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持法需正诚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20 13:11      字数:2407270
    易钧子看着手书,尽管上面的字迹在他眼里很是稚嫩,但却透着一股生机和活力。能开智窍,就意味着能修行,从此脱离了兽类成为有智之类。


    他看罢之后,抬头道:“这次所欠人情不小。”


    易午应和一声,他将金郅行方才所言复述了一边,道:“宗主,天夏如此善待我族人,却又不求什么,我们该当帮住天夏才是。”


    易钧子摇了摇头,天夏越是所求不多,这承负就越是难还,不过至少这态度不让人反感,他沉吟片刻,,道:“你回去告诉那位金驻使,我需把更多族人送到天夏,就请他勉为其难再帮一个忙。”


    易午有些诧异,不予回报,反而提要求么?他想起自己方才的许诺,为难道:“宗主,这……”


    易钧子道:“你照做便是了。”


    易午只得应下。


    他从这里退出,转了回来又是见到了金郅行,转陈了易钧子所言之语,只是他说着话却还有惭然。


    金郅行倒是神情如常,心中却是暗喜,在他看来这是好事啊,北未世道越多后辈送到天夏,那与天夏纠葛就越深,族群未来无疑就在天夏了,而且开智之后所接受的无疑也将是天夏的理念。


    不过他能看出,易钧子这里面也有自己的算计,不过这也很正常,身兼一族之主,总要为己方谋利益的。


    他想了想,道:“贵方族类金某倒可以试着带着走,但是这个办法么……为了遮掩,要委屈贵方了。”


    易午一听就知道他说得何事,最光明正大的途径就只有那族人当作畜力来用了。他叹了口气,道:“我等长久受元夏压迫,这点委屈又算得什么呢?况且道友又不是为了侮辱我等,而是为了帮助我等,感谢亦是不及,不会有半分怨怼的。”


    金郅行道:“那就好,明面上我天夏不能白取,会给一些好处的,到时候麻烦宣扬出去。”


    易午默默点头。其实这个头一开,唯有再送一些族人去往元上殿,才能摆平此事,这些族人难免不得解脱,只是这却是必须做出的牺牲。


    议定下来,金郅行又是停留了几日,这才从北未世道出来,回到了新造好的驻使墩台之中,似是为了显示自身的物力充沛,元夏所造的这个墩台比在天夏的那个豪奢的多,也壮丽的多。


    而且还给他配了上万仆从,里面不少是低辈修道人,说是直接赠予他了。这倒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将这些人的命契都给了他。


    金郅行看着摆在案上的命契,也是感慨万千,换在天夏,是绝然不可能将人做牲口一般赠来送去的。


    他才是回来没有多久,过修士就寻了过来,道:“不知前回拜访金真人之事,可曾告知张廷执了么?”


    金郅行道:“早已是说了。只是张廷执似有什么顾虑,至今还未得回音。”


    过修士哦了一声,他想了想,自觉有些明白了,这恐怕涉及到上境大能之事,所以不敢多言吧?

    他笑了笑,道:“过某知晓了,金真人,你方才回来,想必有许多地方不甚熟悉,我便不打扰了,改日再与你叙谈。”


    金郅行将他送走后,便封了关门,言称闭关,实则却是与正身勾连,传递近来收获。


    清玄道宫,张御站在宫外大台上,这几天来他一直看着那方的天地的演化,见是虚空开辟,阴阳两气冲突,从狂躁到温顺,进而多出了无数星辰日月。


    想必再有几日,便会有生灵开始出现了。


    这里演变在大能之力推动之下,相对于天夏是非常快的,因为这并不涉及到上层境界,所以暂时不至于会被元夏所察觉。


    于是他也不再多看,转回了道宫之中,在榻台上坐定,伸手一捉,那一根青玉之枝出现在了手中,为了增添斗战之力,他决定先将这株益木所化之枝利用起来。


    他准备用清穹之气加以重新洗刷祭炼一遍,纵然没有上乘技艺,可是能驾驭清穹之气祭炼的法器的,玄廷之上也就是寥寥几人罢了。


    调息片刻后,他把手一松,任由这枝节飘了出去,悬浮在身前一丈之地。同时心念一转,身外有一道青气、一道白气飘飞出来,化作青朔、白朢二人落在了他左右下首。他道:“今需两位,与我一同祭炼此器。”


    白朢、青朔二人都是打一个稽首,道:“自当出力。”


    两人各是伸手一指,将法力灌注到了青玉长枝之上,而他亦是把手一抬,源源不断引动清穹之气落下,冲刷在青玉之枝上。


    随着清穹之气不断在上流淌,这根长枝似是杂质都是洗刷了去,变得通透起来,好似一根琉璃长枝。


    此回并不是为了在此物之上添加更多妙用,而单纯只是能够让他的力量得以发挥,所以完成起来并不困难,大约有半月下来,枝节之上便焕发出阵阵宝光,轻抬手腕,便有阵阵仙雾散开,氤氲满殿。


    他伸手出去,将此枝重新拿在了手中,端详片刻之后,轻轻一挥,却是没有任何回声,仿佛一根轻巧柳枝,然而上面光芒有意无意擦过了殿内一尊金鼎,此物霎时化成了一地金屑。


    他手腕再是一抖,枝节上那气光扩散出去,传出隆隆响声,好似万千雷霆轰鸣;


    随后他又是将之一甩,枝节陡然变得柔韧无比,倏地延伸出去,但那宝光之上传来了一股沉滞压力,殿内外所有人都觉身躯莫名一沉,不过他稍放即收,是以这感觉又很快消去了。


    他不觉点点,这只是力量运使的不同方法所致,此枝如今已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传递他的力量,虽然妙用不多,但对他来说也是足够了,而且也更为合适。


    此刻他对白朢、青朔二人一点头,两人对他打一个稽首,便重化一青、一白两道烟气,又是回到了他的身躯之中。


    他将长枝一抚,此物亦是化作点点光芒,化入了他身外星光玉雾之中,而他则是站了起来,再是来至宫外大台上,望向那方世域。


    过去这几日,这里已是变了个模样,其中一个巨大地星之上,演化出了无数妖、灵之种,并且可能是因为挨近了大混沌,种类繁多无比。


    这些都是在一夕之内变化而出的,不过诸位大能利用的是原本就有的种子,而后加快演化,只要不触及上层境界,那就没什么问题。


    倒是化演到这一地步,此方天地已是可以容纳外来映照了,于是心念一转,便有一具化影分身照入了这方世域之内。


    做完此事后,他正要回转宫中,心中忽生感应,往墩台方向看了一眼,一道化影就出现了一方平台之上。


    胥图正在等候着,见他出现,执有一礼,道:“张上真有礼。”又抬头道:“真人有传讯至。”


    张御意念一动,一枚金印从袖中飘了出来,胥图赶忙也是拿出金印,往上一托,两物立时碰撞出一团光亮出来。


    等有片刻,盛筝身影在光中凝聚出来,他先与张御一礼,才道:“见一面不易,盛某便长话短说了,近来会有一个人到天夏那处,这个人希望张上真能帮忙处理掉。”


    张御道:“这位是什么人?要盛上真你亲自关照?”


    盛筝道:“说来这是一位疑似应机之人。”说着,他解释了下应机之人为何意,大致就是能助元夏兴起的英才。


    他又道:“不过上殿其实是不相信这种话的,他们认为元夏变数控制的好,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出现?可是他们一方面他口中说不信,可事实上却又暗戳戳的在挑拣这些人。”


    张御道:“既然是上殿挑拣的,应该都是世道中人吧?”


    盛筝摇头道:“恰恰相反,多数疑似应机之人,都是我下殿之人,有几位就是从下面弟子中拔擢出来的。我说得这人,上殿发现了其人不俗,故是将之招揽了过去。”


    张御道:“看来是你们下殿没有守住人。”


    盛筝哼了一声,道:“人心难算,人往高处走虽也是理所应当,但是还未成气候就急着往上寻攀,这人将来一旦得势,那还了得,早些走了也是好事。”


    张御问道:“既然这人这般重要,那为什么上殿要送到天夏这里来,不应该保护起来么?”


    盛筝冷笑一声,道:“这里便涉及到了一桩有趣之事了,你们天夏或许很难理解,但是在我们元夏却是常理。似他这等从凡尘中被提拔起来的弟子,脱离了下殿,没有了庇托,真以为尊卑就不存在了么?真以为什么人都会惯着他么?等什么时候功行修炼到了上层境界再来谈这些吧。”


    张御在元夏待过一年,这时一转念头,心中顿时了解。


    这位虽然急着脱离了下殿,可因为身份卑微,所以又为上殿诸修所不容,不可能容许其待在那里修行。算来算去,反而是天夏这里最为合适。这看去似有些匪夷所思,可仔细去想,却又十分符合元夏之现状。


    盛筝道:“此事无需贵方动手,我等来动手便好,但却需张上真你提供一个方便。”


    张御知他所谓的方便,其实就是事发之际不作理会,也不去接纳其人逃遁,他点首道:“可以,此事我答应尊驾。”


    ……


    ……


  第一百章 应机顺天意


    在与盛筝说定之后,张御分身也是化了去,意识重新归回了端坐于清穹道宫内的正身之上。


    只是他想了下,却感觉方才盛筝没有说实话。


    这件事里面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连盛筝都要设法遮掩,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是需要留意的。


    考虑下来后,他传讯给了停留在墩台的玄修,叫他们留神近来两界出入之人。他倒是要想看看,那所谓应机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两界关门之外,一驾元夏飞舟飞来,落在了位于天夏这边的墩台之上。


    这些时日以来,陆续有飞舟往来,天夏的外宿镇守都是冷眼旁观。现在就算不许元夏之人过来,他们也无力阻挡,只能等着玄廷上面拿出相应的对策了。


    元夏飞舟主舱之内,坐着一个看着十分年轻的修士,此人名唤曾驽,正是盛筝口中所言应机之人。


    他此刻从座上起身,拿过一枚晶玉,往下一掷,此物碎裂之后,晶屑散开,自里面出现了一个虚影。他道:“我已经到天夏了,下来又需做什么,总该说清楚了吧?”


    那虚影道:“不要那么不情愿,上殿让你到天夏来,也未必不是好事,这同时也是一个尝试。”


    曾驽言道:“这是什么意思?”


    虚影道:“你知道何为应机之人么?”


    曽驽略显不耐道:“不就是有气运扶托,天赋异禀,易于修行么?这话你们对我说了多少遍了。”


    他修行至今,不到五十载便就成为了玄尊。要知道他所修的功法与别人没有什么区别,可他就是能人所不能。


    在过去,元神之下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障碍,也没有任何外药的辅助,修成元神仿佛是水到渠成一般,甚至心性这一关对他来说似乎是不存在的。


    现在更是快要修行的寄虚之境,这只能用异数来形容了。


    那虚影言道:“到底什么是应机之人,很多人说不明白,也只是胡乱猜测罢了,可是根据我们的推算,应机之人乃是天道与我元夏之道碰撞出来后的一线天机,天道是在自救也。”


    “天道自救?”


    曾驽却是不信,道:“天道何等奇伟,岂言自救?”


    那虚影也未与他强辩,道:“那我们各自留存意见便好,等以后自得验证,但是天道若不容许,你们修行又怎么可能远胜常人,又怎么可能毫无心性之求,这是天道给你们开了一个缺口,可换个方向过,这或许也是我元夏之道撕开的缺口。”


    曾驽听到这些话,心中不禁有些震动。一直以来别人都是告诉他是气运所钟之人,但还从来无人对他说过这等事,

    那虚影道:“但是我告诉你,你想凭借天道之所钟成就上境,仅仅如此却还不够的,你知道自诸位大能演化天地以来,有多少人得攀上层么?”


    曾驽着紧问道:“多少人?”


    那虚影道:“具体无人知晓,但是可以告诉你,早前成就还有几分希望,但是后来成就之人越来晚,间隔时间也是越来越长,因为能去到上面的人是有数的,自我成道以来,已经不曾听到有人成就可,所以在元夏可以看作这条路几乎没可能了,但是在天夏却是有可能的。”


    曾驽想了想,领会了他的意思,道:“天夏还能得以成就的途径?”他露出疑惑之色,“可为什么前人不去其他外世试着成就?”


    那虚影沉声道:“那是因为天夏是独特的,也是唯一个剩下的外世,其代表了最大的变数。”


    曾驽不由心动了起来,但他又嗤了一声,道:“哪有这么容易,我如今连寄虚尚差一线,哪里能够奢望去到上境?”


    那虚影看出他口不应心,他道:“这正是因为你还未曾寄虚,所以希望才是更大,这里面的道理,不用我说,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好了,你该下舟了,我们安排来接你的人已经到了,你跟着他走就是了,你在天夏最好听他的安排,这样才能遮护你的安全。”


    曾驽看了看他,就甩袖往舟下去了。


    那个虚影背后有声传来,道:“这个人未经心性磨练,实力与心境不符,想法尤其跳脱,他若是真是成上等境界,可不见得会对我们这些帮他们的人友善,说不定还会以为我们攀附他。”


    虚影却淡淡道:“放心的,就算他真的能成功,我们也不会让他们走到那一步的。”


    那声音又道:“你有安排就好了,只是上殿那些老古板不容他,他自身又是下殿叛逆,下殿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至少在他证实能寻路之前,他还有用。”


    虚影道:“那看他能挺多久了,若是他真是应机之人,那么或能逢凶化吉。”


    那声音想了想,惊异道:“照你这么一说,其被天夏这边赶来,那反而是气运使然了?”


    “气运么?”虚影玩味道:“机缘之事,往往伴随劫数,若能过去,那自是气运通天,若是过不去,那么他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此言有理,那且看他能否过去了。”说完之后,随着光芒敛去,舱室之内又恢复了平静。


    曾驽在一名王姓修士的安排之下,躲入了一间偏僻宫台之内,整日不与任何一人相见。他在此修行下来,却是惊喜发现,自己这番修行进展颇快,距离触摸寄虚之果也是越来越近了。


    若是在元夏,似乎上进之路都被框死了,只能在一些狭窄的道路中行走,千方百计挤入进去,然而在这里,好似天地开阔,处处门户皆可过,不是在元夏修行过的人是不会有这等感受的。


    “果然来对了。照这般修行下去,再过一段时日,不定就能寄托神气了,只是……”


    在修道路上,他的确是天资洋溢,几乎是本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于是他又抛下一枚晶玉,又唤了那虚影出来。


    那虚影道:“何事寻我?”


    曾驽道:“我感觉自身修行已是快要触摸到寄虚,但是总感觉前面虽有门,可是自身却与之有些隔阂,这否是道机不同的缘故?又该如何解决?”


    那虚影沉吟片刻,道:“可能是缺少外物的缘故。”


    “天材地宝?”曾驽有些诧异,随后两袖抖了抖,自傲言道:“我修行从来无需此物。”


    那虚影道:“并非是如此简单,因为你是元夏修道人,对于天夏而言是一个外来之人,与此间不能完全相契,因此导致如此。”


    曾驽质疑道:“天夏难道不是以元夏为根本演化出来的么?”


    虚影道:“同中有不同,再则我们许久不曾窥看到天夏的天机了,天夏能成为最后一个需要覆灭的世域,可能有什么玄妙隐藏着。这些你且不管,也不是你现在能弄明白的,你只需知道你需要一件天夏蕴生出来的宝物,将之接化入到神气之中,才能渡你去到寄虚。”


    曾驽皱眉道:“可我到何处去弄?天夏岂会听我的?我也不可能走元上殿途径。”


    虚影道:“这里我来想办法吧,正好近来有一个天夏驻使在,我可通过他来找到这类东西。”


    张御,并将事情详细说了下。并言自己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


    仅在两日之后,张御这边就得了金郅行的告知,说是有人向天夏这边讨要一件灵精之物,只需交给留在墩台之上的某一人便可,过后自有回报。


    这事没有来路,拜托之人也不知身份,显得没头没尾。


    可他想了下,灵精之物显然是用来修行的,可特意往天夏来求,那一定是试图在天夏修行。联系到盛筝和他说得那件事,不禁让人心生联想。


    假若真是这样,那么这所谓应机之人不像别人认为的那样到处遭人嫌弃,恐怕还是有一些人在背后暗暗扶持的。


    这件事表面看去是一桩小事,所以他没有理由不帮,再说从他这里送出去的灵精之物,他也能凭此观见那接手之人。


    思定之后,他便通过训天道章安排下了此事。


    大约十多天后,墩台之上也是这里收到了消息,那王姓修士对曾驽道:“天夏这边答应了。说是东西不日将会送来,你不宜出去,还是去拿吧,你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曾驽道:“行,我在这里又不识得人,外面说不准哪个就是我的对头,我又能去哪里?”


    王姓修士想想也是,于是他放心离开了驻地,去迎那一驾送灵精之物的天夏飞舟。


    曾驽在他走后,本待继续修持,可是这个时候,他腰间的一块玉佩却是轻轻响了起来,他先是一惊,再是一喜。


    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哼了一声,自语道:“便是出去又如何,墩台这里也就是外世修道人功行高些,他们有胆子伤我么?”


    于是他甩袖出殿,化遁光往那玉佩感应之地而去,远离了墩台之后,便是来到了一驾停顿在那里的飞舟之前,正犹豫是否要进去之时,却见舱门一开,一个气质柔弱,面目秀美的女修自里飘渡出来,


    “霓宝?”


    曾驽惊喜道:“你真的到天夏了?”


    那个女修轻轻点头,道:“是,听说你来了,我又怎能不来呢?我来投奔你,你不会不收留吧?”


    曾驽毫不犹豫道:“当然。”


    那女修拿秀眸看他,道:“那……假如我要你跟我走呢?”


    曾驽不解道:“去哪里?”


    那女修道:“去天夏。”


    “去天夏,为什么去那里?”曾驽十分不解。


    就在说话之间,远方一阵光芒骤然闪烁出来,将两个人眉眼映照的一片雪白,他转头看去,神情不禁一白,方才他所待的墩台,此刻不知被什么东西轰塌了半边。


    那女修幽幽道:“你现在明白了吧。”


    ……


    ……


  第一百零一章 风过余杂声


    曾驽看着那墩台好一会儿,心中也是一阵后怕。他现在还没有到寄虚之境,若是方才待在那里,以那般大的爆裂威能,不死也是身受重创。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一惊,看向那女修,道:“是冲着我来的?”


    女修点点头。


    曾驽咬牙道:“一定是下殿那些人!”他神情有些复杂看着女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修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是不是方才有人叫你不要离开?”


    曾驽沉吟道:“可是他们没有理由害我,不然为什么要把我送出来?”


    那女修用清澈的语声说道:“他们不是所有人都是一个想法,他们或许不愿,可不是说所有人都是这般想的。”


    曾驽想了想,有些烦躁道:“所以你叫我去天夏,可是天夏肯接纳我们么?而且天夏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是元夏的对手,去了那里不是自寻死路么。”


    女修凝望着他,道:“你认为你能成就上境么?”


    “当然!”曾驽毫不犹豫回答道:“当然能!”


    虽然那虚影说他在天夏有可能成就上层境界,可他心中已是这么认定了。不过这倒不算自负,修道人要是连这个信心都没有,那又何谈求道呢。


    女修轻声道:“既然你能成就上境,那你又怕什么呢?天夏若是连你的价值也看不到,那么他们趁早认输罢了。”


    “说得好!”曾驽被她说得斗志昂扬起来,“我们不会去了,这就去寻天夏人!”


    墩台崩塌了一半的景象,那些外宿镇守都是第一时间看到了,心里都在诧异,这方才修筑好了才一个多月吧?这就又崩塌了?

    而且看这个模样,剩下的也那一半维持不了多久了。这个元夏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是出现这等状况?


    要不是看这爆裂的模样与上回一般,而且后续没什么动静,反而是一片混乱,他们还以为元夏是故意如此,好挑起征伐天夏的事端。


    负责巡查的修士也是通过训天道章,第一时间将这里情形报到了张御这里,后者原本正在精研道法,收到这个消息后,第一个念头想着是不是下殿动手了?


    他问道:“我们没有伤亡吧?”


    那修士道:“回禀廷执,不曾有。我们遵守命令,平日不靠近元夏墩台,只是乘坐飞舟在外巡游,爆裂之时有些同道的飞舟稍微受了点冲击,但并无大碍。”


    张御微微点头,考虑了一下,道:“那个元夏驻使呢?”


    那修士回言:“属下方才也是试着问过了,那位驻使恰好也在被炸掉的半边墩台那里,怕是……没能逃掉。”


    张御道:“知道了,你们继续盯着,有什么事继续报我。”


    那修士道:“属下遵令。”


    张御与结束了对话后,自座上起身思量了下,这件事表面看着应该就是下殿所谓,但这里面透着一股古怪,他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只是考虑了没有多久,训天道章之中又有感意传来,却是方才禀告的修道人又寻到他这里,他问道:“可还有什么事情?”


    那修士道:“廷执,方才有两个元夏修道人寻到了我们这里,说是想请我们天夏的托庇。属下求问该如何处置?”


    张御眸光微动,道:“来人说了是什么身份了么?”


    那修士道:“那当是一位玄尊,但是说不见天夏上层,便不肯表明身份,只说自己有些特殊,若是天夏不见他会后悔的。”


    张御道:“这般说来,这两个人是走投无路了。”


    那玄修不无忧虑道:“廷执,会不会是这两人爆裂的墩台,后又故意再来我处?”


    张御朝着玄修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霎时望到了曾驽二人,眸中神光闪烁片刻,他道:“不是这二人所行之事。你令他们等在那里,稍候会有人来见他们的。”


    那修士道:“属下遵令。”


    张御则是以元都玄图传了一个消息,让卢星介、薛道人二人乘坐游星前去接这二人。


    曾驽这个时候已是到了飞舟,他左右看了几眼,似是有些惊疑不定。那女修轻声道:“怎么了?”


    曾驽道:“没什么,方才似有人看了我一眼。”


    女修道:“这里是天夏地界,难免会有人来看你,我们既然投靠他们,就要适应了。”


    曾驽点头道:“我懂得的,现在要寄人篱下,只能顺应他人之意了,你放心,我不会致气冲动的。”


    两人跟随着飞舟往虚空深处去,大概有一日之后,便停泊到了一座游星之上,两人被接到了大殿之内,卢星介和薛道人两人正奉命等着他们。


    卢星介看了两人一眼,稽首一礼,笑着道:“就是两位要来投奔我天夏么?”


    薛道人心里哼了一声,在他眼中,曾驽二人立场不定,毫无诚义可言,他最是看不起这样的人。


    曾驽也是打量了两人几下,他心里也同样有些看不起面前两人。这些不曾摘取上乘功果的修士在他眼里毫无攀交的必要,迟早是会被他甩在身后的,而等他修成上乘境,这些都不过是衣摆上的灰尘罢了,一拭就没有了。


    他挺直身躯,道:“两位,我们要见能作主的人。”


    那女修则不开口,虽然私底下曾驽大多听她的,可只要在人前,她从不会去主动去替曾驽作主。


    卢星介表面却是好脾气,道:“两位,既要见我天夏上层,那便请说说来意吧,上面总不是你们想见就能见到的,换到你们元夏想必也是如此吧?”


    曾驽犹豫了一下,道:“请转告天夏上层,我这里有涉及两家成败之事禀告。”


    薛道人不满道:“你们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么。”


    曾驽却是坚持道:“事关重大,我们也有不说的理由,请相信我们,既来到了贵方所在,若不是大事,我也是不敢欺瞒贵方的。”


    卢星介笑道:“是如此么?好,我们替两位禀告,请两位等候在此间,这里非常安全,元夏之人还到不了此间。”


    而这个时候,因为确认第二任驻使同样亡在了那场爆裂之中,于是元夏又派了一位驻使过来,并通过传讯联络到了张御。


    张御化一道分光化影来至元夏飞舟之上与其人相见,这一次依旧没有问其人的名字,只道:“你们终于来了,你们承诺不再出现问题,可是这一次是怎么回事?”


    驻使道:“请张正使相信,这一次绝非我们所想。”


    张御淡声道:“我记得上次你们也说过类似之语,你们准备怎么做,把墩台再修一遍么?”


    驻使不觉有些难堪,元上殿的确是这么想的。因为接连出现问题,有些人认为是不是要撤下墩台。


    但是众多司议坚持认为不能撤,因为这是上殿的脸面,若是撤了,也代表着元上殿的策略失败了。那么下殿肯定翻过来骑到他们的头上,所以无论也不可能定性为失败,也不存在失败,只是一时的波折罢了,越是出现问题,越是说明他的策略是对的,不然为什么有人拼命反对?

    张御平静道:“这一次我也不多言什么了,想必事机到底会如何你们都清楚,用不着我再来多说一遍,既然贵方还要再建墩台,我这里还是会配合你们,但是希望你们先把自己内部的事机理清。”


    驻使感激一礼,道:“多谢张正使支持。”他犹豫了下,又问道:“张正使,我们走失了一位修道人,不知张正使有没有消息?”


    张御淡言道:“你们元夏的人去哪里需要来问我么?还是你们认为这位元夏的修士来投我天夏了?”


    驻使有些尴尬道:“在下只是一问,我们想着墩台突然爆裂,缘由还不清楚,或许有些人不放心,来寻贵方托庇也是可能的。”


    曾驽离开后,凑巧的是,当初看见离去的人都在爆裂之中身故了。


    一般来说,只要是元夏本土修士,成为玄尊之后,就不再需要命契了,元夏有的是办法控制人,所以不妨显得大度一些。


    可问题是,曾驽到了天夏这边后天机根本难以算定,到现在连其人是生是死都是不知,这件事暂时就成了悬案了。


    张御看了看他,道:“这人是什么身份,你们这般关切他?”


    驻使忙道:“只是一个不太重要的人罢了,但总归是我们元夏的修道人,不好放任不理的。”


    张御点点头,道:“既如此,我知道了。这事我会稍后会过问一下的。”


    驻使想了想,觉得也只好先如此了,执有一礼,道:“那就拜托张正使了。”


    张御与他谈过之后,就把意识收了回来,他思量了一下,便又并起训天道章寻陈首执谈论了一番,议定之后,他下来便寻到晁焕,传意言道:“晁廷执,元夏那边投来了一人,我不便见他,与陈首执商议过后,决定劳烦你去查检此人一番。”


    不一会儿,晁焕饶有兴趣的声音传来道:“难得有差事,晁某这就走上一趟。”


    张御与他交谈结束,便收神回来。他于原处定坐了半日后,便看向那片由下层变化的虚宇之中。


    ……


    ……


  第一百零二章 法深气未足


    张御在望过去的时候,他分身的忆识也是随之进入了心神之中,如今那一方天地,看着已然是十分完备了。


    而位于天地之中,最大的那方地陆之上,上面各种生灵物类慢由演化的过程也是尽展于眼前。


    生命每一步的进展都是十分合理的,自有着一股自然协调的韵律之美,且深入观望到细处,却又有着一股精雕细琢的惊艳之感。


    好像这一切都是事先排布好的,每一分每一处都在其本该在的地方,不是强硬的填充,而是自行流淌过去的,似他这等懂得道法之人,看着感觉十分之愉悦。


    上境大能的手段无疑是与道相契的,十分自然的在此中显现出了道法变化之妙。


    以往有一种猜测,认为浊潮之下地陆不断膨胀扩张,下层有可能原本就是上层的一部分,只是浊潮演变之下不断退转。


    可是现在看起来,这却是有失偏颇了,或许应该是说,下层有可能变成上层,似是在那里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他的化身自入世之后,就一直都在此间观察着。此番经过沧海桑田的变化,各种生灵也是繁衍扩散。一开始因为天地灵精汇聚,向四面流布之时,总有一些得了天地眷顾的生灵拥有各种神异之能。


    但是随着灵精日趋下降,也逐渐销声匿迹了,余下的是过去看着十分卑小的族类,生人便在其中。


    不过这些生灵,不论妖、灵亦或生人,因为自身能力有限,在新生之初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天地劫灾的。


    虽然对个体来说有些残酷,但这是生命演进的一部分,只有当大的群体力量足够时,才会往下沉降,兼顾更细致的部分,现在为了族群的延续,汰弱存强却是其中一部分。


    各个族类之间,彼此有时也会遇到,互相竞逐生存权柄,但毕竟天地广阔,这些争端眼下还不是主流。


    他对于生人当然是最为重视的,因为未来这里作为缓冲地带,这里的修道人一定是需要自行具备抵抗能力的。不过他这化身一直没有刻意去保护扶持,至多是准备在关键的时刻维持着这些人最后一点火种不灭。


    可事实证明,这些生人虽然身体弱小,但无疑极具智慧,总能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并且极为坚韧,最惨烈的时候,整个地陆之上,全部生人的数目加起来几乎不足两千之数,可是在此之后依旧能重新繁衍崛起。


    渡过了最为危险的时段后,天地灵精的散布也是变得逐渐平稳起来,渐渐分布在了整片虚宇之内。


    而生人聚落也是进入了一个繁衍的高速期,通常以数百人为一个聚落散布在的大地之上,其中大多数仍是过游猎游耕的生活,唯有少数才聚落定居了下来,并且越来越是壮大。


    他看到在某一处部族之中,化身正坐在一方平整的大石之上,以指为笔,在大石之上刻下一个个文字,三十余个身穿麻衣,足下草鞋。用木簪束发,拿着石斧,身背大弓的少年人围坐他身边在认真倾听着。


    化身并不直接传授道法,而是引导他们该是如何调养吐纳,如何壮大气血。这等最底层也最粗浅的东西,在哪个天地都是相同的,哪怕没有任何神异的世域,习练久了,也依旧能够强身健体。


    实际上,他前面已经传授了许多代人,如今已是三十多代了,这些人通过自己,已然是摸索出来了一套相对较为成熟得呼吸法门了。


    而在传授的同时,他同时又教导了一些天夏的道理道念。


    按照玄廷的吩咐,这世上之人,所有生灵,不分内外高低,都必须和天夏拥有一般道念,所有人都需奉行天夏的道理。


    不过太过高深的道理,这些人还听不明白,故是他如今先是种下一些种子,等待着日后生根发芽。


    他看到这里,心里转了转念,再等上半月,或许就能看到另一番气象了,那个时候,更多同道当能进入此间,继续此世的推动了。


    游星之上,曾驽在空旷的宫观之内一连等了数日,每日除了打坐修持,就是与女修霓宝下棋,举目望去,外面除了几个什么问不出来的修道人,就是深邃无尽的虚空。


    女修霓宝看他有些心神不宁,出声安慰道:“少郎莫要焦急,既然他们收留了我们,应该是有诚意的,我们在别人地界上,就耐心等等吧。”


    曾驽道:“我倒不是为此担心,而是……”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他倒也是知道的,只要是大势力,除非是重要之事,一般上层的反应都很慢,都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天夏在不知他底细的情况下这是正常反应。


    倒是他怕天夏一时想不开,把他交给元夏,因为他似是听闻,好像天夏内部有亲元夏之人,而且地位颇高,要是不问来路就将他处理了。


    不过真要那样,他就直接揭露自己的身份。只要自己的价值显露出来,天夏一定是会重视起来的,至少不会让他回去元夏了,料想亲元夏之人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卢星介通过一面水镜,看着曾驽那患得患失的样子,面上微微笑着。虽然报上去了,但他却说此人桀骜,需要晾此人几日方好说话,上面也是采纳了。看得出来,每多停留一日,对这两人都是一种煎熬。


    薛道人冷眼瞅着他,不屑道:“摆弄这些不痛不痒的小手段有意思么?”


    卢星介微微一笑,道:“想当初我们在虚空之中待了多久?他这才待了几日?”


    薛道人道:“你当初不情愿,想必他也是不情愿的。”


    卢星介道:“我这是替天夏打压他的傲气,不然到了上层那里,他依旧是要吃亏的,他懂些道理,对天夏对他都好。”


    薛道人讥讽道:“那他可真要多谢道友了。”


    这个时候,有一名弟子走了过来,对着两人捧上一封文书,道:“两位玄尊,玄廷来书,说是不见两位了,免得你们不欢迎,这就直接带人过去便好。”


    卢星介把书信拿来一看,神情微微古怪,道:“原来来的是这一位,倒的确不太好相见啊。”这位日常负责监察玄廷之下每一位天夏玄尊,是实话,平日若是无事,谁也不想看见这一位找上门来。


    他将文书递给薛道人,道:“薛道友若是无有问题,那我们就把人送过去吧。”


    薛道人拿来看了看,知晓来人后也是心中跳了几下,他定下了神,道:“好,尽快把人送走。”


    曾驽在得知天夏上层的人终于肯见自己后,心里也是一松,他与霓宝乘上飞舟,在虚空横渡半日之后,来到了一座地星之上。


    这里有一座凌空悬浮,周沿环绕清雾的道宫,飞舟进入里间,便停在了云雾之上。两人跟随接引修士一路朝里而行,来到了大殿之内。


    晁焕此刻正负袖站在那里等候,见两人进来,看向他们道:“两位有什么紧要之事,可以直接说了。”


    曾驽看了看他,却有些不放心道:“阁下就是天夏上层执权之人么?”


    他觉得晁焕修为只是寄虚之境,怀疑这位真能做得了主么?毕竟他在元上殿下殿之中,通过负责决议的都是摘取上乘功果之人,虽然许多是用法仪提升的,但道行就是道行。


    晁焕玩味看了看他,道:“你好像对我不满意?”


    曾驽想说不是,但是心中傲气令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反而抬头直视过去。霓宝在后面轻轻了拉他,他却梗着没动。


    晁焕似笑非笑道:“有什么意见,你大可以大胆说出来,你若是不坦诚,我们又怎么好接纳你呢?”


    曾驽道:“是,你的道行不够高,我怀疑你做不了主。”


    晁焕挑了下眉,悠悠道:“你是否知晓,只要我转身离开,你就会关押在这里,永无可能出去。”


    曾驽皱眉,“是你让我坦诚一些的。”


    晁焕理所当然道:“你虽然很坦诚,但是惹我不高兴了,那就是你的不对,你来投奔我们,难道要我来迁就你么?”


    曾驽冷然道:“这里不留人,那曾某走好了,只是你们莫要后悔。”


    晁焕笑了笑,道:“你还有回头路可走么?除了我们天夏,还有其他去处么?其实听到你来投我们,我们拒绝的,你不过是一个玄尊,或说一个真人罢了,我很好奇,你凭什么认为天夏一定会收留你呢?”


    曾驽想要反驳,女修霓宝拉了一下他的手,于是他平复了下呼吸,抬头一字一句道:“我是天道应机之人!”


    说完之后,他故作平静道:“贵方应该听说过什么是天道应机之人吧?需要在下再解释一下么?”


    晁焕点点头,漫不经心道:“然后呢?”


    曾驽怔了怔,应机之人是曾驽最为自傲的身份,以往哪怕别人不喜欢他,听说此事之后也是一样是十分吃惊的,至少态度前后绝然不一样,可是现在晁焕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他感觉仿佛一拳打在了空处。


    他用力吐了一口气,认真看着晁焕道:“如果贵方真的知道什么是应机之人,那么当是知道在下的价值。贵方只要愿意接纳我,有朝一日我就成就上境,那么贵方就多了一位上境大能,也能在与元夏抗衡中多上一些胜算。”


    晁焕道:“你说你能成就上层大能?”


    曾驽站直身躯,底气十足说道,不错,自有气运护持,这一次墩台爆裂贵方也是看到了吧,若不是气运护持,又怎么会逃得出来?又怎么会来天夏?作为应机之人,我成就上境乃是必然之事!”


    晁廷执笑了笑,道:“你这话说得不对,我很好奇,若是我现在把你一巴掌拍死在这里,你还能成就上境么?”


    ……


    ……


  第一百零三章 论行不言心


    曾驽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惊栗,因为他感觉晁焕好像真打算这么做,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道:“你……”


    晁焕站在那里没动,而是悠悠言道:“告诉你一事,所谓气运是没有定数的,只是在大势上能帮你,但是人心易变,所以向来是道法易修,人心难伏,不过想来你也是不明白的。”


    曾驽不禁咬了咬牙。


    开始他听到“道法易修,人心难伏”时,还若有所思,可是添了后面一句感觉在戳心,因为他正是因为心性定持不够而屡遭诟病,虽然他本人没有在这上面遇到障碍过,可总感觉以后可能会遇到。


    他嘴硬反驳道:“修行乃是靠自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人怎是明白?”


    晁焕笑了笑,道:“前几天元夏那边有人向天夏求了一个灵精之果,我若未曾猜错的话,是你要求的吧?这应该和你下一步修行有关,若是没有这个东西,你能自己修炼到上境么?还什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现在给你喝脏水,你也必须喝下去,你敢说你不要,我还佩服你的硬气。”


    曾驽被他说得火气上涌,他正要顶回去,却发现衣袍被拉住,回头一看,霓宝对他摇了摇头。


    晁焕却是继续言道:“怎么?你还不服气,你这人自视过高,在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还是不要胡乱放大言,免得我真这一巴掌拍死。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不动手拍死你就是以内气运使然,我这是在教你,让你以后开口想清楚,比你修为高深之人若是对你不友好,那么你要隐藏好自己的真实想法。”


    曾驽努力吸气,用力挤出了几个字,道:“是,多谢。”


    晁焕却是一转身,直接往后殿走了出去,边走边言道:“其实你做不到的,我和你说了也是白说,就这样吧。”


    曾驽一口气堵在胸膛里,拳头不由得捏紧了。


    晁焕离开了道宫后,借着元都玄图之助回到了上层,转而来到了张御这里。


    张御请了他坐下后,问道:“晁廷执见过那人了?感觉此人如何?”


    晁焕道:“也就如此罢了,此人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是天道应机之人。只是所谓天道应机,该应的也是我天夏么,为何去应元夏?”


    张御言道:“这里倒可一言,元夏因为天道受迫,亟不可待,所以自然会化此演变,实际也是失之于调和的缘故。


    这其实是好事,说明我天夏还未到那一步,若此人真是应机之人,受元夏逼迫也是十分自然的,因为其本身就是天道用来对抗元夏之道的棋子,若是真站到元夏那一边,恐怕就失了所谓庇托了。”


    晁焕道:“这么说此人倒似是天道之工具了。”


    张御道:“虽为工具,可若能抓住机会,也未必不能一跃而上,说此人为气运所钟其实并不为过。”


    晁焕看向立在一边的明周道人,道:“明周,你以为呢?”


    明周道人道:“两位廷执在此说话,明周本是不好掺和的。不过晁廷执让明周说,明周也只好胡乱言语一声,凡间哺育婴孩,虽然父母之爱不见得有轻重,可会吵闹的那个总是最惹关切,想必就是如此。”


    晁焕似笑非笑看着他,道:“明周,还说你不懂?”


    明周道人打一个稽首。


    张御道:“这人既然主动来投天夏,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们也不至于将他推拒门外。至于成不成上道,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他修行不需要心性,往后一定是会要的,就让他留在外面打磨一二吧。”


    越具大能力者,越要懂得制束自己的力量,若是肆意妄为,那寻的就不是道了,就算寰阳派也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并不是单纯为了吞夺而吞夺,只是为了完道了。只是与所有主流相悖,他若存在,万事万物都无法存在,那必然会遭受所有人的围攻。


    晁焕道:“张廷执看着安排就是了,我已是查验过了,这人并非奸徒,至多是有些心高气傲,任谁都能一眼看穿。”


    张御点首道:“这次劳烦晁廷执了,”他对着殿外的神人值司吩咐了一声,令其把他宫中以益木枝节栽种的灵茶拿了一些出来让晁焕带走。


    晁焕也不客气,收下之后,谢过一声,便即离去了。


    张御在他走后,则是以训天道章吩咐底下修道人,让其把曾驽带到阵璧之外的一方事先塑造好的世域中。


    那处本来是为了欺骗元夏而营造的,就是让人元夏以为那才是天夏上层所在。为了真实,那里该有的一切也都是有,现在用来招呼其人才是最好。


    那边修士得了命令后,就去告知了曾驽一声,带着二人乘坐着飞舟往那世域而往。曾驽一路之上忍着气,他已经打定主意了,等自己道行有所成就之后,一定要当面骂晁焕一番,把今天遭受的郁气吐出去。


    飞舟在虚空中行有一日之后,遁入了一层气障之中,那接引修士道:“曾真人,我们已是到了。”


    曾驽通过舱壁望了出去,见这里与元夏的景物十分相似,天穹处处漂浮着一座座玉白色的地星,只是向来不喜欢这些山山水水,看了几眼,便觉无趣,倒是霓宝兴致勃勃,他也只好陪着。


    飞舟在那修士催促之下在一处地星上停留下来。下得飞舟后,他带着曾驽两人走入了一座位于山巅的一座恢廓道宫之内,并道:“两位以后可住在此地。天夏有法度,凡入我天夏玄尊,都有自己之道场,这处就赠给两位了。”


    霓宝惊讶道:“这是我们的了?

    那修士微笑道:“是的,除了这座道宫,还有这座地星,都是赠给两位了。只是若分理诸事需要人手,则需去递书向上呈请,上面自会有弟子派遣过来,但是每旬需给酬偿,也请两位有暇时不吝指点两句。”


    霓宝认真道:“我懂得。”她学着天夏礼对那修士一个万福,道:“多谢道友了。”


    那修士赶忙还礼,道:“不敢当。”他又向两人交代了一些事机后,便就告辞离去了。


    曾驽在他走后,惊奇看了看霓宝,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天夏礼节?”


    霓宝笑了下,道:“我们女孩儿家,总是细心一些。”


    曾驽怔了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霓宝大胆回看,道:“怎么了?”


    曾驽感叹道:“没什么,在元夏的时候你可从来没怎么笑过,要是在这里,能让你多笑笑,那也是值得的。”


    霓宝道:“元夏那不是家。”她环顾一眼,上来抓住曾驽的袖子,道:“少郎,这就是我们的道宫了,我一直都想着要自己的一座道宫,今日算是有了。”


    元夏虽然物力人力胜过天夏不知多少,可大多数都被元上殿之人和诸世道所占据,曾驽纵然身为真人,可只能住在驻地中,那并不属于自己。


    曾驽满是信心道:“放心吧,以后我们的道宫会更大的。”


    虚空之中,那一座崩塌的墩台又是再次建立起来了,原来剩下的那半边没有再利用,而是被元夏直接毁了去,再是立起了一座全新的,损失的人手也是重新补充。


    人力物力,元夏从来是不缺的。


    外宿那些镇守看着也是感叹,虽然这墩台建一次毁一次,但是撇开上面的矛盾不谈,元夏是真的根本不把这些损失放在心上,这个敌手虽然内部有问题,可势力也当真强盛。


    而且这么多东西两界门户一开就送渡了过来,若是两边斗战,那么顷刻间便能送来大量的战力,他们这些人就处在对抗第一线,他们不怕斗战,但怕尽力也无法挡住。


    他们都知道玄廷上层已然在为此事谋求对策了,可至今还未有确切消息传来,现在只是希望这局面能够拖延下去,直到整个布置完成。


    新任驻使在重新落驻之后,这次留了一个心眼,他本人乘驻在一驾元夏飞舟之上,只留了一个分身在墩台之上。


    他心中想着,这个墩台似是被下了咒一般,总是被炸塌,但是自己乘在飞舟里,这回总是没事了吧?


    他在安排停当之后,却是命人给张御送来了一本册书,这上面依旧是不少宝材,权作这次失机的赔礼。


    张御拿到了册书后,仔细看了看,这里面的东西倒也称得上丰厚,虽然在天夏这些也不算什么,可若是在元夏建立诸如墩台之物,就要用到这些物事了。


    他将册子递给一边的明周道人,道:“明周道友,你说那墩台每塌裂一次,元夏就会送一批东西,那是不是该多盼着着塌裂几次?”


    明周道人笑道:“廷执,明周以为,若是整个元夏都塌了,那才是好呢,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张御颔首道:“明周,你说得很有理啊。”


    他看向外间,道:“清穹之舟若是撞去别方世域,有着倾灭天地之能,然则我却是希望靠着靠着我们自己就能倾覆元夏,这对两边生灵都是一件好事。”


    明周道人默然片刻,深深弯腰,对他打一个揖。


    ……


    ……


  第一百零四章 传法定根筑


    那一方被抬升天地之内,某处最大的地星上,张御的分身正在广袤的地陆上行走着,河水裹挟着大量碎冰冲流下来,在平原上流淌出蜿蜒的玉带。


    空旷荒凉的大地上,哪怕寻常人也可一眼看到远方灰蓝的山脉虚影。


    路上还可看见一些体型庞大,裹着厚重毛皮,形如甲虫的灵性生灵在缓慢爬动着,所过之处,地底之下深埋着的植株和小生灵都会被挖掘出来,被其送入腹部的口器中搅动着。


    但是很快有一群身披兽皮的手拿各类工具的生人过来,利用手中捕网将这行动缓慢的生灵罩住,再是巧妙利用撬棍将其翻了个身,令其无法动弹,下来只能任人宰割。


    将此生灵心脏剖出后,有一名年长之人站出来,将其心郑而重之供奉在一块石碑之下,随后一群人围绕着石碑点起了篝火,围坐下来。


    张御化身远远看着,随着生人的繁衍,大地上各个方向上都是有了部族出现,每一个部族都有自己生存方式和习俗,


    他并没有强要他们去改变,依旧是引导为主。


    有的时候,因为聚落身处在恶劣环境之中,生存亦是艰难,每一个人口都是十分重要的,更不用说抽出时间来修持了。


    所以见到这等情况,他就会在原地立下了一块碑,只要祭献上一些食物,就可以通过入梦方式学习上面的文字,乃至一些道理,余下的让他们自己去领悟。


    事实证明,这种方法是十分有效的,通过珍贵食物才能交换得来的知识,比强行灌输更让人珍惜,而入梦教导,更是让他们认为这是与神灵沟通的方式,主动去省下口粮,让部族之中的合适人去修持。


    在这其中,他感觉自己隐隐约约触摸到了什么,似是上境大能通过这些来告诉他们什么,未必是上境大能有意如此,而是与道相融,在修行即将接近某个顶点的时候,自然而然也就能看到一些东西了。


    而不同的地界和生存方式也是衍生出了不同的修道路数,而除了少数蛮荒之地,那里的生人效仿了妖、灵修行,大多数是自他所传授的基础之上扩展出来的。


    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此世虽是以天夏为根本,可有些地方终究不是一样的,不能将天夏的道法完全照搬过来,而需要这里土著自身来推进。


    便是原来天夏的道法,大多数是靠着本土修道人自身总结出来的。那些大能虽也传授道法,但是其自身成长是跟随着道法上升一同起来的,只是在成就原来修为之后,才又开始收纳门人弟子,传授更为上乘的道法。


    但若没有大混沌的变数,虽然有人可以成就上层境界,成就玄尊,可无人能跨越那更高层次的屏障,这个屏障直到荀首执的出现才是真正打破了。


    这个天地和生灵虽然才是初生,可是只要还没有人成就玄尊,那么就有的时日去发展,这般来看,若不是修道人底蕴积累到一定程度,还要设法加以压制。


    他看着前面的部族除了留下警备之人外,都是进入了梦乡,也就离开了此地,回到了他第一个传授文字知识的部族之中。


    与上次离开时相比,这里俨然已是一个数千人的大部落了。


    在他离开之后,说过下次会回来,部族之中每天都有人站在崖上负责眺望。


    此刻有一个眼力最好的部族战士忽然发现了什么,他睁大眼看过去,见一个与画像上十分相似的身影出现大地之上,并慢慢走过,先揉了揉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再是露出激动之色,拿出一只金色的牛角吹了起来。


    部族之中听到这个声音,都是露出惊喜激动之色,纷纷道:“仙师回来了!”


    族中几个老人急急从屋舍中出来,并带着族中战士,还有最壮实和最聪慧的少年人出外相迎,便走便是议论着。


    有老者道:“距离仙师离开,已是过去整整百年了吧。”


    另一个老者感慨道:“是啊,百年过去,我等也是鬓毛衰退,垂垂老朽了。”


    几个跟在后面中年男子却是艳羡的看着这几个老者。这几位老什么老啊,一个个腰背挺直,声音洪亮,满面红光,须发茂密,也不知道他们自己一百二十岁的时候能不能有这般样子。


    等到了大河之畔,他们远远望见了那个期盼已久的身影,见是一名少年道人衣袂飘飘,踏水而来。


    张御这化身所显现的模样,正是当年他进入泰阳学宫时求学的样子,神清气秀,望之似天上皎皎明月,宛然如神人。


    部族中大多数人根本没见过张御这化身,只是从老一辈的话语得知这位的存在,他们对于这位教授自身生存之道,又传授了文教的仙师,是非常崇敬仰慕的,如今见到这副模样,更是不由得一阵失神,直到这位过河来至岸畔,才是醒觉过来。


    那几名老者带着所有人上前,对着张御化身躬身一礼,道:“见过上师。”


    张御看了所有人一眼,微微颌首道:“好。”


    这些人一开始四肢伏地,表示臣服谦恭,不过被他纠正回来了,既然接受了天夏的道念理念,那么就是天夏人了,天夏人没有向谁跪的道理。


    跟随着众人进入了部族之中,这些老者将一些少年推了出来,他考校一些道理,看得出来这个部族对此是十分花心思的,许多人对于他的问题都是对答如流。


    或许是未曾沾染尘俗的缘故,这些人天真质朴,说什么都能很快接受,当然首先需要的是天资,若是没有这个,说什么就是无用,而这一次,他发现其中有两个人,资质尤为出众。


    他不觉点头,到了这等程度,可以选择出一部分人,教授了一些稍微“高深”一些法门了。


    这些人乃是种子,他并不准备将这些人骤然提升到一个较高层次,而是徐图缓近,尽量令绝大多数人都是受此补益,待积蓄足够深了,自然而然便能抬升上去了。


    他这时也是在想,天道为了自救,在元夏那边生出了应机之人,而这一方世域一旦与天夏、元夏平齐,那说不定也会出现这般人物的。


    他在这个部落里停留了大约半年,这才启行前往下一处。


    这个时候,他正身意识也是自里退出,睁开了双目,并往阵璧之外的元夏墩台看了一眼。


    或许是因为意识沉浸在那天地演化之中许久,又或者各种道印的作用,对于天地变动些微变化正处于敏锐阶段,故是这一眼之下,他也是发现一件事。


    那就是随着墩台的建立,有些序理微微有些向元夏方向偏转。虽极微小,或许连元夏自己都不见到,但却是存在的。


    这是像是白纸上的一个墨点,不看见还好,看见到了后就非常之显眼,而且他看着更是尤为不适。


    要扭正过来也不难,只要增加变数即可。


    这个变数可以是上层修士,也可以是上层之物,甚至虚空邪神都是可以。但是虚空邪神是一张好牌,现在他还并不准备打出。故还是派人守在附近才好,但是这个人选……


    他思考了了一会儿,便以训天道章吩咐了一声,让人寻到元夏那位驻使。后者闻听张御唤他,立刻赶到一处平台之上。


    等不许久,就见张御化身出现在那里,他执礼道:“张上使,不知寻在下有何交代?”


    张御道:“近来我这里事机进展偏向缓顿,这里有贵方墩台几次崩塌的缘故,许多同道都在观望了,此事要与你们说上一声。”


    驻使忙道:“此事在下一定尽会快告知诸位司议,张正使若需要什么,还可以提出。”


    张御道:“你们给的东西足够了,但是先要确保你们自己先不出事。上次之事据前任驻使说那墩台之毁是下殿所谓,那么这次之事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么?”


    驻使遮遮掩掩道:“在下这却是不怎么知晓了,不过……大概不是下殿。”


    张御点头道:“原来如此。”


    不是下殿,那么就是诸世道了。这却有些意思了,明明诸世道是曾驽背后支持者,可却弄毁了墩台,要么是内部意见不一,要么就是有些人想推动此人如天夏。是想看看天道应机之人是否能在天夏成事,还是想证明别的什么东西?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许多,但是只是他自己的推断,没法证实。这倒没有关系,只要此人还在天夏,那就都在天夏监察之中,无论打什么主意都没有用。


    转念过后,他继续道:“有鉴于墩台几度崩塌,我欲在墩台左近派遣一些人,你且放心,按照定约,我们不进入墩台,只是负责监察可疑之人,主要守卫还是靠你们自己。”


    驻使抬首言道:“张正使这般说了,那这个脸面在下一定是要给的。”


    张御道:“哦?此事不需要通传元上殿,让元上殿来作主么?”


    驻使回道:“在下来时得了授权,只要不是违背我与张正使之定约,有些事在下是可以代替上殿直接答应的。”


    张御颌首道:“那就这么定下了。”


    ……


    ……


  第一百零五章 负承自行道


    张御与那驻使谈妥之后。分身意识转回,他便以训天道章传意到英颛那里,并道:“英师兄,我意派遣你前往墩台附近做事。表面上负责监察墩台一应动静,你无需于他们有所接触,也无需多做什么,只要在飞舟之上种下命火便好。”


    英颛那里没问具体缘由,回言道:“好,我会盯着的。”


    张御见他沉默,察觉到了什么,便问道:“英师兄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英颛没有说什么,而是通过训天道章传了一段文字于他。


    张御看了一眼,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颔首道:“此事无有什么妨碍,我会替英师兄安排的。”


    在两人说完之后,某处道宫之内,英颛收回了训天道章,自外唤了一名玄修弟子进来,道:“我得张廷执之令,要去往元夏墩台负责监察,你传告玄廷,重新给我选定一驾合适飞舟来。”


    那玄修弟子道:“玄尊近来手中之事,可需交托谁人么?”


    英颛道:“守正宫自有安排,无需再禀。”


    那玄修弟子表示明白,打一个躬身,便就下去安排了。


    而在殿中另一边,幺豆正背对着英颛在那里捏着泥人,这时的他耳朵动了动,心中暗喜道:“先生要出去了,自己故作不知便好,等先生走了,我就轻松啦。”


    就在这么盘算之时,却听到英颛平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道:“我要出去一回,给你布置的课业都在案上,自己去拿,我回来后会查验批阅的。”


    幺豆脸色一苦,那些课业实在太费脑筋,他一点也不想做啊,他只想玩他的小泥人。


    等他回头过来,看见案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摞课业,有他一个人那么高,就算他腿很短那也很多了,顿时小脸上满是苦闷,有几个人泥人小娃娃看了看他,跳到了他肩上,轻轻拍了拍他,以示安慰。


    英颛等着玄廷安排好飞舟到来,正要离开此地之时,脚步微微一顿,对着身后几个娃娃关照道:“给我好生督促他。”


    那些娃娃站成一排,一齐连连点头。


    英颛不再说什么,身上黑火一飘,已是从原处消失,落到了另一驾飞舟之上,便在舟师驾驭之下飞驰了出去。


    他所处驻留之地,与曾驽所落是相同的一片世域。这里玄廷花大力气开辟了出来,自也不能不用,每当剿灭虚空邪神之后,他们这些守正便来此停驻,恢复心光,调和身心。


    这次从世域中出来,只是一日之后,他就来到了墩台附近,与那些巡游飞舟相互对接了文书,便缓缓靠近了墩台。


    因为天夏飞舟向来很少挨这么近,墩台之中便有修道人上来查问,得知是与驻使与说定派来监察之人,虽然不满意这个决定,但这是上面定下的,却也只能由得他在外了。


    英颛站在主舱之中,盯着那墩台看了许久,随后一点黑色的命火落在舱中,其并不沾染任何物事,只是悬空飘在那里,这一物出来,周围似乎就产生了某种微妙变化。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走了过来,站在他身边,道:“我倒是没想到,张道友居然看到了道机之中的些微变化,他的道行想必又高了。”


    英颛转首看向他,眼眸之中猩红色一闪而逝。


    霍衡看着那前方的墩台,负袖言道:“英道友知道么,虽我一直在寻找英才同参混沌大道,但我却对元夏修道人不怎么感兴趣,这些人在私道之下的成就,看着就像规规矩矩的积木,一点变化也无,实在无趣。


    但是我对元夏却很感兴趣,若是能把混沌之道传入此世之中,并将之侵染了,那么混沌之道必将得以扩张。”


    他回过头来望向英颛,道:“英道友的道法在我看还不够完善,不是因为你天资不好,而是因为你走了取中而夺混沌之气的法门,那么此刻若是要往上走,就只有混沌大道可供攀附了。


    可此法既取中,那么势必不能只去挨近混沌妙道,亦需你挨近全无变化的所在,现在元夏那里却是一个好去处,那里排斥任何变化,此间之道恰是可合你参悟。


    道友你前番去到那里,应该也是有所感觉了,所以回来之后,气息隐隐有所上涨,但是那里的道若取太多,又过于偏向于死板一面了,你怕也不敢太过深入,而在这里,或许我能帮助到你。”


    他笑了笑,缓缓道:“我可为英道友你塑造就一具混沌外身,你只需神意载此去往元夏,便能加倍领会混沌妙道。你也不必我怀疑我欲以此欺你,我曾张道友不止一次说过,混沌之道并非恶道,若是别人不情愿,我从来不去强拉人的,庸碌之辈根本不配入我之门。”


    英颛道:“若我走通了此道,对尊驾岂不是损失?”


    霍衡笑道:“那是因为你的功法是第一个敢大胆用我混沌之道的道法,这在世间,这是个很奇妙的事,也是大混沌玄妙之所在,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有诸多道路可得选择,我很期待你能走到哪一步。或许某一天,你一不小心,就入我混沌之道了呢。”


    英颛平静道:“我不会私下与你做交易的。”


    霍衡笑了一笑,身影在那里慢慢消失,道:“英道友,这不是交易,你不必急着回应,日月自会衰竭,天地亦可易位,虚空也有堕毁,往后亿万载岁月,谁又定能保证自己心思欲念会是一成不变的呢?你今日做出这选择,来日未必会还如此,我等着道友你给答案。”


    说完之后,完全消失不见,但是在其原来漂浮之所在,却有一圈如同烧焦一般的残痕。


    英颛看着他消失之地,又转首过来,看向前方的墩台,虽然霍衡指出了他功法之中的缺弊,可是他又何曾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呢?

    在成就玄尊之前,他就已经认为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了。


    他的道法并不是偏激的,而是成体系的,只是走得过程之中较为极端,若以简单阴阳来论,先是完成极阴一面,再是完成极阳另一面,而不是边走边调和的路数,所以看起来非常不稳定,好似随时可能行差踏错,突破起来也是困难重重。


    但是这般功行一旦成功,所获收益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至于用外身去往元夏,他早有这个想法了。霍衡没有提醒他之前心中已然有所确认了,现在却是坚定了这一想法。


    其实即便没有元夏,他也有别的办法,只是花费更多功夫罢了。


    既然现在已是在墩台这里,那么可以开始了。


    他身外黑火一飘,一个浑身漆黑的娃娃飘了出来,看去与他一般模样,但看去却是不过半尺之大,可随着黑火往里注入进去,其飞速高长出来,很快变得与他一模一样了,站在那里,几乎辨不清彼此。


    他心意一催,这一具化身就往着前方墩台漂游过去,方才他与张御所言之事,就是想以副使者的身份再去元夏一次。


    这里究竟是张御感应得天机所以来寻他做此事,还是霍衡有感于此才过来与他说话,这些暂时分不清楚,可他只要坚定走自己的路便好,余者无需多问。


    张御在安排好英颛这边的事后,思考了一会儿,他又是寻到了戴恭瀚,道:“戴廷执,那曾驽已是被我安排到了虚空世域之中,他这人修行或许很快,但是心性却是不过关,还望戴廷执能多留意一些。”


    外宿镇守的事机还有那虚空世域,如今是交给了戴廷执负责,既然把人安排在了那里,也需这位加以留神。


    戴廷执道:“张廷执,收留这位我倒是无意见,不过这位是没处可去,才来天夏的,不是真心投靠,要是功行稍高一些,恐怕会生出异心,试问元夏若再度招揽,他又会如何选择?戴某以为,似这等心性不定之辈,可未必能守得住自己的立场。”


    张御言道:“戴廷执,御有一问,若是此人在天夏修得寄虚之境,那么他到底该算是元夏修道人呢,还是天夏修道人呢?”


    戴廷执闻言,不觉沉吟了一下,道:“这却很难判断了。照理说其根本乃是落在元夏,也在元夏成就元神,那么就应该是元夏之人,可若是此人借助我天夏灵精修行,那么就是应合了我天夏之道,说不定还会沾染大混沌。


    而其若寄托神气,那么身躯只是世身罢了,神气才是根本,这么算得话,应该算是半个天夏修道人了。”


    张御道:“不管是一个也好,半个也罢,只要他在天夏寻道,在天夏寄托神气,那么就只能站在天夏这边了。因为元夏覆我天夏,对于那些有威胁的,又不肯恭顺之人,从来是一个都不肯放过的,似若曾驽这般有可能成就上层的,那更是不可能放过了。


    至于此人能否攀去上层暂时可以不论,其实便是他成了,也需先完天道承负,去对抗元夏,而不是来对付我等,所以实际上他没有选择,我们且看他能走到哪一步好了。”


    ……


    ……


  第一百零六章 窥玉偏判势


    虚空世域,曾驽坐在蒲团上,打量着案前摆放着的那一枚灵精之果。此物外皮玉润饱满,裹着一层青色的光泽,光是看着,就让人生出咬上一口的冲动。


    不过此物并非是用来满足口腹之欲的,而是用来修行的。


    他没想到天夏没有扣下这东西,而是答应了就当真就送来了。


    有了这东西,他也就寄虚有望了。


    而他此刻第一个念头,就是功成之后,等到再次面对晁焕,就用不着再承受被其一巴掌拍死的威胁了。


    霓宝在旁言道:“虽然天夏这里也不是人人对少郎友善,可总归没有不给郎君这东西,天夏比元夏有度量的多。”


    曾驽嘴硬道:“这是我气运所致。”


    霓宝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道:“少郎不该过分相信气运之说,那样你只会将自己的成功全数托于天意,对于我们修道人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若是有一天天意不再垂青,少郎莫非你就否认自身之所成么?”


    别人说得话曾驽未必肯听,可是霓宝说的,他却是听进去了。


    而且他心里并不认为自己之所就成全是气运之故,至少霓宝这样的道侣他就不认可是天意送到自己身边的,而是他个人争取来的。只是他没有背景,没有后台,没人肯承认他,所以只能天道气运来为自己做背书。


    而别人也吃这一套,你再大还能大过天道去么?就算元夏在没压过天道之前也是私下崇慕天道的。长久以来他习惯了用此方法,也一下改变不过来。


    他认真道:“霓宝,我明白的,气运要是真能无往而不利,我只要躺着,让气运替我修行得了,我还这么努力做什么?”


    霓宝白了他一眼,道:“你想的倒是美。”


    曾驽道:“就是啊,只能想想罢了,气运乃是天助,而若无以人主,自然也是不成的,而我若不努力,气运也可以换下一家,这么多年来,我也是如履薄冰啊,很担心什么时候气运就离我而去了。”


    他苦笑道:“那位天夏真人不在乎气运,我反而是松了一口气的,我不用去肩运这么重的担子了。”


    这时外面有声音传来,道:“曾真人,玄廷送来了一本书册,说是给两位的。”


    “书册?给我们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霓宝走了出去,不多时转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卷,她打开来翻了翻,过了一会儿,神色不禁有些认真起来。


    曾驽道:“那上面写了什么?”


    霓宝看完过后,递给曾驽道:“少郎,这书你该看一看。”


    曾驽好奇接过,接了过来,发现这是一本元夏与天夏不同体例的对照,成因,乃至过往变迁的书,而且是以一个元夏底层人的视角去看。


    元夏以前从来没有类似的书册,当然他才这么点岁数,全部精力都放在修行之上了,也无余暇去看别的书。


    但是他能研修道法,脑子自也是清楚的,代入元夏底层人的视角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凉。


    从书册里看出来,元夏底层一些人何止是绝望,千代万代要如牲畜一般被蓄养起来那还是好的,等到元夏摘取终道,以己道代替了天道,那时因为不再需要任何变化,或许根本就不需要生人了。


    他本人也是出身底层,观看此书,也是心有戚戚焉。


    要知他一开始看去也是平平无奇的,要不是十多岁被查验出来资质出众,好似受气运所钟,那也没有出头之日。


    故是他对十多岁前的事是有记忆的,而不像其他人生下来看去有自出就被带走了,只是他一直不愿去想,现在被这本书点破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起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一出生就被分开养了,这等违逆人伦之举让所有人都不像人了,就算修成了道法,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有些修士在下层受苛待,可是等他们真正踏入门槛之中的,自觉就维护起了这一套东西,因为他们自身受益了。


    但是他是个特例,他的情绪波动和内心情感远比一般人来的丰富,这般看来,或真是受气运影响,不让他忘了自己身为人的那一面。


    他忍着内心的不适,头皮发麻的把这本书全部看完,最后掩卷抬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书里面全篇没有说太过高深的东西,但是他是能看明白这里面真正说得是什么的,也明白里面的道理。


    他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眼案上的灵精之果,不由感叹道:“元夏不亡,没有天理啊。”


    这句说一说,好似一瞬间触动了什么,只觉心神之中一阵阵通透,他蓦然醒悟过来,这就自己的道么?

    他默坐了一会儿,身上气息尽然节节攀升。


    他凝望着案上两物,心里微微有些复杂,今日天夏送来的东西中,或许最重要的不是灵精之果,而是案上这本书册了。而且他也的确承了天夏之情。


    趁着这一次气息升腾,他决定下来就去修持,争取早日寄托神气。


    不过在此之前……


    他想了想,拿出那枚晶玉,对着霓宝道:“既然天夏对我仁义,我也不能枉作小人。”


    霓宝道:“少郎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从你本心便好。”


    曾驽点点头,他对外唤了一声,等守在外面的一名玄修弟子进来,道:“请转告天夏上层,就说我有要紧事机要转告。”


    那修士听他这么说,道:“玄尊稍待,弟子这就传讯。”


    曾驽看着那修士退下去的身影,道:“霓宝,你可是发现了么,往日我还不曾留意到,天夏这些下面的弟子对待我等也是不卑不亢,和元夏不一样。”


    霓宝目注着他,道:“是少郎你不一样了。你能看到这些,那就是你与以往不同了。”


    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外间有气光亮起,照入了殿中,戴廷执的化身到来此间,他站在光中,问道:“听闻两位有要紧事机上禀?”


    曾驽定了定神,将那枚晶玉拿了出来,道:“这是在下临行之前一位元夏上修交给我的,也是他让要我设法进入天夏的。”


    他下来便将那虚影嘱咐给自己的那番话交代了出来,最后道:“这位说是能在天夏寻到我所想要的,能在这里成就上境,但是曾某觉得,天夏坦诚待我,我亦不能做那龌龊之事。”


    戴廷执看他片刻,伸手将那晶玉拿了过来,并道:“曾玄尊,你能坦承这些,于你于天夏都是好事。你气息升腾,看来机缘已至,下来就在此安心修行吧。”


    曾驽对他打一个躬,霓宝也在旁一个万福。


    戴廷执还有一礼,随后身影徐徐化散,外间气光也是散了去。


    曾驽在他走后,便与霓宝交代了一声,就进入了后殿,闭关修持去了。


    那枚晶玉在戴廷执带走后没有多久,便即是摆在了张御的案头之上,他通过着戴廷执的转述,自能分清楚这是什么。


    不过他想着是怎么利用这件事。


    目前他在元夏那里是一个绥靖派,但是元夏那边对于天夏内部还是一片模糊,这既是好事,也不是好事,他需要告诉元夏,天夏也是有强硬派的,所以他也是承受着很大的压力的。


    这个契机来的刚刚好。


    他对明周道人关照了一声,便出了道宫,乘飞车而行,最后落在一处云台之上,没多久,尤道人也到来,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张廷执寻老道有何事么?”


    张御将近来自己所做之事道于他知,并道:“御虽然与元夏虚与委蛇,但若没有一个直观的对抗,元夏那边并不知道我的‘难处’,我要给他们一些消息,就是我在天夏内部行事也是障碍重重,主要是有与我经常意见相左之人。”


    尤道人心领神会,道:“廷执是打算让尤某来当这个人?”


    张御道:“尤道友曾与我一同前往元夏出使,但是自始自终都是停留在一地,没有走出去。元夏知道你,但对你了解不多,只知道道友你有地位。


    尤道友在元夏所表现的举动,极像是对元夏感官不善的,那么正好由道友来承担此名了,今后在元夏那里,道友便是我元夏的主战派代表了。道友放心,无需你做多余的事,亦不会耽搁你精研阵法,只要你在适当场合说两句话便好。”


    顿了一下,他又言道:“这里唯一的弊端,恐怕是元夏的元上殿会憎厌道友,会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尤道人考虑了一下,坦然道:“既然廷执要尤某做这这个人,那尤某就当一当吧,左右说几句话么。”


    他又玩笑道:“而且廷执之话也不尽然,虽然元上殿的上殿那些司议会痛恨尤某,可那下殿想来是会称赞尤某的,尤某也不是无人喜欢的。”


    张御心下失笑,他道:“尤道友看来也不是关心外间之事,至少对元夏的矛盾知晓的一清二楚,这事下来就需尤道友你担起来了。”


    尤道人微微苦笑,摇了摇头,你说他一个深研阵法之人,怎么就成了天夏最大的主战派呢?


    ……


    ……


  第一百零七章 采道各寻径


    尤道人道:“廷执下来我需要说什么?”


    张御道:“让尤道友成为主战派,不能我们自己去宣扬,而是要让元夏去发现。”


    他将那枚晶玉取出,摆在了尤道人的面前。后者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天夏之物,“这东西……”他接了过来认真打量了几眼,道:“张廷执,这似是以某个镇道之宝的精气所化,当是用来联络之用的。”


    张御颔首道:“尤道友说准了,此物乃是元夏那边之人交给某一人联络之用的,关于这一人么……”他下来便将曾驽来历和如今情况的说了一遍。


    尤道人抚须道:“看来这曾小郎是真的想投奔我天夏了。”他想了想,“张廷执是想要尤某利用此物,给元夏透露出一些消息?”


    张御点头道:“正是如此,相信尤道友是能胜任的。”


    尤道人唉了一声,道:“尤某勉力一试吧。”说着不禁摇头,道:“尤某一辈子与人为善,没想到如今却要当个恶人了,不过这恶人只要对元夏有用,尤某人来当又如何?”


    他向张御问了几个关键问题后,心下已是了然。下来便持拿起晶玉,身上金光一闪,一道化身已经携带着此物随同元都玄图落到了虚空世域之内。


    立在此间,他随手布下了一阵法。只是想了想,觉得自己太过慈眉善目了,不像一个强硬主战派。是心念一转,身上神气顿时一变,一看就是生人勿进,行事强硬之人。


    这时他才将那个晶玉拿至面前,伸手一抚,上面有点点星屑飘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凝聚成了一个虚影。


    此人看了尤道人一眼,认出是曾经到访过元夏的尤道人,但他并没有点破,只道:“这位上真怎么有我元夏的窥玉?”


    尤道人冷着脸道:“这果然是你们的东西。”


    那虚影一转念想了许多,他缓缓道:“这自然是我们的,此物派驻在墩台之上弟子联络元夏内部所用,只是我却纳闷,这位上真如何得来此物的?,莫非墩台爆裂是你们所为么?”


    尤道人道:“不错,墩台之崩塌正是我们天夏所为,你们又准备如何呢?你们大可以打来试试。”


    他敢这么说,当然是不怕对方。从内部瓦解元夏乃是现在天夏的大策略,重立了两次墩台就是明证。是谁炸了墩台,元夏内部也是清楚的很。如果真的要打,不会因为他这句话而不打;如果不打,那么只要不辱及上境大能,他再怎么说也是无碍。


    那虚影看了看他,道:“如今我元夏一直在致力避免动用武力,你们却是迟迟不领情,若是对我元夏不满,你们也可以攻我,却不知贵方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尤道人道:“我天夏素来不喜征战杀伐,反观是你元夏,化演万世为的目的就是为了覆灭万世,更是在此中覆灭亿兆生灵,似你们元夏这等残恶之所在,就不要装什么无辜仁义了。”


    那虚影道:“贵方要如此想那敝人也没有办法,多说无益,就到此为止吧。”说完之后,他一拂袖,身影一虚,便就缓缓飘散了。


    尤道人看其消失,神情一缓,他沉吟片刻,将手中晶玉依旧收好,也是转而回返正身所在。


    此时此刻,元夏南翼世道之中。族老晁崭也是意识收了回来,站在旁边的另一名族老问道:“曾驽的窥玉怎么会到了天夏手中?”


    晁崭沉吟片刻,才道:“要么是墩台崩裂,曾驽身亡,慌乱之时东西落到了天夏手中,要么就是曾驽干脆投了天夏。我倒是希望是后一种可能,要是他能在天夏那里成就上境,那就说明那里的上境是能走通的。要是这样,我们也能尝试了。”


    南翼世道一向是内心不认可元夏如今的策略的,什么摘取终道?摘取了终道轮得到你们来分么?

    那要先等诸位大能瓜分完了剩下才有你们的,前提是还要有的剩下。


    他们也不想想,那些凡人和底层修道人对你们无用,那么他们又什么时候又对上境大能有用了?


    唯有功行到达了上层,与上境大能站在一个台阶之上,那才能称得上瓜分。


    而天夏能有通向上境的路的话,最大的好处就是在这里,而不是单纯将之覆灭。这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他们为此等了许久了,早在倾灭万世的时候就在做着这等打算了。


    南翼世道上面没有上境大能,必须靠着元夏固定的秩序维系着存在,可是世道能在,他们就不一定在了,所以他们从来都没有一种安全感。


    他们世道一直是最支持上殿的,不仅仅是他们自身底气不足,还因为一日不开战,他们就有机会做此事。但是他们也不会和其他人去说这件事的,或许除了他们之外,有人也能察觉这一点,但这些人同样不会说。


    因为能和他们一同追逐上境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虽然不能确定,但上境大能的数目当是有数的,元夏这里很可能已然没有容纳的余地了,可是天夏还有空隙,只要是有这个可能,他们怎么也是要抓住机会的。


    在此事面前,什么元夏的利益,什么世道的利益,都是不值一提的。


    另一名族老道:“若曾驽真的在墩台崩塌中亡故,那倒也是可惜了。”


    晁崭道:“我倒没觉得,此人为气运所钟,岂是这么容易败亡?而且你应当知晓,曾驽的道侣也是一并失踪了,你觉得这真是一个巧合么?我们已经暗示过她了,按照当初的情形,她还未来得及进入墩台吧?”


    那位族老不禁认为此言有理,他道:“所以曾驽很可能就在天夏,许就落到了那位尤上真的手里了!”


    晁崭道:“对,但这是好事。”


    那名族老感慨道:“可惜找来找去,只是找到曾驽这么一人,不然我们一个送去天夏,一个留在身边,我们也能沾着一些气运,进而试着攀道了。”


    晁崭摇头道:“这就不用多想了,能寻到一个已然不错了。下殿且不说,上殿那些人,自己控制不了这些应机之人,也不会容许这些人存在下去。而这件事也是可一而不可再,若是再做,难免会让元上殿警惕,当然,若是自己送上门来,那又另言。”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外面有弟子道:“两位族老,有宗长传书,说有话问两位。”


    两人对视一眼,便立时动身赶到了南翼世道宗长所在宫庐之内。


    宗长见着两人,便道:“方才元上殿察觉到我们南翼世道动用了两界传讯,且还并不是通过墩台,疑是从天夏那一边传递归来的,发书问我们是在与谁交谈?”


    晁崭道:“宗长,请回告元上殿,我们留在外面窥玉当是被天夏拿走了,后来有一位天夏上真凭此寻到了我们,还出言威胁,这里面对话我们自有映照,可以拿了出来,证明我们并未私下与天夏联络。”


    宗长道:“有此物自然是最好了。”


    他顿了下,提醒道:“不过两位,做事收敛一些,元上殿的人可没有那么好欺瞒,有的时候只是他们认为不重要,或者不想去多想,不是他们不明白。”


    晁崭道:“多谢宗长提醒。”


    宗长道:“你们还能凭借此物联络到天夏那边么?”


    晁崭与另一位族老相互看了看,他道:“若是对面不曾毁弃,那是可以的。可是元上殿已经有所发现了……”


    宗长道:“我们派人可以去天夏么,在那里试着和他们联络,那就不会有问题了。”


    晁崭道:“可是拿到窥玉的人似对我们元夏不友好。”


    宗长却一摆手,道:“既然做到上层,应该明白哪怕我元夏,所有人的心思也都是不一样的,他若是能从我们这里拿到好处,或者我们传递元夏内部的一些消息,他们可未必会拒绝我们。”


    晁崭道:“既然宗长说了,那我等可以一试。”


    至于为什么做,很简单,天夏越是存在他们越有机会啊。若是天夏三两下就被平灭了,那他们还怎么去谋求上境?怎么去争取利益?

    不过与之前的人一样,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一战天夏要是赢了会如此,或者他们本能就把这个可能给排斥出去了。


    三月之后,虚宇之内。


    张御正身的意识再度落到了分身之上,因为时轨不同,这里已是然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来的聚落早已聚城而居,继而聚城为国。


    而他引导的道法也因为地域的不同,形成了一个个不同的流派。不过因为彼此间相隔较远,还没有到必须冲突的地步。他们的对手也主要是那些妖、灵之辈。


    这些自灵精遍布诸宇之时便就存在的,现在更是占据了一个个灵精凝余之所在,用此维系着自身的神异力量,并把目前地陆上最多的生人当作口粮,时不时出来捕猎一番。


    因为此辈神异力量太过强横,便是掌握了道法的修道人,若是人数稀少也不见得能对抗,这就不得不彼此抱团了,这也形成了横跨广大地域的道法联盟。


    不过张御却是知道,实则道盟真正的威胁不是在这里。


    他抬起头,往虚空之中看去,可见数目庞大,形体各异的神异生灵,或是横空虚度,或是攀附陨星,正往这片地陆上来。


    他脚下所在是整个虚宇之中最大的地星,灵精最为浓郁,物产也最丰富,也是最显眼,那些个在虚域中存在的神异生灵无不被深深吸引。


    这片地陆上的修道人即将迎来的最重要的一次考验,若能过关,那么或许就可以考虑放开上层的屏障了。


    ……


    ……


  第一百零八章 望远处间途


    三月时日一晃而过。


    经过了长达近半年的闭关,曾驽终于出关了。这一回他成功种下了神气,成为了一个寄虚修道人。


    他这等修行速度说出去着实令人惊奇无比。不是过去真修之中没有比他修道更快的,毕竟资质出众的人比比皆是。可是像他这样几乎不靠任何外物的,只是单纯凭借自身天资的却是绝无仅有。


    但若深入看,他其实也是得了天道给予的方便的,常人毕竟要过心性这一关,大多数人都被卡在这上面,他无需考量这方面,资质也是极高,自然就快得很了。


    在元夏的时候,每有进步他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不过这一回他却没怎么高调宣称。一方面是周围也没有多少熟悉的人,另一方面,晁焕至少让他知道了一件事。若无人在乎他所为气运之说,那么他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


    只是神气种下后,他感觉自己似与元夏脱离开来,反而与天夏更为紧密了。这等感觉其实让他更为轻松。


    并且通过与以往的对比,他能清楚感觉到隐隐感觉到,过去在元夏自己实际上受到了一种莫名压制,而在这里,却是解脱了束缚,心下愈发觉得,来天夏是正确的。


    霓宝见他出关,也是万福一礼,祝贺道:“恭喜少郎成就寄虚。”


    曾驽摆了摆手,道:“哎,只是小小的进步罢了。”


    小小的得意过后,他神情又收敛了,下来还有摘取上乘功果这一条路需走。只有到了此等地步,那才是站到了修道人的顶尖位之上。而且这关便是能过,还有求全道法,这一关过不去,那么此前诸般修行,都是孔一场空梦。


    霓宝道:“少郎,妾身觉得,眼下还有一件事需做。”


    曾驽奇道:“什么事情?”


    霓宝只是道:“天夏为什么愿意接纳少郎?若是天夏不在乎少郎的气运,那么少郎的作用是什么呢?”


    曾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道:“霓宝,你说得对,我之功行会向天夏上层交代,我也会问他们需我做什么的。”


    霓宝看着他,没有出声。


    “还不够?”曾驽想了想,意识到什么了,他郑重道:“我会将自己修行功法和神通交一份给天夏的。”


    霓宝轻声道:“只要少郎能取信天夏,什么都是值得的。”


    元夏墩台,某处平台之上,驻使一个人站在此间来回走着,似在等候着什么。


    过去未有多久,一道光芒自远空照来,张御化身出现在了这里,他衣袍飘摆,身影沐浴在一片星光之中。


    驻使执有一礼,道:“张正使有礼。”


    这三月之中,他这新任驻使主要就是用来熟悉情况和排查隐患了,现在确定暂时无碍,又因为上殿交代他一件事,这里离不开张御的帮忙,所以传讯相约一见。


    张御点首回礼,道:“贵使此次相约,贵方可是想问事机进展么?近来虽是未能说服多少同道,但是好歹解决了一个障碍。”


    驻使心中一动,道:“听闻那位与张正使曾一同出使我元夏的尤上真,一直在与张正使争锋相对?”


    张御目光投来,道:“贵方也知晓此事么?”


    驻使笑了笑,道:“我辈总归有些许途径的。”


    张御道:“这位支持者不少着实不少,不过我前日费了不少心思,已是将其麾下一名颇具势力的上真扳倒。但是天夏上层也因此顾虑丛生,如今需求稳一定短日,不能激进。”


    “哦?”


    驻使暗想了下,这事倒是可以从早前驻守在这里的几位使者处了解下。他口中则道:“张正使,这次请阁下过来,是在下受了元夏之命,想在天夏境内建立第二座墩台。”


    既然一座容易被炸塌,那么建两座就好了,彼此分开一些,这样既不太过容易激起天夏的反感,真要再次被炸也不可能两座一起崩塌。


    张御看了看他,站在元夏立场上,这倒也算是个好主意。


    一座墩台容易被炸,两个就不怕了。再说在天夏境内多造一个墩台,总是对元夏有利的事情,造了第二个,说不定还能造第三个,第四个,甚或更多。


    不但对内宣讲说出的声音,对外也是有好处的,让人看得到有进展。


    他道:“驻使就是为了此事么?”


    驻使再是一礼,诚恳道:“还望张正使能努力促成此事,我们上殿与张正使的利益是一致的,阁下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出。”


    张御考虑了一下,一般来说,元夏那边还真没有什么是他需要的,他真正要的东西元夏不会给,肯给的要来也无用。


    不过有一个可以询问下。


    他道:“我希望知悉更为完整的阵器的炼造方法及知识,自然,只是真人层境之下的,想来没有什么难度吧?”


    驻使疑惑道:“张正使为什么需要这些东西?”


