了,可是如果眼前这个白丝带大师兄便是青莲照京都分舵舵主,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如果真是那样,被自己所杀的斗笠人,可就是青莲照的人了。


  难道天下间,还真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些京都分舵的人,跑到户部银库来做什么?

  可是容不得他多想,那名斗笠人已经快步走近过来,薛破夜此时才现,斗笠人的手中竟然提着一支软鞭。


  能是软兵器的人,必定在这种兵器上有着特别的造诣,自然是不可忽视的。


  薛破夜心头直跳,他的手里又多了一根羽箭,而古河也在门后做了准备,似乎是要故伎重演,等着那斗笠人进来,再次掩上一场偷袭的好戏。


  可是来人显然聪明的很,低声叫着:“老四,老四,你在哪儿?老四……!”他忽然停住叫声,更停住了脚步,在离石屋还有两米左右的地方忽然停住。


  薛破夜心里做着天人交战,虽说华闲是自己极为厌恶之人,但是好歹自己如今还是青莲照杭州分舵舵主,一个斗笠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诛杀,那倒罢了,可是如今明知对方是青莲照的人,却还要继续痛下杀手,这可是大大的不仁不义,这是屠杀同门的叛逆之举了。


  可是若不杀死这些人,难道任由对方杀了自己?

  如果公开自己的身份,或许斗笠人们将薛破夜视为自己人,但是羽林卫们势必要大惊失色。


  那个时候,众羽林卫知道薛破夜是青莲照的人,即使迫于无奈,也会与薛破夜划清界限,刀锋相对,如此一来,只能杀了这十多名羽林卫灭口,免得自己的身份传扬出去。


  可是薛破夜在羽林营这一阵子,深得众将士喜爱,平日大家如同兄弟一般,又怎能下手杀了这些人?


  不杀这些人,那只能帮着这些人杀青莲照剩下的四名斗笠人!

  无论如何,总是要杀的。


  薛破夜现在只有祈祷,但愿这些斗笠人并不是青莲照的人,这只是一个巧合而已,他现在只希望这些斗笠人是大盗,是一群罪该万死的家伙。


  那个斗笠人停住了脚步,凝视着石屋,轻声自语道:“这里怎么有血腥味?”


  屋内众人再次紧张起来。


  这血腥味,自然是“老四”的血液所散出去的,只是这寒冬之日,气味的传播并不明显,此人竟然能够闻出来,可见其嗅觉真是非同小可。


  “咔嚓咔嚓”之声响起,几名斗笠人都走到这边来,一人低声道:“真是耽搁事情,咱们还要找东西呢,眼见天就亮了,时间可不多了。”


  斗笠人回头对同伴道:“你们闻,这里有血腥味。”


  那大师兄快步上前,静静站立,闭上眼睛闻了闻,猛地后跃开去,手中已经多了一根小钢叉般的兵器,低声喝道:“有埋伏!”话声之中,他左手抖动,寒星突起,几道寒光从他的左手之中出,径自朝着窗户打来,“啪嗒”之声响起,那寒光打破窗纸,劲势不减,依然打了进来。


  “噗噗噗”几声,听到“哎哟”叫了两声,已有两名羽林卫被寒光打中,一人低声道:“是……是毒镖……!”就此死去。


  另一人在地上微一挣扎,很快就不动了。


  “好狠辣的暗器!”薛破夜心惊:“见血封喉!”


  外面四名斗笠人已经兵器在手,分散在门前,沉声喝道:“狗子们,快出来!”自然是喊骂薛破夜等人为“狗子”。
——

  第三百零九章 【血染雪】


  大师兄一出手,就以毒镖杀了两名羽林卫,众人都是义愤填膺,古河已经靠近道:“大人,动手吧。”他说话间,已经拉过长弓,箭放弦上,只待薛破夜话,而其他羽林卫也都以张弓搭箭,做好了攻击准备。


  这些人俱都是临危不乱的精锐,配合娴熟,即使今日全军覆没,那几名斗笠人必定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薛破夜心潮澎湃,此时此刻,他实在不知如何选择。