    他很奇怪,元夏其实很希望天夏走这条路,因为天夏技艺再高也高不过元夏去。不过下层境的阵器和上层境差别是很大,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东西了,似张御这等境界之人,要过去了也没什么用。


    张御淡声道:“若是我有朝一日我去了元夏,弟子门人亦要跟随,这些东西我不用,他们却可用的,总不能到时候依旧用天夏的法器吧?”


    他要这些东西,虽然天夏用不到,但是可以让那方世域之人尝试一下,因为那里的时日变演远比天夏来得快。


    待到此世有人突破上层境界之后,说不定能借此衍生出自己的阵器路数,就算走不通,那也没什么,多少也能让此世之人对元夏的阵器有个起码的了解,怎么也是不会吃亏的。


    驻使猜测张御一定还有别的用意,但这不重要,只要拿这个作为借口报上去就行了。他道:“此事我当回去报告上殿得知,应当不难。”


    张御点首道:“那便如此说定,墩台之事我会回去安排的,贵方等我通传便是。”言毕,光中身影也是倏然消失不见了。


    驻使回去之后,则将前派驻在天夏负责联络的寒臣喊了过来,便向其询问是否知晓张御方才所言扳倒某一名对手的事情。


    寒臣回道:“这件事情寒某隐约听到一些风声,也正在确认,只是天夏方面对此事讳莫如深,据目前所知的,这位上真名唤方景凛,据说这人威望极高,也是一个主战派,曾得诸多真人支持,但是被张上真找了个借口拿下,关押了起来,除去了一个巨大的阻碍,据说为了对付此人,张上真也着实费了不少力气的。”


    方景凛现在还关在镇狱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被动成为了一个被打倒主战派了。但是既然他跳了出来,那自然是要利用一下。


    驻使点点头,赞道:“张上真果是了得,上殿果然选对了人。”


    对此他也无心去确认,只想着回头将这消息报上去,显得他一直在做事就行了,至于是不是真的这样,他的任期就三年,三年之期一到,他就回去了,其他事情跟他就没什么关系了。


    因为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上殿对这次事机十分上心,只是十天不到,就把阵器的诸般炼造之法给送了过来了。


    张御在收到了这些之后,自己先是看过,全数记下之后,意识就转入了那身处虚宇的分身之中。


    上一次的来自天外的侵扰,已然被此方地陆的道盟成功抵御了过去。


    这些修道人的表现远比之前见他所过的任何宗派都要团结和优秀,不过这也是因为这些道派都拥有几乎一致的道念。在此前对抗本土神异生灵的合作中,彼此已然培养出了默契和共识,知道凭借一家的力量远无法抵抗,必须精诚合作才能御敌,这才有了后面


    不过危险还远远未曾过去,虚空中的神异生灵数之不尽,在今后岁月中,其将会一波波的冲来,这些修道人下来将要遭遇比之前更为恶劣的景况。


    但这局面还算是简单的,等到此后,元夏的入侵到来,那才是真正的惨烈之局。


    只是这些人接受了天夏的道理道念,那么就都是天夏人了,所以会将此当作真正的本土来经营,而不是单纯把这些修道人当作消耗品。


    他意念一动,地陆上每一块他立下的石碑之上,都是有了一行行崭新的文字出现,正是那些关于阵器的描述。


    做完此事后,他意识一转,又重新收至正身之上。


    他转目看了一眼时晷,时日已然过去大半载,距离玄廷定下的两载时日只剩下一年多了,根据推算,最恶劣的情况,元夏当会在那个时候选择进攻天夏。


    近来各位廷执都是抓紧时间利用清穹之气修行,大部分廷执在成为廷执之前就已是达到寄虚之境了,算得上是天夏最顶尖的一批人,每一个人都是有望摘取上乘功果的,但是需要时间。


    而将近一年过去,他对自身根本道法感应也越来越是清晰,并且他隐隐然已然感受到了一点什么了,只是还不甚清晰。但他能够确定,至多再有一载,此法当可真正显现出来了。


    ……


    ……


  第一百零九章 化障待争启


    元夏元上殿,青玉莲花座上,十多位上殿司议陆续显身。


    段司议左右看了一眼,朝着一位身着金袍的司议问了一句:“近来似无要事,不知黄司议召集我等过来做什么?”


    黄司议道:“自是有事,先说其一,诸位不知是否发现,我等所立下的天序近来虽无动摇,可代替天道之演却是停滞不前了。”


    他这话一出,顿时有司议不以为然道:“我道何事,这有什么?虽然天道在我元夏进逼之下被侵夺了不少,可那只是我元夏能力可以企及的地方,余下不及,不是我等不往,而是无法到达。


    再说天道何其玄妙,哪怕只余一点,也比前面九成更难进拓,不然早就摘取终道了,此事也早有公论,就为这点事,用得着把诸位司议唤来特意一说么?”


    段司议想了下,较为公允的说道:“这件事还是当注意的,我元夏之序还不到停滞不前之时,可有这番变化,不会无由,这许是两界关门开启之故。”


    那司议依旧坚持己见,道:“但是从我接触天夏开始,到了两界关门到如今,不过才是一载有余罢了,还是区区一载,又能看出多少变化来?

    再说以道理来论,就算是对我元夏有影响,莫非对他天夏就无有影响了,不过是最后正变之争罢了,等到终道一夺,自然便就解决了。”


    他这话也是有道理的,也有几名司议认可他之言。


    黄司议这时道:“不管真假如何,一载余确实不长,此事黄某只是提醒诸位司议一声,今日所言,此只其一罢了。第二件事……”他看了看诸人,“是下殿惠司议要与诸位谈上一谈。”


    有司议道:“我道如何,今天唤得诸位来此,原来是黄司议受了下殿所请。”


    黄司议正色道:“此乃是我之职责,我上殿是与下殿本为一体,自需相互说话,消解矛盾的,诸位平日不理会这些,可都是黄某在应付,别的不说,若是沟通畅达,又怎么会出现墩台两度崩塌之事呢?”


    虽然分作两殿,对抗严重,但是有时候也是要一齐议事,相互沟通的。


    万道人出声道:“黄司议,下殿一直是期望动手的,我们不反对此事,但是要尽量削弱敌人之后再动手,此辈太过激进,这与我之根本相悖。”


    黄司议道:“今日黄某也只是代为传告,事后怎么做,还在于各位司议。”


    兰司议看了眼万道人,才道:“那便请下殿司议过来一见吧。”


    黄司议环顾一下,见无人出言反对,也就对着殿下某处一指,像是水波动荡,少顷,一个人影出现在那里,对着诸人一礼,道:“诸位上殿司议有礼。”


    “原来是童司议。”兰司议道:“黄司议说你下殿有话与我们说,今次诸位司议都在这里了,有什么可以敞开一谈。”


    童司议道:“那童某便明言了,你们与那位天夏正使说定,令他从内部分化天夏,迄今过去一载有余,如今又取得什么成果了?我们就这么坐视不动下去,坐看天夏慢慢做好与我对抗的准备么?”


    出身东始世道的蔡司议道:“这事下殿诸位莫非不知道么?若非墩台数度崩塌,意外频出,何至于事机进展不畅?便不说这才一年过去,又非过去百载,诸位又何等急切也?这般我等又何能放心让诸位行事?”


    兰司议道:“慕司议所言正是兰某想要说的,墩台之事对于张正使那边妨碍甚大,可即便如此,张正使也不是没有作为,他扳倒了挡在路上一个强硬派,这意味着什么,诸位想必知晓吧?

    而且这件事张正使恰恰没有宣扬,而是我等通过别的途径获知的。说明他本人并没有把这一点太过放在心上,而是一直在尽心尽力做事,这还不够说明问题么?”。


    那下殿童司议冷笑道:“你们所说的那些,焉知不是他让你们知晓的?”


    段司议道:“童司议也太小看我上殿了,此事绝无可能是天夏那边故意泄露的。”


    天夏那边恐怕万万想不到,一帮元夏司议,却是在想法设法为天夏的廷执辩解,为他找寻开脱理由。


    可实际上这并不奇怪,为了抢夺终道,遏制下殿是既定之策,对与错不是那么重要的,重要的是将下殿的意见给驳斥了回去。


    双方一番互相贬斥争执,童司议又纠缠了好一会儿后,终是退去了,结果除了一场逞口舌之争,什么都没有解决。


    段司议在其离开后,却是忽然道:“下殿忽然要与我们说话,还这般咄咄逼人,一定有问题,需去查一查,此辈近来是否做了什么。”


    兰司议立刻自外间唤进来一名修士,令其下去查探,没有多久,他得了一封回书,看有一眼,抬头道:“段司议所得不错,下殿那处是出了点问题,据说是有几位外世修道人叛逃了。”


    段司议疑道:“叛逃?人在哪里?”


    “已然不知所踪了,疑似去了天夏域内。”


    诸司议都是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


    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些外世修道人莫非不怕比劫丹丸的制束了么?而且这么容易就到对面去了?说没有人放纵怎么可能做到?


    有人忽然一惊,道:“墩台那里会不会……”


    兰司议道:“诸位请放心,墩台那里经过这一次重筑,并且没有人可以把阵器带至中心所在,且我们已是造了第二座墩台,两边相距甚远,此辈无可能同时袭击两座。便是真袭击了其中一座,也无妨碍。”


    话是如此说,诸人还是不放心,因为下殿若是精心准备,仍是可能被其得手的,这就真成笑话了。


    兰司议想了想,道:“诸位,既然提前知晓了此事,我们可以让张正使配合剿杀,以杜绝此事,毕竟那里是天夏主场,想来张正使也是不愿意见到这等情形再发生的。”


    诸司议一想,认为可行。于是命人执书去了驻使金郅行处,令后者将此消息代为传递。


    虚宇之内,张御意识落于化身之中,观察这方天地的变化。


    如今又是许多年过去,地陆之上的道盟对抗着一次又一次来自天外的冲击,玄廷那边传讯,着诸廷执不得干涉。


    他知道这里面的意思,这方天地的事机是这方天地的修道人自己要应付的局面,若是能挺过去,那么证明他们之前的路数是对的,若是挺不过去,那么就留下火种,等待另一次崛起。


    倒是这些修道人又一次让他们刮目相看了。此辈做的原比想象中的出色,每一次都能集中全部力量对抗天外来敌。


    诸方道派道理道念一同,所能迸发出的力量的确远远大于一盘散沙的宗派。想想昊界之中,若是那些宗派联合到一起,也不会被造物派逼到天外去了。


    张御看着下方,按照当下情势,或许很快便可以化开屏障,让此方天地之人尝试突破上境了。


    因是眼下已是局面平稳,没什么好多看的了,故是意识从中退出,回到正身上,在那里定静持坐。


    忽忽又是许多时日过去,这一天,他耳畔忽然听得悠悠磬钟之声,心下微动,再是一转念,一道化身落入了议殿之内。


    不多时,诸位廷执与陈首执也是先后到来。在见过礼后,陈首执道:“今次廷议,先说一事,经过一年多的演化,那方诸位执摄所演化的天地已然完备,其上修道人也只差推开破那层门关,我们等该是为其敞开门户,放其窥见上法了。”


    风道人这时一礼,道:“首执,风某见那方天地之中虽有不少人能触及上层,可大多数却是低辈修道人,既然那方天地不入上层,无法为元夏所窥见,那为何不继续等待下去,待得更多人可有机会触碰此境呢?”


    陈首执沉声道:“天机不当满,而当留有余裕,万物更是有盛衰兴替;修道亦是如此。此方天地之内,道法积累已是足够,但若是迟迟不得突破,无有上升之路,则难免会反争诸己,转而内求。”


    诸位廷执不觉点头。其实可以好比一滩池水,若无活水引流,出不去也进不来的话,那难免迟早会变成了一滩浑水,最后等着腐烂干涸。


    若说他们所传道法算是外来之水的话,那此辈自身之道法就算内溢之水,若是两头堵死,那就没有什么活泛可言。


    张御也是微微颔首,实际上那道盟若无虚空之上到来的一次次冲击,这等情形可能来的更早,也就是因为面对外敌,不得不奋而抗争,不得不加快传继道法,以求有更多人可以站出来。


    现在的情况是道盟上下层都渴求上境之人的出现,以终结这等局面。而并非是他们自身不能上求,而是上进之路被天夏提前封锁了,要是迟迟不得突破,恐怕会走向势衰。情况已来到蜕变之前,的确不容等待下去了。


    竺廷执这时道:“要是化开障阻,便意味着元夏那边也可以发现此方天地了,”他抬首道:“所以此境一开,我天夏与元夏之对抗,想必就此开始了吧?”


    ……


    ……


  第一百一十章 授符举世域


    陈首执道:“元夏一旦弄清楚情形,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覆灭此间,不会放任不管,因为他们唯恐此世演化成与我天夏一般的世域。”


    崇廷执沉声问道:“元夏当能察觉到此源头在我天夏,那此辈会不会直接越过此间,索性来攻我天夏呢?”


    玉素道人并不这么认为,开口否定道:“元夏不会这么不智,从此前张廷执传回的消息来观,此辈要拿下我天夏,怎么也要一二百载,所以不会先攻我天夏而给予那方天地兴起的时日的,但从战策上考虑,倒是有同时攻袭两界的可能,而攻我也当主在牵制。”


    崇廷执看向张御,道:“张廷执也是这般看的么?”


    要说如今对元夏事机最为了解的,就属亲身去过元夏的张御了,所以他的意见很是重要。


    张御道:“以御对元夏的了解,元夏是不会毁去既定策略,直接来攻击我等的,便是下殿愿意,上殿也会想方设法设法勒束他们,因为这是最终的利益之争,只要终道还能摘取,上殿便不可能放弃。


    再言那一方天地,表面看去具备莫大威胁,但毕竟没有真正的上层大能,元夏连真正拥有上境大能外世都不曾放在眼中,又怎么可能太过在乎一方初生之地呢?


    可能有些人还会认为我天夏自不量力,正在做着垂死挣扎的举动,更可能认为我天夏已然没有手段了,只能动用这等办法了。”


    诸廷执听了,不觉默然,的确是如此,放在天夏的角度看,对摆出的每一步都急于厚望,因为他们输不起,每一步都必须要赢。可元夏家大业大,有些事情或许并不如他们一般在乎,有这等想法才是正常的。


    张御又道:“还有一点,元夏攻袭外世,至今为止都是着有一套长久以来总结出来的既定路数的,以他们保守程度,绝对不会贸然做出改变。”


    崇廷执看向他道:“张廷执的判断崇某是认可的,但是这件事就这样寄托在他人的意愿身上,这未免有些不妥吧?”


    陈首执此刻言发声道:“诸位廷执可以放心,这一载以来,诸位执摄与各位上层大能已然合力炼造出了一件镇道之宝。”


    他话到此处,诸廷执不禁精神一振,只听他继续道:“此宝之用,在于阻碍元夏到来,此非是封绝两界,而是时不时蔽绝两界通路,时日也没有定数,元夏若见此器,在未得对付的办法之前,定然不敢大举来攻。”


    张御微微点头,实则早在此议之前,陈首执已然把此事向他和武廷执交代过了。


    在排除了寰阳派三位祖师的干扰之后,诸位执摄下来做得主要就是祭炼镇道之宝。


    至于抬升那方天地,在他们看起来这等道法深具伟力,但据陈首执所言,这等不涉及上层的变化,随意一位执摄或是上境大能随手即可做到,所以并不牵扯到什么。


    众人一想,却是觉得此器甚妙。


    若是修筑一座完全蔽绝界域的屏障或者法器,那想必所用力气不小,而且你能守御,别人也能进攻,你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别人可以用尽一切手段来对付,迟早是能攻破的,也仅仅是多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而这个法器,却是时不时隔绝,这样谁人敢轻易投入大部分力量?万一前面进去的人被截断在内,外间施援不及,谁又能保证能全身而退呢?而且这样镇道之宝所耗用的力气显是也没有那等求完求全的法器来的多。


    至于那方天地,要对抗元夏来人,就必先修筑各种大阵,元夏给其在背后支援,要是元夏攻势猛烈,顶不住了,那大不了可将所有人都是撤回来。


    对于天夏来说,人才是最重要的,那方天地却不是,天地被覆灭了,诸位执摄可以再造,人才却是难得。


    元夏诸方外世之人收拢,天夏也同样可以将演化天地的人才吸纳为己用。这一回,他们就是要以变数来对定固。


    说来也正是元夏化演万世,先是开了此道,所以天夏后作演化,反而是容易之事了,

    邓真问道:“首执,邓某想问一句,那方天宇若是有人突破上层,那么元夏最短用时多久可得发现?”


    武廷执出声道:“因为有大混沌的缘故,元夏没有办法算定天机,但是多一片世域他们是能察觉到的,要是对此重视,那么旬内许就会遣人过来查探详情。”


    邓真不觉点头,道:“看来我们要做的,就要尽量拖延时日了。”


    武廷执沉声道:“此事并不是仓促而行,今次议事之后,我们当会预先做好布置,而后再去了那阻碍。”


    邓真问道:“敢问武廷执,此界可有定名么?”


    武廷执道:“暂还无有。”


    韦廷执看了看诸人,略作沉吟,道:“我辈望此界能阻挡元夏脚步,更希望此能成为我天夏之屏藩,形如沟壑之于城围,不如就叫壑界?”


    玉素道人道:“此名可以。”


    诸位廷执对此也没有意见,只是一个用来方便的称呼罢了,这一次能否在元夏的打击之下保留下来,目前还难知晓。


    陈首执见诸人都是认可此议,下来便商议具体如何安排,诸人也是各抒己见,很快便将事机定下。


    陈首这个时候则是一抬手,身后光气飞腾,在上方结成一云,里间有一道道金灿灿的法符飞射而下,落到了每一位廷执的身前。


    他道:“这是几位执摄赐下的法符,每一枚皆可用以祭炼一件法器,提升其之威能,用此符不会因此有杂气相染,诸位廷执可以收妥。”


    张御伸手接来,却发现落到自己手中的一共是两张法符,环顾一下,除了他之外,也就武廷执同样得了两张。


    这应该是求全道法的廷执比他人多了一张,当也是几位执摄的安排。他转念过后,将此收了起来。


    陈首执道:“诸位可以先行回去准备,半月之后,我当必化开沟壑屏障。”


    诸廷执打一个稽首,各是化光离去。


    张御也准备要离去之际,陈首执却是喊住了他,道:“张廷执,暂请留步。”


    张御见他有话说,便即停下脚步,待得其他所有廷执离去之后,他道:“首执可是事吩咐?”


    陈首执这时单手一托,一枚宝珠呈现在他的手心之上,望之好似一枚通透琉璃珠。


    他道:“这是张廷执上回交给我祭炼的‘空勿劫珠’,我已是洗去了其中缺弊,但是威能较之原来却有衰弱,这就需靠张廷执自身慢慢蕴养了,若是用功勤勉,那么恢复原本威能不是难事,再上一层或也可能。”


    张御对此倒是能够理解的,既然是重作祭炼,自然是要他自己再行温养的,这也是一个好事,可以将此器气息重作调和,日后就可专以为他所用了。


    陈首执道:“此中意识可以抹去,如何选择选择,这里就全由张廷执了。”


    张御将空勿劫珠接了过来,是否需要其中意识,这取决于修道人的喜好。有的人认为法器多了意识,妨碍运使自身运使,怕关键时刻靠不住。而有的则是十分信任,认为法器之灵乃是自身道友,若是相契,不用关照,也能主动相助自己。


    他不打算抹去意识,空勿劫珠并不是他的本元法器,他也没指望将之当做作决胜之用,只是一个辅助罢了,所以有意识反而更好。


    抛开这些不谈,法器拥有自己的意识也不容易,与自己投契更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也算缘法了,那为何又要抹去呢?


    他对陈首执称谢一声,就与后者别过,身上光芒一闪,从议殿退出,转而回到了自家道宫之内。


    在软榻之上定坐下来后,他拿出两枚法符,任由其飘悬在面前,心中也是在思考,该如何利用此物。


    除开益木之外,他身上的法器数来数去就几件,离空紫炁砂,蝉鸣、惊霄二剑,还有身上的廷执冠袍及玉印等物。


    不过真正算得上本元法器的,也就紫炁砂及双剑罢了。


    双剑与他本人是契合的,可以说是一体的,增一分减一分,都会导致驾驭力量的下降,所以只能靠自己,没办法用外物去祭炼,倒是紫炁砂是可以的;

    但是此物向来不是以变化克敌的,很是简单粗暴,就是靠着他的心光来发挥,用于此上,那太过浪费了,至于冠袍,则没有那个必要。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此物其实未必一定要用在自己正身之上,于是心思一转,倏忽间,一道白气,一道青气从他身上飘绕飞出,落去大殿之上,最后左右下首化作青朔、白朢二人。


    他此刻把袖一拂,那两枚法符飘飘荡荡,便到了两人面前,道:“此二符,两位可以拿去一用。”


    这二人手中的长尺,拂尘,也一样是本元法器,与二人合同一体,所以每次都是可以与两人一同显化出来


    白朢、青朔二人都是一伸手,将此法符接下,一起对他打一个稽首,同时身上有光芒闪过,倏然不见,却是各自回去祭炼了。


    ……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接世入浮天


    张御默感了一下,自身的根本道法已是愈发清晰了。就像是万千水流之汇聚,终于快要到凝聚成江海的时候了。


    以前他曾有个猜想,白朢、青朔两人与他相同又是不同,但都可算是有自身道法之人,那么是否也能演化出根本道法呢?

    现在他唤出两人之后,凭借这愈发深入的感应,觉得在自己根本道法演化完成后,这两人也都是有可能会演化出自己的根本道法的。


    当然这里面还要看他自己的选择,因为这两人毕竟是由他所主导,是否要朝着此路而行,全看他自身意愿。


    而皆求根本与自身求一是不同的,若是真这么走,无疑攀渡上境的难度会更大。


    但是好处势必也会更多。


    他想了想,若是可以,他当然不会放弃。别人的道法是没有这个机会,他既然有,那自是需要尝试的。


    而且多开辟一门根本道法,他对道法的理解也就多上一些,虽然皆求道全定是困难重重,要是道心因畏难而退缩,恐怕更不容易向上登攀。


    更何况如此做更是顺应他的本心,若是留缺而上,他怎么想也不舒服。


    转念下来,他将空勿劫珠从袖中拿了过来,仔细感受了一下,原来那个意识正在其中沉睡,需得经过蕴养才会觉醒。


    他便缓缓向里渡入心光,以自身气息调和运炼,原本向外散发的光芒一明一暗,忽然强盛,忽然收敛,似如呼吸一般,而每一次过后,就与他的气息更为贴近一些。


    等到此器与他气机完全契合,那便是运养成功了,内中意识到时候也会随之醒觉,威能至少也能恢复到原来的水准。


    而这在这个时候,一驾元夏飞舟已然驶入了天夏域内,近来两方界域内往来的飞舟很多,特别是两个墩台的建立后,元夏更是加大了往天夏送渡人手。


    如今落在天夏域内的元夏修道人大概有上万余,不过多数是没什么高深修为,只是听从使唤的底层修道人,上层修道人数目其实不多。但也是相对而言,放在以往,光只这些人,就足够组成一个势力不弱的宗派了。


    飞舟主舱之内,站着五名修道人,正是从下殿叛逃出来的几人。


    他们这些人中,有人是真心叛逃,但有的只是被下殿故意放出来的,更有一人则是下殿故意安插进来的人手。


    此回到来,如上殿所料,就是对着墩台来的。


    但明面上,却是来投奔天夏的。


    避劫丹丸的确很有制束之力,但如妘蕞一般对于元夏极端仇恨的也不是没有,下殿这次也是看准了契机,正好将这几个人丢了出去,能成功正可给上殿添堵,不能成功也正好借上殿之手清理掉这几人。


    此刻其中有修士对着一人开口道:“邢道友,你说你与天夏早是暗中取得了联络?”


    邢姓修士道:“诸位放心就是了,我有一位同门,就在墩台那里,他借着方便早已与天夏的主战派牵连上了。”


    有一个看起来少年模样的修士问道:“天夏那里是不是真的有化解避劫丹丸的方法?”


    邢修士道:“这我也无法保证。”


    有一名看着外表沉稳的中年道人道:“便是没有也没什么,我们既然出来了,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若能毁去那两座墩台,给元夏谋划造成阻碍,我们便已是无憾了。”


    众人都是点头,他们都是元夏有着刻骨仇恨的,若不是实在反抗无力,他们又怎么肯为元夏效力?现在抓到机会,那自然毫不犹豫就行动了。


    不过与天夏方面联络仍是准备做的,毕竟能活着谁又愿意平白去死呢,再说能得有天夏支持的话,他们的行动也可更为顺利一些。


    邢修士与几人商议过后,就一个人乘光进入虚空,最后拿出一枚金符发了出去,许久之后,他只觉身躯一轻,却是发现一片星光将自身围裹住了,旋即见到一名年轻道人出现了面前,道:“你是下殿之人?”


    邢修士对着他一个执礼,道:“可是张正使么?在下正是下殿修道人,此次乃是奉命而来。”


    张御这化影言道:“你有什么事,可以说了。


    邢修士道:“在下此次到来这里,是为毁掉那两座墩台,继续以此打击上殿,而在出来之前,盛司议指点,若是事后能够脱身,还请天夏方面代为遮护。”


    张御道:“你们准备怎么做?据我所知,经过了上两次事机后,墩台的守御严密了不止一层,上次的方法你们怕是无法用了。”


    邢修士用低沉声音道:“用于爆裂墩台的阵旗我们的确是无法直接带进去了,但是我们可以把祭炼此物的宝材带入进去,然而再在内进行部祭炼。”


    张御道:“墩台会有这个漏洞么?”


    邢修士道:“本来是没有的,但墩台是在天夏这里修筑的,而非在元夏完成的,这里就有漏洞可钻了,盛司议曾言,天夏这里变机较多,所以完全按照元夏的刻板方式筑炼墩台,那就是会有问题的。”


    张御点点头,这位盛筝倒是敏锐,天夏这里受大混沌的影响,在这里筑炼的确不会和元夏一致。这位想来此事一早就好了,但是偏偏之前没有利用,而是等到现在来发难,想来也是定谋许久了。


    他道:“盛上真能发现此事,上殿诸位司议莫非见不到么?”


    邢修士笑了笑,口中带着讥嘲道:“倒还是真不会,上殿诸司议整日关心大局,又岂会关注这点小事?唯有我们下殿,才会在更多小事上花费功夫。”


    张御略作思索,一弹指,一道符箓飞出,落至姓修士面前,待后者接住后,他道:“你事后可持此书去寻一人,他会为你安排的。”


    邢修士收好此符,对他一礼,道:“多谢张正使相护。”


    周围星光一散,张御意识回转到了身上,他想了下,觉得就算下殿成功做到此事,这件事也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因为下殿越是和上殿对着来,上殿越是不可能妥协,但他倒乐于见到两者之间的矛盾激化。


    三日之后,他正祭炼空勿劫珠的时候,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些微感应,便朝虚空之中看去,见到其中一座墩台受损不小,缺了一角,但大致完好,而另一座上方有一枚法符升起,其中有一股强横法力溢出,将之维持了下来。


    此结果倒也不出意外,吃了两次亏,上殿再怎么样也记住教训了,不会再让下殿轻易得手了。


    他以训天道章传了一个谕令出去,让下面修道人弄清楚具体情况,便就收回目光,继续方才的运炼。


    晃眼又是七日过去。


    此时已是到了当日殿上定下的化开壑界障阻之期,他没有迟疑,立时心意一转,沉浸入了那方虚宇之中。


    在他意识入内之后,同时感受到诸位廷执的气机也是陆续沉浸入此。


    而他们彼此都没有交流说话,都是在等待着什么。


    在默默站立了许久后,所有人忽有所觉,抬眼看去,便感到似有一股莫名气机从高渺沉降下来,轻轻从此方界域之内拂过。


    刹那间,整个世域仿佛被解开了什么枷锁,世域之内的灵精之气像是去掉了长久了长久以来的压抑,霎时活泛了起来。


    而在整个天地气机升腾之下,但凡道行精深的修道人都是心有触动,地陆之上各个角落之中,都有人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尝试开始突破关障。


    张御等人默默看着,而枷锁一去,长久以来的积累也是因此而爆发出来,不过半日之后,第一个修道人顺利修成元神,突破到了上境,而在接下来的数日内,又有人接连突破上境,几乎是一天一个。


    在十日之后,这个速度才渐渐降了下来。而灵精之气的涨潮经过了宣泄之后,也是开始往下回落。


    张御心中明白,先前的动静主要依靠的是壑界以前的底蕴,还有天地挣脱束缚的宣泄,此后的修道人当是没有这等利处可借了,只能老老实实一步步的修行。


    不过第一批成就之人本也就是资质最好,积累最厚的一批,哪怕没有灵精之气扶托,给点时日,也一样能跨过此境。


    他抬头看去,见到虚空之外,似也洞开了一个无形的缺口,随着阻障的消失,整个世域就像是从海底浮现了上来,又如同从云雾之中显露出来的骄阳,已然是暴露在了敌我双方的目光之下了。


    是时候有所动作了,他心念一转,身化一道光芒落下云头,而与此同时,整个地陆之上,各有一道道光亮洞破云穹,分别朝着不同所在落下。


    道盟望云洲,此间修道人正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因为他们的祖师突破了过往从无人能突破的关障。


    而在此时,就在山岳之巅,忽有一道宏大光芒笔直的落了下来,照得天穹明亮无比。


    这道光芒堂堂正正,并不是以往对抗的任何天外邪祟,且还给他们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诸人不由惊异望去,便见一个少年道人负袖立在光中,脚下乃是云芝玉台,身外星屑散逸,玉雾飘绕,双目神光湛然,难以直观。众人怔怔看了一会儿,直到有人不觉惊呼出声道:


    “祖仙?”


    ……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通立同念

    壑界修道人的传承自久远以来从未断绝,所以对上古之时的事情不说十分清楚,但记录是非常完备的。


    而不论是各方之记载,还是在故老相传之中,都有一位有道仙人曾传授他们文字礼法,引导他们修炼道法,并助他们抵御外敌。


    迄今地陆之上还时不时能发现一些失落在野外的传道之碑,这都是那些早已在历史长河中灭绝的部族所留下的。


    但等后来地陆上的修道人道法有成之后,却是再也见不到这一位了,于是关于这一位的真正身份,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认为这只是当时一个走在诸人前面的修道人,道行比当时之人稍高一点,并没有前人说得那么玄乎。证据是石碑上的道法虽然高深,但并不是不能理解,随着诸人道法越来越高,也就只剩下供奉的作用了。


    还有人认为这位道行之高常人难以想象,因为从其前后所经历来看,若是同一人的话,前后至少跨越了十数万载,试问哪个修道人有这般长的寿数?


    因此猜测,这位很可能成道之后去了天外,追寻更为高上的道途。


    这两个猜测都不乏其人,但是出于寄托期愿的心思,还有对道法前路的执念,所以愿意相信后者的人更多。


    不过不管何等想法,都不妨碍这一位在诸人心目之中的地位。毕竟在传闻之中,正是这位走遍地陆各方,传下了道念,所有人才能联合到一起,得以在来自虚空力量的侵袭之下存身至今。


    而如今,那位方才成就上境的道人,感受着对面这一位身上如汪洋般浩瀚的法力,心中惊震无比,方才成就上境的志得意满也是为稍稍消退。他十分谨慎,对着张御化身抬袖一礼,慎重问道:“敢问这位前辈,不知与我等所供奉的祖仙可有渊源么?”


    “祖仙”之名一直后来人对于张御当初化身的称呼,至少他在之时就有人私下里这么称呼他了。当然道盟之中供奉之名更长,但那是后人加上去的。


    张御微微点头,道:“你是冯昭通吧?”


    那道人讶然不已,他奇道:“仙长竟知我名么?”


    张御言道:“当年我在这里传法,每一个人的道法源流我都是清楚,而这些年来我亦是留意可能攀渡上境的修道人,你正是可能成就之人,故也知晓你的来历,”


    “果然是祖仙么?”


    听他如此言,周围都是激动起来。


    冯昭通仍然持着谨慎态度,因为这些年来有不少天外生灵到来,这些生灵有的本事是十分奇诡的,冒充他人的手段也有一些,甚至能让亲近之人看不出破绽来。


    张御并没有花力气去解释什么,而是直接道:“你们不必疑惑,以我之法力,若要侵害你等,不必做这等言语。”


    这话一出冯昭通先是一怔,随即释然,是啊,面前这位实力不知胜过自己多少,要想侵害他们那是易如反掌,那又何必故作此等言语呢?


    想通之后,他对着张御躬身一礼,道:“祖仙,是晚辈失礼了。”又抬头道:“祖仙长久不曾现身,今次到我望云洲中,该当由我等好生招呼一番。”


    张御道:“不必了,此回到来,是有一事告知你们,你们这些年已然对抗了无数天外来敌,然则不久之后,当会有更大的敌手到来,你们需要做好应对准备。”


    冯昭通神色一肃,能让多少年不曾出现的祖仙都是亲身出来示警,这绝然是了不得的敌人,他立刻唤过的身边弟子,道:“通传各方同道!”


    “是!”


    在场的弟子几乎是整齐划一的回应,从示警到下命令,不过十来个呼吸之间,就有一道道讯号升空而起,并朝四面八方飞射而去。


    张御不禁点头,第一个念头不是自寻出路,而是团结其他同道,这是对抗天外大敌的习惯了,这也是因为过去的经历根植在他们心神之中,代代相传,唯有这样才有资格继续在这片地陆上存生下去。


    而且这等反应速度,到无愧于天外生灵鏖战万千年之久,这些弟子别看修为不高,但可以说都是习惯了征战杀伐的,个个都是精锐,但凡有一二成就上境,都是可堪造就的人才。


    更关键的是,这些人拥有和天夏一样的道念,下来可以毫无滞碍的融入到天夏阵营之中。


    而在此刻,山巅之上众人忽然见到一道道流光自其他方向这里射了过来,这像是其他地方的回讯。


    冯昭通诧异道:“这么快?”


    张御言道:“当初传法之人,并不止我一人,而如今来告知此情形的,同样也非止我一个,这应当是其余地方的示警。”


    冯昭通伸手将一道流光拿过,意念进去一转,果然这上面说得与张御大致相同,他又是郑重一礼,道:“敢问祖仙,这大敌来自于何处?我等下来该如何应敌?”


    张御道:“我此番来此,正是为解决此事。”他一点指,霎时一束束灵光飞出,于顷刻之间散布所有地域之中,这些灵光,乃是玄修最为熟悉的蕴藏章印的玄玉。


    他却是当先传下了训天道章,用于各方面的交通联络,好做到将整个道盟的力量进一步整合起来。


    且因为此界举世抬升,也与天夏牵连到了一处,所以这里的玄修今后也同样能与天夏修道人相互交通了。


    半日之后,所得章印的玄修都是了然了训天道章的用法,一时都是惊喜非常。


    而等诸人稍微熟悉了一下之后,张御便牵连各方之人,先是说此方世域的由来,又言天夏、元夏之变局。


    不过其中也是省略了一些细节,只是说了大概,除了因为涉及的事机层次过高,再则也是免得这些修士骤然遭受的冲击太大,造成道心动摇。


    可即便如此,光只是听到这些,已然令所有壑界修道人大受震撼。他们万万想不到自身世域还有这样的由来,天外还有这般强悍的敌人,而这样的敌人却是执意想要覆灭他们。


    对于抵抗天夏,没有任何人有异议。他们既然也属于化演之世,那么元夏势必也是要将他们消灭的,那么他们怎么可能任由宰割?


    张御在说完大概之后,就开始安排具体的守备了。


    他看到此世之人修筑了不少阵法。这些阵法最早是以阵器为根本分化出来的,因为阵器这东西门槛太高,除了少数人能深入精研的,大部分人只是将之分化成了各种阵法和法器。


    不过这些自身发展的阵法层次都是较低,并不涉及上层境界,对于即将到来的元夏之人几乎无用,所以需要他们帮助修筑大阵加以抵御。


    元夏那里虽然没有将上层阵器的筑炼方法教给他们,但是从阵器之上也可以窥知一二技艺,知道该如何防备。再说头批来攻之人肯定不是元夏修士,而是外世修道人,他们用的只是自己的法器,不成体系,来人若是不多,那么防备起来并不困难。


    在下来的两月之中,越来越多的天夏修道人进入了此方界域,帮助着壑界之人修筑阵法,同时开坛讲法,尽可能让更多人能够理解上层境。


    张御在通过训天道章传递消息的时候,同时把目光投向了此世的虚空之中,在化开了阻障之后,此方天地任何神异生灵都是有可能往上层走的。


    若是将整个虚空中的生灵都加在一起,那数目可就多了,这些生灵的同样也是元夏要覆灭的,所以他准备利用其等,作为第一层阻挡。能拉拢的拉拢,不能拉拢的就加以引导。


    而在壑界浮显出来的时候,元夏那边也是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他们化演万世,对于万世之变演也是极其敏感的,本来只有天夏一个世域存在了,现在却是又多了一处,故是上殿立刻召集诸司议商议此事。


    这事不用多讨论,立刻就能得出结论,当就是天夏所为。


    可他们首先的反应,不是如何快速解决此事,而是认为下殿那里一定会以此等事为借口鼓吹就此攻袭天夏,从而将主导权拿到手里,所以绝不能让下殿得逞。


    段司议这时道:“只是天夏能造一世,便能造万世,终归是个麻烦,最好遣人去问询一下张正使,到底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事先没有消息送到?他身为天夏上层,不会对此一无所知吧?”


    诸司议听他所言,也都是露出了些许疑色。


    兰司议立刻着人去问询了一下,没多久就得了消息,他道:“诸位,张正使关于此事传书早在三天之前就已是送到了。”


    段司议不悦道:“为什么不早点拿过来,谁人管的事情?”


    兰司议看了看诸人,道:“这是因为此前两座墩台都是受到攻袭的缘故,一时难以送了过来,故在路上耽搁了,若不是我等现去问询,恐怕还会耽搁下去。”


    有人不觉哼了一声,道:“若不是下殿牵扯,有这三天时日,恐怕就能遏制此事了!”


    众人点头,元夏消杀万世不是说说的,要是能提前察觉到,的确是能加以影响的,至少干扰是能做到的。


    段司议厉声道:“下殿频频搅扰,差点坏了大局,不能放任了,我等必须做出回应了。”


    万道人缓缓道:“下殿既然要打,那就让他们打,让他们去攻打那一方世域,顺便消耗天夏主战派和下殿的实力。”


    ……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开穹光落界

    万道人建言一出,立刻得到了各个司议的赞同,你们下殿作梗才搞出来的事,理应由下殿来收拾干净。


    故是诸司议当即让黄司议联络下殿之人。


    同时有司议出声安抚道:“诸位,此事完全不必过于紧张,不就是一个世域么,我元夏覆灭的还是少了?天夏那里再多几个,也不过是垂死挣扎了,


    诸司议想了想,也确实如此。这个世域原本应该层次较低,正是因为有上层力量的出现,才被他们所发现,可那又有何用处?派些人手过去自能平灭。


    而他们等了没有一会儿,下殿的回应便是到来了。


    下殿对于是否攻打那方世域,根本不予接话。而是言天夏弄出这等事来就是为了对付我元夏,那为什么不直接攻取天夏?非要舍本而逐末?


    并言只要是上殿答应攻袭天夏,那么下殿立刻派遣人手,全力进攻天夏,不会有半刻迟疑。


    下殿目光很清楚,这个时候进攻世域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便是打下来了,上殿也不会继续趁势攻打天夏,至多惠而不费的夸他们两声,余下也就不会多言了。


    至于打不下来,他们倒是不认为有这个可能,可是天夏也不是没有反抗之力,凭空损耗力量却得不到利益,那他们为什么要去做呢?

    若是上殿答应此事同样可掺和入分配终道,那么他们可以考虑下。


    上殿诸司议得此回复后,俱是心中不满,而且下殿也甩了个手段,要是直接拒绝,倒是好办,可是现在对主攻方向有争执,那就是战术战略上的思量了,无法再用强令。


    可是上殿既然有这个机会,那是一定要下殿出手的,又怎么会让下殿轻易过关?故是发谕书言:“下殿本就负责征伐事宜,怎能够推词不接?”


    下殿则回言道:“命策不智,岂敢轻奉?”


    于是上殿再发斥书,下殿马上驳回,在这等来回牵扯之下,将近四个月之后,双方方才做好了协调,决定双方各出一定人手,覆灭壑界。


    其实这个速度虽然不快,但若是用来针对一方新近崛起的世域来说,通常短短百多天根本做不了太多,早一些,晚一些也没有什么区别。


    元上殿中较为乐观的一些司议甚至认为,最多只需派遣两个求全道法的人过去就能覆灭整个天地了。


    而此时,壑界经过近四个月的调整,在大批天夏修士涌入此界之中不断的帮衬之下,在所有关键地域之上都已是立起了阵法,并且俱都已是完备,在此之外,还设布了几个用于牵制疑阵。


    但最主要的,还是联手所有上境修道人,加固脚下整个地星。


    上层修道人有毁摧日月星辰之能,土著修道人在乎自己的居地,可是元夏修士就是奔着消灭你来的,所以根本不会在乎这些。


    以往被元夏覆灭的世域中,不乏忽略了这一点,导致一上来就被摧毁了居住所在,进而引发直接崩盘的。


    倒是天夏这边不曾想到,会得有这么长久的准备的时间,所以时间上比起事先预估居然很是充裕。


    张御期间也是设法了解了下元夏那边的情况,得金郅行传报,才知元上殿上下殿在争执之中。这一点倒是在情理之中。


    同时他也是抽隙出来,从常旸问了下从元夏那里叛逃出来的几人,此辈果然是逃到天夏来了。他不拘此辈身份为何,俱是给安排去了虚空世域,反正那里不虞暴露什么,就是给元夏看的,所以不管是什么来历不妨碍。


    现在那日的情形他也是真正弄清楚了,此辈开始计划的不错,在墩台之内汇合祭炼法器,然后从内部再次将墩台炸塌。


    奈何这一次祭炼之后,他们却是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此事,原来是提前被某种法力给封锁了,任何阵器在内部都用不出来。


    几人发现这一点后,便临时改变了计划。内部不行,那便从外部下手。他们利用携带来的宝材,祭炼了数个爆裂法器,而后带到了外间投向墩台,只要炸塌一半或者重创此处,一样能够达到目的。


    然而此举终究没有成功,因为在乘舟从内部出来之时,居然遭到了查检,没有办法落在准确位置上,最后只得匆匆在虚空引爆,墩台除了崩开一角之外,并无其他损失。


    而另一座墩台虽也约定一起动手,但那里运气更是欠妥,根本不曾落到墩台范围之内,也没有造成丝毫损伤。倒是这几人因为早早找好了退路,所以利用片刻间的混乱逃遁走了。


    除此外,张御倒是得知了一个意外消息,那就是这一任驻使又亡了。


    这位驻使不知道为什么,事发之时并不曾在墩台之内,而是乘坐飞舟在外,只留一个分身处置日常事务,阵器爆裂之时,其人所坐的飞舟相距不远,却是直接灰飞烟灭了。其要是在墩台之内,实际上是能躲过此劫的。


    他想了下,说来仍旧不知道这一任驻使的名姓是什么,而下来一任驻使不知道为什么,却是迟迟不曾到来。


    带他等待第四个月上,那一位驻使终是来了,并向他详细问询那壑界之事。


    他言道:“此是天夏主战派借助一件镇道之宝浮托上来的,因为谋划许久,而且消息遮掩的紧密,所以不曾事先知晓,但得明情况,就向贵方告知了。但是不曾想,贵方却是迟迟不动,平白错失良机。”


    那驻使略显尴尬,道:“是,此事诸位司议也说了,张正使送的及时,全是因为有不识大体之人作祟,才致贻误战机。不知关于此世,张正使有什么建言么?”


    张御道:“自然是贵方需倾力相攻,不得有丝毫小觑了。”


    他心里明白,元上殿的策略不会是因为他说上两句二改变的,这是正确的说法,但其实是废话,放在元夏尤其是如此,什么建言提议都没用。


    元夏只会按照自己定下的路数走,问你一句也只是走个过程,顶多知晓你的态度罢了。所以怎么激进都是可以。


    那驻使道:“明白了,在下定会将张正使的话带回去的。”


    张御在与其谈妥之后,知道元夏攻袭不久必至,于是回去将此通传玄廷,自己在道宫之中定坐下来,将意识沉入了分身之内。


    现在壑界时日流转与天夏一般无二,元夏不至,正好多作准备,多修筑一些阵法,这总是不嫌多的。


    在又是过去数日后,他心中忽然有感,抬首看去,便见一道道无声闪电现于上空,其将天壁撕开了一道道的裂口。


    在那裂口背后,可见悬停着数目不少的元夏飞舟,伴随着闪电,飞舟之上明光一闪,随后一束束光芒从天而降,照落在了广阔地陆之上。


    稍事片刻,可见其中一个个修道人被光茧所裹,随着这些光束而来,并如流星一般轰落在地面之上,每一次冲击,都是装得大地震动不已,腾起一朵朵烟尘云团,此辈却是在肆无忌惮的破坏四周的环境。


    但是地根经过加固之后,又镇压入了一件上乘法器,使得地星极为牢固,所以这些冲撞虽然动静不小,从虚空望来,也可见得一个个巨大的坑洞,但实际上并没有能对地星造成太大损伤。


    光茧落到地面上后,便即散开,随后有一缕缕白烟腾上天空,烟中可见一个个飘忽人影。


    此回首先入到此世之中的,都是负责进攻的修道人的元神,他们的正身则仍是在天穹之中观察着下方。


    其中一道人冷眼朝四方望了一眼,把袖一甩,便有一只金色圆球飞了出来,此物原地一旋,嗡得一声升上天穹高处,霎时有光芒迸发,闪耀四方,那无边光亮于一瞬间将整个地星包裹了起来,并将每个角落都是照遍。


    而在他们眼中,光芒之中出现了一个个黑影,但凡是布阵所在之地,都是尽数暴露在了眼前。


    那道人伸手一拿,晶球虚影落入手中,稍稍一旋,便查按照其中缺黯,罗列出了出了九处较大的光斑,并按强弱由高到低依次排序。


    待确认过后,此人便与旁边的修道人各自一点头,身上遁光一闪,就朝着各方的目的地分散飞去。


    张御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道果然如此。


    这些元夏来人若是在第一次打击之中不曾摧毁地陆,那么便会先以“熠光”照出所有阵机所在,而后根据显现出来的地点分辨势力大小,再安排合适的进攻人手。


    这些修道人正身隐藏在界域外的悬舟之中,第一次判断哪怕不准,因为只是元神,所以也不怕犯错,随后可以再作调整。


    他知道,元夏这一次还没有拿出太大实力来,原本应该有的阵器轮番轰爆的手段,也还未曾拿了出来,这次进攻充其量只是试探。


    而他们早已提前告知了壑界修道人该有的应对方法,若是连此也抵挡不下来,那还不如趁早放弃这里,早早把人退回天夏为好。


    正在思量之时,便见成千上百道刺目光亮正冲着他所在的大阵这里过来,接连不断的撞击在了坚实的阵璧之上!

    ……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陈虚引空落


    大阵之内的修道人可以感觉在那阵阵光亮冲击之下,脚下阵位也是随之微微震动了起来,他们也是吃惊不已。


    此大阵在设布出来时候,曾经试过其坚固程度,当初可是硬扛过天外陨星正面冲击的,阵璧当时没有丝毫颤动。


    由此可以想见这些光束具备何等威能了。


    但阵势之内的修道人都是保持着冷静。虽然他们神情严肃,可没有谁露出紧张之色,万千年以来,此世之人对抗天外大敌,几乎一直在斗战之中,尽管上境层次的斗战他们未曾经历过,可他们对此适应的是十分快的。


    那些外世修道人的元神现下已然全部出现在了各处地域的大阵之前,此前发动的进攻,一来是为自己行进做遮护,二来就是试探敌人的守御。


    可是他们全程没有受到任何干扰,任由他们冲到近前,那么应该是敌人没这个能力,这也符合这方天地的情况。


    在他们的上空,是有一方晶球监察整个地域的,能够通过正身之间的交流,做到同进同退。


    现在见守御坚实,几乎是同一时刻,所有的元神俱是祭出了一张法符,此符在半空飘动片刻,在光芒一闪之后,就撞在了前方的阵璧之上,震的大阵一阵阵摇晃,可是并没有被破去,故是他们又祭以法器轰击大阵。


    张御站在某一处大阵之内,通过闻印和目印,他能清楚的看到各个战场上的具体情况,这个时候这些人的进攻手段终于出现了不同,每个人所用的法器都不一样,强弱也是不同。


    终究还是些外世修道人,元夏所能提供给他们的帮助是有限的,一开始啃不下来,就要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了。


    反观另一边,壑界修道人各自立在自身的阵位之上,冷静依托着阵法抵挡着,他们做法中规中矩,从开始到现在,并没有一个人出去,没有一个人进行过反击,天夏给他们的杀招都是按藏不动。


    要知道现在对面的都是元神,便是斩杀了也只是令对面受创,反而暴露了自己的根底。


    张御看的很清楚,来的这批人修为都不高,大部分人都还没有到达寄虚之境,是可以令此辈元神受损,端时间难再恢复的。


    但是需得考虑到,他们面对的是元夏。元夏有着人数优势,这批不行,可以随时换一批过来,所以他们不能照着对方希望的方向走。


    实际上,让寄虚修士直接参与攻袭最好,奈何外世修道人同样也是讲究尊卑的,既然有底下人可以驱使,怎么可能自己先亲身上阵呢?那要底下人又有什么用?


    冯昭通看着隆隆震动的阵璧,忍不住偏首问道:“祖仙,这等攻袭仅只是试探么?”


    张御颔首道:“的确只是试探。”


    冯昭通神情一阵凝肃,若这只是试探,那么下来真正的攻势那一定更为猛烈了,他相信阵势依旧牢靠,他们这些人能否经受考验呢?

    张御道:“不用太过担忧,虽然你们尚不适应上层斗战,但有阵法可以依托,可以加快熟悉这等斗战,他们若只眼前这些手段,是攻不进来的,下来就看他们还有什么杀招了。又从哪里选择突破点了。”


    这些人肯定是有对付阵法的办法的,不然被阻在阵璧之前,那又何谈覆灭世域?


    对此他也是设法了解过的,元夏对此并不如何隐瞒,算下来不外几种方式,他也是做好了周密布置了。


    下来半日时间,那些元神不断重复轰击着大阵的举动,大阵在轰击之下看似摇颤不已,但始终坚韧不倒。只是一直光挨打不能还手,一般来说,这等情况其实很令人憋屈和烦躁。


    但是壑界大部人心态非常沉稳,大阵之上出现薄弱处上去填补也是有条不紊,没有半点慌乱。因为他们心中清楚,有大阵在前面挡着,只要自己不乱,不出差错,但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而与此同时。来攻打壑界的诸多外世修士,则正通过立在悬舟之上正身相互交流着。


    这里负责统御进攻的乃是一位魏姓道人,他看着下方,问道:“诸位那里可是试探出了什么么?”


    有人回应道:“现在大致情形已经了然,大约有三十余处阵盘,其中十一处是我们的主攻地,只是至今为止都没有一个人出来抵御。守阵最忌的就是死守,此辈既然背后是天夏,应当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偏偏这么做了,这里面有些问题。”


    魏姓道嗯了一声,这个情形的确古怪,他道:“再加大进攻试试看,元神可以靠上去,不要一点机会也不给他们。”


    众人点头称是。


    元神上前,就是让人斩杀的。只要对方动手,那差不多就能知道对面的实力和手段,其实正常情况下,给你机会,你不杀都不行,否则区区一个元神你都不敢动手,那岂不是更证明你心虚?


    可是这个下令后,大阵依旧之后没有变化,而且所有被攻击的阵势都没有例外,这里倒是让他们有些吃不透了。


    要是可以,他们宁愿继续消耗进攻,从容试探下去,一步步加重进攻,总能让对面暴露出真实底细的。


    可有的时候,坏事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


    这次他们进攻壑界,随行之中是有一个元夏修士负责监察的,他此时冷言出声道:“诸位,开战至今已有半日了,你们为什么依旧是逡巡不前?”


    魏道人暗叹了一声,小心回答道:“尊师,我们只是按照既定的战策进行试探,好确定敌人深浅,还请尊使再容我们些许时间

    那元夏修士不耐烦道:“你们想的太多了,区区一个方才出现上境修道人的世域,又有多少实力?你们把该拿的法器拿出来。”


    他加重语气道:“别怪我不给你们机会,我已然给了你们大半日时间了,你们却给我看这个?我现在再给你们半日,若是连一座大阵都破不开,那么自己回去领罚吧。”


    魏道人一听,只得无奈应下。一个方才有上境修道人的世域听着是好对付,但问题是背后还有天夏啊,他们哪里敢不小心,现在只能咬牙挺身上前。


    那元夏修士则是冷笑几声。站在他的角度上,以绝对实力碾压对面就好,这几个外世修道人即便把性命都丢在这里,他只要把此世覆灭了,上面一样要给褒奖,损失几个人,元夏根本不在乎,也不会为此惩处他。


    而且他还不知道这些人么?有手段就是不肯用出来,恨不得只靠自己的法力神通去解决所有事,把一些外物积攒下来,可他偏就不容许!

    魏道人加大进攻后,见阵势还是岿然不动,知道不使杀招不成了。他意念一催,元神便拿出一枚玉丸,这是仿造爆裂墩台的星雷所筑,就是为了摧破大阵所用。


    只是拿出此物之后,他面上不禁有些肉痛。


    他们斗战之后的战利品要上缴大半给元夏,自己只能留下少许。元夏其实不缺东西,但依旧严苛执行着这一规矩。


    而似这等方才初兴的世域,上层境的东西肯定没有多少,要是有的选择,他宁愿不用,奈何那元夏修士催得紧,所以这里的亏缺只能他自己来承担了,

    他闭上双目,把此物往外一甩,便就见一枚白光一闪而过,天地骤然一个明暗闪烁,此时此刻,壑界之中大部分上层修士心下一凛,感觉到了一股莫大危险。


    光芒闪耀过后几个呼吸后,轰隆一声,魏道人所攻打的大阵竟是在他面前轰然崩塌,他的元神并没有急着冲去,而是在原地等了下。


    待散乱气机平复,他试着感应了一下,却是一怔,发现阵势里面唯有一座座倒塌的阵岳,但却是整个大阵空无一人。


    他神色一下变得铁青,已然意识到自己费了偌大力气攻打的阵势不是主阵,而只是一处几乎无人主持的虚阵!


    但凡他使用的手段多一些,对面可能就会暴露,可是那样用上不同的法器的,他又怎舍得如此做?这是算准了他们不会如此么?

    而且问题在于,既然他这里发现的是假的,那么其他正在进攻的所在,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冯昭通心中一阵放松,说实话,以一个虚阵迎敌他心中很不托底,随时有一种被敌人看穿的担忧,现在终于不必多想了。他道:“果如祖仙所言,这些人太过急于求成,没有用正常的策略,我们仍旧是坚持守御么?”


    张御颔首道:“现在是他们急,我们等着他们出招便好。”


    冯昭通道一声是,立刻让人把消息传递出去,让诸人千万坚守住,很快各处相继传回消息,表示能够守稳。


    虽然壑界修道人分散在各个不同地域之上,但彼此还有训天道章互相牵连配合,能够随时随地了解别处的情况,所以这就避免了自己好似单独面对敌人焦虑,反而觉得同道就在自己身边,生出一种众志成城之感。


    那元夏修士见魏道人攻击落空,冷嗤一声,不过他倒是没有怪责,只是道:“早点用出这等手段,不就试出来了么?总共不过三十多个阵法,你们有十多人,便一处处试过来又有多少麻烦?你们都给我拿出本事来,覆灭此番天地,回去我给你们请功!”


    ……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守虚实攻取


    元夏修士虽然嘴上说得好听,可是诸人一点也不积极。


    请功有什么用?好处拿不到多少,回过头来以为你得了赏赐,身家丰厚,反而会给剥去更多。


    面前倒的确只有三十多个大阵,可若是运气欠妥,那么每个人差不多都要试上三次才能准确找到对手,那还要对手没有其他花招了。


    而且若是用变化手段试探攻袭大阵,同样需要用长于变化的法器,光靠自身面对大阵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又没有元夏提供的法器,这类东西全都是靠着自己祭炼的,关键时刻才能用,使一次就少一件。


    但是眼下没办法,面前这个人掌握着他们的生死,要是不从,立刻化去避劫丹丸,他们也要没命,对比之下,只好将自身的家底给拿出来了。


    于是发现面前乃是虚阵之人,只得掉头去找寻下一个阵法。


    冯昭通看着头顶之上魏道人的元神飞走,似去去找寻下一处地界,不觉感叹道:“祖仙说得是,这些人心浮急躁,明明是进攻的一方,却好像比我等还要急切,果是未再往下查验。”


    他们这个大阵实际就在方才被攻破大阵的地底之下,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方才驾驭大阵的的确是他们,只是人从上面撤走,进入地下罢了。


    他们若不是遭受直接进攻,大阵就不会激发启用,也就不会在那枚高悬在上空的晶玉之中显现出来。


    这只是一个不算复杂阴阳之阵。这些人只需用心查看一下,说不定就能发现这下面的端倪,可偏偏就没有这么做。


    冯昭通知道,虽然具体负责守卫大阵的是他们,但大阵是依靠天夏提供的技艺建立的,而具体的对抗思路,也是张御提供的。


    他心中很是佩服,这是非常有针对性的布置,把敌人的每一步都是料准了,若是换成他们自己去排布,恐怕只能是被动呆板的支撑阵法了。


    张御此刻望着上方的飞舟,虽然不知道里面那些人具体的交流。但凭借着闻印,却能察觉这些人微妙的气机波动。


    此辈从一开始气机就略显焦躁,所以定不下心来,元夏以强欺弱,正常来说是不会产生这等情况的,这是因为背后有人催促。


    而他能这么布置,也是因为建立在对敌人的了解之上。这在前面也是有着大量的付出的,这也是为什么此前要花费力气建立起了沟通,去往元夏查探内情,现在的好处已经显现出来了。


    在魏道人出手之后,场中其他外世修道人的元神也一个个拿出了手段,设法轰破了面前的大阵,但是结果却是令他们个个脸色难看。


    因为大多数大阵被攻破之后,后面所出现的都是一个虚阵,可谓空空如也。


    也不是没人怀疑下面,试着朝下攻袭了一下,不过事情没这么容易,壑界修道人都是躲在地底深处的,而且整个地星被重新加固过了,不通过一定的手段,仓促之间是找不出来的。


    现在地陆之中还有十数座大阵存在着,在还有这些目标可以针对的前提下,他们也没可能盯着这处不放,探询了几次没有发现什么后便只得离开了。


    但是这还不是令他们最为难过的,壑界也有阵法是直接建立在地面之上的,可是在破阵之后却并没有完,因为在阵后还有一个大阵,这令他们更为烦躁了,因为谁也没法保证这就是最后一个阵势了。


    这时他们也看出了,壑界这分明就是在打消耗战,元夏身家丰厚的很,本来最是不怕这个的,可是他们怕,因为他们自己就是被消耗的那个。


    魏道人这个时候也是忍不住了,他对着那元夏修士执有一礼,道:“尊使,我们已经尽力了。我们身上的法器都已是用尽,只是对面准备充分,背后疑似还有天夏支持,实在拿不下来!恳请尊使赐下法器。”


    元夏修士斜眼看着他,语声冷冷道:“尽力了,我看不见的吧?”


    “你们不是还有元神么?自裂元神,不是一样可以再尝试一次的么?就算元神毁了,不是还有你们自己么?你们一个个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我来宴请你们么?”


    他不无讽刺道:“现在可还不是摆庆功宴的时候,你们要是能拿下一二阵势,取得些许战果,我回去还能为你们分说,可是你们如今连一处都没攻打下来,你们以为回去后还能全身而退么?我亦要受你们牵累!或者我干脆给你们办一场送行宴,再换一批有用的人来?”


    魏道人一咬牙,回头道:“诸位同道,你们都给我下去,今日若不攻破此界,我们就不回去了!”


    那元夏修士这才满意,道:“本该如此才是。”


    魏道人虽然让诸人下去斗战,可他自己还是站在悬舟上面不动。他自己是寄虚修士,当然是不会轻易下场的,杀灭他人是一回事,被杀又是另一回事了。


    元夏修士逼迫他,那他就逼迫别人。


    那元夏修士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对他的安排没有任何干预,有人替他排布那是最好,魏道人这个人明显还有用。


    不过就在诸人还不曾动身的时候,舟内所有人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警兆。


    所有人转头朝着警兆来源处看去,都是惊异发现,远空竟是出现了一头头奇形怪状的东西,此刻正朝着悬舟这里飞驰而来。


    张御站在阵中,抬头看了看,忖道:“终是来了。”


    这是一个个虚空之中的上层生灵,化去了通向上层的阻障,修道人得了好处,虚空之中的神异生灵同样也是如此,而且数目更多,这回却是受了他们的引导去往攻袭悬舟。


    只是可惜,这些生灵很难受他的调配,不然可以执行一个更好的策略了。但好在这一场斗战只是纯粹给壑界之人适应和演练的,所以这点也就不必强行要求这些了。


    他看着悬舟之外放出一团彩雾用于遮挡这些神异生灵,便转首对冯昭通道:“可以动手了。”


    冯昭通对他打一个稽首,转身唤了一个玄修弟子过来,令他以训天道章传命下去。


    只是数息之后,地陆各处就有着道道雷光横空飞闪出来,齐齐对着其中某一道元神聚合而去,这一刻,摄定,囚困,捉气等章印神通同时落在了其身上,随后雷光一闪,这个元神便即灰飞烟灭。


    而与此同时,在地陆另一端,一道璀璨剑光飞起,霎时斩在了一具元神之上,只是一剑之下,就从其上带去一缕重影,元神顿在原地片刻,便随着一阵吹拂来的天风飘忽散开了。


    而此剑杀却元神之后,竟不停留,一个掉头,竟是直奔天上悬舟而去。


    冯昭通道:“祖仙,那是秦樾道友的碎梦剑。”


    张御微微点头。这人他也是有过关注的,此人亦是使用剑器的剑修,而且此剑乃是以阵器炼就,虽然剑中神通不是三十六剑上生神之一,但却也是独树一帜。


    而元夏这一边,被骤然杀灭了两具元神之后,也是发现了不对,由于找不到敌人所在,攻不破大阵,现在情况不妙,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暂时退却,等观察清楚之后再战。


    然而上面传下命令,不准他们不准归来,让他们下方继续进攻。


    这些外世修道人心中恼恨,连敌人都找不到,又上哪里去进攻?可他们也没办法,只得试着往剑光和雷芒升起的地方冲去,可是半途之中,那起自地陆各处的雷光再是一闪,又一具元神被杀灭。


    整个地陆在加固的时候,便在天夏玄尊主持之下布下了这个“神雷诛元大阵”,专以是用来消杀元神的,这又是针对元夏一方的布置,可谓每一步都是算准了。


    此一回到来的外世修道人,差不多也是十余数,修为也不是甚高,他们在被陆续消灭了几具元神后,力量更是相应减弱,现在他们反过来是被集中剿杀的一方了。


    其中有一人发现逃不掉,继续下去也是被剿灭的下场,不甘心倒在壑界修道人的手中,便索性冲着一处大阵撞去,同时直接爆裂元神。


    但不管如何选择,都是下策。


    因为自身元神毁灭,导致正身受创,斗战能力也是骤降,悬舟本来是一个稳固的后方,可那是在不曾受到进攻的前提下,现在却是遭受着二十余数神异生灵的围攻,他们只能疲于应付。


    那元夏修士哪怕这个时候,也仍是在催逼他们,他呵斥众人道:“飞舟守御严密,这些没有法器的神异生灵,你们何惧之有?此辈可能攻得进来么?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魏道人暗骂了一句,索性也不去管什么战术战策了,点了三个与他平日亲近的人留下,将其余人一股脑全部派遣去往下方。随着这个安排,一道道遁光也是毫不掩饰的朝着壑界冲入进来。


    张御此刻一抬头,道:“此辈正身已是来了,这些人一定还藏着些许底牌,诸位,下来看你们自己的了。”


    冯昭通肃然道:“祖仙已是为我们谋划的更多了,我们有阵法为依托,若是这样无法击退这些来敌,那便是枉费了这一身修为!”


    ……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挫袭定界势


    “神雷诛元大阵”只是这一会儿功夫已是将场中大部分元神杀灭,大多数遁空袭来的外世修道人正身遭此损失,也是受到了不同程度打击,气息都是略有下降。


    壑界修道人此前倚仗着大阵为依托,而到眼下见不能再呆板守御,故是一个个从阵中出来,与来犯之敌交起手来。


    这些人成就上境没多久,此前还没有与同辈交手的经验,也就是这几个月中,天夏修道人到来之后,将各种经验传授下来,并且还与他们相互论道,才得让他们得以进益不少。


    如今每个人已然不像是初成道法之人了。可与那些老于战阵的外世修道人还是无法相比的。总算他们有阵法为依托,打不过还是能退下来的么。


    天夏修士传授给他们的诀窍,最重要的就是辨清形势,若是不敌,马上退避,而不是死扛到底。


    但是这些人中也不是没有人表现抢眼,就在远处,方才那名名唤秦樾的剑修,那一把剑器飞去悬舟所在,绕旋一圈后见是无法找到破绽,又把剑自天外收回,对着一名道人遥斩而去!


    被针对的乃是一名蓝衣修道人,也是除魏道人之外唯一个元神不曾有损之人,他隔远便察觉到了一股寒意过来,立时辨别出自身是被剑器气机罩住了,想起了方才场中那一道堪称犀利的剑光,心下顿便了然。


    他的对敌经验十分丰富,知道剑器极快,躲避无用,而在原地硬抗,那就考验自身的法宝了,没有这个必要,故是他不急不忙使了一个化身神通,于一瞬间化出诸多化影。


    那剑光瞬息而至,在他原来位置上转了一圈,斩杀了数个化影,但是他身上的化影在被不断斩杀之时,又在不断冒出。


    他本以为当能避过,正准备还击,然则是这个时候,他却是神色一变,匆匆往侧面一避。


    却是那些本来应该被杀掉的化影居然没有消失,而是调转头来对他出手,且用的还是他自身的手段,好像这顷刻之间换了个主御之人。


    这一瞬间他惊愕无比,这到底是真还是幻?


    旋即他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收取化影,可是就这么一耽搁,场中又有数个化影倒戈相向。而剑光此时也是朝着他追杀而来。


    他一时难解困局,知道自己失了对抗这剑器的时机。他也是果断,放出一道护身金光,随后纵身一遁,身化流光,往悬舟方向急骤退去,竟是比拿剑光还快了半分。


    眼见他即将窜入飞舟之中,然而半空中却有一个看着十分呆滞,形似蜥蛇的神异生灵忽然十分突兀的一个伸头,竟是将其人一口直接吞了下去!

    诸人不由得一惊,本来他们还期待着有什么变故,等着其人突破出来,可此人进入了神异生灵腹内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那剑光追了上来,围绕着神异生灵旋转了数十圈,便是飞转了回去,却是又去找寻其他对手了。


    张御对于场中局势洞若观火,对于方才那一场斗战也是尤为关注。


    秦樾这把剑器以阵器手法炼成,难得的是,他成就上境之后带动着此剑一同成就,其所能发挥的作用完全不是一把普通剑器可比,而是可以视作元夏的法宝。


    此剑可以发挥出高于自身数倍的攻杀之能和神妙变化,故是一上来就十分惹人眼目,也是让对手吃了一个大亏,终究攻杀之力和飞剑的速度摆在那里,你经验再丰富,手段欠缺也是没有用。


    只可惜剑修向来稀少,所以似这等战力出一个也是十分难得了。


    蓝衣道人这个仅次于魏道人的战力一去,元夏这方面诸人信心顿失,上面悬舟遭受围攻,方才神异生灵的表现也不是想象中那般孱弱,他们也是唯恐后路被断,一时间都是保守起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准备形势不对马上就退走。


    魏道人虽未下场,但他的元神此刻还在场中,他方才没有动,通过一番仔细察看,很快发现了原来所要找寻那个阵法,实际就在方才自己被攻破的那大阵的底下,不觉哼了一声,元神一飘,向着那里急骤飞去,并且在半途化作了一道急骤光芒,由天中往下冲落。


    身为寄虚修道人,元神便是折损了也没什么大碍,故决意直接以自身元神为凭恃,撞开那坚固的地壳,打开一条直达地底阵心的通路来。


    冯昭通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这一撞定然非同小可,神情凝肃,把手抬起,高声道:“诸位,守稳阵势。”


    阵中所有人都是齐声应是。


    待得那元神所化流光将要到来的那一刻,他自身的元神也是倏然遁出,迎头冲上,两者不闪不避撞在了一起!

    他的实力到底不及对方,元神被轰然撞散了开来,但是这般却是为后方延阻了那么一刻,使得对方的力量没能完全宣泄在阵璧之上。


    几乎是同时,一阵强光在众人眼前爆闪而起,脚下仿佛地龙翻身一般隆隆震动着,诸多修道人仿佛乘在颠簸舟船之上,勉力维持着阵位平衡。


    而留在阵枢之中的九枚镇珠此刻碎裂了三个,但此阵这并非是单纯守御,随着那力量进来,阵机将吞入了阵中,大阵也是随之猛然膨胀了一圈,而后通过阵脉梳理周转,导引去往被的方向。


    大阵于此之中又是加了一把力上去,下一刻,所有力量凝聚到一处从阵中喷涌而出,却是化作一道流光冲天飞去,直接朝着那天上悬舟轰射而去!


    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守阵,而是可以吞纳力量并用于反攻的阵势,这一回便是利用了魏道人的力量去回敬对方。


    悬舟并不灵活,被此道光芒正正命中,虽然舟身坚固,尚不足以被此力量破坏,但外面的彩雾屏护造却是被洞穿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那些个围攻的神异生灵看见缺口,顿时朝那里蜂拥而入,那些外在攻击力量也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舟壁可谓遭到了直接的攻袭,整个悬舟也是了晃动起来。


    魏道人此刻有些诧异,自己元神非但没有能爆开阵势,反而被反将了一军,他皱了下眉,正要再指使身边其他人。此刻却听得那元夏修士开口道:“魏真人,该你出面了。”


    魏道人一惊,转头看去,却是对上此人冷漠目光,他知道自己不出手是不成了,只得道:“我去把外面那些神异生灵……”


    那元夏修士打断他道:“外面不用你去多管,你只管去对付下面的此世修道人,他们都自己跑出来了,你们在这里看着么?”


    魏道人暗自叹气,他只得应下,看了看周围的神异生灵,便纵身一跃,避开其等带着一道遁光冲射而下。


    他认为方才自己所攻击的阵法非常独特,一定是整个地陆上紧要之所在,而且方才被他元神一撞,阵势的变化大致也是弄清楚了。


    冯昭通看着此人过来,明白这是最大难关了,但是此人没去别处,而奔着他们这里来,这反而是好事。意味着别处用不着去承担这个人的压力。是他方才元神有损,已经不具备直接与之对战的能力了。


    张御道:“这人实力不弱,你不是其对手,今日你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稍候阵法若破,你携此法符退走。”


    他此时一甩袖,一张满蕴金光的法符飘了出来,凭此法符,冯昭通就可以带着阵中所有人离开。


    本来这魏道人他也是准备交给壑界,但是他敏锐察觉到,此人气机透着一股势在必得,要么已是知悉阵法漏洞,要么就是一定把握,既如此,那么就由他来制约此人好了,虽然他只一具法力分身在此,但也足够应付了。


    冯昭通接了法符过来,他没有任何迟疑,称谢一声之后,就直接往后退走,这个时候唯有不添乱就是最好的。


    其实不止是他们这一处,壑界地陆上所有阵势之内的修道人,天夏都是给予了这遁离法符。


    尽管事先知道元夏的大致路数,但也难以避免所有事机在算定之中,有了此物,可以确保他们安稳,毕竟人才是最重要的。


    魏道人通过方才元神撞出来的通路,眨眼已阵璧之前,而就在即将碰撞的那一刻,他身躯一虚,身上隐隐有一件法宝隐现,居然穿透了阵势,直接往里而来。


    张御看得清楚,那是一件元夏祭炼的阵器,难怪此人信心十足,竟然还有这等东西,看来是和某个元夏修道人关系不错,不然弄不到此物。


    魏道人瞬息穿透阵璧,入阵之后,他大袖一展,便准备以一个十分潇洒的姿势落定阵枢之中。


    然而他此刻目光一顾,却是见到张御神情淡然的站在那里,浑身笼罩在一片灿灿星光和飘渺玉雾之中,他原本那恣意纵横的神情顿时一僵,眼眸底下露出惊震之色,转而又变化一阵骇惧。


    张御这具分身只是站在那里,那一股浩荡如汪洋的气机就压得他生出窒息一般的感觉,他浑身僵硬的浮在半空之中,面对着前者平静注视,他倏地一转身,竭尽全力向外遁逃。


    张御抬目看去其人神气之所在,一弹指,一道神光一闪而逝,魏道人遁光依旧在向外飞驰,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那遁光速度越来越慢,光芒也是越来越微弱,便有一丝丝散碎流光随之分离出来,在即将穿透出天壁的那一刻,彻底黯淡下来,在半天之中消散一空。


    ……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定光摄明空


    魏道人身化流风而去,连一点残痕都没有留下。


    张御方才那一弹指,却是将闻印、目印、命印结合起来运使,将一名寄虚修道人的神气寄托与世身于顷刻间一并消杀。


    而此番之运使,也是让他感觉根本道法距离自己愈发的近了。


    由于魏道人败落的实在太快了,元夏方面根本就不曾反应过来,直到好一会儿过后,才意识到了什么。


    那些元夏修士目注场中,见己方所有人都是陷入了困局之中,明显事不可为,他顿时生出了撤退之意。这一瞬间他便已经想好了,回去就把整个过错都是推到魏道人身上,然后自己就可以卸脱责任了。


    元夏也不可能为了区区几个外世修道人来追究他,顶多只是下一回不让他来做监察了。


    他也是暗恼,自己好不容易才讨到这个职位,本想建功晋位,哪想到这些人这般无能,连区区一个初生界域都打不下来。


    他哼了一声,把法力连通上了元夏飞舟,准备掉头离开。他没有去通传底下之人,正好抛掉这些人用来为自己断后。


    然而这一催动,却是惊异发现,悬舟竟是无法挪动了。


    他猛然抬头一看,却是见有一枚灿光熠熠的琉璃宝珠出现在了悬舟上空,其放有一道金光照耀了下来,把整艘飞舟都给摄住了,致其无法动弹。


    这个时候,他只觉一股惊悚之感传来,便见金光一闪,那枚宝珠也是循光朝着飞舟这里飞撞而来。


    他神色数变,若是抛却飞舟离去,他还能逃过这一击,但是少了这座驾,可能便回不去元夏了。


    于是他咬牙站定不动,大喝一声,将身上阵器法袍激发了出来,瞬时提升了倍数以上的法力,飞舟之外的彩雾于刹那间鼓胀了一圈,那些外间的神异生灵竟被排开了些许,眨眼之间,宝珠已然轰在了飞舟之上!


    他的打算是不错,可是双方力量差距太过,天穹之中有一道照彻虚宇的明光扫过,天地都是明亮了一瞬。


    整驾悬舟,包括他及舟内其他所有人,此刻都是变得雪白透明起来,过了一会儿,光芒黯去,整驾飞舟和舟内所有人一齐消失不见,像是从来不曾来过世上。


    那些神异生灵见到目标消失,在盘旋了一阵之后,也是陆续退走消失。


    张御这时对着天穹某处望了一眼,那一枚悬在高空之中的晶玉闪了一闪,似乎就要离开,而他伸手一指,又一道灼烈闪光凌空闪耀出来,此物霎时崩裂。


    这一枚晶玉可以映照下整个斗战过程,还能搜集整个天地内的气息,哪怕只有一缕气机逃脱回去,便就可以将这些全数告知元夏。


    可那是在别的世域,这里是壑界,同样受大混沌影响,要想罩定天机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要毁去这东西,就没有办法带去这里的一切。


    他眸光望向两界通道对面,再是察看了一会儿。也不知自大还是推诿,亦或是认定这些人就足够了,元夏就只来了这一驾飞舟,没有布置其他任何接引,所以这些人被消灭了这次进攻也算是结束了。


    不过他也清楚,这些都是外世修道人,实力高深的就没有几个,元夏就算丢掉了也不可惜,下回再派人来就是了。


    从另一方面说,似元夏这样底蕴深厚,根本不怕损失的敌人,若是无有坚定的意志,的确能让人升起无力抵敌之感。


    他回望了眼场中,如今双方斗战还在继续之中,壑界修道人已然占据了上风,悬舟被毁去,这些外世修道人失了退路,反而变得更为凶悍了。


    可这不过是回光返照,此刻再如何挣扎没有用,被重重大阵围裹,深陷敌阵之中,落败是迟早之事。


    他这次没有再插手,只是在思忖之中,元夏平常推动一件事会来回牵扯,可一旦决定下来,就不会停下的,相信很快就会有第二批人手到来的。


    壑界修道人这边,利用大阵之力牵扯,再轮番上前与之邀斗,纯粹是把这些人当做磨练自己的对手了,这些外世修道人也无可奈何,心气渐渐被磨平。


    在此过程中,壑界修道人还时不时劝降这几人,说天夏有化解避劫丹丸的办法。


    两天之后,剩余几人终于放弃了抵抗,抱着侥幸一试的念头说愿意束手就擒,但是言称不投降壑界而是投降天夏。


    壑界修道人求之不得,他们现在没有关押此辈的合适地点和人手,让天夏收去那是最好的处置方式了。


    张御见壑界所有修道人都是兴高采烈,这一次是所遭遇的敌手是他们见过的最为强大的,以往任何敌人都不能相比,能够成功抵御下来,也是提升了心气。


    他提醒言道:“诸位,此次来敌不过是元夏之试探,下来对抗才是关键,元夏也不会在乎这点损失。”


    冯昭通等人心下一凛,顿时冷静了许多。


    这次若是没有天夏帮衬,那来犯之敌绝对可以重创甚至覆灭他们的,可是这点力量在元夏那里竟然是试探,的确不到该是欢庆之时。


    冯昭通打一个稽首,道:“敢问祖仙,我等下来该是如何?”


    张御道:“尽快收拾阵法,元夏的第二次攻势当是很快会到,我们会帮助你们一同对抗的。”


    在对所有人交代过后,他的意识转回到了正身之中,却见身边有一枚琉璃圆珠在那里绕旋,时不时向他传递过来欣悦的意识。


    方才那一枚宝珠,就是“空勿劫珠”的化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大混沌的影响,这枚宝珠祭炼成功之后,却是有了一个定摄之能。


    不过这等神通他本来也是有的,应该是在蕴养之中气机相合,才生出此变。


    劫珠这摄定之威的强弱完全来源于他的心光之力,他的心光有多强盛,就能发挥出多大的威能。这放在别人处可能是个鸡肋,可在他这里,那就得力之臂助了。


    他安抚了一下劫珠,将之收入了袖中,踏步出了道宫,随后意念一转,来到了清穹之舟深处。武廷执此刻也是到来,他与这位和陈首执都是见过礼后,便向陈首执并禀明了这一番经过。


    说完之后,他又言:“此界能否守住,不是看我等,而是要看那件镇道之宝了。”


    元夏如果源源不断派人来,天夏若不是想此刻与之全面开战,那怎么样也能推平此界的,所以现在就看那镇道之宝是否能起作用了。


    陈首执道:“两位随我来。”他伸手一扯,一道光气过来,三人面前景物一变,却于瞬间来到了一根玉柱之下。


    此柱似若雷光所筑,忽明忽暗,忽有忽无,并有隆隆沉闷之声震动气机。


    陈首执道:“此为‘定界天岁针’,正是诸位执摄及大能所炼蔽皆之器,待运使之后,可以时不时生出两界之屏,等到这一次进入我界之后,我当会祭动此器。”


    他转首对两人道:“诸位执摄将此器运使之权交由我们三人,”说着,伸手一招,便有两道符诏飞来,落入张御与武廷执二人手中。


    武廷执沉声道:“有此镇道之宝,看来暂时能挡住元夏了,但不知这回元夏遭遇困阻之后,下来又会采取何等策略待我?”


    陈首执看向张御,道:“张廷执对元夏颇有了解,你以为他们会如何做?”


    张御略作思索,道:“元夏之选择,要看上下殿之间争夺了。上殿是希望把对抗的力度压制在一定范围之内的,不形成全面对抗;而下殿一定是要想拼命扩大斗战层次,最好是把天夏也是牵扯进来,或者直接进攻天夏本土。


    御以为,现在过去才两年不到,还达不到上殿的容忍底线,这点时间对他们实在是太过短暂了。所以他们当还愿意等下去,不会让这么快让局面进入下殿的把持的节奏中。”


    武廷执道:“最初廷上定下策议,最短的话,两载时日元夏就会全面攻我,现在已近此期,若能拖久一些,每多一天都是利好。”


    张御道:“在一定时日内,上殿是会千方百计压制下殿的。但是这里也取决于我等的作为,比如一个,诸位执摄有无谋划再次演化一方天地?

    若是继续如此做,元夏上殿在发现之后怕是也难忍受下去,因为在两殿之上还有几位大司议,要是看到局面偏向纯粹内斗而脱离了本的局面,那当会出来阻止。”


    武廷执听了,不觉点头。元夏几位大司议应该就是元夏决策的最后一道闸门,换言之,只要这几位不出面,争斗就是在可容许的范围之内的。


    陈首执沉声道:“既然张廷执这回问起,那我便回答此问,扶抬天地不会停下,诸位执摄当会继续演化世域。”


    张御点点头,道:“那么下来元夏上殿若有发现,一定会让御全力阻止此事,下殿可能会反对,但是暂时还没有办法左右上殿的意愿。但若是御给不了上殿想要的答案,那么他们当不会再有任何忍耐了。就算上殿想要坚持原先的想法,那几位大司议恐也不会继续纵容。”


    他顿了下,又言:“故是言,此事机只要一有发端,便就意味着元夏全力攻我就在眼前了。”


    ……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奋心固祖乡


    天夏若是能够像元夏一下化演万世,那么或许能让元夏疲于奔命,若是诸位执摄和现在那些大能联手起来,未必做不到此事。


    可是当初元夏能这么做,那是因为其没有与之同体量的外敌,不怕有人来破坏他们所为之事。


    且是这些外世全都是在他们消杀范围之内,不必去考虑这些世域到底会变化的如何,也不用考虑如何善后,更有那个从容时间去等待这些世域成长起来再去逐一收割。


    还有一个,演化万世,对于世域本身会有造成一定变数,元夏锁死自身天序,也就不用在乎这个了。天夏却是不可能做同样的事情,不然贻害无穷。便不谈此,一旦化演世机太多,便有大混沌遮掩,也难保不被元夏发现。


    故是如今,只能一个个造演世域了。


    张御自清穹之舟深处出来之后,归回清玄道宫,守正宫的日常事务由命印分身那边处置,而他现在就把精力放在元夏和壑界之上。


    故他定坐下来,他先是喂了妙丹君吞食了一些丹丸,便意识一转,落至于位于壑界的分身之上。


    到此地后,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安排天夏修士,帮助此界之人修补地脉阵法。


    壑界修道人也是能做此事的,但是他们道行有限,要做成此事需要较长时间,元夏第二次攻击随时随地可能到来,所以必须借由天夏修道人出手了。


    不过有一件事,却需得亲自来。那就出力加固整个地星。


    他站在地星之上,心识一动,心光霎时扩张开来,瞬间将这个虚宇之大的地星完全包裹在内,配合阵法缓缓增固地陆内外。


    这等手段让同行的玄尊也是叹为观止。


    对这位廷执他们只知道斗战之力十分之了得,乃是真正在战场立下奇功晋升廷执之人,但是从来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这一次他们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那些壑界修道人也是同样震撼无比。上一次元夏攻伐到来时,魏道人轻松冲入阵中,让他们了解到了更高境界修道人的本事手段,但是此人却被张御灭杀于弹指之间,所以反倒看不出什么来。


    可现在这等景象却是让他们了解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上境修道人,光是法力心光这一道之上就藐视绝大部分上层修士了。


    他们自己清楚自己的能力,纯凭自身力量,可以瞬间摧毁一般的星辰,但是想要驾驭如此大的地星,莫说做到如张御这般囊括天地了,他们做多只能笼罩一小片区域,且也不可能如现在这般一直维持下去,只能短促爆发一下。


    冯昭通看得心中感慨万千,有对张御个人的敬佩,亦有对更上境的向往。他道:“张廷执曾言,我辈修道人摘取上乘功果之后,法力心光无尽,看来的确是如此了。”


    秦樾坐在一边,默默吃着案台上的灵果。


    冯昭通看着他吃了一枚又是一枚,盘中的灵果差不多被他一个人吃光了,这里众人全都是默默看着他。


    他和颜悦色道:“秦道友对这些灵果可还满意么?”


    秦樾看了看盘中,半晌才道:“算够了吧。”


    什么叫算够了?你要是还没吃够,我又不会吝啬。冯昭通笑了笑,道:“来人,再给秦玄尊拿一……拿三盘来。”


    秦樾忽然道:“多了。”


    冯昭通看了看,道:“无碍,秦玄尊带回去便好。”


    秦樾点头道:“也好。”


    冯昭通想着,这位倒是不客气,只是与这位说了两句话,方才的那股气氛却是突然没有了,他索性就招呼诸人入席,继续商议该是如何应付元夏下一次攻袭。


    其实重要布置都是天夏修道人在做,他们只要做到自身无碍,并且不犯错就可以了。但是壑界是他们的地方,也是他们的故乡和祖业所在。有的选择的话,他们并不想抛弃这里,而是想着尽可能守下来。


    尤其是天夏还告知他们会提供镇道之宝,在了解什么是镇道之宝后他们都是大为欣喜,认为是有可能挡住元夏进犯的。故是这一次,他们不仅是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存,还要保住自己这一方世域。


    天夏虽好,但那不是他们的祖乡啊。


    只是难度确实存在,上次元夏来人至少是破灭过一次世域的修道人了。事后他们与那些被擒捉之人又论法一番,才发觉他们还有很多手段未用,有些不及用处,有些是不到生死关头不相用,不然至少也能把与自己交手之人一同带走。


    可以说,他们之中除了冯昭通和秦樾真正可以凭借自己实力和来人正面交锋,其余所有人都不得不背靠着阵势才能出去交手,没有一个是能正面对抗来人的。


    但他们也不是完全找不出自己的优势,每一个世域都有一些属于自身的独特的东西。


    比如壑界所拥有的就是香障。


    这是一种从此界神异草木身上散溢而出,在地陆之上的生灵一同共生出来的东西。


    他们早就发现了,地陆之上的生灵接触了此障没有事,但是天外生灵一旦接触了,便会感觉极度不适,甚至连神异力量都会减弱。


    不过这些障气平日太过稀薄,能够造成的影响并不大,以他们过去的手段也很难利用,可如今则不然,他们拥有了上层力量了,可以将其中的香毒提炼出来,然而用来作为侵蚀来犯之敌的利器。


    这香障可是遍布在大气内的,算得上是无穷无尽,所以采集起来非常容易。冯昭通在决定运用此物后,便众人互相商议好,各自分配好了所要做的环节,诸人分头散去准备。


    他们利用训天道章相互沟通,集思广益,只是在短短三天之内,便大致完成了此事,剩下的不过是继续增添数量。


    这个时候,他们也是纷纷感叹,训天道章确实方便,若无此物,他们平常各据一地,很难做到统一协调。


    不仅是这样,通过道章他们还大大拓宽了眼界,上下都是受益。


    训天道章之上有着各种章印章法,只要有功数就可去换,而现在他们方才击退了来敌,所有壑界修道人都是有功在身,自是一番迫不及待的换兑。


    除了这些,与天夏玄修的交流也是让他们惊喜且兴奋莫名。


    要知训天道章上除了修行,也有各种各样平日里根本想象不到的好东西,这也促使了底层修道人更是向道。


    本来壑界上层还担心融入天夏之事。天夏是他们的祖源,他们是不得不依靠的,可是又怕失去自我。


    可现在发现却是多虑了,双方因为道念相同,彼此相处起来根本没有任何隔阂,再加上训天道章拉近了彼此距离,交流也是没有问题,可以说毫无滞碍的融入了进去、


    张御把诸人所为都是看在眼里,壑界并没有完全依靠天夏,而是自己积极找寻办法,对此他也是鼓励的。


    他暗暗点头,这一方世域的情况说明他们之前的处理方法是正确的,那么等下一方天地出现之后,他们也可以继续运用这等经验。


    元夏,元上殿。


    上殿十余司议此刻站在青玉莲花座上,听着下方修士禀告。待其叙述完后,某位司议道:“这么说此行是失败了?”


    下方修士躬着身,低着头,惶恐回禀道:“是,此去之人全军覆没。”


    有一名司议出声道:“什么全军覆没?没那么严重,不过丢掉几个小卒子罢了,至于那个没有来得及撤走之人,连逃都不会,这种人留着将来也会坏事,现在早些丢掉是好事么。”


    在场诸多司议同样没几个在意的,这一次成功了固然是好,失败了也就是一些棋子,探一探此世的底罢了。


    有司议不耐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直接问道:“弄清楚此方天地的具体实力了么?”


    下方修士道:“记事晶玉被摧毁了,连一丝气息也没有归来。所以我等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形。”


    那司议斥责道:“无能。”


    那修士只得低头称是。


    兰司议思索片刻,道:“虽然所有人都是不曾归来,不过我看斗战所延续颇长,此世之人或许有天夏的帮衬,但可能支持也不多。”


    有司议点头赞同道:“有理,看来天夏那边虽然插手了,但是显然没有下定决心与我们在那里一战,故出不敢派出太多人。”


    兰司议摇头道:“未必是不敢,主战派恨不得我与一战,这次动用的力量有限,说不定还有张正使牵扯之功呐。”


    诸司议倒是觉得此事是极可能的,纷纷点头称是。


    让张御从内部瓦解天夏,是他们定下的策略,他们当然不会说自己的不是,张御做得好,那不显得他们策略正确么。


    天夏若是要对付此回前往征讨之人,其实只需派一位摘取上乘功果之人,就可以将来人瞬息间全灭了,根本用不了斗战这么久,显然天夏的支持也是十分有限的,这不是内部有人掣肘,又能是其他什么原因呢?


    所以张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俨然是在元夏这边又立功了。


    兰司议望向诸司议,道:“那关于接下来征讨此界之事,我们是不是要再问一问张正使的意见呢?”


    ……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撕空再复来


    殿上有司议否决了这个提议,道:“这等小事具体就不用多问了。连覆灭区区一个初生天地,都要张正使来提供消息,那我元夏也太过让人小觑了。”


    众司议认为此话说得有理,这不是什么大事,是否了解这个世域的内情根本不重要,要不是攻敌都有既定的路数可循,按惯例必须派出人手做试探,他们连这一步都觉得可免了。


    万道人道:“不管怎么说,此世域必须要尽快剿灭,免得下殿那里再寻此事发难,而这一次不容再有失手了。”


    诸司议也没有异议,反正只要不是进攻天夏本土,大方向上不变,其他任何事情具体怎么安排都是无碍。


    于是这件事很快就定下了。


    上殿发下谕令之后,又一次组建起了人手。这次实力比上回更为强劲,由一名摘取上乘功果的外世修道人统摄,还有四名寄虚修道人及二十余名真人相随。若以壑界原先的实力,讨平十次都是够了。


    除此之后,这背后还有另行有人负责接应,这是考虑到如果天夏主战派万一下场,一波如果无法推平,那么后续力量会继续压上,像海潮一样一波波涌去,直至覆灭此方天地为止。


    说白了,还是元夏底子厚,经得起损失,哪怕拿数倍折损来和你拼消耗,你都不可能拼得过他。


    而且这一次,天夏若真是派出足够战力将他们反推回来,那说明与对抗元夏已是天夏主流,他们便要重新审视针对天夏的策略了,尽管他们内心并不希望如此。


    在元夏调遣之下,不过五天之后,便即往壑界而去,两次行动当中间隔极短,按照常理来判断,根本没有给壑界任何恢复的时间。


    张御此刻道宫之中思索,这一次若是动用镇道之宝,元夏那边或许还能安抚,可是对他原来的信任势必会有所动摇。


    但即便察觉到了什么,却也不会立刻翻脸,因为策略的调整通常会有一个过程,这需要足够时间。换言之,就算真要的主攻,上殿也要先把主导权攫取在手,而不是让下殿去肆意抢去。这事关乎终道的分配,外面损失就算再大,也大不过此事去。


    既然这里局势有可能这般演变,他也是决定加一把火上去。


    他以训天道章令下面之人向墩台某处传了一个消息过去。等有片刻之后,他目光往虚空一落,就有一道分身降至一处平台之上。


    胥图此刻已然等在了那里,见他到来,对他一个执礼,恭敬道:“张上真。”


    张御没有与他多说,只是一甩袖,抛出一枚金印。胥图见状,也是赶忙自袖中取出另一枚金印,往上一托,两枚金印同时往中间飘去,在挨近之后,便撞在了一处,霎时一道金色光芒绽放出来。


    片刻后,盛筝身影自里出现,道:“张上真寻我,是想要从盛某这里了解什么情形么?”


    张御道:“我天夏需要时间继续壮大,盛上真能做到么?”


    盛筝饶有兴趣看他几眼,道:“近来听说贵方演化世域,上殿在那里吃了一个小亏。怎么,一次还不够,还想要再重创下殿第二回么?

    张御道:“这就与阁下无关了,阁下能不能做到,可以给个准确的回言。”


    盛筝负袖言道:“我说过,我个人是希望你们天夏能够强壮一些,但这只是我这么希望罢了,我可不会去出手帮你们。”


    张御淡声道:“不是帮我们,是帮你自己,盛上真与我交通,又有哪一次是为我天夏了?我们的合作,都是有着自身的目的。”


    盛筝看他一眼,道:“目前的确是这样,唔,但要看利处是否足够大了。”


    张御道:“我只能言,这一次对抗过后,上殿极可能会调整战略,不再坚持从内部瓦解天夏,或许不会完全放弃,但是重心多半会逐渐转向进攻,我虽然不知上殿会如何调整,但是在诸位不知情的前提下,想必上殿是能将主动权拿到手中的。”


    盛筝神情顿时一动,道:“哦?这倒确实,可以确定么?”


    张御神情平静,没再说话,但态度不言自明。


    盛筝笑道:“张上真出得可真是个好主意,若因此事我与上殿相争,那么又会为天夏拖延一段时间。但我又不得不说这个办法好,我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即便知道你之所想,我也仍然愿意去做。”


    他顿了下,应承道:“假如事情发展有如预期,那么盛某会尽量拖延的。”


    张御知道,此人所谓的尽量拖延,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并不会去真的费劲力气推动,不过如此也是足够了,他也没指望这位能做太多。


    两人说定,便即准备结束此番交谈。


    “对了。”


    临走之前,盛筝这时似想起什么,笑了笑,道:“顺便奉送张上真一个消息,上殿第二批人手派遣出来了,如今当已是在路上了,最迟后日便会到达那一方界域,我很期待贵方的表现。”


    说话之间,他身影逐渐散了去,原地光芒也是收敛不见,两枚金印各是分开,向着两边分别飘去。


    张御收起了这一枚金印,分身也是化星屑飘散。


    待回到正身之中后,他思考了下,盛筝提供的时间应该不会错,过去三天里壑界就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但是知道确切时间,那么就布置的可以更为从容。


    他将这个消息直接用训天道章告知了壑界诸人,自己则是继续在道宫之中定持。


    这一次他不会再有出面插手了,而只会负责驾驭镇道之宝,当然也不是放任壑界修道人自己抵抗,而是由尤道人负责帮衬并主持大局。


    尤道人分身现在已然落在壑界之中,身为“主战派”,面对元夏入侵,他自然是需露一露脸的。


    再说他本身乃是阵法大拿,由他来主持大阵,却是能够让阵法的运转更上层楼。


    他分身正坐镇于地星中心的大阵阵枢之上,在逐一检查梳理地脉。


    只是在此过程中他总觉哪里有些瑕疵,心中略觉遗憾,他自身尚未求全道果,所以也不曾得有根本道法,若是持拿得有,他自信必然是与阵法相关,并能将此瑕疵除去。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一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对天夏太重要了,若是他求全道法不成,那最好情况无法停留在天夏,最坏情况是就此消失。


    关键他还是精通阵法的第一人,若是现在少了他,很多事情办不成,天夏实力也会因此受损。


    不仅是他,严若菡也同样是如此,他们修道这么长远,总有一些常人难及的手段的,若是谁人求道不成,那对天夏将是个极大损失。


    就他本心而言,他是欲求根本的,也是有这个把握的。故是打算此次事机之后就回去尝试此事。


    另外,他已经把毕生所得都是写入了一本典籍之中,若是自身无法回来,后人可以凭此继续参研阵机。


    当然,典籍和他本人是无法相比的。同样一个阵法,在不同人手里就不同的运使方式,所展现的威能也是各有不同。就算看过了此书,可落在具体之上,却也不见得越过他去。


    在把地脉梳理妥当之后,他便入了深定之中,随着他调和自身气息,竟是渐渐似与各方阵脉牵连相合起来。


    仿佛是许久之后,他感应之中受到了一丝扰动,立时从定中出来,双目精光熠熠,看向天壁方向。


    这时他缓缓一抬手,身边的玄修弟子立时有数,当即通过训天道章向壑界各个地域所在传递去消息。


    大约是十来呼吸之后,头顶上方忽然有一道道急骤闪烁的光芒映现,整个天壁望去竟是被生生撕裂了开来。


    在光芒背后,有着隐隐约约的影子,众人看去,才是发现是一驾驾飞舟。上一次来的只是一驾飞舟,这一次却是整整三十驾悬凌天域,其各自按照不同方位,若是忽略其数目,却像是将整个地星包围了。


    而飞舟看着不多,但其实每一驾都可称得上是阵器,元夏此回可说是以绝对碾压之姿到来。


    壑界大多数修道人看着这一幕景象,哪怕经历过不少战阵,心中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


    这时那些飞舟忽然一分,上方一闪,便见一簇簇火流星从空坠下,像是下了一场火雨,从空至天由于距离过远,看起来下落速度非常之缓慢。


    尤道人知道,这些威力宏大的雷火阵器是故意炼成这副样子的,就是让敌对方可以有充裕时间上去拦截,针对这一举动,后续会有更多的反制手段。这同样也是元夏攻袭的套路了,一点都没有变。


    既然知道元夏会如何做,他自然不会跟着对方的节奏走。


    他沉稳道:“诸位不要慌,这般景象,我之前都是有过关照的,照我所布置的守御方式行事,只要做好自身之事那便不会有碍。”


    通过身边玄修弟子,他将此话传告到每一方地域之上,诸人很快冷静下来。可他们也知道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在众人近乎煎熬的等待之中,第一簇雷火终于落到了地表之上!


    ……


    ……


  第一百二十章 持阵天人势


    随着第一簇雷火轰落,越来越多的雷火也是紧跟其后倾落下来,每一击都会使得山岳塌落,地表崩裂,一时之间,整个地陆都是变得满目疮痍起来。


    壑界大多数修道人看着那铺天盖地的雷火,这个地星正不断遭受创击,哪怕这回是能成功抵敌下来,整个天地的环境恐怕也被彻底改变了。


    有一名立在尤道人身边的修士忍不住出声道:“尤上尊,攻势凌厉,我们是否……”


    尤道人却是摇头,道:“不急,再等等。别看对面现在声势大,但力量还没有全部压上来,等到他们发现做此事无用后,自然是会停下来的。你上前干涉,他们便知道你在乎,那就愈发会这么做。”


    “可是这方天地……”


    那修士非常着急,这雷火可不是单单破坏那么简单,落地之后,在那里持续灼烧着整个地表的环境,范围也越来越大,损伤的可是这方天地的根本。


    尤道人道:“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只要人还在,这方天地内灵精之气还在,那就能重还回来。你们做不了,我们天夏会帮你理平。”


    他对外面的情形可谓视若平常,诸位大能演化天地之时,各种恶劣的不适宜人生存的环境都出现过,这才哪到哪?


    只要这方天地留存下来,只要这地脉还存在,那就可以拨乱反正。


    就算短暂时候对修行造成影响,也可以退去天夏,等待慢慢恢复,修行么,本来就不是争一时之短长,谁走到终途才算赢,当中的曲折坎坷与之相比都不算什么。


    雷火在持续轰击了半日之后,元夏方面见壑界修道人始终不曾露面,似乎也是知道再这么下去,对于战局并无太大用处,于是便停了下来。


    壑界之人见此这才松了口气,但是现在还不到他们放松的时候,过得片刻,便见飞舟之上有光雾散开,便有浓浓雨雾弥漫。


    这是在创造对元夏方面有利的环境,里面还利用了方才的雷火所引发的烈烟,只要完成,就能把天时地利转化为对他们自身有利的这一面,这样此地也就为了自己的主场。


    尤道人看着此景,忖道:“张廷执还真未说错,雷火之后便是雨雾。”


    这依旧是元夏既定路数,但这是其中最为浅显的做法了。若是某一方世域难啃,还会有元夏修道人派遣外身到来,在外施展神通法术,笼罩整片地域,甚至牵引一部分元夏天序过来,将道机转变为有利的一面。


    当然这般做动静就大了,付出代价也不小,只是对付一处普通世域的话,他们尚且用不着如此。


    雨雾弥漫极快,没多久就笼罩住了整个地表,天光也是遮蔽了去,地星陷入了一片无光昏暗之中。唯有那些分布在陆地之上的大阵还有光芒放出,由空望去,如同黑夜之中的一支支火炬。


    这般情形持续没有多久,就见天中有一束束流光闪烁,却是那些元夏方面到来的修道人正式冲入了界中。


    但这一次不是元神到来了,而是正身直接进入此间,并朝着每一处大阵所在飞去,看去每一个人都有着明确的目标。


    在方才那段时间中,他们已然探查明白了每一座大阵所在,而此回分散开来的这些人不再是单独行动,而是两人一组相互照应。


    除非对敌之人功行高上他们一个等次,不然没可能将他们于瞬息之间拿下。但凡遇到危险,飞舟上面自会有人下来接引。


    再各自到达目标后,他们就于同一时刻毫不客气发动了各类攻势,这个攻势不是为了破阵,而是从多个角度试探阵法的虚实。


    尤道人不管外面沸反盈天,看着依旧非常笃定,他吩咐左右道:“诸位放心应付去吧,稍候听我老道的排布就是了。”


    诸人听他之言,也是传讯下去,专心守御阵法。


    元夏方面之人在试探了一阵后,确认的阵法的路数,便各自拿出破阵之器,掷向大阵,在阵器爆裂的同时,面前的大阵也是被应声破开,过程竟是十分之顺利,丝毫没有坚阵所该有的样子,而在此阵之背后,却是又有一重大阵。


    这不觉惹人诧异。似最外围的阵法只是一个空壳,可是方才此阵也是曾经遭受过雷火轰击的,绝不是不禁扛的样子啊。


    实际上尤道人经过梳理地脉之后,阵势在他驾驭之下可强可弱,不过若是阵法被破,此中积蓄的阵力也便随之化散了。


    而他却是提前运拨,将最外阵势的阵力减弱度到正好可以承受到对方试探,却又不让人看出破绽的程度,可以说多一分嫌多余,少一分则嫌薄弱,真正是恰到好处。


    对面等于是卯足了力,但却打在一层薄纸构成的空壳上,但是他们的法器却是用出去了,这令人十分之难受。


    哪怕是元夏方面之人,看着也是忍不住暗中称赞,道:“这里当是有一个阵法大拿。”


    这等手段也不是随随便便能使出的,恰好要在攻击试探中随之调整,若是当中太过急促,则必然会让他们察觉端倪,要是慢条斯理,则来不及做此事。


    就需对进攻之人的所做每一个动作及力量都是做出准确的预判,此中对局面的把握,对时机的拿捏,可谓是妙到毫巅。


    元夏方面此回为首之人,乃是一名何姓道人,他道:“不止如此,这人对我们所用的法器也非常了解,方可正正好好,才能不露怯。”


    他此刻淡然一笑,道:“继续推进,我看他有多少阵势可破。”


    他们或许会为对手的精妙手段感到惊叹,但那是站在坚信自己必胜的超然角度上,所以他们不吝给敌方一些赞美和夸奖。


    可是势力之间的对抗不是一两场战术之上的优胜可以扭转的,不管如何,现在你外围的阵势被破了,我往里深入了一层,那么我就到达目的了,现在让你占占便宜又何妨?我也经得起这个消耗。


    尤道人这等作为,却不是为了展现战术,而是为了提振底下之人的信心。


    上回张御的胜利,是因为诸人无条件听从他的话语。


    这里有其祖仙的身份加成,所以使得所有人对他都是服膺,但是他不同,这次代替张御主持大局让很多人不服气,为建立信任,就需要用一点小手段了。


    这方法确实有效,连元夏修道士对他此举都是叹为观止,那些壑界修道士更是佩服,便是低辈修士骤然看不明白,听了前辈解释也是恍然大悟,不由得生出一种高山仰止之感,对于这位带领他们信心也是充足了几分。


    尤道人见众人完全愿意执行他的安排了,这对他来说也就足够了,他对自己所布置的阵法有着充足信心,只要自己不乱套,那外面就别想进的来。


    元夏的阵器虽说也兼顾阵法的道理,可走得是全取之路,单论阵法,他自认为元夏那里除非是专攻此道的上乘修士,不然没可能在此道之上胜过他。


    要想正面杀破大阵,除非是此行有求全道法的修道人亲自下场,或者遭遇三个以上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围攻,否则不可能攻破他以此方地星地脉乃至周围星辰结成的阵势。


    由于此回元夏不是试探了,所以带来的法器很是充足,面对内里的第二层阵势,毫不犹豫再次祭出了阵器,准备层层推进,步步破杀入内,终有到你退无可退之时。


    可是很快,尤道人巧妙的驾驭手段又是出现了,在元夏方面又是接连破开三个阻路阵势,正往里顺利推进之时,在方才被破毁的阵机,居然在后面又渐渐重新聚合起来。


    且是因为从最初阵法开始,所以深入之人一时不曾发现,直到顶上负责监察之人察觉不对,才是察觉到这等动静。


    元夏方面有修士惊讶道:“这是如何做到的?”


    尤道人能做到这一步,这是因为他掌握了统地脉的手段,他本人法力的特殊性能够与之相合,所以整个阵势不能看作单独的个体,而是一个联合起来的整体。


    原先阵势被破,可只是一时敞开了门户,余下总是有残留的部分,而这一部分只需要时间,他就可以通过地脉疏导力量,通过法力填补修复,令其重新兴发起来。


    来犯之人若是继续往里深入进去,而置之不理,那么就有被阻断后路,围困阵中之险了。


    可问题是这阵势是会自己恢复的,若是回头拆解,其余被破的阵势可能又会恢复,这样下去没完没了,那方才他们岂不是白破了么?

    立在飞舟之中何道人看了看,发现这不是一处如此,而是地陆所有入阵之人都是遇到了这等情况,这是主阵之人连通了地气之故么?

    不,这还不够!


    他转头往虚宇方向望去,见地陆之上空有一颗颗地星闪烁着,排列之中自有一种规律可循。


    虽他不通阵法,但是身为元夏修道人,多少都懂一些阵器祭炼之理的,这里面就有阵法的道理在,故此刻也是看出一些端倪来了。


    这是天地人气脉相合之势,所以阵力可以源源不绝,要破此阵,先绝天星,以断这牵机之势!

    他沉喝道:“来人,给我去把这些地陆上空的天星全数击落下来!”


    ……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合定弥空痕


    何道人命令一下,立有仍在飞舟之上驻留的修道人往外遁出,前往击毁那些星辰。


    何道人身边的修道人很是识趣的上前问道:“何上真,这里究竟有什么玄妙?”


    何道人嗯了一声,负袖道:“这地陆上空的地星排列有序,还恰好落在某些阵位之上,一定是配合并呼应着阵法,形成某种程度上的天地大势,全阵如同一人,与阵斗似与人斗。


    若是等到大势拿成,那么可借天地之力共为其所用,现下坏了那天势,只是地势便削去了至少一半以上的阵力了。”


    那修士讶道:“此界之人竟有这等手段?”


    何道人笑了笑,道:“这应该是天夏修士所为,此界修士还没这个本事,今次见识了此人手段,回去亦有谈资矣。”


    那修士道:“要说还是上真高明,看穿了此人的布置,不然还真叫此人得逞了。”


    何道人点了点头,但随即又道:“也不可大意了,说不定此人还有什么手段暗藏,所以我们仍要谨慎。”


    那修士连忙点头附和。


    随着虚域之中星辰逐个熄灭,某一股凝合起来的大势的确开始削弱了。何道人这个时候却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他转而望向虚空,定定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醒觉了过来,急喝道:“等一下!”


    但是在他开口说话之前,那最后一击已然做出,所以此刻已是迟了,虚空仅余的一枚星辰骤然破散。


    那凝合的大势也是随之消散,可是此势破开,却好像是少了一层屏障,外间无数无形星磁力毫无遮掩的散落在了地表那些大阵之上,这些阵势竟然因此光芒大放了起来。


    这其实并非是以天星对应地势,而是以天星为屏障,将虚空落来的星磁力拦截在外,等待他用。此举就像是河上筑坝,拦截水势,待合适之时再开闸放出,以为己用。可一旦遭遇破坏,水势自然奔流而下,一时难以阻挡。


    而放在这里,就是纯粹助长阵机了。


    还不止是如此,有这个屏护存在于那里,也是将那些虚空生灵隔绝在外间,不牵涉入战局之中,此刻屏护不存,两界裂隙自然而然又一次牵动了虚空生灵往此过来。


    何道人一眼就看这里面的作用,哼了一声,道:“好手段,阵中之阵,倒是被他们利用了。”


    那修士马上道:“还是被上真说中了,有着其他手段。”


    何道人叹道:“还是不够小心。”


    那修士担忧道:“那上真,这局面该如何破?这阵力不竭,阵势不休,纵然我法器足够,这般下去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决这些阵势,上殿可是要我们尽快拿下此处的。”


    尤道人看着天中星辰一个个熄灭,就知这里的布置被元夏破去了,他抚须一笑。


    有些事机是不能随便乱试的。此辈只知一,不知二,他的每一个阵势都是环环相扣,都是有其作用的。


    这股星磁之力就是他刻意吸收积蓄在那里,等着加固阵力的,而不是什么呼应阵势,但是阵法之道略懂一些,却又不甚精通之人却是极可能会认错的。现在倒是帮了他们一把。


    当然,就算元夏来人不破坏,他也可以自行开启,只是稍加费力些、


    此星磁之势散落开来后,会一直延续半个多月才会削减,在这段时间内,底下阵势会在此力之下被越推越高,破毁再生之速也当会快过原先数倍。


    也就是说,在这半月时间里,元夏来人是没办法按照正常稳步推进的方法来破阵了。


    但这里也是有潮涨起落之势的,若是此辈有耐心等待下去,半月时间一过,阵势自然会恢复平稳。


    可他深悉不会这么下去,因为对面比他们急得多。


    此前张御曾告知他,元夏来人没有那么多时间空耗在那里,上殿肯定会催促前方之人尽快拿下此地,故而此辈怕是等不了的。


    虚宇之中,那些虚空生灵这时正往元夏飞舟方向直冲过来,何道人哼了一声,身上阵器法宝一闪,霎时法力倍增,他一摆袖,一股旋风荡出,在虚空之中形成了一个偌大风漩。


    顷刻间便有一股极大的牵扯之力放出,那些神异生灵方才经过,被此力一引,霎时稳不住自身,被一头头扯入了进去,根本无法从里面摆脱出来。


    而且那风旋越转越快,形如一个深色旋涡,只是十来个呼吸之后,便有一二较弱的神异生灵身陨,余下的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遭受一般下场。


    那修士称赞道:“上真神通了得,这些小伎俩,在上真法力面前根本不值一哂,此辈着实可笑。”


    何道人道:“此辈不靠这些,又岂能与我相争?”


    他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心中也是有些暗恼,本来他准备摆弄一二见识,顺利破局,回去写在书报上也是好看些,没想到却是弄巧成拙,这下却是成了笑柄了。


    玩阵法技艺既然比不过对手,那他只好摆弄粗暴手段了,他看着下方,冷声道:“就算有星磁之力助力又如何,此阵法纵是再能恢复,可也是有其极限的,只要我们攻取之速快过其修复之速便可。”


    那修士一怔,道:“上真,只是这样的话,我们先前下去的人手恐怕不够。”


    何道人看向下方,道:“那就全部压上!”


    那修士一想,虽然如此做有冒险些许嫌疑,可是他们这次过来,背后还有接引之人,实在不成,后面还有更多人到来,除了需自己出点力,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他道:“那属下这便带人前往。”


    何道人道:“不用,对面那人十分不简单,若其出来斗战,你们不见得是他对手,既然要上,我亲自出手。”


    他对于尤道人手段看得很清楚,这不但是个擅阵之人,而且能驾驭得了这般庞大的阵力,道行修为应该也不在他之下,肯定是来自与天夏,他若不出面,先前所去的所有人都不是其对手。


    他嘱咐了一些事之后,就纵光一跃,往地陆之上某一处飞遁而去。他凭着气机感应,认准了地陆之上最大一处阵势,认为尤道人所在之处,故是亲自往此处过来。


    几个转挪之后,他便来到了大阵之前,亲自祭出阵器开道。


    然而他的手段亦是有限,至多只是凭借过人法力加快一些破阵的速度。但除非他的法力与张御一般强盛,可以一气笼罩整个地星,那或许能造成威胁,可那个时候,尤道人也不会待在原地坐视,也是会出面与他斗战的。


    而他这边尚算好的,这回跟随他一起到来的人都是陷入了困局之中。他们破阵是很快,可是后方大阵填补起来也不慢,特别是有星磁之力填补更是如此。


    随着此辈逐渐深入,后方阵势重新立起,他们也是被斩断了与其余人的牵连,他们虽说是进攻的一方,可换个角度看,现在却是被分割包围了。


    张御分身一直在留意着战局变化。元夏今回甫一出场,可谓是气势汹汹,但是入阵之后,却是处处被动,被牵着鼻子走,好似深陷泥沼之中。


    到了现在,元夏所至飞舟之上,除了留下必要的驾驭飞舟之人,几乎是都是下来了,如今鱼已入网,也是到了收网之时了。


    他一抬袖,取出了那方驾驭“定界天岁针”的符诏。


    这镇道之宝可时不时生出两界之屏,可一直如此,那连他们这些运使之人也是完全算不准,那也是不妥。


    这法器是为相助自身,而不是反过来使自己也是陷入被动。故是每回主动催发之下,头回都是能隔绝一段时间的。


    此刻他意念一动,便即勾连上一方浩渺庞大的气机。


    他立时发现,这里面直接以心光法力并无法催动,需得借用清穹之气方能驾驭,并且一次调运来的气机还需不少,还不能分开注入。


    驾驭此器的门槛可谓极高,难怪陈首执只交给了他和武廷执二人,想来这是由于几位执摄和几位大能联手祭炼而成之故。


    他起意一引,顿将清穹之气自上层源源不断接引来,徐徐导引入此符之中,符上也是渐渐有玉光隐现。


    在他心光助力之下,很快就将此符蓄满。这刻他的感应之中,这宝符分明滞重无比,可是托在掌中却又轻若鸿羽,给人一种矛盾错离之感。


    实际上并非是他感觉错了,而是此符在轻重两段不断来回游离,由于这是上层法器,所以他暂时也没法准确捕捉到里面气机的具体游走,这才致使如此。


    而现在也不必去深究太多,只要懂得运使便好。


    他起食中二指一夹此符,待得上面有点点光芒泛起,就往外一甩,此符便就随风飘荡而去,须臾去了远空,随后越去越远,渐渐消失在了天穹之中。


    这时他心中忽有所感,低头一望,却发现此符依旧是停留在自己手中,然后他抬头再观,却见那被撕裂开来的两界裂痕已是倏然弥合。


    ……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断空始转机


    两界关门合闭,何道人第一个发现了不对。


    他虽然身在阵中,但是对外界的气机是十分敏感的,两界通道骤然不存,这比深困在阵中严重的多,这是真的被断了后路了。


    他不确定这是一时之情况还是一直会如此,还是单纯的幻惑之术,但无论是不是,他此刻选择回去确认定然是不妥的,那需要重新杀破后方的阵势,到时候恐怕会弄个进退不得。


    而要真是界门合上,后方接应之人见此状况肯定是会想办法再次打开这方世域的,也用不着他去操心。故是他一念转过后,依旧决定继续攻击面前大阵。


    尤道人一直在等候这个时机,作为持阵之人,天时地利都是需要利用好的。现在两界裂缺不存,对面没了支援,对他无疑是一大利好。


    下来可以放心放出力量收拾这些人了。


    他吩咐身边修士道:“你去通传各方同道,两界通道已被关合,此辈已成孤军,只要我们守好,待得天夏同道到来支应,用不了多久,便能将其一网成擒!”


    那修士兴奋言道:“是!弟子这就去传命!”


    尤道人看他一脸欣喜而去,不觉抚须,他知知晓后者为什么如此激动,因为封闭了关门,就意味着可以把敌人阻隔在界外。


    可是他知道,这事还是高兴的太早了。想凭一个不知能存在多久的屏障就想阻住元夏,那是绝然不可能的。


    能否挡住元夏,关键还是要看人啊,有人才有一切。


    而此刻后方,元夏接应之人骤然发现原本存在于那里的界道消失,也是惊诧莫名。他们立刻设法重新找寻进入的途径。


    但是尝试了数次,却怎么也没办法再次打开关门,意识到自己自身努力无用,他们只得传讯元夏,寻求帮助,但在此之前,他们对深入界中的何道人一行显是无法做出支援了。


    张御分身在弥合界空后,感应了一下,这个屏障十分坚牢,他觉得在强行攻击之下当能可阻隔些许时日,短时间是打不开了。而天夏这边终是可以放手遣人相援了,这样此辈败落也只是时间问题。


    事实也是如此所料,后路一断,壑界这边士气大振,元夏这边却是惶恐不安,因为这是他们以前征伐外世之时从未遇到过的事,一时有些茫然失措。


    而没了两界门关,自然不怕再被元夏再窥见什么了。早已等待多时的天夏诸玄尊也是陆续进入此界之中参与斗战,没用多久,便将那些元夏修士逐一擒捉。


    何道人毕竟摘取了上乘功果,倒是坚持到了最后,可是在尤道人阵法重重逼压之下,渐渐不止,当随着所有的阵力都是向着倾泻过来,他已然是被挤压到尺寸之地中,最后用尽全数法器不得出去,同样落个遭遇囚擒的下场。


    只是他被捉之后犹自不服输,冷笑道:“你们便能擒了我又如何?等到两界关门再是打开,我元夏讨伐之众必会再度到来,汝辈逃不过去的,到时我与汝等势必会易位相处。”


    尤道人好心劝慰道:“何上真,你以往未曾当过囚徒,所以不知囚徒的规矩,听尤某一句劝,且少说两句吧,免得吃更多亏。”


    何道人反唇相讥道:“这么说来,这位上真是当过囚徒的,不然何以如此熟稔呢?”


    尤道人示意了下,顿时有修士给其上了一张雷符,身心元神都被神雷之力来回过了数遍,因为法力被禁锢,他只能生受了下来,虽未受创,可是浑身颤抖不已,场面十分难看,一时只感觉脸面都是丢尽了。


    尤道人抚须微笑道:“何上真,无规矩不成方圆,不可逞一时口舌之快意啊。”他心下暗自想着,老道我这也演的还算像是个主战派吧?


    何道人此刻不敢再言。


    尤道人挥了挥手,让人把他带了下去,随后又着身边弟子拟定了一份报策,关照送呈了上去。


    张御随后便看到了这份送递上来详细的呈报,全部经过他也是看在眼里,大致无什么可说,不过那何道人却是第一个在两家正式对抗之中,败在天夏手中的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


    而此人被捉,也意味着元夏之前选择的策略多半是会有所变化了。


    这个他也早就有了准备了,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需做,若是还能拖延少许时日,他总是愿意尝试的。


    呈书之上,在战斗经过下面,还有详细叙述了此一回壑界损折的情况。


    除了地陆之上的环境被破坏了许多外,人员倒是没有太大损失,这回牺牲最多的。乃是虚空之中的那些神异生灵,事实证明,对敌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这些寻常神异生灵的确难以起到大用处,所以也只能利用其稍作牵制了。


    但是虚空中多的是此物,这一次少了许多,过一段时日又会冒出来的。并且他还察觉到,似乎是因为大混沌的缘故,这深邃虚空之中,总能生出一些出人意料,且稀奇古怪的东西。


    看完呈书后,他收入袖中,出得大殿,意念一转,来到了清穹之舟深处来见陈首执。


    两人见过礼后,张御道:“如御此前所言,元夏经此番事后,固然我可解释,但其必疑我,往后之交流再无太多信任可言,应当相互报以虚言,往恶劣处想,上殿一旦调和完内机,就会对我采取动作了。”


    陈首执道:“这是迟早之事。此番我得壑界之人,得壑界之人心,未来更可得他界相助,而我有天岁针,暂时已然无惧大举来攻,天夏之势,总不能依靠敌方心慈,该是被我主握在手。”


    张御点头赞同,得有天岁针后,过去那等两界通道元夏想开便开的局面已经不复存在了,至少要存有一定顾忌,小心行事,除非是其倾巢而来,直接与天夏决一死战。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不符合元夏的既定路数,元夏的既定策略是很难违背的,就如同元夏之天序,一旦定下,就不容更改。


    还有一个,元夏要想把所有力量一气压上,但需得完全调和了内部利益才可,这更是不可能了,与其想这事,那还不如想想怎么摘取终道更为实际。


    此时此刻,何道人落败,两界通道被封闭的消息也是传回了元夏,诸司议反应不一,有司议道:“能隔断两界通道,可是镇道之宝么?”


    又有人神情肃然道:“必然是镇道之宝了。”他们就是利用镇道之宝和其他一些手段洞开两界关门的,所以答案只有这一个。


    段司议忽然问道:“为什么先前张正使没有提及过此事?”


    诸司议都是沉着脸。张御身为天夏上层,对于镇道之宝的动用事先居然没有提及半个字,虽然镇道之宝之事因为牵涉上层,所以平日不好多言,但是暗示一下总是可以的。


    连暗示都没有,要么是他失去了对天夏局面的掌握,要么就是其知晓了此事但却没说。


    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心中都清楚。


    但是这个话现在不能明言,这涉及到上殿的大略,他们绝对不能自己去推翻,而是要自己调整。


    并且这个时段反是要安抚张御那边,尽量营造出一副双方仍旧合作默契的样子,不使两边之事为下殿所知。


    黄司议这时处声道:“下殿那边如何?这次事机失败不提,失陷人手之中也有下殿之人,他们肯定会揪住不放。”


    蔡司议道:“这事容易,就说张正使那边已然把该有的消息消息传出来了,但是因为涉及上层法器,这番暗示,驻使因为修为低微不明所以,以至于贻误了时机,没有及时送至,稍候把他斩了,就算对此事有个交代了。”


    黄司议道:“那下殿若问起此镇道之宝为何用,又为何名?我又该当如何说?张正使那里,呵呵,可未必会再交代了。若连此宝情形也探听不出来,我们也难以自圆其说吧?”


    蔡司议笑了笑,道:“此也不难,这镇道之宝一看就是遮蔽两界关门之用,你我在这里随意定个宝名便好。”


    造一个法器名字还不容易么?张御若是不肯说,天夏也不会来主动告诉你那法器是叫什么名字,下殿又到哪里去确认呢?就算知道最后是弄错了,那也可以说是驻使报错了,我上殿也是受了蒙蔽啊。


    你下殿若说我用人不妥,可如果不是你下殿纵容,还有上次出了叛逃之事,几次三番弄得墩台爆裂,驻使受损,以至于频繁换人,那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事呢?

    说来说去,都是你下殿的问题,我上殿从来都是一心为了元夏的啊!

    蔡司议这时看了看众人,道:“关于那位张正使,我们在内部重作调和之前还不能让他那边生出变故,以免下殿捡了便宜去。可令人告知他,我们知道他的难处,所以无意为此责怪他,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当可暂且将他稳住。”


    兰司议这时道:“还可以多问一句,兴许是有什么意外呢,毕竟此前他所做之事,所立之功也不能一笔抹杀么。”


    ……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斩由非问理


    张御在和陈首执说话的时候,却是从训天道章之中得知,那墩台驻使此刻正在找寻求见。


    他以为是元夏上殿来书了,心中略觉讶异,元夏这回的反应倒是快了些。按他原先所想,是要再牵扯一阵才有消息传来的。


    他考虑了一下,便放了一道分身去往墩台,并在一处平台之上落定。那驻使已然等在着里,其人满脸严肃,见他化身出来,就对他一礼,道:“张正使有礼。”


    张御点首回礼,道:“驻使寻我,可是贵方诸位司议有传讯至么?”


    驻使神情一派肃然,道:“并非是上殿诸位司议来书,而是在下要找寻张正使。”


    张御目光落下,道:“是驻使要寻我?”


    驻使正色道:“我身为驻使,代表元夏,要寻张正使,想来也是有这个权利的。”


    张御道:“那么驻使想问什么?”


    驻使抬起头,努力看着张御这具落在光雾之中的分身,尽管他心神十分不适,可仍是十分认真道:“那两界关门被封闭一事在下也是听说了,”他吸了口气,道:“墩台诸位同道皆言此是天夏动用了镇道之宝之故,故我来问一声张正使,为什么事先不告知我元夏一声呢?现在失陷在内,不知道情况又如何了?”


    他的性格很是强硬,这也难怪,几任驻使都出问题,多数都不肯来,而他看到了机会,却是主动请缨到此,他是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来的,而不是如前几任一般尸位素餐。


    张御神情自若道:“既然驻使问起,那我也顺便回答了。此事与我并无关系,因为这镇道之宝乃是尤上真得自身宗派所传,他要怎么用,那全是他自家之事,我无法左右。至于使者那些同道,据我所知,已是全数被擒了。”


    驻使却是提出质疑,道:“张正使,那位尤上真既然有镇道之宝,为何之前从来不说呢?张正使难道阵的一点都不知晓么?这说不过去吧?”


    张御看了看他,道:“贵使来墩台也有一段时日了吧?”


    那驻使回道:“是有一些时日了,虽说不长,却也不短了,张正使为何如此问?”


    张御平静道:“这个问题驻使能想到,莫非各位上殿司议想不到么?关于为什么,我可回你,这是因为镇道法器涉及到上层大能,若无必要,我一般是不对外言及的,因为这有可能触动天机,不是被牵连之人知晓,就是被上境大能责罚。”


    他目光落在驻使身上,道:“看来没人告诉驻使这件事,我劝驻使一句,还是早些回去为好,如今身处在这多事之位上面,不是你能驾驭的住的。”


    这人一看就知没有后台,也没有人指点,不然不会问出这等问题来。


    那驻使却是态度强硬言道:“我元夏之人自有处事之道。不劳阁下多言。”


    张御道:“那也由得贵使,我亦多加一句,此事没有那么严重,贵方不过损失几个人罢了,但是却探得了这等隐秘之事,我并不觉得贵方是吃亏了。”


    驻使很是不悦道:“我元夏此一战折损了不少同道,你张正使迟早也是我辈一员,也该站在我这处考量,怎能如此编排那些被擒的同道呢?此是对他们不敬,亦是对我元夏之轻蔑!”


    张御淡声道:“驻使怎么以为都是可以,你大可以将我这番话原封不动带回去。”


    驻使一抬头,针锋相对道:“我当然是要带回去的。我也会把张上真你的态度告知诸位司议的。”


    张御道:“那样最好了。”言毕,他化身一散,就此离去了。


    驻使在他离开之后,大大踹了几口气,方才他与张御的每一句对话都忍受着极大压力,特别是毫不回避的抬头观望对方,这令他心身似要崩裂一般。


    好一会儿才是缓过劲来后,他转了回去,便将此番对话拟成文书,利用墩台送传了回去。


    元夏那边一直在等张御的解释,故是此书一经发出,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送到了上殿之中。


    诸司议在看完这封回书之后,虽然对书之中的回复并不怎么满意,但对于张御最后一句话却是认可的。


    损失几个人不算什么,得知一个镇道之宝的消息其实更为有用,至少在攻伐天夏之前提前知道此事,对哪里都是可以有个交代的。


    这次他们恼怒,与其说是因为吃亏,倒不如说是颜面有损,好不容易组织了一次攻袭,却又一次受挫。


    只是对于张御,他们此前在这位身上投入了不少,若是此番这位真的如自身所解释的那样,他们倒也还可以勉强接受。


    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准备调整内部的策略了,免得万一收不住手,导致事机彻底走偏,反让下殿占了便宜去。


    而与此同时,从上殿出发的传谕修士也是来到了天夏这边的墩台之上,一行人方一到此,便命人去把此间驻使寻来。


    那驻使此刻还在等候消息,听闻上殿来人寻他,还以为自己的去书上殿看过给回复了,他心中寻思怎么如此之快,同时又有一种受到重视的激动,想着要好好和上殿来人说清楚,绝不能对那位张正使太过信任了。


    来到殿上,他见到那名传谕修士,便挺直身躯行有一礼,随后便迫不及待道:“怎么样?可上殿可有什么话带给我么?”


    那传谕修士面无表情看着他,道:“汝身为墩台驻使,知情不报,可是知罪么?”


    那驻使一怔,凝目看向其人,皱眉道:“什么叫知情不报?我自认到此之后,兢兢业业,从未有过任何怠惰,有什么消息立刻都是会立刻报知上殿,半点也耽搁也无,此言简直无稽!”


    传谕修士道:“我问你,你可知罪么?”


    驻使心下微恼,道:“我何罪之有?”


    那传谕修士哼了一声,道:“来人,此僚拒不认罪,将他拿下了,就在墩台之上斩神诛气,勾去元神,自录册上削去名籍!”


    他根本不是来此与这位驻使进行辩驳的,而只是奉命来宣扬罪名的,既然对方不愿认,那么就直接执行谕命就是了。


    当即有他身边随行之人举出上殿赐下的名符,对着驻使一晃,一道光芒霎时照在其人身上,他浑身法力顿时受得固束,一时难以动弹。


    驻使气的浑身发抖,这个世道是怎么了?他不禁发声高呼道:“你等如此是非不明,黑白不分,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那传旨之人冷笑道:“我元夏便是天理,我元夏就是公道!天理公道都在这里,你又喊个什么?”


    驻使涨红了脸,拼命挣扎道:“我不信,我见宗长、司议,你们冤枉好人,污蔑使者,我绝不就范!”


    跟随传旨修士一起来的修道人都是无比厌恶看着他,有元夏才有你之今日,元夏说了今日要你死,你还敢不死?你的良心呢?

    驻使纵然不甘,可是在名册照耀之下却是无用之举,在光芒渐渐收敛之下,他很快便就无法动弹了。


    传旨修士一挥袖,道:“拖出去,执行殿上谕令。”


    立刻有修道人上前将人带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此人转了回来,捧上一只瓷瓶,这里面是将驻使消杀后的残灰,这回会带回去镇压起来,用以警示后人,领了元夏之职,却又玩忽懈怠,那便是这个下场!

    那名修道人道:“上使,消杀了驻使,却还缺少一个负责居中联络之人。”


    传谕修士点点头,一指旁边一个人,道:“这里不能没有人负责交通联络,新任驻使到来之前,暂时就由你来负责联络了。”


    那修士本来面上还微微带笑,听到此言,不由一僵,毕竟谁都知晓,元夏驻使这个职位似是被咒了一般,前几任都没什么好结果,眼前这一位才方才被处置了。


    他心中畏惧,颤声道:“这,这……真人,我……”


    传谕修士不耐道:“你怕个什么,你只是暂代此位,以你的修为,还够不上资格坐在这上面,上殿也不会放心,过几日自然会有合适之人来代替你的,”


    那修道人虽然不愿意,可不敢抗命,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传谕修士这才满意,带着人离去了。


    此时此刻,张御仍在清穹之舟深处与陈首执交谈,却是从训天道章之中得知了驻使被处决的传报。理由是驻使迟延紧要事机,致使出现战策错判。


    他一看就知道,这当是上殿将罪过全数推到这一位的头上。


    他心中摇头,早是告诉这位驻使,这使者之位不是那么好当的,无论你想做什么,做错做对都没有用,因为在这个位置上,就是受上面大势所左右的,夹在中间,那时随时有可能被碾成飞灰。


    他对陈首执道:“首执,方才御收到传来的消息,元夏方面将驻使诛杀,并且将过错推到了其人头上,元夏面上看来是想缓和此事,当然不是为了因为和我议定之事,而是为了不被下殿抓到把柄。”


    陈首执颔首道:“按张廷执此前所言,这的确是元夏上殿的作派。”


    张御道:“上殿为了调和好内部,应当会缓上一段时日,此好比巨舟掉头,难以速成,御会抓紧时机尽量理顺诸事,元夏一旦调整好,那攻势想必便很难阻止了。”


    ……


    ……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连域化界合


    陈首执与张御在谈妥了一些事机后,便又道:“诸位执摄因有鉴于我等已有天岁针在手,壑界我们成功能够守御下来,故是已然决定扶托第二个世域。”


    张御心思一转,几位执摄的作为却是比以往积极多了。不过想想也是,元夏诸位大能演化万世,收合诸多己身,那也不能不容许他们反击,纵然不能具体插手事务,但是这等涉及上层之事却是无碍。


    以往诸位执摄大部分精力恐怕还放在应付同辈大能身上,现在有一个共同的大敌在外,诸人携手合作,专注向内也就不奇了。


    其实执摄把握上道,具体事务仍旧是需要底下之人来做的,所以关键还是看他们,若他们做不成事,那么再扶托多少世域都是没有。


    此时只听陈首执又言:“此番扶托天地,仍是准备延用上回之法,前次事机张廷执做得甚好,传道之先在于先传道念,这一回还要劳烦张廷执多多挂心。”


    张御道:“此事御自当应下。”


    这些事也的确只能交由他来做,首先是功行上合适,其次他乃是次执,有什么事机都可直接决断,而不必请示上面。


    并且这些天地之人在日后知晓传道之人的身份地位后,也能安心,不至于认为自己会次于天夏本土之人一等。


    陈首执道:“如今两年之期将至,我已是问过长孙廷执那里了,进度还算在原先预期之中,至多再有三月,外身已是将要完成了。”


    张御道:“哦?这回如此之快么?”


    长孙廷执早便能祭炼外身,但关键在于一旦与元夏开战,要满足所有上战争之人的需要,还要跟得上诸人的消耗,说是决定战势走向也不为过。


    要是此物能够彻底塑就,那么天夏就具备和元夏进行一定程度上正面对决的底气了。


    陈首执道:“若非张廷执取拿来的元夏外身技艺,长孙廷执也未必能如此之快就有收获,尽管那些只是下层外身的技艺,可元夏技艺不可能完全摆脱过去之积累,终究还是有迹可循的。有这点就已比此前全无头绪来的好上许多。”


    张御道:“这三月之中,御当盯紧元夏。”


    壑界之中,在一场大战过后,壑界之中修道人因为多多少少都有收获,许多人都是选择了闭关。


    其中尤其以玄修居多。他们并不是单纯为了修持功法,他们拥有训天道章,坐在洞府之中也可以观览天夏各地陆的风光,对天夏有一个起码的了解。


    尤其是天夏的盛剧也是传到了这里,大受壑界修道人的欢迎。其中宣扬东庭的那一幕更是让人看得胸怀激荡。


    后来才是得知,那位力挽狂澜的玄首,很可能就是那位祖仙的早年经历,这更是让壑界之人感同身受,毕竟这一位是带领他们摆脱蒙昧,走上道途之人,如今大多数壑界道派往上溯源,都是可以算这一位的传人。


    不少人对于东庭也是格外的感兴趣,暗道若是有机会去天夏,定要去那里看看。


    不仅是这些,壑界修士意外发现,天夏的造物当真十分之发达,几乎渗透入了民生的方方面面,给民间提供了大量的便利,哪怕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寻常人,都比壑界一些低辈弟子过的好。


    这让壑界修士尤为羡慕。尽管他们也有制器手段,可那只有大多数有修为的修道人才能用到,但是造物却并非如此。


    一月之后,望云洲当日张御法驾到来的山巅之上。


    壑界大部分成就上境的玄尊,包括冯昭通等人此刻都是来到此处,他们站在山巅之上,俱是遥望上方天穹。


    等了没有多久,天壁之上有一缕云光化开,更有金光从那里落下,照耀到山头之上,同时有仙乐之声泛动,祥云飘回绕转。


    一驾赤色飞舟有如彤云,自天中缓缓飘降下来,在山头停稳,自里出来一名天夏道人,对他们打一个稽首,道:“诸位玄尊,可以启程了。”


    壑界诸人以冯昭通为首,对他还有一礼。


    此前他们与天夏做好约定,今回前往天夏一行,以观天夏风物,更是将壑界所有录书名册交奉至玄廷,如此从形式上和名义上都是正式并归天夏。


    尽管元夏这段时间甚为安稳,但说不准元夏是不是会有什么小动作,所以界中仍还有留有少数人镇守的。


    其实就算有问题也不用担忧,有元都玄图这镇道之宝在,也能及时将人送了回来。


    执过礼后,诸人随那道人行入舟中,在宽敞主舱之内各自落座下来,

    诸人看了看舟中布设,这里并不豪奢,但却令人安舒惬意,并且各类饮食之用都是齐备,此间舱壁通透,若是愿意,那么各方视界可以毫无阻隔。


    有人颇有兴趣的问道:“这位道友,这是天夏飞舟么?不知比起那元夏飞舟如何?”


    那日凌驾壑界头顶之上的飞舟给了他们极为深刻的印象。一驾飞舟就像是一座大阵,坚固非常,那些数目不少的神异生灵声势虽大,可也只能在外环绕,连最外间的屏护都无法冲破。


    虽然他们自己也有法器,一开始用的就是张御传下来的元夏阵器,可因为近来才突破上层,所以上层法器的数目自然也就很是稀少了,这驾用于载承玄尊的飞舟显然便属于上层之流。


    那道人笑道:“我天夏和元夏各有所长,元夏阵器要论全,那是在我天夏之上的,可若论是某方之长,我天夏自认也是不落下风。”


    他伸手一指,道:“这驾飞舟乃是在我天夏上层所炼,虽无法如同元夏那般如壁垒阵盘一般坚牢,可有其中自有妙用,能够破界遁空,亦有布泽灵精之妙用,若去到荒芜界域之中,则可洒布清灵,生出一方活地来。”


    不少壑界修士都是眼前一亮,“竟有如此妙用么?”


    假设能得这么一驾飞舟,再是修筑的牢固一些,那么可以代替诸人洞府之用了,而且飞舟是可以来回巡游,天地之大,又有哪里去不的?


    并且壑界方才遭受元夏破坏,天地创伤甚重,也就是大阵圈定的范围内还算外面,外面都是烟毒之气泛滥,若是有这等东西,还能用以修复之用。


    他们又是打听了一会儿,才知这还不是最上乘的法舟,最上乘的法舟如今所用的筑造宝材,乃是残存青灵天枝,这等镇道之宝的残骸所筑,立一舟等于立一天,那是真正改换天地气机的。


    听到这么一说,众人不由心向往之。


    冯昭通适时问出了众人所想问的问题,道:“敢问这位道友,不知此等飞舟,我壑界修道人可能用上么?”


    周围诸人一齐看来,他们对这个问题也很关心。


    那道人笑了笑道:“诸位虽居壑界,但也是我天夏人也,似脚下这般飞舟,但凡天夏修道人都可乘坐,诸位自然也是能用上的。而若想要好的,那却需拿功劳换取,或是立下大功才得享有。诸位方才守住壑界,也就是守住我了天夏疆土,都是有功在身,若是提出求情,想必玄廷不会拒绝。”


    他顿了下,又言:“稍后诸位等到上层后,会有风廷执招呼诸位,有什么具体事机,可以问询风廷执。”


    众人听了振奋不已,有人对着那道人一礼,道:“那便好啊,多谢道友解惑了。”


    冯昭通则是问道:“敢问道友,我壑界之祖仙,在玄廷之中又居何位?”


    他们现在都是知晓,玄廷廷执乃是天夏上层,各执一部分权柄,而那位祖仙亦是其中之一,只是具体负责何等事机却不知晓。


    那道人听他提到张御,却是不敢多说,道:“关于张廷执之事,贫道亦是不便多言,稍候可以一并问询风廷执。”


    冯昭通察觉到提及张御之时,这位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敬畏,心中也是好奇,但也不好多问,只是一礼,道:“多谢告知了。”


    说了一会话后,飞舟循金光腾空而起,循着那一道金光向上飞去。


    虽说此行去往上层的都是玄尊,可他们从无穿渡外界之经历。对天夏虽然也从训天道章中了解到了不少,可是终究不及自己亲身经历。


    因为壑界与天夏持同一个道念,所以壑界修道人也是天夏修道人,壑界玄尊自也是天夏玄尊了,故是这一回,他们被直接接去了上层。


    飞舟渡过光气之门,在清穹地陆之上稳稳停下,风道人带着不少修士已然在此等候了。


    舱门化开,壑界诸人从上走了下来。只是一到外间,便只觉清气润体,内外通透,气息一阵舒畅,整个人精神似也振作了不少,所有人不觉暗自感慨,这里果然是仙家福地啊。


    冯昭通与一行人行至风道人之前,对他一个稽首,道:“这位可是风廷执么?有礼了。”


    风道人笑着回有一礼,道:“正是风某,此回奉玄廷之命在此迎候诸位同道。”


    说话之间,便听得铃声响动,又有缤纷花瓣飞落,一驾驾天女所驾停落在花树之下,他侧过一步,作势相请,笑道:“诸位,请先上车驾吧,我等可边行边谈。”


    ……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分洲划位名


    壑界诸人也是道了一声请,随着风道人上了飞天车驾,而冯昭通在风道人相邀之下,与他共乘一座飞车。


    车驾在云海之上转有一圈,顺势观览了一遍上层风光。


    游览之中,风道人开口道:“冯玄尊,如今壑界与天夏往来也是方便,我有镇道之宝可供穿行,冯玄尊与诸位道友若是愿意驻留在此修行,那也是可以的,只需遵守天夏规序便好。”


    冯昭通考虑了下,诚恳言道:“多谢风廷执好意,冯某还还是坐镇壑界吧,上层的确是好去处,但是离了那处,很多事怕是下面小辈做不好。”


    风道人点头道:“冯玄尊的话不无道理,小到一家宗派,大到一界之主,确实不能没有合适的领头之人。”


    冯昭通看过来,他听出风道人话中另有深意,便道:“风廷执可是有什么要交代么?”


    风道人笑道:“是又一些话要说,我等说不定要请冯玄尊在天夏留一段时日了。”


    冯昭通奇道:“这是为何?可是有什么需冯某去为么?”


    要是换个势力,或许还会以为这是要留个人质在此,但天夏显然没必要这样做,天夏和元夏的利益是一致的,何况现在没有天夏的支持,壑界一天也支持不下去。


    风道人道:“正是有一个重任要交托给冯玄尊。”


    冯昭通神情严肃起来,道:“风廷执请说。只要冯某能做到的,必不推辞。”


    风道人看着他道:“冯玄尊,你当是知道,我天夏上层乃是由玄廷统御诸般事机,并作出各种决策。”


    冯昭通点点头,道:“冯某先前听过一二,似张廷执也是廷执之一。”


    风道人笑了笑,道:“玄廷之中,陈首执负责执拿清穹之舟,位在诸执之上,而张廷执之位,仅次于首执。”


    “原来祖仙地位竟如此之高!”


    冯昭通心中既惊且喜,他没想到这位祖仙在廷上的地位这般之高,同时也是感到壑界的确颇受玄廷重视,当初竟然让张御亲自来传授他们道法。


    风道人见他反应,不觉暗暗点头,他又道:“而在如今,各位壑界出身的同道归回天夏,也当有其应得之位,玄廷此前已有决议,过后时机若是合适,会从诸位道友处挑选出一人,拔擢为廷执。”


    冯昭通一怔,他沉吟片刻,问询道:“风廷执单独与冯某说此事,是否是想让冯某担任廷执么?”


    风道人笑着道:“正是如此啊。不过人选之事,其实还不算最终确定,但若是从诸位壑界道友之中择选出一人来,唯有冯道友你最为合适,张廷执亦是如此看法。”


    冯昭通想了片刻,缓缓道:“可是冯某方才成就上境,这骤然又上去廷执之位,又如何能够服众呢?”


    这里服众不在于壑界之人,更在于天夏之人,他心里很清楚,廷执之位如此重要,在天夏肯定也有无数人盯着,自己上去恐怕什么事都没做,就要先遭到不少人的不满,而且他现在的功行,也根本不够资格啊。


    风道人笑道:“冯玄尊却是对此不必担心,风某一样未至寄虚之境,如今也是忝为廷执。”他稍稍一顿,语意深长道:“其实由冯玄尊入廷为执,这并不是冯玄尊你一人之事,而是壑界之事。”


    推动冯昭通入廷,这倒不是为了单纯收拢人心,壑界有训天道章和相同道念,连修行的道法都是极为接近,壑界事实上已然是天夏一步了,彼此几乎没有差异。


    但壑界如此之大,人口比得上一洲之地了,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修道人,而且壑界势必要挡在最前面,这就需要给予其相应的支持和重视,没有一位廷执在廷上却也是说不过去的。


    冯昭通若有所思,他显也是想到了这一节。这显然不是他自己的事,而是整个壑界之事了。


    风道人又言:“何况冯玄尊你的道行能力,我们都是看在眼里,以你本事,成就寄虚不是什么难事,而玄廷更看重的,是你过往统御一洲之地的资历和经验。”


    冯昭通算是一界之中道行最高之人,而且积累也厚,这等人物摘取上乘功果都是有可能的,在天夏支持之下,寄虚之境对其根本不是什么难关。


    而且其人无论威望,还是能力都是过关。更不容易的是,这人从一名底层修道人做起,调和各方,慢慢积功而上,看着其人天资出众,实则却是脚步走得极为扎实之人,成为廷执的条件无疑都是具备。


    唯一缺憾,可能是对天夏不怎么了解,但是这个无妨,只要壑界他足够了解便是了,本也无需他一上来对天夏拿出什么有用建言来。


    冯昭通慎重考虑了下,道:“玄廷这般安排,想是有玄廷的考量,冯某也愿意接受的,但是冯某以为,寄虚之境未至,冯某不敢授领此位,等到冯某功成,若是玄廷还愿意垂恩冯眸,冯某则愿听从安排。”


    风道人暗道:“这位冯玄尊虽然是真修,但壑界之人得的都是张廷执传法,他若成为廷执,如此玄廷之上,又可得一位支持之人。”


    不过冯昭通非要坚持到了寄虚之境上位他也理解,这是怕惹人微词,进而看轻所有的壑界修道人。此人这等做法倒是持重,这让他更为看好这位。


    同时他也是感到,自己也当是更为努力一些了,因为诸廷执之中也就他未曾达至寄虚之境,但这个问题,在他解决自身道法之后就不是问题了,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毕竟廷执是有玄粮用以修持的,还执掌清穹之气为参鉴,怎么也不会落人于后,摘取上乘功果他不敢想,但再进一步是有信心的。


    说了此事后,他也不再继续提,而是说了一些廷内外的事机,一个夏时之后,来到一座大殿之前,壑界诸人在安排之下,来与陈首执及诸位廷执相见。


    进入大殿之后,一众壑界修士见到张御立在阶上,仅在陈首执之下,心中激动之余,也是放心了不少。


    陈首执安抚他们一番之后,便让晁廷执宣讲天夏规礼。


    众人都是表示愿意恪守规礼,绝不逾矩。


    接下来,则是由韦廷执宣颁壑界按天夏之法置洲设府。其次,立下贯通两界世域的门关,如此哪怕是寻常修士亦可以乘坐飞舟往来天夏与壑界了。


    这事壑界诸玄尊在来之前就知晓了,他们对此没有抗拒,反而很是高兴,因为这么做,说明天夏并不是把壑界当做可以随时舍弃的地界,而是真正当做自己的本土来经营了。


    而在宣礼之后,陈首执安抚了众人一番,随后便是褒奖,此一回,每一名在对抗元夏之中出力的壑界修道人都是得赐了玄粮。


    这桩桩件件都是对两界有利之事,壑界诸玄尊都是服膺。


    张御待事机差不多了,便在阶上开口道:“风廷执,上层风光虽好,我天夏内层也是天夏一部,稍候还要劳烦你带诸位玄尊往下层一行,观览一番。”


    风道人欣然应下。


    冯昭通等人见事机已毕,便对着诸廷执一礼,又对张御微微躬身,这才退了下去。


    风道人则是留在后面,他对上面一礼,道:“首执,方才风某问询了冯玄尊,他也是愿意接受廷执之位的,只是他坚持,要在得寄虚功果再受领此职。”


    韦廷执看向陈首执道:“首执,这位冯玄尊看来也有自己的顾虑,但他这选择倒也可以,毕竟此事并不急在一时。”


    邓景道:“也就是壑界了,壑界虽是首当其冲,但这也该是其所得。”


    诸执摄下会来扶托更多天地,但再增设廷执之位可能却不大了,因为目前天夏能够守御的力量不可能分散太开,若是每抬升一处天地都要守御,那反而是给元夏机会,更分散镇道之宝的力量。


    所以即便有别的世域,也当是放弃天地,直接收拢入天夏中来。


    唯有壑界,需要一直维持住,元夏不会放过这里,所以此地算是斗战前沿了,也该是有这番安排。


    陈首执沉声道:“此事也需考虑壑界同道之意,便先如此吧。”


    壑界诸人在离了上层之后,便乘法舟往内层而去。


    他们对于内层的兴趣其实更大,因为壑界修道人从修道之初,就是在对抗各种神异生灵,先是地陆之上的,后来是虚空之中的。


    他们可以说一直在挣扎生存之中,所有一切产出大部分都是用来供给修道人修道,内部民生只是维持在最低的限度上,而修道人每日除了闭关就是对抗外敌,从未想过还有这么丰富和多姿多彩的生活。


    在半途之中,有一名玄尊开口问道:“风廷执,我们此前借由训天道章已是见识到了天夏造物,但不知可能见一见造物如何炼造的么?”


    风道人摇头道:“这怕是不成。”


    见这位面露失望之色,他笑了一笑,道:“倒并非是怕诸位看了去,我天夏连道法都可供给诸位参鉴,更何况是造物呢?只是此物与修道之途相悖,修道人挨近,便就难以打造了。”


    那位玄尊讶道:“竟还有变化?”


    风道人点头道:“正是如此,”


    诸人不禁感叹道机之奇。


    冯昭通想了想,道:“冯某某听此乃是由一些造物工匠打造,那能否请他们去往我壑界打造造物呢?”


    风道人笑道:“只要符合规矩,那自都是可以的。实则此番设洲建府,玄廷当是会调拨一些工匠前往,若是诸位觉得不够,可向玄廷递申书,当可酌情调再遣一些工匠去往壑界。”


    ……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取物祭化身


    壑界诸人用了两个多月时间,在内层将一十三上洲粗略的游览了一番,只是各处新设立的中洲下洲就无暇多看了。


    除了这些这些地界外,他们还特意去了一趟东庭府洲。


    因为这是张御曾经担任过玄首的地方,对他们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壑界因为张御当初传道才有了今日,而了解过东庭的过往后,东庭在他们眼中也是同样如此。


    东庭府洲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虽然此处在海外偏远之地,但是有着穹道飞舟,与地陆交通十分方便,且府洲营建起来也没有多少年,再加上辽阔无比的山海地陆,格局显得十分之壮阔繁盛。


    只是他们无论去到哪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那无处不在的天机造物,便是东庭的兴盛,也有一大半是建立在造物之上的,此物对民生实在太有利了,这更是让壑界之人觉得有必要在自家天地内推动。


    他们决定听从风道人的建言,设法延请大匠去往壑界。在此之中,他们听说了一件事,东庭天机工坊有两位主要的主持之人,其中一位安少郎,此人乃是张御的学生,这一消息让他们大为欣喜。


    毕竟有这层关系在,怎么也比别人更值得信任,要是这位肯去,那么愿意给出最为优厚的条件。


    为此还特意让一位玄尊来至天机工坊处面见安少郎,询问他是否愿意去壑界帮助他们推动造物。


    安小郎对此却是拒绝了。


    在他看来,东庭这里更为重要,而且东庭天机院几乎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现在他还没有完成自己心目之中的目标,就连张御交给他的各种伊帕尔及莫契神族的技艺他还没有完全吃透,哪有闲心去从无到有再去重复一遍以往的事。


    身为东庭天机工坊院主的武泽武大匠同样也不同意,因为在他看来,壑界要安小郎做的事,任何一个大匠都能做,但是安小郎能做的事,却不是其他大匠能够替代的。


    那位玄尊遗憾道:“可惜了,我等也走过不少地方,也请过那些大匠,可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离开,除了请玄廷指派,靠壑界自己,未必能请到合适之人。”


    武大匠推了下眼镜,道:“有个办法,贵方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那玄尊神情郑重了一些,道:“哦?不知是什么办法,还请武大匠指点。”


    他虽然是玄尊,可大匠的身份也不低,也是在某一途之上走了将近顶点之人,虽然个人没有武力,但是他们的技艺足以让人钦佩。况且他们还听说,这位与张御也是有交情的,不过想想也是,若非如此,又怎么可能把如此重要的职位交给这位呢?

    武大匠道:“在过去曾有不少大匠因犯了事被拘禁了起来,虽然他们行差踏错,但是他们的一身出众技艺却还在。”


    那玄尊讶道:“罪囚?”


    武大匠点头道:“尽管是罪囚,但大匠依然是大匠,如果说是去壑界推动造物可以赎罪,可以削刑,他们想必是愿意的,并且因为是罪囚,你们不必给予任何好处,也不必对他们太过客气。”


    那玄尊一想,这倒是个办法,这些人对留在天夏本土只是空耗时日,但是去到了壑界,却能做出许多有益之事来,对于双方有利。


    他抬手一礼,诚心言道:“多谢武大匠指点了。”


    武大匠还有一礼,道:“贵方觉得有用就好。”


    清穹上层,易常道宫之内。


    陈首执、张御、还有武廷执三人今日都是来到了此间,用了差不多近两载之日,长孙廷执所祭炼的外身已是差不多完成。


    张御看过去,见是一个个气光所组成的人影正站在大殿之上,每一俱都是一般大小,以他的目光,也仅有细微的差别。


    长孙廷执道:“这些外身使用之法与以往方法略有不同,有两种运使之法,其一,战时只需将气意寄入其中,则随时可为修士所用;其二,提前将一缕意识和气机寄托在此外身之上,通过自身气机蕴养,可以达到高度契合。”


    在场之人都能分辨清楚,前者就是在斗战激烈,耗用甚急之时可用,道行寻常的玄尊用这一种较为合适,而那些道行及斗战能力都比较高明的玄尊,则更合适用后一种方法。”


    武廷执此时问道:“祭炼这外身仍是需要用到虚空邪神,而与元夏对抗,耗用当是不少,长孙廷又是如何解决此事的?”


    长孙廷执语声淡淡道:“最初一头虚空邪神只能对应一具外身,不过后来发现,虚空邪神力量特异,可以分拨力量,一头邪神可祭炼多数外身。”


    武廷执沉声道:“凡事有利则有弊,这样的外身即便筑炼出来了,恐怕也很难维持长久吧?”


    长孙廷执道:“不错,的确如此。只长孙考虑下来,真正用作消耗的外身是不必要长久存在的,因为我们暂时只能维持在本土斗战,还不用考虑攻到元夏本土去。所以只要维持半天乃至一日的存在便就可以了,若是在激烈斗战之中,可能这么长久也不见得坚持住。”


    张御微微点头,他是同意这等看法的,寻常玄尊的外神根本不必维持长久存在,因为在一场激烈斗战中根本坚持不了太长时间,那还不如将重点放在数目上。


    长孙廷执并不是只会单纯考虑怎么提升技艺的人,而是考虑如何有效的运用,其实两载时日,能弄出这些已然不错了。


    长孙廷执这时一招手,两具如仿若真人一般凝实的气光身影来至面前,他道:“此是可为摘取上乘功果的修士所使用的外神,目前还是很难做到频繁替换,不过想来只要不去到元夏之地也是用不着的。”


    武廷执颌首表示同意。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除了少数人,实力差距都是不算太大,一般功行相近就很难在短短时间分出胜负,而别的修道人对他们的威胁也是十分有限,掺和不入他们的斗战。


    所以确如长孙廷执所言,只要不去到敌人世域上,对于外身替换需要的确没这么大。


    长孙廷执此时又言道:“如今祭炼的外身还未至完满,还有提升余地。且到底能否用于斗战还有待验证。过后会根据真正斗战之后的情况再作调和。


    如今最大问题是,只是利用虚空邪神为祭炼宝材还是有所不足,因为捕捉邪神我们需要不少人手,这却也牵扯住了我们一部分斗战力,我们最好有别的方法进行代替。”


    武廷执道:“元夏能做到此事,依靠的是什么?”


    长孙廷执道:“通常手段很难解决,长孙以为,很可能是来自于某件镇道之宝,只是不知是特意为此炼造的,还是附带之用的。”


    张御开口道:“极可能是特意炼造的,因为元夏化演万世,一开始也定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做到覆灭万世,也难以确定这些世域之间会否联合起来对付他们,所以他们首要要做的,就是需要减少自身伤亡,外身就是最为有效的手段。


    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元夏这么大方就将下层外身技艺示以我观,因为这高层力量和下层力量纵有相通之处,可具体运用还是有所不同的。”


    武廷执想了下,道:“若是这么说,元夏为了攻伐外世,至少需要三件镇道之宝,首先是外身之用,其次是需蔽绝诸世域相互串联,其后则是用来打通界域,构筑两界通道的。”


    张御道:“或还不止,以元夏的保守,所有事情定然是面面俱到,特别是最初还没有如此强大的时候,涉及自身生死存亡,必然会给自己留好退路,所以当还有遮护自身所用的宝器,但此宝也有可能早便存在的。”


    元夏诸位大能为了追寻终道,很早便就合力化演万世,合力炼造镇道之宝了。


    对比天夏,直到近来才是真正做到此事。


    早前有能力做此事的也只有神夏,清穹之舟就是那时候由如今数位执摄共同祭炼的,不过此舟祭炼用时颇长,从古夏时候便开始了,直到神夏时候才是完成。


    倒并不是说用时多长久镇道之宝就有多完备,上层大能正身也未必有寻常时日流转之说,应当只是用道不同之故。


    陈首执这时沉声道:“镇道之宝只能由镇道之宝来对抗,前回我面见几位执摄时,几位执摄也言会继续祭炼,眼下一时少缺也没什么,我与元夏之战,从最初几乎无法抵抗,到今日已能固守一方,来日未必不能击其之所在,这里需诸位同道勠力同心了。”


    张御与武廷执皆是应是。


    张御心中转念,天夏令出于一,不说上下定然无滞碍,但绝无元夏这般牵扯,这是天夏胜过元夏之处,可是要想在此战之中最终胜过元夏,还是需要一边斗战,一边积蓄实力,尽量争取拖长战局。


    好在从如今形势看,他们是能做到这一点的。


    而且随着时日推移,近来他的根本道法愈发清晰起来,至多再有一月时日,当就可以昭显而出了。


    ……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弭争执犹存


    近两个月过去,元夏几乎没有任何动静。而设布在天夏域内的墩台这里,那个被临时委派为驻使的修士至今没有等到人来替换自己,故是他整日惶惶不安,生怕哪一天就忽然没了性命。


    他十分怀疑,那个替换自己的说不定就是在等他没了性命再上任。


    他心里对此十分抱怨,就算现在不来,以后也不还是要来的?那不是早点晚点的事么?还平白拖一个下水,这是何必呢?

    正在他惶惶不安的时候,终于等来了消息,说是那位驻使即将到来,让他做好交替之准备。


    闻得此事,他顿有一种得有解脱之感,在焦躁中等了两日,接替他的驻使终是到来,在见到驻使那一刻,他心中终是生出了一阵解脱之感。


    在与其人把一应事机交待过后,他正准备离去,然而那驻使却是喊住他,道:“这位道友,你且等等回去。”


    修道人顿时觉得不妙,道:“还有什么事么,在下来此也只有两月,所知实在不多,能交代的在下俱都交代的,余下的在下也是不懂。”


    那驻使却道:“两月之中就能把事机弄得这般清晰有条理,可见足下是一个人才。”


    修道人心慌不已,事情做得好也不成吗?他勉强一笑,道:“真人过誉了,在下这点浅薄本事算得什么,随意换一个人来都能做好。”


    那驻使不置可否,只道:“我此来此之前,听闻此位疑似落了咒,前几任都是莫名罹难,这虽说是无稽之谈,但也不得不慎重,天理变数,定有缘故,故是我亦不知自己能在此位之上待得多久。


    足下既然能在此位上安然过去这么多时日,说明你是有运数的,故是觉得你该留下,本使若是出了问题,当还是由你来暂代。”


    那修道人哪里情愿,勉强镇定道:“真人,在下只是临时差遣到此,地位不够,道行也是为足,只是实在无人才把在下派驻在此,真人之能胜在下百倍千倍,在下在此又能得帮得上什么忙呢?且是在下籍册也不在此处,也不能……”


    驻使却是直接将一本名册扔了出来,道:“此事放心,我来之前已经将你的名册要到我这里了,以后你便正式是墩台一员了。”


    修道人接过名册,顿时呆在了原地。


    驻使道:“到了这里,你还指望能回去么?只要我扣着你的名册不发,你也是回不去的,好好做事,若是你的做得好,我不介意放你回去,前提一切且听从我的吩咐。”


    修道人也是没办法了,有气无力道:“是,愿意听从真人安排。”


    驻使道:“你叫什么名字?”


    修道人道:“在下糜砾。”


    驻使取出一封书信,道:“你将此书送到天夏张正使那边去,这是上殿之事,莫要有所差错了。”


    糜砾定了定神,只是呈书当还无碍,接了过来,行了一礼,便出去送书了。


    张御近来虽未见到元夏有动作,可有关于元夏的消息却也并没有中断,全是自金郅行那里送来的。


    金郅行依靠着前些时日在各个世道内打下的关系,从各世道内部获取了一些零零散散的消息,他又将这些消息汇总一下送传了回来,还附上了自己的判断。


    张御从那些繁复凌乱,乃至真真假假的消息中,也是看出来了一些东西。


    应当是他先前的策略奏效了,上殿如今想要掉头,又想将下殿排斥在外,这事若是瞒着下殿,靠着上殿的主导权,之前也没有什么太大征兆,这是有极大可能做成的。


    可是由于他对盛筝的提前送去了一些消息,下殿有了准备在先,所以而趁着上殿转头的时候,却是一通发力,弄得上殿一度进退两难,甚至有些狼狈。


    若是继续掉头,反倒是成了在下殿建议进行的了,那一定是会给下殿占去便宜的,你要是不掉头,那么往后若有问题,还是一样要让下殿得了好处,这叫他们如何甘心?故是这里面又反复牵扯了起来。


    这两个月时日就是双方互相内争,但是从后续的情形上,双方却是互相协调,逐渐达成一致。


    他留意到,从各方世道的消息上看,双方的对抗一直很激烈,数十天内没有缓和的迹象,但是到了近日,双方似就一下消弭争议了。


    这个情况很可能是大司议出面了,不然的话,没可能之前矛盾重重,忽然之间一夜之间就达成妥协了。


    他深思片刻,内部一旦没了争端,就一定会向外部宣泄,这是必然的事情。


    不过就算元上殿打算动手,现在应该还不会马上发动进攻。


    因为元上殿当还没有完全放弃他这条线,哪怕是出于安抚的目的,也一定是来会进行提前沟通的。


    他在如此想时,训天道章之中传来消息,元夏墩台那里送来了一封书信。说是新任元夏驻使有事相寻。


    他传意回去让对面稍作等待,随后意念一转,一道化身落去了墩台之上。


    这位驻使看见光芒落下,整了整衣袍,待人影出现,执礼道:“张正使,冒昧打扰了。”


    张御点首回礼,道:“驻使书信上有言,此回受上殿吩咐要向我询问一些事机,现下我已到此,可以直说了。”


    驻使道:“那在下便不多做客套之言了,张正使,上殿着在下传话,希望张正使能设法弄清楚那镇道之宝何时开启,又于何时合闭,又于哪个间隙攻袭最为合适?”


    张御淡声道:“此事便不是驻使来问,我亦是要告知贵方的,这镇道之宝启合时机不定,没有定规可循,其实贵方根本无需来问这些,以贵方的实力,若是被一件镇道之宝便难住,那又何谈覆灭天夏?“


    驻使点点头,道:“还要请教张正使,那方世域之内的修道人具体功行修为,乃至神通法术。”


    张御淡声道:“那些人只是一些寻常玄尊,我身为天夏上层,哪有这个闲心去关心这些,这等问题贵方问了也是多余。”


    驻使又问道:“那么据张正使判断,若是我等再伐此界,天夏到底会拿出多少力量来支援?”