  四名斗笠人踩踏着地上的积雪,慢慢向石屋靠近过来,大师兄更是手中又扣了几枚毒镖,随时打出来。


  猛见一名斗笠人如雄鹰般飞跃起来,竟然窜上了石屋屋顶,这石屋屋顶却是白瓦,那人踩上去后,瓦片“嘎嘎”响了两声。


  “这边怎么还有这多狗子?”一名斗笠人愤怒地问道:“老四可能已经被他们害了。”


  大师兄沉声道:“痛下杀手,战决。”话声落后,他左手又是一抖,数枚寒星再次打进了石屋中。


  “大家内的桌椅上,并没有伤到一人。


  大师兄和一左一右两名斗笠人在毒镖出的一霎那,径自冲向了石屋,如同暗夜的幽灵,又快又急,于此同时,屋顶上“哗啦”一响,破了一个大窟窿,一条鬼魅般的身影直落下来,手中的长鞭夹着呼呼寒气,已经卷向了一名羽林卫。


  羽林卫们再不犹豫,靠近斗笠人的羽林卫弃弓拿刀,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而其他羽林卫已经散开,“咻”地一声响,一名羽林卫已经拉弓放弦,一支羽箭直向长鞭斗笠人射了过去。


  大师兄三人度飞快,在眨眼之间,大师兄已经当先从窗户内窜了进来,手中一支辛辣如毒蛇的利剑已经刺向了最靠近窗边的薛破夜。


  薛破夜见到利剑刺来,再不多想,这是生死存亡时刻,容不得徘徊,就见他身躯鬼魅般闪过,手中竟然多出了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的寒刃。


  他躲过的这一下,自然是玄妙无比的迷魂步,虽说正面相对未必是大师兄的对手,但是凭借迷魂步,薛破夜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咦!”大师兄见薛破夜玄妙无比的一闪,有些吃惊,这吃惊也仅仅是一瞬之间,薛破夜闪避之后,大师兄的利剑顺势而下,追向了薛破夜。


  长鞭舞动,就听“哎哟”一声叫,一名羽林卫竟然被长鞭击中了肩头,虽说身着双层牛皮冬甲,却依然被长鞭击裂,皮甲裂开,里面的皮肉更是被打得血肉模糊,由此可见这一鞭的劲道实在是非同小可。


  四名斗笠人攻进石屋,虽不能说是狼入羊群,但却也是威胁巨大,只眨眼之间,就有几名羽林卫受了伤。


  薛破夜甚是懊恼,听着众羽林卫的惨叫,很是自责,若不是自己犹豫不决,在大师兄攻向石屋时,自己只需令射箭,大师兄等人即使不中箭,恐怕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进到石屋里来。


  大师兄剑剑致命,招招杀手,丝毫不留情,完全是置人于死地的手段,这让薛破夜心中十分窝火,躲了几下,怒火中烧,忍不住问道:“你们可是青莲照的人?”


  大师兄招式一顿,显然是吃了一惊,迅即到:“什么青莲照?你在胡说什么?”他显然是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甚至叫道:“将狗子们统统杀光,一个不留。”看这样子,恐怕是担心羽林卫们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所以要杀人灭口。


  薛破夜躲过大师兄又是一招狠毒的杀招,再也忍不住,喝道:“弟兄们,给我杀!”寒刃上挥,迎向了大师兄的利剑。


  薛破夜这样一喊,众羽林卫士气大振,虽然斗笠人个个武功高强,但是纪律性和协调性一流的羽林卫们很快就形成了几个小圈子,三个对一个,将大师兄等四人围在了石屋之中。


  薛破夜寒刃接上大师兄的利剑,只听“呛”的一声响,之后又是“咔嚓”一声,大师兄的利剑竟然被寒刃削成了两半。


  大师兄显然是相当的吃惊,沉声道:“好宝贝。”竟然继续倚仗断剑攻向薛破夜,虽是断剑,但长度依然比薛破夜的寒刃要长,薛破夜只感到寒气袭来,断剑残刃已经刺向了自己的面门,他急忙滑开脚步,闪到一侧,而他身边的一名羽林卫便要迎上大师兄,薛破夜急忙喝道:“退下,护住受伤的弟兄。”寒刃反削,直削大师兄的小腿。