    张御一弹指,一道光符飞落至其面前,道:“关于这些事,我俱是写在上面了,驻使将此送呈至上殿便是可以了。”


    这里面的消息有真有假,至于上殿信不信那上殿的事。元夏要是再遣人攻击壑界,那么就再次设法吃掉。


    现在天夏有了外身,又有了用以蔽界镇道之宝,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需要竭力避免和元夏对面冲突了。


    元夏虽然强大,但是其也无法用尽全力,这多是因为来自于内部掣肘,若非其内部矛盾重重,那么哪怕只是调用一小部分力量,也是需天夏全力应付的。


    那驻使又再替上殿问了一些问题后,便执礼谢过,待张御化身离去,他写成书信,着人送回了上殿。


    如张御想的一样,元上殿此回正是因为有了几位大司议的出面,这才放下了争执,上殿和下殿暂时达成了一致。而在收到他的书信后,诸司议对他所言也是半信半疑。


    不管他信上写什么,其实一点不妨碍元夏所做出的定策。如果不攻打天夏本土,那么一定攻打壑界,两者必选其一。


    元上殿大多数司议认为,现在攻打壑界其实更简单,毕竟此界还很弱小,现在敲掉,还能避免日后继续壮大。


    至于天岁针的阻隔,以元夏的能力,当然不会因为一件镇道之宝的阻隔就束手无策。


    在以往攻击外世之中,也不是没有对上过镇道之宝,可是无论底蕴还是数目,都是没法与元夏相抗衡的,最终得胜的也都是元夏。


    现在让上殿感觉难受得是,天夏若是下来还是全力支持壑界,那几乎可以肯定先前在张御那里投入乃至布局就是失败的。


    付出的外物只是小问题,但是战策上的失败却难免会使得上殿颜面受损,威信也是会一落千丈。


    为了挽回声望,那唯有让一至两个司议去位,将过错推到其等头上,这才好平息此事。


    可若是平日还好,这个时候,诸司议就等着覆灭天夏之后摘取终道了,谁又真正甘心下去呢?

    本来这个人应当是兰司议,因为他正是一力主推从天夏内部瓦解其势之人,可兰司议乃是万道人的亲信,他是绝然不可能站出来将事情担起来的,所以只能推出一个根基较浅之人了。


    诸司议商议下来,最后看向一人,道:“蔡司议,这一次攻打那方初升天地的事机,便就交给你了。”


    蔡司议神情非常不好看。


    他知道自己方才成为司议并没有多久,与诸位司议谈不上有多少交情,所以也没有多少人愿意为他说话,这只从上次他世身被张御打灭,却没人为他出头便可见一斑了。


    但是往好的方向想,假设这次成功将壑界覆灭,那么他就可以在上殿站稳了,关键是他也拒绝不得。


    他努力吸了口气,执有一力,道:“既然是诸位司议推举,蔡某也唯有受领此命了,此番只要殿上支应蔡某的力量足够,蔡某定能攻下此界。”


    ……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聚势再倾气

    蔡司议表面上一副平静的模样,可心中却是暗恨不已。


    明明他才是最反对从天夏内部瓦解其势,反对与张御合作之人,兰司议才是那个主动推动此事之人。可是现在却是兰司议安然无恙,反而是他被推了出来。


    但是为了此行成功,他待诸司议散去后,又是不得不找上兰司议,并道:“兰司议,蔡某有一事相求。”


    兰司议看着神情温和,道:“蔡司议客气了,有什么话尽可说,身为同道,若能相助自当相助。”


    蔡司议道:“不知兰司议能否以元上殿的名义,通过驻使告知张正使,由他尽量牵扯天夏的力量,好方便我等攻下那方天地。”


    兰司议看了看他,道:“我一直以为蔡司议对张正使是持怀疑之心的,你此举是否说将他归于信任之中了?”


    蔡司议道:“不管我对这位如何看,现在这位仍是维持着与我元夏的关系,不是么?若是他真的是站在我等一边的,那么元上殿正式发书,他知晓厉害,当会尽力牵扯天夏,若是他没有做成此事,要么是他做不成,要么就是……”


    他顿了下,“至少也能将他真实的态度试了出来,然否?”


    兰司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蔡司议你既然想好了,兰某自当替你设法,稍候你等候兰某消息便是。”


    蔡司议姿态很低,执有一礼,道:“那便拜托了。”


    他回去之后,便开始调集人选,这一次攻伐力量更是大于上一次,将是调动两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


    他自身只是寄虚之境,所以这回调动的两人无不是外世修士。


    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士哪怕元夏也是十分重视的,大多都是被诸世道招揽了。似元上殿这些司议,对于这等人,或是利用斗战之便直接招揽,或是从自家世道中直接带出来的。


    而这回调来的二人,一人乃是随他来到元上殿的投效之人,另一人则是上殿指派给他的。至于其他人,在他看来只是凑数。


    因为此回上殿决定派遣外身进入世域,所以上乘功果之下都不用太在意。


    外身以往是不会给外世修道人使用的,元夏通常也并不在乎斗战之中的损失,但是明知道所去之地凶险极大,除非实在有必要,元夏自也不会平白让人去消耗。


    在准备妥当之后,蔡司议便等着张御的回复,消息一到,他立刻便会动身攻伐壑界。


    五天之后,张御这里得到了驻使送来的上殿传书,这一次无论措辞还是背后所使之名义都是前所未见的,显然元上殿对这一次攻伐很是重视。


    这一次他若是不能达到元上殿的所求,那么下来无论他用什么借口,元夏那些人肯定都是无法信任他了。


    但到了如今,天夏已是做好了随时迎接元夏攻势的准备,而且他也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些来犯之敌。


    他以训天道章通传那边弟子,道:“传讯回去,说我会尽力而为。”


    他又看了看手中书信,唤来明周道人,道:“明周道友,且将此交给首执。”明周道人接过,一礼而去。


    不过今回来书之人不止这一个,几乎就是前后脚的工夫,又有传意到来,说是那位驻留墩台的胥图也欲寻他。


    张御心意一转,便化一道化身到来墩台所在一处的大台之上,胥图对他一礼,就捧出金印,他也是将袖中金印掷出,碰撞出来的光芒之中,盛筝身影映现了出来。


    他道:“盛上真何事寻来?”


    盛筝道:“过几日上殿就会征伐贵方那一处界域,这个想必张上真你已是知晓了。这一次我已是尽力拖延了,不过几位大司议开口,要我们放下纷争,我亦没有办法。


    但是张上真上次你给我等出了一个主意,让下殿扳回了一句,故这一次,我也还张上真你一个人情。”


    他一挥袖,无数气烟涌出,形成一行行字句出来,道:“这是此次来犯你们那方界域之人的具体名录,还有他们大致所擅长的神通法术。”


    这批人大多数都是上殿所调集的,下殿虽也出了几个人,可都不太重要,要是损失了也是上殿损失的多,而且此次若是再次失败,攻打天夏本土可能也便更大了,怎么说对下殿都是好事。


    张御一扫之下,把将所有人内容记下,道:“这次领头之人是上殿司议?”


    盛筝笑了笑,道:“要说这一位,还是张正使你的熟人。”


    张御一转念,差不多知道这位是谁了。


    这回攻打壑界对比上回,调集的人手并不强出太多,哪怕对面有镇道之宝配合,也该知道是有一定凶险的,但是这一位司议仍是被推出来了,说明这位根基不厚,而同时又是他打过交道之人,那么只能是上回被他灭杀世身,事后又没人为其追究的蔡司议了。


    盛筝道:“张上身,话我已是带到,其余就不多言了,今次到此为止吧。”说完之后,他身影一闪,就此散了去,金光也是收敛。


    张御将飞了回来的金印收入袖中,他心里明白,元夏这次若被击退,再次到来,或就将对天夏发动总攻了,往后和这位联络怕是少再有联络了。


    但他并没有毁去金印,因为上殿永远是下殿的敌手,他敢说在下殿眼里,这些上殿之人比天夏更为可恨。


    在对付上殿这个目标下,双方或许还有合作的机会。


    这时化身一散,意识也是归回了正身之中。他将所有与盛筝交谈的内容拟书一封,送去陈廷执处。


    这次提前有了消息,准备当能做的更为充分,但也不会完全相信对方的言辞,也需做好更多的补救手段,以防万一。


    处置此事后,他揉抚了几下妙丹君,让其去一边玩耍,自己则入至定坐,感应那愈发清晰的道法。


    大约数日之后,他察觉到训天道章之中有传意到来,见是戴恭瀚,便回应道:“戴廷执,不知有何事情?”


    戴廷执道:“张廷执,还记得上次你安排在虚空世域中那所谓应机之人么?”


    张御道:“曾驽?此人如何了?”


    戴恭瀚道:“这一位近来与我言说,说是想要为天夏出力,考虑到这人是张廷执安排在此间的,故我来问问张廷执的意思。”


    曾驽这些天一直在巩固修为,他是想着继续修持,试着摘取上乘功果。


    本来他是信心满满的,但是努力之下却是发现总难往上去,他在求取寄虚之境前也曾遭遇过类似情况。所以心中顿时明白,自己一开始用灵精之果融入天夏,可是再想往上走,也同样需要类似的东西了。


    到了虚空世域许久,他也是听闻了,天夏有一种玄粮可以用以修持,只是这些东西只有天夏上层能够提供,但唯有为天夏立下功劳才能获取。他顿时有所意动,并且与元夏对抗还能明确他的立场,故是向戴廷执提出此请。


    张御道:“既然他愿意出力,那自然是好事,元夏用不了多久便可能攻打壑界,戴廷执可让他耐心等着,会有他出力的时候。要是他实在坐不住,就让他先去传授底下人道法,也是获取功劳的途径。”


    戴恭瀚郑重问道:“张廷执,让此人参与这场斗战,可会有什么问题?”


    张御道:“无碍,这人早已无有退路了,只能落在我天夏,且这人虽然自傲自负,但是为人较为简单,再则他是带着道侣来的,便是为了道侣安危考虑,也不会做出再度反逆之事。”


    戴恭瀚见他这般说,知他是有把握的,道:“那我便如此安排了。”


    只是半天之后,曾驽就得到了消息,天夏可以接纳出来做事,却不是让他立时参与斗战,而是告知他,让他去给底层弟子讲道。


    他心里略有些不太情愿,似乎觉得是小看他了。但又想了下,总归天夏放他出来做事了,总要慢慢来才能得有信任,于是接了下来,


    而当他准备当日便去讲道之时,霓宝却是拦下他,道:“少郎就准备这么去么?”


    曾驽不解道:“凭我的修为,这点事我还做不好么?”


    霓宝道:“为人师者,传道受业解惑,那么请问曾老师,你传的是什么道呢?”


    曾驽不假思索道:“自是我所知晓的道法了。”


    霓宝认真道:“可是今日入了天夏,那么所传应该是天夏之道啊,这也是在天夏最大的道理,要是连这道理都没有一个学生懂,那么少郎又怎么为人师呢?”


    曾驽一听,点头道:“有理。”他想了想,道:“这也容易。我去寻几本天夏书册来就是了。”


    霓宝道:“不必了,妾身已为少郎准备好了。”


    曾驽接过她递来的书册,翻了几下,开始有些漫不经心,可后来却是收敛了这等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这是他是第一次接触天夏的道念大义,心中颇为震动。


    他本以为天夏就是一个弱一点元夏,至多比元夏更讲道理一些,可看过这些之后,发现完全不是这样,两者从根子上就是不同的。


    他心下道:“若是照此看,哪怕天夏不是元夏所需覆灭的最后一个世域,两者也没有缓和余地。”他目光中流露出向往之色,“只是这样的道念,若是真的能做到,确也值得我辈去践行。”


    ……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执阵寻真全


    曾驽一番感叹后,抬头道:“霓宝,上面的道理我都看明白了。如今我当是可以去教学生了吧?”


    霓宝看了看他,轻轻点了点头,道:“少郎明白就好。”


    她对于曾驽的天资是不怀疑,曾驽说是看明白了,那绝对不是单纯看懂,而是心里也明白了。


    曾驽同样也不是敷衍她,他这个人心性比不上一般的修道人,可是为人也相对简单,没太多弯弯绕绕,所以也没去想太多,只是看这些道理道念,他也甘愿为天夏斗战,因为在天夏修道人才是修道人,生灵才活的像是一个生灵。


    第二天,他便兴冲冲前去教授弟子,到底他也是上境修道人,没多久就抓到了诀窍,感觉为人师表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每当教会了人,便有一种很独特满足感和成就感,这让他乐此不疲。


    而且他与常人相反,对于自己立时就能明白,能够马上举一反三的学生没怎么太多关注,该怎么教就怎么教,反而是把重点落在那些怎么也学不会的弟子身上。


    他认为那些本就资质上乘的弟子,你就算教会了他们也不见得全是自己的功劳,那是因为弟子本来就学得会,换个人来教也未必学不好。而让那些资质不好的弟子也一样学会了,学通了,那才是本事呢。


    除此外,他还有个执拗的地方,认准了就往下走,而且没什么身份自觉,你学不会,我就变化一个化身在你身侧,时时刻刻督促,弟子有什么不懂也可以随时请教问题。


    此举倒是令那些资质上乘的弟子有些羡慕,虽然他们一学就会,可不意味着他们什么都懂,有一个上境修士随时都可指点你,这可是比以往真修师徒嫡传方法更是细致。哪怕一个庸才,都有可能被锻造成一个英杰。


    只是曾驽不过才是教授了十来日,正沉浸其中的时候,上面却派遣了一名弟子过来,传讯道:“曾老师,玄廷传讯,壑界有外敌来犯,下令曾老师前往助战。”


    曾驽精神一振,他差点就把这个事忘了,教授弟子虽是很合他口味,可是功劳却少,等弟子成才那还不知道要多久,但斗战就简单多了,只要击退毙杀来敌,自然就有功劳可得。


    他道一声好,正待动身,却是脚步一顿,道:“待我安排好。”他回过身说,不忘给所有弟子都是布置好了该是习练的功课,又去与霓宝告别,这才乘飞舟前往壑界。


    飞舟离了虚空世域后,便有一道金光落照下来,再次出现时,已是来到了壑界之内,并在望云洲新建的泊舟天台上停落了下来。


    曾驽从飞舟之中出来之后,就被带到了阵台之上,尤道人正坐于此间,每一名到此的天夏修道人他都会亲自问询一番,见到曾驽,颌首道:“你就是那位弃暗投明,天资不凡的曾道友吧?”


    曾驽只一听这话,顿对尤老道大起好感,很诚心的一个稽首,道:“晚辈曾驽,见过上尊。”


    尤道人在座上回了一礼,道:“元夏又来犯我世域,这次虽然是以众多外身来犯,可若灭去,一样是有功劳可循的,曾玄尊好好做事,与我一同击退来敌!”


    曾驽大声应是,心中莫名热血沸腾,只是这个时候,他看了下外面,嘴皮动了几下。


    尤道人看了出来,道:“曾玄尊,有什么话你尽可说。”


    曾驽道:“尤上真知道,晚辈本是元夏之人,外身这东西在元夏要多少就有多少,晚辈以为,我们杀几次都是无用,往复再来,除之不尽,这样恐怕很难击退来敌。”


    尤道人道:“那么你可是有什么建言么?”


    曾驽上次受晁焕教训了一顿,这次学乖了,没有卖弄,而是老实道:“晚辈能想到的,上真一定也想到了,想来无需晚辈多言。”


    尤道人呵呵一笑,道:“无碍,集思广益,可以说说自己的看法。”


    曾驽道:“那晚辈就直言了,我天夏若有外身,那样才能和元夏来人针锋相对,若是没有,我等可以挑选精锐之人,以元神上去相斗,纵然有些损失,可来人若是势力不强,还能反过来压制。”


    尤道人点点头,道:“这是一个办法,曾玄尊可先在下面阵位之上等着,敌人势大,稍候有用得到你的时候。”


    曾驽称一声是,很高兴的下去了。


    尤道人望了眼天穹被撕裂的所在,因为天岁针的屏障已是撤去,所以对方很是容易便挨近两界空洞,但又不敢进来,怕被阻隔在外,只是派遣外身下来攻阵。观此辈所在位置,停的太靠近了,遣人反攻似乎很容易。


    可是太过容易了,反而有问题。


    元夏能征伐万世,怎么也不会弄出这么大的破绽来,就看前几次来犯,也是中规中矩,没什么大的错漏。


    故是他敢肯定,这定然是一个诱饵,对方就在等着他们过去,然后用更多人将他们围而歼之。


    其实这是个很难破解的阳谋。


    你不来攻我,我就以外身反复入侵,反正我外身无尽,总能搅得的不得安稳,时间一长,就能将你压下。


    蔡司议站在飞舟主舱之内看着下方,面上冷笑不已,这一次是由他带队,也吸取了前两次的失败经验,背后没有人再会来催促,所以他有的是工夫与天夏对耗,但是同样的,这一次他不能输,不然回去之后就去位的下场了。


    不得不说,元夏一旦没有了内部掣肘,只是一小部分力量表现出现,就足以让天夏这边认真对待了。


    两个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也是坐于此间,一个人运化外身攻阵,另一个人一直养精蓄锐,等着天夏随时可能来此的反攻。


    这时一个修士来报,道:“司议,第一批攻袭的外身已然损毁四成,请求司议示下……”


    蔡司议不耐烦道:“那就再派,来问我做什么?”


    “是!”


    今次这场攻战,那些外世修道人也表现出了不同一般的,因为这一次是上殿司议带领,若是做好了,得有赏识,收入麾下,总比斗杀在前一线好,而且他们个个是外身入略,他们自身也没有负担,故而十分之卖力。


    只是外身难以发挥正身所有的实力,所以表现出来的势头反而减弱了些,可是威能不足,这却能用数目来弥补。


    尤道人坐于阵中,守御不动。


    上次来敌全数覆灭,具体斗战情形也未传递了回去,所以他用上回的手段依旧能抵挡住来敌,顺便还能让壑界修道人磨练一番。


    不过这番攻战时间拖延下去,还是对他们不利的。


    利用外身对抗外身是一个好办法,可是现在天夏的外身还不能暴露,至少不值得用再这里,他们不但要考虑眼下,还要考虑长远。


    曾驽建言用元神是一个办法,可是对面也有元神,完全可以和你针锋相对,所以这并不是解决之道。


    这时一他伸手,将一物取拿了出来,这是借用清穹之气祭炼的法器,融合了一定阵器的路数,但又不完全相同,可以在关键时刻作以反击。


    只是除却这些,如今他手上的筹码就没多少了,而且还要等候机会。


    正思量之间,他心神之中忽然一阵气机涌动,他不觉一怔,立刻意识到这是道机应和的征兆,他眼中露出精光,再又默默捋须深思了一会儿,最后留一道分身在此,正身直入到上层某一大殿之前,在通禀过后,便被请入了进去。


    走到里面,他对着站在那里的陈首执打一个稽首,道:“首执,还请向允准放开诸维。”


    陈首执沉声道:“尤道友决定这么做了么?”


    尤道人点点头,道:“尤某等这一刻已然许久了,虽然来的不是时候,但阵法那里尤某已是布置好了,各方转运无碍。我亦留下了一法器,若我不回,可请林廷执代为运使,若我侥幸归来,自当亲手了解此回来敌。”


    他这是忽然感应机缘,要去求全道法。


    而似他这般人,求得自也是上法。


    若是失败,那么他就此消失,若是成功,天夏又将多得一位求全道法之人了。


    陈首执默然片刻,虽然目前来说尤道人对天夏很重要,还少不得这么一个人选,可在求道路上,他不可能去阻挡这位个人之追求的。


    过了一会儿,有一道金符从空缓缓飘落下来,尤道人举袖一接,将之取入手中,又从容对着陈首执打一个稽首。


    陈首执沉声道:“尤道友,望你能安然归返。”


    尤道人笑道:“首执,尤某亦愿如此啊。”再是一礼后,他便转身甩袖离去了。


    陈首执这时唤来明周道人,道:“明周,你将此事告知张廷执一声,壑界那边暂由他稍作看顾。”


    明周道人稽首而去。


    尤道人回到了自己常驻的宫观之内,他来至座上,理了理道袍,又亲手正了正道髻。再从袖中拿出几粒金豆,朝着身前的铜鼎之中一洒,这些金豆便在光滑的鼎壁之中来回蹦跳磕碰,传出叮当清脆的声响。


    他则是将那金符取出一展,霎时间,像是解开了什么束缚一般,无数感应落入心神之中,他抬头往上看了一眼,身影就骤然从座上消失无踪了。


    ……


    ……


  第一百三十章 化空辟机门


    尤道人正身离去的时候,张御已是受陈首执所托来到了壑界之中坐镇。在尤道人离去的一瞬间,他也是通过闻印有所感应,便知这位求全道法去了。


    他也是眸中神光显现,往其原本所在看了过去。


    陈首执也是默默看着,求全道法不是说你资质出众,根底深厚就一定能成功归来的,有时候还要看运气。


    所以尤道人自感机缘到时,他没有去阻拦,因为这很可能就是其人自身所感到的机缘所在。要是错过了,下次便是准备再充分,也不见得能成功渡去。


    而求全道法无论如何求,在此世之人看来,其表现应该就是一瞬间事,若是成功,那么下一个呼吸之时,其人就当重新出现在那里。


    然而随着尤道人抛在铜鼎之中蹦跳的金豆逐渐平静下来,清脆的声响是渐渐减弱,那座上依旧是空空如也。


    张御看了看那空无一人的蒲团,却是忽然转头,往望云洲方向望去,在那阵枢之中,尤道人又一次出现在了那里。而此时此刻,其人身上气息已然是先前截然不同了,他不禁微微点头。


    尤道人重新归来,不禁一抚长须,而今再观天地,感觉已是不太一样了,于张御不同,他在求全之后,便立刻掌握了自身的根本道法。


    此门道法称之为“维空制化”,他之法力可根据敌人攻袭和守御的不同,自行变化为各种阵法。


    具体“是困是阻,是遁是转,是隐是藏”,这全看他本人如何运用,又是如何排布的。也就是说,他的对阵法理解越深,那么所能运使出来的阵法威能也就越大,这完全是独属于他个人的道法。


    并且这些阵法只要他的法力还能维持,并且不被人破坏,那么在一场斗战中存在下去,越是斗战,围绕在他身边的阵法越多,所以对敌若是拖延长久,优势也会持续积累下去,直至敌人难以抵挡。


    除非是在他阵法未曾形成大势之前就将他击败,否则长时间斗战下去,那么对手几乎无可能赢他。


    不过这个缺陷是他故意留下的。


    深谙阵法的他知道,唯有留取一线天机,留下足够多的余地,变化才可能转活阵机,缺陷越大,道法所能动用的威能也越大。


    而他不会留下这么大一个漏洞的,故在同时又以法器弥补了这个缺陷。


    此时他一伸手,便有一片无有固定形影的飘绕云气环绕在手掌之上。


    这是他求全道法之后,参鉴元夏阵器,以自身精气所化演的法器。此物同样可视为一个阵法,可不仅是布阵,还能侵染入各种阵机之内相助他窥看内中各种变化。阵法一旦被他理解了,那么就能去到那里,更进一步,还能夺之为己用。


    他看向上空,现在机会难得,正好可以试一试此气之威能。


    于是意念一动,此气从他手掌之中脱离,飘去天穹之中,循着那些个元夏飞舟而去,并沾附到了其中最大的一驾元夏飞舟之上,而与此同时,他对舟上阵机的理解也是逐渐清晰起来。


    元夏方面对此一无所知,因为此气并没有对飞舟造成任何损害.

    虽然飞舟屏护会不停排斥外物,但是虚宇之中亦不是空无一物,譬如磁光尘埃比比皆是,这些都是被一同排斥在外,而这排斥本身也就是一种接触,除非当真自成一方天地,可这方舟显是没又达到此等程度.

    不过试探了半个夏时之后,他就已然看清楚了此舟内部诸般细节。他心意一催,一道元神从身躯之中出来,如轻烟一般往着那飞舟而去,并且如同未曾碰到任何屏障般,直接从那元夏飞舟的舱壁之上一穿而过,进入了舟船主舱之内。


    而在他进入此中的那一刻,飞舟上的诸人也于一瞬间生出了感应,两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都是神情都是骤然一变,从原来的漫不经心变得万般警惕。


    尤道人元神在舱中站定,看向对面三人,当中那一人所穿袍服让他略觉意外。


    若是不曾出错的话,此人袍服应该张御与玄廷说过的司议袍服,换言之,此人乃是一位元夏司议。


    那两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紧紧盯着尤道人,从这位身上气息看来,应该是求全道法之人,这令他们如临大敌。


    虽然他们之间只是差了一个根本道法,但正是因为这一点却是拉开了极大差距,根本道法一出,没有相应能为的修道人几乎无可能正面放对,更不用说,对方居然能无声无息进入他们的飞舟之内,这等手段更令人忌惮。


    其实要是避免交锋他们还是可以做到的,只要现下遁走就可以了,除了少数根本道法是涉及遁法之流的修道人,他们当是能够走脱。


    可是蔡司议在这里,他们连走都没法走。


    所幸他们知道,此行背后是还有人接引的,元夏对天夏可能触动求全道法之人也是有所防备的,只要把这里的消息发了出去,马上就会有相应功行之人过来对付此人,若只是坚持一会儿,但是无有问题。


    蔡司议反应也很快,在看见尤道人的一瞬间,立刻便于无声无息间向外传了一道警讯。


    尤道人此刻对于此间任何气息变动都是清清楚楚,但他并没有伸手阻拦。实际上,那传讯根本放不出去,因为在对方看到他,并感受到他气机的那一瞬,他根本道法所衍生出来的阵法便已经笼罩了了这片主舱。


    蔡司议在发出传讯后,心中一定,露出冷笑,喝道:“动手!”


    那两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顿觉无奈,对峙下去才是最为妥当的,抢先动手不是什么好选择,可是他是司议,他们只能听命,于是神通法力,齐齐向尤道人落去。


    蔡司议做此决断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脚下这驾元夏飞舟,本身就是一桩阵器,虽然对方能够闯入进来,可那是在没有外人妨碍的情形下,只要他得有空隙驾驭此器,就能以舟之力试着压制困束其人。


    此时那两名元夏修士的法力神通已然落到尤道人的身上,可令人他们惊惧的是,这些攻势悉数消弭无踪,连半点波澜也未泛起。


    蔡司议虽然在三人之中道行最低,但是身披司议袍服,法力倍数提升,在试着驾驭飞舟的时候也是参与入了攻击之中。


    可是这没有用处,三人之力全被尤道人身外的“维空制化”之法尽数化了去。


    阵法本就是擅长弱胜强,以寡击众。更何况,他才是场中最强的那一人,而几个呼吸过去之后,根本道法所叠合的力量变得越来越是强盛,等到合适之时,那么翻掌之间就能压下三人。


    他一直站在那里,任由三人攻击。而蔡司议三人很快发现不对,他们几人斗战不说剧烈无比,但引发的动静也着实小不了,可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过来支援?


    蔡司议心中咯噔一下,这等情况,很可能是那传讯没能传了出去,若是这样,今天恐怕局是不妙。


    这个时候最正确的选择,当是立即毁去自身世身,因为对面已经具备杀死或擒获他们三人的本事了。


    世身虽毁,可是也同样脱离了出去,总能保全性命。


    若是常年斗战在前沿之人,可能毫不犹豫便就这么做了,可是他却迟疑了,没能下得了这个决心。


    他心中转着念头,要是就这么走了,那么他司议之位也很难保住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耽搁,尤道人身外阵法已是布置成熟,他依旧站在那里未动,只是一抬手,三人心神之中轰隆一声,顿觉自身往下沉坠下去,惊怒之中意图往外遁走,可是没有用,越是用力,沉陷越深,

    那两个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心中暗骂,要是蔡司议早些自绝世身,那么他们也就随后这么做了,可是这位,他们也是同样走不掉,也就不好动这个心思了。


    因为丟了人回去同样是死路一条,而天夏既然抓了他们,说不定还有办法缓解避劫丹丸,故是两人索性不再挣扎,任凭那阵力涌上身来,三人身影也是缓缓从舟中消失,化入了到一股气光之内。


    尤道人倒是有些诧异,他也是在防备着三人杀灭自己世身,但是没想到三人没有这么做,虽然不知道缘由,可结果却是如他所愿。


    他将那一缕气光收入袖中,又走到了一边,对着飞舟舱壁轻轻一点,霎时与那侵入其中的法器共鸣,将这驾飞舟从内部解化出一个可供出入的门户。


    若是他自己一人,自是出入自在,不用如此麻烦。可是他带着镇压着的三人,稍有不留神就会露出破绽,而在本元法器的配合之下,当可避免此事。


    少顷,一扇光门出现在了舱壁之上,他把须一拂,往外走去,如来时一般毫无声息的离开了此处,期间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一刻,同行的其他元夏修道人依旧在驾驭外身攻袭下方大阵,根本不知道包括蔡司议在内的三人,已然被天夏方面擒捉去了。


    ……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移策使争外


    尤道人正身归来后,便传了一个讯信出去,稍事片刻,便见一道金光从空落下,武廷执自里走了出来。


    他打一个稽首,道:“武廷执有礼。”


    武廷执还有一礼,道:“尤道友有礼,还要恭贺尤道友求全道法了。”


    尤道人却是露出唏嘘感慨之色,虽然在此世之人看来只是过去了一瞬,可他却是于那一瞬间经历了许多。


    武廷执道:“那三人可交由我来管束。”


    尤道人笑道:“有武廷执看管,尤某也便放心了,正好可以放开手来,将余下来犯之人一并收拾了。”


    他一挥袖,那一缕气机自里盘旋飞出,落到了武廷执面前,后者看了一眼,伸手一按,就将此牢牢摄定,收入自己袖中。


    尤道人对武廷执点了点头,身外光华一闪,元神再次从身躯之中飞出,飞向了那些个余下飞舟。


    这一回,他配合自身炼就的法器,继续重复之前擒捉蔡司议等人的举动。


    如今两个摘取上乘功果之人已被擒下,余下不外是一些寄虚修道人和寻常修道人,威胁已然不大了,就算被发现了也是无碍。


    元夏一方很快便发现了不对,毕竟蔡司议是上层,他不说话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而下面都是老于战阵之人,彼此都是时不时交通联络的,所以一个人出现问题,几乎所有人都会在第一时间警觉。


    并且正身一损,外身也是会跟着出问题的,他们亦有人负责察观战局,也不可能毫无所觉。余下之人数度联络蔡司议都是毫无回应,知晓不对,马上传讯元夏,请求支应。


    尤道人见得自身暴露,也不在意,这次最为主要之人都是拿下来,余下之人能擒则擒,能灭则灭,除不掉也无碍。


    元夏后方接应之人经过短暂争论之后,最后决定不再继续发动攻击,于是立刻赶来,掩护着残剩之人往后退却。


    尤道人也没有去追击,因后面一定能有与他对抗的元夏修道人,再是追下去得不偿失了,今次能取得这般成果已是足够了。


    看着元夏飞舟逐个退走,消失在虚空通道的另一端,他也是元神一转,带着方才擒捉来的两名寄虚修道人重新归回了正身之上。


    武廷执目睹了他所做的一切,道:“尤道友好手段,出入敌障如履平地,迫使元夏不得不就此退却。”


    尤道人摇了摇头,道:“也只占个出其不意的便宜罢了,下一回可没那么简单,不定有法可以克制于我。”


    武廷执理解他的说法。两个上层修士的交战,除了硬实力之外,每一次暴露出来的手段,下回再用就很可能遭人反制,所以他自身也必须加以改进。


    而放大到两个大势力上同样也是如此,双方在战场上的优势是交替上升的,比如上一次天夏以天岁针算计了元夏一次,但是也因此暴露出来镇道之宝,元夏也就是提防和对付的方法。


    从明面上看,哪一方能占据优势,那是看哪一方底蕴更为深厚了。元夏目前整体实力无疑大大凌驾在天夏之上的。


    武廷执道:“我辈道法亦是讲究一个应机而变,在元夏下一回到来前,道友当还有时日调整。”


    尤道人抚须一叹,道:“这般敌手,逼得我辈不得不变,抛开大敌这重身份,倒也是逼得我辈不得不往上走了。”


    武廷执道:“变数机缘,从来一体。”


    而另一边,元夏接应之人询问蔡司议等人的情况,余下之人却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从后来的情形推断,应当是被人突入到飞舟之内杀死或是擒捉了。


    接应之人感觉事情重大,马上将此消息秘密传回了元上殿。


    上殿诸司议在随后便得到了消息,得知此事后,诸人也是又惊又恼,蔡司议若是战亡了倒也罢了,可如今失踪,而且舟舱看不出任何斗战痕迹,那么极有可能是被天夏方面俘获了。


    这是一个大损上殿颜面的事情。


    段司议道:“蔡司议是怎么回事?他身上所携遁避阵器为何不曾动用?便是遭遇到求全道法的修道人突袭,他只要祭出此物,也是能够及时脱身的。”


    每一位司议上得战争,可都是配有用于挪遁的阵器的,一旦遇到危险,只要祭了出来,就能勾连上贯通两界的镇道之宝,并将之带了回来,可蔡司议这般居然还能失陷于敌手,着实让诸司议感觉其无能。


    慕司议缓缓道:“也许是他来不及用,也或许是他用了也无用,蔡司议此人一直在世道之内静修,也从未带人攻伐过,有此失机,并不奇怪。”


    无论什么法器,都要看具体的运用,蔡司议并没有多少斗战经验,尤道人方一入舟,他首先想的就是将来者拿下,故是第一个时间传讯,而不是从舟中走脱。


    实际上经验丰富之人,特别负责统摄指挥之人,应该不让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之下,让手下拖住,自己先是离开,那么无论结果怎么样都能从容布置。


    可惜蔡司议立功赎罪心切,等发现传讯根本没能送出去的时候,想走已是来不及了。


    黄司议道:“事到如今,又该如何处置此事?等舟队一旦回来,情形便会被下殿所得知,或许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


    诸司议神情沉郁,一位司议被擒捉,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司议可以战死,但绝不能被俘,尤其这还是上殿司议,绝对会被下殿抓着不放。


    万道人这时出声道:“蔡司议,应当已是战亡了。”


    诸位司议看了他一眼,随即都是点头。不管蔡司议是不是真的战亡,他都必须亡!

    黄司议道:“可是下殿那里又如何说?”


    蔡司议假设真被俘虏了,他们这番说辞可能瞒过底下之人,但是诸世道和下殿可瞒不过去,最终丢脸的还是他们。


    万道人缓缓道:“只要是出发的时候蔡司议便不是司议了,那便没有问题了。


    黄司议一想,点头道:“这也是个办法。”


    如果被俘的根本不是司议,那么只是一次寻常的失败攻袭罢了,那么上殿还是有办法把这次事机的影响压下去的。反正他们之前就准备这么说了,现在补一个后手也没什么问题。


    诸司议议定之后,立刻做了一番安排。如此一来,蔡司议在带领人手攻伐壑界之前,就已然被革除了司议之位,至少名义上是如此的,所以上殿只是让其戴罪立功,奈何蔡司议太过无能,没能做成此事,连自己也是生死不知。


    商议过此事后,诸司议又讨论这一次失败因由。


    “天夏此次出手之人是谁?”


    兰司议道:“目前无法确定,但是从前两回的情形和方才传回得的消息看,极可能便是张正使口中那位主战派尤上真。”


    段司议不悦道:“我们让张正使牵制天夏的力量,就是让他不让天夏有上层修道人下场,但是显然他没能做到,我们不能再信任他了。”


    兰司议看了看他,没有说什么。


    诸司议也是沉默下来,要是张御这条线走不通,那就意味着上殿从内部瓦解的路数宣告失败,下来必须要诉诸于全面武力了,不可避免的要分给下殿一部分权柄。


    居中那位老道人道:“稍候召集下殿过来议事,让他们也不要在此回事机上面做文章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商量着做。”


    这话就是向下殿稍作妥协了。


    诸司议纵然不甘,可也没有办法,此回失败,再加上路数的转变,这便需渡让给下殿一些好处,才能执行下去了。所幸主导权还是在他们手里,他们还能接下来利用这等上游优势设法压制下殿。


    黄司议道:“我这便前去与下殿沟通。”


    那老道人道:“要快,尽快与下殿定下此事,还有,让前方之人也不必急着回来。”


    在他这番交代之后,黄司议立刻去与下殿进行了一番沟通,总算与其等达成了约定。


    而下殿那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作为交换,这一次失机之事也是波澜不惊的压下去了,好似根本没有发生这么一件事,蔡司议死生如何,也没人关心。


    这也是因为其人在上殿功行既不高,又没有根基,随时都能找一个人来代替,何况让上殿不得不妥协,自也没有人愿意再提及他。


    在上下两殿达成一致之后,便正式开始讨论全面攻伐天夏之事。


    数日过去,天夏这一边,清气长河之上磬钟悠悠,却是到了月中廷议之时。


    诸位廷执定坐下来后,也是开始议讨元夏此回失败之后的后续反应。


    张御道:“金执事那里传来的消息,元夏根本没有关于那位蔡司议被俘的消息传出,上下两殿之间也没有引发什么矛盾。这情形很不正常,以下殿以往之行事,是绝不会放过打击和奚落上殿的机会的。”


    他抬头道:“唯有上殿、下殿达成了某种交换和妥协,下殿得到了想要的,这才做出让步。而让下殿能够满足的,那应该就是发动对我之攻势,让下殿与其一同分享终道之利。诸位,请做好准备,元夏真正攻势即将到来。”


    ……


    ……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议策劝附世


    张御在这回元夏入侵壑界之前,就曾有过几次示意,认为此回侵攻若被击退,那么元夏可能放弃元夏的策略,对天夏选择直接开战。


    诸廷执心中对此也是早有准备。


    邓景道:“应该是如此了,这一回一个司议被我擒捉,其之攻势再次被我挫败,而我还动用了求全道法之人,涉及到这等层次的斗战,元夏再来,肯定不会再简简单单的增加一些力量,而当是有着一举覆我之心。”


    天夏一方动用了求全道法之人,那么元夏方面一定也会动用,而不管双方内里是如何思量的,这等上层修道人参战,事实上就是全面对抗的开始了。


    不过天夏方面虽然对这一战的结果有所预估,但事先也没有想到尤道人竟然求全了道果,虽然过程有些不同,但与大略也不算相悖。


    玉素道人出声道:“那元夏墩台还立在那里,对我颇有影响,既然彼辈要攻我,那么不如早些将此清除了出去。”


    韦廷执反对道:“既然是使者,元夏在未对我天夏正式发动攻袭前,但我不便行此事,而且留着此辈,也能知其动向。”


    陈首执道:“张廷执,你之意见如何呢?”


    张御思考了一下,道:“墩台是为了执行从内部瓦解我天夏之策才设立的,好方便两边通传往来。可既然现在这个策略恐怕已是执行不下去了,那么墩台存在的意义也就是一座前沿驻点罢了。


    元夏方面当也是明白的,凭着这些人是根本挡不住天夏的,留着反能迷惑我,所以在其决定攻我的那一刻,应当已是放弃此处了。


    御之意见,现下暂且不动,其若是攻来,那么那时候再清理也是来得及。”


    座上多数廷执都是颔首,他们也同意这个意见。


    虽然生死大战之中,道义这个东西看似不太重要,可放在天夏内部而言还是有用的,我是持有大义一方,我自然更是立得正,更是能提振己方士气。


    再则,元夏大举来的攻的话,一定是有先兆,到时候提前处置了墩台也没有问题。


    张御道:“因为壑界相对容易拿下,故御以为,元夏此回攻势,当是以覆灭壑界为主。以元夏所具备的实力看,极可能采取两路倾攻的办法,一路对我天夏实行压迫,使我无法动用太多力量,而另一路则攻打壑界,好拿下此界。


    另外,若是我天夏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力量,那么元夏的攻势重点可能会转而放到天夏本土之上。”


    武廷执考虑了下,道:“张廷执,以你之见,你认为元夏此番所动用的力量当会是多少?”


    张御略作思索,道:“现下还难以知晓,这要看元夏对我天夏之估量了,御之前所透露的东西,他们未必会信。


    不过纵观以往覆灭世域之战,元夏无非是两种策略,若是势力不强的世域,则是以剪除上层力量为主,上层力量一去,则余下不足为虑;

    另一种,若是对方势力强大,则是以比拼消耗为主,用对面难以企及的人力物力耗死对手。这种斗战,往往持续数百载。我天夏有镇道之宝,更有元夏不知数目的上层修士,所以此辈应当会是采取后一种方式。”


    诸位廷执俱是认可此见。


    元夏所用的诸般策略张御之前也是拟成书册交给他们看过的,各人都有各人得判断,他们也都是大致倾向于这等判断。


    因为哪怕求全道法之人,也无可能拼得过镇道之宝,贸然进入天夏不过是自寻死路。


    元夏的作派,当是为会先求一处稳固之地成为自己落足点,然后步步为营,将元夏之道机引入天夏之中,最后再达成将整个世域侵吞入内的目的。


    天夏可以针对这一点进行布置,实际上也早就在做准备了。


    林廷执道:“这次尤道友擒捉了蔡司议,这人身为元上殿的上殿司议,哪怕地位不高,也应该知道不少东西吧?我们是不是可以从他那里探知一些元夏的内情?”


    韦廷执表示同意,道:“虽然此人现在未必肯配合,但我等可以试着一问,只是谁人去为好?“


    张御想了想,道:“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是尤道友擒捉此人,那么不妨就让尤道友走一回吧。”


    武廷执道:“可行。”


    诸位廷执也无有不可。


    蔡司议身为上殿司议,眼光想必很高,要是修为一般之人去与他说话,他未必肯言,但是尤道人不同,就是这位亲手捉了他,并且还是求全道法之人,足以从压服此人了。


    张御这时转了下念,唤来明周道人,关照了几句,后者点点头,打一个稽首,便就化光离去了。


    尤道人这两日仍旧留在壑界之内,因为在接下来的时日中,这里很可能会遭受元夏再次攻袭。在这里立下阵法,正好够他检验自身所得。


    这时一道飞书自天外飞至,他接了过来,不觉点头。过了一会儿,便见一道金光自天而来,落在阵机之旁,常旸自里走了出来,对着他打一个稽首,道:“尤上尊,常某奉张廷执之命此行跟随上尊一同前往劝说元夏罪囚。”


    张御这一次指派了常旸跟随前往,不止是这位擅长劝说,还因为有些话,尤道人自己是不方便说的。


    尤道人抚须颔首道:“那这便启程吧。”


    两人站定不动,一道金光落下,须臾收空而去,两人再次出现时。已然落在一处被浓厚云雾包裹的法坛之上。


    蔡司议这个时候正神情郁郁的坐在那里,身上看去虽未遭受什么束缚,但气机很是微弱,显是动用不了那一身神通法力了。


    见到两人到来,在看尤道人的时候,他神色微变,随后冷笑一声。


    尤道人走了上来,在他面前坐定下来,道:“蔡真人,我们此行来意,想必你能猜出。”


    蔡司议哼了一声,道:“贵方若是来劝降的,那还是免了吧,我虽然被贵方所擒捉,但只是我输了,而并非是元夏输了。”


    尤道人诧异道:“恕老道无知,元夏和蔡真人有关系么?”


    蔡司议顿时一恼,可随即想到什么,神情数变,低声问道:“什么意思?”


    尤道人取出一封书信摆在案上,道:“这是元夏对此回之事的判别,尊驾在元夏那里已是亡灭之人了,而且尊驾也早已不是什么司议了。”


    蔡司议伸出手去,将书信拿了起来翻了翻,他面上看去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道:“那又怎么样?”


    尤道人道:“尊驾不清楚么?那我说给尊驾听,你在元夏那里已然是一个战亡之人了,你再无回去的可能了,我们如果现在放尊驾回去,你敢回去么?”


    蔡司议心下一沉,这也是让他惶惑的地方,若是元夏真的做出了此决定,天夏便算放了他回去,他也不敢回去。你一个战亡之人,我都已经说你死了,你怎么还能活着?你必须死啊!


    他沉默片刻,冷笑一声,道:“贵方也不要得意,我现在是不能回去了,可是等贵方被元夏覆灭,我亦不难归回,相信到时候元夏不会在意我所犯的这些小事的。”


    尤道人道:“原来蔡真人是这般想的,蔡真人是不是觉得我天夏没有杀死你,只是将你囚押起来,就一定会一直这么囚押下去么?


    我劝蔡真人祈求天夏能胜,因为我若胜了,还未必会要你的性命,我若输了,又岂容你活着?一定是令你一同陪葬,尊驾就不用指望能安然回到元夏那里了。”


    顿了下,他又说道:“反过来,若是蔡真人能帮到我们,那么就算是有功之人,不说如何礼遇,该给的都会给你。”


    蔡司议不屑道:“说来说去,还是要我投降你们天夏。”


    坐在一旁的常旸此时出声道:“蔡真人何必抗拒呢?蔡真人帮我们,那也是帮自己嘛。”


    蔡司议目光移去,嘲弄道:“我怎么看不出来?”


    常旸语声诚恳道:“蔡上真想想,以后我与元夏交手,难免也可能有其他被俘之人,他们若是愿意和天夏合作,那么尊驾还有什么用呢?”


    说到这里,他痛心疾首道:“再说了,元夏若真是赢了,自能摘取终道,可凭什么那些躲在后面的人能摘取终道,而蔡真人这个明明冲在第一线,为元夏舍生忘死之人却是身陷囹圄,什么都得不到,蔡司议真的甘心么?常某为蔡司议感到不公啊!”


    蔡司议没说话,他知道这话是在挑拨自己,可是他却觉得有一点没说错,凭什么他就这么被放弃了?凭什么他就被战亡了,还被夺去了司议之位?凭什么元夏那些人最后能取终道,而自己则是在这里做阶下囚?


    呵呵,我若是拿不到,你们也别想拿到!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抬头道:“想要我说可以,但你们要保证今后不得为难我,而且我说得一切都不准对外言称是我说的。”


    尤道人点头道:“可以,若是蔡真人不放心,我们可以立契书为凭。”


    蔡司议一拜袖,道:“不必了,我信你们的承诺。”契书有什么用?以天夏的能力,想化解就能化解,还不如大度一点。


    他又道:”那么贵方想要知道些什么?”


    尤道人正容看向他,道:“我等首先要问的是,元夏如今有多少件镇道之宝?又有哪些功用?”


    ……


    ……


  第一百三十三章 论上言宝器

    蔡司议眼皮一跳,没想到尤道人上来便问这个问题,要知道镇道之宝这等物事因为涉及到上层大能,是有一定忌讳的,是不能够随便对外言说的。


    尤道人道:“尊驾且放心,这里是天夏,元夏算不到这里,也没有镇道之宝能隔远伤及尊驾。”


    在天夏若是只言元夏镇道之宝,那就不用那么多顾忌了。


    蔡司议沉吟片刻,才道:“如果贵方有消息渠道,当知我只是一名才进入上殿未久的司议,对于许多东西并不十分清楚。”


    尤道人表示理解,大度道:“没有关系,蔡真人知道多少说多少,况且据尤某所知,蔡真人在未入上殿之前,也是伏青世道的宗老,对于元夏的事,想必也不是一无所知的。”


    蔡司议这时才想到,面前这位当初也是与张御一同出使元夏的,只是一直待在伏青世道没动,没什么存在感,可是暗地里说不定将许多事情都搞清楚了。


    想到这里,他坐正了身躯,道:“那我先说明,因为有些镇道之宝轮不到我来用,我所知道的,也未必都是真的,有些东西最多也只算得上是一些传闻罢了。”


    尤道人道:“传闻也不是没有来由,总有源头可寻,不过这些都是无碍,蔡真人但说无妨,如何判别是我天夏之事。”


    蔡真人道:“既然阁下这么说,那我也便敞开直言了。”


    他稍加斟酌,这才道:“我元夏讲究上下尊卑,功行不同,所能动用的镇道之宝也自有不同,究竟有多少镇道之宝,恐怕连几位大司议都不清楚,故我先说定然存在的。


    似‘乘鸿青羽’和‘诸仙渡’这两件镇道之宝,就连一些外世修道人也是知晓的,元夏就是依靠这两件宝器打通了两界之门,这才能渡去万界诸世。


    这两件镇道之宝一则负责去,一则负责回。‘诸仙渡’可带着诸人去往任何一处与元夏化演出来的世域,而‘乘青鸿羽’则可带人回转。”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懊恼道:“阁下当日冲入我飞舟之时,我身上有符诏可以连通‘乘青鸿羽’归返,可是当日若不是我想要那下阁下,以至于错失了这个机会,我今日也未必会坐在这里了。”


    尤道人呵呵一笑,没有去反驳。他抚须一思,道:“只看这两宝功用,此是在元夏化演万世后祭炼出来的了?”


    蔡真人道:“是,摘取终道才是元夏上下的最终目标,自然有一些宝器是在那时候方才祭炼出来的。”


    尤道人道:“拿不知这些宝器运使之时可有什么忌讳,又有什么条件么?”


    蔡真人道:“忌讳倒是无有,要说条件么,也就是功行越高,所能动用的威能便越大了,这放在哪里想必都是一样的。”


    尤道人点了点头,又问:“尊驾也知,我亦有宝器可以蔽绝外界倾扰,这一次虽未与元夏有过直接碰撞,但元夏敢来,想必也有了克制之法,不知道我若使出,元夏又准备用什么来对付?”


    蔡司议道:“我们有一钵‘齐倾宝露’,但凡是镇道之宝,其他镇道之宝只要沾上,就会受此牵累,一旦沾染多了,便会转运不畅,除非能够及时化解。这化解之道么,也是简单,便我不说,诸位事后也能明白,此需要那世之根本,天地本元。”


    尤道人一想,也就明白了,感叹道:“这是包藏祸心啊。”


    抽取天地之元来化解或许能缓一时之急,但是长远看来却是对天地不利的,而且只要用了,那就越发依赖此等手段,算得上是饮鸩止渴,等到天地被采伐严重,根基朽烂,那只能被元夏轻易覆压了。


    这应该是元夏有意留下的陷阱,就让人不自觉的往里跳进去。


    蔡司议道:“我所具体见过的镇道之宝就这几件了,这也是我这般司议可以动用的,大司议所能动用的宝器比我更是多,除了地位之故,还有运使宝器需要更高的法力修为了。”


    顿了下,他又言道:“我还可以说一些,但下来就是我所听说的了,我既未见过,也无法确定其是否存在,阁下要听否?”


    尤道人道:“请讲。”


    蔡司议道:“上面据说掌握着一方“天地真环”,此物能逆转天机,纠正错漏,我这么说阁下或许不明,据说若是与人相斗,一旦失策,那么只需祭动此器,就可以归回到出现错漏前的那一刻。”


    尤道人有些惊讶,道:“竟有等功用么?”这要做到这点可不简单,因为你首先要扭转的不止是人,还有各种天机,亦或是镇道之宝。


    这种天机交错之势,不知有多少承负纠缠其中,不说能否做到,真是做了,难道不怕有朝一日被反夺倒攻么?

    蔡司议道:“听着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不过我也说了,这只是我的听闻,具体我未见过,因为此宝便是用了,也不知道是否真是用了。”


    尤道人点点头,表示理解,除非真的将此宝拿到手,否则这是一个无法证伪的东西。


    因为如果将天机扭转了回来,那么那些错漏事实上也不曾发生了,如此也就没办法确定此宝真的存在了。


    且若当真是有此宝,那也不可能无限度的使用,否则元夏就立于不败之地了,每遇关键时刻只需要动用此宝便就可以了,所以肯定也是要付出什么代价的。


    他又道:“尊驾还知道什么么?哪怕是听说的,也是可以。”


    蔡司议点了点头,既然真假不需要他来负责,那么他就放开胆子说。


    他道:“还有一物,名为‘负天图’,据传此物是在元夏打开两界通路之后所用,说是能将元夏天序渡入他世之中,将之化为元夏之世,又有说此器只是构筑天序的宝器之一,总之说法不一,我本人还来不及去验证。”


    尤道人暗道:“这倒与张廷执所言能够相互印证。”他口中道:“这么说,以往攻打外世,蔡司议不曾参与过么?”


    蔡司议自矜道:“我好歹也是一个宗老,本来这等攻伐外世之举,自有外世修道人代劳,又怎轮得上我?”


    言及此处,他心中又暗暗脑恨,就是因为他没有根基,才被推出来承担罪责,反而是兰司议却是能够脱身,眼看着还奔着摘取终道去了,这叫他怎么想怎么不痛快。若是能给这些人找麻烦,他是十分乐意的。


    尤道人又问几句,见关于镇道之宝此人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便转了话题,道:“几位大司议想必蔡真人是见过的,可知晓这几位的具体来历么?”


    蔡司议道:“这倒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元上殿大司议通常是三到五位,之所以数目不定,因为有时候也有主动去位的,这不是因为犯过,而是追寻更高境界去了。


    不过大战之前,一般不会这么做,有时候大司议之位还会进行扩充,或许会将主动去位之人拉拢回来,似如此回摘取终道,人人都不愿意错过,那些闭关之人很可能会重新归来,只是平常议事,全由上殿决断,是见不到这几位的。”


    尤道人道:“哦?这么说,那些个过往去位之人每一个都还存在了?”


    蔡司议摇头道:“这我便不知晓了,上乘境界到底该如何求我都是不明所以,我又怎知道他们现在是如何情况?贵方既然要和元夏对抗,不妨考虑进去,毕竟我也不想说了这么多,你们还是败了,平白让那些家伙得意。”


    谁都能听出,他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毕竟有时候“自己人”比敌人更值得痛恨。


    尤道人看了一眼旁边的常旸,张廷执派来此人倒真是有用,方才一句话就挑动了此人的愤恨情绪。


    念头转回之后,他也是心中慎重了起来。也难怪蔡司议对元夏这般信心足,有着这么雄厚的实力,怎么看也不像是输的样子。


    初步估计,在扩充之前,光是元上殿中求全道法之人至少就有六个,虽然这与天夏所拥有的此类修道人大致相差不大。可这还并不算元上殿各世道中所蕴藏的力量。


    庆幸的是,出于自保和各种别的目的,元夏在没有遇到难以抵敌的敌人之前,应该是不会全部投入全部力量的。


    他下来问清楚了每一个蔡司议所知晓的大司议的名字,来历。至于具体功行道行这就无从所知了,对于这他也不强求,在此之后,他又是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应机之人?”


    蔡司议呵了声,道:“上殿不信这一套,下殿倒是颇为推崇,不过上殿若是发现这等人,要么圈养起来,要么除掉,诸世道中是否潜藏,我便不知道了。”


    尤道人点点头,也不再纠缠此事,继续问其他问题,感觉收获极多。


    蔡司议到底是司议,哪怕地位低下,所知的消息也不是常人能比的,虽然之前盛筝与张御交换了不少消息,可是此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遮掩,关键的地方更是提也不提,很多地方都要打个问号。


    当然蔡司议也不见得全部说了实话,可只是透露出来的部分就够他们消化一阵的了。


    他站起身,道:“多谢蔡真人告知这些,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蔡司议道:“我回答了贵方许多疑难,是否可以给我换个地界?这地方又是苦闷又是无聊,委实不是人待的地方。”


    尤道人看他几眼,笑了笑,道:“自是可以。”


    他与其人别过,带着常旸一同离去。待回至驻地之后,便拟了一封书信,将从蔡司议这里问话一字不漏所得俱是记录其上,再附上自己见解,而后便将此书呈送去了玄廷。


    ……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当取玄机应


    天夏玄廷在收到了尤道人寄送来的呈书后,陈首执对此十分之重视,立刻找来所有廷执商议此事。


    关于镇道之宝那一部分,诸廷执都是认为值得认真对待。


    且不谈那些道听途说的,只是可以明确的,元夏能用来贯通界外世域的镇道之宝,就已经有两件了。


    而“负天图”也是极有可能是存在的,就算没有这个镇道之宝,元夏的行动背后也一定有着相类似的镇道之宝相支撑,不然没可能去到他界域之中站住脚。


    天夏目前能镇守世域的只有“天岁针”。或许勉强可以加上一个“青灵天枝”,但是青灵天枝的驾驭者功行还没有上来,作用实在有限。而且青灵天枝主要不是在于守御,而是在于开辟界域,退守是好用,阻敌有所不足。


    这样一来,天夏若不设法厚实自身守御,下来很可能会吃亏。


    陈首执道:“此事诸位不必多虑,几位执摄也在防备此事。以往是诸位大能并不能合力齐心,如今却是可以。”


    张御心下转念,从幽城的事情可以看出,塑造镇道之宝也是需要宝材的。他个人判断,这些宝材也唯有有上层大能的地方才是存在,或是说有上层力量的存在才有这些宝材。


    假设这些宝材是有数的,那么镇道之宝也当是有数的,所以元夏所炼造的镇道之宝也当有其上限。


    尽管元夏覆灭万世,似乎可以去各个世域采摘宝材,可元夏覆灭这些世域是为了纠正“错漏”,是为了彻底消杀这些世域,而不是留存取用。


    就连那些个修道人都要服用避劫丹丸才能存在,宝材若是祭炼成镇道之宝,那恐怕要用数倍力量来维持补偿,那是是得不偿失了。


    诸廷执得闻几位执摄正在祭炼镇道之宝,也是精神为之一振,终究上层力量还是需要上层来对抗的,敌方若以上压下,那么下面之人可是要用千百倍的代价来找回补偿的,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


    如今可以明确存在的镇道之宝能寻到对抗之法,至于那些蔡司议声称只是自己听说的,却也不能完全忽视。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倒是扭转错漏的“天地真环”,诸廷执俱皆认为,此物之功用在元夏或是真能做到的,但在天夏那就绝对不可能了,也不可能凌驾在其余镇道之宝在上,否则元夏也没必要做什么从天夏内部分化瓦解的策略了,只靠这一件宝器就可打天下了,与天夏交流更是成了多余之事。


    故而此器即便存在,也应该有着极大的限制。


    张御心中则是认为,或许在元夏此事是能做到的,因为那里的天序为元夏所改造,很多事较为容易,而在天夏,你能扭转清穹之舟么?你能扭转大混沌么?

    只是这个消息若是传出,一些不明此事的人或许会惶恐,或许会反问你怎知自己没有被扭转过?


    可是陷入此症结中,只会自我否定。所以不必去多理会,

    倒是有一件事的确是要防备的。


    他开口道:“诸位廷执,蔡真人所交代的‘负天图’我们该是注意,元夏攻打他世,就是会试图改造外世天地,若是我天夏某地界被改造成了元夏天域,那么有些事或许此辈是真能做到的。故是绝不能让元夏在我天夏有落足之地。”


    这些落足之地当然不是那些所谓的墩台了,而是可以开化世域,入寄虫一般钉入天地之中,很难清除的手段。


    要是“天地真环”真是存在,那么在此等被营造出来的世域中使用,就没什么与天理相悖之处了,因为在此域内,其自身已是天理了。


    林廷执道:“林某以为张廷执所言极是,对抗元夏,首要就是在于遏制,若是等元夏展开自身之优势,那我等应付起来就更是吃力了。”


    众廷执深以为然。


    不过关键是还是落在镇道之宝上。在新的镇道之宝未曾炼成之前,目前对比来看,天夏真正能动用的也就是清穹之气及元都玄图了。


    玉素道人道:“首执,玉素提议,为了对抗元夏,我们必须要把镇道之宝合在一处统一调度,不能像如今这般分散。”


    钟廷执道:“此言有理,我天夏对付的不似以往那些弱于我的对手,而是远强于我的元夏,镇道之宝如今掌握在各个道脉手中,利用起来很是不便,需得集中运使,想是各买道友也是能够明白的。”


    张御点点头,其实这个条件也是具备的,乘幽派、幽城、神昭、上宸天等道脉都是没有问题,现在他们就庇托在天夏之下,为了对抗外敌,也必须站到一起。而且连上层大能也是联手了,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倒是寰阳派的炼空劫阳不能用了,此物极大可能是随着三位寰阳派祖师一同消失了。


    不过此宝威能虽大,可是太过邪门,就算摆在面前,没有合适的人,也未必能驾驭的了,还会反伤己身。


    他转念到此,倒是想到,镇道之宝除了清穹之舟外,无不是需要合适的功行来运使,哪怕元都玄图,他靠了符诏才能执掌一部分权柄,根本无从发挥威能,所以宝器,人也重要,也不知元夏是否也是如此?


    要是没有了合适之人,那宝器威能也就无从发挥了,这未尝不是一个突破点。


    诸廷执又再商议了一会儿之后,陈首执道:“根据蔡司议的交代,元夏对我天夏的征伐之准备,早在上次攻打壑界前就在布置了,所以元夏再至的时段不会相隔很长,最短时日在下月就可能对我展开攻势,此后对抗也会源源不断。诸位可以按照先前商议的,先去准备起来了。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元夏元上殿这里,也是差不多定下了此回攻伐天夏的战策。


    这一回,他们还是决定先从壑界这个容易下手的地方打开局面。


    他们会先以镇道之宝克压天夏之屏护,再设法往天夏域内进行渗透突袭,从而牵制住天夏的力量。


    同时他们会再以绝对实力攻入壑界之内,一鼓覆灭此世。策略若得成功,那么在接下来,便是正式开启覆灭天夏之路了。


    这与天夏对其的预判几乎大差不差。


    这也是因为元夏只要是利用自己的优势,那么大致的策略就是不会变的,同样这也是最好的方式,至于细节上的部分,这是要到真正交上手后再做调整的。


    所以这本也无所谓是不是让人提前知晓,元夏如今攻敌,拼得不是也战略战策,而是自身无穷无尽的人力和物力。


    不过如天夏这样的势力,哪怕之前张御传递过来的只是一些假消息,只从前面三次的斗战也能看出一些东西来,元夏判断比以往遭遇到的对手都要棘手,所以都是天夏认为没可能短时被覆灭,此战当会拖延很久。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几乎没有人希望天夏能一下被灭去,


    元夏有太多的人,太多的势力希望天夏能支持的久一些了。因为天夏支撑的越久,他们就越好加入进去,从而争取到分享终道的权利。


    而在此之前,不管有用没用,都要设法迷惑一下天夏,故是元上殿传令下去,要驻使向张御问询这次情况,要求张御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并说上殿正在等着他的回复。


    这一次元夏动作很快,张御这边意识才从议殿回转没有多久,便就接到了驻使的传讯。


    以他与元夏打过几次的交道的经验来看,这回元夏并不是真正想知道他的回复,只不过是想让他放松警惕,元夏方面也只是尝试下,也没期望定然能达成目的。


    既是如此,他也是配合着回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答案,并令那驻使送了回去。


    做完此事后,他忽然心有所感,眸中神光闪动,望向一处地界,便见有一阵气雾翻涌,一处虚空正在诞生出来,顿时便知,这又是一个天地被诸位执摄扶托出来了。


    他等了一会儿,待阴阳判分之后,便将一道分身送渡去了那里。


    他把念头转回,心下思考该是如何应对此战,比起元夏,天夏其实还有一个优势,当初元夏来犯,老师荀季曾经传讯警示,这次很可能也会如此。


    想到这里,他心思动了动,目光往某处一落,霎时间,一道分身落去了内层之中,来到了位于玉京和幽城之间的一处灵关之内。


    化身落定之后,他迈步向前,须臾来到位于河畔边的一座丘陵所在,向上望了望,便沿着林间小径拾阶而上,这里满山都是青黄色的梅子,饱满水润,浅红色的花叶随风摇曳。


    不久来到山岭之上,便是见到面前一座三层精致竹庐,前面有一个花圃,到此他便站定下来,听到里面有一个清脆的声音正在诵读道经。他往里望去,可以看到读书的是一个胖乎乎的道装少年。


    这个时候,门前的竹帘一掀,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推了下眼镜,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张守正有礼。”


    张御点首回礼,道:“蒯师兄,许久不见了。”


    ……


    ……


  第一百三十五章 间渡过天时


    蒯通道:“张守正可要里面一坐?”


    张御道:“不必了,我只是来此看一看你们,人我已经见到了,说上几句话,稍候便走。”


    蒯通对外一招手,就有一套茶盏和矮案飞来,落到了两人面前,并且上方出现了一个庐棚,下面则多了两个蒲团,花瓣纷飞之间,还有阵阵花香袭来。


    他推了下眼镜,道:“这里是小师弟的修行地界,作为师兄,有远客到来,总是要替他招呼下的的。”


    张御微微颌首,他一振衣袖,在案前的蒲团之上坐了下来,道:“蒯师兄是不是许久没有出去了?”


    蒯荆眼镜之上浮现一股奇异的光芒,抬头看向他,道:“是不是我错过了什么?”


    张御道:“看来你们当真还不知晓,近来有些事,我是必须要告知你们的。”


    蒯荆扶了扶眼镜,在那里看着他。


    张御于是将元夏之事大致与他说了下,并言:“元夏攻势将至,目前天夏应当还能将此辈挡在界外,但是元夏强盛,时日一长,内层也是有可能受到波及的。


    尽管内层上方已是立下了守御大阵,屏护也极其坚固,但是战事一开,什么事情都是说不定的。”


    蒯荆神情认真了些,道:“那请问张守正,届时打算如何安置小师弟呢?”


    张御道:“我的意思,如是到了那等时候,去到上层修持,那里是最安稳的地界。”


    蒯荆道:“老师的意思,以小师弟安危为第一要务,那当听从张守正的安排,不过老师也说了,小师弟太早去上层并不合适。”


    张御道:“老师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我天夏上下势成一体,元夏便想进来,也没那么容易,暂时不必如此。”


    他看向竹庐之内,道:“小师弟而今如何了?”


    如今他有闻印在手,要是他愿意,那么内外诸层任何人的动静都瞒不过他,可只要不是敌人,他是不会去随意窥看的。


    蒯荆道:“很好,根基打得很是扎实,如今已是纯熟了呼吸法,再过一段时日,便可以正式入道了。”


    张御不由点头,这差不多是五载上下的呼吸修持,与他当日所用时日相差不大,若是用心修行,根基已是足够牢固了。


    蒯荆道:“张守正可要与小师弟见上一见么?”


    张御摇头道:“不必打扰他修行了,如今的他也见不到真正之我,见还不如不见,等他什么时候功行到了再说吧。”他对蒯荆道:“我到此除了告知元夏之事,有关于小师弟修行之事,也要说上几句。”


    蒯荆看着他,认真道:“守正请说。”


    张御道:“修行之道,也不是单单避世便可,更是需要与同道交流的,以往修炼呼吸法还好,但入道之后,若是只知自身之道,难免陷入窠臼。


    况且修道先需修心,似真道传流,若是心性不够,便资质上乘,修到最后,心性也难以驾驭道行,于人于己俱是不好。”


    蒯荆神情认真道:“先前避居在此,是为了确保小师弟的安全。他不仅是老师道脉的传继者,也是元都道脉镇道之宝的真正接替之人,道成之前,他不能出任何意外。”


    张御心中明白,这位小师弟是荀师找了不知道多少年才寻到的合意弟子,而且以荀师现在的情形,以后多半也不可能再去找寻了,可以说这就是最后一个弟子了,并且还是真正的道脉传承,也难免多了一些照拂。


    甚至对于天夏来说,这位小师弟以后若有成就,那说不定能完美驾驭元都玄图,所以于大处而言,也不容其出得意外。


    他颌首道:“我知道荀师的意思,但是小师弟与外交流,却也未必需亲身前往。”


    说着,他伸手一指,一道光芒映出,落在地上,便腾升而起,幻化出一道烟气,看去是一个胖乎乎的身影,他道:“正身不至,可以以外身前往。”


    长孙廷执的外身是给玄尊使用的,以这位小师弟目前的情形自然还用不到,所以这是借鉴了元夏的技艺拟化而出的外身,修道人若以自身气息寄托其中,那么所有感知情绪都可与自身一般无二。


    蒯荆扶着眼镜盯着那外身看了一会儿,道:“这倒是可行,不知张守正打算安排小师弟去到哪里呢?”


    张御道:“这等事,可由他自己来决定,而不是我们替他做主。”


    蒯荆看向他道:“张守正有什么提议?”


    张御道:“要我言说,目前有三处较为合适,玉京可以前往,距离此间很近,而且玉京乃是天夏内层诸洲之首府,在此间行走,当是无碍,且能与更多同道交流。只是玉京各色人物众多,也如同一个大染缸,心性若是柔弱,不合在此久居。”


    顿了下,他又言:“第二么,便是东庭府洲了,此间是我以往曾经镇守之所在,欣欣向荣,生机勃发,百物待兴,只是此间玄修众多,他们所秉持的道理,或与真修并不相合,若是意志不坚,则有可能走偏了路;


    其三,那便是青阳上洲了。这里真玄两道修士兼有,也是除玉京之外,天机造物最为兴盛之所在,只是自魇魔寄虫之灾后,凡世之人感受生命苦短,喜好享受,若在此久居,或可能染上贪慕享乐之习气。”


    蒯荆没有立时回答,而道:“张守正稍等,我去问一问小师弟的意思。”


    张御微微颌首。


    蒯荆站了起来,走入了那座竹庐之内。


    张御则是拿起茶盏,品了一口,这是灵关之内栽种的灵茶,亦用此间之水冲泡,虽非上品,倒是透着一股清澈甘冽。


    过去片刻,里面传来了一声欢呼声,他抬头看有一眼。


    只是过后却迟迟不见回应,这位小师弟对于去哪里似是难以下决定,好像是有了选择上的困难。


    终于,蒯荆自里走了出来,他重新在蒲团上坐下,道:“张守正,小师弟想问,这几个地方能否都是去上一遍?先去玉京,再去青阳,而后过海去东庭,若是不适合,再是回来。”


    张御点了点头,道:“这无有不可,不必固守一地,哪怕小师弟要别的地界去也无妨碍,只是小师弟修行不妨碍么?”


    如今天夏地域,只要不去荒原深处,去到各洲没有什么危险,况且只要他有过关注之人,无论走到哪里出现变故,他都会提前有所感应的。


    蒯荆笑了笑,道:“我会盯着小师弟,不会让他懈怠的。”


    张御放下茶盏,一展袖,自座上站了起来,道:“事情既是说定,那我也就不多留了,蒯师兄不必相送,且回去吧。”


    蒯荆对他打一个稽首。


    张御分身自此灵关之中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往西南方向飞渡而去,须臾来到了伊洛上洲上空。最后身形下落,停在了一座广庐之前,他记得以往这里人来人往,颇是热闹,而现在却是冷冷清清。


    这时自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人,见到他面,眼中流露出惊喜,但又很快收敛,正容对他一礼,道:“见过前辈。”


    张御看他一眼,道:“你是丹扶吧?观你气机已畅,可是师兄收你入门了?”


    丹扶心怀敬意道:“是,晚辈得蒙师恩,有幸拜在了桃师门下,这还要多谢前辈上次留下的丹丸,助晚辈伐毛洗髓,得以换了根骨。”


    张御摇头道:“不必谢我,我当日就说过,你能渡过丹丸炼身这一关,那才能谈以后,你能过去,那是你自身的毅力本事。”


    这话他不是故意安慰其人,因为那丹丸的确不是能轻易过去的,若是没有坚定信念和强烈的求生意志,是极可能在此丹丸下失却性命的。当然,若非是因为看出其人有此特质,他也不会给出这枚丹丸。


    丹扶听了他的话,没有再说什么感谢之言,只是再次对他深深行有一揖,片刻之后,他才起身,道:“前辈是来寻桃师的吧?”


    张御道:“桃师兄可是在么?”


    丹扶道:“桃师这几日谢绝了外客,但并不是在闭关,说若是有相熟的外客至,可以请进来。”他侧过一步,道:“前辈请。”


    张御一点头,走到了庐棚之内,外面看着不大,里面颇是宽敞,可见有几个打造好的知见真灵摆在两边的长案上。


    丹扶这时赶上几步,到了前面又掀起以一个遮帘。他于是走入进去,到了后室之中,便见桃定符坐于榻上,面前摆着一个香炉,青烟袅袅,正在捧着书细观,身上气机此刻尤为奇妙,此刻似与青烟融合在了一起,整个人变得雾幻朦胧起来。


    桃定符见到张御,笑了一声,道:“张师弟来了,”他起身一礼,示意道:“快坐。”又让丹扶出去上茶。


    张御坐下之后,道:“师兄这是在走降伏躁火之路么?”


    桃定符笑道:“瞒不过师弟,正是如此。”


    张御看他片刻,道:“师兄当知,这条并不好走。”


    桃定符却是潇洒一笑,道:“张师弟,师兄我也是有抱负的,纵然此路再难求,可既是为兄所取之道,若能走上一遍,纵使失败亦无憾也,何况……”他笑了一笑,挽袖举茶一敬,“为兄也未必会败。”说罢,洒然抬首一饮。


    ……


    ……


  第一百三十六章 炼气转功关


    张御也是拿起茶杯,对着桃定符一敬,饮了下去。


    所谓降伏躁火,这是一种属于真修的修行道功,也是一些功行独特的修道人,在修持到了一定境界之后才会出现的迹象。


    而待过去之后,便是可以试着凝聚元神了。


    然而这条路并不好走。


    因为此功关一启,躁火升腾,不可用道行法力强压,而是需用心去降伏。


    这里或是观书,或者打磨技艺,或是闭关调和气息,总之没有定数。唯有修道人自身去找寻合适之法,有的时候一朝觉悟便是过去,有的时候不小心陷入心障之中则便难以自拔,且是躁火连发而来,故要反复降伏多次。


    降伏次数越多,未来获益也是越多。可以说,若得功成九转,那么不但成就元神不是难事,未来道途也是无可限量。


    只是要想行功足满,最主要的难关在于此法耗时较多。


    譬如第一次降伏躁火,或许一开始只需数载,那么到了第二次,因为功行积累深厚了,心性亦是经过了打磨,故是下来所需时日极可能会倍增,功成九转,那至少也需两千载以上了。


    可问题是,寻常元神照影境界的修道人寿数也未必有这么长久,这还不算之前修道所经历的年月,所以通常降伏次数能到六七次之后便就不差了。


    而更大的难题是,积累深厚之人因为一开始所用年月可能较为长久,这导致后面会拖延更长时间,所以这是一个非常矛盾的选择,到了最后,其转九之功却未必见得有根底浅薄之人求得多。


    偏偏九为圆满之数,不成则功果不算成,你只能拿到前面积蓄所得,而不能得享功满之利。


    可尽管如此,这等机会又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也就是桃定符一路过来就是火性功法之用,所以才能炼就出来,这是他自身的机缘,是不可能去主动放弃的。


    桃定符道:“师弟不必为我担忧,我选择此道,自也是有一定把握的,我也有办法对付那躁火。”


    张御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功法其实是有一线天机可寻的,降火之中若能找对路数,抛却得失,坦然面对己心,或者另有他法相助,则可大大缩短时日。


    桃定符有此选择,肯定是做好了一些准备的,可问题是无人能算到九转之中的所有变化,所以最终还是要看缘法了。


    他道:“师兄自认修此法需用多久?”


    桃定符想了想,道:“我找到了法子,能将始功制约在一载之内吧,那功成九转,若是顺利,或许五六百载便可。”


    他说话之时神情很是轻松,虽然也想此回能够求成,但他也知这等事情也要看机缘如何,不能太过强求。


    张御道:“有一事我需与师兄说一声,元夏之事诸修皆知,师兄这里定然也是听说了,然则这元夏或许近日就会来攻打我天夏,这一战不知会迁延多久,但是多半是不会拖延五百载之久的,师兄越早成就越好。


    此一战若元夏胜,则我覆亡,任何人求道皆无意义;若我胜,胜者亦能得覆世之利,功行越高,所获愈多,这般机缘,却是不能错过了。”


    桃定符讶道:“原来还有这个缘故?”他想了想,神情不由严肃了些许。


    降躁火是真道上法,这等功果一旦过去,的确未来可期。可是任何事都是要看大势的,哪怕是修道人也是存于这方天地之内的,天地有难,又岂能安心修行?

    何况他还是一个天夏修道人,更不可能对天夏受袭视而不见,至于获益,天夏若能胜,这自然是有的,现在也不用去想太多。


    张御见他思索,又道:“师兄有没有想过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


    桃定符想了想,道:“师弟莫非是说昊界么?此处我也是有过考虑的,可是在那里不过是再过一遍人生罢了,我之功行不得积蓄,亦不得真正降伏躁火,何况心境不同,躁火也是不同,去了那里也是无用。”


    火性难伏,除了最根本的功行,关键在于“心”之一字上,心动则火升,多一分经历则火势便即不同,心性也是不同,所以便是不谈积蓄,下层能过,回来之后也不可能照着再重走一遍,反而是更增碍难。


    张御摇头道:“未必要如此。”他看了看桃定符,道:“桃师兄可听说炼胎之法么?”


    桃定符神情认真了一些,道:“听说过,似乎是以精气投入人胎之中,不过此法有伤人伦天和,当是邪法。”


    张御道,“若说原本之法门,何止是邪法,更是残恶之法,后来寰阳派则更进一步,不是寄托凡胎,而是寄托修道人之身,而我可将此改动一下,去其残恶,借用一下皮骨,将之化为一门有益之法门。”


    桃定符好奇道:“师弟是说,此法可以助我?”


    张御道:“具体事机我便不多说了,近来有一方天地将我与天夏契合,我可以神通之法,送师兄毕生修炼的精元神气入内,并以一具外身为载躯,如此师兄可凭此在那里修持。


    由于那一处与我天夏未得牵连前天时不同,故而师兄在那里修炼数百上千载亦与天夏无碍。”


    这等方法,也就是他求全了道法,分身可以去到那里,所以可以携得他人精气前往。道行低一些的人根本做不了此事。


    桃定符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修道人最重要的是精元神气,离了这些,身躯也只是一具空壳罢了,而若是这些投入此世之中,再有外壳载承,便在那里也同样能降伏因为修道而引发躁火。


    不过他也清楚,这终究不是自己身躯,而且到了陌生世域,原来的一些打算未必能够行得通,说不定反会有些妨碍。


    可世上又哪来万全之事呢?

    而且在天夏修炼,也不见得就全无问题了。


    张御道:“师兄可以慢慢考虑。”


    桃定符却是十分洒脱道:“不必了,师弟一番好意,为兄岂能不领情,就如此定下吧。”


    他向来是十分想得开的人,张御相助,他不会拒绝,若有承负以后设法还了就是,至于失败如何,张御不提,他也不问。


    张御点了点头,他这时一点指,化出一枚玉简,道:“关于此法和那方天地之中的些许情形,我皆是书录在此之上,师兄可先准备。”


    桃定符接了过来,看了几眼,便道:“我需半日准备。”


    张御道:“不必太急,那方域也需演化,便先定五日吧。”


    桃定符欣然道:“那便如此。”


    张御道:“那我五日之后再来寻师兄。”他抬袖一礼,便从此间走了出去。


    桃定符送走他后,就把丹扶唤了进来,把一些事机详细交代了一番,丹扶没有问太多,师长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能感觉桃定符要行危险之事,可这不是他能过问的,只要做好弟子该做之事,让师长打消后顾之忧便好。


    张御来到外间,看着上方虚空,元夏这几日极可能就会聚势来攻,而他正身之上道法越来越明晰,也是没有多少时日便可成就了。


    现在那方世域,若只是千多载岁月演化,根本用不了多久,桃定符渡去归来,至多也只有一瞬,如果一切顺利,差不多在此之后,他就可见得道法了。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


    他再次来到那庐舍之中,见了桃定符,瞧他一个人站在那里,问道:“师兄可是准备好了么?”


    桃定符笑道:“已是准备妥当了。”


    张御点了点头,他意念一转,一道金灿灿的法符从天而降,落在桃定符身前,道:“师兄可持此符而往,这里由我看顾。”


    桃定符接了过来,称谢道:“劳烦师弟了。”


    随后他走过几步,两袖展开,坐定在了准备好的蒲团之上,再把此符持定。


    下来再无任何迟疑,法力入内一转,一道柔和金光倏然绽放,将他全身都是围裹在内,过去片刻,他身影逐渐变得虚无了几分,好似成了一个淡影。


    而那金光也是瞬息收敛,似乎齐皆往那金符之中汇聚而去,最后唯有此符悬飘在了那里,周围一切都是安静了下来。


    张御神情平静看着,大约几个呼吸之后,那金符一震,徐徐下降,落在桃定符合托双手之上,而他则是倏然睁开眼眸,内中似有火芒一闪而逝,可见一点火星出现在了他的眉心,而后再是落下,化作一线直直从胸腹坠下。


    而他整个人都是笼罩在了一层灿灿金赤光华之中,这光芒忽闪忽灭,在连续闪烁了九次知乎,方才收敛,身影也是从虚淡缓缓变还回了实质。


    张御这时开口道:“恭喜师兄打通道关。”


    桃定符笑了一笑,站起身来,摆了摆双袖,略显唏嘘道:“九转功成,九死一生也。”说话之间,背后长剑也是铮然发声。


    那方天地可不是没有危险,降伏躁火虽在于心,可是那方天地却还有外在之险,他又找不了任何人帮忙,只能靠他自己,能够度过,当真是靠了几分机运。


    张御道:“师兄此关一过,炼就元神已非难事,便是其后修行,也当是胜人一筹,御便在清穹上层等着师兄了。”


    桃定符笑有一声,随后神情一正,道:“多余之言就不说了,待为兄成就之后,当与师弟一同共击外敌!”


    ……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裂虚分二天


    张御与桃定符别过,便自庐棚之内走了出来。丹扶正守候在外面,他上来一礼,问道:“敢问前辈,不知桃师这边如何了?”


    张御道:“你可放心,桃师兄已经过了难关,用不了多久,你当便是玄尊门下了。”


    丹扶一阵惊讶,内心之中不由泛起一丝欣喜,可是随后他又暗暗警惕反省。老师是玄尊,那自己所行所为当也要能当得上“玄尊弟子”这四个字才是。


    张御能够感受到他此刻的情绪,他对这个后辈较为欣赏,伸指一点,便有一团光芒生出,随手一摆袖,送到其面前,道:“这东西你且收下,或是对你日后有用。”


    此气之中他有意化变了数物,会时时变化,拿了一件就拿不到另外之物,到底丹扶拿出来的时候会是何物,全看他自身缘法了。


    丹扶没有推辞,收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这位前辈是单纯期望他日后可以功行有成,而没有什么其他什么目的,他深施一礼,道:“多谢前辈厚赐。”


    张御点了点头,他心意一转,倏然从原地化去,意识顷刻间已是回到了正身之上。


    此时此刻,他身上气机浮动,知是根本道法不久就要映现了,于是一展袖,在台榻之上坐定,静候天时到来。


    在他回至清玄道宫之后没有多久,清穹上层云海之上,大多数玄尊忽然心头一悸,感受到一股极度压抑之感,似是头顶上方有一股力量正汹然欲动,好似乌云盖顶,亟待压来。


    玉素道人正坐于道宫之中,他察觉到这一股力量泛动,面含冷笑,他一拂袖,一股滔滔水流轰然自上层奔涌而下,穿透虚空,往着那墩台流泻而去,与此同时,一股清穹之气也是先此一步落了下去。


    而在另一边,廷执邓景一身白色道袍,立在道宫台阶之前,他也是伸手一指,一道白光奔着另一座墩台而去,隐隐可见光芒似是蕴有一枚闪烁光丸。


    这两座墩台的元夏修道人这些天都是在倾力固守,这些天他们都察觉出来了不对。


    虽然元夏上层并没有告诉他们即将来攻天夏,反还安抚他们,但没有人是蠢人,只是限于地位功行,所以只能被大势所裹挟。


    可是他们所做的努力都没有用处,这可是在天夏境内,对付他们这等墩台轻而易举,左右也不过花费气力大小的区别。


    来自不同方向的两股清穹之气先是从虚空穿渡而来,冲涌至墩台之上,将这上面的所有守御同时坏去,并将其内部辛苦布置的一切都冲刷的七零八落,后两股力量也是紧随其后而来。


    水流白光之下,两座墩台于顷刻间一齐消失,连带上面的元夏修道人也是一个不留,被全数消杀。


    不过这些都不是特别重要的人物,元夏明知他们一旦发动攻袭,这些人会被天夏清理,却依旧不曾唤了回去,就是早已抛弃了这些人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壑界这里同样也是有一股压抑气氛笼罩下来。


    壑界主要是由尤道人负责镇守的,由他这位求全道法之人亲自坐镇,再加上后方支应,当可保证最大限度的稳妥。


    这几天时间,他依靠着自身根本道法,再加上以前的一些布置,又将阵势又重新加固了几层。


    根本道法各种各样,但是似他这种攻守兼备,拿捏大势的道法,却是少见能够充分利用起整个天地的力量的。


    那些壑界修道人也是全神以待,经历过数次斗战,他们对元夏修士已是有了一定的了解了。


    他们不难猜到,元夏修道人当是会派遣外身前来斗战的,在不愿与他们正面对拼的时候,上来必然是处于守势。故此刻一个个都是屏息凝神,坚守在阵位之上,只等敌势到来。


    清穹上层,陈首执站在清穹之舟深处的台阶之上,身后是林廷执和韦廷执二人,他们俱是凝神望着虚空之外那即将迫近的气机变动。


    元夏此回尚未到来便引动了这么大的动静,这应该是故意放给他们的压迫力,好方另一边便攻取壑界。


    望有片刻后,他道:“韦廷执,内层布置好了么?”


    韦廷执道:“都已经布置好了,不过戴廷执那边或许压力更大一些。”


    现在虚空世域才是主要防守之地,这是代替内层的吸引进攻的所在,尽管元夏迟早是能发现不对的,但至少此刻没有问题。而且那边也是唯一明确暴露出来的地界,元夏一定是会主攻那里的。


    陈首执唤来明周道人,道:“传知张廷执一声,既然敌锋将至,那么下来不必再清理虚空邪神了。”


    明周道人揖礼而去,瞬息间来到了张御命印分身所在的守正宫之内,并传知了此事。


    张御道:“我知晓了。”


    以往虚空邪神一直是遮掩起来的,现在大战在即,没有必要再藏藏掖掖了,清理虚空邪神还需要人手,现在这些人手也可以释放出来。


    天夏用了这么长时间才摸清楚虚空邪神的特性,元夏要想一上来就弄明白那是没可能的,至少也要吃上几个亏。


    他通过训天道章,向着虚空之中传讯,所有在守正,立刻收到了他的命令,俱是往那一方虚空世域之中撤退而去。


    与元夏比起来,天夏很多地方不占优势,可在传讯之上,因为有着训天道章,却是胜过元夏一筹。而且元夏之法一旦落到了天夏域内,因为大混沌及浊潮的影响,原来那套传讯之法也都是变得没有用处了。


    大约是小半天过去,那股压抑之感渐至巅峰,好像是水湖蓄满轰然崩开,虚空之壁上裂开了一个空洞,空洞很快撕裂开来,形成了一条巨大的好似创伤般的裂口。


    在那裂口之后,上万驾元夏大舟出现在那里,其中三驾巨舟尤为引人注目,飞舟之畔环绕着数目不等的天星,天星之外,有着一驾驾小型飞舟行驶伴随,不谈彼此立场,这等景象倒是蔚为壮观。


    这一次天夏并没有直接动用“天岁针”,这等宝器天夏拿着不放,反而更有威慑力,使得对面不敢过于放开手脚。


    元夏方面也清楚,天夏不动镇道之宝,说不定在设法算计他们,所以看似气势汹汹,可行事却很是谨慎。


    而且他们这一次主攻方向也不是这里,此来主要是为了牵制天夏主力,给予足够压力,壑界才是他们这一次的主要目标。故是这里他们未必要投入太多,但是声势一定要大。


    这时巨舟之上有气光冲涌下来,直入天夏虚宇之内,气光之中则是蕴藏千余驾飞舟,落至界域之内后,便见三十余道光芒自里散开,可以看到,那是一个个元夏真人的外身。


    并向着虚空世域而去,假如攻势顺利,那么他们就会进行下一步,如果不顺利,那么会视情况不同,采取下一步策略。


    无论在哪里,三十余名真人都不是小数目,当初寰阳等大派,麾下真人也就是这么多。可是在元夏这里,这只是一批入世试探之人。


    这些人停落虚空,并没有立刻行动,似在等候什么,虚空世域盘踞在虚空深处,若不知道正确方位,凭他们自己是找不到的。


    就在此刻,便见三道巨大的光亮从那三座元夏巨舟上直直照落下来,在来回了扫了几下,便即找准了位置。


    只见一方如琥珀一般的界域出现在了虚空之中,在幽浑虚宇之内,似若一个光茧,光束照落上去,却是被反照开来,化为了一条条流淌的光绦,但是自身无疑是暴露了。


    找准了位置之后,那些个元夏修士的外身就驾起遁光,直往此方而来,而他们身后,那些一齐落至虚域内的元夏飞舟也是跟了上来。


    在接近那方虚空世域后,这些元夏飞舟率先有了动静,其上有一枚又一枚的阵器被抛落向了那方世域,在这些东西旋飘到半途中时,明明是空无一物的地方,却是出现了一圈圈涟漪。


    这是那方守御虚空世域的屏障,此处自立起之后,天夏也是将这里当成主要守御地点一般经营的,足以算得上坚固。


    元夏进攻过诸多世域,经验十分丰富,通过这次受到攻击的反应,便分辨出最外层大致哪一种守御阵势,并作出了相应调整,又是投放了用以克制的阵器。


    不过但凡守御大阵,都不是单一的,而是多种阵势融合为一体的,并还会不断变化,所以要想从正面这般突入其中,那不知道要耗时多久。


    此来某一驾元夏巨舟之上,两名下殿司议正凝望着那方虚空世域。


    下殿本就是负责征伐他世,所以这一次是由他们来负责整个战事。


    其中一名邹姓司议道:“这阵法虽固,但不太像是守御世域的大阵。”


    另一名卫姓司议道:“这才方才开始呢,还只是最外围的大阵,这等阵势不试探破个数十日,你弄不清楚里面是怎么回事。”


    邹司议琢磨了一下,道:“天夏那边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一定有什么布置,我们不能只是这么干耗着。”


    “邹司议的意思是?”


    邹司议道:“命人下去设立墩台,牵引镇道之宝的入世,引他们出来,顺便也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


    卫司议觉得试一试也无妨,便道:“好,我这就安排。”


    ……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惊神漏心隙


    卫司议下去安排之后,不多时,元夏巨舟之上,一点灵光照落入虚空之中,然后迅速化开,同时巨舟之中有百数个墩台自上洒落而下,坠至光晕之内。


    这可不同于之前设立的墩台,可以称得上是诸物齐备的“元墩”了,此物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阵器,不但可供飞舟停泊,里面甚至可以直接打造阵器,其作用与天夏的天城十分相似。


    而且元夏这回出手十分豪阔,一上来就是推出百余个墩台。


    不过墩台虽多,可也只是尝试,所以除了停驻有少数上层修道人,其中最多的是低辈修士,由这些人负责营造阵器和构筑方域。


    可元夏至多给真人这个层次的修士配以外身,这些低辈修士自然是没有这等待遇的,唯一能作以屏护的,也就是墩台本身了。


    但休要小看这些东西,要是天夏方面置之不理,那么他们会传讯后方,送渡某件镇道之宝的力量牵连进来,墩台所在之地便都会被元夏天序所笼罩。随着时间推移,墩台就会成为元夏侵入天夏世域的一处稳固据点。


    其实比起直接攻破天夏的阵势,两名司议倒是更希望这等所在能够牢牢存驻下来。


    卫司议布置好后,回到了主舱之内,对邹司议道:“下来便看天夏的反应了。”


    邹司议想了想,看向虚空深处,对着身边的随从亲信道:“让那些外世真人全神戒备,小心天夏突袭,来人未必只会从那片世域内出来,也有可能事先藏匿在虚空之中。”


    卫司议道:“还是邹司议小心。”


    邹司议道:“元夏不同于我们以往的对手,要提防一些。”


    不过令两人奇怪的是,在这些墩台立下之后,天夏方面仍是一片寂静,并没有任何人出来。


    邹司议不觉皱眉,道:“天夏一定有后手。”


    卫司议道:“等着就是了。”他看了一眼那些配合阵器往阵璧深处攻入进去的外世修道人,道:“现在我们两边行事都很顺利,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天夏方面迟早也是会出招的。”


    邹司议总感觉自己漏了什么地方,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虚空世域之中,曾驽正站在后方一座阵台之上,从他的视角往上望去,可以见到天壁之上正不断泛出五颜六色的光斑,时而出现,时而消散,非常之密集。


    这是外间阵璧遭受攻袭,传递到内的气机回应。


    他看着这等场景,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震撼之感。


    自修道功成后,他至多也只是和同道之间有过切磋,并没有经历过任何世域与世域之间的碰撞,现在感觉,个人神通之能在这等对抗之下根本没有太多用处。


    他这个想法是正确的,两个大势力交手,除了真正的上层修士,底下修士作用有限。况且虚空广大,一个玄尊的若用神通变化,至多笼罩一隅之地,若是涵盖范围广大,那么就极其耗费法力了。


    一般不是有着极切要除去的目标,是不会如此使用的,反而直接使用自身法力才是最为方便的。


    至于连通数十真人一同使动神通法术,首先要找到这么多同出一脉之人,其次修道人势力之间的对抗,战阵上需要的能够应付各种情况的手段,全同一术那是当大无当,除了声势大一点,好看一些没什么用,极易被人以克压手段破解了。


    戴廷执这时身在阵枢之中,对于元夏一方的所作所为他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他放任此辈作为,一直按捺不动。


    训天道章之中有声音传来道:“回禀廷执,所有在虚空之中巡游的守正此刻已全部都是回到了我方世域之内了。”


    戴廷执道:“好,让他们先行调息,尽早恢复功行,诸位同道,下来就看我等的了。”训天道章之中传来了一阵阵应和之声。


    他常年镇守外层,成为廷执之后,负责的也是外层事宜,所以在外层各宿的镇守之中极有影响力。那些外层天宿的镇守只是一具分身,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的正身如今就落在此处,只等着合适的机会出现。


    戴廷执看着上方遭受攻击后闪烁不已大阵,他们头顶上这个阵法不仅仅是用来防御外敌的,也是同样用来防备虚空外邪的,而更多方面,是用来防备虚空邪神的。


    现在他脚下这片虚空世域,恰恰就位于虚空深处,正是原本被虚空邪神重重包围之所在,元夏修道人很快就知道,他们的阵法为何包裹的这般紧密,而他们一个都不出去了。


    这个时候,有一名正在驾驭外身的外世修道人感觉一阵心烦意乱。


    他本是安然坐在元夏飞舟的舱室之内,以心神遥御着那些外身的,可此刻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一睁目,却是愕然发现,就自己一个人坐在此间,偌大的舱室空空荡荡,周围所有同道都是不见了踪影。


    他十分之诧异,莫非是方才有什么事发生,这些同道全都走了,独独把自己留在这里?

    可这又说不通啊,除非是刻意针对他,否则没有道理这么做,他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察觉不到。


    要是此刻身在外间,他肯定第一时间便升起警惕之心,可问题是这里是在元夏巨舟之内,下意识觉得这里就是绝对安全之地,没有谁能影响到这里。


    他又对外面换了两声,却是只能听见自己的传声,没有一个人回应,他一皱眉,于是又试着用用外身寻到近处一位同道,问道:“范真人,你可曾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范真人诧异看了他一眼,道:“什么不对么?”


    那修士想了想,觉得还是说一下为好,道:“在下方才正在打坐,然而当中有所醒觉,却发现不知何时,舱中只有在下一人了,其余同道不知道去了哪里。”


    范真人对他古怪一笑,道:“那却不知道了,我与你本也不在一处舱室么……不过快了,快了。”


    “什么快了?”


    那修士一下警惕了起来,他本能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些东西,随即似想到了什么,猛然道:“不对,你明明……”


    他这一抬头,却是一下怔住。


    他惊愕发现,就在自己身周围,所有人仍是安然坐在舱室之内,好似方才那一幕只是自己心中的幻景。


    “这是怎么回事?”


    他左右看了看,又拧眉深思了一会儿,最后觉得,自己恐怕是受了天夏的外邪影响了。


    来此之前,上面就告诉过他们,天夏虚空之中存在一种秽恶之气,要注意提防,一定是自己外身入到天夏之世中后,一不留神,受到那秽恶之感的影响了。


    知晓原因之后,他又看了周围人一眼,便定了定神,又是继续在那里持坐驾驭外身,一切与之前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主舱之内,邹司议和卫司议正在观望战局,因为一切看着十分顺利,他们不相信天夏就此放弃了反抗,所以反而不敢有丝毫放松。


    没过多久,他们忽然发现,那些个本该配合攻打大阵的修士外身,现在却一个个停滞了下来,好像是遭遇到了什么阻碍。


    因为他们不在现场,所以有些情况他们在飞舟上未必弄得清楚,便想着去遣人问询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出一个声响,道:“两位司议。”


    两人转头一看,见是一名传讯修士,其人脸色有些苍白,道:“两位司议,情形有些不对,还请两位司议过来看一下。”


    范、卫二人对视一眼,跟随着那修士来到了一处舱室之内,这正是那些外世修道人的驻舱。


    他们走入进来时,便就见一个个外世修道人的正身坐在那里,他们本应该是在遥御外身,然而两人却是发现,这些人气息低靡,好像陷入了深沉定坐之中,对于两人到来却是毫无所觉。


    邹司议不觉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情况,倒是不能贸然唤醒了,因为这就如同闭关之人受不得外面惊扰一般,一旦强行唤醒,可能心神受创。


    他虽然并不在意这些外世这些修道人性命,可现在是战时,这些人眼下还有用处,而且他也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卫司议在这里走了一圈,道:“怪了,莫非是天夏的手段?那些外身还能牵连到正身之上么?”


    可这令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元夏外身可是成熟的技艺,一旦驾驭者发觉不对,或有侵蚀他人的迹象,那么可以主动直接将外身舍弃,况且就算一个人出问题,也不可能所有人出问题。


    他对着年轻修士问道:“只这一处是这样么?别处如何?”


    那年轻修士回道:“别处看过了,也是这般。”


    邹司议这时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他道:“一个舱室留多少人?”


    卫司议道:“应当是六个人,我们一共准备了六处大舱,给这些外世修道人驾驭外身之用。”


    邹司议环顾一圈,道:“可这里怎么只有五个人?少了的那一个去哪里了?”说到这里,他猛地一转首,看向那年轻修士,目光严厉道:“你又是谁?”


    ……


    ……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乱志惑气迷


    邹司议一语问出之后,卫司议也是察觉到了什么,一同抬首看了过去。


    但是两人却是一怔,因为他们忽然发现,那个年轻修士不知道什么竟然背对着他们,且已是站到了舱室角落之中。


    这等诡异情况令两人也是心头一凛。


    邹司议冷然道:“装神弄鬼。”他伸手一拿,待要将其摄拿过来,然而气机方才这一放,还未等法力落及,此人却是突兀消失。


    他则感觉到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一个冰冷滑腻的东西,心中不禁一惊,随后再是看去,心里又是一跳。


    他发现自己竟然并不是立在外世修道人的舱室之内,而像是身处某种东西的内脏之中,到处都是滑腻蠕动的血肉,上面充斥着各种细密的眼球和突触,令人看得人心头烦恶。


    他知道不妥,当即大喝了一声,身上阵器法袍光纹涌动,向外猛然放出一圈气光来,霎时整个舱室顿时光芒一片。


    一般来说,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有足够的法力,那都是可以克压的。


    而他自认,若不是境界高他一筹之人,那么在他法力冲涌之下无可能做到毫无损伤,必然可以将此敌逼了出来的。


    果然,法力冲涌过去,这些烦恶景象都是消失不见,只剩下光秃秃的舱壁,像是被彻底清洗了一遍。


    只是方才所见到的坐在那里的外世修道人,也是一个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


    邹司议警惕的看了眼四周,他口中道:“事情不对,这些东西怎么会在我们飞舟之上,卫司议,我等先回去。动用舟中清肃法器好好清理一遍飞舟。


    卫司议的声音传来道:“好。”


    邹司议心意一转,身影一闪,便于瞬息间回到了主舱之中,随后默念几句,便有一件阵器从上落下,垂至他面前。


    元夏在征伐各类世域中,也同样遇到过各种较为奇诡的情况,只是不多,但多少也是有应对手段的,每一驾元夏巨舟之上都是配有这等阵器,可以在关键时刻拿出来使用。


    他将此阵器一祭,顿有如大日一般赫赫烈烈的光芒扩散至巨舟的每个角落之中,涤荡内外,顷刻间便将那些烦恶污秽之气清理一空。


    他试着联络了下,发现舟内各方面都已是恢复了正常,不觉松了一口气,幸好是有用的,只是……


    卫司议?

    他却忽然记起,卫司议在好像方才在舱室之内应了一声后,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而且他现在想起来,那和自己一同回来的人好像也不是卫司议。


    那又是谁?


    “邹司议,你在我么?”


    声音从后方传来,邹司议头也不回,一道诛恶神通就朝着后方落去,当竟然落了一个空。他不由眼瞳一缩。


    他反应也快,将手中法器一托,一圈耀目光芒从那里迸发出来,可见整个元夏巨舟也是随之闪烁了下。与此同时,他的元神也是身躯之内倏然遁出,于瞬息之间在飞舟这一层转了一圈。


    他认为自己被这些秽恶所影响,一时摆脱不出去,可这污秽不至于连整个巨舟上下都影响到,故此自己可以找寻一个去处。


    假设连这般都无法寻到脱身所在,那么自己可能遇到那种最不想看到的状况了。


    而这一圈转下来,看到的东西令他心惊不已,舟上所有人都是正常待在那里,都在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看去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可这反而是最不正常的。


    而且他元神经这放出之后再是归来,却是感觉好像带回来了什么东西,胸中那股烦恶之感更甚,连阵器法袍都遏制不住,他连忙取出一张法符吞咽下去,头脑顿时一清,

    等他再抬头时,周围场景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他见自己仍是站在方才那间舱室之内,好似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卫司议站在不远处,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邹司议,你怎么了?”


    邹司议盯着他,道:“你是谁,你是什么东西?”


    卫司议笑了笑,道:“我是什么东西?邹司议看看自己,我们不是一样的么?”


    邹司议看了自己一眼,却发现自己身躯乃是一团团相互缠绕的黏腻肢体,他不觉悚然一惊,立时激发了方才吞咽下去的法符,身躯晃了两下,又是转了正常模样。


    他吸了口气,抬眼看去时,前面卫司议已然没了踪影,心下却是不由一沉,自己莫非是遇上了虚实之限?


    麻烦了。


    虚实之限,那就是进入了虚与实之间模糊不定的界域之中。


    你可能是对抗的是虚假的,也可能是真实的,你若想回去真实,那就必须除掉虚假,不然的话,虚假的可能就会变为真实的。


    但是在这其中必须找到一个确定为真实的头绪,才能溯此返真。


    可惜他醒悟的晚了一些,这是因为在元夏飞舟之中,他天然放松了警惕,甚至还一度怀疑是那几个外世修道人有问题。


    此刻经过方才这么一搅扰,现在他已经分辨不清楚,自己所经历的到底哪个是真实的,哪个才是虚假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原地盘膝坐下,把心神之感降至最低,身上阵器扩开一圈光芒,将自身包裹在内。


    他冷静想到,方才在发生那一切时,并没有人或物直接攻击过他,他想这或许是在元夏巨舟之内,所谓虚实之限不可能无限发挥力量。


    所以只要他自己不先乱,至少不会让局势继续恶化。


    而此回为了给天夏压力,他们是有求全道法之人随行的,并还不止一位,这等人物若发现不对,那一定是会向他们伸手支援他们的。


    他身为下殿司议,有着下殿阵器护身,自己不乱的确可以暂时做到,可是舟上其余人,却未必有他这等本事了。


    此时此刻,不止是他这驾舟船之上出现了状况,其他舟船之上也同样正在发生着一样的事情。


    而众人反映不一,有人疯狂攻袭身边人,有人躲藏了起来,任何人都变得不能相信,也无法相互传讯,可谓混乱一片。


    便是他寄托希望的两位求全道法之人,因为还没完全弄明白情况,感觉到处都是问题,感应之中也传递来阵阵危险,故是他们并没有去伸手援救别人,局面一时之间陷入了困顿之中。


    元夏巨舟飞舟之上如此,那几乎深入天夏虚空的墩台自也没能逃过这一劫。只是他们大多功行浅薄,所以被心神侵蚀之时根本未曾反应过来,几乎是短短片刻之间,百余座墩台便就沦陷了。


    元夏此前设立墩台也是为了了解天夏的内情和道机,他们起初经受了虚空外邪,自以为已是明白了该如何应对,可实际上那只是最边缘化的东西,真正的虚空邪神绝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应付的。


    虚空世域的阵台之上,戴廷执看着外面的攻势陡然缓顿了下来,阵璧之上的光斑也是逐渐在消失,还有那些外世修道人的外身也是莫名其妙停在了那里,就知道那些虚空邪神已然开始影响元夏一方之人了。


    虚空邪神侵蚀的心神气意,所以不管是不是外身到来,只要你气意存在牵连,那么邪神顺此就能寻来。


    更何况,若是事先没有防备,通常只要修道人看见了虚空邪神,或者气机感应与之接触,就等同于接纳了它,心神法力就可能被其所污秽,等发现得时候已然是晚了。


    非但如此,这东西一个人碰到了,只要没有立刻除去,那么其余人也可能会沾染到,而且你不知道是否有人看到虚空邪神而不自知。如是找不到正确应对方法的话,你越是去较劲对抗,那么结果愈是不妙。


    这时有一位玄尊上来问道:“戴廷执,元夏方面现在看来自顾不暇,可要我们出面,先将那些外身都是处理了么?”


    戴廷执想了想,道:“这里不必我们出手,去将阵势撤稍稍回来一些便可。”


    那位玄尊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哪怕只是外身,对于虚空邪神也同样是可以被吞食的对象,哪怕他们不动手,也一样有人会为他们代劳。


    他点了点头,便通传下方,令诸人挪动阵位,将阵势往后稍稍收敛几分。


    在这么做之后没多久,众人便就见到,那些外身突兀的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好似虚空之中有一张看不见的无形巨口将这些人都是吞没下了去。


    戴廷执凝目看着,这些东西力量又变强了,

    虚空邪神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天夏利用各种手段清理此辈,并拿去炼造外身,长久这般行为也是使得虚空邪神的力量在相应提升,比之以往更加难以对付,


    而反过来,修士对其而言更是大补药,吞夺修士的越多,虚空邪神应对修道人的能力也就越是强横。


    这短短片刻,不知道多少元夏修士入了虚空邪神之口,其中不乏那些元夏的外世真人,那几乎就是在助长邪神之能。


    清穹上层,韦廷执也是看到了这一幕,他转首对陈首执提议道:“首执,戴廷执那里力量不足,不足以反攻,我们是否趁着现在元夏内乱攻杀彼辈?”


    ……


    ……


  第一百四十章 引机逆空落


    陈首执却是否决了韦廷执的提议,他沉声道:“虚空邪神是不分敌我的,若是我们现在派遣人手出去,反而会攻袭于我。”


    他又言道:“何况元夏也不是真的失去反抗之力了,我出面与之对抗的话,我用来对付虚空邪神的方法当也会被此辈察觉并学了去,反而助其脱困,所以我宁可现在不动。”


    他转目看向壑界方向,虽然这里一上来就异常激烈,出乎双方之预料,其实那里才是元夏的主攻之地。


    然而壑界这里的情况,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尤道人此前结成大阵,阵法绵绵密密,依托着原本大阵叠加而上。外面被剥去一层后,后面又是筑起一层。


    尤其是他本人所在之地,根本道法流布,便有阵法生成。


    特别是这一回他还得到了清穹之气的支应,底气更足,随你在外面攻打,我自在里面起立阵机。


    元夏方面先是试探了下,觉得按照以前估量的攻击力量,要想攻到那核心所在,也不是不行,那恐怕要持续攻打个十天半月不可,这里面还不算天夏方面可能来的支援。


    凭着其中阵法立造的速度,或许他们只要被耽搁一会儿,就可能导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费。


    那么唯有加大攻势了。


    于是他们商量下来后,又重新开始排布组织力量,这是很正常的调配,大约半天之内就可以完成。


    可不曾想,攻打天夏那一路因为虚空邪神的影响,导致传讯中断,这令进攻壑界这边的元夏势力发现了不对。


    他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天夏是有镇道之宝的,生怕重蹈上回覆辙,在不得结果之前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反是唯恐天夏这个时候来围剿他们,故此反而收敛了一些,迟迟没有什么动作。


    尤道人身边有训天道章负责传讯,知道此刻是怎么回事,于是他不去管其他,调动壑界所有上层,抓紧时机修补筑立阵法。


    清穹上层,林廷执看着虚空之外,元夏巨舟被虚空恶邪所包裹,显然还没有找准对策,他略觉可惜道:“元夏陷入混乱,这委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若不给足够制压,若是拖延下去,元夏方面一定会找出破解之道的。”


    陈首执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沉稳,他不为外面的形势所动,沉声道:“继续等。”


    他心中自有判断,明白决胜之机还远未到来。元夏虽乱,可是真正的上层修士未动,隐于背后准备反制他们的镇道之宝也未动。


    他若是现在就派遣人上去,虽然可以一点战果,能够杀戮一些敌人,可是于大局无补。


    反而敌方一旦有所准备,那么他们损失会更大。


    他们现在还不能和元夏比拼消耗,元夏就算损折了眼下这些人不算什么,这一批打杀了,还会再来一批,可天夏要是因此损折了前往攻袭的人手,那却是伤元气的事情。


    所以他还需要一个镇道之宝用以护持,光凭“天岁针”,还无法发动反攻,特别是天岁针已然有所暴露的情形下,更需慎重。


    而几位执摄此刻正在祭炼之中,祭炼本身不需要多少时间,但是成就需要等待天时,天时一到,便自会到来。


    而此刻另一驾元夏巨舟之上,那两名求全道法之人坐于云台法驾之上,周身清气环绕,遮护内外身神,蔽绝一切外邪进入。


    这人一名“丰神常”,一名“岳清泽”,俱是外世修道人出身。他们方才感应到不对时,也是不慎沾染了邪秽之气,但是毕竟功行摆在那里,瞬间就将溯气而来的虚空邪神给斩除了。


    可他们也不敢贸然再去外感,此刻只是通过一个法器观看着外间情势,并且保持着一定的警惕,因为也不知道,这些秽恶之物中有没有与他们功行相近的。


    且他们还认为,不能忽略天夏方面。天夏一直不动,是不想动,还是在等机会?所以他们更不好轻动了。


    丰神常此刻看着各个元夏飞舟之上一片浑噩,怎么也看不清晰,像是虚实变幻不定,显然都是中了那秽恶手段了,他道:“岳道友,看来如果我们不出手,凭下殿这些人是没法应付了。”


    岳清泽眼神之中有莫名光芒闪烁一下,道:“我方才思来想去,觉得一个办法,可以化解眼前难题。”


    丰神常道:“什么办法,道友不妨说来听听?”


    岳清泽伸手一指那一处虚空世域,道:“道友看到那一处了么,正是天夏修道人存身之所在。那里并不怕被那些秽恶之物的侵蚀,正是因为外围有独特阵势遮护之故。


    若是你我二人合力,将这几驾元夏之舟一同推入那阵中,依靠这阵力庇佑,当可躲过这些恶邪的侵染!”


    丰神常听了,不觉眼前一亮,赞叹道:“好主意!”


    元夏巨舟十分坚牢,本来就有冲撞阵法之能,而天夏阵法方才已是试探过了,至少最外围还没到能击破巨舟的层次。


    而依靠着天夏的阵法遮蔽邪秽,以敌之矛攻敌之攻,确实可以预想不到的效果,并且入得那阵中后,逐去了秽恶,巨舟之上所有人当都可清醒过来,并对天夏展开反击。


    这一切看起来都可解决了,不过……


    他一抚须,有些犹豫,道:“只是,道友可曾想过……”


    岳清泽替他说道:“只是这么一样来,因为送去的就全数都是修士正身,而非外身了,那里面有两名下殿司议,要是出了问题,我等便是出于解困之心,最后还是没能解决问题,回去之后也难免要受责罚,是不是?”


    丰神常默然不言。


    岳清泽道:“可是道友且想想,我等若是坐此不动,这两位司议就能保全性命么?但是推此舟入阵中,不但能解此祸患,或还形成反攻之势,若是见机不对,大不了我们接了这两个司议离去,只要救了这二位,其余人都是抛下,那也不算有过,而是有功!”


    其他人对比两个司议,全扔了他们也无所谓,这点损失对元夏算得什么,他们虽非元夏人,但却是求全道法之人,就算元夏也要给点脸面。


    丰神常却是慎重提醒他道:“道友想的是不错,可别忘了,天夏亦有不知数目的求全道法的上修,若是有人过来阻拦截杀我等,我们可不见得能顺利把人节奏。”


    岳清泽道:“道友,太过慎重了,眼下我们是为了解除危局,万事怎么可能都是算定?况且除了我们二人之外,后面还有镇道之宝所接应,他们是绝不会放弃两位司议的,见我们去救定然会全力相助,到时候还怕走不出来么?”


    说完之后,他又加了一句,“丰道友,除此之外,我们可没有别的办法了,而我们在这里多耽搁一刻,两位司议就多一分凶险。”


    丰神常本来有些举棋不定,听了他这话,终于下了决心,他叹道:“也罢,就随道友做得此事,只是道友,此一步走出,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岳清泽却是道:“你我若得这滔天大功,元夏允许于我开世之事当就能成了,那可当着立下

    丰神常道:“那过后再吧,现下多想无益。”


    两人议定下来,便坐定法驾,各自运使元夏给予的阵器法袍,法力霎时提升至巅峰,同时根本道法向外扩张而出。


    虚空邪神发现他们法力气机,纷纷试图往他们心神之中渗透,然而未曾达到他们这个层次,立刻就被二人发觉了,被一层法力屏障所阻挡,根本侵入不进来。


    而那三驾元夏巨舟则在他们二人法力推动之下,先是缓缓越过两界之门,随后骤然一疾,往着虚空世域方向急坠而去!


    武廷执在道宫阶台之上看到这一幕,眼中精光泛起,他一挥袖,一道法力和两条无形金链从虚空之中穿射而出,直落至元夏巨舟之上,竟是将其势头一把拽住!

    岳清泽和丰神常二人早有准备,二人各起一指,顿将锁链抵住,一瞬之后,其中两座巨舟又是从中挣脱了出来。


    第一驾元夏巨舟轰然撞在了虚空世域那个光茧之上,随后是第二驾,而第三驾也是在两人合力之下从武廷执手中推动向下,可终究势头被阻了一阻,轰然落下之后,只是将阵璧撞得摇颤不已,并未能突破进去。


    可是两人却是一笑,因为这般却是刚好,既被阵势所阻,又不会太过深入,使他们无从救援。


    戴廷执见阵璧上方陡然出现了无数裂隙,虽然这些裂隙在自行修复,可是看去格外缓慢。


    他目光一挪,见到虚空恶邪在己方阵力围堵之下正在逐渐从元夏巨舟上退去,他马上分辨出了此辈之用意,这是借他们之手驱逐虚空邪神,这番算计倒是精明。


    立于他旁处的玄尊也是看出来了,言道:“廷执,我们是否将阵势再是收缩一些回来?”


    戴廷执道:“不急,现在他们是靠着阵法遮护,可他们仍是被虚空邪神包围着,无法去到外面,我们要找寻一个合适时机做此事。”


    那玄尊忧心道:“就怕元夏有什么后手,怕就没有机会了,恐怕还会给此辈侵入进来。”


    戴廷执道:“道友是担心对面有镇道之宝牵连进来,反使我弄巧成拙吧?可事有大小之分,我等要着眼大局,若是能把对面的镇道之宝吸引出来,让玄廷知道那是什么,如此就算放弃此处,那也是值得的!”


    ……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入域心染尘


    陈首执等人对于虚空世域那里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见戴廷执那边并没有将阵法收敛,哪怕不用训天道章通传,也是明白了戴廷执的用意。


    林廷执叹道:“戴廷执当已是做好了放弃虚空世域的准备了。”


    韦廷执道:“首执,戴廷执此举是否太过于行险了?”


    陈首执沉声道:“既然将那处交托给戴廷执,那么一切就由他来决断。”


    元夏若是真的动用镇道之宝,导致那一处虚空世域被攻破,可是他们还有元都玄图,倒也不怕人撤不出来。


    丰神常和岳清泽二人虽然把元夏巨舟推至界中,可是他们自身却是留在界外,此刻他们看着下方虚空世域,见虽遭元夏巨舟嵌入,可是阵法与之比起来根本没有变化,既不撤也不动,摆出了一副任凭攻袭的模样。


    丰神常琢磨道:“天夏那边打什么主意?难道不怕我们送渡入镇道之宝?”


    岳清泽却是无所谓道:“不管怎么说,那秽毒算是解除了,我等目的也是达到了了,只看两位司议能否领会我们的好意了。”


    “好意?”丰神常摇了摇头,道:“这两位不要怨我等,便算不错了。”


    岳清泽笑了一笑,道:“稍候你我若将人解救了出来,他们却是谢我也来不及。”


    丰神常道:“道友,既然现在那里被阵法遮蔽了邪秽,我等什么时候去救那两位司议。”


    把两位司议推入敌阵,却又迟迟不去救,这看着有刻意谋害之嫌,两位无论能否成功脱身他们都脱不了干系,他心中也有些不托底。


    岳清泽道:“道友,此事不急,现在里间之人还未完全醒觉,我若贸然进入,还以为我等是那邪秽呢,且等他们弄明白了自身处境再说。何况……”他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那里都还不急,也没遣人来催。我们又急个什么?”


    丰神常想了想,也只好暂时稳住不动。


    而就在岳清泽方才所望的那个方位上,上万驾元夏飞舟悬飘在此,其中一座巨舟比邹、卫二人所乘坐的更为庞大。


    下殿司议凌成明一身玄金色的阵器道袍,手捧长玉符,目光幽深,此刻正通过阵器观看着天夏域内的动静。


    他虽与邹、卫二人同样是司议,但他却是求全道法之人。


    此回对天夏这边的制压,主要交给邹、卫二人排布,而上他则是负责后方支援,要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状况,则就需要他来出面解决。还有那镇道之宝,如是两人需要调用,也需要通过他来进行最后确认。


    他方才也是看到了岳、丰二人之所为,不由对此举动很是不满,因为在他看来,分明是两人惜身,不敢动,这才行此险招。


    但现在是战阵上,他负责后方,也不好贸然插手前面之事。


    这时他又往壑界方向看有一眼,发现那里战局居然停了下来,神情顿时一冷,道:“攻打那方世域之人在做什么?为什么迟迟不动?”


    身边修道人回道:“司议,属下方才问过了,那边似是因为与我制压天夏的这一路断了联络,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有鉴于上次全军覆没之事,所以顿步不前,想要先弄清楚状况。”


    凌成明不悦道:“那边是否妥当,又与他们何干?我元夏什么时候发动攻势时需要顾左顾右了?你去告诉他们,天夏这边便有什么不对,也有我这里负责接应,让他们做好他自己的事便好。别处用不着他们来理会。”


    那修道人道:“好,属下这就去传讯,只是两位司议那里……”


    凌成明皱了下眉,道:“且再看看吧。”


    位于阵中的元夏巨舟之内,邹司议忽然睁开了双目,因为他发现,身上及舟内的秽恶正在如退潮一般消退下去。


    他整个人身心变得清净了许多,只是受邪秽影响还有刻意压抑心神,使得意识转动之间还稍微有些僵滞。


    他精神一振,道:“这等情形,莫非是那两位出手了?”


    只是他并不敢放出气机感应外间情形,拿了一件阵器过来试着向外窥看,但这一眼看去,却是神情难看了起来,道:“该死!此辈居然将我推入了天夏阵中!”


    他很清楚岳清泽、丰神常两人这么做的目的,也知道此举达成了效果,使得秽恶被驱逐了去。


    可问题是这两个人难道不能直接伸手来救,非要把他推入到敌方阵中,这是个什么意思?

    此刻他心中可谓恼怒不已。


    直接忽略了岳、丰没有救人的把握,所以不得不行此险招的前提,在他看来,这两人就是让他身陷险境的罪魁祸首。


    被天夏阵法围困在内,并不比被秽恶纠缠来的安全了。


    正在他寻思脱身之策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道:“邹司议?”


    邹司议心下一凛,因为他听出这是卫司议的声音,可是经历了方才之事,现在他却是对声音主人充满疑虑,因此没作回应。


    卫司议好像是看出了他的顾虑,他道:“邹司议,我非邪秽,你听我言说,我有办法证实自身。”


    说着,他念出了一段元夏道经上的文字。


    在念完之后,他又道:“方才与到那些邪祟,纵然能说一些话,能够入心神之中欺我,可这等道经上的话,唯有我元夏司议才是知晓,邪秽总不会得了去吧?”


    邹司议听到此言,顿时信了几分,因为道经上之言可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而是涉及到上层道法,乃是由上境修道人所著,就算那些邪秽深入心神之中,因为触动不了上层玄机,所以也没可能念了出来。


    且卫司议说话极有条理,并不是如邪祟那样透着一股诡异,便道:“果然卫司议。”说到这里,他也是念了一段道经自证身份。


    在他念完之后,舱中一道光芒闪过,卫司议自里现出身,对他执有一礼。


    邹司议看了看他,眼中戒备渐渐收敛,也是回了一礼,随后道:“卫司议,你我该为眼前之事想个对策了,尽管摆脱了邪祟困扰,但现在却是陷在了阵中,弄得进退不得了。”


    卫司议道:“未必见得进退不得,我们本就是来制压天夏,现在既然到了这里,那应当趁势攻入进去才是。”


    邹司议皱眉道:“卫司议是这么想的?”他摇头道:“此举太冒险了。”


    卫司议劝说道:“邹司议,欲先退,则必先攻,我们现在被困此间,为了打开一条退路。那就要先向前进才是。”


    邹司议略作沉吟,点头道:“这话有理。后面接应的凌司议也当不会坐视不理,只要找到机会,我们便往外撤走。”


    即便真的往里进攻顺利,他也不会继续往阵中去,哪有让司议亲自冲到第一线斗战的道理?那是外世修道人和底层修道人的事,他们没道理去做此事。他们应该在后面指挥若定,而不是在这里犯险。


    两人议定之后,便开始收拾整理舟内之事。


    他们先是收拢元夏飞舟之上余下修道人,结果却是令他们暗暗心惊,只这么一会儿工夫,三分之一的人没了性命或是失踪不见,而余下之人有许多也是心神不定,对眼前的一切都是疑神疑鬼,甚至有人对二人拒不从命。


    两人二话不说,立刻以令符削减避劫丹丸的效用,这等粗暴狠招一下,所有外世修道人立刻便信了。


    在将人组织起来后,很快下达了命令,三驾元夏巨舟之上的修道人,从上到下被一口气派遣了出来。


    真人一流依旧是使用外身,低辈修士则是驾驭着密密麻麻的小型飞舟飞了出来,齐往阵中内部冲去。


    戴廷执在阵台上看到此辈发动攻势了,便通过训天道章言道:“诸位各自守好阵势。”


    通过训天道章,分处于不同方位上的人和物能够很好的协调统合起来,而不必用寻常传讯之术,三分阵力能发挥出九分之用。


    随着阵法运转,每时每刻都有对面过来飞舟被阵力搅得粉碎。邹、卫二人不在乎这么多人的牺牲,只是用这些人来牵扯阵机,分担压力,好方便他们稍候撤走。


    戴廷执身边的玄尊看到顷刻之间就有上千余修道人殒命,并且后续之人还在不断冲上,也是动容,低头想了想,道:“戴廷执,元夏方面这般不计性命,会否是想动用祭献之术?”


    戴廷执看了几眼,道:“这些多数都是低辈修道人,想要靠着这些人的性命用祭献之术,那要人数多上百倍千倍或许才有一点用,还不如多牺牲几名上层修士,而这些人现在用的都是外身,尚不至于如此。”


    他顿了下,又言:“不过他们这等攻击方式,不留退路,不留后手,这不是破阵的路数,他们分明是要想退。”


    那玄尊道:“好不容易入了阵中,避开了邪神侵袭,他们若想退,此刻退的出去么?”


    戴廷执道:“上面有人接应就不一定了,不过既然来了,那就不能这么轻易放了回去。”他提声道:“诸位,不管对面还有手段未使,我等需尽力而为,今次来犯之敌,最好一个都不放了回去!”


    ……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合光遮负天


    戴廷执认为,虚空邪神这张牌其实还有的打,未必今次用了下次就无法用了。


    要是这批人不说,那么下回也没人能弄明白真正情由为何,若是能把这批来犯之人全数除灭了,那么就能到成此目的。


    虽说他是为了借此辈引来镇道之宝,可不显现拥有杀死此辈的手段,那又怎么可能做到?要是元夏方面忍住不动,那么正好扫除此辈!


    这些元夏巨舟虽然守御坚强,可到底只是一些阵器而已,若是将之围困在阵璧之中,就能掩盖他的许多动作。


    他思定下来,唤出训天道章,与陈首执先是联络了一下,道出了自己的计划。


    陈首执回道:“戴廷执既是主持者,那便放手去做。”他自己主持大局坚定己见,可若将事情交给他人,那么也是会给予充分的信任的。


    戴廷执得了允许,当即决定放开一些手脚,他道:“传令下去,将最外围的阵法给我们封闭起来。”


    他身旁玄尊一惊,道:“廷执,这样一来,恐怕正面阵力不够,会放的此辈挨近我等。”


    戴廷执道:“就算是将内部的阵法放开一些,也要将设法此阵封闭起来,哪怕只有几呼吸也是可以。”


    那玄尊没再说什么,当即应命。


    他这谕令传递下去后,所有阵机上的修道人立刻转变阵势,通过一番排布,便见位于正面的阵力在一层层的减弱,而位于最外围的阵璧则是在缓缓合拢之中。


    邹、卫二人也是发现阵势产生了变化,前方变得更是容易突破了,但是在他们的身后,阵势却是在闭合。


    两人脸色一变,他们的策略是给天夏以正面压力,争取前方阵力厚集,这样后方就空虚了,正好给他们走脱争取机会。


    现在天夏居然丝毫不理会正面,看样子反而是要将他们封绝在这里,这让他们感觉自己的意图被看穿了,心中觉得不妙起来。


    邹司议咬牙道:“丰神常和岳清泽这二人在做什么?怎么到现在还不来解救我等?”


    丰神常和岳清泽二个此刻也是留意到了下方阵势之变,丰神常眼神一凝,道:“岳道友,我们且速速出手,不然两位可就陷在里面了。”


    岳清泽盘算了下,却是拦住他道:“不,我们不出手,现在后方接应之人一定比我们更急,而我们下去没有把握,还不如等待后方先出手。”


    丰神常皱了下眉,道:“道友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岳清泽正色道:“可方才未见天夏要封绝后路啊,我等此去,既要应付邪秽,又要应付阵法,我能走脱,但能带着人走脱么?道友有这个把握么?”


    丰神常想了想,忽然一叹,道:“此番便算能救这二位回去,怕也难以解释清楚了。”


    岳清泽则是安抚他道:“只要能把人解救了出来,怎么都是好说的。”


    位于界璧裂隙另一边的元夏巨舟之上,凌成明冷哼一声,道:“这个时候还没动静,他们两个好大的胆子!”


    他身旁修道人有些急切,道:“司议,两位司议若是陷了进去……”


    凌成明沉思片刻,又看了眼虚空别处,他有种感觉,天夏真正力量藏纳之地并不是此刻攻袭的所在。不过在没有确定之前,也只有此处可被针对了,他道:“不要慌,再等等。”


    陈首执也是在留意着外间的变动,现在壑界那边虽然元夏重新开始了攻势,但攻势不温不火,比较整个战局,现在却是成了陪衬。


    而他们这个本来因该是互相对峙的所在,却反而成了双方角力之所在。


    现在的矛盾点,无疑就集中在了陷入阵中的三驾元夏巨舟之上,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人物,不然元夏方面没必要做如此激进之事,为了躲避虚空邪神直接之塞入阵中。虽然这是一手好棋,但能否解开局面,还要看后面的棋怎么下。


    正在思量的时候,他心中猛然一动,望去某一处,心道:“来了。”


    随他抬头,便见一道明光自未名之处飞来,直入了他的手中,他伸手一抓,拿来了一团明光,在接触到的一瞬间,他便明白了此物该当何用。


    他立刻将之拿住,眼神随之坚凝了几分,有了此物,这一次斗战胜算又增加了些许。


    虚空世域之内,戴廷执此刻一瞬不瞬看着那阵势在逐渐收拢,可即便到了此刻,天外居然也没有丝毫动静,好似是放弃了这些巨舟一般。


    他不管这些,全力推动阵法,再过片刻之后,便见阵势轰然合闭!


    他等的就这一刻。此刻见时机已到,便凭着廷执之权柄,伸手抓来一道清穹之气,默运片刻之后,对着前方一拂袖,一股气机倏然动荡出去!


    其所过之处,一切飞舟及修士外身俱是轰然破散,并且直接冲撞到了其中一驾元夏巨舟之,其上所有阵机纷纷被冲散,


    元夏巨舟再是坚固,那也只是一件阵器罢了,对于借助天地及诸星之力的阵法还是不可能正面对抗,本来时时刻刻遭受阵法制压,现在守御力量被剥去,其如同岸上沙堆一般,在无尽阵力挤压之下,偌大一个元夏巨舟竟是在几个呼吸之内垮塌崩裂。


    邹、卫两人神情把此景看在眼里,脸上俱是变色。


    此来三驾巨舟,他们就位于其中一驾之上,只是运气好没有上来就中招,可只要这等手段还能继续,那么迟早是会落到他们身上的,他们肯定也是挺受不住的。


    邹司议气急道:“镇道之宝!绝然是镇道之宝,丰神常、岳清泽二人在做什么,陷我们入如此险境,居然还不快点来将我们接了出去!”


    卫司议喃喃道:“天夏方面看来是想我们一口吃掉了,他们好大的胃口。”


    以他们两个的境界,虽然世身被毁不见的会身亡,可是世身归来无疑仍旧是会落在原地的,那不还是任由天夏宰割?若被歼灭在此,那就意味着结果了。


    而在虚宇深处,那修道人急转头,看向站在那里不言语凌成明,急切道:“司议!阵门封闭,我们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万一有个什么,两位司议的性命可就难保啊!”


    凌成明此时自语道:“看来唯有动用‘负天图’了。”


    “负天图?”那修道人一怔,“这,用此物……”


    凌成明根本不去解释,而是看向下方,他伸手凌空一拿,随他法力涌动,在那虚空深处,某个如同画卷一般的漂游之物也是悸动了下,随后徐徐展开,呈现负托天地之势。


    他再是朝下一指,牵力发动,少顷,一股庞然力量霎时洞破虚宇,从上方直直落下,顷刻间分开阵机,落到了余下那两驾元夏巨舟之上!

    此力一落,就有神异光芒在其上映现,不但护持住了余下的两座元夏巨舟,且还使得那里道机偏向了元夏,却是将成功将元夏触角延伸到了天夏域内。


    凌成明此时看向了天夏虚空深处,缓声道:“我出招了,你们呢?”


    陈首执看到那一股光气从虚空裂隙上浩浩荡荡落下,横贯虚空,一端就连接在那两座巨舟之上,他凝神看了片刻,略一沉思,手中法器却是拿着不动,而是道:“武廷执。”


    武廷执在后一个稽首,道:“首执。”


    陈首执道:“武廷执,你来祭动天岁针,封闭虚穹门户。”


    “是!”


    武廷执默默运法片刻,将手中符诏拿出,对着天穹上方就是一祭,此符入天之后,便在云穹之上隐隐现出一方不见头尾,撑天支地的巨柱。


    此巨柱一旋之间,两界关门轰然弥合!


    邹、卫二人本来见“负天图”的力量落在了自己头上,心中大为欣喜,以为逃出生天有望,可是才高兴不到片刻工夫,此气机就又被另一股力量给截断了,他们才是显露出的欢喜神情也是僵在了那里。


    凌成明看到这宝器发动,非但不急,反而目露奇光,道:“终于来了!”


    他点头道:“很好!”偏首对旁处修道人吩咐道:“关照另一边,天夏封绝天地的宝器已然被我这里牵制住,让他们尽快放手全力倾攻,无需再有什么顾忌!”


    他们这一次主要是为了覆灭壑界而来,到此一刻,他也没忘了这才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天夏既然将镇道之宝用在了这边,那么就无法兼顾另一边了。


    而且,封绝了这里,难道就一定能够阻挡住他们么?

    他呵然一笑,两指一夹,须臾之间,指间就多了一根如银光凝练而成的长翎。


    此是“化机翎羽”,法器不同于其他那些镇道之宝,只能动用三次,三次即毁。


    而此物不但拥有穿透屏障之能,还有一定机会顺带损伤对手的镇道之宝,只要重新破开两界之壁,负天图的力量也能重新落入世域之内,由此打开一条通路。若是一切顺利,局面也将由此反转!

    只是他拿住了此宝却没有立刻发动,而是嘱咐道:“天夏或有后手,你去关照丰神常,岳清泽二人,我宝器一发,他们立刻下去将两位司议接了出来。”


    ……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化鸿待机时


    元夏是讲究极端正序所在之地,杜绝一切不利于自己的变化,负天图这边气机一落下,连带丰神常、岳清泽二人那里所受邪秽亦被剔除,飞舟之上的传讯联络也是由此恢复。


    二人随后便接到了后方凌成明传来的谕令,要他们稍候配合行事,待通道一开,就入域将两位司议给解救了出来。


    丰神常松了一口气,道:“被道友料准了,有凌司议出面,再镇道之宝配合,救出两位司议想是不难了。”


    岳清泽却是不怎么高兴,他想等的是凌成明出手帮衬他们,而不是想等来谕令。


    因为这样一来,倒显得他们是受了命令才去救人的,而他们先前推邹、卫两人入世的举动也便难以说得清楚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留意,那下方天岁针封绝的屏障忽然闪烁了一下,居然就此收敛了去。


    岳清泽眼前一亮。


    他先前也是听说过这法器的,好似是会时不时遮蔽,根本无从琢磨,现在看来的确是这般。


    他念头飞快一转,便与丰神常迅速以意识沟通道:“凌司议虽说是后方接应之人,的确也是由他决断我等何时可以撤走,可是下殿并没有授权让他直接向前沿下令,故是我们不一定需遵守他的谕令。”


    丰神常愕然道:“怎么,还不打算前往救人了么?”


    岳清泽立刻否认道:“当然不是,而是我们凌司议既非前沿之人,他的命令也是可以遵守可以不遵守。


    道友当是看到了,现在两界门关又是开启了,我不应当再等待,当是立刻下去,这般也显得我等救人心切,方才并非我等有意迟延,实在是有心无力。”


    见丰神常有些犹豫,他又道:“道友不必担心后路问题,凌司议难道会因为我们的动作不救人么?见到前路敞开,我们立下去施援,这也显得我们为救二位司议奋不顾身么。”


    丰神常看了看他,明白他这么做的意图,到时回头说起来,他们也不是受了谕令才去救人的,邹、卫必须领这个情,这对他也是有利的,故他终于松口,道:“好吧。”


    两人定下此事之后,便就借着负天图方才残留下来的气机,各自驾起遁光,从飞舟之中遁出,往下方虚空裂隙之中投去,在那一道浑黯庞大的虚宇裂隙之中,只见两点细微星光一闪,便就没入了其中。


    另一侧元夏巨舟之上,凌成明本来是准备“化机翎羽”投入屏障之中,便不能损毁此宝,也能令其短时之内再无法奏效,如此下来也就好办了。


    但是还未等到他发动,那一个屏障居然自己开了,他手中动作不觉一顿,“化机翎羽”在祭出之后必须命中对面镇道之宝才能对其造成损伤,若是直接祭出,虽也可以涤荡天夏内部,可作用就不那么明显了。


    而不击中此宝,这令他心里十分不舒服,想着是否等一下,待此宝再度出现后自己再是发动。


    可在转念之际,他忽然瞥见两道流光飞去,认出是岳清泽和丰神常二人,神情不由一沉。


    他是要让两人在自己使出镇道之宝后进入,这两人不可能听不懂,这分明就是另有打算,而且还不怕他不救,他哼了一声。


    而就在两人进入之后不久,虚空之中似有什么闪烁了,两界关门又是轰然合闭,然而持续了不到一息,又一次散开了,其之短暂,就如同闪电闪烁了一下。


    凌成明看着那像是随时在那里开阖的关门,不觉皱眉,元夏将自己域内所有定序都是梳理过了,杀灭了一切变数,所以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定性。


    随后他又冷哂一声,天机纵然无常,自己不可能去算定一切,但是现在两界通道既然开了,那么就是他们着一面握有主动,等到那宝器什么时候出来再攻不迟。


    于是他一边盯着此间,一边使力一催,从负天图中又是抽取来了一股力量,又一次连通了那下方的天夏巨舟之上。


    丰神常、岳清泽二人在越过两界裂隙之后,也是感觉到了后方有所变故,可且既然进入了此间,想要回去,自然要带着两名司议一同归返的。


    而有这两位在手,那么自己安全也一样能得到保证。故是他并不回头看,身化流光,就奔着那巨舟而去。


    这个时候,因为负天图重新开始了牵引,再加上前方那虚空世域阵势方才也被打破了一个缺口,故是两人顺此等气息,如两道流光一般,直往那阵机所在。


    清穹上层,武廷执在看到两道流光后,对着诸人言道:“有二人借助镇道之宝的力量进来了,看去功行不弱。”


    陈首执也是看了看那两道流光,因为在负天图还未消散的气机中,具体分辨不出这两人的修为,但此刻能进来,当不是一般人物,一定是来救援巨舟之中的人物的。


    不过这里用不着如何猜测,假设他元夏一方,那么一定是会派出此行道行最高之人入此世域的,这两人极可能是求全道法之人。


    求全道法之人也当是求全道人之人对付,武廷执如今正在驾驭天岁针,不能轻动。尤道人坐镇壑界,而现在手边能调动的相近功行之人,明面上便只有正清道人、严若菡及老龙焦尧三人。


    不过在两界通道还打开的时候,他并不想动用自己这边的求全道法之人。


    因为这两人一出面,也就是将自身暴露在了元夏面前了,他们道法展露的越多,以后也越易被针对。


    要知道,现在还只是两家斗战的开始,他们还必须考虑长远。要是显露了自身这边太多东西,哪怕诛杀了入世之人,于长远也是得不偿失的。


    除非是能在遮蔽界空的时候去做此事,或是更进一步,将来人全数诛灭,包括虚宇之外的人亦不放过,那也就无所谓暴露了。


    能不能做到呢?


    凭着他手中的镇道之宝,虽然可能性很小,可不能说完全没有希望,且要把握好时机。


    天夏与元夏差距极大,他必须要保证每一次都是胜利,并且要取得一定的战果。


    似那等求全道法之人,元夏也是不多,若能将之剿灭,无疑能削弱元夏。


    他默默思量了下,开口问道:“张廷执还在闭关么?”


    武廷执回道:“张廷执虽在闭关,可是守正宫中分身仍在,若有必要,当可唤了出来助战。”


    陈首执沉默片刻,看了眼天中,道:“不,现在不要唤他。”他道:“林廷执,韦廷执。”


    林廷执、韦廷执一起在后打一个稽首,道:“首执,我等在此。”


    陈首执关照道:“你们二人立刻前往虚空世域支援戴廷执。记着,不必去拦阻救援之人,但要设法尽量拖延此辈离去。”


    这两位虽然功行不及求全道法之人,但是却执掌有清穹之气的权柄,再加上戴廷执,三人联手,不求伤敌,配合阵法阻拦一下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巨舟之内的人,就是一个矛盾焦点所在,是一个漩涡,元夏要是一时救不了此人,一定会投入更多,而他们这里就比较好做出更有针对性的布置。


    韦廷执和林廷执两人听了吩咐,再是一礼,随后默默一唤,片刻之后,身上金光一闪,下一刻,两人已是落在了那方虚空世域之中。


    两人见到戴廷执立在那里,便对其打一个稽首,道:“戴廷执,我等奉命前来相援,阻延此辈和来援之人离去。”


    戴廷执听到关照,也是领会了陈首执的意图,回有一礼,道:“有劳两位廷执替我遮护。”


    林廷执、韦廷执二人当即去到阵位之上,便即召来清穹之气,向着阵中一指,他们二人不是针对元夏巨舟,而是直接将此气落入面前阵势之中,使得此阵不再受负天图的影响。


    对比“负天图”这等镇道之宝,清穹之舟无疑是胜过一筹的,而且凌成明现在是一人驾驭两件镇道之宝,也没可能使出太多力量,所以在两人联手之下,外围阵门又一次缓缓合拢。


    戴廷执在默默运法片刻后,朝着前方某座元夏巨舟一拂袖,又是运使出了一道清穹之气。


    此气涌去,先是将巨舟上面的负天图气机的冲刷了去,随着后续气机再源源不断跟上,大阵阵力也是趁势一同压上,只是短短十来个呼吸之后,便又将一座元夏巨舟给毁了去,上面的一切人和物也都是被摧毁的干干净净。


    这一回所击中的,正是邹、卫二人所在那驾巨舟,不过二人也非易于,知道对面有顷刻间覆灭自己的手段,故也提前做了准备,二人借用了一件挪遁法器,成功转落在了最后一驾元夏飞舟之上。


    两人落定身形之后,隔着舱壁看着面前被摧毁的巨舟,也是惊魂未定,现在他们只剩下最后一个巨舟可为倚仗了。


    邹司议抽出一张符诏唤了下,可令人失望的是,此符颤动了几下,便无动静了,他道:“卫司议,你哪里呢?”


    卫司议摇头道:“与方才一般,仍是没用。”


    他们之前也曾试图祭动乘青鸿羽的符诏,但问题是这里道机似是不同,而负天图的力量到来后,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改换了道机,可还不足以承载另一件镇道之宝的运使。


    邹司议往上抬头看了一眼,咬牙道:“我们唯有靠着负天图的力量挨近两界通道,那么就可以借助‘乘青鸿羽’离去了。现在通路好像已然敞开,若是实在不成,我二人唯有冒险一试了。”


    ……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占得玄命为神用,丈取无量吞心丸


    卫司议想了想,也唯有如此了。虽然外间有邪秽存在,还有可能来自天夏方面的拦阻,可是有“负天图”牵连,看去还是有一定机会的,总比直接被镇灭在这里来的好。


    正当两人要下决心舍弃巨舟,往外遁走之时,两人却觉得有两股强盛气息到来,转头一看,却是两道遁光自外乘渡光芒入阵,正往他们这处过来。


    卫司议望了几眼,惊喜道:“是岳清泽、丰神常两位上真。”


    邹司议较为小心,仔细辨认了下,确认的确是这二人,不由哼了一声。他一挥袖,便是放开巨舟之门,任由两道遁光进入了里间,


    岳清泽、丰神常二人见门户开启,也不停留,驾光直入两人此刻之所在,到了大舱之内,两道倏然光芒落定,自里现出身来,并对两人执有一礼。岳清泽则是微微一笑,道:“两位司议,我二人前来接应二位了。”


    邹司议将心中的不愉快都是收起,表面十分诚恳的一个还礼,道:“多谢两位上真,我与卫司议今番就要仰仗两位了。”


    尽管他十分痛恨这两人使得他们陷入险地,可这两人到底是来救他们性命的,故他们不会当面说什么,有什么帐回去再算。


    岳清泽见他表现的如此客气,也知他心里窝着火,回头肯定要和他计较。


    不过只要能救出了两人出去,这两人至少明面上不能拿他怎么样,还要感谢她。


    而且救援司议可是最大的功劳的,元上殿不能不论,借此功劳,他若提及将自身功法并入某一个世道之中,那多半是可得允准的。


    若是成功,说不定还能已因此攀附上一位上境大能。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那些没有上境大能为祖师的世道,有些也会寻到一位未曾开道的大能供奉,若是他能得此庇托,那就不必再看元上殿的脸色了,而是反过来和众世道一起制约元上殿了。


    丰神常道:“诸位,现在不是说话之时,两位司议请准备一下,稍候我们二人当为两位司议开道,护送两位出去。”


    邹司议看了一眼外面,见自两人进来之后,那大阵已然合拢,看不见去路了。


    这是因为林廷执、韦廷执二人利用清穹之气,重新将负天图的力量隔开,但其实眼下还并没有能完全封闭,

    岳清泽却是道:“丰道友,两位,不用急,现在虽还有路,但是此刻出去还是有些妨碍的,天夏那边能容我进来,可未必能容出去。”


    邹司议尽管不喜他这人,但知道这话说得还是有道理的,便道:“那么岳上真人为我等该如何?”


    我等来时已与后方的凌司议取得了联络,稍候凌司议一定会设法辟开通路,方便我等归返,一旦此路开辟,我等当立刻接了两位出去。”


    而在虚空世域深处,戴廷执这个时候也未急着再出手摧毁最后一驾巨舟,而是与林廷执、韦廷执二人一道封闭阵门。


    进来这两人有可能是求全道法的,摧毁了巨舟,未必能杀灭这二人,反而是逼着他们逃遁,这两人还有可能逃脱的。


    反而现在把此辈牵制在这里,更方便陈首执那里行事。


    而虚宇之上,凌成明这个时候亦是在设法加固负天图的牵连。不过他发现,下方遇到了某些滞碍,气机牵连十分不顺。


    能够对抗镇道之宝的只有镇道之宝。只是他现在还看不清楚那具体是什么,唯有把人接了出来才能弄清楚了。


    不只是这样,那“定岁针”有时候突兀出现,随后又骤然消失,毫无征兆可言,这结果就是将那本来可以不断牵连的负天图时不时截断,导致他始终没法建立稳固的通道。


    他忽然觉得这次还是有些失算了,有些事情其实并不是一定现在要做的,元夏的手段大可以在以后慢慢试探出来,这一次要不是两名司议陷入阵中,原本是不该这般急切的。


    可是事情到此一步,为了救两人出来,也只能一路走到底了。为了解决眼前事机,此刻他也顾不上壑界那边了。


    两边僵持不下,转眼过去一个多夏时。


    陈首执见到此景,心中大致可以确定,元夏这回所带来的镇道之宝当就时这展露出来的这些了,不然绝对不可能到现在还是不用。


    并且武廷执方才还对他言说,定岁针屡屡传来危险之感,对面手中肯定握持一个镇道之宝是用来针对天岁针的。


    这也很正常,自上次用了天岁针后,以元夏的底蕴,肯定是会找出克压之法。


    虽然元夏场上还看似占着绝对优势,但从大略上来观,此辈攻势已然陷入瓶颈,若再无变化,随着天夏这边加大力量,再下去其不可避免将会陷入颓势,而那时候就是他们反攻的时候了。


    他翻掌看了一下手中那团光亮,这是方才诸位执摄交给他的,这镇道之宝名为“离空闪”,此物一经使出,就能暂时将一件镇道之物带了出去,将其暂时蔽绝,不拘其是什么镇道之宝都可做到,只是带去间隔有所长短罢了。


    敌方宝器越强,归来速度自是越快,但弱一些便可一直可以隔绝在外,不过这也取决于运使宝器人的功行。


    这是一个非常灵活的宝器,全看运用之人怎么运使。若是运用的好,那么可以起到奇效,甚至可以发挥出远超其本身威能的效用,可要是运使不妥当,那也就可能沦为平庸,对时机的把握十分重要。


    武廷执这时似有所感,抬头道:“首执,已是过蔡司议了,能驾驭那等元夏巨舟的,定然都是司议身份,常人没有资格乘坐,而元夏这等攻势,据他分析,至少也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司议坐镇。”


    陈首执颔首道:“也就是说下面被困住的很可能是两名下殿司议,这就解释的通了。”


    从张御送回的消息看,司议这等身份,涉及太大,下殿若是这次失机,绝然会被上殿掐着不放,所以是一定要把人救出来的。这样下来的策略也就好布置了。


    他唤了明周道人过来,道:“明周,你去传命严道友和正清镇守那里,让他们随时等候出击。”


    明周道人应命而去。


    武廷执道:“首执,那张廷执那里?”


    陈首执沉声道:“再等一等。”张御此前已是与他打过招呼,不过这一回若要到达目的,却是少不了张御这一环。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闭目端坐,他身上清光星雾飘散旋绕,身外一只华美金蝉围着他飞来绕去,随着天机到来,他渐渐也是感受到了那一股力量浮映出来。


    好似万千水流完全汇聚到了一处,形成一方不见底的汪洋,随着浪潮翻涌,有一股力量从深心中跃出,其活泼欢悦,变动无常;而稍许片刻,又是一股力量生出,其自持沉稳,守而内敛。


    两股力量,两种心性相互影响,相互映照,相互超然,而在此中,又有一股力量存在着,似乎早便在那里,从来不曾离开过,只是他此刻才是真正,其性秉持中正,其力专致唯一,在其影响之下,那两股心力渐渐被降伏,既不逾矩,又不僵伏。


    这一股自力量两段各取一气,纳入己身,化为一枚活泼泼的心丸,随后眉心一闪,便落入了他身躯之内。


    他猛然睁开双目,眸中有似有灿灿星流旋转,而身上则放出一重又一重的明光,似受法力所激,玄浑大道之章也是随之映照而出,化作两道冲霄光幕。


    这时他缓缓抬头,望向道章之中,这一刻,他终于明了自己的根本道法是什么了。


    此道法名唤“正御中天”!

    世上之物,若大致划分,无非是阴阳二理,正反对立。似如元夏与天夏,正序及混沌。


    但这其中,亦存中力,此力无处不在,无处部落,既在阴阳之内,又在阴阳之外。


    阴阳变动无常,看去可任意变转,可实际上自有其序,自循其理,与诸气相合相融,每逢变化,中力亦在其中,只是随其而动。而“正御中天”之道法,则是可以持拿此力,或生或灭,或长或消,变化由心而使。


    若由他出手调拨,定拿此机,则阴阳失衡,正反被破,使得道理为之崩坏,那么一切就是为之不存。


    从道理上说,世上任何事物,无论是神通法术,亦或是道身寄气,被他根本道法一照,都可坏了去,这里只取决于他的道法及自身力量的上限。


    此根本道法一出,他感觉自身仿佛打开了一层长久以来的隔阂,更是如同卸下了一层重负,身心内外俱是通透。


    而原本心光也是层层而上,须臾之间又攀上了一层上去,无比接近此境之中的顶点,并还在持续升腾。


    此刻他哗啦一展袖,站起身来,口中不由吟有一句,“占得玄命为神用,丈取无量吞心丸,自诩长生弄云来,九重天上问道安。”


    他这里气机一放,陈首执这边诸人立刻有所感应,武廷执一抬头,道:“首执?”


    陈首执目中显现光华,颔首道:“等到了,明周,你速去请张廷执到此。”他举首望向虚宇上空,这一次,当可留彼辈于此!

    ……


    ……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举道当此时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收拾好气机之后,顾看了一下外间,实际上他命印分身随时都在留意战局,现在场面却是呈现出僵持之状,就看哪一方先打破局面了。


    这时大殿之中光芒一闪,明周道人自里化显出来,他来到张御面前,对着阶上打一个稽首,道:“张廷执,陈首执有请。”


    张御目光落下,微微点首道:“我这便前往。”


    他心意一转,便于瞬息来到了清穹之舟深处,踏上阶台之后,便见到了陈首执和武廷执二人,他双袖一抬,对两人见有一礼。


    陈首执也是正容回有一礼,而后道:“张廷执,如今元夏虽主攻壑界,但这里却是局势险峻,我观那落入我世域之内的元夏巨舟中,极可能其有元夏方面的重要人物,故此辈非救不可,这是难得机会,我们务必要抓住!”


    武廷执沉声道:“若是久拖下去,此机未必可得,眼下虽呈对峙,但元夏那边或可由本土传来支应,那时徒增变数,需得尽快出手才是。”


    张御点了下头,他心中清楚的很,要是来人从元夏本土召唤支应,很可能只需要短时间就能做到。


    之所以僵持到现在还不曾如此做,多半是此回来人都是下殿司议。若有司议被困天夏疆域之内,这是极为失策之举。下殿之人一定首先想着自己解决,而不是让上殿知悉此事。


    但是前提是此辈觉得自己能解决,要是怎么解决不了,那就不一定了,天夏这边需要应付的压力将会更大。


    可以说,天夏只是取得了局部战场上的短暂优势,而若放大到整个大层面上,这许是一瞬即逝的机会,若能抓住,或能小胜一场。


    他一抬首,道:“还请首执示下策略。”


    陈首执道:“元夏方面驾驭镇道之宝之人就躲在虚宇之中,此人是此战症结之所在,元夏方面如今也全靠此人一人维系,若能解决或是制压此人,那么今次之战,满盘皆可得活。我欲托张廷执前往除灭此獠!”


    张御振声言道:“御自当奉命。”


    陈首执这时一抬手,显示出掌心之中一团光亮,道:“我方才已是取到了诸位执摄送来的镇道之宝,”他详细说了一下此宝之妙用,又言:“元夏方面若用镇道之宝攻袭,我当会用手中这桩宝器加以阻截,给张廷执争取到机会。”


    张御考虑了一下,看去陈首执道:“元夏方面很可能会有救援,故我希望首执能够先不用此器。”


    他此行出外,也可执拿清穹之气护身,如今随着功行上升,他能用到的清穹之气也是水涨船高。清穹之气作为玄廷廷执主要执拿之物,迟早是会暴露的,但若是能全灭来人,那么这一切都无所谓了,有些时候必须是要有所取舍的。


    陈首执望他片刻,也是思虑一会儿,缓缓颔首道:“就如张廷执所言。”他又转首言道:“明周,令正清镇守和严道友两位虚空世域,尽量克压那元夏巨舟之中人,张廷执那里一与敌方交手,就令他们出击。”


    明周道人一个稽首,金光一闪,便去传命了。


    虚空世域阵法之内,岳清泽、丰神常二人和邹、卫两名司议等了许久,见外间围困他们的阵势时而合拢,时而又被破开,始终无法建立起一条稳固的通路。


    邹司议心中虽是有些焦躁,甚至有一种想要发怒的感觉,越看岳、申二人越是不顺眼,自修道以来,他的情绪可谓从来没有如此剧烈波动过,此时他心中不由一惊,觉得自己很可能是受了邪秽的影响。


    并且仔细一察,发现道行还隐隐有所折损。


    这个不知道是暂时的影响,还是根基受损了。不过只要能够成功回去,那么还是能够有所补救的。


    岳清泽看出了他的惶惑,他倒是很笃定,笑道:“便不相信我等,也当相信凌司议,眼下通路虽然时断时续,可凌司议迟早是能破开此门的。”


    此刻虚空世域阵势内部,两道金光落下,正清道人和严若菡二人都是出现在了戴廷执所在阵台之上。


    正清道人打一个稽首,道:“戴廷执,我等奉首执之谕令前来相援。”


    戴廷执回有一礼,道:“正清镇守、严上尊,有劳两位了。”


    戴恭瀚等三位廷执与正清二人先是简单商量了一下,随后各自分开。


    正清道人和严若菡都是站到了阵位之上,玄廷各自赋予了两人执拿清穹之气的权柄,但是两人并没有急着将阵门封闭,反而是稍稍放开了一些。


    这是欲取先予,给上面的元夏主持人看到些许希望,这样就不会做出多余的事,而有他们在,哪怕阵门放开后万一有些不妥当的地方,他们也能及时救场。


    元夏巨舟之内,凌成明站在主台上端,他凝视着虚空裂隙,每次他欲要投入化机翎羽的时候,那封绝两界的屏障就提前消失不见,

    这是巧合么?

    还是此器另有玄妙?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巧合,因为此宝的特性就是收放不定,若是觉察到于己不利,那是一定可能会自行收敛的,虽然这看去于遮护不利,但御器之人只要不阻止,那就不会有问题。


    不过……


    凌成明闭上双目,虽然镇道之宝凭他功行难以琢磨通透其变化,可是驾驭镇道之宝的毕竟是和他一样的修道人,法力催动仍是有迹可循的,若是这般……


    在默默感应片刻之后,他果已是隐隐摸索出了一些规律,若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能找准时机,一举将此器震伤击损。


    张御从清穹之舟深处出来后,站在台沿边缘,仰首看向上空。


    如果说平常斗战只是修道人之间的放对,那么今次斗战就已经超脱了固有的层次,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这是一场由上至下,序理分明的斗战,既有镇道之宝间的较量,又是修道人之间的对抗,并且最终由人将之串联起来。


    所有事物和人落在这盘战局之中打转,在此中每一个人和物都有其作用,是局面的支撑点之一,缺一不可。


    不过他让陈首执握持“离空闪”不用,唯能够运用的,就只有清穹之气了。


    但是有此,便已经足够了。


    镇道之宝本是出自上层修道人之手,下层修士是不可能发挥出完整威能的,能否运使的好,一看是否契合,二便是看法力心光。


    清穹之舟承认的是廷执的权柄,而非道法功行,身为玄廷之上地位仅次于首执之人,自然拥有极高权柄,而在法力心光这一面,他亦是当仁不让。


    在原地调息片刻之后,气机已然忽忽升腾到极高之处,此刻他往前踏出一步,天地轰然一震,背后清穹之气滔天泛起,整个云海都是翻腾了起来,上层众多玄尊望见这等冲霄气机,俱是为之动容。


    张御这时一抬首,眸光神光闪烁,大道目印运转之下,已然望到了那一驾躲藏虚宇深处的在元夏巨舟之上,而在他身上气机几乎凝聚到实质之后,身躯却是微微一虚,而后一道浩浩荡荡的清气直奔那元夏巨舟而去!


    在这气机贯空而过之下,任何存在两者之间的物事,无论元夏飞舟,而是星辰日月,都是仿若虚影,无从阻碍。


    凌成明此刻正待拿定天岁针之际,可这时他心下却是猛然一悸,一股强烈的威胁感从远端渗透过来,他不由一下站了起来,往外看去,却是看到了令人心头震撼的一幕,却从虚空裂隙那一端开始,一道宏盛清气横越虚宇而来,直落到己方这驾巨舟之上,


    而所过之处,一切事物都是毁坏崩塌,而崩塌这一幕其实还未发生,只是先一步映照入他的心神感应之内。


    他知是有道行极深的上层修士过来寻自己了,不由哼了一声,自身根本道法也运转起来。


    他之道法名为“万笏奉一”,乃是将各种神通法术汇融一炉,并居上统摄,此法一展,神通之术能够根据对手之神通而凭空化生出各种克制手段,极是玄妙。


    就算对手道法再是高明,到了这个境界,也强不过他多少,所以一旦他人根本道法,他总能压制对方一瞬。


    高层斗战之中,有这么一瞬,有时候也是足够了。


    随后一推元夏巨舟,舟身表面一阵光波动荡,倏然间,万光齐发,似欲逐斥来敌,然而此光方才喷薄出去,一遇到那股涌来清气,恰如冰雪遇烈阳,立时消融瓦解,被那烨烨清芒给一路反推了回来!


    凌成明站在原地,身上根本道法不断流转,各色光华纷呈涌现,却是通过方才气机接触推算克压对方之法,然而令他诧异的,道法之回应,却是告知他的最好办法居然是退走,这让他无法接受。


    还未打,又怎能退?


    他可是手握两件镇道之宝,更兼坐镇元夏巨舟,怎么能弃之不战?

    而在此刻,他眼眸中映现出一个大袖飘扬的年轻道人虚影,正溯着这一道被洞穿虚宇的光气长流,似缓实快的穿空而来,在其过来之际,周围所有一切事物仿佛都是凝固顿时下来,似唯有其一人不受此束。


    随着那身影越来越近,毫无滞碍的透过元夏巨舟,直直来至他的近处,他也是伸手向前一推,根本道法“万笏奉一”已然祭出。


    张御望着前方的凌成明,他一振衣袖,随后向前伸出一指,“正御中天”倏然发动,下一刻,一切时间回复流淌,身后虚宇之内,万舟破碎,诸星皆崩!


    ……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斩气绝神意


    虚宇天穹之中,张御与凌成明这两名上乘修士的根本道法于瞬间冲撞在了一起。


    那碰撞之处气流旋转,漩光激射,呈现无比瑰丽的景象,以两人的接触的所在,一圈圈光芒向外绽放出去,元夏巨舟一层层的向外崩裂,先是化作无数碎砾,再是化为更小的尘埃。


    须臾之间,这座堪比日星大小的巨舟,就只剩下了一座千疮百孔的空壳,残破之躯勉强漂浮在虚空之中。


    凌成明的“万笏奉一”道法能够根据对方的道法变化,凭空生出克压之法,道理上说任何强势的神通变化及道法他都能压制一头。


    要是不了解他的道法,那么上来就会吃亏,这是很不讲道理的。


    而遇到不讲道理的道法,唯有比他更加不讲道理。


    张御这“正御中天”没有什么额外变化,就是定拿中力,破碎阴阳混沌,令诸事诸物自陷失衡。


    道法所接触的一切东西,无论你是什么神通变化,俱是一沾便即破碎。


    凌成明本来信心十足,与人交手至今,他之根本道法还没有在上来交锋之时就吃亏过,再加上他有阵器为凭,怎么也不可能上来便就失机。


    可是这一接触之下,发现不对,涌上去的诸般道法神通居然层层崩散,对面像是一座拥有着无尽潮水的汪洋向他覆压而来,任何挡在前面的东西都是被搅碎吞没。


    察觉到不妥的时候,根本道法不经他支配,已是自然而然起了变化,这一回却是舍弃了正面相争,而是将所有神通都是转为遁闪回避。


    于是身影一虚,却是留下一个支应道法的元神,而正身则是霎时间遁到了元夏巨舟之外。


    这是因为在他根本道法自行演化之中,判断正面碰撞是不合理的,唯有遁避才是唯一出路,这和之前定算几乎没有差别。


    张御有目印在身,对他的一切举动都是看得十分清楚,他心中知晓,世上没有任何根本道法能够涵盖并克压的一切的。


    他根本道法不惧正面碰撞,所以对方吃亏之下,必然选择不与他直接交锋,而是尽量在外遁挪,找寻机会。


    但如今他要将对方灭在这里,就不能放任对方此举。


    道法之上的不足,那自然可以用法器来弥补,他望着对方所在,心意催使之下,蝉鸣剑化倏然杀出!

    惊霄、蝉鸣二剑作为他本元法器,也算得上是他自身之延伸,上面也是涵盖有根本道法的,且因为他拥有剑上之神斩诸绝,其速更是迅快无俦,就算你遁法再是了得,也快不过这剑光,至多能躲避。


    且他还有第二把剑光隐伏于暗处,伺机而动。


    有这两把剑器,已是将他这一个短板给补上了。


    凌成明此刻挪遁到了外间,面上浮现出了惊怒之色,通过方才接触,他已是认出张御,“此人果然是在欺我元夏!”


    可张御所表现出来的威胁也是令他忌惮不已,可他并不想顺从道法撤走,因为此次之战,容不得他退让,他若离去,两名下殿司议便将陷落敌手,而且壑界那边肯定也是难以建功,那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败了,回去根本没法交代。


    而他也有些不甘心,把方才不敌归咎于自身准备不足,故在他强行运转之下,拼命运转道法,于是根本道法于一瞬间变化成千上万的道法神通,并且还在不断持续叠高,但是无论如何变化,却始终没有一个抗衡眼前的道法的。


    若想对抗正御中天道法,若是不选择回避,那要么抱守不动硬抗,要么能在法力心光上胜过其张御,或者提前将他制压了结,但是别说对张御了,任意一个求全道法之人都不可能一照面就被人克杀的。


    而在这个时候,一道灿烂剑光从虚空之中杀出,待他感应发现之时,发现自己已然躲避不了,但是他根本道法提先运转,削去了一缕本元,主动迎上,用以代替身躯被斩,同时又可迟滞剑锋。


    得此一缓,他又一次遁避去了别处。


    虽然损失了些许本元,可对于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这点损失顷刻便可复原,可是剑光却是出乎意料的快,还未待他恢复,又是追斩上来。


    凌成明根本道法自行运转,再度留下一缕元气用以遁避。下来短短片刻之间,他一连避过千百次剑光斩杀,可同样是舍了下千百缕元气,哪怕他根底再厚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而就算他在此过程中抛出阵器,法符、丹丸护持都是没有任何用处,剑光一斩之下,诸物尽成齑粉!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横霸道的根本道法,随便什么挡在前面都是没用,任你万般变化都是破碎离散。


    此时此刻他终于想通了,凭着自己无可能正面决胜,放弃了原先的想法,而目中厉光一闪而逝,却是决定动用手中的“化机翎羽”对付张御,此宝可以破袭镇道之宝,以其威能对付修道人自也不难。


    虽然此举可能导致下方“天岁针”肆无忌惮的截断负天图的力量,可是他现在正全神应付张御,哪有心思去驾驭另一件镇道之宝。


    张御不除,根本救不了人!