  并不宽敞的石屋子里,将近二十个人打成一片,大师兄等斗笠人人数虽少,但显然是精挑细选出的高手,在人多势众的羽林卫围攻下,丝毫没有处于下风,除了薛破夜仗着寒刃与迷魂步和大师兄尚能打个平手外,其他的斗笠人,反而在包围圈中占了上风,那长鞭斗笠人更是在羽林卫的围攻之下,长鞭硬生生击断了一名羽林卫的脖子,那名羽林卫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地死去。


  大师兄本以为这群羽林卫会在顷刻之间便被消灭,只是没想到隐在石屋中的羽林卫不但人手不少,而且个个本事不低,最为重要的是,这里面竟然有一个难缠无比的羽林头子,不但步伐诡异,更是手有奇宝,自己全力攻击之下,竟然没能杀了对方,反而被对方纠缠不得脱身。


  大师兄是身经百战之人,这拼斗之中,竟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眼前这个羽林头子并没有全力进攻,甚至留了手,换句话说,对自己并没有杀意,看似凌厉的攻势中,却没有袭向自己的要害部位,只是冲着腿部臂部这些地方攻击,虽说被击中后会受伤,但却绝无性命之忧。


  他意识到这个问题,下手便慢了几分,沉声道:“好手段,阁下能否告之大名?”


  薛破夜心中一动,此时若是告之大名,众羽林卫自然没什么,如果大师兄真是青莲照的人,恐怕能明白一些什么,或许因此就会罢兵。


  毕竟自己化名“薛石头”,外人不知,这华闲却是知道的,如果华闲将自己的事儿告诉大师兄,那么大师兄自然就会认识自己。


  念及至此,薛破夜忙道:“我是……!“话声未落,就听一声闷叫,羽林卫中已经有人欢声道:“杀了一个,弟兄们,杀啊!”


  听到一名斗笠人恨声道:“无耻的狗子,我杀了你们。”却是长鞭斗笠人,见自己一名同伴被杀,惊怒无比,那长鞭挥动处,竟然被他又杀了一人。


  斗笠人中一人被杀,出手的却是古河,他是品护校尉,功夫自也不弱,以多攻少之下,竟然找到一个空隙,出手杀了一名斗笠人。


  那边人一死,大师兄再也无心听薛破夜自报家门,狂吼一声,如狼似虎,雄鹰展翅之间,直扑过去,左手抖动“啊啊“两声惨叫,又有两名羽林卫中了他的毒镖,这两名羽林卫临死之前,竟然高叫道:“大……大人小心……小心毒……毒镖……!”在临死时刻,竟然给薛破夜示警。


  这几日薛破夜一直和这些人相处在一起,平时喝酒笑谈,欢乐无比,眼睁睁见到平日说笑的兄弟瞬间死去,内心实是悲伤无比。


  青莲照这几人下手如此毒辣,毫不给人留活路,这让薛破夜愤怒无比,厉声喝道:“逆贼,你……你们太过分了。”叫道:“兄弟,出屋子。”一脚踹开屋门,当先出了屋子。


  这屋子里太过狭窄,众羽林卫挤在一起,拉不开弓,倒是吃了大亏,薛破夜一叫,羽林卫们立刻明白了副总卫大人的意思,毫不犹豫地冲出石屋。


  这出屋之间,羽林卫们虽然互相协助,但依然被杀了一人。


  包括薛破夜在内,还剩下八名羽林卫,全部出了石屋,站在空阔的院子内,满院的积雪还未消,这天上竟然还在飘着鹅毛大雪。


  薛破夜等人出来后,如同八头等候在雪地中的饿狼,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血迹,更有三人身上已经受了轻伤,包括薛破夜在内,八双凌厉的眼睛紧盯着石屋的大门。


  大师兄等人并没有立刻跟出来,只听一人厉声道:“老四,老四……!”显然是现了老四的尸身,那石屋里此时已满是尸体,除了两名斗笠人的尸体,更有数名羽林卫的尸。


  古河恨声道:“大人,这些人太过棘手,要不要求援?”