    两指虚虚一拿,一根如银光凝练的长羽出现在了手中,随后就往上方一祭。


    张御早在来时他便在防备着这镇道之宝,感应到对方此刻祭出,他也是意念一催,身上清穹之气轰然升腾,洋洋喷涌而出,在天顶之上形成一团犹如伞盖的芝云,那一枚玄机翎羽方才击下,一着此气,却是被浮托在空,却是落不下来。


    凌成明见此宝器被克,心里也是略觉失望,虽然他早就知道,张御敢来寻他,就一定是有所倚仗的,可是连此都无法制拿张御,他就唯有遵从本心,先一步离开了。


    他伸手拿住了一张符箓,此物能够沟通那一件“乘青鸿羽”,拽他直接转回天夏,只是这么一来,就等于将所有人都舍弃了。


    他心知肚明,此举回去之后一定是会让上殿抓住不放的,上次上殿失落一位司议,被他们下殿好一通奚落,并且强行夺取过来不少利益,而这一次指不定会拿他如何,可现在保命紧要,已然顾不得这些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次也不是没有收获。张御这边果然一直在欺瞒他们,这是确凿无疑的,足以让上殿为大大失却一个脸面,还有天夏的所使用的镇道之宝他也见到了,将这些消息带了回去,不说彻底免去罪责,多少也能挽回一些过失。


    张御在斗战之时并不是一味攻袭,他也是凭着大道闻印,时时刻刻感应着对手的变化,而这个时候,他察觉到其人气息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动,气势不说一落千丈,但是没有了那等针锋相对的心气。


    他眸光一闪,却是敏锐判断出来,这人见攻取无望,故是想走!

    他当即通过训天道章传了一个暗讯去到陈首执处,就在这时,便见一道光虹跨越虚空飞来,望去形若一道虹桥,一端在无尽远空,一短落向凌成明,似欲将他接走。


    可与此同时,却有一道闪光自两界通道之内飞闪出来,直击在这光虹之上,只是一闪之间,两道光芒就一齐消失不见,虚宇之中再次变得空寂一片。


    凌成明本以是做好了被带走的准备,可这等突兀变化却是令他猝不及防,所幸根本道法自行转运之下,仍是带着他躲避了剑锋。


    但是这个时候他已是用元气化身承受了蝉鸣剑万次斩杀,而且根本不及恢复,再这么下去,可以预见,势必是被飞剑斩杀于此。


    故他主动从根本道法之中唤出一道护命神通,身躯一晃之间,已是如流光非是,而在这一路之上,先是留下一个虚影分身,再是一个精气化身,余下又是一个元神。


    这一神通妙处在于无论什么攻势到来,唯有经过这三重法身才可能真正抵达他正身所在,如此剑光斩来,就在此过程之中被不断被迟滞,那时候他已经离开了一段距离,可以借助一件暗藏在手的法器遁走。


    最主要的是,争取到一线机会后,他被斩杀的元气便能恢复过来,而后又能支撑一段时间,且“乘青鸿羽”虽被天夏用某物蔽去了,可他不信一直无法归来,只要坚持那一刻,他就能安然归返。


    张御看着此人远去身影,他的眸中有一道剑光闪过,却是一直潜伏于虚宇中的惊霄剑骤然跃空杀出,

    那一道剑光先是从分身上一闪过去,接着杀穿精气化身,又自元神上贯射而过,最后从凌成明背后透过,一直跃去前方,一路之上毫无迟滞。


    从虚空中望来,却是连成一条异常笔直,绚丽而夺目的光芒轨迹,又像是一条将虚空划成两半的光线,宏大而绝美。


    凌成明此刻依旧保持着遁身往走的姿势,只是他的眼底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惊骇,他的身躯在维持了片刻之后,忽如琉璃片片散碎,只是一会儿,便就化为了虚空尘埃。


    张御立在原地,静静看着其人彻底散失。


    方才这一剑不止表面那么简单,凭着闻印与根本道法,剑势更是顺势贯破了虚实壁障,一剑便将其人神气斩杀,故是此人这刻命机已去,再也不得复原了。


    这个时候,两道剑光飞转了回来,在他背后回飞绕转,竟在虚空之中发出了一声铮铮交鸣之音。


    似乎是受此引动,面前的本已残破的元夏巨舟轰然崩裂,那后一点残余也在气光激荡之下彻底散碎。


    他一拂袖,荡开这些尘埃碎星,往虚空深处望有一眼,身上清光一转,倏然穿渡回两界缝隙,又自遁返天夏。


    ……


    ……


  第一百四十七章 非德无义功


    清穹云海之上,陈首执一直在观察虚宇之中的对战。


    他见到张御将来人斩杀,破毁了元夏巨舟,却是做到了之前认为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眼神之中不由显露微芒。


    这时他忽有所察觉,转头望去,却见那“化机鸿羽”已是化一道银光已经飞去了,乃是因为失去了御主,故是主动遁回。


    而这个时候,一道光亮也是从空落入他手中,却是那“乘青鸿羽”脱去了“离空闪”的纠缠,故此宝也是归来了。


    但是陈首执明白,要是方才斗战再晚上片刻,这乘青鸿羽就可从离空闪的纠缠之中摆脱出来了,到时候恐怕就又是另一个结果了。


    幸好张御抓住了这等机会,没有让玄廷和天夏失望。


    他对明周道人道:“张廷执那处已见胜负,传令戴廷执那里,还有正清镇守和严上尊两位,现在可以出手了。”


    明周道人一个稽首,霎时化光离去。


    武廷执道:“首执,既然上方已无威胁,壑界那边是否给该收拾了?”


    陈首执沉声道:“自也不能放过,现在那边元夏之人还不清楚情况如何,他们当也不会马上选择退走,当可以立刻遣人拿下。”


    武廷执道:“壑界那处,便由武某来走一趟吧。”现在上方敌人皆除,已经不需要他再来持拿天岁针了,他也可以腾出手来了。


    陈首执道:“武廷执可去。我让竺廷执和邓廷执两位帮衬于你。”


    壑界那边因为尤道人的存在,元夏方面极可能也会派遣来求全道法之人了,尤道人还需坐镇,不宜轻动,想要将所有人都是之留下,那么光凭武廷执一个还是不够的,再加上两位相助,那就无碍了。


    武廷执打一个稽首,一道金光落下,已是遁空离去。


    虚空世域大阵之内,邹司议等人还在眼巴巴等着凌成明前来相救,浑不知后者已被张御斩杀。


    只是光看眼前情况,他们几个人也觉得有些不妙,从天壁上来看,两界通道到阵势之中的通路从方才时不时断续一下,到现在几乎被天岁针堵死了,许久也不见这屏障打开。


    邹司议和卫司议二人心中都是有些慌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凌司议将他们弃之不顾了么?


    邹司议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对着岳清泽、丰神常二人,道:“两位,如今这个情形,我等还需等在此处么?”


    丰神常也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没有道理上面就此没动静了,除非是上面也受到牵制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岳清泽沉吟了一下,道:“断然不会如此!若是凌司议放弃我等还好说,放弃两位是绝然不可能的,遇到对手是一定的,但是凌司议手握了两件镇道之宝,又岂会出得问题?”


    丰神常仍是忧心不解,道:“可是元夏方面一样是镇道之宝的,只凭凌司议身上所携,真的足够么?”


    岳清泽仍是自信十足,笃定道:“镇道之宝当然不见得有天夏多,可是天夏敢于暴露么?若是如此,他们下来只能等着被我等所克制。”


    这么一说,好像也很有道理,两名司议对视一眼,暂时心定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戴廷执那边得了传讯,语生感佩道:“诸位,张廷执一人前往虚宇,已将上面那威胁之人除去,如今我等头顶上面再无威胁,已是可以放手一战了。”


    听到这个消息,正清道人目光平静,但也是点了点头,而严若菡却是含笑微微。两人这时也不再留手,各自执拿清穹之气向着阵中投入,他们根本不用自己出面,利用这镇道之宝催动阵力,就能将此辈压服。


    这里一催动,邹司议等人顿感有阵力自四面八方过来,也是压力倍增,余下一点负天图的残余急剧消耗,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


    邹司议急道:“诸位,现在该是如何?”


    岳清泽沉吟片刻,道:“事到如今,也唯有试着突破了。”


    丰神常道:“上面道路不通,我们又能往里去呢?”


    岳清泽道:“凌司议可能是被拖住了,所以一时无法伸手,但是我看过了,那屏障时开时闭,我们若是能到此屏障之前,凌司议感到我等,说不定能伸手一把,将我等接了去。”


    邹、卫二人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出去可是要面对邪秽的,而且情形还是不定,可继续等下去也是被困此间,这可能是仅剩的办法了。


    岳清泽道:“丰道友,你带着卫司议,我来带邹司议,我们分头走,要快,不要再耽搁了。”


    丰神常郑重点头,“负天图”投下的力量每时每刻都在少缺,他们必须抓紧了。


    他上前几步,伸手一按卫司议的肩膀,道:“得罪了。”这是因为没有他的道法护持,卫司议未必扛得住邪秽,所以必须让他们全程代劳。


    他又对岳清泽一点头,道:“岳道友,我先走一步。”说完之后,身影一闪,已是顺着负天图的力量遁光而去。


    岳清泽也是转过身来,对着邹司议告一声告罪,伸手按上其人肩膀,然而在他的法力进入邹司议的身躯之后,却是倏然一转,后者顿时被制压的难以动弹。


    这情形极为突然,邹司议哪怕对岳清泽充满恶感,现在还指望他救命,所以毫无防备,更何况其人道法还远高于他。


    邹司议顿时又惊又怒,喝道:“岳清泽,你在做什么?”


    岳清泽有些遗憾道:“可惜有丰道友在,我没有办法将你们两个都是拿下,不过丰道友也是逃不出去的。”


    邹司议更为惊怒,同时又生出一股惶惧,道:“你想投降天夏,你为何如此做?”


    岳清泽慢悠悠道:“你看不出来么,我们已经回不去了,那不若就此投靠天夏,还能保全自己。邹司议何必紧张,你如此身份,天夏可不见得会要你性命。”


    邹司议心中火气升腾,他看着岳清泽,冷笑道:“我与天夏斗战结果未出,你岳上真下手也未免太早了些。”


    岳清泽摇头道:“说什么结果未出,天夏随时能要我们性命,没看见丰道友他们出去连阻路之人都没有么?这就因为天夏觉得十拿九稳了,所以放任我们行事,因为我们无论如何做都是没用的。”


    邹司议厉声道:“我劝岳上真你还是及早回头,不然等元夏攻灭天夏,你怕是难保性命。”


    岳清泽笑了一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有用么?我现在已经得罪了邹司议你,还不如得罪到底。”


    这个时候,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朝着阵势之外望有一眼,猜测当是丰神常在外面遇敌了,他也不敢过多窥看,以免被邪秽侵染,


    他以手划符,向着阵势对面传了一道符书过去。随后就收拢了所有元夏巨舟的禁制,等在了原处。


    丰神常也的确是遭到了阻击,他算是此行求全道法之人中最为凄惨的一位,自己带着人遁走,既要维护自己,又要保全其人,同时还要防备虚空外邪,而且他遭遇两位求全道法的上修围攻,手边还没有任何镇道之宝。


    在正清道人和严若菡驾驭清穹之气逼压之下,交手没有几合,他就彻底失去了斗战之力,包括卫司议在内,两人都是被当场擒获。


    而岳清泽这边,他等了没有多久,忽然外间气机一动,他抬眼看去,便见有三名修道人遁入了巨舟之内,并落在了身前不远处,只是当中地位最高之人却是寄虚境界。


    不过这也不奇怪,他们乃是求全道法之人,不是一样要护持邹、卫二人?在一个大势力中,有时候地位和道行并不是直接等同的。


    况且今日是寄虚,未必来日还是。


    他上来用天夏礼打一个稽首,道:“贫道岳清泽,乃是一名外世修道人,现如今擒获了元夏下殿司议邹广行,愿意就此拜向天夏。”


    戴廷执看了看他,道:“岳上真愿意投效,我天夏自也愿意接纳。不过仍要查验你之过往,有罪当罚,有过当论,有功亦有赏,还望你能知悉。”


    岳清泽微微一笑,道:“这岳某是明白,实则这一回乃是在下的主意,才是将这两位司议推入了贵方阵中。”


    戴廷执看着他道:“这么说来,还是阁下的功劳了?”


    岳清泽忙道:“不敢,岳某也非是这个意思,只是岳某做了此事,也没能救了人出来,回去之后必死无疑,元夏无论怎么也不会原谅岳某的,岳某算得上已然斩断自身退路。”


    他诚恳道:“这么一来。还不如留在天夏,为天夏效命。所以不信任在下没关系,但在下与元夏已是没有缓和余地了。”


    戴廷执看着此人,这人倒是会讲道理,其人所作所为,的确没可能再和元夏和解了,他道:“劳烦正清镇守,给这两位上了镇符,带了回去,稍候由玄廷处置。”


    岳清泽此刻则是一副任凭天夏拘束样子。他有自信,像他这样功行之人,天夏没有道理不用,最次也只是被拘禁起来,好一点情况,说不定还能做个投诚的表率。


    ……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局中可对争

    戴廷执束缚了岳清泽和邹司议二人之后,便即回到玄廷之上复命。


    到了清穹之舟中,见到了陈首执,他稽首一礼,道:“首执,得正清镇守、严玄尊还有两位廷执相助之下,此行已将所有人都是擒捉。”


    陈首执颌首道:“劳烦各位了。”


    而这个时候,武廷执那边也已是有了结果传回。


    说是壑界那边主持局面之人非常之谨慎,也可以说是果断,在发现天夏居然直接派人,根本不与武廷执照面,立刻祭动法符,召唤乘青鸿羽,带着自己和一行主要之人离开了。


    倒是那元夏巨舟,不知是因为走得急,还是有意留人下来拖延之故,并没有及时处理掉,包括里面所有余下之人,却都是被全部完整的俘获了,不过想来元夏也不在乎这么一点人。


    陈首执看了结果,不禁颔首一下,这般看来,今回所有入侵天夏的元夏来犯之敌不是被击杀擒捉,就是遁逃了,此番危机已解。


    天夏诸廷执站在一处,打一个稽首,道:“此回全赖首执坐镇中枢,调划布置,张廷执虚空斩敌,诸廷执倾力用命,我天夏方才得此全胜。”


    在场诸廷执回想这一战,也是心里感叹,他们本来以为这一战最多只能对抗元夏,并成功给予一定杀伤,顺带击退来敌便就不差了。


    可没想到,最后取得了如此战果,若是不计较壑界,天夏本土这边全灭来敌,算得上是打了一场完胜。


    张御在旁看着,其实元夏这回攻打天夏只要多携带一些镇道之宝,哪怕只是一件,结果也是不一样的。


    不过他们主攻方向非是天夏,只是想给足够的压迫力,让天夏无暇援助那处,顺便再看一看天夏的所暴露出来的力量,但他们并没有想着有虚空邪神存在,导致两位司议陷落阵中,这才陷入了被动。


    这次除了尽覆来敌外,更大的好处是任何消息都没给元夏带了回去,下次此辈再来,前回之人所经历的还需再承受一遍。


    陈首执道:“此回胜战,确实值得庆贺,可也需看到,来犯之敌其实势不及我,又失陷人手与我阵中,被逼不得不与我对拼,这才得落此结局。元夏之势,数倍于我,此一回给予挫败,下回敌至,其势更大,诸位尚且不能放松。”


    诸廷执俱是打一个稽首,口中称是。


    韦廷执道:“首执,此回可以让一众道脉的道友过来,一同商议下对抗元夏之事。”


    陈首执道:“理应如此,不是我一家之事,韦廷执,风廷执,便由你们二位代为走一趟吧。”


    韦廷执和风道人都是一礼应下。


    张御微微点头,尽管这一战元夏没有动用全部的力量,可天夏又何尝是如此?


    天夏所动用的力量,无论是镇道之宝,还是上层修士,几乎全都是天夏本身所拥有的,而没有动用其他道脉的道宝和修道人,这就是让其他道脉看一下,天夏有能力,有决心应付天外大敌,此也是提振心气之举。


    以此胜战为基,再是唤得诸道派到此,便更具说服力了。


    不过这里有一个独特的宝器,那便是元都玄图,此战之中此物最多也只是起了一个转挪作用,而并没有用在战阵之上。


    这是因为此图牵涉太大,只要有一点泄露的可能,都会给元都派那位祖师还有荀师带来麻烦,不宜让对面知晓,故是用时较为收敛。


    林廷执这时道:“首执,这一回若是论功,虚空世域的坚守可谓功不可没,林某建言,不妨继续加强这里的守御,作为一处主要经营之地。”


    众廷执以为然。


    这方虚空世域,本来玄廷只是想着作为吸引元夏注意力之用,所以里面安排的人其实并不多,也就是一些守御阵法的修士,若遇危险,也方便撤走。可现在看来,却有必要立住了,如此能为内层有效分担压力。


    而在诸人商议之时,韦廷执和风道人也是逐一走访了各个道脉,包括乘幽派那里也是去了一趟。待回来之后,风道人心下微微一动,却是训天道章之中传来一个传讯。


    他看过之后,便先与韦廷执别过,穿渡云海,来至一处平台之上,并寻到了被暂时拘束此间的岳清泽,道:“岳上真,我奉玄廷之命而来,希望你能劝说那位与你一同到来的上真也是降顺天夏。不知你可能做到么?”


    岳清泽笑道:“这位丰道友可与我不一样,他可是兢兢业业保护元夏司议的……”说着,他又话锋一转,道:“可既然是天夏所委派,岳某一定尽力而为,立求将此事办得妥当。”


    风道人道:“那我便等着岳上真你的消息了。”


    岳清泽打一个稽首,下来他坐上玄廷安排过来的飞车,随着此车在不辨方位的茫茫云海之上飞渡,半天之后,他落在一处与他居地略有相仿的法坛之上。


    偌大一个圆坛,只有丰神常一个人坐在那里,且是闭目不动,便是知晓他来了也不说话。


    岳清泽走上近前,一挥袖,摆开一方茶案,道:“丰道友,今日我给你带来了一壶好茶,天夏这边的茶也很好喝的很。’


    丰神常还是不说话。


    岳清泽道:“丰道友,我只说几句话,说完便走。”他也不等丰神常答应,继续道:“我等原来也并非是元夏修道人,只是世域被覆,才为元夏卖命,不过是迫不得己罢了。”


    丰神常这时睁开眼睛,讽刺道:“好一个迫不得已,如今也是迫不得已么?今日反元夏,明日反天夏,来日元夏来了,是否还要再反天夏?”


    岳清泽也不恼,笑道:“那倒不会了,如今我已把元夏得罪到底,已经没办法改换门庭了。”


    丰神常道:“岳上真打算的好啊,将邹司议擒了献给天夏,得了信众,当初不将我等一并捉起来呢?”


    岳清泽笑着摇头。


    他倒是真这么想过,也有一定可能做到,不过做了此事不一定落得了好。


    要是全给他做了,天夏方面有人白忙活了一场,那这个功劳算谁的?


    做人不能太绝,要留有余地嘛,现在抓了一个司议,显示了他的诚意,而把另外两人留给了天夏方面,可谓刚刚好。


    他看向丰神常,道:“我知道友你的顾虑,虽然元夏给我行了法仪,为我剔除了劫力,可是难知元夏还会有什么手段,不过我以往曾听说,天夏这里亦有办法对抗避劫丹丸,如今一看,果是如此啊。


    丰神常一怔,忍不住道:“天夏能化解避劫丹丸?”


    岳清泽道:“以往投奔天夏之人俱是安在,道友可要见上一见么?”他又言道:“元夏当初虽用法仪为我化去劫力,可同样也断了我上进之路,元夏一日存在,我便一日不得登攀,只有跟随天夏灭了元夏,才得解脱啊。”


    丰神常斜着眼看他道:“岳上真倒是心大。”


    岳清泽悠然道:“我辈修道人,求仙了道,总是要有些远大抱负的。”


    丰神常则是冷笑一声。


    岳清泽见没能说动他,仔细一想,便知晓了缘故,笑道:“岳某明白了,道友小心惯了,而且你又没似我一般得罪元夏,来日元夏若覆天夏,说不定还得解脱。”


    他笑着摇头,道:“我劝道友还是打消这等消息,今日失陷三位司议,元上殿若是找原由,不会怪凌司议,定是将罪责扣在我二人头上,你是回不去的,何况丰道友,是你和我是一同将人推入阵中的,还能回得去么?还不如帮衬天夏,我等至少还有希望重获新生不是?”


    丰神常再次把眼闭上,又不说话了。


    但是岳清泽知道,这位心中已经有所动了,只是一时抹不开面子,现在不能逼得太紧。


    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道:“道友再想想吧,茶我留在这里,道友慢慢品,岳某就先离开了。”说着,他打一个稽首,便自乘坐飞车离去了。


    在他走后,丰神常睁开双目,看向案头上的那一壶茶,却是暗叹了一声,良久,伸出手去,拿起来饮了一口。


    元夏,元上殿下殿。


    虚空之中有一道灵光乘虹归来,最后落在了一处硕大平台之上,此间看守之人见状,知是有上真归来,立刻自里出来相迎。


    等了片刻,待光芒散去,里面却至显露出来的一个身影,他也是认识的,上前一礼,道:“原来支上真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么?”


    支道人面上没有显露什么表情,他只道:“别问这么多,我需速寻盛司议说话。”


    那看守之人听到此言,知晓此番定然事机有碍,再是一礼,就命人下去传命了,待等了一会儿,又有人到来,对支道人言道:“支上真,盛司议已在殿中,请你前去说话。”


    支道人吸了口气,便跟随此人而行,不多久,来至一处宏伟殿观之内,盛筝已是负袖立于此间等候,他上来一礼,方要开口,盛筝却看了看他,先一步说道:“看来你们此番是失败了?”


    ……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斥外先抚内


    盛筝方才见那镇道之宝“化机翎羽”自己先一步飞了回来,就知道此战定然生出了某些变故。


    现在又见支道人一个人回来,那么答案也是显而易见了。


    支道人吸了口气,道:“回禀司议,具体情形在下亦是不知,在下按照邹、卫两位司议事先的关照,前往攻袭那方世域。


    只是方才攻打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断了与两位司议的联络,在下觉得有所不妥,发讯询问凌司议,凌司议则回言,要我不管其他,只管攻击那方世域便好,说天夏那边自有他会处置。


    我也遵照其命做了,只是因为天夏这回加固了防备,所以一开始的突破有些艰难,可方才有些进展的时候,便连与凌司议之间的牵连都是断了。”


    说到这里,他叹道:“那时候在下便就觉得不对,但又不敢违命收了攻势回来,只得派遣人手过去察看,可是还未等结果探明,天夏那边已然遣人前来攻我了,我当时便料想,一定是凌司议那边也出的纰漏了,考虑到问题严重,故是唯有先一步回来了。”


    盛筝道:“你做得不差,选择很对,很果断,当时局势你的确该是先回返,不过什么情形都没有搞清楚,却是你的疏漏。”


    支道人惭愧道:“这是在下的不是,若是在下能在最早发现不对的时候就派人前去探查,说不定能知悉一些事机了。”


    盛筝道:“你先下去休息吧,记得将经过写一份呈书报上来,就按方才所言,有什么事要问,我再问你.。”


    支道人行有一礼,便就退下去了。


    盛筝看着他离开,这位做得很好,好就好在此人回来了,不至于什么消息他们都不知晓,使得他们提前有了应对,也有话可以说。


    但这位也做差了,因为他是一个人回来的。


    为什么别人没有回来,偏你回来了?

    你为什么能回来?


    你为什么不战斗到底?


    有时候事情是不论对错的,而且这件事也需要一个人出来扛下,临阵脱逃之人无疑是最合适的,错的总不能是他们下殿吧?

    而且他方才说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就回来,就是因为事情完全说不清楚,那么只能任由他人扣罪名了。


    他觉得有些可惜,求全道法之人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寻到的,这等人物哪怕在元夏也是有数的,

    这一次参与攻袭的人,岳、丰二人算是来自上殿,是从外世修道人中调来的,而支道人则是下殿自行培养出来的,算得上是自己人了,所以其才会没有那么多顾虑,直接跑了回来。


    虽然这等人物少一个都是心疼,也是在减损下殿的实力,可是要着眼大局啊。


    他站了一会儿,遁光离去,眨眼来到了一座飘忽不定的大殿之内,迈步进来,便见石台上坐着一个身上衣衫如白云一般飘荡无形的道人,此人坐在那里,举手投足皆入自然,似合天理。他上来执有一礼,道:“全司议。”


    全道人在座上回了礼,问道:“怎么样了?”


    盛筝将支道人所言重述了一遍。


    全道人感慨道:“这一次乃是一场大败啊,我元夏上一次遭遇这等挫败,已经是许久之前了吧。”


    一次折损三位求全道法之人,已不是什么小挫了,而且这次若是连支上真都要拿去,这等损失于元夏来说虽不至于伤经动骨,可也是十分的疼了。


    盛筝道:“现在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而是该想着如何应付上殿发难,我们千方百计求战,这次同样受挫,且比上回受创更重。上殿好歹还及时补救,蔡司议早早便算去位,后又列入阵亡之列,我们可没法做这等事。”


    全司议却是云淡风轻道:“没那么严重,诚然此回失机,可若是战策做错了,我们再努力也没用,这战策可不是我下殿做出的,再说那两个人求全道法之人却也不是上殿所派遣,连他们也失陷了进去,上殿又岂能无过?”


    盛筝道:“那么凌司议呢,他手握镇道之宝,却连返回都做不到,上殿一定会抓拿这一点不放。”


    全司议淡然道:“凌司议本来就只是接引之人,而非是承担主攻,前面不利,关他何事?他不曾归来,说明是被牵累了,原先的策略排布本就有问题,那还是上殿的过错。”


    盛筝点头道:“那便就这么说。”


    只要咬定这件事是上殿的错,那么上殿就无法将此事完全推到他们身上,要深究下去,那么上殿和下殿一样要担责任的,最后是互相妥协,不了了之。


    他想了想,道:“只是,此举会否影响全司议进位大司议?”


    全司议摇头道:“我若进位,那是大势使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影响。”


    盛筝道:“若是如此便好,不过天夏这回,倒真是出乎预料。”


    全司议倒是没有太过在意,道:“此回我元夏受损,也不算是完全坏事,殿中诸司议自大惯了,若不曾遭受挫败,又怎么可能会正视天夏?只要下回再加派力量就够了,天夏的力量总有一个止限的。”


    盛筝道:“若是我元夏力量全盘压上,当能一举覆灭天夏。”


    全司议摇头道:“此是不可能的,谁能越过元夏的规矩去调动所有人?不谈妥利益,谁会愿意?摘取终道的权柄愿意分给所有人么,若是不给,那别人凭什么出力?”


    盛筝道:“一群短视之辈。”


    全司议道:“这话不用说了,你我若在他们的位置上,那也是一样的,说到底,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罢了。”


    这个时候,有侍从弟子在外出声禀告道:“两位司议,上殿那边来人了,像是为了此番征伐之事。”


    镇道之宝无主归来,上殿也不可能不发现,自是唤了人过来相问,甚至对此有些迫不及待了。


    全司议站了起来,道:“今次要见上一面了,有些事终是要当面说开的。”


    盛筝点了点头。


    照理说,他们小挫一阵,眼前应该想着怎么斗败天夏。不过在元夏,内部事机总是最重要的,内部达成一致了,才能转而向外,这也是覆灭万世以来他们从来没有遇到对手的缘由,不是一时半刻能改回来的。


    清穹上层,张御回到了清玄道宫之内,走到殿台之上坐下,身上光芒一闪,一道青气、一道白气飞腾出来,落在左右下首,化作白朢、青朔二人。两人皆是对他打一个稽首,道:“恭贺道友得了根本道法。”


    张御微微点首,道:“两位道友可否见道?”


    白朢言微微一笑,道:“我与道友本是一气同源,道友过了此关,我等自也能过去此关。”


    张御见状也没有收束二人,由二人自行修持,而他则是定下心神,回思起这一场斗战。


    这一次斗战,总体来看,双方其实各有优势,凌成明若不是被牵制,导致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手握两件镇道之宝,要是一心想走,还是能够走脱的。


    所以这等层次的斗战,一个错处都不有,不然一不小心,优势也会变成劣势,特别根本道法种类不同,在未曾显现的时候,你不知道那会是什么,尤其不能掉以轻性,是没有任何根本道法能克压所有的。


    但值得一说,天夏修道人拥有玄异,这是元夏所没有的,也或许也是对抗元夏修道人最大的底牌了,不说一定能占据上风,但总是多上一些额外的手段。


    他正思量的时候,忽然感觉训天道章之中有传讯到来,看了几眼,却有一件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不由得多关注了几分。


    与此同时,清穹之舟深处,陈首执正在处理后续事宜,眼下还不能放松下来,元夏不彻底击败,战事就不会了结。此次虽是击退了元夏来犯,可他又要开始准备下一次元夏的进袭了。


    庄首执在时,彻底解决了天夏内部的事宜,将天夏从诸脉并立的局面中摆脱出来,彻底并归为一,使力量能归复一处。


    而到了他这里,面对的却是更为严峻的情势,所要解决的,就是来自于外部的敌人,而且比以往所遇到的敌人更为凶悍,只是他身担此责,再是困难,也要倾尽全力去做。


    他在复盘战局之时,觉得这一次虚空邪神无形中建了大功,若是能利用好,也是一个筹码,只是这东西并不好沟通。


    不过他记得,上宸天以往曾经利用过虚空邪神,这一次趁着诸脉议事,倒是可以问上一问。此前要靠着天夏之力便没有动问,现在却是可以了。


    这时旁处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一边,稽首道:“首执,韦廷执求见。”


    陈首执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韦廷执走了进来,见礼过后,道:“首执,壑界那边有尤上真坐镇,一切署理妥当,都是无碍,只是韦某试着问了一下,尤上尊再次拒绝了进入玄廷的邀请。”


    陈首执颔首道:“由得尤道友的意愿吧,以后此事就不必再提了。”


    尤道人应有一声,他这时似想到什么,面上多了些奇异之色,道:“还有一桩事,首执或许该知晓。”


    陈首执看了看他,道:“什么事?”


    ……


    ……


  第一百五十章 追功犹可期


    韦廷执将一份呈书递过来。


    陈首执拿了过来一看,也是稍稍觉得有些意外。


    这一次胜战过后,有许多参战的修道人都感觉气机有所松动,功行道行隐有提升之象。这其中不止是壑界修道人,便连天夏这边的一些修道人都是如此。


    虽然这等提升不算多,但的的确确是真实存在的。


    他深思片刻,道:“这恐怕是因为我辈践行道念道法之故。”


    元夏与天夏之战,元夏若覆亡了天夏,那么自能摘取终道。可是有一正必有一反,天夏站在元夏的对立面,在与元夏的对抗之中,同样也会收获到一定好处,这情形正是因为击退了道敌,真正贯彻了道念,故是道法自是得以长进。


    陈首执认为,恐怕不止是天夏,以往那些外世多多少少也会得此助力,只是他们与元夏实力相差甚远,还来不及等到积累爆发,便就被元夏灭除了。


    另外,天夏可谓是最后一个与元夏对抗的世域了,恐怕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这等情况放在他们身上格外明显。


    韦廷执道:“说起来,若是仔细感应,我辈也有此感,但却很是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陈首执道:“那是因为越往上去越不易,我等功行已然到了这般地步,不是靠着一点天机推动便就能挪动的,但对底下弟子来说却是一个好事。”


    韦廷执道:“这倒确实。我天夏就在于上下如一,若是能得亿万人受益,便我区区几人不得利那也不算什么了。”


    两人说话之际,明周道人传报,武廷执到了。


    陈首执便传命请了他进来。


    武廷执进来之后,与两人见礼,便道:“武某方才亲自去询问了那两名司议,这两人俱是不愿多言。”


    韦廷执道:“不能劝解?”


    武廷执摇头道:“这两人虽然对那位凌司议心有怨气,但眼下对元夏仍是抱有希望。”


    上次蔡司议能顺利归顺,那也是因为元夏先是革除了其人司议之位,又把其算作了死人,所以他心中对元夏不满,这才交代了许多。但是现在金郅行那边的外身也被元夏清除了,消息渠道已经断绝了,所以也就没有准备消息带回了。


    不过两人不说也没什么,两人在下殿地位不算高,其知道的一些事,蔡司议也一样知道,且能交代的都是交代了。


    武廷执又道:“倒是那位岳上真,已然劝服了另一位丰上真,两人如今都是愿意归附天夏了。”


    韦廷执道:“这却是好事啊。”


    陈首执道:“玄廷可以助他们消挪劫力。但现在还无需他们上阵。让他们先学天夏规礼,立下法誓再言其余。”


    立下法誓对于一个大势力没用,但对两个脱离了原先势力的人来说,却是非常有用的,你若违反,当场毙命。对于两个愿意投降天夏之人,生死一关可是不容易过去的,也不会去为元夏甘愿付出这么多。


    虚空世域之内,曾驽在帮着重新梳理过阵法之后,也是返回了自己的驻地中,霓宝见了他,关切问道:“少郎,情形如何了?”


    曾驽兴奋道:“天夏这回大获全胜,尽灭来犯之地。”说着,他又唉了一声,“可惜这次我没能出多少力。”


    这一次他只是被负责安排镇守某个阵位,虽说在推动阵力之上也是有他一分的,但是没能出去亲自与外敌斗战,这让他也是有些遗憾的。


    霓宝道:“少郎能平安归来就好。我们求的是天夏胜,求得是你我安妥,立不立功不重要。”


    曾驽歉疚道:“让霓宝你担心了。”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振奋起来,道:“霓宝你不可知道,听说这一次活捉了两名下殿司议,还有那位凌司议知道吧,这次斗战时听说都被我天夏给斩杀了。”


    “凌司议?”


    霓宝睁大了秀眸,都是下殿之人,对于下殿的一些有名望的司议她也是知晓的,这位凌司议乃是求全道法之人,这位战死在这里,她一时也有些不敢相信。


    曾驽道:“具体不清楚,听说是玄廷某位廷执出的手,”他露出敬畏之色,”想来也是这等道行之人吧。”说着话,他也是心存无限向往,恨不得马上求全道法,也去斩一个上境司议试试。


    霓宝心中也是欢喜,倒非是凌司议与她有什么仇怨,而是天夏这等表现,远远超出了她原先的预期。


    在元夏,每每听到的都是元夏覆灭万世,无一世域可得对抗的消息,偏偏这还是真实的。这着实让人生不出反抗的心思,若不是元夏要对付他们,他们也不会出逃,因为去了别处也是别元夏覆灭的下场。


    现在他们投靠了天夏,自是期望天夏越强越好,而且天夏有正面挫败元夏上层武力的能力,这也能说明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她道:“少郎这次立功,想也来能得到一些褒赏。”


    曾驽却是一挥手,道:“这点功劳算什么,和我一同坐镇阵关的同道也有不少,我还不见得比得过他们。什么时候我立功在这些同道之上,那么才是受之无愧。”


    霓宝抿嘴一笑,道:“元夏还会来的,少郎不怕没有立功机会。”


    恰在这时,殿外一道光亮照落下来,有声传道:“玄廷诏至,曾驽奉接。”


    曾驽听到声响,便出了驻殿,便见一名玄尊立在半空之上,捧着法卷道:“修士曾驽,此番这回镇守阵位,济和同道,乃有功之士,今特赐玄粮三钟。”说着,一挥袖,便有一个紫色小袋飘了下来。


    曾驽听完之后,惊喜不已,早知会有赏赐,没想到居然是玄粮这等好物,现在他不提这点功劳不算什么了,喜滋滋的上前接下。


    其实平日时候,玄粮不会这么轻易发下的,但是眼下这等关节首要就是对抗元夏,凡是上阵之人,都是厚加褒赏,不会有所吝惜。


    他接过那紫袋之后,对着上空真心实意一礼,道:“多谢玄廷赐赏。”


    那玄尊代玄廷受了他一礼,道:“曾玄尊请收妥当了,贫道还要去别处传诏,便告辞了。”说完,也是一礼,便就遁空离去了。


    曾驽拿着玄粮正要回去修持,霓宝却是道:“少郎,不妨先去那位戴廷执处拜访一下,也是此位为少郎请命,少郎才得被信任上阵,戴廷执可以不在意,可我们不能不记着,该去谢一声。”


    曾驽一想,觉得有道理,道:“霓宝你说得对,我这就去谢一谢戴廷执。”


    清穹云海之上,风道人立在道宫之中,观望着前方云涛起落,就在方才他定坐修持之时,忽然察觉到了一股感应。


    这感应非常之玄妙,好似在推着他往前进,虽然很微弱,但无疑也是一种助力。


    他笑了一笑,道:“没想到缘法却是在此。”


    他转过身,回到了内殿之中,再次坐定。往昔种种对道法的思考和印证都是在一瞬间流淌过心头。


    这些道理都是以往思量通透的,他只是欠缺一个将之贯穿并融合起来的契机,为此他一直在等待着,而今却是被他等到了。


    他心下一动,唤出了大道之章,大道章之中张御留下的寄虚之妙理,他以往已是看过了,而他也不会照着去为,而是需要走出自己的道路来。


    他沉定心神,开始徐徐推动功行。


    他本以为前路会有诸般阻障,然而这一回,却是顺利到令人难以想象,道法一起,便窥见神虚之所在,并在这里面成功送渡入了一缕神气。


    待他再出得定坐之后,已然成就了寄虚之境,

    他想了下,也觉释然,这些年来,他本也是一直在寻思如何走上这条路,而且前面的关节也早就同了,有时候修行差的也只是一点点缘法罢了,如今缘法到了,自然也就是水到渠成了。


    其实这也是积累根底俱是足够之故。


    当初他与高墨二人一同被选为廷执,成为玄法之标杆,正是因为他们二人的资质乃是当时天夏玄修之中最为顶尖的一批。


    只是以往走岔了道路,而今得见张御立下的真正道法,道法又是改换纠正了回来。最重要的是,张御作为开道之人,以自身之修持明确告诉他,玄法前面是有路的,玄修亦能修到上境,这使得他得以心负尽除。


    再说他身为廷执,常年有玄粮可得炼化,道行积蓄起来远比寻常修道人来的更快,这同样也是一大有利之处。


    风道人默默运转了一下气机,他起身再度来到外间,今次得有此功,身为廷执也算名副其实了,现如今再看面前起伏之云海,却又是另一番心境。


    他不由发声感叹道:“一朝登台长河坐,千秋道业落心怀。由知天意当可窥,持玉洗心拨云霾。”


    随着这一番言语,他身上气机也是渐渐拔高,道宫之中显现出一团光气来,


    因为并没有掩饰自身,张御这边首先有感,望了一眼其人道宫所在,便以训天道章传声道:“恭贺风道友了。”


    ……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法缘渡功业


    风道人心中生出无限感慨,道:“此番得天力之助,得缘法之助,侥幸得成。”


    张御道:“陆上远途,借助车马,海上行渡,亦凭风力。我辈修道人,苦磨寿岁,渡过千劫,经历如许多琢磨,机缘自也比常人来的多,缘法一至,乘势而上,亦是应有之理。”


    在他看来,风道人此番成就,无论是对玄修还是对玄法来说都是意义重大,因为其人继他之后,第二个成就寄虚之境的玄修。


    再攀谈了几句后,明了风道人这回走得还是自己的道路,而非是强行攀渡,将来亦可继续往上走。


    只是后面摘取上乘功果这一关,张御自己虽是过去了,但却无法定化章印,只能给予大略的指路。


    这不是因为道行不足的缘故,而是到了此间,每个人行途都不一样,照本宣科是无用的,只有说出了自身的道理,阐述了自身道心,才能得以成就。


    与说了几句之后,他又谈了一些修道上的心得,邀请过几日来道宫一叙,便结束了这番交谈。


    就在此刻,他心中生出一丝感应,往某处看有一眼,微微点首道:“看来此回得有缘法之人不止一个。”说完之后,他继续持定去了。


    伊洛上洲,守正驻地之中。


    这几日在道机隐动之际,许成通也是察觉到了缘法将至,他没有多少犹豫,关照了一句后,便即匆匆闭关了。


    这些年来,他虽一直把心思放在做事上,可也没有忘了修行。他心里清楚的很,多大的能耐做多大的事。


    如今张御的功行似是越来越高,地位在玄廷之上也是愈发稳固,能够用的人愈发的多,且多是玄尊,下面之事虽也过问,可是通常牵涉不到什么大事了,只是扫平一些神异邪祟罢了。


    故他觉得,除非自己也是成就玄尊,否则也就是做一些细枝末节的事了,这些事情虽然也很重要,但也不太重要,毕竟张御那里所要关切的事无不是涉及天夏危亡,关注是全局,而不是只盯着一隅之地。


    这般成就上境也成了他迫切希望,不过这东西是急不来的,尤其他修的是真法,只能靠慢慢琢磨了。


    这法缘法一至,他自不能错过,到了内室方一入定,便感觉自身心神通透,浑身法力运转无比顺畅,状态可谓前所未有的好。


    如此一连打坐二十余日,这一天,好似一声枷锁脱落的声响从内室之中传出,一道元神从他身躯之中映照出来,满室生辉煌,在上空观俯片刻之后,这才收了回去,此时他不由一声长笑。道:“我老许也终是登上此关了!”


    而此时此刻,他的两个弟子正在外面议论。


    其中一个道:“师父都在里面闭关多日了,说是短则三五日,长则半月便就出关,现在都快要一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动静呢?”


    另一个弟子道:“老师用不着我等担心,担心也没有用。以你我的本事,也就是守好这里,为师长打理好外面的事。”


    先前那弟子道:“这不是多说关切两句,老师万一听到了,听到我等关心,心里也是高兴么?”


    另一个弟子道:“这话有理。”他琢磨了一下,自己这几日是否也该时不时过来说上几句好话。


    此时只听得隆隆石门声响,两人对视一眼,猜测是许成通出关了,连忙迎了上来。


    才至台阶之前,便见许成通自里迈步走了出来,只是其人给两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又说不出来,好像站在他们面前,又好像离他们很远,气息很是飘渺难测,似是随时随地会抽离而去。


    许成通见他们怔在那里,呵斥道:“两个逆徒,见到师长出关,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相迎。”


    两名弟子如梦初醒,连忙上前一礼。


    其中一名弟子抬头看向他,大着胆子问道:“老师,你可是成就上境了么?”


    许成通不觉点头,矜持道:“你等总算还有一点眼光,不枉为师对你一番教导。为师前日感得机缘到来,如今坐观多日,已然勘透妙玄,得应上法也。”


    两名弟子连忙一起躬身,大声道:“恭祝老师成就上法!”


    许成通满意的嗯了一声,可过了一会儿,他却忽然怅然一叹。


    一名弟子马上道:“老师何故长叹?”


    许成通道:“天夏规矩,若有人成就上境,自然会有使者接至上层,为师去了上层,以后这里的事情就要该交给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弟子了,但你们行事粗疏,为师却又有些不放心。”


    两名弟子齐齐一惊,道:“老师不带着我们一起去么?”


    许成通道:“怎么,你们想与我一同去往上层?”


    两名弟子心里都想,能去上层为什么不去啊?那里修行也是快上一些,而且自己老师可是成就了玄尊,跟随了这么多年,眼见着苦尽甘来了,怎么能被抛下呢?

    其中一个正色道:“唯有跟随老师,时时受老师耳提面命,弟子等人才觉有精益,离了老师,又谁人来侍奉师长呢?


    另一个灵机一动,道:“况且,我们也是在张守正面前露过脸的,说不定张守正见了老师还会问起我等呢。”


    许成通沉吟道:“这么说倒也是有些道理的。”


    要是其他人哪里会去关注下面几个弟子,可是张御不一样,他是真有可能会问起,他道:“也罢,念在你们一片赤诚,就跟随着我一同去到上层吧。”


    两名弟子大喜,连忙躬身,道:“多谢老师提携。”


    师父三人才是说话之时,忽然一道光亮落下,却是伊洛上洲玄首高墨化身到来,其显身之后,对着许成通抬袖一礼,道:“我感这里气机变动,便知许道友当是成就上境了,特来恭贺。”


    他知道许成通虽是真修,但却是张御的下属,算得上是自己人了,故是特意来此走一趟。


    许成通还有一礼,道:“高玄首,客气了,许成通这几年多蒙照拂了。”


    高墨笑了笑,他朝上方望了一眼,道:“许道友,玄廷接你的人来了。”


    清穹之舟深处,那驾完整留下的元夏巨舟被拖到了这里,身为司议座驾,这里面经过了精心的布置和打造,可以说是凝集了元夏诸多高深的技艺。


    陈首执则是登入此间,亲自观察了解此物,身后则是跟着韦廷执、林廷执还有钟廷执三人。看过之后,他道:“元夏阵器,果然威能不小。”


    这东西虽然在求全道法之人的手下非常脆弱,可是求全道法之人本也没有多少,此物却是数目繁多,凭借此物,足以以一敌众不落下风,要是还有外身助战,那更是难对付。


    林廷执道:“我等在此之上虽比不过元夏,可林某看了下来,此辈之器到了我天夏,当是受了道机影响,难免出现各种纰漏,若无镇道之宝遮护,威能必将减弱,往后对付此物,最好能先隔断镇道之宝的牵连,不然要尽量避免冲撞。”


    陈首执颔首点头,也是同意此见。


    钟廷执出声道:“首执,元夏下回攻势还不知何时到来,而近来有不少同道借着天机之助在努力提升道行,崇某以为,我等需要主动争取时间。”


    陈首执道:“钟廷执有什么主意?”


    钟廷执打一个稽首,道:“钟某建言,我可再次向元夏派遣使者。”


    韦廷执道:“他们会愿意接纳我等使者么?”


    钟廷执道:“要是放在此前,他们多半是不愿意接纳的,但是这一回,他们一定会想要了解此回失机到底怎么回事,既然我有使者去往他们那里,那么他们就可设法从使者那里设法了解情况了。”


    他又看向陈首执,道:“首执,钟某听了张廷执所言元夏上下两殿的情况,这次可是下殿失机,上殿定然会找下殿麻烦,下殿一定百般推脱,找寻理由,或许还会怪责到上殿头上,故是使者所言之语,或还可能成为两殿手中的攻讦对方的利器,应当是不会驱赶我们的。”


    林廷执道:“首执,钟廷执此策林某可以,便是失败,不外也就是是舍弃了一外身,试一试总是无妨。”


    此策的精要就在于他们所说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让他们所说的话成为一件武器,那么所遣之人就可以让元夏所接纳,从而起到增加元夏矛盾从而拖延战局的目的了。


    陈首执沉声道:“此策可行,你们几位以为,到底派遣人谁人前去出使为好?”


    韦廷执道:“首执,张廷执不宜再去,张廷执过去所用策略可谓欺尽了元夏上下,若他去往,元夏非但不会信任,反会因此质疑,说不定还会以为我天夏故意挑衅,不利于我天夏休养。”


    林廷执这时道:“首执,林某觉得,还是让上回在元夏为驻使的金执事前往吧。这位去过一次元夏,对那里的情况算得上十分了解,在那里还结交到了不少人,这次让他前去,当不会引起元夏反感,若有机会,或许还能再传递回一些消息。”


    ……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悬天过往声


    林廷执举荐金郅行,陈首执颔首道:“用生不如用熟,就让金玄尊前往好了。”他又唤道:“明周,你去告知张廷执一声,让他做个安排。”


    明周道人一个稽首,化光离去。


    待安排好此事后,一行人边行边谈,不多久,便来到了这驾元夏巨舟最深处,之前这里已经查验过一遍了,不过凭此前玄尊的道行,有些东西并不敢轻易碰触,皆是保留着没动。


    此间有着一处足可容纳寻常地星的主舱,这里布置着连片的湖岳山川,遍布着珍禽异兽,奇花异草,看着风景极好。


    平常人眼中广无边际的所在,诸人只是看了一眼就将所有事物尽收眼底了。


    林廷执道:“此间珍兽异花无数,可当时寻到的时候,据说除了那位主持之人的亲信仆役,没有一个弟子可得进来。”


    韦廷执道:“元夏底层修道人在元夏也是低位卑下,而寻常人更不能算是人,未曾从元夏得有半分实利,终道也与他们毫无关系,可他们却不得不为元夏倾托性命。”


    这时似是感受到了诸人气机,整个山水忽然一黯,但是顶上却是泛起了光芒,众人抬头往上看去,便见看到上方有一圈圈圆轨,共是三十三道,由内向外,分向不同,在天中来回旋转,显得井然有序。


    林廷执道:“此代表的应该是元夏的三十三世道。”


    钟廷执看了一会儿,道:“这三十三条轨道,看似都是一般,其实上下分明,有三居其上,六居其中,二十四其余居其下,如无意外,这当是象征这些世道的地位。”


    林廷执道:“据说元夏对底下修道人曾有言语,说摘取终道之后,每一世道当化为一天,每一人都可永享真道。”


    韦廷执道:“好大一个画饼。”


    不说别的,光以元夏的道念来看,将一切天序都是定死,没有任何变动,那么最后摘取终道,也只可能是上面之人得利,又怎么可能分享给下面?或许有人言,终道自是人人都有享,否则为什么又叫终道呢?


    可那不过是说服自我,大道在前,又有多少人是识得的?又有多少人是能运持,自身不得道,那便见不得道,所以这根本谈不上是上下皆得利。


    韦廷执看了几遍之后,忽然又有发现,道:“首执,诸位,请看这一物。”


    诸人看去,见是透过三十三轨道之后,则有一片旋转云雾,本来应当是此间所拟化的天候,但是在那之后,似隐隐遮藏着什么。


    陈首执一挥袖,那片云雾顿时散了去,整个天穹上方,却是露了出来一物,那是一张人脸,是一个道人形貌,狭长双目,眼眸淡漠,不含半分情感,此刻似在俯视着下方,只是凝注其上便就似有宏大悠远的道音出现。


    钟廷执看了看,道:“这东西与元夏之风格格不入,许不是元夏本来所有。”


    韦廷执道:“有理,元夏覆灭万世,听说有一些修道人会将一些得来战利品放在自己身边,似这东西或许应当此舟主人自覆灭世域之中所得。”


    林廷执凝视片刻,又演算了一下,道:“这东西另有玄妙,既似又非法器,却是一时看不通透,不简单啊。”


    陈首执这时开口道:“这当是一件未曾完成的镇道之宝。”


    几位廷执一讶,竟是镇道之宝么?

    这……怎么会留在这里?

    要知道,镇道之宝无不是需要上境大能才可祭炼的,这东西莫非是某位上境大能遗弃的?还是说,某位上层修道人在与元夏碰撞中也是失陷了?


    可照理说,在荀执摄之前,没有世域拥有自行修成的上境大能,所有的上境大能其实都是一体,就算输了,回归本体,东西也当收了回去才是,没有道理来做这等事。


    陈首执道:“这件镇道之宝来由不必深究,上境之事,我辈多想无益,我观此物,其中当是承载了许多道法,若我猜的没错,应是有道流在覆灭之前将自身道法藏于其中,以防失传。”


    几位廷执细细听了一下,不觉点头,这东西至今仍然传递着道音,其中蕴含着数种高深功法。不过巨舟主人当是求全道法了,把此物留在这里,应该不是为了功法,而很可能是为了参悟更上层的境界。


    陈首执道:“元夏既然覆灭万世,那么我等也可兴复诸世,这一门道法既然被我们见到了,那么可寻人传授下去,韦廷执,这件事你来办。”


    韦廷执打一个稽首,道:“韦某领命。”


    一行人在这里看过一圈之后,见再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便从这里出来,明周道人这时现身一边,稽首言道:“首执,各道脉真人都已是到了。”


    陈首执道:“先请他们到殿上,我随后便到。”明周道人自去传命,他与诸廷执关照了几句,这才往大殿来。


    待至殿上,乘幽道脉单道人、幽城灵都道人,神昭道脉李弥真、上宸天赢冲等人俱是与他见礼。


    陈首执回有一礼后,便言明了一次成功退去了元夏攻伐,并取得了不菲战绩。但亦言虽然战果较大,可并没有对元夏带来太大损失,下来元夏还会继续攻伐,直到两家倒下一家为止,这便需要群策群力了。


    单道人道:“我乘幽派当与天夏同进共退。”


    李弥真亦道:“天夏之兴亡我亦逃脱不过,我神昭会出全力应对此局。”


    灵都道人笑了笑,看了看诸人,道:“各派祖师都是联手对敌,我辈也自当奉行此道了。”


    赢冲没有说话,只是一个稽首。


    陈首执与他们一同议下了对敌之策,单道人、李弥真、灵都道人这三位求全道法之人都是答应参与后续之战,并且随时可以动用属于本道脉的镇道之宝。


    在议毕之后,诸人便即退去,陈首执单独把赢冲留了下来,两人过去十分交好,只是后来分道扬镳,但是如今又坐到了一起。


    陈首执先与他攀谈了一些过去之事,又问起了如今情形。赢冲道:“上宸天自归并天夏后,也无有那么多事机需赢某操心,道脉传承自有鱼真人,也就打理一些平日事务”


    陈首执道:“我知赢道兄你的本事,只是待在上宸天道脉之中,却是屈才了,道兄可愿到我这里来做事?”


    赢冲知道这机会以后不见得会有了,故没有多少迟疑,道:“陈道兄既然相请,赢某自是愿意。有何事需我做,首执尽可关照。”


    陈首执道:“那我便直言了,据我所知,当日上宸天与我元夏斗战时,道友曾与虚空邪神建立起了牵连,并用其攻我,不知这是如何做到的?”


    赢冲道:“原来是为此事,说起来,我等初观虚空邪神,都是一般,但其实赢某观察许久,发现虚空邪神亦是各不相同的,而当我受虚空邪神影响之际,虚空邪神亦受我辈影响。


    其中亦有一两个能为颇大的邪神对我道法很是感兴趣,因此主动寻了过来,我与它设法沟通了几句,用某些代价交换的它为我出力。但这只是少数,并不是所有虚空邪神都可为我所用的。”


    陈廷执道:“这也比全无交流来的好,赢道友现在能否再联络上那个邪神呢?”


    赢冲道:“这要看需要做到哪一步了,它们也需要好处的,而且给了虚空邪神好处,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将来可能危害到我们自身,至于晓以大义,说那界域覆灭之事,他们或许能理解,可是说不定转头又将之抛却脑后了。”


    陈首执道:“那么可能让他们不攻袭我等,而只攻伐天外来人呢?”


    赢冲道:“若只要做到此事,其实不难,虚空邪神虽然彼此之间虽然偶有斗战,但大多数时候都互不理由,那是因为互相划定好了自身的界域,所以它们只要与他们也是定划好各自之处所,我们我们出面,它们自己便会去攻袭那些外部侵入之敌。”


    顿了下,他又言道:“这方法是它们能明白的,也能能够让它们认可的。”


    陈首执听明白了,这是一种近道的约束,虚空邪神乱中有序,也是有自己的行事规律的,不然可能有这么一个群体,自己先便相互杀完了。


    赢冲到底跟随着上宸天在虚空待了数百年,对虚空邪神的了解比他们更多。


    他道:“那么这件事就需拜托陈道兄去做,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可以与我言说。”


    赢冲道:“倒是有一桩,要让虚空邪神与我们说话,首先要认可力量,不是说它们畏惧力量,他们没有畏惧这个说法,而是拥有力量才能让它们觉得我们能拿出它们所需要的。”


    陈首执道:“那让张廷执与赢道友同往如何?”


    赢冲沉默了一下,道:“可否换一人?”


    陈首执看了看,道:“是可有什么不妥当么?”


    赢冲缓缓道:“赢某曾几度败于张廷执之手,虚空邪神对此是能察觉出来的,故我与张廷执一同去见此辈,其或会以为我乃弱者,未必还会听我与它沟通之言。”


    陈首执道:“原来如此,那么,便让武廷执与道友同往如何?”


    赢冲想了想,道:“如此便好。”


    ……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拒邪为屏阻


    许成通在伊洛上洲之外受了接引之诏,便即乘此光华去至上层。而他那两名弟子则是暂时留在内层,等到合适时机再是接了上来。


    待光华一散,他见自己落到了一片片瑰丽花树之下,只感觉清气流转全身,一片舒适之感,不由想着即刻就坐下打坐一番。


    观望四方景物没有多久,一道光华闪过,明周道人现身出来,对他一个稽首,道:“许玄尊,在下明周,奉张廷执之命前来相迎。”


    许成通忙是还有一礼,道:“不敢,还要烦请明周道友指引路途。”


    明周道人笑了笑,便使一个招引,少顷,便有两驾飞车带着阵阵铃声到来,径直落在了两人面前。


    许成通与他谦让了几句,便乘上飞车坐下,待飞车入空之后,便试着向明周道人打探上层之事,明周道人得过关照,能交代的能交代给他知晓。


    飞车在云海之上飞渡许久,最后在一处笼罩在清气之中的道宫之前停下。


    许成通放下飞舟,却见张御站在台上相迎,他连忙一个躬身,惶恐言道:“怎敢劳守正亲自相迎?”


    张御道:“许执事自入守正宫起做事,从来勤恳,我所交代的事机,无论大小巨细,俱是妥善完成,此番出迎,迎的非是我,而是代受许执事益利之人相迎。”


    许成通连声道不敢,但心中却是颇受感动,暗道:“我老许所做之事守正还是清楚的。”


    在殿前说了几句话后,两人便至道宫之中,坐定下来。许成通从袖中取出一份呈册,道:“这是这一年来属下所拟的驻地条陈,也是属下一些经验之谈,属下想着无法再在内层驻地久留了,但留下这东西,却是可以让后来人行事更是方便一些。”


    张御拿了来过来一看,见上面所罗列的,俱是许成通一些往昔做事所得,有些是他自己的,有些则是从别人处汲取来的。


    其把自身处事过程中遇到的各个情况都是录写下来,并拟成了一个个事例,遇到相同的情况怎么应对,怎么处置收尾,都是有了一套详细的方略。


    他微微点首,道:“许执事此一书,抵得上五个守正驻地。”


    许成通连忙在座上一礼,道:“不敢当廷执这般夸赞,不过属下一些浅心得罢了。”


    张御道:“许执事不必妄自菲薄,你这本陈策当得起此番赞扬。”


    守正驻地底下的修道人多了去了,但是除了许成通,没有一个人来做这事,这倒不是他们想不到,而是通常没必要去这么做。这些低辈弟子,除了一个玄府出来的人,平常便没有什么配合,大多数人都是各有各的做法。


    但最后也总是能把事情解决了,这是因为大多数情况,他们都是用高于敌方一筹的境界去对付敌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纰漏。也是因此,他们都是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去做事,不喜欢被别人的方法所拘束。


    可许成通这个方法,却是能让修为更低的弟子去做这些事,能让更多境界较高的修道人从中解脱出来,不必待在一地,可谓排除冗沉,这意义非同一般。


    他将手中呈册缓缓放在案上,道:“凭着此册,我便可先给许执事记上一功。”又看向他,“许执事此番来至廷上,不知想要做何事?”


    以往成就玄尊之人到得上层,那可以做事,也可以去云海修持,但现在却是不成了,首要就是在于应付元夏,每一个人都要出力。


    许成通恭声道:“属下方才听明周道友说了一些,属下自忖还是守正宫的人,故愿意听守正的安排,守正安排属下去哪里,属下便去哪里。”


    张御道:“守正宫如今倒也确实缺人手,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便替你作主了。”


    他顿了下。“许执事内外之事皆是擅长,我思量了一下,你可先去往虚空世域,那里是对阵元夏的第一道防线,你可以去那边先积累一些经验,顺便修持功行,我可告知你一事,如今与元夏对抗,功行之上也可能因此获有长进。”


    许成通对座上一礼,道:“属下领命,多谢廷执照拂。”


    张御摇头道:“我可未曾照拂你。”


    许成通忙是称是。可他心里却是想着,虚空世域是对抗元夏第一线不假,可是积累功劳也快,更被说还能与那么同道交流。


    要知道,现在内层基本平稳,虚空可是守正宫守正去得最多的地方,也能交好这些同道。


    而且凭着他的经验判断,此处虽然孤悬域外,但天夏肯定有办法撤离的,不然万一被攻破,那些人岂不是全军覆没了?

    张御这时道:“你门下的弟子打算如何安排?”


    许成通心中一动,守正果然问到了此事,幸好自己早有安排。他恭恭敬敬道:“两名弟子跟随属下良久,本来想一起接至上层,不过他们执意跟着属下,属下觉得还是一起带去虚空世域,如此使唤起来也是方便。”


    张御点头,再与他交谈了一会儿,便道:“许执事,你随我来。”他起身向外,许成通也是跟了上来,到了殿外广台之上,张御在一方长案之上坐下,示意许成通坐到另一边。


    许成通一礼之后,坐了下来。


    张御道:“我记得许执事昔年也是在幽城主持一座天城的。”


    许成通道:“是啊,那时候许某浑浑噩噩,不知自己之道,若不是守正让许某幡然醒悟,归回天夏,走上正途,恐怕至今还是落在蹉跎岁数,属下有今日这一切都是守正所予。”


    张御则道:“那是许执事你自身的选择,能走多远,还要看许执事你自身。我天夏眼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应对元夏攻战。我与元夏之战乃是道战,可这即是危劫,也是机遇,若能握持住机会,也能乘风而上。”


    许成通诚心道:“守正说得是,属下也是这么想的,修道人修持,哪个不经历诸般劫难?元夏之劫,也未必不能看作助我天夏修道人修行的柴薪。”


    张御点了点头,道:“许执事你能这般想便好了。只是这一战过后,不知道会剩下多少人,但我自是希望能与你们一同走到最后的。”他捧起茶盏,举至面前,道一声请。


    许成通神色正了正,也是赶忙捧起身前茶盏,举杯相请,并饮了下去。


    而此时此刻,天夏各方面的安排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金郅行的外身也是张御之前谕令之下派出去了。


    这一次虽然没有元夏驻使开道,但是有北未世道的修道人仍在天夏另设的驻地中,所以借着北未世道之助,依旧是打开了一条狭小的两界关门,并跟着此人一同去到了元夏。


    元夏方面果然没有上来就对金郅行喊打喊杀,而将其安排在了驻地之中,但下来并没有人来过问。


    这副作派虽然冷淡,可终究还是让人留下来了,而且金郅行也能凭借自己的手段,从其余相识之人处试着打探消息。


    天夏这里,又是多日过去,继壑界之后,第二个世域也是正式浮升了出来,这意味着里面也是有人成就了玄尊。


    要是放在往昔,元夏已经迫不及待前来围剿了。


    但是这一次,元夏却是丝毫没有动静,有些事情一次不习惯,可是两次三次之后也就习以为常了。


    但反过来看,元夏的选择也更为谨慎了,已然意识到天夏的确不同于之前所碰到过的任何对手,并没有再像上回一样贸然进袭。


    而在此刻,先前受陈首执所托的赢冲也是自虚空归返,并被明周道人直接接到了陈首执以往沉勾道宫之中。


    赢冲与他见了面,便道:“陈道兄,事情已经谈妥了,虚空邪神那边已经与我划分好了疆界,只要我们不越界,那么它们就不会攻袭我等。”


    他取出一枚符诏,一展之下,便即化为一幅虚空舆图,他指了指,道:“图上霞赤之色所在,乃是我所辖界,余下皆为虚空邪神所有。”


    陈首执看过去,这里面最大一片,却是囊括了之前虚空世域以及周围边沿一大块地界,除此之外,还包裹通向内层的裂隙。


    内层并不是明确位于虚空的,而是处于另一个界域之中,以往上宸天等派也要通过裂隙才能进入内层,这些口子都被外层守御给堵上了,这些地界也都是归属天夏。


    而为了掩盖内层的存在,这里还有一些其他地域,但与无尽虚空而言,都是一些算得上范围极小,零零落落的地界。


    他道:“这是将余下虚空正式定划给它们了?”


    “对!”


    赢冲道:“划定与我天夏的这些地界,邪神是不会成规模侵入的,零散的一些则是要靠我们自己解决了,终究邪神多种多样,总有一些是不会讲道理的。”


    他这时伸手朝图上一指,又言:“但假如元夏再至,无论其去到哪里,要想攻击到我们,那么一定会经过虚空邪神的疆域,如此此辈就成了我们的一道天然屏障!”


    ……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漏机可辨观


    从陈首执处归返后,钟廷执便一直在妙皓道宫之中持定,身上气机飘忽不定。


    元夏之战不似以往之战,很难做出有效的天机推算,元夏完全用的是自身的天序,天道亦难干涉,更不用说有宝器遮蔽,无从推演。


    但是有一点,长久持定推算,他的功行对于各种变机有着敏锐的感应,并且有些时候总会莫名而来,今次定坐,他便有心中生出一种不妥之感,只是不知道到底应在哪里。


    可如今之情形,十有八九是应在元夏那里。


    他深思了下,便意念一转,于瞬时之间,又一次来到了那驾元夏巨舟之内,这一处现在到处都是天夏修道人,来此观摩修持。便是不提此间的坚固守御,这里也算得上是一处上好的修行之地,对于弟子修炼大有好处。


    其实玄廷本来是准备将此赠予壑界的,不过壑界之人可能是出于对元夏的痛恨,对于此物坚辞不受,所以也就留在这里了。


    他走到了主舱之内,看了一眼上方的舆图,此图是张御从元夏拿回来的,但其实若不是反攻天夏,眼下作用不是那么大。


    他看了一会儿之后,又伸手一摄,将过去元夏征伐世域的诸多前例拿又是翻了几遍。


    元夏行事如张御所言,一直是有迹可循的,路数左右就这么几种,所以结合方才之感应,他很快发现了些许端倪。


    拿着这书册在手中晃了晃,他心意一转,从此转挪出去,迅速来到清穹之舟深处,并寻到了陈首执,正好韦、林两位廷执也在此地。见过礼后,他道:“首执,钟某觉得,情形有些不太妥当,这些天来元夏那边太安静了。”


    陈首执道:“钟廷执既来,那可是有判断了么?”


    钟廷执道:“我查遍了元夏以往的战例,元夏过去也曾受过挫折,似如与列为丙丁,也就是原传世域这一战,世域之中的修道人抵抗顽强,人人敢战,且关键时刻,不吝借着法器与来犯之敌同归于尽,曾几度给予元夏不小杀伤。


    元夏在发现强攻损失较大后,并没有继续选择强攻,而是在沉寂了一段时日之后采取了一场突袭。”


    他此刻一挥袖,将那一战的记载文字化显在了殿中,又道:“突袭战本身没有什么稀奇的,原传世域不可能不做防备,但是直到元夏之人到来,他们也没有任何察觉,并且在此之前,元夏还派遣了使者与之和谈。”


    他加重语气道:“首执,我等利用使者拖延时日,元夏也可能会利用此麻痹我等,趁势突袭。”


    韦廷执这时道:“可是元夏并不知晓我等能够利用训天道章传讯,所以这麻痹的选择似并不存在?”


    钟廷执道:“所以这就要看金玄尊这些时日会否有消息传回了,假设他能把消息传回到我天夏,而且不是通过训天道章,那么说明元夏一定是在设法欺疑于我了。”


    林廷执道:“首执,元夏若有镇道之宝遮蔽感应,的确是可以令人无从察觉的,这等宝器极可能是有的。”


    韦廷执神情严肃了些,先前元夏到来,他们都是有一定感应,要是感觉不到,那就十分麻烦了,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至,全靠元都派传讯那也是不行的。


    陈首执道:“钟廷执说得不错,若是有镇道之宝可以遮蔽感应,的确可以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元夏先前攻我之时不用,那是以往正战惯了,随意派遣几人就能平推敌手,但是吃亏之后,显然也不会不做变化。


    韦廷执思忖了下,道:“首执,假设是暗袭,重点应该还是放在壑界,也或许……“他抬头道:“会在屹界!”他的口中屹界,就是天夏对那方新抬升的天地所定下的称呼。


    林廷执道:“林某赞同韦廷执之见,元夏自攻我天夏到如今,还没有占到过任何便宜,所以他们肯定也急需要一些战果,且新抬升的界域各种布置也是欠缺,的确不太好守御,若是一场突袭,很容易能被拿下来。”


    他看向陈首执道:“首执,若我们不守,那么或可以利用乘幽派的镇道之宝“遁世简”遮蔽屹界,令其无功而返。”


    遁世简没有攻袭能力,但是此简一落,便能回避世上诸物,除非是专门克压此简的宝器,不然根本无从找寻。


    而且说实话,屹界本来就是准备放弃的地界,只要把人撤回来就可以了,重点仍可以放在天夏本土和壑界两个方向上。


    陈首执沉声道:“躲一次可以,但是不可能次次去躲。以往我等与元夏斗战能胜,那都是在战局上占据了优势,是靠着真正实力,而不是弄巧。最多只是有一些战策虚实上的运用,对于元夏攻袭,我们不能过于自信,但也不能没了心气。”


    他看向诸人道:“元夏不可能动用全部的力量,而我们已然整合了天夏内部的所有道脉,却也无惧于和元夏来犯之势阵战。


    我们当趁此机会,堂堂正正与元夏来敌打上一场,也可检验下我们的准备在哪里还有什么疏漏,与元夏差距又在哪里。”


    在场三位廷执听到他如此,都是神色一肃,对着他执有一礼,道:“我等领命。”


    陈首执道:“唤得诸位廷执去议殿,我们需为此商议一番。”


    很快,各个廷执都是受到了通传,于是各自派遣分身去往议殿议事,待商议妥当后,便就各自回去准备。


    张御分身归来之后,便意念一转,身影直接出现在了屹界地陆的最高峰上,这一次由他在此坐镇,若是有敌杀至,则由他负责当面阻挡。


    他明白陈首执的意思,天夏便在这里,试着与元夏好好碰上一碰,就算崩毁整个天地也在所不惜。


    其实元夏这回如真的如钟廷执所言前来突袭,此中既有好处,也有弊端。


    因为突袭的话,肯定要用到镇道之宝遮护,但是能遮护住的其他镇道之宝绝不会多,不然就达不到遮掩目的了。一般来说,能承载一二件就不错了,绝不可能超过三数。


    此辈要渡过来,“负天图”是一定要用的,乘青鸿羽倒是不用遮蔽,只是接引回返时所用,其中还需一个用于针对“天岁针”的宝器,故是能被额外运使的,也就是一件宝器罢了,这便无所畏惧了。


    他一挥袖,在此坐定下来。


    几日之后,一道光芒飞来,他伸手拿住,眸光微微一闪,这是金郅行的传讯,当然金郅行交代事机都是通过训天道章的,这只是明面上的传书,可是这东西能被送回来,这无疑已经证明了钟廷执的判断了。


    张御收回目光,那传讯自行在手中散去,而他则继续在此持坐。


    距离传讯送至仅仅只是半天之后,无声无息之间,上方天穹似像是融化了开来一般,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果然来了。


    只是看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此辈落入天地之中,但此辈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他思考了一下,既然不不过来,那么我便过去!

    他身上光影一闪,一具与他有几分相似的气光外身落于身前。


    这是他祭炼许久的外身,元夏手段众多,就算是求全道法之人在斗战中也难以保证自己安妥,所以用外身前去探查是最好的。


    只是他这般道行境界,外身只能靠自己长久祭炼,若是损毁了,就需要再行祭炼。


    此刻他气意一落,与此气光外身相融到一处,随后化一道冲霄光亮,自旷廖高峰之上飞起,须臾间便冲入了那一片浑黯之中。


    他身落虚宇,举目往外辨观,然而这一次并没有见到元夏飞舟,却是见得一座悬浮在那里的长梭,其体型甚长,浑身乌黑光润,不见任何缝隙。


    只是他心中觉得,此回到来的,除了此物之后,似还隐藏着其他什么东西。


    念及此处,他眸中神光一闪,凝意观望。


    过了一会儿,他眼神微凝,却是在视界之中见到了一个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硕大巨影,其形若水蛭,身上有着无数短须。


    而从更高层次上去看,可以见到此物正盘踞在屹界之上,正一点点吸摄此其世之元气!


    这是某件镇道之宝么?

    他看了一会儿,发现并非如是,确切的说,这应该是一个正在养炼中的镇道之宝,而其特性很可能是通过吸食世域元气来供养自身。


    他眸光微闪,这是一个非常有针对性的物事,说明元夏也认识到天夏可能会不停的扶持新的天地出来,故才拿出了此物,在消杀天地的同时还顺便能养炼宝器,就是不知道此物是早就有的还是先行祭炼的。


    他看了一下拿远方长梭,毫无疑问,这东西就是为此物做掩护的,正常情形下他想直接攻袭此物可能会受到阻挠,除非用镇道之宝来克制,这样最为省力,也最有效率。


    不过这或许就是元夏的目的所在,看你能拿出什么镇道之宝来,那我下次便可以针对克制之法了。


    但若不用镇道之宝,他也有其他办法对付。


    只是该做得准备还要做,两家势力斗战,任何问题都要考虑清楚。思定之后,他以便训天道章向着陈首执传了一个意念过去。


    ……


    ……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迁变法无定


    那一驾元夏舟梭之中,支道人站在中段,正在与一个位于光中的道人身影说话,后者道:“支上真,这一回元上殿特许你戴罪立功,你要把握住机会。”


    说到此,那道人身影这时又加重语气道:“你当知道,这事是我下殿与上殿做出了一些妥协求来的,所以这次没人会帮你。


    若是‘须奴’夺取了这个界域,满足了它的口味,并且成功归返,那么你能活下来,若是此事失败,它会将你的精元吞去,成为它的养分。”


    支道人沉默了一会儿,当时盛筝告诉,除非与下殿签立一份,他才有可能免于责罚,其实在那个时候,他就有所猜测了,元上殿绝不会宽宏大量,让他这么顺利过关的。


    这个结果既让他心惊,又让他松了一口气,因为此回是一场突袭战,天夏没可能事先察觉,而只要达成了目的就可折返,成功可能还是极大的。


    他道:“支某既至此,就是为将功折罪。司议放心,支某知晓下殿为了帮助支某开脱,做了不少,若是这一次还无功而返,那自是甘愿受过。”


    那道人身影的语气缓和了些,道:“你明白就好,我们虽然让你来此,但也不会让你单打独斗,天夏那边也会作以佯攻,短时间你不用担心那边有人过来干涉你。


    若是真有,那也非你之过,可允许你设法退走。你是我们下殿栽培出来的英杰,我们不允许你犯错,但是也不会随意让你抛却性命。”


    支道人郑重道:“是,下殿的恩重礼遇,支某一直记在心中。”


    那道人身影嗯了一声,又言道:“记着,你也不需要进入那方天地之中,只要在外面守好便是,要是这些做不了,那你也用不着回来了。”这些话说完之后,他身影闪烁了几下,便在支道人的揖礼之中消散了。


    支道人转身过来,看向下方的那个庞大如水蛭一般的巨影,这便是“须奴”,这东西是十分隐蔽的,等对面真正有所发现的时候,恐怕已然是晚了。


    按照某种说法,只要放出此物,并且对方没有第一时间除去,那么就已然是成功了一半了。


    这不是夸张,因为这东西本来就是来自于某个外世的技艺,面对元夏倾覆,他们发现抵抗不了,没有选择斗争到底,而是走上了另一条路,居然设法去侵夺不如他们的世域。


    而“须奴”就是他们的倚仗。


    这东西现如今经过元夏之手造出后,虽然不如镇道之宝,可也是一桩奇物了,天夏用镇道之宝毁去此物最方便的,且极可能这么做。


    但是这东西元夏能造一个,便能造第二个,甚至很多个,等到数目一多,莫非天夏一个个拿镇道之宝去克压么?

    且不说能否做到,就算可以做到,那么天夏方面的镇道之宝和暗藏的手段也就都暴露出来了。


    至于突袭更没有用,须奴不受他的控制,只会按照本能行事,而这艘梭舟之上也不是他一个人,还有着不少元夏修道人的外身,这里还另有陷阱布置,若是敢来,则必陷此中,说不定他还能因此多赚些功劳。


    除此之外,他又转首看了看身后,那里一个硕大的玉石虚影,像是一个巨大眼瞳一般悬空在那里。


    上次所有的攻伐舟队都是覆灭,他也是果断撤走,故连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带回去,上面至今不知道天夏用了什么手段。这回则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特意炼造了此物,任何斗战情形都会被拓照下来。


    如此,便就万无一失了。


    虚宇另一端,张御在传讯过后,过去片刻,便有一道光芒飞来,落入他的手中,这是特意从天夏要来的阵盘。


    在此之中,还有一份尤道人以根本道法拟就的法符,可以在身外布下一个阵势,若是遭遇外来的根本道法侵袭,则只能维持短短片刻,不过这对于他而言已经是足够了。


    他将阵盘祭出,回护周身,随后坐定下来,心念一动,背后便有六个道箓映现而出。


    随着他口中喝出一个宏大道声,上方便有一个“封”字映现出来,短暂片刻之后,又是一个人“夺”字,稍作间歇,又是一个“禁”字出现。


    此回他正是要用“六正天言”直接镇杀这巨大怪物!


    支道人此刻笃定坐在那处,正在等着天夏这边的反应,此刻却是忽然猛然开目,因为他发现了正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力量笼罩下来,若是不及时阻止,那么将会克压虚空之中包括须奴在内的诸物。


    察觉到此,他反应极快,一挥袖,一道外身已是直奔那感应源头所在而去,须臾之间就到了近前。


    在他目光之中,却是见到一个名道人站在一片星光之中,面目看不清楚,唯有外间那灿烂华美的光华以及那源源不断传来的惊悸之感,且是令他心惊的感应越来越是深重。


    他不敢迟疑,立刻祭一枚阵器,顷刻间,一道彻照虚空的光亮从他袖中放出,直奔着那光中所在而去。


    与此同时,他拿捏法诀,长梭阵器也是放出了一道璀璨光芒。


    这道光芒并无攻击能力,但能够短暂的修道人的法力气机禁锢,但实际上是另行造出一片空域,除非受术之人奋起法力打破,才能出来。


    可如此做,那么正在进行的动作势必要停了下来,若是置之不理,那么自然会被罩入其中,他可以入内设法解决对方。


    那一道掷来的阵器直接被张御身外的阵盘阻挡下来,至于紧随其后跟来的光华,他一眼就看到了此光的作用,不过是圈出一片小天地,这与当初他和盛筝等人对话时所用之物类似,两者算是一脉相承的,只是眼前所见更显激烈霸道。


    由于了解,他也是知道,这东西如果没有敌方进入,那么就是无用之物,因为无论他在里面待多久,对外面而言都是一瞬之事。


    所以必须派遣人进来解决他才有意义,可以判断,敌人下一步就是准备如此做。


    他考虑了一下,自己本来也想找到那正主,既然如此,那便遂其之愿好了,正好还能了解一下其人的神通道法。


    虽然他看能看出,来者法力并不如何强,可是根本道法是不讲道理的,就算对手再弱,有些衍生出来的根本道法却是很难应付的。


    支道人出手之后,见到击去阵器被阻隔在外,但是那一道辟界却是成功罩住对手,于是驱使外身毫不犹豫朝里纵入。


    此身便是败了也不要紧,可以继续使用外身,反正就将这名天夏修道人暂时限制在里面。


    对面能通过外身知晓他的道法,可他只要进攻了一次,也一样能知晓对面的手段,他的外身坏了一具可以再来一具,对方总不能次次都是赢他。


    况且修道人的根本道法总有克制手段的,待他弄清楚对面的底细,再用针对性的阵器克制便是了。


    张御负袖站在那一方被开辟出来的界域中等候,不多时,就见一缕光华穿入进来,支道人外身自里显现而出,看了他背后的六枚飘悬在那里的道箓两眼之后,也不多言,当即展开了自身根本道法,一团浓浊雾气霎时自身上弥散开来。


    其之根本道法名为“迁逢不定”。


    此术擅长篡变,任何道法神通,被他根本道法一照,都会转变为另一个模样,有时候会倏然变强,有时候会骤然变弱,有时候会直接消散,有时候会被挪转去别处,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再次出现。


    这表面看着不起眼,但也算是非常厉害手段了。修道人与同辈斗战,就在于对自己力量的完满驾驭,要是出现意外变化,战斗节奏被打乱,那就是给人机会。


    虽然道法神通有可能在影响中变强,可变强了若不能击中敌人,那就是无用之功,并且变强之后的力量还是从你那里抽取,这就极度扰乱自身的法力运使了。


    张御的身周围有阵器阻挡,此刻先是受了那“迁逢不定”一照,便立刻变成了另一番模样,阵机与阵机之间似乎立刻乱了套,好像是被扭曲了一般,各种气机变得极不均衡,再也无法彼此关联。


    看了几眼之后,他心中已是有数。


    这应当是某种让神通法术显得变化不定的道法,假设便是对方道法的全部,那倒是对他造不成太大危害,可是这道法对于阵势之流克制极大,似是尤道人的根本道法若遇此术,可谓天然遭受制压。


    这般看来,会不会就是上次派遣往壑界后又成功走脱那人?若是如此,那必须要将此人留下,以免除这个威胁。


    他眸中光华微闪,身上清气弥散,根本道法“正御中天”已是转运了出来,那对面与那雾气一个接触,却不是他的道法被偏离,而是对方的道法立时崩散,并且一路无阻,直直朝着对方压了过去。


    支道人那外身见状,一瞬间急用了数种方法试图阻挡,但这不过只是多挣扎了几下,随着清气大潮涌来,这具外身一触之下,顿便破散了。


    ……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指划断虚身


    张御道法一击破毁支道人外身,从方才其人应对上看,差不多已是了解了此人之手段了。


    虽然外身与正身比较起来还有一定差距,但是根本道法是不会变的,其人所能额外借助的,无非就是阵器或者镇道之宝。


    阵器他自可应付,至于镇道之宝,则有玄廷在后面负责照看,对方若有运使,自会他不必为此担心。


    故是他也不必再留在此间,他身外心光一放,霎时撑开界域,从这方天地里面遁身而出。


    支道人站在梭舟之中,露出了惊异之色,方才只是一照面间,他的外身就被消杀了,由于过程太过短促,他根本没有弄明白方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感应之中,好似自己的根本道法非但压制不了对面,反似被对方所克制。


    这让他警惕了起来。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这是他的斗战理念,不过一来是他今朝没有退路了,二来他也不是一个人到此,也未必会输了。


    为了遏制对手,也为了搞清楚对面的状况,他一挥袖,再一次派遣出了一具外身,同时他又对左右三名寄虚修道人言道:“还要劳烦三位道友。”


    这两名修道人正身都没有到来,只是外身到此,听他调用。虽然求全道法之人更好,但这般人不可能听他指使的,况且他还是代罪之身,故是只有这些境界在他之下的修士跟随。


    虽然这几人功行差了一点,但是手持法器,多少还能牵制一二。


    就在这时,他见前方那方世域之中光芒一闪,却是张御遁破界域,自里踏步出来,而与此同时,其背后的道箓又是多出了一个“镇”字,而那股令人惊悚的感觉又一次在心头浮现了。


    他感觉自己不能任由其继续下去,哪怕不是能克压,也需加以牵制,当即再是催促自身和那三名修士的外身一齐张御所在杀来。


    张御看着过来数人,把袖一挥,一道浩浩荡荡的清气荡开,那三个道人的外身直接消失不见,到他这等层次,根本道法一出,法力道行不及他之人是没有加入斗战的资格的。


    就算是支道人的外身,也一样没有抵抗之力,只是稍一接触,就如方才一般于一瞬之间破碎而去。


    此人的根本道法压根就扭转不动他的“正御中天”。


    一名修道人根本道法的运用通常取决于其自身驾驭,可以很强,也可以很弱,但是有的时候就是抵挡不住他人的根本道法。


    这是因为不能忽略根本道法是从修道人自身阐发而出的,你若是以往修行和积累就不如他人,那又凭什么你的根本道法定然能胜过别人呢?

    偶尔道法上的克压那也只是因为特殊性所致,但这个道理并不是普遍的。


    支道人此刻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尽管很难接受,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


    根本道法比不过,那就唯有用阵器辅助了。


    他伸出手去,按在了梭舟舱中一方玉石之上,整个梭舟霎时一亮,一道惨白色的光华从梭舟之上,其中还有一粒光丸,直奔张御而去。


    张御看着那光丸过来,根本不去躲避,只是一弹指,就将此物直接震裂消散,至于那道光华,到了面前,他没有用什么其他手段,直接他被浑厚的心光所泯灭,丝毫进不了内圈。


    而此时此刻,随着一声宏大道音响起,又是一个“绝”字在后方道箓上面显现而出。


    支道人站在上方,眼见六个道箓还有最后一个字未曾出现,也是焦躁出来,不断使出各种手段试图阻止。


    但是这等举动没有用处,所有攻袭到了张御身外,都被他身外那一团清气所解化,似是无物可以与之相触。


    张御也是不为所动,随着他口中喝出了最后一个道声,他感觉自身气意霎时沟通到了那一个高渺之所在。随后他眸光一闪,对着下方就是一指。


    蓦然间,支道人感觉有一股莫大恐怖涌上心头,他想也不想,身上光华一闪,消失无踪,却是遁入到了另一处辟开的世域之中。


    张御此一击并不是针对支道人,主要对付的是那一头怪物,其余只是稍加威慑罢了,此人躲开了他也不去管,稍候再去处置,先把眼前的料理了。


    随着他一指点出,却似是有一声哀鸣传出,那一头趴伏在屹界之上的水蛭状怪物竟是从虚无之中化显出来,变作了实质。


    其身上同时出现了无数裂纹,再是大块大块的剥落,化作无数碎砾坠落到了那屹界之中,最后成了屹界虚空之中的大片碎星。


    支道人则是神情变得难看无比,这头“须奴”与他有着法契牵连,其这一亡,他自己也是性命难保,且他已经感受到自身神气已经缓缓从感应淡去了。


    与其坐以待毙,那还不如最后博上一把。


    他心下一发狠,从袖中取拿出来了一枚丹丸,直接吞服了下去。


    此丹丸能激引他的法力,使之往上不断提升,但若是运使不畅,或者来不及将提升的力量发挥出去,那么就会爆裂而亡。


    此时他自然不会在乎这些了。


    他向前一倾身,从梭舟之内直接遁出,却是没有冲向张御,而是冲向了屹界,并准备到了那里之后以自身全部道行为冲撞此界。


    当一个求全道法的修道人将自身全部力量于一瞬间宣泄出去,那力量极其可怕的,足够对一方世域造成严重破坏,而且还会留下余气,持续不断的破坏地陆,使之再难以成为生灵存驻繁衍之所在。


    况且他还会于同时运转自身的根本道法,进一步加强这等破坏程度。


    他想得很好,如果张御要阻止,那么就必须自己来承受,若是不阻止,那么破坏此世的目的也是达成一半了。


    张御一看他的举动,便知他的想法。他的应对方法很简单,于此时淡然喝出了一声道音:“敕、镇!”


    此声一出,支道人本来穿空而去的遁光骤然一顿,混身上下那涌动暴虐的法力竟是被生生被压了下去。


    尽管支道人的法力因为丹丸之助提升了,但较之他仍然是差了他一线,尤其是这些法力暴乱异常,一点也不似同辈修道人那般凝练坚实,故是轻而易举就被他的言印所克压了。


    支道人在他面前表现的如此孱弱其实也不奇怪,当初其人作为主攻壑界的一方,而不是被派遣到天夏和岳、丰二人待在一处,那正是因为他是三人之中最弱的一个。


    从根本道法到法力都是不如人,但是他同时又是对下殿最忠诚的一个,所以派遣他来攻打壑界,顺便获取功劳,奈何最后失败。


    其人此刻受言印之阻后,法力紊乱了一瞬,忙是试着抚平再是接续上去,可是斗战之中哪有这么多机会,虚空之中,忽有一道剑光闪过,顿觉气机一滞,他再是抬手一看,便见自己身躯正是寸寸崩裂。


    他朝着屹界缓缓伸出手去,似想拿捏住什么,最后却是在一阵升腾光焰之中轰然化散了去。


    张御意念一动,将蝉鸣剑收了回来,本来还想顺势斩杀此人之神气,但是却发现,此人神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故此人已是形神俱灭了。


    似是感受到支道人白朢,这时那舟梭一闪,却是一道光虹过来,直接将之摄了去,这无疑是那“乘青鸿羽”了。


    此舟若得回转,那么就能将两人斗战的景象带了回去,但是这个时候,却又有一道闪光自虚空之中跃跳而出,一闪之后,就将乘青鸿羽挪去不见,那梭舟则是被排斥了出来,停落在了虚宇之中。


    却是陈首执祭出了“离空闪”,将“乘青鸿羽”隔绝了去。


    张御一见,哪会错过这等机会,起意一引,便将此无主梭舟摄拿了过来,这阵器似还在不挣动,似要逃脱出去,但在他捉拿之下没有任何作用,被他强行收纳入心光之中。


    他往天夏那边看了一眼,这里斗战这一结束,元夏那边似也有所察觉,那股威胁之感也是退了去。


    似乎只是一场尝试性的突袭。


    应该也只是为了试探下这等怪物是否有用,他敢肯定,下来类似手法也有不少,不过今日到场的修道人,除了支道人几乎都是外身,实际上,元夏完全可以不用派遣修道人到来,只用外身斗战。


    他猜测下来的斗战极可能会如此,那么就是正式进入消耗战了,拼的也是双方的底蕴积蓄了,这里对天夏其实是不利的,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应对的方法。


    思索了一阵后,他意识一动,就往天夏遁返。


    待回到了上层,他落到了一处法坛之上,唤来明周道人关照了一声,少顷,林廷执来到了此间。


    两人见过礼后,张御一挥袖,将那梭舟放了出来,道:“林廷执,此前并未在元夏那里见到相类似之物,这东西很可能是出于外世的技艺,只是经过了元夏的出手改换。”


    林廷执看了几眼,若有所思道:“此物倒是值得探究一二。”


    ……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数策取正攻


    张御与林廷执别过之后,望向虚宇方向,确认再无敌人残留外间。


    这次除了支道人这一路外,其余人全程都没有出现。可这副样子天夏反而不能轻举妄动,未知的来敌方才是威胁最大的。


    他回到了道宫之内,见得左右偏殿之中,一股青气、一股白气在殿上盘旋壮大,白朢、青朔二人正在修持之中。


    再过一段时日,这二人或便可得成道法。只是此二人虽与他一气同源,可连他也不知两人道法会是什么。


    他走入殿中,在榻上坐定,伸手揉着跑来身边挨着的妙丹君,回顾方才之战。


    虽然支道人道法不及他,照面就被他所打杀,且连名姓都未曾留下,可其人道法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每一个修道人都有长处短处,再说单打独斗不及他,可是群战的话,此人道法可不见得会表现的弱了。


    在他看来,支道人的根本道法用于己身而不是发于外,或者找另一个人配合,或许更能起到作用,当然,这对于他都没有用处,终究是道法上有差距。


    这也给他提了一个醒,假设真是遇到根本道法上胜于自己之人,要么和别人配合,要么提先躲避,总之不能硬拼,要灵活一些。


    不过要是等到白朢、青朔二人也是得了道法,那么这等道理上存在的疏漏也能补上了。


    元夏,元上殿。


    上殿诸司议正聚在一处谈论了此回突袭。


    “这次又失败了么?”


    黄司议道:“据下殿所言,天夏这回守得很稳,明明我们是突袭,又以镇道之宝遮蔽了感应,可天夏却好像提前有了防备,足见此辈眼光高明,并且布置上没有任何疏忽。”


    慕司议道:“天夏与其他外世不同,在对那些外世开战之时,彼辈对我们通常是一无所知,而天夏则不然,对于我元夏有一定的了解了,实力也不弱,这样我们各种惯常用的方法我看下来就不必用了。”


    段司议呵了一声,道:“这些事我早便说过,可是没人愿意理会。下殿这次失机,又有什么借口?”


    兰司议道:“诸位,不管怎么说,这是下殿将功折罪之举,也无需我们出力,事先已经说明可能会失机,既然人已经败亡,再多说什么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还是想想下一步要如何做。”


    慕司议此刻出声道:“诸世道建言,鉴于我元上殿几次行事不利,他们可动用各世道之力,一举覆亡天夏。”


    段司议冷笑道:“我还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不过是主导分享终道的权柄罢了,他们却是想太多了,不过几次小挫,又算得什么。”


    元上殿想要拿捏权柄大部,怎么可能让别人来分润呢?只会另外用一部分力气压制他人。


    有司议问道:“那下来如何?”


    万道人缓缓道:“既然急进之法无用,那就采取稳攻策略吧。”


    所谓稳攻策略,就是不停派遣飞舟、外身、阵器等物,持续不间断的攻袭天夏及其附近其他世域。


    外身没了可以再造,飞舟阵器没了可以再炼,总之靠着元夏覆灭万世的底蕴和天夏比拼消耗,看谁先撑不下去。


    在这方面,元夏有着绝对的底气。只是这等办法用时长久,就是比拼耐心,而且可能随着时间推移,会有人许多人找借口加入进来,所以一开始不被他们所采用,但是现在看,唯有用这办法较为稳妥,而且当中还是可以随时调整策略的。


    段司议忽然问道:“那个上次到来的天夏驻使如何,似乎没什么用了,需要处理掉么?”


    兰司议开口道:“兰某以为,还是由的他在哪里好了,说不定还能有些用处。”


    诸司议也没有什么意见,这只是一桩小事,留与不留都无妨碍。


    上殿有了决定之后,便即开始了调遣整顿。


    元夏这回认真了许多,上下两殿暂时放下一些矛盾,因为一旦用稳妥之法,诸世道可能会设法争夺元上殿权柄,而在这方面,他们的利益暂时是一致的。


    金郅行作为驻使,也是发现了元夏变化,这等大规模调动是瞒不了人的,立刻就此分明暗两路送报了回去。


    元夏也没有打算遮掩,因为这等战术是堂堂正正的,就是以硬实力去碾压他人,无论金郅行是否报给天夏,结果没什么两样,金郅行报回去,说不定还能给些压力,只是这需要较为长的一段准备时日。


    在收到了金郅行的消息后,陈首执很重视此事,立刻把诸位廷执唤了过来,并把报书分送与诸人观看,并道:“诸位对此有何建言?”


    钟廷执道:“阵器配合外身,此法没有别的应对办法,唯有坚守,此是真正考验,就看我天夏能否支撑了。”


    陈首执道:“长孙廷执,你那里准备的如何了?”


    长孙廷执回道:“已然大致稳妥,但是大战起来,外身消耗可能极大,我们不似元夏有稳定的天序,能够炼造出大批完全一般的外身,总有一些会有上下,这可能会对斗战之力有些许影响。”


    玉素道人道:“这却无碍,数目一多,除非道行极高,否则个人上下一点差别,并不影响大局。”


    戴廷执道:“我们有我们的长处,在虚空之中我们有虚空邪神的遮挡,虽非盟友,可当会替我们分担部分压力。“


    张御略作思索,道:“元夏外身入我天夏之后想要稳定,那必须要有诸如“负天图”这般的镇道之宝作以遮护,不然定会受到大混沌的影响,也无法维持稳固。


    若是我们要反制元夏,那就是必须断掉镇道之宝的影响,但是这样一来,就很可能会陷入镇道之宝之争。”


    诸廷执都是沉思起来,因为比较这方面,天夏同样也是弱势一方。


    玉素道人开口道:“但这是必须要争的,我们不争,元夏也会逼着我们争,我们就与他们打上一场!”


    邓景道:“玉素道友说得是。就算元夏镇道之宝比我们多,也无可能动用全部,邓某并不担心眼下,毕竟元夏用此法就是承认短时间拿不下我们,唯一可虑,就是我们将自身的镇道之宝都是暴露出去后,那么极易在以后遭到克制。”


    陈首执沉声道:“这是避免不了的,我们不可能不用,只能尽力用在关键的时候,关于镇道之宝,我会去与诸位执摄商议的。”


    下来诸廷执商量了下每一人所要承担的事机,便各自散去。


    武廷执从议殿出来,就来至镇狱深处,来到了一座灵光界域之中,这里专门关押求全道法之人的地方。


    上宸天的灵都道人便关押在此。


    不过与其他人不同,天夏对这位并没有对其有多少束缚,因为这位是承认战败,自愿囚禁在此,似方景凛等辈,那就是单独被镇压的。


    武廷执走入进来,见到灵都道人困坐坛池之中,他目光往下看下来。


    灵都道人有所察觉,从定中退出,抬眼看来,道:“武道兄,无事你不会来此。”


    武廷执道:“外面有些情势有变,武某感觉有必要说与灵都道兄你知晓。”


    灵都道人道:“能让武道兄特意来说的,那定然不是什么小事了,灵都倒是愿意一闻。”


    武廷执这时便将元夏之事,还有近来两家对抗挑了一些说与其人知晓。


    灵都道人也是第一次听到元夏之事,尤其是得知天夏只是元夏之化演,并且元夏覆灭万世之举,也是不觉心中震撼。因为这着实出乎他原先的所想,颠覆了他以往所知,但他好歹是求全道法之人,很快平息了心绪。


    他叹道:“原来还有这等变故,这倒是始料未及。”他摇了摇头,“祖师也从未说过,不过天夏诸位道兄能做出这般及时应对,看来是提先知晓此事了,嗯,若说庄道兄得知此事,那我是一点也不奇怪。”


    武廷执沉声道:“庄首执已然卸任了,他如今已是功成上境了。”


    “哦?”


    灵都道人猛地抬头看来,这个消息比听到元夏之事时更让他为之震动。


    过去成就上境之人也就是那几位祖师,此后再也不见。他曾一直以为,这是后人跳脱不出前人道法窠臼之故。


    但当听到元夏之事,得知诸位大能的情形,他又隐隐猜到这里面可能另有缘由,或许本来就是不能,可是庄道人的事却是明明白白告诉他这是可以的。


    他想了想,才道:“武道兄,今日来寻我,可是要我出去对抗天夏么?我曾经说过,我想看到你们天夏走到哪一步,现在便想看看,你们能否对抗元夏了。”


    武廷执沉声道:“我此来并非是劝道兄出去为我天夏征战,而是想说,若是天夏不存,上宸天道脉自也不存,如果你有什么话要对传继者言,那么可以早点说了,晚了或许便没此机会了。”


    灵都道人沉吟一下,道:“原来如此。”他抬首道:“那么就请武道兄安排一处地界,我与他们谈上几句吧。”


    武廷执明白他的意思,好歹也曾是一方尊长,不愿意让后辈和同道看到自己被拘禁的样子,他道:“我会替你安排的。”


    ……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求道当论法


    灵都道人被武廷执安排到了一处法坛之上,并且还给他送来了不少关于元夏的典籍书册。


    两日之中,他一直在查看书册,了解关于元夏的各种事机。


    越是了解,越是皱眉。元夏覆灭万世,底蕴之上不知胜过天夏多少,这场对抗,天夏无疑是趋于弱势的。


    当然,弱势不一定不能赢,不然上宸天当初早就放弃抵抗了,也没必要和天夏对抗了。只是从纸面上和他了解的地方来看,天夏对元夏几乎没有什么太大优势,但可能天夏也有一些他所不知道的倚仗。


    再说没有哪个势力是愿意束手待毙的,反抗不一定亡,但是不反抗那是一定会亡的。


    他又想到了庄执摄,这位一成就,意味着天夏贯通了上下之路,假设天夏更多上境大能出现,那么此战还真是难说。


    法坛之外,有一头飞鸟振翅飞来,到了台沿边缘,落地化作一名神人童子,对他打一个揖,道:“灵都上真,赢真人和鱼真人已经到了云海之外,是现在见他们二位么?”


    灵都道人道:“那就让他们来此吧,我不是你们的客人,只是你们的囚徒罢了,这事不用问我。”


    那神人童子没说什么,再是一揖,就对外发出了一道传讯。


    过了一会儿,赢冲与鱼灵璧二人乘飞车而来,在平台之上落定,自车上下来后,两人皆是与他见礼。


    赢冲稽首一礼,道:“灵都师兄。”


    鱼灵璧则是一拜,道:“弟子拜见上真。”


    灵都道人道:“今日无有灵都,只有一个上宸天过去的修道人,两位来我面前坐下说话吧。”


    赢冲对着鱼灵璧点了下头,两人都是来至灵都道人面前坐定下来,后者令神人童子招呼了两杯茶,也不让其退走,便直接言道:“赢道友,我困顿此地多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多少事,你可能说与我知晓么?“


    赢冲道:“自是可以。”


    他很有耐心的讲述了一些事,包括上宸天被天夏安抚之后内部的事机,还有天夏遭遇元夏后的一些应对。说得很详细,至少把他所了解到的可以说的都讲明白了。


    灵都道人听罢之后,感叹道:“天夏虽是覆我,更是压制了我派之道念,可好歹保存了我上宸天之道脉,传继未绝,但是元夏却是要将我彻底毁去的。甚至连我三位祖师都有可能断弃原先之所思,那么天夏被覆亡之日,我上宸天就是彻底被毁绝之日了。”


    说到此,他加重语气道:“这是不能容许的。”他看向鱼灵璧,道:“灵璧。”


    鱼灵璧道:“上真,弟子在此。“


    灵都道人言道:“在元夏未退之前,你尽一切可能协助天夏,就算自身身陨,也不得退缩,但你也要懂得灵活变通,可知道么?”


    鱼灵璧认真道:“弟子明白的。”


    灵都道人看向赢冲,道:“赢道友,事情你都清楚,不用我来多关照了。”他这时一点眉心,从中取出一缕青气,道:“此物你拿去,当能与灵璧合力驾驭青灵天枝。”


    赢冲看见此气,眼底微微激动,但是又收敛下去,他对着灵都道人打一个稽首,道:“多谢上真成全了。”


    灵都道人叹道:“此物早该给你的,但是你明白,我总是不放心,不过现在么,局势不同,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赢冲肃容打一个稽首,他没有说话,但是一切都在这一礼之中。


    灵都道人这时一挥袖,道:“该是知道的都已是知道了,该说的也都已说了,你们二位走吧。”


    鱼灵璧这时忽然道:“上真,只要你愿意助战,天夏一定是会放你出来的,三位祖师也与天夏诸位执摄联手,为何上真不肯出来呢?”


    灵都道人看他一眼,道:“赢冲,你带她走吧。”


    赢冲应了一声,道:“鱼真人,走吧。”


    鱼灵璧站起万福一礼,就与赢冲一同乘上飞车,往回飞转,在半路之上,她问道:“上真为何不愿出来?”


    赢冲沉默片刻,才道:“上真这是为了我上宸天道脉着想啊,如果上真出手,那么上宸天一脉仍是以上真为主,而以上真的身份,纵然能击败元夏,最多也只是赎清以往过错,于上宸天并无大益。反而有拖累之嫌。


    而在鱼真人你手中,天夏则更能容忍,也能记得你的功劳。上真自承罪责,正是为了不使我等负累,虽有弊端,可于长远却有好处。”


    说到这里,他认真看向鱼灵璧,道:“鱼真人,这一切还要靠你啊,你若能道行上去,上宸天一脉兴复不难,虽然再无法成就以往之道派,可道法传承却是能够顺利继传下去了。”


    鱼灵璧默默点头,她也是冰雪聪明之人,隐隐能察觉到灵都道人的意思,可是察觉归察觉,她仍是感觉自己承担不起来这等重担,所以下意识回避了这个可能。


    现在赢冲点破,她倒是觉得一定灵光从身心之中绽放开来,将心中长久以来的迟疑迷茫也是一并拭去,她对赢冲一礼,道:“多谢赢真人点醒了。”


    赢冲还有一礼,道:“这是赢某该为之事,鱼真人,今日灵都上真做出的决定,也该由你告知玄廷,好让玄廷知悉情由。”


    鱼灵璧道:“是。”


    诸廷执在议殿之上各领其职后,各自散去准备下一次斗战。张御除了守正宫日常事务之外,则还需负责排布屹界及其余后续扶托的界域之事,这其中包括了布防和传道。


    虽然事机较多,但这也从侧面反映了他在玄廷中的地位。也唯有他,无论从功行和威望上都合适做此事。


    只是这一次,他分身落至屹界后,却是发现此界之内的元气正在增加之中。


    这等变化很是突然,于是稍稍一察,便知缘由所在。


    这可能是上次他杀死了那个巨大怪物,其残躯落至入此方天地之故。


    玄廷于之前为此物特意问过了蔡司议,知道了这东西名唤“须奴”,其作用就是用来吞夺天地的,且来此之前,应当不止是吞过一个界域,故是现在一亡,可能余下精气就是全数反哺到了屹界之中了,却是使得此界稳固了一些。


    这样的话,似乎还能另行开辟一条战线出来。


    要知如今第三个天地已是在扶托之中。天夏的策略便是,你打一个天地我便扶托一个出来,你要么攻灭元夏,不然我迟早恢复万世存驻之旧观。


    不过不知道是为何,屹界之人无论资才还是天地灵华本身,都是比不上壑界。有廷执判断,这可能是短时间扶托天地,导致天地元气会呈现衰减之势。


    但更多人认为,界域起势当是呈现波浪之状,有高必有低,壑界也未必就是位于高浪之下,屹界也未必位于低潮之中。


    他也是赞同后一种观点的。


    但是有一个情况,根基不固的天地很难布置出强有力的阵势,就像草木若根底扎不牢,那是一推就倒的,现在屹界倒像是立得住的样子了。


    可正如先前所言,元夏不可能同时守御数处地界,所以有些是必须要放弃的。现在的力量,即便整合了诸道脉,守御两至三处天地已然是极限了,下来应该不会再有所增加了。


    他望向下方,此界之人本来撤走了,现在正在这里试着布置简易阵法,但接下来许是可以布置更多。


    时间拖得越长,准备越充分。可是元夏那里同样如此,下来便是真正的考验了,考验天夏能否在即将到来的浪潮中坚守住了。


    而在分身在此的时候,风道人找到了他正身这处,与对弈论道。


    棋至半途,风道人说出了自己的来意,道:“张道友,今日寻过来,风某是想着,元夏既然在调动人手,那么需要一定时间,在未准备好之前,不可能仓促来攻,我有一段余裕。


    风某如今能得寄虚,那么他人亦能得,壑界之中也有几位修玄法的道友,得道友之传法,亦不弱于我本土之玄修。故是风某想唤来一众玄法玄尊,一同来一场论道大会,互相借鉴一二,并想请道友坐镇此会,以为主持。“


    张御落下一子,微微点头,道:“此是好事。”


    先前他也有过这样的考虑,只是他不做此事,那是因为所有事不能他一个人来做。他相信玄修之中自有杰出之士,而且相对来说,他是辟道之人,由他出面,总有一种他能做到别人未必能做到之感。


    但是风道人却是第二个成就寄虚之人,这却是更能鼓舞人心,也容易让人有一个追逐的目标。


    他道:“玄修乃是万众之法,越多同道到达上境,则玄法越是兴盛。我赞同道友之建言。不过玄法亦可不排斥真法,许多地方亦是借鉴真法,越往上走越是如此,故也当邀请几位真法前来。”


    风道人道:“如此会否有不谐之处?“一众玄法大会来几个真修,恐怕双方都会觉得不适应吧?

    张御道:“这倒不会,此一回论法,我欲请晁廷执到此做个见证。”


    ……


    ……


  第一百五十九章 诸法皆为用


    “晁廷执?”风道人一怔,“为何请晁廷执来此?”


    他对晁廷执本人倒并无偏见,只是这一位又不懂玄法,而且说话行事向来喜欢挑刺,有这位在场,谈论道法可未必能顺利进行下去啊。


    张御道:“风道友是希望这场论道只谈好事还是只谈坏事?”


    风道人知道他话语中的意思,毫不迟疑道:“自然不是在那里歌功颂德,光是谈论玄法之妙又何用?当是设法找寻到各自道法上的弊端才好,越是辩讨,道理越明,则对玄法越有益。”


    张御道:“那么晁廷执就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了。他对玄法是不懂,可是他的道行在这里,对各人之利弊一观便明,能给我等指出错漏,不要怕被他说,被他说了,才能加以改进,要知平时可找不来这等机会。”


    风道人恍然,他笑道:“这么说,若能请来这位,倒是我等占便宜了?”


    张御道:“也可如此说,另外,晁廷执在玄廷之上负责监察内外一众人等,我等论道之会,请他到场也不算突兀。”


    风道人神情稍稍严肃了一些,点了点头。


    虽然如今因为玄廷的支持,真修玄修之间的冲突减少了,可玄法真法的矛盾不能说就不存在了,只是被更大的矛盾所掩盖罢了。


    而且许多真修从云海之中直接被拉出来做事,肯定有一些人心中是有所不满的,有些人甚至还认为是玄修在弄事。


    故是行事的确需要注意一点,玄法玄修聚会,也该请几位真修到场,而晁廷执就很合适,有这位到场,没人再会多说什么。


    他想了想,道:“那是否还要请其他道友呢?”


    张御道:“我会把焦尧道友请来。”


    风道人一转念,这也好,这头老龙现在算半落在守正宫中,但又不完全算是守正宫的人,而且这位可是摘取了上乘功果的,寿岁也极长,可谓见多识广,这人若能说上几句修道上的经验之谈,也对众人不无裨益。


    他道:“风某再修书几封,看有没有同道愿来。”真修有这两人其实已是足够,但若有其他人至,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过此事后,他目光落到棋局上,抬手落了一子,道:“张道友,元夏频频调动,动静不小,下来对阵此辈,当乃是一场硬仗了。


    不过按照首执的说法,我们也并非无有优势,与元夏之战乃是践道而行,越是与此辈交手,越能得道法之助,故是我们只要不败,便得愈战愈强,风某以为,玄法经此磨砺,过后想必能更上一层。”


    张御道:“与元夏之战,正好各方可借机验证自身之法,不止是我玄法。真法、造物,都是如此,只是我们并没有输掉再来过的机会,故这一战必须要胜,也不得不胜!”


    风道人点点头,他抬头看过来,道:“道友觉得,下一位成就寄虚之人,可能是谁人?”


    张御思量了一下,道:“我以为,这位当是应在高墨道友、施呈道友、万明道友这三人身上,其他道友也不是无此可能,但恐怕要稍晚一些了。”


    风道人欣喜道:“道友所思,与风某想法一般。”


    高墨且不说,功行道法都是与他相仿。而施呈当年可是与他们一并成为玄尊的,只是没有担任廷执之位罢了,其人资质也是极好的,现在请了一个出镇外宿的职事,派了分身在外镇守。


    这位性情不算张扬,很少与除他们之外的修道人结交,所以很容易被人所忽略,但实际上,其若是纠正了功行上的错处,那么是很可能追上他们的。


    而万明也不简单,沿着张御开辟之路成就玄尊,若不算他们这些借机上境之人,那么其人真正算得上是第二位成就玄法玄尊之人了,要是在他们之后步入寄虚之境也是有可能的。


    张御道:“如今能以玄法成就玄尊之人都是英才,只是只完固自身还是不够,作为先行之人,还需指引更多后辈迈入此境,才算是不负自身道行。”


    风道人深以为然,道:“风某也是应此之想,才决意开此法会,这回天夏这边召集之事便交给风某来做,只是壑界和屹界那处,却需要张道友先关照一声了。”


    张御道:“自是可以。”


    清穹之舟深处,陈首执从光幕之中走了出来,他方才已经是与几位执摄沟通过了,上层会继续炼造合适的镇道之宝。


    但镇道之宝是有数的,不可能无止限的炼造,所以元夏可能现在所拥有的镇道之宝数目比他们多,但是给他们一定时间,还是可以赶上来的。


    尽管元夏从覆灭的外世中缴获了一些镇道之宝,但那是无法使用的,就如同那些上境大能的另一个自我意识一般,是不可能留存的。


    倒是元夏可能会利用一些不及镇道之宝但威能极大的利器,比如上次的“须奴”便是如此。这是值得注意的,因为不用一些手段很难降伏,但用了之后,一旦被元夏所察觉记下,下次恐怕就会被针对了。


    双方的对抗,拼的可不止是阵器、外身这些外物,还有内在的智慧和底蕴。


    天夏在这方面也要发挥自己的长处。


    陈首执思考过后,就命周道人唤了韦廷执到此,道:“元夏几番进攻我时,都是用了阵器冲撞破阵。此物简单易用,而我天夏亦有玄兵雷珠,雷珠我可让合适之人祭炼,但玄兵若是得利,亦可从旁弥补不足,韦廷执你询问下天工部,让他们试着在玄兵之上找寻突破,玄廷可以给予一定的帮助。”


    韦廷执应下道:“韦某会与几位大摄沟通一下,让他们给天工部传递消息。”


    玄廷虽然是位于统御上层,但是对内层的具体事务,他是不会越过玉京朝府去对下面指手画脚的,具体事机都是交由原尚台来安排。


    没有多久,原尚台的几位大摄就接到了玄廷的传命。因知造物玄兵在对抗元夏中可以起到作用,经过了一番商议,便向天工部发出了传旨,要求他们尽快在玄兵上面寻求突破。


    天工部诸吏接到上命,立刻找来了两位宗匠讨论了下,认为这是难得机会,因为以往玄廷一直限制他们对上层力量的追求,玄兵虽然不是上层生灵,但同样也是造物的一种,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天工部内部达成一致后,很快向一十三上洲、四大府洲发出了一份召集文书,要求各洲遣擅长此道师匠及大匠到玉京汇合,共同研讨玄兵。


    而在东庭府洲,位于安州的天机工坊也是同样收到了传书。


    安小郎一个人没法做主,他寻到了武泽,道:“武大匠,现在天工部向天机院都在召集人手,不过上面并没有写我的名字,想来是对上次的事还有芥蒂。”


    武泽道:“这事武某去就好了。工坊这里少不了你,你也不必耗费心力去与那些大匠应付往来,你的才华不应该浪费在这上面。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写下来,我会代替你问,回来后我会把交流心得拿给你看。”


    安小郎真心实意对武泽一礼,道:“多谢武大匠了。”


    他虽然自负,可却不敢瞧不起那些大匠宗匠,撇开人品不提,这些前辈的经验和知识都是异常宝贵的,但动辄八九十岁乃至上百岁的前辈却未必肯与他一个后辈交流。


    其实天工部有些人一直对他不肯交出伊帕尔以及莫契神族的技艺不满,所以哪怕他的技艺水准足够了,至今也没有给他一个大匠头衔。


    不止这样,据说还在有意栽培一些年轻后辈,努力让他们成为先成为大匠,这样最后就算不得不授予安小郎名位,最年轻大匠的头衔也落不到其头上了。


    安小郎倒不在乎这些事,他在乎的只有真正的技艺,哪怕他只有一个师匠的名头又如何?在东庭他受到的礼遇和大匠也没什么差别,甚至还有超过。


    武大匠眼镜背后颇有意味的目光,道:“其实这一次也是一个机会,他们做他们的,我们也可以做我们的么,看一看谁先突破看了,少郎你拥有更多他人所不知道的技艺,这是你的优势,如果你能走在前面,恐怕能将大匠名位一并解决了。”


    安小郎眼前一亮,他一拳砸在掌心,斗志满满道:“对啊,我们东庭的灵菌如今在各洲宿可是首屈一指,再加上老师交托给我的技艺,我却不信比不过天工部那些人!”


    东庭可是有着伏州这方宝库,这个伊帕尔神族曾经的神国如今几乎以一州之地供应着一十三洲七成以上的神异灵株,并且在数年前便开始在密林深处培育灵菌了,现在也是出成果了,其种类也是极为丰富,很受各方天机院的欢迎。


    再加上东庭府洲和玄府的支持,所以东庭天机工坊并不缺乏深研造物的基础。


    武大匠看着手中的传书,道:“天工部催的很急,还说要有专门的飞舟来接,看来我明日便要动身启程了,工坊内的一切就交给少郎你了。”


    安小郎拍着胸脯道:“放心吧,武大匠,我一定安排妥当。”


    ……


    ……


  第一百六十章 风动浪亦涌


    泰阳学宫,瑶璃回到了位于校舍的宿处,开始准备明日的课业。


    因为她学习优秀,几乎每一门课业都是顶尖,所以现在是某位师教的助手,需要为师教帮助整理教材。这看着有些辛苦,但是这样的学子,才在学宫最前面的举荐名录上。


    而她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玄府的记名弟子。


    如今东庭玄府已不再是将无有资质的学子都是拒之门外了,任何对修道感兴趣,并且通过一定考校之人都可以加入,学习呼吸法和修道知识,了解修道之秘。


    在学业结束之后,记名弟子未必一定要做修道人,也可以去做其他事,可是他们对于修道人和修道是了解的,彼此间不会出现太大的隔阂。


    这也是玄府吸取了以往的经验,试图加强修道人与寻常学子之间的沟通,因为不定哪一天玄府的上层就是他们曾经的同学,交流起来不会有那么多障碍。


    早在半月之前,瑶璃的呼吸法有所成就,已经过了入道前的最后一关,现在的她,随时可以试着选择真修炼法或是去感悟大道之章。


    但是她没有去走出那一步。


    她走到了琉璃窗台边,先是拨弄了下自己栽种的神异植株,这是一株酒杯状的鲜红的花蕾,随着她的触碰,就晃动几下回应着,并发出雀鸟一般的声响。


    她在窗台上那洁白柔软的垫子上坐下,一只四足雪白的小猫跳了上来,晃动着尾巴趴在一边。


    她则是摊开书本,认真梳理誊写着笔记。


    窗台上那株花鲜艳花朵感受到了她的专注,渐渐转为淡蓝色,室内光线也是转为柔和,气氛显得十分静谧。


    这时外面传了一声“咕嘟”声响,好似什么东西落入了水井中。


    她放下书本走了出去,见是连通门内外的信匣中摆着一封书信,送信的造物鸟已经离去了。


    她取出信件,看了一眼来址,见是从伏州那边寄来的,眼前微微亮了亮,转回到窗台边,打开看了下,唇角弯起了一丝笑意。


    她另外两位老师,甄绰和赵柔因为这两年在密林驻守做得十分称职,所以被允许提前卸脱职责,转回内陆。


    只是两人还未决定好去哪里,却要先到她这里来看看她这个弟子。


    实际上,这两人也是因为上宸道脉这次的配合而受益的。


    甄绰身为赢冲的弟子,虽然以往并不怎么受后者看重,可是终究还是门下之人,有一份师徒情谊在,考虑到这一点,故是玄廷放了他们回来。


    当然这里也有他们二人表现出色的缘故,在丛林深处无人而危险的地带一守便是数年,不但坚持下来,还保证了底下之人没有伤亡,这不仅需要实力,也需要一些运气。


    瑶璃看完书信后,想了想,也是写了一封回书。


    信中她告知两位老师,不妨来东庭定居,东庭这里东西都很便宜,并且极度重视民生,在这里修道也是极好的。


    东庭府洲这几年将大部分获益都投入到民生之中,这使得东庭现在欣欣向荣,也成了海外有名的游观胜地,兼之这里又有与别处不同的风光景物,可谓内层之中独一份。


    其他三大府洲这些年来虽然势头也不错,可却远远无法和东庭相比,只能三家之前彼此竞争。


    待把书信写完之后,她将之封好,放到了信匣之中,随后转了回来,继续整理着课业。


    不知过去多久,听得一阵风铃响动,舍友谢兰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道:“小璃,你还在这里呢?看什么呢?别写了,陆师教找我们呢。说是学宫中有什么事要宣讲,我们这些玄府记名弟子都要去。”


    瑶璃道一声稍等,她再是写下几个字,拍了拍一旁的猫头,小猫耳朵动了动,蹲在那里看着她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就走了出去。


    瑶璃二人走出了学舍,走在嵌满鹅卵石的道路上,穿过一条藤架花廊,再走过一座石拱桥后,来到了一幢木结构的重檐大殿之内。


    这里已经到了不少学子,很多在小声说话,站在殿上的是负责统管校舍的女师教,见到她们进来,女师教难得语气温和道:“都坐好吧,不要紧张,今天唤你们来,只是说一些你们必须知道的事。”


    瑶璃、谢兰二人对着她一礼之后,去了下面坐好。


    等了有一会儿,便见一名身着学令袍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们都是认得这人,这是学院的学令朱安世。


    其实她们并不太喜欢这位学令,因为这个人为人刻板,从来不苟言笑,对待学子也是要求严格,要求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循规蹈矩。


    但同时诸学子又对这位很敬佩。


    因为这位为人正直,每天只是粗茶淡饭度日,而自己的薪俸和专学所得大多数都是拿出去捐给了洲府,再由洲府负责接济困苦之人。


    而且除此外,这位的学问也是不掺假的。


    朱安世看了看众人,道:“诸位的时间都很宝贵,我也就不耽搁你们的时间了,简单说下,诸位,你们都是学宫中的优秀人才,也都是玄府的记名弟子,所以有些事你们有必要知晓。”


    他顿了下。“元夏的事情,前段时日想必你们也是听说了?”


    诸学子都是点头。


    元夏演化天夏之事自然是不用对下说的,他们所听到的,只是有一个与天夏同出一源,但又走上截然不同道路的势力正准备吞并天夏。


    朱安世言道:“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元夏已然几次侵我天夏,只是俱被玄廷所击退,元夏也是损失惨重。”


    诸学子听了,顿时生出一种兴奋激动的情绪,有人道:“打得好。”虽然他的声音很响,但是没有人计较,心中也都是暗暗叫好。


    朱安世只是用严肃眼神看了那个学子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他神情沉肃道:“但是元夏的攻势一旦开启就不会停止,现在有上面的玄尊支撑着我天夏,战事暂时还波及不到我们这里来。


    可是战事瞬息万变,不知道哪一天就会侵害到我们内层地陆,侵害到到内外诸洲宿,侵害到我们东庭。我不希望那一天到来,但不得不做好那一天到来的准备。


    你们是玄府的记名弟子,你们都肩负着卫护天夏子民的重担,假若前面的人倒下来,那么就要你们顶上去,由你们来支撑起天夏那一片天空了。”


    听到他这番话,所有弟子都是一片肃然,心中也有些惶然和沉重,但同时也有一种毅然决然的心绪在所有人之中流淌泛动。


    朱安世在又说了一番话后,便点了几个名字,其中就包括瑶璃和谢兰,道:“说到名字的学子留下,其余人都先回去吧。”


    诸学子都很讲规矩,一个揖礼,大多数人便有序退了出去。


    朱安世对着留下来的学子,道:“留你们下来,是因为你们是诸学子中最为出众的。你们虽然是玄府记名弟子,但你们应该清楚,你们之中只有少数人能成功进入玄府。


    现在天机院在为战事做准备,需要招揽一批人,这是一个机会,你们可以直接去往天机院学习造物知识,并成为里面的一位工匠。


    如果你们觉得自己还是适合踏上修道之路,那么也可以等等。


    这两条路该怎么选,我不能代替你们做决定,你们自己回去考虑清楚,三天之后给我回复。时间是紧了点,如果你们有疑问和不明白,都可以来找我,我替你们解决。”


    在交代结束之后,诸学子有的上前问询,有的则是退了出来相互商量着,他们一时都很难做抉择。


    要知道从泰阳学宫结束学业的学子,很多人是去各洲做事务官吏的,但是未必会留在东庭,现在不少东庭出去的学子就在各洲宿任职。


    可是成为东庭天机院工匠就不必远离家乡了,而且天机院的工匠也是很受人尊崇的,有几位工匠都是兼任着学宫的学令。


    但也有一些人觉得自己更适合修道。


    瑶璃、谢兰二人走出大殿后,谢兰道:“阿爹和叔父想让我去做事务官吏,可是若去做工匠,他们也不会反对,因为这样我就能留在东庭了,瑶璃,你呢?”


    瑶璃有些不确定,她的各个课业都很好,她的呼吸法打的很牢靠,去玄府也没有问题,好像两个都能选择。


    这个时候,她见到一个戴着遮帽的年轻人站在那里,脚下跟着一只狸花猫。


    瑶璃看了看那只狸花猫,与谢兰打了声招呼,便走了过来,道:“严师兄?”


    严鱼明嗯了一声,伸手把遮帽拿了下来,他一脸深沉,道:“瑶璃师妹好,我这次……”这时脚边的狸花猫冲他叫了一声,又挠了他几下,他无奈道:“行了,行了,勺子别闹了,这里说完,就带你去吃上回的美味。”


    瑶璃不禁莞尔。


    严鱼明安抚好勺子,咳了一声,看向瑶璃,道:“师妹,学宫可是告诉你们下来该如何选择了?”


    瑶璃道:“说过了。”


    严鱼明道:“那你打算做什么选择呢?”


    瑶璃摇了摇头,道:“我不确定。”她现在还是随波逐流,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而且做什么好像都行。


    严鱼明看着她,认真问道:“那你觉得,修道和造物哪个好一些呢?”


    ……


    ……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为道卫人心


    瑶璃想了想,道:“都好。”


    严鱼明恨铁不成钢道:“怎么能都好呢,两条路只能选一条,你没办法全都要啊,像师兄我这么聪明,自然而然也就选择修道了,你资质这么好,自然也该和我一样选择修道啊。”


    瑶璃看了看他,忽然把头一低。


    “喂!”


    严鱼明有些不满道:“师妹,你这什么反应?”他沉住性子,道:“你看,修道之后,可以青春长驻,美貌永存,难道你不想么?”


    瑶璃没什么反应,她才是一个少女,自来到世间之后,做事也是在他人推动之下进行的,对着青春美好现在还没什么太大的执着,可能要等到了颜色衰退,才会对此逐渐上心。


    而且讲道理说,不止是修道能做到这一点,造物也能做到。故她道:“师兄,造物若是披上了神袍,长驻性命也是可以的。”


    严鱼明摇了摇头,正色道:“那不一样,造物是借别的力量,要是道机一旦有所变化,或是造物根基被动摇,那么可能一朝破毁,而修道来的力量可是你自己的,别人拿不走,特别是修到了上境,早已跳脱出世之束缚,就算道机变化也奈何不了你。”


    瑶璃若有所思。


    严鱼明语重心长道:“何况别人是走不了修道之路才去选择造物的,你有这个资质,又何必如此呢?就算造物,又能为你延寿多久?我听说你最早的两位师父也是修道人,他们肯定不希望你去学什么造物的。”


    瑶璃道:“可是师兄,你方才让我自己做选择吧?”


    严鱼明看了看她,笑道:“这说明师妹还是有自己的主意的么。”他诚恳道:“这事情固然我希望师妹选择修道,但这终究还是师妹你自己做决定,而我身为师兄,要把能说的说清楚,不让你以后再来后悔。”


    瑶璃想了想,嗯了一声。


    严鱼明道:“你明白就好,假如你选择修道,你可以得到老师的教导,老师无论道行身份,在天夏也是位于上层。这般捷径就在眼前,放弃了也是可惜。而你若选择造物,那么目前能指点你的只有安少郎了。


    老师常说,师生之间也是能相互造就的,玄法现在还不如真法,需要更多有资才的人加入,师兄我是有心私心,可这对师妹自己也是有利的。”


    瑶璃万福一礼,道:“多谢严师兄,瑶璃会好好想想的。”


    严鱼明道:“好吧,你自己想想吧,不管你做何选择,想清楚就行。”


    与瑶璃别过之后,他走到了远处,和站在这里的李青禾打了个招呼,道:“师兄,我和瑶璃师妹说过了,等几天之后想必就知道结果了。”他又道:“老师想让瑶璃师妹入道么?”


    李青禾摇头道:“先生从来没说过什么,她的道路由她自己选择。”


    严鱼明道:“是么?”他弯腰抱起勺子,把猫头揉弄了下,道:“再等一会儿。”他对李青禾道:“我倒是觉得,她会做出和我们一样的选择的。”


    李青禾点点头,最早关注瑶璃,是因为其出身和复神会有牵扯,现在复神会已然被剿灭,算是斩断了牵连。但瑶璃的根底到底不简单,而且心性也很好,若是入道,或许也是一个可堪造就的人才。


    瑶璃别过严鱼明后,就回到了校舍宿处,她来到了窗台边,托着腮,拨弄了一下那个造物花卉,看着这东西在自己的心情变化下变化着各种颜色。


    她怔怔看了一会儿,却是心中有了决定,“还是修道吧。”


    做出这个决定,原因是她的生活可谓处处都是造物,可是她若是精研造物,对造物也就一清二楚了,每次见到这些东西,都不会想到它们的美好,而只会想到如何更好的打造它们,这样的生活将是多么无趣。


    她写了一封书信,放到了信匣里,随后轻声哼唱着,回去继续整理课业了。


    昌合府洲,千湖泊台之上,一驾载运飞舟从天而降,在某一处浮岛泊台上缓缓停稳。


    化名“伊初”的伊帕尔神王自里走了出来,在交接完这批运载货物后,他和其他几名飞舟舟主一同走了出来,几人相互开着玩笑,又约好了下回的喝酒地点,便各自别过了。


    他一路朝外走过来,忽然有所察觉,转头一看,便见到了一名年轻道人负袖立在一线湖沿之上,玉白色的道袍在微风之中飘摆不已,湖水平光如镜,倒映天穹,几只仙鹤正在不远处悠闲啄食。


    他停下脚,正容拱了拱手,道:“张廷执。”


    张御点首回礼,道:“伊初道友。”


    伊初放下手,道:“张廷执来寻找老伊我,肯定是有什么事吧?廷执开口就是,能做到的我一定做。”


    张御点了下头,道:“是有些事要和伊初道友谈。”


    这位已经变得和一般的天夏载运舟主没什么区别了。而且他留意到,自从在凡间生活之后,这位几乎不怎么动用神异力量了,就像是一个寻常凡人一样,其已是把自己彻底融入进这个身份之中了。


    伊初咧了咧嘴,露出雪白齐整的牙齿,道:“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我这跑了三天了,感觉一头牛都吃的下。”


    他现在将自己的感官放到了凡人的层次之中,用凡人的身体体验人世间的一切。


    他是真心喜欢这样的生活,平日辛勤劳作,闲暇时约三五个交好的朋友一同钓鱼下棋,或是登高望远。


    他真正见识过云端高处风光的,现在沉淀下来,此刻也算得上是返璞归真了。


    张御道:“伊初道友选个地方好了。”


    伊初取下手套,在掌心拍了拍,爽快道:“好啊,这附近有个食铺,里面做的五鲜汤饼很不错,热热乎乎,皮薄馅多,水滑爽口,不如就去那边说吧。”


    张御自无不可。


    伊初欣然道:“老伊我来领路。”他在前面一边说着,一边往前大步走着,一路之上,还谈论着飞舟上遇见的种种趣事。


    张御在一旁听着他所言之事,他倒一点也不觉得乏味,这种来自天夏生民的丰富多彩的生活,让他觉得极富生机和活力,他们是天夏的根基所在,没有他们,也就没有如今的天夏。


    尽管是从一个异神口中听到这些的,但却一点也不违和。世上所有向往美好的生灵,那都是可以寻得到一些共通之处的。


    不过出去两里路,伊初所说的食铺便已是到了。这铺子大约两层,开门极大,足可供应千多人用食,还未进去,一股热腾腾的蒸汽就伴随着面肉鲜香飘了过来。


    可以看到,不少已经饥饿之人已经一手托着酱,一手拿着白面馒头迫不及待坐在台沿上吃起来了。


    两人走入食铺,显然伊初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许多人都向他打招呼,他也是露着笑一一回应,其与店家招呼了一声,两人便在一个方才收拾过的方案上坐下。


    伊初道:“我本以为张廷执不适应这样的地方。”


    张御道:“我是天夏人。”


    伊初哈哈笑了起来,道:“说得是。”他神色正了正,道:“我也是。”


    张御看了看他,不觉点头。


    没多久,汤饼被端了上来,一旁盘子上还有一大摞烤的金黄酥脆,洒上了香葱的油汪汪的大饼,伊初大快朵颐吃了起来,待得一个不剩的吃完,连芝麻碎屑都是被他刮了个干净,他才是满意拍了拍肚子。


    待擦拭干净,他这才挺直身躯,道:“张廷执,你轻易不会找老伊我,不知是什么事情?”


    张御道:“我天夏即将迎来一位前所未有的大敌,此敌带着世域之意而来,此前已是与这位大敌交手了两回,虽然几次挫败敌锋,可敌人损失并不大,不久之后,将是迎来更大碰撞。”


    他知道伊初并不在乎对方的来历,所以也没在这上面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下元夏的目标和可能造成的后果。


    伊初严肃起来,道:“有可能波及到各洲?”


    张御道:“我不希望如此,但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


    伊初道:“没什么可说的,我在天夏过的舒心惬意,谁要破坏这一切,那就是我的敌人,如果大敌来犯,那便算我一个。”


    张御道:“只是要想道友有所准备罢了,现在的局面,天夏暂且还应付得了。真到那个时候,当会唤上道友。”


    伊初想了想,道:“我方才听张廷执你说,若未听错的话,这个大敌是毁灭世域,将我们,包括天地,所有的一切都是要覆灭的,是不是这样?”


    张御颔首道:“没有错,他们必然会这样做,而且只要他们存在,就不会停下。”


    伊初眼中目光凝聚起来,道:“那么,天夏上层有没有想过‘至高’呢?我想着那个大敌要毁灭所有,那么至高也是涵盖在内的吧?”


    张御道:“假设至高存在,那么不会有例外,那个大敌也不会将之放过。但是我们与至高从无接触,其意志是否真的在那里,这些都还没有明证。”


    伊初看向他,道:“张廷执知晓,我因至高石板而诞生,与‘至高’有着一丝牵连,或许我可以试着与祂接触。”


    ……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聚真论修玄


    清玄道宫之内,随着分身归来,张御意识也是从昌合府洲那处转了回来。


    与至高的接触伊初只是保证一试,其人也不确定是否真的能寻到,这个过程还不能有其他神异力量的干预,只能靠其自己完成。


    其实根据玄廷的推断,至高便是真的存在,也只是一个意识的集合体,是天地内神异力量的具现。


    且玄廷有所发现,每回只有在浊潮过后,本土神异力量高涨的时候,一些上层土著才能沟通到“至高”这个意识,其平日对人而言是不存在的,更不会降下什么神罚之流的东西。


    故这也是一种独特的力量,你若能见,则其存在,你若不能见,则其等若不在。


    所以不提莫契这个自诩对抗至高的反面,便是崇敬至高的伊帕尔,对其也只是有着一种利用的心思。


    而这意识伊初能够见,不等于他们能见,只能靠着伊初去努力沟通。可就算真能沟通到这位,这个意识是否会帮助天夏对抗元夏,这也不好说。


    但试一试总也无妨,若是能成为一个助力那是最好,假设对天夏有敌意,那么当倾天夏之力灭之,就当排除一个隐患了。


    下来时日内,张御便在道宫之中定坐修持,同时关注白朢、青朔二人的修炼进度。


    在坐观十多日后,他感觉训天道章有风道人意念传来,却是告知他论道法会诸事已然安排妥帖了,论会之期落在下月月初,距此不过五日。


    他当即回言表示知晓。


    待得数日过去,他心有所感,眸中神光一闪,训天道章的光幕在面前倏然化开,笼罩住整个清玄道宫,而在光幕之上,一枚又一枚的名印亮了起来,好若星辰闪烁,每一枚名印皆是代表着一位玄尊。


    此回不止是玄章修士,众多浑章修士亦是罗列其上。


    这场玄法论道之会,众玄尊并未选择亲身到场,这是因为各方玄尊都有职司在身,很难凑齐一个时日,而且这么多玄尊聚于一处,动静也是太大,故是此回利用训天道章,将身影照显入内,此也等同于己身亲临了。


    至于焦尧等真修,则让玄修弟子映照出道法言论,展现给他们观望指正,也一样可以相互交流,并无任何妨碍。


    张御此时仰首看向光幕,见风廷执和晁廷执的名印也是相继出现,便就气意一动,也是将自身名印在训天道章之中显露了出来,但见一道金光四溢,几无法直观的名印现于道章之中,巍巍赫赫,如日高悬。


    诸玄尊见他命印出现,都是于道章之中恭肃执着一礼。


    而此时此刻,训天道章之内其他玄修弟子也是感受到了这番动静,纷纷抬头望去,见高处光幕之上一点点光芒泛动,像是群星闪耀,兼有阵阵威压传递而来。


    有些弟子有的从师长处知悉,这是一场众玄尊之间论法道会,现下看到这一幕,都是不觉心生震撼,久久无法回神。


    过了许久,训天道章内顿时变得热烈了起来,诸弟子无法参与,但是不碍他们为此兴奋议论,并纷纷猜测那些个名印背后代表的到底是哪一位玄尊。


    有弟子见到班岚也在道章之中,立刻寻了过来,请教道:“班先生。你见多识广,可是知晓这些玄尊的来历么?”


    班岚表现的很是谦虚谨慎,道:“这些都是上层玄尊,班某人哪敢妄自议评。”


    有弟子言道:“班先生,这等论法大会,既然不加掩饰,显然各位玄尊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如今各洲宿的玄尊都是时不时开坛讲道,说一说来历总不犯忌讳吧?”


    底下诸弟子也是纷纷出言跟进,请他说上一说。


    班岚道:“诸位同道这么说,班某也不好违逆众意,就拣自己知道的说下。”


    说着,他又道:“班某见识浅薄,也是因为走得地方较多,与几位玄尊接触过,故能得说得出个一二来,当然众多玄尊大能,又怎是班某这末学后进所能尽知的,故若有不妥之处,还请诸位同道不吝指正。”


    讲完这些,他才是开始说及具体人物,首先提及的自然是高墨,这位是伊洛上洲玄首,也为不少修道人所知。


    不过其曾经为廷执,后来出镇这个事情他却没有说,只是谈了些在伊洛上洲的功绩。


    这位之后,他又提到东庭府洲玄首万明道人。


    这位他倒是多说了两句,因为他知道这位心胸开阔,而且在长久在训天道章中讲道,不论何人提问都是耐心回答,不知多少人受其之益,诸人对这位也是熟悉。


    他确实见闻广博,就算那些自己不曾见过的玄尊,也能说出个大概,待把他自身所知的玄尊一位位说下来后,众人仍觉意犹未尽,有人忽然问道:“班先生,不知中间那一枚名印属于哪位玄尊?”


    众人看去,这才发现,那一枚名印与众不同,似是存在,又似不存在。只是位居其中,肯定是诸位玄尊之中地位最高的那个。


    班岚心下猜测那当是张御的名印,但是他不敢妄加评论,只是含糊道:“玄府之上自有玄廷。班某猜测,这位乃是玄廷之中某一位上尊了。”


    有些人仍想弄清楚,但有人刻意引导之下,又频频扔出话题,很快就又说到了别处去了。


    而训天道章另一处,岳萝、丁盈、杜潇潇、安染还有一众她们结交的同辈也都是在一个章印之中兴奋讨论着。


    丁盈道:“小萝,小萝,哪个是你老师?”


    岳萝看了几眼,对着某个名印一指,道:“那个就是老师的名印了。”


    同在这里说话的诸弟子都是羡慕,俞瑞卿的名印虽然排序较低,可是这到底是一个玄尊啊,有着玄尊指教,未来前途无限,说不定将来还能去上层修行呢。


    丁盈又道:“潇潇,你呢?听说你的老师也是玄尊?”


    杜潇潇道:“我老师不在这里,她是真法玄尊。”


    丁盈忽然有些沮丧,道:“你们都有玄尊老师,我就没有……”


    这里不少认识她的弟子都是准备安慰她,因为他们的师长同样也不是玄尊,这等机缘毕竟是少有的。可这个时候,却听得丁盈的语声高兴起来,道:“小萝,小萝,看那个名印,那是我师叔祖。”


    众弟子一听,都是相顾无言。


    随后他们齐齐望向安染,似在等着她开口,但后者却什么也没说。


    可诸弟子感觉没说就等于说了,安染平日言语不多,但都是落在关键之处,感觉说话比丁盈、杜潇潇等人还要有见地,肯定师长也是不俗。


    不过虽然这几位是玄尊门下,但是平日相处却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而且细论起来,天夏与神夏不同,特别是玄法,已然不讲旧时那套了。


    如今所有人都是玄府弟子,玄府乃是玄廷辖下,所以座上诸廷执都可算得上是他们的前辈师长了。


    而此刻论法之会上,诸位玄尊都是一个个将自身道法阐述出来。


    平日可是难得有玄浑两道的玄修相互对面交流的,这一番讲述,还未真正深入,双方就觉获益不小。


    似万明、俞瑞卿等人,知晓上进之路离不开真法的一些经验,但是具体修行又当如何掌握,往日只能靠着自己摸索,可如今听了一位位浑章修士讲述,一时间却是豁然开朗。


    而那些浑章玄尊也在反思自身,虽然他们拿浑章修持,但多数人因为真修出身,过去却是陷入真法桎梏之中,难以跳脱出来。


    而今听了风廷执、高墨、万明等人之论述,心中也是隐有所得,觉得若是就此放下执念,打破阻障,那说不定可以更进一步。


    张御等诸人都是发论之后,看向一个名印,道:“晁廷执,你可有话要说么?”


    诸玄尊听到他唤到晁焕,都是心中一跳。


    晁焕笑了笑,道:“张廷执若要晁某看,那么人人都是有问题的,我一个个说也说不过来,若是有想听我说,那我就说。”


    这时却是有一个声音传来道:“晁廷执,我这人不怕被说,晁廷执若有高论,我倒是想听听。”


    诸人看去,见名印之中有一个道人身影显现出来,其人哪怕只是坐在那里,也给人一种刚直刻板的印象。


    晁廷执悠悠言道:“原来是欧玄尊。你么,刻板守旧,总觉得自己师门之中传承的一些东西是宝贝,不肯拿了出来也罢了,还自己当作不二法门,也是这法门耽搁了你,依晁某之见,还是早些扔掉为好。”


    说着,他又撇了其人一眼,似笑非笑道:“其实对此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本来用不了晁某来告诉你,你却还要出来问,不过是想借我之言斩断牵绊,你是有意出来找骂的,我不骂你倒是对不起你。”


    欧玄尊听完之后,一声长叹,对着他打一个稽首,道:“晁廷执,你说得对,欧某在此拜谢了。”言毕,他身影也是消退了去。


    诸玄尊相互看了看,虽然被晁焕说两句面皮有损,可若是有益道行,那也不吃亏,而且又不是自己一个被指摘,那又怕个什么呢?


    这时某个名印一闪,又有一个玄尊化影照了出来,其人对着张御所在打一个稽首,道:“我有一个疑难,想请张廷执指教,不知可否?”


    张御看了一眼他的名印,道:“今日之会,只有道法之异,并无身份之别,道友若有疑思,自是可问,我若知晓,当会尽力解得疑惑。”


    那道人对他一礼,道:“敢问张廷执,来日玄法若兴,又当会如何对待真法?”


    ……


    ……


  第一百六十三章 问道尤问世


    这名道人问出这个问题后,训天道章之中诸玄尊一齐看向张御,想看他是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


    张御知晓,这个问题是回避不了。今次之会固然说是玄修论道,可或许就有一些有心人将此解读成他借此聚集玄修之势。


    推动玄法乃是玄廷之大略,过去也的确解决了天夏的诸多困难,也由此改变了天夏大势,使得上下为之畅达。


    但一些真修对此并不是没有意见,只是过去并不公开谈这个问题,只是私底下有所议论。可也有不少真修为此而忧虑,恐怕在未来引发真玄之争,甚至还有一些人想着在玄法尚未成势先行打压下去,以避免此局。


    可是现在不同了。张御求全道法,风廷执则成了玄章玄修之中第二个寄托神气之人,玄法的特点就是一个人突破,后面之人都有可能突破,故在可预见的将来,玄法势必迎头赶上,崛起之时已是难以阻止。


    更让一些真修担忧的是,玄廷只要是延续下去,那么身为次执的张御,未来都有极大可能成为首执,其之意愿将极大影响天夏的走向,那么他又会如何对待真法?

    在座诸人,可是绝大多数是从真修转入浑章之中的,就算现在算是玄修,可过往的痕迹不是说洗就能洗去的,一些人仍旧是沿用真修的理念和修道方法,哪怕经历了今次论道,也不是立刻能做出改变的。


    故这看似只是一个势力消长的问题,可同时也涉及到了道法上的问题,与个人修行也是息息相关的。


    张御看了看光幕之上诸多名印,又看向那道人,道:“世人为何要习道法?”


    那道人想了想,道:“自是为了超脱,为了自在逍遥。”


    张御道:“古夏、神夏之时,此念确为主流,修道人求个人之大自在,求不受拘束,方是修道人本意;然则天地在变,道法在变,道念亦在变,如今到了我天夏,便不是如此了。


    诸位,人人都是从世间中来,莫非超脱出去,完得自我,便可舍世不顾了么?诸位得道之后,哪怕得了逍遥,可究其根由,依旧是来源于世,则亦当还报于世间,还报于人。


    且不谈道理,光以道法来论,纵然舍世而去,仍有一线承负在身,只是有些同道自以为已然成仙了道,可却天机蒙蔽,不见于此。”


    天夏的每一个修道人都是从世间而来,就算自小出世修行,可依旧是受父母精血而生,而父母又是何来?乃自人世中来。溯源回上,经由万万世衍化,再依托于人世而成,至少绝大多数人是如此。


    而一修道人之所得,看似是一世之所得,可其实承继了万世之遗泽,故而一世不足以斩。


    就算你个人纯然无垢,天生不染,可是你入道修行之道法,与你交流道法的同道及师长,也不是凭空生出,每一个人都与世间有所纠缠。你能超脱,亦当助同道师长超脱,继而助世间之人超脱。如此既还承负,又彰道法。


    那道人这时又问了一句,道:“那敢问廷执,难道不是越是纠缠,承负越大么?”


    张御道:“那是视世之生灵为枷锁包袱了,然则世间如水,越得聚敛,越能承托我修道人,道途也越是繁盛。


    修道在于互相扶持,自古至今,传法不绝,修道人数目代代增广,方才造就了如今道法之兴盛。


    众位先辈最早结以宗派,初时还好,人皆有所去处,有道可辩,后来渐趋内收,敝帚自珍,视彼此如陌路,更为私利兴杀伐。直至天夏打散诸宗,合流众道,分驻玄府,故眼前之盛,远迈过往。


    故欲要兴盛道法,唯在上下通达,使人皆可用道。且不说你我,便是诸位执摄,上境大能,身在世外,依然着意于下,莫非还不够证此道理么?”


    众人听了他所言,不觉思索起来。


    焦尧借着一名玄修弟子之助,也是把这些听在耳中,这时又借那弟子语发感慨道:“张廷执这话说的是,老龙寿岁长一些,以往修道,见得不知多少人为求一言真传,经受了诸多磨砺。


    我辈修行动辄数千上万载,然而多数时候却是枯坐修持,不过是苦磨岁寿,偶然有一所得,视若珍宝,不肯轻易示人。


    这还算是过了门关的,更多时候则是强求法门而不得,最后身化枯骨,诚为遗憾。


    而至如今,法门就在那里,不必自己去求,不说天资出众之人,就算寻常之士,运气好些,数百上千年则可有所成就,未来亦是可期,而这皆是我天夏道法昌盛之故。”


    众人听到这里,也是点首赞同,因为在座不少人都是亲身经历过那段过去的。


    张御道:“而今言及真法玄法之分,可造物之道又何尝不是求道之法?土著神人亦有去到上层之人。


    在我观来,此皆是大道之法,无分彼此,相互或可为竞逐,然则妄言一家兴则一家灭,此仍是过去旧时道念之遗毒,器局稍显狭隘了。”


    他这时看向诸人名印,目光似乎望到了每一个人的身上,口中道:“如今我天夏不当执着一条道路,大道万万千千,皆为变通,若人人皆可寻得适应己身之道,那方才是天人之道,是我天夏之道!


    诸位,元夏演化万世,覆灭万世,要筑永世不变之理,可世上诸物无不变动,我敬佩元夏先人敢于违天之意,倒转乾坤,自行造化,然则其却使上下不得畅通,诸维不得运转,万万世世,永致唯一,从此道无可寻,人不得超脱,譬若僵死之躯,腐烂之水,朽不可闻。试问此道我又安能求之?”


    那道人言道:“天有其维,地有其限,若是人人得可得道,又岂有道存呢?”


    诸人寻思片刻,也委实不知那时又会是何等光景。


    张御道:“过往之人又岂知今日之境况?我辈皆为求道之人,而道无止境,谁也不知此后是何变化,或许到了那时,又需另一番道理了。


    我辈不奢求眼下尽通大道之妙,我等如今能做的,不过是延续传承,使我辈及后来人能有更多应对之法罢了。”


    诸玄尊听罢他这一番言语,也都是点首不已,皆于训天道章之中对他郑重打一个稽首。


    而那出声道人也是一个稽首之后,默默退了回去。


    而下来诸人继续论道,不过道理一旦说通,那就又是一番格局了。


    诸玄尊在道章之中一连论讨了三日,实则众人道行深湛,俱是以意念相传,许多繁复之语往往只在一瞬之间便得明了,所以交流的东西远远比想象中还要多。


    三日之后,听得道章之中有悠悠钟磬声响传出,诸人对着张御、还晁、风二人各是一个稽首,便即告退,光幕之上名印也是一个个消退下去。


    晁廷执对张御道:“既然诸人皆退,那晁某也便走了。”


    张御道:“此番多谢晁廷执了。”


    晁廷执道:“谢我做什么,不嫌我得罪人便好,何况晁某亦不是无有所获,张廷执,此月廷议之上再论了,告辞。”说完之后,他便退去了。


    他走之后,风道人传意过来,道:“张道友,你方才那番言语,却是胜过十次论道。”


    张御道:“那是因为我道行比他们高,故是他们认为我说得话有道理,可若是有人迈过我去,境界在我之上,并说出另一番道理,他们亦会信服。但这正是修道人之固思,眼下难以祛除。


    故是我辈所要做的,那便时时刻刻引道在先,说话方才有底气,若是自身不振,那又凭何去说服别人呢?”


    平常来说,道理是道理,言语是言语,可是到了修道人这里,境界高的,其所说言语自然就变得有道理了。


    风道人觉得是如此,以前莫非就没人能说出这番道理么?只是道行不够,说了也没人听罢了。


    他感慨了下,又道:“方才有一位后辈寻我,说是亦想在训天道章之中开一场论道之会,还说玄尊可论,为何弟子不可论?”


    张御考虑了一下,虽然诸弟子平日都在训天道章中谈论道法,可那十分散碎,都是各说各的,要是能聚合一谈,也是好事,他道:“可由各玄府牵首做此事,此事我等还需在月中玄廷之上说一声。”


    风道人道:“该是如此。”


    两人又说了几句,就结束了交谈。


    张御收回了意念,伸手一指,光气之中有一卷道册生成,却是将方才诸人之言语都是载录了下来,随后他把书卷打开,亲笔写了一番注疏,又唤来明周道人收妥,准备留给后人观摩。


    做好此事后,他目观内外,见暂时变动,就入至定中。


    忽忽数日过去,云海之中钟磬声响,恰是廷议之时,于是起身迈入光气长河之中。


    近日廷议都是商议对阵元夏之筹备,这事诸人早已做得稳妥,只是例行交流,故未有多久,他又是长河之上归返。


    而这个时候,心中忽有所感,却是金郅行那里有意念传来,他道:“金值司,可是有什么消息么?”


    金郅行有些沉肃声音传至道:“廷执,元夏已然动了。”


    ……


    ……


  第一百六十四章 裂穹驻坚壁


    金郅行发现元夏近来的调整已是接近了尾声,近乎没有动静了。但是这分明就是即将发动征战的前兆。


    故是他这一有所察觉,便毫不迟疑向张御这边发出了警讯。


    张御听了他的禀告,也是认可他的判断。虽然元夏有可能做战略上的遮掩,但是大规模调动人手,只要一逼近天夏,就会传来感应,是没法瞒过人的,做这等事也是多此一举,应当确实是元夏准备动手了。


    他看向时晷,那是大玄历四百零六年七月二十三日。如今距离元夏上次进攻已是有小半年过去。


    差不多用半年时间来调整,这一次攻势当不简单,前两回怕是根本无法与之比拟。


    他交代了金郅行几句,结束了交言,随后出了道宫,往清穹之舟深处而来。待当面见了陈首执,就见此事告于他知晓。


    陈首执沉声道:“天夏已经做好此辈到来的准备,各类战策也是议讨过了,任凭他何时到来,都有抵挡之法。”


    张御点点头,该做的都已是做了,下来就是检验天夏的成色了。只可惜天夏暂时还没有威胁元夏本土的能力,所以如今之对抗,大略上只能是正面碰撞了。等什么时候攻打到了元夏门前,那方才能算是有来有回。


    与陈首执又谈论了几句,他折返回来,重新坐定宫中。


    此时白朢、青朔二人仍在修持之中,不知何时道法能成,他不急着催促。转而又往内层望去,伊初那里暂时也没有动静。


    联络至高不是简单之事,是需要做一些准备的。不过这个也不用太过指望,有则可,无有也无碍。


    他考虑了下,让伊初此刻缓上一缓,不必急着去求。因为这个时候最好内部不要出现什么变数,有什么事,可以等到击退元夏攻势,或者局面平稳下来再作计较。


    关照过后,他便收神定坐,只等元夏到来。


    不知多久之后,宛如平镜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随后这个涟漪越来越大,很快变成了滔天巨浪。


    他霍然睁开了双眼,并凝望过去。


    感应之中,一阵又一阵警兆正在袭来,此前从来未曾有过如此强烈的显兆。


    此刻他一人坐于广台之上,身下云海浮动,而他身上玉白色的道袍则是自行飘扬了起来。


    而他一道命印分身已是来到了清穹之舟深处,与诸位廷执站到了一处。


    随着那感应愈发迫近,远处虚空凝顿了片刻,猛然少去了一大片,好似那半边天幕被什么东西掀了去。


    可见虚宇深处,一个个大小相同的矩形墩台出现在了那里,并且似每一个之间都可以相互拼合,随着它们逐个相互聚拢,并在短暂时间形成了一堵乌金色泽的巨墙,且好像是蔓延扩张一般,其规模越来越是广大。


    很快,这堵乌金之墙似是代替了原来的天壁,好像随时可能覆压了下来,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深沉压抑的氛围之内。


    张御眸光微闪,仔细看了几眼,发现这东西能起到墩台的作用,不单如此,并且具备一定的守御能力,可以屏护背后所有物事,让天夏看不透后方的布置,甚至还可以源源不断打造阵器及飞舟。


    这无疑就是一个元夏设布在最前沿的坚实驻垒。


    尽管无法看到镇道之宝,但这里面一定有这些宝器参与的,因为其所在范围之内正在逐渐化变为元夏之天序,这无疑最大限度的保证元夏一方面的战斗力。


    其实便不提这些,光是凭借阵器把天壁这一面遮住,也算得上是一个极大手笔了。


    玄廷宫台之上,陈首执和诸多廷执都是聚在这里,玉素道人这时发声道:“首执,不能任由此物这般堆砌下去!当遣人破之!”


    他认为这东西在此绝不是什么好事,时间越长,恐怕越是不妙。


    钟廷执却是反对道:“此举不妥,元夏能放此物,也一定有准备,眼下应当是守备最为森严的一刻,而且我们还不知道,此中到底有什么布置,不能贸然投入力量,不试探一下,难知其之深浅。”


    玉素道人一挑眉,道:“试探?不说试探出来的是否是元夏给我们的,就算试探出来了,还不是一样只有几种手段能破,那还不如早下决断!”


    陈首执沉声道:“试探便不必了,此物是要加以阻止,不过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


    韦廷执道:“首执说得是,这当是只是前沿攻势,我们便是破毁了,应当还会有后续到来,不若让其先行堆砌,我们找寻机会将之打破,如此方能给予此番来犯之敌以重挫!”


    邓真言道:“此言邓某亦是赞同,这是在天夏,我等阵势不会比不过不其仓促筑就,等对面厚集几分,再一齐破去就是。”


    而在那乌金厚壁之后,一座元夏舟城之内,不少下殿元夏下殿司议站在上方,也是正朝着天夏方向观望。


    这一次,下殿司议来到了大半数,同行的还有归属于下殿上境修士、以及一些亲近下殿的世道所派出的诸多宗老。


    但他们无一例外,每个人都是外身到此。


    盛筝的外身也是负袖立于此间,此回由他来负责总摄攻伐诸事。不过他此刻并没有看那方戴廷执所镇守的虚空世域,而是在观望别处,那方位很巧合的便是内层之所在。


    他身后一位司议这时言道:“盛司议,我们尽量放缓了动作,但是天夏还是不动,很沉得住气,我们为天夏方面准备的后手看来没法用了。”


    盛筝无所谓道:“不管他们来不来,我们都要进攻的,他们没有可能一直不动。”他顿了下,问道:“都准备好了么?”


    那司议道:“都差不多了,只等盛司议下令了。”


    盛筝道:“那便不用等了,开始吧。”


    那司议一点头,便传了一个令讯下去。


    少时,那遮蔽天穹得乌金厚壁之上,有一点点光芒闪烁了起来,一道道阵器如雨点一般自里飞射出来。


    这次可不是那些外世修道人随身携带的阵器,数目零散,而是铺天盖地而来,几乎每时每刻都与天夏布置在世域外层的阵势产生剧烈碰撞。


    这一刻,虚空之中好似有亿万点星辰亮起,其气机冲击之强烈,连外层诸宿的修道人都能感受到一种躁动和震颤。


    而就在此间发动攻势的那一刻,壑界、屹界两边亦是有了动静。元夏这一次,几乎是在三个方向上,同时发起了进攻!

    此时此刻,坐镇在壑界尤道人抬头看天,这里的天幕被强行撕裂开来,随后以亿万计数的火流星光从虚空裂隙之中纷坠而下,不单单落向壑界修道人主要所在之地,还落去茫茫虚天之中。


    这些火流星落至虚空中后,先是飘行了一段,随后自行汇聚,并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逐渐在外形成了一颗颗地星,而后再是聚拢,很快成了一座体量远胜所在壑界主星的巨大天星。


    这时又有一道道修道人的外身从裂隙通过,降落至此,并在上面停驻,下来便是沉寂不动,不知在做些什么,唯有一开始对着壑界主星的进攻未曾停下。


    尤道人神情凝重,看着虚空深处,以往元夏的攻势都是直接对着主星而来,而他的主要阵势,也是围绕此间展开的。


    当然他的大阵并不是孤零零的一座地星,依靠着他的根本道法,经过了近半年的营造,外围也是挪转星辰,做了大量布置,可以说是结成一座座连环之阵。


    可是那些落在虚空深处的布置令他有些担心,他猜测那很可能是为了从更广阔的外围对他进行反包围。


    这般付出的人力物力那将他这里的千百倍,这等不惜代价的手段家大业大的元夏是绝然用的出来的。


    他想了想,以训天道章对一众壑界玄尊言道:“诸位道友,元夏此次来势凶猛,我们不能只坐守此间,还要设法打了出去。”


    壑界一众玄尊点了点头,事先他们对于元夏可能采取的方法做过预判,眼前景象,这就是对面可能采取的办法。


    不过知道归知道,这样的攻袭也是最难应付的,元夏是凭着深厚底蕴来和你拼消耗,令你很难回避,不得不跟着他的节奏走。


    冯昭通道:“尤上尊,冯某愿意带领诸位同道一试。”他们不是逞强,而是拥有了天夏拨下的外身和飞舟及法器,就算不成功,也不会损及性命。


    尤道人颔首道:“也好,冯道友,此回就劳烦你了。


    屹界,主星最高峰上。


    张御那一具外身正在此间坐镇,自上回须奴反哺精气之后,此界根基稍固,所以周围同样也是立满了阵势。


    只是这等阵势是玄廷帮忙布置的,与尤道人亲手布置的还是有些差距的。


    可他这一面守御表面看着不坚实,但却反而可能比壑界更为难以攻打,因为他已然起得无尽心光,将根本道法满布在表层阵势之中。


    并且他是不会死守阵机的,而是会窥见机会出外斗战的。若无镇道之宝克压,要想与他正面拼杀,求全道法之下,来再多也没有用处。


    正在此时,就见那被撕裂的天穹之中,有着无数光亮绽开,可见亿万道星芒向着地陆方向倾泄而来!


    ……


    ……


  第一百六十五章 筑壁对前阵


    元夏对待屹界,不似对待壑界那般反复算计,用到各种路数,因为在这里他们几乎没有正经受到过挫败。


    这一上来便是亿万流光星芒纷坠,看去是要将方天地一口气毁去,显得非常之强势。


    此前元夏不动用这样的手段,既是因为不值得,也是因为怕被截断后路,导致攻势中断,做了一番无用功夫。但是这一回后续力量源源不断,就算遇到这般情况也能将之打破。


    再说此番到来的外身和阵器数目可谓庞大,投入界中的那些就算被全数消灭了,也不过时损失一些宝材罢了,自是可以肆无忌惮的投入力量。


    张御不管落去虚域之中的星流,只是坐定阵枢,维持阵机。


    那些流光坠入阵中之后,就像是点点火星入大湖,一点浪花都没有泛起,便一个个的熄灭不见了。


    这些东西纵然数目多,可想靠着庞大数目来耗尽他的心光,那是不可能的。若能凭着众多数目就能对敌他这般修道人,那他也称不上是求全道法之人了。没有相同层次的对手,没有上乘阵器阵势为凭恃,对他是造成不了太大威胁的。


    而天夏这边,韦廷执朝着壑界、屹界所在看了看,道:“首执,元夏攻势猛烈,是不是先以天岁针封锁片刻,截断一下此辈之势头。”


    陈首执否道:“眼下也不是时候,此辈在等着我们出手。天岁针一现身,对面定然有针对之宝器,此器便要使动,也不能单独祭出。”


    武廷执也是看了看,道:“便是截断了怕也无用,不说只能阻断短暂片刻,此番元夏后备力量充沛,就算将进入界中的敌势全数消杀了,此辈还能再度投放进来,于大局并无改变,故要退敌,还需从根源上想办法。”


    竺廷执沉吟一下,也道:“说得是,这次斗战与前回不同,不能看作与之同一层次的斗战了,元夏定然准备好了各种应付我们的手段,选择上需得慎之又慎。”


    韦廷执道:“首执,那是否要给壑界、屹界那边一些增援?”


    陈首执道:“暂时不用,当相信张廷执和尤道友他们。现在还只是开始,还不到我们出手的时候。”


    位于虚宇的舟城之内,盛筝立在最中间的广台之上,望着虚宇内外的乌金厚壁被筑连起来,眼神之中颇是满意。


    这时一道讯光自外传入了过来,站在不远处的一位司议接入手中看了看。他也是看过去,问道:“如何了?”


    那位司议道:“我们试探下来,天夏本土这边的守御暂时还看不出深浅,甲界那边非常坚稳,虽然不是没有疏漏,可一时半刻还找不到突破点,乙界那处的守御看去倒是有些空疏,目前还在加紧力量试探之中。”


    所谓“甲界、乙界”就是对壑界、屹界的称呼,他们判断天夏为了和他们针锋相对,未来还会有更多世域被扶托出来,故冠以此称,若以后再有多,就会以此为排序。


    盛筝稍作考虑,道:“天夏本界这边攻势不必变化,依着我们此前的策略行事便可,至于那两处么……”


    他目光投向两界所在,来回看了看,最后凝定在屹界所在,伸手一指,道:“先把破局点摆在那里!”