  空库离南库那边并不远,自从官银失窃后,朝廷害怕南库的银子出问题,所以银库的兵将全都调集到了南库那边,若不是薛破夜自荐留下,这些人也都要去南库守护的,如今的南库可谓是戒备重重,兵将众多。


  薛破夜心中却明白,一旦求援,大兵前来,大师兄等人即使不被擒住,也势必要葬身如此,这求援之事,还真不能轻易下令。


  “恐怕是调虎离山。”薛破夜心中苦笑,只能道:“这些你贼说不定就是为了让我们引来援兵,那边可就出岔子了。”


  他这理由自然有些牵强,即使来了援兵,那边自然也是少不了人的,之是薛破夜这样说,众人也不便多说什么。


  薛破夜现在只想让大师兄等人知难而退,离去才是最好的结局。


  这几名斗笠人,却真的是青莲照京都分舵的人,至于大师兄,也确实是京都分舵的舵主。


  这次前来,那是得了消息,空库这边并无人手守护,所以奉了命令,过来取一件东西,本来此事一切尽在计划之中,这消息也是一位贵人透漏出去,大师兄等人为了以防万一,更是挑选了分舵中几名精锐的高手一起来执行任务。


  在诸人的心中,此次自然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消息不准确,这里面竟然还隐匿着一群羽林卫,在毫无防备之下,更有一名同伴被偷袭而死。


  刚现石屋有人之时,大师兄等人还以为只是一个小意外,这些羽林卫自然是轻轻松松就能摆平,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这群羽林卫不但坚毅无比,更有一名诡异的羽林头子率领。


  大师兄和薛破夜一交手,就知道薛破夜的内劲并不是十分深厚,和自己还有一些差距,本以为很快就能干掉薛破夜,哪料到这名羽林头子竟然有着一种鬼魅般神乎其技的步伐,更有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直到那时,大师兄才知道今晚是遇上了劲敌。


  眼看着众羽林卫都奔出石屋,张弓搭箭,箭头都对准了石屋大门,又现了老四的尸,大师兄实在是惊怒到了极点,低声道:“我们中了圈套。”


  一名斗笠人低声道:“我早就知道,朝廷的人是信不得的,军师还说消息准确,怎料到这里还是埋伏了人。”


  另一人更是担忧道:“大师兄,南库离这边不远,他们若是求援,大队人马赶来,我们只怕是走不了了。”这人身上受了轻伤,兀自在流血,但是身形站的挺直,没有半丝伤痛之色。


  大师兄微一沉默,沉声道:“东西必须取走,否则被朝廷的人找到,先前的一切努力,那都是白费了。”


  “大师兄,咱们究竟要取什么东西?”一人问道,显然除了大师兄,其他人却不知道究竟来银库取什么东西。


  大师兄眼见一场大战在即,说不定大家都要葬身此处,此时如果不说,恐怕这些兄弟死了都是糊涂鬼,叹了口气,低声道:“钥匙,我们来取钥匙。”


  “钥匙?”


  “不错。”大师兄轻声道:“取走钥匙,机关再也无法动,那么朝廷这帮畜生就永远都不会现那个秘密了。”


  “什么秘密?”


  大师兄这次却没有说,只是苦笑道:“这个秘密,恐怕我只能带着它一起死了。”


  两名斗笠人听他这样说,知道那个秘密至关重要,连自己的亲随也不能说,自然不会再问,便有一人道:“大师兄,我从正门冲出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们从屋顶出去,料想他们不会提防到屋顶。”


  大师兄握着残剑,摇头道:“不行,正门出去,那些羽箭必定全部射向你,凶险无比。这样罢,我从正门出去,或可抵挡一下,你们从屋顶上去。”


  那名斗笠人哈哈一笑,猛地叫道:“快走!”身躯冲向正门,一脚踹开,挥动手中的长鞭,已经冲出了门。


  众羽林卫都已是全神戒备,大门打开一霎那,不待薛破夜令,众羽林卫已经松手放弦,利箭全都射向了斗笠人。


  手儿松弦之间,毫不停歇,已经取出二支羽箭,弯弓搭箭再次射向斗笠人。


  能成为羽林卫,这些基本功夫那是扎实无比,羽箭不但犀利狠劲,而且分上中下三路,说到就到,已经射至斗笠人的面前。


  斗笠人大声呼喝,挥动长鞭,劲风带起了地上的积雪,雪屑纷飞,他舞动长鞭之间,竟是挡开了一轮箭势的攻击。


  古河射出二箭,忽然现薛破夜拉着弓箭,呆在那里,不明情况,叫道:“大人,你怎么了?”


  薛破夜皱着眉头,听见古河这一声喊,猛地一惊,竟是放手松弦,那一支羽箭就如流星般直射出去,混在众箭之中。


  斗笠人长鞭凌厉,击开数箭,便要闪躲,却见箭光一闪,一支羽箭竟是与众不同射来,那力道与度,比其他羽箭都要强上数倍,斗笠人惊讶之间,“噗”的一声,羽箭竟是生生射进了他的心脏,他张了张嘴,不可思议地看向薛破夜,见道薛破夜也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深吸一口气,心脏撕心裂肺般疼痛,苦笑道:“好……好厉害的……箭法……!”轰然倒地,抽搐两下,就此死去。


  斗笠人心口直流鲜血,嘴中鲜血更是泊泊直流,鲜血沿着脸颊落到地上,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好箭法,好箭法……!”众羽林卫欢声雷动,大声赞叹。


  猛听一声悲痛的叫声响起:“韩哈儿,韩哈儿……!”却是从屋顶上传下来,叫喊者自然是大师兄,只见他如同天神般站在屋顶,大声疾呼。


  羽林卫们也不迟疑,羽箭俱都向上面射了过去。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马蹄声隐隐传来,看起来人数不少,正向这边飞驰过来,众羽林卫精神大振,知道是南库那边得了动静,所以来援。


  刚才众人喊杀声响亮,又加上寒夜寂静,一阵风儿将声音传到了南库那边,那边自然是有人隐隐听见,所以派人来查看。


  羽箭如雨,直射屋顶的大师兄。


  大师兄身后的斗笠人显然也听到了马蹄声,忙道:“大师兄,他们的援兵来了,我们快走。”


  大师兄声如狼嘶:“我难道怕他们不成?我难道怕他们不成?”那斗笠人知道大师兄情绪激动,上前拉着大师兄,径往后撤。


  马蹄声渐近,古河等人更是精神倍增,便要冲上去。


  薛破夜沉声道:“不要追。”顿了顿,叹道:“小心他们有埋伏。”他无力地坐了下去,就坐下积雪的地面上,雪虽寒,却没有他的心寒。


  众人听薛破夜命令,不敢去追,眼睁睁地看着大师兄和斗笠人撤离,见薛破夜瘫坐在地,还以为他受伤了,纷纷道:“大人,你怎样?”“大人受伤没?”


  今夜一战,薛破夜居功至伟,更是一箭射死一名斗笠人,众人钦佩万分,那股信服感更是倍增,只觉得自己的副总卫大人是天神一般的人物。


  马蹄声终于在门前停下,兵戈之声大作,一将领着数十名羽林卫奔进来,正是西门雷藏,见到院内情景,急道:“大人怎样了?出了何事?”


  古河急忙上前说了一番,西门雷藏才知道事情的始末,急忙见过薛破夜,更是领人追击大师兄,余下的人,自然是清理尸,处理现场。


  更有人扶着薛破夜下去休息,西门雷藏少不得让古河陪同他一起,将今夜生的事儿呈报给总卫大人滕熙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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