    那司议道:“我这便去安排。”说着,转身离去了。


    盛筝则是盯着屹界方向看了一会儿,虽然他知道,看着空疏的地方未必真的空疏,可能有什么布置在里面,可他就是要碰上一碰。


    天夏的根底肯定是不及元夏的,既然定下了依靠消耗战拖垮天夏的策略,那么凡是可能拼消耗的地方,他都是可以尝试一下。


    也就是现在他们麾下的驻垒还没有全部部署完成,等到真正稳妥的时候,也就不必分何处是主攻点了,只要是天夏所辖之地,一并对着发动攻势就是了。


    屹界之中,张御察觉到元夏的攻击力度陡然加大了,阵势在狂涛一般的攻势也是如波浪般起伏不定。


    他神情不变,还有余下往天夏和壑界看了一眼,判断出敌方在那两方维持之前的攻势,而他这里则与之前有所不同了。看来是把他这里当成了首先破除的所在。


    那么便来试试看吧。


    这个时候,便见一根根巨大而沉重的乌金墩柱从天壁破裂之处落下,往阵势上落砸而来,但是阵中布满了他根本道法,故是只一接触,便于瞬息之间崩裂了,连一点残余都是不剩,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不过对方显然是想通过这个来验证什么,他判断是想了解他的道法为何。


    这个时候倒是不用怕根本道法暴露了,因为随着战事加深,他一定是难以避免与敌人接触的。


    而且他的道法是最不怕被人针对的,且只要保持自身道法在长进,将自身的短板和漏洞尽可能堵上,那么就不用担心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些墩柱不再落下,他猜测当是敌方当是探去了一些东西,下来当有与他同层次的修道人入场了。


    果然,未过多久,天穹之上一闪,一驾阵器飞舟与那些光芒星火一同飞入界中,在到达阵法上空之后骤然停下,从里面走了出来三人。


    一名乃是求全道法之人,还有两名也是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但俱是以外身到此,虽然外身个个模糊,看不出此辈的具体模样,难以知其身份为何,可是每一个人气机不同,所以他也不难分辨。


    那求全道法之人似乎对自身实力极为自信,一到上方,稍稍顾看几眼,便悍然催动了自身根本道法,但见一条条霞光如漩,化作万千之数,一轮轮轰入阵中。


    而另外二人则是驾驭法力,引导上方阵器,趁势一同往阵机上压来。


    显然他们已然试探出这座阵势主要就是依靠着张御的道法,那么只要牵制住他,令他无力去支援阵势,也就不难将之破除了。


    张御面对三人攻势,坐着阵枢之上不动。身外却是一道剑光飞起,一闪之间,就来到了阵外,对着那名求全道法的修道人斩杀而来。


    那道人也是早有准备,看去此人是一个性格强硬之人,不闪不躲,也是祭起自身根本道法上来一遮面。


    张御气机与之一触,便感觉此人根本道法好似一个向着无数方向延伸的无尽漩流,万般物事落到其中,都好像被转挪去了另一处所在。


    飞剑上裹挟的道法与之一接触,也是稍稍顿有片刻。


    他略微有些意外,这等道法倒是非常高明,应该说,到了这境地,就都没有简单的。


    可是根本道法除了道法本身的所展露出来的能为,更还要看背后推动道法的心光法力的力量。


    故是他意念微微一动,加大了根本道法的灌输。


    道法落处,无所谓是在剑上还在别的什么地方,只要与他气机相牵的,哪怕他站在极遥远之地,也能于一瞬间将力量送渡过去,故几乎是在双方接触一瞬间,剑上清气暴涨,整个天地似被一缕清光所照亮,周围俱是黯淡下去。


    这等力量余波甚至传到了虚宇之中,令等在那里的修道人都是一个个为之色变。


    那道人开始还是一片漠然之色,可是陡然发现不对,感觉自己的根本道法层层崩解,根本来不及将过来之力转挪去别处。


    眼见那犀利剑锋破开前方障阻,指向了他自身,他眼皮一跳,身影虚闪了一下,骤然消失不见。


    他的根本道法名唤“大渡真空”,不仅可以转挪他人道法去往他处,亦是可以转挪自身落到一方自身所辟之界,所以他敢直接杀上来,因为这等道法,哪怕遇到危劫,只要他能提先感应到危险,也能走脱了,更别说这只是一具外身了。


    张御这时眸中神光一闪,似有星云在内旋转,只要他与敌方气机接触过,并且敌方与他相处在同一域处,那么他在目印、闻印的帮助之下,就能跟随其人气机去到其所之所在。


    上一回,他便是藉此以根本道法杀入了凌成明神气寄托之地。


    现在对面那道人外身遁入虚地,虽是另一处所在,但实际上仍然不脱这方天地,故而立时被他跟着寻了其藏身之所在。


    那一道剑光原地一旋,竟是杀入了那方遁避界域之中!


    那道人委实没料到那剑光还能跟着杀入进来,他显然也是个老辣之人,没有因此进退失据,把袖一挥,身上所有阵器被他一同激引了出来。


    根据他的判断,这些阵器时挡不住对方,不可避免会在剑光之下破毁,可是再不济也是阵器,在加入了他的法力之后稍稍阻延一下也是可以的,他也由此可以多出一线机会。


    局面确如他判断,诸多阵器换来了一个间歇,趁此时机,他运转根本道法,折身一转,又是躲入道法界域的更深处。


    这是他根本道法深层次运用,若是他正身到来,那是直接可以挪遁去天外了。


    可是那一道剑光似乎并不受这等界域阻碍,一闪之间,又是依旧不依不饶的跟了上来。


    道人见状一惊,他现在是阵器和手段都是用尽,没有其他后手了,故他倒也十分爽快,不再躲避,而是伸手一推,起尽一身道法与剑光作了一场正面碰撞,下一刻,天地轰然一震,他这具外身直接破散而去。


    ……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挪机易主势


    张御杀破那名道人的外身之后,剑光没有半分停滞,于半空一折,向着另外两名摘取上乘功果之人斩了过去。


    这二人本是在那道人对上张御时负责从旁攻击守御阵势的,没想到此刻自己对上了正主,两人不甘束手,各自祭出阵器抵挡,同时又发出了一道令讯,试图联络元夏驻垒,把他们一同接了出去。


    但是他们的举动没有任意义。方才那名道人能够祭动阵器延阻张御的攻袭,不代表他们也能做到。那剑光一闪,霎时将两人祭出的遮挡阵器甩在了身后,再是急骤闪烁了一下之后,倏然一折,已然回到了张御背后。


    张御神情淡然的站在半空之中,此刻再观那二人,都是顿住不动,过去片刻,两人轰然爆散,各自化作了一团气光。


    而在此时,二人祭出的阵器方才落至张御近前,但是还未等接触到他,仅与那外沿的清气一沾,便于无声无息之间崩散了。


    见已是镇灭了三人,张御平视虚空,见那里这么一会儿,那里就建立起了一座座地星,并且数目还在增多。


    他平静看有一眼后,身后剑光再一次飞射出去,并在半途之中化作了百数十道,望去似是一道道星虹,并从那些地星之上穿射过去,每一道光华经行途中,所路过的地星必然崩裂,不过十来个呼吸之后,这些地星便被一个个凌空斩爆。


    事实证明,若没有能牵制住他这等实力的人物,也没有镇道之宝下来遮护,那么再多的布置也没用,一旦他抽出手,就可以从容收拾掉。


    此时他再仰首观去,虚空裂口之外,那里密密麻麻的飞舟一动不动,也再没有任何一个人下来,只是这些飞舟之上都有一股光华笼罩,似是随时可能借此遁走。


    他看有片刻后,一拂袖,转而回到了阵枢之中。


    元夏,某座元墩之上,一个坐在那里的道人身躯猛地一震,睁开了双目。


    他回忆起方才那击破自己外身的一剑,那道剑痕光华依旧深深印刻在心神之中,怎么也没法抹去,令他极度不适,不由感慨了一声,道:“厉害。”


    似是听到他的出声,一名修士自外走进来,试着问道:“徐上真这是……出得定坐了?“


    徐道人似是说起一件很平常的事,道:“没什么,只是外身被人破毁了。”


    那修士惊异道:“什么人竟能破毁徐上真的外身?”他可是知道的,这位可是最为擅长潜遁了,除非是遭遇到了克压他的道法,不然就算敌不过也能走脱。


    徐道人神色自如道:“似我辈修道人,哪一个不是历经诸般磨砺才是有所成就的?稍有疏忽,那就是落败下场,哪有什么稳胜之理。这位天夏的镇守之人十分了得,可惜方才我正身不在那里,所以难是他的对手。”


    “原来是这般。”那修士这下释然了,对方乃是正身迎敌,对上只是这位的外身,那自然是占便宜的。


    不过他却不曾想到,张御同样也是以外身与徐道人对敌,而且张御即便真是正身出战,徐道人此番攻击也不是只有他一人,不但有阵器配合,亦有人从旁协助,所以事实上占了便宜的反是元夏这边。


    徐道人这时一挥袖,一团气光映现,却是他又放了一具外身出来,同时将自身气意渡入其中。


    此刻他想了想,对那修士道:“传讯给下殿,给我再准备一具外身。”


    “哦?”


    那修士道:“上真是想再次与此人交手,是怕还胜不得此人么?”


    徐道人道:“小心些总是对的。”


    那修士道:“可即便眼下再是准备一具,未经祭炼,怕也是不合上真之用。”


    求全道法的修道人所用的外身不似底下的修道人,是可以随便炼造出来的。这方面和天夏那边一般,都是需要经过自身养炼的,眼下他手里也只有两具合契的外身,若要再多,就需要抽隙祭炼了。


    徐道人神情轻松道:“没有关系,若是这次不成,那么下一回总是还有与此人交手的机会的。”


    那修士于是不再多问,执有一礼,便下去准备了。


    徐道人则是意念一动,面前那具外身腾空而去,他低声道:“是一个好对手,不过你也不是没有破绽,我们开始第二回合的较量,你准备好了么?”


    以外身与敌交手,可以不停获悉敌人的情况,从而在下次找寻到更好的制敌良机。


    这看去有些不太公平,可两个势力相争,哪有公平可言?此间对抗的既是个人实力,又是双方的底蕴,如果不敢交锋,那就趁早守在洞府之中,不要出来与人相争。


    这一具外身飞腾出去,便来到了一个平台之上,并通过下殿修道人呼唤“负天图”,过了一会儿,脚下站立所在便有一道图卷之影为之展开,可见上面是一滩滩的水墨,从他脚下开始,一条晕化开来的墨笔向外延伸出去,很快牵连到了另一端上。


    他知道,若说自己所站之地是元夏,那么另一处所勾连的便是天夏了。也是依靠着此物,他们才能顺利去到那里。


    这时他整个人忽然一塌,化作一道水墨人影融入了那幅墨色图卷之中,并跟随着那一道墨笔,往往代表着天夏的那一段快速移去。


    待他再度从画卷之上出现之时,已然站在了元夏驻垒之中,看了下时晷,已然过去了半日,在他感应之中,却也只是一瞬间事。


    这里负责接应的修道人上来一礼,道:“徐上真,在下奉命前来听候差遣。”


    徐道人道:“我需要几件合手的阵器,你们去给我拿来,名目都写在这上面了。”他一甩袖,便有一张符纸飘了出来。


    那个修道人接过,执有一礼,道:“这就给徐上真取来。”


    徐道人虽然不是正经的元夏修士,可是他求全道法了,元夏对待他的态度与下面那些修道人是不一样的,而且这等时候,他相信元夏也不会吝啬几件阵器。


    这时一左一右两道光芒出现在他身前不远处,两名外世修道人自里显身而出,正是先前随他攻入屹界那二人。两人对他一礼,道:“徐上真有礼。”


    徐道人道:“你们两个也回来了?”


    其中一人道:“那人了得。我们不是对手,还需徐上真与之交手,我们方好从旁协助。”


    徐道人满怀信心道:“交给我便是。”


    只是等了片刻,那接引修道人转了回来,并将一只宝袋递给他,道:“这是上真所需要的阵器,上真可查验一下。”


    徐道人接了过来,看了一眼,满意点头,又对那两名外世修道人言道:“你们二位可是准备好了么?”


    那二人道:“已然妥当。”


    徐道人道:“好,那我们再入乙界,再去会一会那人!”


    虚宇巨舟之上,那名司议来至台上,行至盛筝身旁,言道:“盛司议,徐上真又派遣了一具外身到来。”


    盛筝道:“知道他不甘心,那边交给他解决就是。”


    他也知道这个徐道人的脾气,这个人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交托给其人的事做不成功是不会罢手的,也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事,所以这半天来他也没有另作安排。


    他深悉知道怎么利用好手下每一个人,让他们按照自身的意愿行事这远比强行催逼来得好。


    至于攻势断了半日,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此次对抗是做好长久打算的,并没想着一时半刻就决出胜负。


    此刻他似想到什么,问道:“对了,守卫乙界那人的道法为何可曾探明了么?”


    那司议道:“那两位同去的真人说不清楚,还是要问徐上真。”


    盛筝看了看前方,道:“那等他这回再说,若是胜了,那也不用多问了,若是再败,那却要好好弄清楚,不能重蹈覆辙。”


    此刻壑界之中,双方交锋仍在继续。


    尤道人并没有打算死守,为了破局,他已然驾驭自身外身,并带着冯昭通等人主动出击,试图击破游离在外围的那一座巨星。


    因为这里就如同元夏楔入进来的一枚钉子,若是任由其在那里不动,势必会越来越多,所以必须将之拔除掉。


    待他渡过阵势,来至那座聚合的巨星之前,却见上面坐着一名修道人,似是早早在那里等着他,明白这是知晓他会到来,他却依旧是一踏脚下法驾,毫不迟疑冲上了去。


    那名道人冷眼看着他,正待祭动这巨星上的阵势,这个时候,尤道人伸手一捉,却是将一根长枝拿到了手里,只是对着前方一挥,顿时有一片空洞界域生出,那道人眨眼就被他送渡了进去。


    此乃是一截青灵天枝的枝节,挥舞之间,自能够辟开一方天域。这一回,他却是借助此物将对手送渡了进去,不过面前此人似与上面负天图似隐隐有所牵连,或许只能困人片刻,但对他而言也足够了。


    待将人挪去之后,他伸指对着前方一点,根本道法倏然发动,那一座巨星之上的阵机霎时被他道法侵入,并在一而呼吸之后,被他一举夺到了手里!


    而这个时候,虚空裂开一道隙口,那道人冷着脸自里穿渡出来,可方才落回星辰之上,他感觉到什么地方有些不对,脸色不禁为之一变。


    ……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对阵如对弈


    那道人察觉到身外阵法被人夺取,现在反倒是自己被围困在了阵法之内,知道不妥。


    他也算是反应及时,立刻一引此间的“负天图”气机,护持己身,排斥阵力,随后起遁光一道,就要从这里遁返回去。


    尤道人早是算定了他的反应,轻抬手腕,将手中青灵天枝的枝节再是一挥,这一次却不是将人送渡去另一处界域,而是将那一缕垂落下来的负天图之气隔开了片刻。


    那道人身上负天图气机一去,被阵力一拦,顿又落回了阵中,而接下来却就是尤道人拿手之处了。


    他当即祭动根本道法,轻而易举转动巨星之中所有阵机,一齐往那阵中道人身上压了过来,且比这位原本的阵机之主运转还要顺畅。


    那道人本想祭动根本道法用以抵挡,但意识到此刻自己已然陷入了绝对被动。


    上方被阵机和尤道人所截断,已不可能再顺利接引负天图气机下来,必然陷落在此,这时挣扎,反是让对面知晓自己道法为何,故他索性不动,只以寻常神通法力及身上阵器对敌。


    可这如何可能对抗尤道人驾驭的阵法?只是坚持了片刻,这具外身便毫无悬念的破散而去。


    尤道人放下手来,手中枝节经过两次挥舞,只剩下了短短一截。青灵天枝的枝节不止他一个人在用,今他所持有的也只是两根。


    不过他不在意,这等对抗,只要见到机会,那么该用就用,不用有所迟疑。


    此时阵中余下之人也是被他驾驭阵机一并顺手解决了,他抚须笑道:“诸位,先将此处拿住,此物是我等得了,却要感谢元夏送我等的大礼。”


    跟随他来此的众人也都是一笑。


    尤道人则收起青灵枝节,带着诸人入驻巨星,并安排人手进入各个阵位之中,准备守住此地,反正一行人也是外身到此,不怕损折。


    诸人望着脚下巨星,一上来就给了对手一个反击,所有人都很是振奋。在将这消息传回去后,壑界本阵之中同样也是士气大振。


    只是有人望着尤道人手中的长枝,却是有些担忧,道:“上尊,这次我们虽胜了一场,可是上尊也是说过,元夏人力物力无穷无尽,现如今只是损失一些阵器罢了,还可以随时再造。上尊这镇道之宝已是用了两次,若是元夏再动用相类似的手段,又该如何应付?”


    众人也是面现肃然,要知道现在局面就是如同对弈,我出手之后,等着对手出招,要是以小换大才好,可若是以大换小,看去场上占了优势,可从整个局面看,说不准他们是吃亏的一方。


    尤道人笑了笑,道:“场上局势并非一成不变,这次也不是如上回那般局促了,我们所拥有的棋子也并非只有手中这些,对面会变,我亦会变。


    诸位,我们也并不是一个单独守御之地,我们有能力处理的时候尽量自己来处理,可是若是处理不了,天夏那边也是会有所支援的。”


    他们替天夏本土分担压力是不错,可总有一个上限的,不能指望做太多,而且壑界只要存在,其本身就是在给天夏分担压力了。


    此刻天夏域内的虚空世域,正在正面承受着元夏的不停侵袭,但是元夏的进展并不顺利。


    因为无论是飞舟还是阵器,一开始进入天夏域内后的确没有遭遇到太多阻拦,只要撞毁眼前遮挡阵势,就不难往里推进。


    但随着时间推移,元夏一方很快发现,投入至下方的阵器飞舟都是不见了影踪,且从诸人的感应之中消失不见,这等情况很是诡异。


    其实不止如此,此刻这回派遣外身深入天夏的修道人,也都是感应到了一阵不适,只是他们身在元夏,有元夏天序遮挡,所以暂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盛筝身为主持之人,第一时间留意到了这等情况。


    他试着感应了一下,立刻感到自己似乎沉浸入了一团浑噩之所在,且有一股烦恶之感顺着气机攀附了上来。


    他哼了一声,于顷刻间将之斩断。下来他气机非但不收敛,反而继续往里望去,那些邪秽纵然每时每刻都在侵染过来,但却他被如分云拨雾一般强行驱散开来,并反过来往里进窥。


    他很快看到了那些先前进来的阵器飞舟,这些东西此刻全都是介于虚实之中,并且有着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怪物将之包裹自己身躯之中,这等景象光是让人看着就觉一阵烦恶。


    他目光一眯,这就是天夏的倚仗么?

    不过他发现,虽然知道了是什么东西影响了己方进攻,可要想破除此物也不容易,因为他能不惧邪秽侵染,并不等于别人也可无惧于此。要不然岳清泽、丰神常二人当初也不会因此束手无策,非要借助天夏的阵势才能解救两名司议了。


    这个情况,似唯有动用镇道之宝来驱逐了,可问题是他们手上没有相应的法器去针对。就算从后方调遣,也需要一个人来维持,并牵制住他们一个战力。


    他身旁司议这时出声提议道:“盛司议,是否要传讯回去,让下殿设法准备应对手段?”


    盛司议考虑了一下,否决道:“不用了,等我筑垒完成,便以负天图步步推进,延伸向前筑入天夏域内,到时候看他们如何应对。”


    他们这一次不求速攻,只要准备把壁垒向前一路推进,稳扎稳打,最后驻于虚空世域之下,逼得天夏不得不与他们当面相拼。


    固然天夏一定会拼命阻止,可是他们可以稳步固守,当中所用的消耗尽管会是天夏数倍乃至数十倍,可他们不在乎,他们深信先被耗死的一方一定是天夏!


    他身旁司议点了点头,道:“那原先布置就不作改动了。”继续往倾泻飞舟阵器,这只是为了遮护后面行动。


    天夏上层法坛之上,陈首执与诸位廷执望见元夏自顾自做推进之事,对于深入域内被邪神捕杀的修道人不做任何反应,显然不准备清剿虚空邪神。


    崇廷执道:“首执,元夏这般做,势必会吸引更多邪神到此,既然他要驻垒向前,那么我们不妨先放他一放,稍候再祭天岁阵截断其势,断开镇道之宝的遮护,如此可以让虚空邪神将入内人与物都是吞去了。”


    陈首执道:“可以。”


    元夏那里对他们的反击肯定也有防备,但这是阳谋,属于正攻,所以这里就看两边具体的战策谁运用的更为高明了。


    而先前他们做了那么多谋划,就是为了应对今日之情形。


    所以天夏这边也不做任何变动,任由元夏的一部分壁垒往里深入进来。


    在等了有半天之后,陈首执见到那壁垒延伸最前的部分停了下来,并在逐渐往旁处扩大,知道无需再等,关照道:“武廷执,可以动手了。”


    武廷执一抬手,立时将天岁针祭了出来,便见云穹之中有一根支天撑地的大柱旋动了起来。


    虚域巨舟之内,盛筝方才吩咐过后,一直目光来回游移,可以看到他眸中似有异光在泛动,似是在感应找寻着什么,而在武廷执祭动天岁针的那一刻,他眼中有光芒泛起,道:“天夏出手了!”


    他身旁司议闻言,立刻把袖一挥,却是将那枚“化机翎羽”给投掷了出去。


    这关节拿捏的刚刚好,假设天岁针两界屏障此刻生出,那么化机翎羽正好可以撞在上面,从而重创这件宝器。


    根据他们的推断,天夏不可能不做遮掩,所以极可能会使用曾隔绝负天图的镇道之宝来隔绝此物,但是他们亦有后续法器可以跟上,将之于半途截住,不令此番攻击被影响。


    天岁针转动之后,天地轰然一个大震,那本被破开的天壁倏然合拢起来,此时一道灵光飞射出来,正是那“化机翎羽”投落下来,可这个时候,忽有一根长枝从虚空之中延伸出来,途中无数天域随之生出。


    化机翎羽一下便陷落到了这些天域之中,一时不知去了哪里。


    天夏上层某处法坛上,赢冲、鱼灵璧二人正合力同祭青灵天枝,这一次二人得了清穹之气的支援,却是将化机翎羽给阻挡了下来。


    盛筝身边的司议一见,把袖一甩,又将另一件镇道之宝祭落下来,只见一点星光往下落来,但是此刻,虚空之中却又一道有若闪电的光华闪过,此宝便与之一同消失不见,却是“离空闪”将之一并挪转了出去。


    盛筝却似早有预料,呵了一声,目光也是闪烁了一下。


    “天岁针”闭合两界,那延伸入天夏的一部分驻垒与主部的牵连断开,但是这等时候,其中却有一道宝光绽放出来,并朝着天壁直射而去!


    陈首执及诸廷执也是第一时刻察觉到了这个变故,元夏一方居然提先将一件镇道之宝送入了界内!

    诸人不禁想到了元夏上回突袭可谓毫无征兆的到来,显然这次也是用同样手段进行了遮蔽。


    这的确是一个妙招,若是上面的“化机翎羽”不曾奏功,那么就可由此宝自内部发动反制,从而再度掀开屏障!


    ……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漫攻磨坚界


    天夏在事先做了许多谋划,对于元夏各种进攻手段也都有过预先设想,但凡可能遭遇的情况,都是提前做好了一定的准备的。


    而在这其中,对此等局面就曾有过预判,也有应对之策,故而此时也没有乱了章法。


    陈首执率先出手,他一引气机,一道清穹之气在他心意驱使之下坠去,顿将那一物阻了一阻。


    此刻可以看到,那物像是有着一对透明翅翼的蜂鸟,周身显现出七彩琉璃之色,望之异常灵动。


    遭遇困阻之后,金色膜翼一鼓,像是要突了出去,可与此同时,一枚枚金砂从空而落,纷纷扬扬洒落在了这蜂鸟之上。开始还不如何,可随着一枚沾染至身,越来越多的金砂附着上来,肉眼可见此物变得越来越是缓慢滞重。


    竺廷执这时对着那部分驻垒伸手一按,一道明光从虚空照耀出来,像是数十上百个烈阳同时爆开,那一部分探入天夏虚空之内的驻垒直接化作了飞灰。


    只是其中有不少元夏修道人的外身存驻,此辈提前发现危险,先一步自里飘飞出来。


    这些修道人外身如今没有了“负天图”之气牵引,与正身实际上已然断开了感应,所以只是靠驻入外身之中的气意行动,但是这也导致了此辈气意外放了一瞬间。


    在别的地方这无关大局,可这里是在天夏虚空之内,此等时候,还没等天夏这一边动手,不知多少方才被气机阻隔在外的虚空邪神便顺着这些人气意侵入了进去。


    此辈不禁在原地晃了几晃,只是几个呼吸之后,便一个个从诸廷执的感应之中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在陈廷执、武廷执二人的眼中可以看到,似有几头庞大虚空邪神的虚影闪烁了一下,便将这些外身吞没进去了。


    他们感觉到,还有更多的邪神正在聚拢过来。这些修道人外身对虚空邪神无疑是大补之药,不知有多少虚空邪神会因此而壮大。只是现在情况,邪神越是难对付越好,因为首先要应付这些东西的乃是元夏。


    此刻在将元夏的延伸触角斩掉之后,他们这里也就不再坚持封闭两界门关了,陈首执关照了一声,武廷执当即撤回了御使之力。


    “天岁针”在察觉到外面有威胁到自身的物事后,就立时自行收敛,于是那一方乌金壁垒重又出现在了裂口之上。


    而两界这一贯通,那一只蜂鸟宝器得了负天图接引,也与同时摆脱了金砂阻碍,双翅急骤一振,倏然飞转了回去。


    陈首执和诸廷执则是目送其离去。


    镇道之宝除非是上境大能亲自出手拿捏,或者拿同一件宝器镇压,且还需时时看顾,才有可能镇压的住,所以他们也没去阻拦,任其飞走。


    而不止是这件镇道之宝,虚宇之中,“离空闪”完成了此回阻截,返归到了天夏这一边,而元夏那一边,“化机翎羽”与被离空闪挪去的那件宝器亦是回去了元夏那段。


    巨舟之内,那位下殿司议收了宝器归来,对盛筝道:“‘绝弥磁光’、‘灵空蜂翼’都不曾建功,方才探伸入内的驻垒也是被天夏毁去了。”


    盛筝嗯了一声,他倒也不觉可惜,道:“既然此策不成,那便再换一个策略好了,他们能挡住一次,莫非还能次次都是挡住么?”


    天夏虽然成功破除了他们的一次算计,可是能够遮蔽两界的极可能只有一个镇道之宝,所以不能有任何犯错。他准备好了多个攻袭方式,一次不成就十次,十次不成就二十次。


    只要一直继续下去,他却不信天夏一点纰漏都不会出,只要犯一次错,那就再无可能守得住他们的推进,破开了这一角,他们就能把天夏的局面打崩。


    屹界这处,徐道人与另两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再次乘舟而下,往界域之中而来。


    徐道人紧紧盯着下方,找到张御再战,除了他心中判断自己找到了一个敌手的破绽,可以仗之以取胜外。


    另一个,就是感觉到张御那一剑虽然只是破杀了外身,但是心神之中的那一抹剑影始终残留在那里,时时刻刻困扰着他,

    唯有战败这名对手,才能洗去心神之中这道剑痕,才能让他心念畅达。


    在行进之中,他看到无数阵器不间断的往下投落,在大阵之上泛起一阵阵的波澜,看去声势很大,可他能感觉到,这没有太大用处,因为这些阵器全部在阵势表面就被拦阻了下来,根本就没能深入到内里。


    在不曾有镇道之宝介入的情形之下,求全道法的修道人便算得上是最具威能的人物了,对付这般人,也同样需要求全道法的修道人上前与之交锋。


    以往他们攻袭外世,常常会集中力量围剿这等人物,只要能消杀一名,那就等若拆掉了对面一根支柱。


    但是天夏不同,居然也是祭出外身与他们交手,这样就走不通这条路了,剩下的也就是摸索出每一个天夏求全道法之人的道法,设法找出他们的破绽了。


    张御此前在灭去徐道人一具外身后,便一直留神上方,可尽管壑界和天夏本土打得十分激烈,他这里却是整整半天再无人来,唯有那些落下些阵器表示元夏还在进攻之中。


    对他来说,这样的攻势除了能让他这具外身不离开此处,没什么太大作用。


    不过他并不认为就此结束了,他有种感觉,方才那位对手还会回来。


    虽然越是境界高深之人,能合意的外身越是稀少,但是既然元夏是主动发起攻击的一方,那么肯定是有备用的。


    只此人再来也是无妨,来几具外身他便杀灭几具,若是还有他人一起参与围攻也无妨,大不了他命印分身到此一战,而这里承担的压力大了,攻打壑界和天夏本土那边力量势必减弱,对于大局反是好事。


    而在此刻,他心念感应之中泛起了一丝波澜,抬头一望,见是一驾飞舟正朝着阵势这便飞来,他顿时知晓,方才那名对手又回来了。


    徐道人对着身旁两人言道:“稍候你们二位依旧攻击阵势,阵中那人交给我来对付。”


    那两名道人各自称了一声是,方才他们也是被张御杀灭的,一点反抗之力也没有,自是生不起与之相争的心思。


    徐道人不待那飞舟落至下方,身躯已然先一步向前一倾,遁出舱门之外,在半空之中稍稍一顿,化一道急骤流光朝着阵势所在遁飞而来。


    还未接近,就探手一按,根本道法凌空绽发出一圈圈似能囊括地陆的光旋,看去大有一举将整个阵势吞没之势。


    张御看着他的道法过来,于阵枢之中端坐不动,身上清气弥开,撑起一团穹云,将之袭来道法全数接了下来,同时清气向上升腾,往徐道人所在迎去。


    徐道人凝神看着,他身形忽然闪了一闪,就此不见,而原本所在之地,一道剑光急速飞掠而过。


    他心中暗道:“果然如此,此人根本道法厉害,我与其交手,亦是正面难挡,但是其人并不擅长挪遁,一旦遇到能够闪转躲避之敌,自己无法跟上,所以便需借用飞剑遥克,这般就补全了短板。


    可是若有办法牵制其飞剑,哪怕只是片刻之间,那么此人便拿我无有办法了!


    如此在我可将之牵制住,后方只要能够破阵,其人必然进退两难,到时候就是我的破敌之机了,我必将一雪方才之耻!”


    此刻他将从元夏处索要来的一件阵器挥洒出来,在身周围形成了一片灰雾,此物跟随着他挪转。


    若仔细看,那这是无数尖锐尘屑,十分细密微小,只要剑光朝着他过来,不可避免的要被此物沾上,虽然克制不了飞剑,可缓阻一下是可以的。


    他的根本道法只要有这个缓阻,那就能不停闪躲,将战局一直拖延下去。


    而他在与张御交手的时候,那两名道人也是趁势祭动所携阵器,频频攻击下方大阵。


    实际上一次他们进展很是顺利,到底是摘取上乘功果之人,加之上面还有阵器一刻不停的配合落下,攻势不可谓不强猛,而阵中只是一群屹界的玄尊,能抵挡一时半刻,但肯定撑不了太过长久。


    张御一见,就知他打得什么主意,只不说他清楚自己的短板,不可能不去弥补,就算上次,他也是有所保留的。


    这回见其作弄这等策略,心下倒是有些失望,本来见其再度杀来,还以为还能拿出当真克制自己的手法,他还能对自己的斗战方法有所改进,没想到只是如此。


    但再一转念,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办法,只是眼下未曾用出罢了。若是这样,他倒还有几分期待。


    于是按照先心意一催,蝉鸣剑化一道光华朝着其人斩去,同时目印观准其之落处。


    徐道人故技重施,待剑光受到阵器所阻,便一个挪转,借根本道法闪身遁入一个空域之中,由此避开了剑锋,那阵器尘屑一转,缺口自然开始收拢。


    可就在这一刹那间,又一道有若白虹的剑光闪出,却是埋伏在一旁的惊霄剑趁着被洞开的缺口穿射进去。


    徐道人察觉到了另一柄飞剑,心中不由一惊。


    他飞速推算了下,发现就算自己躲过了这一剑,在两把剑的威逼之下依旧摆脱不了围剿,且在现有得条件下,无论他如何挣扎,结果都是注定的,且用不了多久。


    只是这样就十分难看了。故他干脆不再躲闪,任由剑光穿过这具外身,他则立定半空,看着张御所在,似要记牢这名对手。


    定立片刻之后,这具外身轰然爆开。


    张御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此人直接放弃了,但从其人最后眼神中可看出,此人似乎并不打算罢休。这刻他目光一转,望向了那两名同行修道人。


    那两名道人相互看了看,各自拿了一个法诀,外身一齐爆开,却是根本没有与他交手的底气,为了不受心神之创,直接将自身化散了去。


    ……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波涌乘暗潮


    镇狱某处,岳清泽和丰神常二人坐在一座法坛宫观之上,两个人正在编写道书。


    这是天夏交给他们的事务,若是他们自己愿意,可以把修道之中的一些心得体会写下去,交给后人观摩。


    他们对此没什么抗拒。


    天夏没让他们交出功法,而在元夏,他们的功法和神通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全都是要交上去的。


    但话说回来,相同的功法不同的人练,结果是不一样的。他们能练成,不代表别人能练成,再说,道法只要到了上层,那么个人烙印越明显,没有哪个人会是一样的,会是照搬他人的路数的。


    只是此刻,他们感应到传递进来的一阵阵的波动,这是因为天夏没有封绝他们所在,所以外间动静不难察觉。


    丰神常一时有些心神不宁。


    岳清泽看了看丰神常,道:“丰道友,可是有心事?”


    丰神常道:“道友莫非察觉不出来么?”


    岳清泽神色如常道:“如无意外,应当是元夏打过来了吧。”


    丰神常看他一眼,道:“是啊,现在两家交战,应当是激烈之时,不然斗战余波传递不到这里,可是天夏并不需要你我上阵。”


    岳清泽笑道:“这不是好事么?说明天夏只凭自己的力量也能应付元夏了,不缺我们两个。”


    丰神常却是低声道:“但也有可能是怕斗战之时制不住我们人,到时候出了问题。”


    岳清泽道:“道友是说天夏信不过我们?”他点了点头,“这才是对的,天夏上层便是有人信任我们,也肯定有人不信任我等,所以此举只是让不信任我等的人安心罢了。”


    丰神常皱眉道:“我们都已立了法契,莫非天夏上层难道还怕我们反过来对付他们么?”


    岳清泽笑了笑,道:“实则我倒希望不用我等上场,我等在这里编写道册,闲时对弈几局,以往何曾如此清闲过?这可是过去想不来的日子,难道这般还好不么?”


    丰神常摇头道:“不用我等上场,我等就无法立功,那天夏还要留着我等做什么呢?”


    岳清泽一声笑,道:“原来道友是怕这个,其实天夏要立了法契,又怎么会放弃我等呢?我知道友担心何事,是怕天夏万一顶不住元夏攻势,我们也受到波及,所以想尽一份力。放心,岳某猜测,不管天夏是不是让我等上场,都是会让我等有所准备的。”


    丰神常却是有些怀疑,自上次被岳清泽诓入天夏后,就不怎么信任这位的话了。


    不过这一次却是他多虑了。


    在两人交谈过后不久,就见一名玄尊自云穹之中乘飞车到来,并在法坛之上落降而下,等得两人出来之后,便对二人一礼,道:“两位上真有礼了。”


    岳、丰二人也是还有一礼。


    那位玄尊言道:“我是奉玄廷之命给两位送来此物。”他伸手一递,便有两个匣子飘了过去。


    两人伸手接住,打开了看了看,岳清泽露出了然之色,丰神常也是一怔。


    那玄尊微微一笑,道:“此是两具外身,两位若是有暇,可以稍加祭炼,或许有用到的时候。”


    丰神常沉吟一下,问道:“若是不祭炼呢?”


    那玄尊笑道:“那也是可以,此非强求,全凭两位自愿。”


    岳清泽道:“多谢阁下告知,还请转告玄廷,我等对元夏了解颇多,若是对付元夏之时需要用到我等,我等自当出力。”


    那玄尊认真看他一眼,正容道:“贫道会转告的。”交代结束,他稽首一礼,就又乘飞车离去了。


    岳清泽掂了掂手中匣子,转头道:“丰道友,天夏待我不错,还给我外身运使,元夏不到关键时刻,又不是真正信任之人,可不会如此。”


    丰神常点头,似他们这样的外世修道人,除了元夏需要的时候,是不会给他们外身的,要不然他们不会落到如此地步了。


    他这时道:“幸好如此。”


    岳清泽哈哈一笑,道:“是啊,幸好如此。走吧,我等祭炼外身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到你我二人了。”


    天夏虚空之中,元夏方面的破阵阵器依旧是向雨点一般落入进来,场面看着是大,可实际上两边在一轮交锋过后,在下来一段时间内没再有激烈的碰撞了。


    此就如同波涛起伏,高浪过去,暂时平歇下来,在却在酝酿着下一波浪潮。


    元夏尽管在三个方向上同时遭受到了挫折,可是却仍然表现的很有耐心。他们没有再急切进攻,而是继续往界域之内驻垒,往里稳步推进。


    上面的乌金巨壁每时每刻都在厚实增广之中,并且镇道之宝的力量也是随之在扩张,几让人怀疑,是否扩张到一定程度后,就再也无法弥合两界通道了。


    天夏方面,诸廷执每时每刻都在留意局面的变化,他们是承受进攻的一方,不得不加倍警惕。


    崇廷执这时提出建议道:“首执,一直应付进攻不妥,我们还是要相机主动进攻一次。”


    玉素道人也道:“的确不能让此辈这般舒服,想打就打,想撤就撤。我们也要把他们打疼一次。”


    陈首执颔首。一味守御是十分被动的。现在守住了,也要让元夏知道自己是能打出去的,从而牵制其一部分力量,打乱此辈的部署。


    但是此中也不暴露太多东西,进攻是为了化被动为主动,而不是为了图一时意气,所以怎么运用策略,这便需得斟酌一二了。


    他道:“明周,把张廷执请来和戴廷执请来,商议一下此事。”


    明周道人应命而去。


    张御这里收到通传,便即来至清穹云海深处,戴廷执随后也是到了,只是因为他正身此刻正坐镇虚空世域,所以只是派遣了一具分身到此。


    陈首执道:“两位即至,那我等便商议下反击之策,元夏而今所暴露的镇道之宝,应当就是此回携带来的,在其发动下一次攻袭之前,不会有太大变动。我考虑了一下,可以集中手中已然暴露的镇道之宝负责牵制一下,并主动发起一次攻袭。”


    他看向张御,道:“张廷执,此回主攻之事就要劳烦你了。”


    目前除却他之外,玄廷之中地位最高的就是张御,而且根本道法也是极具破坏力,由张御出手是是最为合适的。


    张御抬袖一礼道:“御受命。”


    陈首执对张御道:“元夏当想不到这个时候我等会发起反攻,但是元夏的布置很稳,其中也有必要的防备布置,故是此回取的战果要并不容易,可能战机只有短短片刻,全靠张廷执临机决断了。”


    张御点首道:“御知晓了。”


    陈首执道:“张廷执可有什么需要么?”


    张御道:“我要一个人。”


    “不知什么人?”


    张御道:“焦尧。”


    这老龙虽然滑不留手,但只要是交代给其人的事,那定然会是做好的。当然预期不要太高,可事后也能让人挑不出毛病,总在容忍之内。


    其实这样已经足够了,因为很多人还做不成这样的事。


    陈首执道:“自是可以。张廷执若觉有必要,可准你调用玄廷之下各方人手。”


    张御明白这里面的意思,这里面也包括镇狱之中的人,此中之人是可利用起来,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与陈首执与诸位廷执商议了一些细节,便离了此间,转回道宫之内开始准备。


    守正宫绝大部分人手现在都在支援虚空世域,不宜调出来,所以稍候能用的乃是一众云海潜修的修道人。


    这些修道人只是从旁策应,并且替他完成一些负责牵制阻碍之事,主攻的话,只他一个就可以压过所有人了,所以没必要让这些人参与。


    云海深处,焦尧这刻正在坐观之中,只是不知为何,自战事起来,他总觉得有些心中发慌。


    这等时候,便见一道飞书朝着他这处飞来,还未到近前,就嚷嚷道:“焦上尊,焦上尊,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焦尧心中咯噔一下,略带紧张道:“什么好消息?”


    那飞书道:“张廷执准备反击元夏,需要带领一些人手前往,其他人都可随意,可是张廷执独独挑中了焦上尊你啊,这是多大的信重,这难道不是好消息么?”


    焦尧一听,心叫苦也,老龙我尚未求全道法啊,又如何在这等战事之中与元夏上真对抗?


    不过接下来再是一听,那飞信所言,却是让自己带着祭炼外身前去,不是正身拼杀,顿时又放下心来。


    这段时日他别的什么都没做,就是在那里日夜不停祭炼外身,短短大半年内,已然是祭炼得合意六具了。


    他也是想着,就算这回应付过去了,下来也不能疏忽,需得继续祭炼外身才是,只要自己祭炼的速度赶得上消耗的速度,那么自己便就无事也。


    飞书这时催促道:“焦上尊可还有什么事么?廷执那边还正等着呢,不如,可不要让小的难做。”


    焦尧道:“这就去,这就去。”他磨磨蹭蹭的起身,本拟带三具外身,想了想,一咬牙,索性全部带上,随后出了驻地,乘坐飞车往清玄道宫过来。


    ……


    ……


  第一百七十章 搅风击云涛


    元夏巨舟之内,盛筝对着身边的司议道:“消息送回去了么?”


    那位司议道:“送回去了,相信后方的支应用不了多久就能到了。”


    盛筝点了点头。


    先前探明的是天夏的镇道之宝,也就知道是“离空闪”和“天岁针”,现在则又是多出了一个“青灵天枝”。


    本体他们不清楚,但由小及大,也能推断出大致是何物。


    倒是“幽城金砂”和“清穹之气“因为是在封闭两界通道之后运使出来的,所以现在还不曾暴露。


    不过元夏方面通过“灵空蜂翼”来判断,猜测可能还有两件镇道之宝曾被天夏运使过,并认为可能都是用作限碍之用的。


    他们针对这一点,决定从后方再调一件镇道之宝上来,此是宝名为“变知鱼”,此宝祭出之后,能够暂时让另一个镇道之宝多出一个与自己一般的化影,其神妙之用在短时间内可以一般无二。


    这等变化是很是厉害的,意味着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将之变成自己所需要的宝器,无论在战术战策上都会灵活很多。


    元夏因为早早整合诸方势力,所以镇道之宝很多都是可以相互配合的。


    以往他们所攻伐的世域之中,也碰到过一些厉害的宝器,但是多半效用较为单一,不及他们多个宝器相互配合使用,所以很容易就被他所克制。


    其实将力量集中起来使用,这本就是元夏的优势,其他世域根本做不到。


    便是天夏,也是经历了古夏、神夏,直到不久之前才算走完了这一步,眼下也只能尽量整合,并且在往这个方向努力。


    盛筝此刻一转身,回到了案后坐定。


    调用此宝上来,正常情况本来也就是几天的事情,但是元夏上下殿相互牵制,程序繁杂,导致真正送过来会用到更长时间。


    但他也无所谓了,主动权在他们这里,他们只需要维持着现在的局面就好,等到东西一到,再次发起攻袭好了。


    天夏这一边,焦尧乘飞车来至清玄道宫,进入殿中面见张御,见礼之后,便见陆续有一些修道人到来,大约有十来之人多,并都是以外身到来。


    张御待人齐全之后,便是一挥袖,殿内光影汇聚,现出了一幅景象,却是将如今元夏那方场景呈现于众人面前。


    焦尧见那从壁垒上延伸出来的一部驻垒,想了下,问道:“廷执,我们要解决的就是这一部分么?”


    张御道:“这里的确是我们目标所在,不过,只是斩断这一部是打不疼元夏的。”他目光微微一抬,望向那几乎遮蔽天穹的乌金壁垒所在,道:“我们这次要攻袭的,是他们的本阵!”


    这一次破袭,玄廷并没有给他指派固定的地点,也没有交代到底要做成什么事,所以一切任由他自行发挥。


    焦尧一惊,道:“元夏本阵?”


    众多玄尊同样是面露惊异。他们没想到张御这次的目标这么大,可在振奋的同时又有着一些担心怀疑,那里必然有着最完备最稳妥的守御,进攻突出部已然很困难了,破袭本阵,这事能做到么?

    张御道:“虽然有困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那方乌金坚壁笼罩广大,可并不是没缺口的,特别其是延伸进来那一段,正好可以被我们所利用。”


    焦尧琢磨了下,道:“廷执的意思,既然他们可以通过此路进来,那么我们也可以通过此路进去?”


    张御道:“正是,要攻击那突出部必然是要撕开一个口子的,并攻入到里面,既然如此,那为何不更进一步呢?而且你们想不到,元夏也一样想不到。”


    毕竟这里背后就是天夏,是在他们的家门口,不怕退路有碍,行事尽可大胆一点,就算不成功也没什么,他们都是是外身,就算真的损失掉了也无碍


    他这么一说,诸人顿时觉得有几分成功可能。此前没往这个方向去想,不是他们智浅想不到,而是没这个能力,就算想到了也没办法去完成。


    可是张御既然提出了此等言语,那显然是有一定把握做到的。


    接下来,张御又将自己的大致想法与众人说了下,这一次主要是众人负责配合,主攻仍然是靠他来完成,所以只要遵照他的安排行事就是了。


    不过具体情形不可能像纸面上安排的一样稳稳当当,驻垒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只要到了那里之后才知道,故需要在那时候临阵发挥了。


    商议结束之后,张御对明周道人吩咐了一声,后者一个欠身,过去片刻,就一驾银色飞舟落了下来,停在了道宫阶前。


    这驾飞舟用了一部分伊帕尔的技艺,拥有牵引星辰之力,会以最快速度落至那一方驻垒延伸部分上,而后发动攻袭。


    张御一摆袖,先一步走了上去。


    焦尧和一众玄尊也是随后跟来。


    张御来至主舱之内站定,封闭了舱门,待所有人准备好后,他便唤出训天道章与玄廷联络,过了一会儿,此舟舟身上浮现了一道浅色光华,整个飞舟似乎虚淡了下来,而后有若闪电一般闪烁了一下,顿从原地消失不见。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道明光也是自上层之中投放了出来,这道光亮在一刹那间将整个天地点亮,照得白茫茫一片,什么都东西看不清楚,什么东西都感应不了,并且足足持续了数个呼吸。


    而在这其中,有一道闪光霎时从无数投落阵器的间隙中穿过,直接来到了那一部延伸出来的驻垒之前!


    这个地方在远处看来已然规模相当庞大了,但与乌金壁垒相比,也只是突出一部,看起来相对较小,可是到了近处一观,却是铺满了整个视界,似连虚空都被占去了一半,场景十分具备压迫力。


    但是修道人看东西不看大小,只看层次,所以此刻所有人的神情都没什么变化,对此视若平常。


    张御这时从袖中抽出一根青灵天枝,并是对着前方一挥。


    而在这一刻,武廷执也是祭动了“天岁针”,不过在瞬时之间又收了回去,等若只是阻断了一瞬,但是一瞬也是足够了。


    负天图的力量被拦腰截断,正好青灵天枝的力量也是到了,驻垒面前他们的那一小部分气机顿被扫荡开来,自然而然露出了一团空洞。尽管其余部分的气机仍在往这里聚合修补,但至少这个时候,前方的通路却是敞开了一刹那。


    张御手中枝节前端寸寸崩裂,只余下半根,他不管这些,趁着这个空隙一催飞舟,朝着那袒露出来的壁垒猛地撞了过去!


    元夏巨舟之内,盛筝在看到那白光亮起一刹那,就觉得有问题。他目中奇异光芒闪烁,来回看着,试图寻找问题所在,可天夏虚空受虚空恶邪和阵势的影响,不是那么容易能看清的,且天夏这边又作了刻意的遮掩,他没能第一时间找到源头所在。


    可即便有没看到,从天夏隔断两界的举动之中,他大致也能猜出天夏想做的事无非就是那么几种。


    他立刻对身旁的司议吩咐道:“传司议,令人去延伸驻地看一看!”


    传司议道:“我们在那里有看顾人手,盛司议若是不放心,我立刻再派遣得力人手去。”


    就在这个时候,盛筝忽然转头,往某处看了一眼,道:“来得倒是快。”又言:“速遣人手吧。”


    张御负袖站在主舱之内,飞舟对着壁垒而去,舟身未至,身上清气一涌,根本道法先一步落去,壁垒厚实的表面只是与之一触,就立时爆裂开来,并显露出一个广大的空洞。


    飞舟化作银光一闪,由此顺利冲入进去,一到里面,各个玄尊遁光而去,按照此前的安排,各自散开,设法应付自四面八方过来的元夏修道人和内部调动起来的阵机。


    这些玄尊外身都是携带了天夏的秘炼阵盘的,阵盘之中还有众多雷珠。


    这些雷珠无法远距离投掷,需得带到近处才能发挥力量,现在被带到了这里,已然成功了一半,只要拖延足够的时间,他们最次也能将这里轰塌了。


    张御没有去参与此事,他立在飞舟之上环顾一圈,见驻守在此中的只是一些元夏寻常真人的外身,没有求全道法之人。


    这倒也说得通,毕竟有负天图之力,一般来说外人是突破不进来,要是突破进来,那是一定是镇道之宝的力量被隔开了,那等于是被困在了这里,只能任人宰割,如此留下人手也是无用。


    此时他忽然有所察觉,眸中神光一闪,转而望去一个方向,那个地方此刻正好有一道遁光在过来,却是正好免去他找寻正确路径。


    毕竟这驻垒内部也是布置有阵法的,他虽然不惧,可若是暴露自身去向,却是有可能被阻隔在外,无法达成此来之目的。


    他吩咐道:“焦尧道友,此间交给你了。”焦尧立时应有一声。


    张御交代过后,身躯化光而走,直奔那来人而去,凡所经过之处,清气奔涌,阵势屏障纷纷崩裂!


    ……


    ……


  第一百七十一章 贯气裂宏壁


    张御排开阻碍,直奔那来人而去。


    他的方向虽然很明确,但是感觉到之人谁都以为他是为了截住来人,好给下面之人争取破坏驻垒的时间,故第一时间都未去多想什么。


    此回来人乃是一名下殿出身启姓上真,他察觉到了张御正冲着自己过来,却是心念一转,觉得驻垒若被破坏,最多也就再建就是了,反而若能吸引到一个求全道法之人入彀,将之斩杀了,尽管只是外身,可也是功劳一件。。


    故是他就此顿下,没有再继续前进,反而是颇为狡猾的往后退。


    他的根本道法名唤“诸传借复”,可以从各个所在借来力量化为己用,只要是存在自身感应范围之内的,并且明确归属于自身的一方的东西,无论是阵器还是法力都是可以立刻借来。


    甚至接触时间一长,道法运化到极致时可以将对方的东西化为己有,道理上连同层次之人都是可以摆弄,虽然这需要近乎无限长的接触时间,但是在他道行功行之下的,到时候气机一转,就能让此辈听从自己的指挥。


    比如此刻深入这里的天夏玄尊,要是张御不阻拦,他只需要几个呼吸,就可以让这些外身全都屈从自身的意志。


    因为他的道法是守御的一把好手,所以盛筝等人没有将他出外斗战,而是让他待在此间发挥长处。


    这个时候他道法一转,驻垒之中的阵势之力就源源不断的朝他涌来,并充斥在了前方整个通道之中。


    除非能有一击破损身后大范围的驻垒的能力,否则是拿捏不到他的,就算真的能做到,他也能后撤,选择继续引导更多力量过来。


    必要时候,只要他人允许,他还能从元夏同辈身上借取一定法力。


    张御留意到了他身上的气机变化,在目印观察之下立刻判断出来其道法大致为何,他立时有所判断,这位道法并不简单,只要给其足够的时间,就能聚敛起强大到难以攻破的力量。故要击破其人,必须趁快,快到对方无法做到这一点!

    但他同时也明白,这也是敌人故意留下的缺口,好引他过去,用意不言自明,待他过去之后纠缠住,再运用更多的力量将他击垮。


    假如他就此不前,那么这股道法可以延伸出去,将他身后所有人囊括在内,纵然他无事,可是此行目的也就达不成了。


    但他没有哪怕片刻的犹豫,遁光竟是停也不停。


    任何机变策略都是要建立在一定实力之上的,假若一方所表现和发挥出来的力量完全凌驾于另一方之上,那么根本不用去考虑这些。


    随着他冲势起来,根本道法一转,启道人设布在前方的阵力顿时层层破散。


    启道人见他过来的速度其快无比,阻路阵势更是几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也是一惊,但是他并不急。


    因为这个时候“负天图”的力量正在重新恢复,他也是在一并牵引进来。


    虽然这件镇道之宝不是由他驾驭的,此中力量没那么容易融入己身,可是稍稍引动微小一部分是可以的,只要拖延片刻,一旦聚力成功,那么他就将拥有绝对克压对面的力量,这也是他根本道法的优势所在。


    可这时却是出现了一个意外,本该被他顺利接引过来的负天图力量却是一个迟钝,未能如愿牵引至身。


    如果此刻在外观望,就可瞧见有一枚枚金砂从虚空之中漂散出来,并落在了驻垒附近,此举也是将这镇道之宝的绝大部分延伸入天夏的力量都给吸引过去了。


    张御此回并不是孤身奋战,因他拥有训天道章,所以能将这里的情况随时告知玄廷,并告知该是如何与自己进行配合。


    似幽城金砂落来之时机,正是他向玄廷要求得来的,这一支持来的非常及时,立刻就断去了启道人的后援。


    启道人察觉到这等变化后,倒是依旧保持着镇定。


    即便少了镇道之宝的力量,但他此刻聚合起来的力量已是足够多了,再加上自身的力量,自忖也足以制压对面之人。便是有所不足,也能稍作拖延,而外面负天图的问题,盛司议一旦发现,相信也是会出手帮他解决的。


    而且他的道法力量也不是单一的,是可以根据敌人的路数,构筑出不同的变化的。


    譬如眼下,因为是以拖延为主,所以他再次运炼道法之时,并没有把力量一股脑全堆在一处,而是将之依次构筑出了三道防线,来人需要经历重重突破方能过来,而每破一层就会缓上一刻,他也便多拖延了一会儿。


    他也是推算过了,假设对方在一个呼吸之外破开障碍,那么他又是可以在后布置下三道防线,随着他的力量逐渐累加上去,屏障会越来越多,足可叫人来敌胜出绝望之心,最后进退不得,便可被他克杀在半途之中!

    张御看到前方力量的排布,眸中神光一闪,身后两道剑光先他一步飞了出去,同时他又一挥袖,一道金光亦如电光般射去。


    随着三道光华接连飞来,先是那蝉鸣剑撞在了第一层屏障之上,双方根本道法相撞,没有任何悬念的将之洞穿,这个时候,惊霄剑骤然加速,越过蝉鸣剑,一剑将第二层屏障洞穿!

    又在此刻,后方的“空勿劫珠”冲射了上来,倏然越过剑光,撞到了第三层屏障之上!

    这一面屏障最为厚实,但是劫珠之中凝聚了张御那强横的根本道法,这一击之下,也是轰然爆裂!


    后方两把飞剑此刻根本没有停顿,于此又是恰好飞射了上来,直奔着后方启道人而去。


    这接连三击每一步的节奏都拿捏的刚刚好,没有一分多余,也没有一分少弱,几乎是在瞬时之间,就将启道人构筑起来的防线给崩开了,整个过程充满了一气呵成的力量美感。


    启道人没想到自己构筑的防线轻而易举就被突破,然而到了这个关节上,他知道自己不能退,因为他清楚自己绝然是快不去飞剑的。


    别人到此一步可能会手忙脚乱,可他却仍有抵抗之力的。


    他意念一转,身上顿时泛起十余道阵器灵光。


    一般来说,阵器要想运使得当,皆需要一个修士用心祭炼,合意合契的。


    但是他不用。


    根本道法一转,身上的阵器力量都能借用过来,且能发挥到极致,不会有一点留下。


    张御清楚见到了他身上的变化,他与阵器打过不少交代,知道此物可以将自身的法力倍增,但是在他看来这没有太大意义。


    因为到了他这个境界,当法力高到一定程度后,越上去越难推动,到了真正高处,彼此差距是很微小的。


    所以纵然能聚合阵器,其实提升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这也是为什么此人不拿更多数十上百件阵器运使,因为作用不大了。


    不过眼前力量却也不可小觑,要是他正身到此,倒可以直接击破,甚至可以转运“重天”玄异破局。


    可这回外身到来,力量不及正身,可能是会遭遇阻碍的,那后面就不好打了。故此他也不曾迟疑,将一口事先准备好的清穹之气化炼入身,并通过意念将力量着落到了两柄飞剑之上。


    蝉鸣、惊霄二剑受此一激,齐齐绽放出灿烂光华,速度也是再是一疾,两剑一前一后而去,蝉鸣剑裹挟着无匹力量,瞬间就撕开了这些阵器的屏阻,惊霄剑紧随其后,从那被蝉鸣剑破开空洞之中一穿而过,对着后方的启道人就是一剑斩来。


    启道人这时也是失去了原先的从容,斗战到如今,他次次都算计的挺好,但次次都是被蛮横不强力的力量轰破,这让他心中也是憋气。


    可张御这里又不是没有斗战技巧,每一分都把握的很好,换了另一个人哪怕拥有同样的力量,也未必能够做到这等事。


    他的道法是必须要有所依托借用,没有借用那和没有道法也没什么两样,此刻面对剑光来袭,似乎已然是无有了反手之力。


    但他还有一招,那便是反向借用!


    他可以将自身的力量反借到另一名元夏修道人身上,而后再是挪转出来。尽管那个人功行不及他的话外身会撑不住爆裂,但却可实现顷刻之间的挪转。


    他于瞬时间找定了一个目标,可就在他打算反向挪借的时候,却是心神一个恍惚,一股烦恶之感涌上心头。


    方才张御等人乘飞舟进来之时,是从驻垒之上洞开一个缺口的,不但是他们进来了,连带虚空之中的一些虚空邪神也是跟着进来了。偏偏他的道法还是借用外力,这一反向转挪,一不小心就沾染了一点。


    虽然在反应过来后,急切之间就将外邪斩去,可是这么一个停滞,一道剑光已然从他身上掠了过去。


    他不由一阵恍惚,这个时候也是反应了过来,哪怕是方才他及时运转道法,这一剑也一样是躲不掉的。思绪方是转过,身躯就原地化崩化了一团光气。


    轰!

    张御从阵势中穿渡出来,一步踏至他原先所站之地,再一挥袖,就将这一片光气震散,再一抬头,凝望去上方通向乌金壁垒的通路,身躯化光一道,直奔此处而去。


    他身后两道剑光齐齐一震,发出两名悠长清越的鸣响,化作一青一白两道长虹,亦是跟随而去!


    ……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承机削宝气


    张御遁光向前疾冲,身外两道剑光化为一路拖曳的长虹,不断旋转绞杀,破毁着路上所见到得一切。


    同时他又不断抛下事先带来的阵盘雷珠,这些雷珠威能奇大无比,只是需要在无人搅扰的情形下才能充分发挥出威能。


    而他这回所要做的,就是找寻机会,看能否杀入乌金壁垒的本阵之中。


    退一步说,哪怕就是为了打破身后的驻垒,待在原地守御也是不成的,他能把一个求全道法之人的外身打掉,对方随后又可派遣一个到来。


    所以唯有以攻代守,至少要给后方之人争取数十呼吸的时间,才能让他们布置完成,从而毁去整个驻垒。


    只是在他冲入乌金壁垒之后,看去像是元夏方面截断了通路,两边连通的关门陡然合闭了。


    进入此间的诸玄尊忽然察觉到张御位于的前方气机消失了,都是一惊。


    焦尧这个时候却是立刻传声道:“诸位放心,诸般险局,张廷执自能应付,诸位道友,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之事便好。”


    诸人一听,的确是这个道理,张御只要在前面不失,那么就元夏就攻不到这边来,他们可以从容做自己的事。


    焦尧道:“诸位,张廷执给我们争取来的时机每一分都是不可浪费,我们抓紧时机了。。”说话之间,他也是分出多个分身,相助其余玄尊清理着周围残余下来的元夏修士。


    诸玄尊得他配合,迅速去各个阵位之上,纷纷将手中的阵盘雷珠放下,并将自身法力灌入其中。等到这里布置一完成,立刻就可以将此间轰爆了去。


    启道人外身被斩那一瞬间,盛筝那边也是有所察觉。


    张御与启道人交战的过程看似是长,实际上从交锋到结束也就是不足两个呼吸的时间,却已经见到了胜负。


    这样的斗战,在他们这等层次之中是极其少见的。


    盛筝一扫来人,立时从气机上认出是张御,心道:“果然是此人!”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上去与之一会的想法。


    不过他这个念头一转就压下去了,他是司议,除非必要,是不会亲身上阵的。


    而且此人既然冲入了壁垒,那么用镇道之宝对付那是最好的了。


    不过……


    他一转念,这个时候有必要急着收拾此人么?

    他以意识传言道:“传司议,好机会。”


    传司议不觉看向他。


    盛筝道:“天夏方才之举,定然是为了配合这一位突袭我们,所以此辈为了这里的成功定会千方百计的设法,攻势也一定是围绕着这里展开,那我不难算定其路数,我也利用这一处,趁势逼其不得不跟与我正面交手,而不似此前那样百般回避。”


    传司议眼前一亮,不错,是个机会。


    因为天夏目的很明确,那么他们就可以作出针对性的布置。


    就算不成功,下面的驻垒破灭也没什么,再造就是了,每一次迫得天夏与他们正面交锋,那都是他们的机会。


    盛筝道:“让启升之再去对付其人,不要告诉我他做不到,方才他已经与此人交手过一次了。”


    交手过一次,就明了了对手的一些手段,再度交锋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被克制了,而且再度上去,也能先做好一定的准备。反观对手,深入敌穴,自然就没这么好的条件了。


    而这等时候,他们这里其实也是分不开时,为了支援呼应张御的进攻,玄廷展开了牵制,只见一枚枚金砂自虚空之中飘洒出来,落入到乌金壁垒之上,此举也是牵制住了负天图的力量。


    传司议这时伸手一捉,将“化机翎羽”拿到了手里。


    这东西只剩下最后一次运使机会了,只要击中某件宝器就会自行毁去,这本来是准备对付天岁针的,不过后方的支应很快就到,所以也就不用太在意了。


    而眼下用来对付这些金砂也是一样,若是运气好,甚至可以永久除去此宝器的一部分。


    他对盛司议一点头,后者一挥袖,先是祭了一只“灵空蜂翼”出去,只是七彩琉璃之色的蜂鸟只是一出现在虚空之中,便见一道犹如闪电的光芒一闪之间,就将之带走了。


    此举不出预料,传司议正好祭出了“化机翎羽”,直对着那些金砂而去,这一次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没有遭遇任何阻碍,直接落中了那些金砂,这一刻,像是道机被人拨弄了一瞬,场中密密麻麻的金砂瞬间消失无踪。


    那枚化机翎羽也是化作了一片虚影,旋转一圈,也是消散不见。


    只是在下一刻,虚空之中又有更多的金砂浮现了出来,继续往乌金壁垒所在飘洒上去。


    清穹深处,陈首执看了看显定道人手中的琉璃瓶,那里的金砂只剩下了大约三分之二,他言道:“显定道友,这一次是亏待你了。”


    显定道人笑了笑,道:“既然是诸位商议好的,显定自当遵从,对面终究是我共同之大敌,太过计较个人之得失,却也有碍大局。”


    元夏的“化机翎羽”曾数度投出,天夏方面也是看过了多次,大致已然能推断出此物的作用,但是这东西威胁最大的时候正在于不曾落下之前,可一旦落下了,以其能够带来的威胁来看,必然不可能在在短时间反复使用。


    他们能避过一次两次,但避不过多次,故是提先商议好了,要有一个镇道之宝来承受此力,而由自己做选择总好过由敌人来选择。


    既然肯定是要承受伤害的,那么就让伤害减少到最小。


    而用金砂来承受是最好的。因为这东西便是被化机翎羽投中,也最多只是减少数目,并不至于全部毁灭,仍是可以继续使用,只要给予一定的养炼时间,此物还是可以恢复过来的。


    而另一边,启道人再次受到阻拦并杀死张御外身的指派,这一次他倒的确有几分把握。


    他认为前回张御是仗着两把飞剑和一件法器突杀到他面前,第一次他猝不及防,布置有些仓促,这次却是不会了。


    再度照面的话,他会提前多布置下诸多屏障。并不是说屏障多了守御就牢靠了,如此做力量也是会随之分散的,但是较小的力量他却能够更好的驾驭,他可以在飞剑即将落至的时候将力量收回,放空此处,再在后方聚集,从而引发对手的错判。


    方才的交手中,张御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固然很强,可对于斗战关节的关节也很关键,必须是恰到好处才可,错一步那就步步错。


    为了增加胜算,他又是携带了上不少针对张御的阵器,随后纵身往张御这里找过来。


    张御冲入壁垒之后,一路之上大肆破坏,并没有遇到太多阻碍,直到一股曾经遇见过的气机浮现在了前方,知晓方才的敌手再次寻来了。


    他眸光一闪,经过方才那一战,对方了解了他的路数,可他也一样也是知悉了对方的路数。


    在这方面,双方算是公平。


    但是他并不准备对方再进行阵战了,此刻他必须保持不停向前突进,不能停下太久。故而在双方气机即将交接的前一刻,他一挥手中青灵天枝,一道清濛濛的光亮在此间绽放开来。


    启道人立刻发现了不对,他急欲躲避,然而没有用处,镇道之宝一旦用出,没有相同力量层次的手段,又哪里能够轻易对抗。


    被那青光一触,他毫无悬念的被拖入到一处独立界域之内,他意识到不好,放开法力,想从中遁出,可是一抬头,前方星光铺开,张御大袖飘荡,已然走入进来,伸手对他一指,两把飞剑已是对着他疾斩而来。


    在这方界域之中,启道人连丝毫力量都借不到,是真真正正失去了对抗之能,只得匆匆调用方才借来的阵器,以图缓延一下,好从中出去,到了外面再做打算。


    可是这等挣扎任何没有用处,两道剑光只是一闪,就直接将他斩爆成了一团气光。


    张御一抬袖,收了飞剑归来,随后转身就走。他几乎是瞬时之间就将启道人杀败了,整个过程非常之干净利落。


    这次斩杀启道人所用时间比上次还稍短一些,差不多只用了一个呼吸,不过代价是他手中的这一根青灵天枝节节崩裂,彻底化归无有。


    可这代价无疑是值得的。


    他出了空域之后,往外看有一眼,随着目印、闻印之力全面展开,乌金壁垒内部表面上的情形也是在心神逐渐呈现出来。


    他很快找到了一处目标所在,那里空域广大,而许多传讯气机都在那里往来交汇,很可能就是这座壁垒的机枢所在!

    待得眸中神光消隐,纵身一跃,化遁光直接奔着所在而去,前方阻路的阵法纷纷在他先一步御去的剑光之下崩毁。


    光他看这副模样,好似是要一口气冲杀到那里,再将里面之人斩尽杀绝!

    他清楚那里守御肯定是最为牢固的,此行不一定是能够成功,可是绝然能给对方带来极大的危险及压迫力,搅乱其原本之布置,而只要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此番突袭就是成功的。


    ……


    ……


  第一百七十三章 破垒冲劫引


    盛筝见启道人的阻截眨眼就被突破了,只一点时间都不曾争取到,不禁神情一冷,因为这般打乱了他的构想和部署、


    还有从张御突杀的方向来看,正是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而来。


    传司议这时建言道:“还是我来应付此人吧,启上真怕是难以为继了。”


    启道人作求全道法之人,同样也只有两具外身最为合意,还有一具虽然也在这里,但是只能勉强使动根本道法,展现不出来多少威力,对上这一位就是再次上去送死而已。。


    盛筝否决道:“不妥,你需要牵引并驾驭镇道之宝,若是少了你,纯凭镇道之宝自行转运是对抗不了天夏的。必须另择人手。”


    传司议道:“那么又该如何对付此人?目前我们人手分在三处,摊子铺得很大,暂时抽不出可用的人手了。”


    现在徐、启二人的外身被打崩了,几乎就是少了两名求全道法之人

    而方才“化机翎羽”使出后,虽然除却了一部分金砂,但是随后这些金砂又冒了出来,看去虽然这宝器的确消杀了对面道宝一部分,没却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导致上他们场面能运用的镇道之宝少缺一个。


    要想保持对天夏的强势,那是不可能再抽调出多余人手去,反而要留下更多的人在这里。


    盛筝略作思考,道:“高良岳不是方才从甲界被杀退回来么,让他去抵挡一二。”


    传司议有些迟疑,他本来是想压此人和自己一同驾驭镇道之宝的,可盛筝既然这么说,他唯有让其出面了。


    他道:“我去安排。”


    盛筝道:“我知道他的道法不合正面阻拦,但想要稍微争取一下时机想他也是能做到的,他需要什么就给他好了。”


    传司议一礼,便下去传命了。


    高道人接到了传话后,他对于这个安排是不满意的,因为方才他在壑界之中败退出来后,本来还准备再入壑界,将那地星夺了回来,可是传司议把他叫了回来驾驭镇道之宝,这就是剥夺了他立功之权。


    现在看到局势不妥,却又让他上去了。


    可是启升之接连两次都是被来人一个照面就破杀了,这足以说明来人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此事交给他做,却又不给驾驭镇道之宝,他也心里也是非常不情愿的。


    他道:“对面似持有镇道之宝,启升之似就是受此制约,我拿什么去此人对抗?”


    那负责传话的元夏修士言道:“传司议请高上真放心,若是这回对面再用镇道之宝,这回自会有所遮护。”


    高道人不满意道:“那你们还不如将他直接用镇道之宝镇杀了,那还省的多此一举。”


    那传话修士道:“传司议说了,镇道之宝每一分都是要用到必要的地方,还请高上真顾全大局。”


    事实也确如他们所言,现在镇道之宝每一分都很重要,再说他们还需要张御作为天夏的必救之人摆在这里,吸引天夏和他们对战。


    表面上看张御这只是一具外身,似乎没什么可救的,但一具求全道法的修道人的外身就不一样了。


    此等外身祭炼起来非常困难,就算他们这边的求全道法修道人也没得有多少多少,张御这外身若是没了,那么只能真身上场了,若是这样,那他们倒也不吃亏。


    高道人一想,暗道:“也罢,反正听你们这些司议的,此战输赢与我何干?我又拿不到多少好处。已然两人败退出场了,最多我也败退回去,左右诸人都一样,我却不信元上殿这次会连我们一起责罚了。”


    思定之后,他稍加准备了一下,便出了自己驻所。


    不过他并没有简单的冲上去,而是站在远处观望,他之根本道法名为“死生难劫”。只要他提前察知了对方的气机,便可设法推算其人未来过去曾经逃脱或者必历之劫数,并将之化难劫镇杀对手。


    此难劫有大小之分,小劫可却敌,大劫可杀敌,而他定算之中百息为极数,所以百息之内必可引动一大劫,


    若是对手挺不过去,则必可被他所杀,且他针对的虽然是外身,可若是受此道法之力较为深重,那亦可牵连到正身之上,致正主或伤或死。


    这道法需要一定的准备的,本来在壑界的时候他是想要算定尤道人的,没想到尤道人自己居然杀了出来,还反手夺了他的阵法,导致他的道法根本不曾施展就被杀了一具外身。


    现在借助阵机之助遥遥察观张御气机,气机所集越多,越是容易运转道法,所以要想避开,要么自己有手段避开,要么就是提前将他杀败,毕竟他在推动劫力的时候对手是会有所察觉的。


    他此刻又试着推算了一下,发现有阵势为凭,张御就算此刻动身,根本赶不到他这里,心中顿时一定,这样的话,他就可以躲在后面慢慢和其人周旋了。


    主意一打定,他便一转道法,开始推算拟化劫力。


    张御正在突破之中,沿途几乎没有能阻挡他的物事,壁垒之中的元夏修道人自知不敌,也没有一个敢上来阻挡的,那些内部的阵势也挡不住他的根本道法。


    可在此时,他忽然感应了一丝危兆出现,虽然此刻还是极轻微,但通过闻印之辨,他发现这等力量是可以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增强的,极可能在数十呼吸之后就达到顶峰。


    这明显是被某个人的道法影响了,因为只有同层次的才能算计到他,而镇道之宝则无需这般麻烦,直接投出来即可。


    若他此刻去找寻此人,这人一定会躲藏起来或者干脆退避,根本不与他接触,故是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去管此人,而是维持原来的冲势不变。


    要是对方的出面为了阻拦他,那么必须要出来拦截他,要是不拦他,那么就直入敌方之机枢。


    高道人一见他的举动,也是不由一怔,此刻忽然有些纠结了起来。


    传司议的意思是要他设法阻挡来犯之敌。张御方才表现出来的威势他也是令他心惊,他若是出面,可未必能挡住,可若是不出面,放任张御冲向机枢重地,好像交代给自己的事也没法做成了。


    他慎重考虑了一下,依旧是选择是不现身。


    因为出去无法不但发挥优势,被斩杀了之后,该是他的罪过也一样逃脱不了,还是要问一个阻挡不力之罪。


    那还不如在此运法,百息时间可谓一晃就过,若是运法及时,他还是有一定可能将此人劫杀在半道之中的。


    于是他不去理会其余,专注运转道法。


    数十息一晃而过,突出驻垒这边,焦尧等一行人已经在各个阵机之上都是布置好了,随时可以发动阵盘雷珠破毁此处。


    焦尧对着一众玄尊言道:“诸位,你们请先回去吧。诸位的外身也是得来不易,下来还有用得着的地方,能省一具是一具,没必要败坏在这里。”


    有玄尊道:“张廷执还未归来,我们怎能离去?而且我们走了,这里又交托给谁人?”


    焦尧道:“张廷执自有办法脱身,诸位留下来反而是妨碍。诸位离开之后,这里自有焦某来看顾。”


    诸人都是有些意外,他们本来以为焦尧非常滑溜,不会做此事,可没想到主动留下来断后,他们相互看了看,肃容对他执一礼。


    焦尧也是还有一礼,道:“刻不容缓,诸位尽快动身吧。”


    他却是知道的,张御选他到此,就是要他负责完成此事,且只有他能够完成,所以别人能走,他是无法走的。


    诸玄尊与他别过之后,就以训天道章传告玄廷,同时乘上了来时金舟。


    只是等了一会儿,负天图力量便被聚集过来的金砂吸引走,他们立刻发动牵引星力,只见光芒一闪,便已是从原来的缺口处冲出了此间,并朝着虚空世域的方向飞去。


    焦尧目送着诸人离去,自己则是来到一方阵盘之上,而后鼓荡法力向下一按,霎时间,一道猛烈无比的闪光在虚空之中爆闪出来!

    清穹云海之中,陈首执与诸廷执俱是望了过去,整段方才由元夏方面修筑起来的驻垒猛然一个鼓胀,便在震动之中爆碎开来!

    林廷执提声道:“首执,张廷执成功了!”


    陈首执沉声道:“还没有完全成功。”他深深望着上方的乌金巨垒,缓缓道:“张廷执还在此中。”


    众人也是望去,这个时候,他们自然知道张御是要做什么了。


    此时此刻,张御已然突杀到了乌金巨垒中心机枢最外沿,在这里他碰到了一方坚实屏障,他突进速度变缓下来。


    不过也仅此而已,只是稍稍阻延他的脚步,根本道法一放,无边清气涌出,霎时牵动中力,阴阳崩乱,前方阵势层层崩裂,眼见着通向内里的去路就要向他敞开了。


    同一时刻,坐于在另一边的高道人忽然一抬头,整个人似乎变得飘渺无端起来,这一刻,他已是完成了自己的道法,似冥冥中有一根线将两人牵连了起来,而他身后则是积蓄起来的诸多劫力。


    这一刻,他似是不受自身控制一般,神情漠然看向张御所在,伸手一引,就将这些劫力一气送渡了出去!

    ……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对面得功取


    高道人道法落下之前一刹那,张御也是猛然感受到了一股伐难劫力由无名之处涌了上来,像是无处可脱,无处可避。


    但是他也发现了,这股劫力是由气意牵扯到,最后再是落至正身之上的,却是要连正身一并囊括进去。


    可既然牵引至正身之上,他索性便全部接了过来。


    此刻坐于清玄道宫之内的正身睁开双眸,先是运转了一个“补天”玄异,将之收纳入身,准确判断出了其大致侵害程度,随后再是一运转“克济”玄异,将此劫力排拒在外,最后心光一展,将余下顺带而来的力量都是化了去。


    前一个玄异在任何神通法术落下之后,他都不会即刻身死,只要在接下来几息找到破解之法并化去,自身无有任何损伤,而后一个玄异,则不受寄托于承负之势的各种神通道法的侵害。


    说实在的,对方若不是直接攻袭正身,那他倒是有些麻烦了,不出使备用手段,那这具外身也是避不过去的,说不定瞬时就要崩散,因为此道法没有与你直接接触,就是无中生有而来。


    这也说明了,没有一个根本道法是简单的,也没有一个根本道法能够抗衡一切的。。


    而此刻场中,他已是来到了乌金巨垒机枢外沿,这是一个坚实地星模样的物事,哪怕以修道人的眼光,也称得上庞大,其外面是一团星云状态的气光包裹,无时无刻都有正反之力相互激撞绕旋着。


    实际上这就是阵势阵力之所聚之地,位于最中心的地方自然也是最为坚固的所在。


    因为他的外身全然没受影响,故是他伸手一推,身后清气奔涌向前,却是毫不客气的对此间发动了进攻。


    尽管乌金壁垒的中枢聚势十分坚稳,但是在求全道法之人面前除非你也有相同层次的人与之对抗,不然没有可能守御住。


    但是里面之人显然没有这么做,随着他的力量持续侵蚀,没有多久,气光之中就被崩开了一个大的裂漩。


    张御往内望去,便一甩袖,乘光渡入进去。


    机枢之内诸人一抬头,便见一个脚踏云芝玉台,浑身在星光玉雾之中的年轻道人现身在了高空之上。


    张御双眸往下望来,见周围有着数个道人的虚影,分别站在不同的悬空高台之上,而在最中间的位置上,那里一方广阔大台则是站着两人,一名不识得,而另一名,正是曾经打过几番交道的下殿司议盛筝。


    此刻殿内所有道人也都是看向他,目光之中既有具备又有慎重。


    盛筝也是看向他之所在,目中异光一闪而过,口中道:“张上真,你我又见面了。”


    张御身在半空,玉白色的道派飘拂不已,其背后是破裂的星团,他点了点头,道:“盛司议。”他又目光一扫,“这里诸位可是下殿司议么?”


    盛筝道:‘那却让张上真你失望了,诸位司议在坐镇别处,说不定此刻正在攻伐你天夏两座界域。”


    张御知他是有意如此说,还牵扯他的心神,实际上有训天道章,元夏各方面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的很。


    此来他也不是为了叙旧,说过两句话之后,他对这里情形大致也是观察结束,于是伸出手来,对着下方一握。


    随着他这一举动,背后清气恣意涌出,如汪洋狂涛,向下覆压而来。


    底下诸多玄尊见此威势,都是神情为之一变。


    盛筝冷眼看着,站着未动。他身旁传司议站了出来,拿一个法诀,却是大殿之中出现了一层又层屏障,由外向内逐次叠增,将那清气遮挡了下来。


    清气涌来,尽管外围屏障不停被削减崩灭,可是屏障却也是在不断生出之中,将缺失数目弥补了上来。


    不过传司议此刻也是露出惊讶之色,乌金巨壁很多地方的阵势只是因为阵器自行拼合而生成的,而这方屏障可是正经布置下来的,没想到还能被张御以这般快的速度破毁。


    照这般下去,迟早是有被攻破的那一刻的,要是到那个时候还未曾消杀掉此人,他也是在想是否要祭动根本道法了。


    张御虽然攻势得利,但却是心下摇头,因为他知道,尽管场上还占优势,但自己已然是缓顿在此了,无法一气贯穿入内,对方此刻一定是在从容调动力量,待到完毕,他再施展手段也是无有用处了。


    还不如……


    正在他思考之际,训天道章之中忽然传来了陈首执的声音,道:“张廷执,不必纠缠了,可以退了。”


    他问询之后,目光一扫场中,没有选择立刻退走,鼓荡起这具外身之中的全部心光,隐隐散播出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似乎连这具体外身都要爆散开来。


    传司议见状一凛,他立刻调用了各方阵机严阵以待。不但是他,盛司议神情也是严肃起来,其余各个元夏修道人也是纷纷放出阵器守御,一时此间各个方向上都是灵光四溢。


    张御气势渐渐积蓄到顶点的时候,还未等他出手,他的背后却是骤然传来了巨大的爆裂响动。


    在场所有人都是感觉到了四周一阵阵的剧烈震动,这却是他一路抛下的阵盘雷珠在这个时候起作用了。


    而这个时候,他伸手一指,大片清气奔涌出来,但却是没有对着诸人而来,反是对着远处坚壁而去。


    盛司议神情一变,看出他是要离开这里,大喝道:“拦住他!”这一次被张御杀入了机枢之内,杀到了他们的面前,他们又岂能让人全身而退?


    而在这个时候,属于天夏一方的攻势猛然大了起来,无数金砂在外急骤飞舞,在乌金巨壁之上来回飘动,像是在这坚壁外围笼罩上了一层厚实的金色雾气。


    可是这镇道之宝虽然可以牵引住负天图一部分力量,但其性属决定了不是强力攻伐之物,只能负责牵制,所以一时之间却也磨不开壁垒完好守御的壁垒。


    恰在此刻,一道白气飞来,轻而易举就从负天图被牵制的力量上渗透过去,并顺带在坚壁之上破开了一个空洞。


    不过方才露出这个所在,负天图的力量猛然加固,试图要堵上漏洞,同时一声奇异声响,一枚有着七彩琉璃之色,形若蜂鸟的物事飞了过来,试图堵住这个缺口。


    但随着此物出现,天夏方面也有了动作,有一根似能将天地连接起来的枝节从云中探出,直接扎入了那破开的洞口之中,更有一节节分枝不断分开,令“灵空蜂翼”一时无从下手。


    盛筝看着张御身影,他是绝对不想让此人走脱的,哪怕只是一个外身,于是他上前一步,伸手对外一招,却是于此一刻祭动了“乘青鸿羽”!

    天外一道光虹落了下来,直朝着张御而来,“乘青鸿羽”可以接了人走,也可以擒得人去。他这是要把人直接带去元夏,一旦成功,那就是仍由他们宰割了。


    张御此刻突遭镇道之宝的牵引,尽管此宝未至,可是气机到来,身躯也是不由得一滞,似乎无法脱离出去。


    他不曾有半分慌乱,自袖中又是取出了一根青灵天枝,对着身周围就是一挥,这一刹那,整个长枝都是一下化作飞灰而去,但是也令他身上的束缚力量消失了那么一瞬。


    可是危机还没有解除,因为此刻哪怕只要有人引动力量牵制他一瞬间,那么那乘青鸿羽就会落到他的身上。


    而在这刻,一道闪电般的光芒掠过,他整个人就此消失不见。


    却是那“离空闪”过来,直接将他带着挪去了别处。


    此宝可以挪转其余的镇道之宝,亦可以将他遁挪走。


    下一刻,他落在了虚空世域之中。戴廷执正立在此地,对着一点头,他也是点首回礼,随后一道金光落下,持续片刻之后,再是一闪,他便又回到了位于清穹上层的法坛之上,陈首执和诸位廷执都在此处等着他。


    陈首执道:“张廷执,方才钟廷执心下有感,认为元夏那边可能有变数,再是持续进攻下去有所不妥,我亦认可他此间,故是唤了你回来。”


    张御微微点头,对此能够理解,因为仅凭他一个外身,的确也无可能将所有来犯之敌消杀。


    其实他去的时候准备好将这一具外身付出的准备了,大不了后面用分身斗战,不过能够保全下来也是好的,左右此行的任务已是完成了。


    他道:“不过这一次倒是暴露出来了那‘吞天虫’。”


    陈首执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妥,他道:“神昭有三虫,只是其中一种显露出来并无大碍,况且在我等看来,张廷执能够保留一具外身,便是镇道之宝暴露些许出来也是值得的。”


    张御抬袖一礼,道:“多谢首执及诸位信重。”他想了下,又道:“只是这场突袭过后,想必元夏不会不做反应,反击想必也是很快就会到来。”


    陈首执颔首道:“有所预料,可这不正是我辈所想么?”


    这场突袭杀伤多少人只是其次,主要就是为了搅乱元夏方面的部署,若是因此引动元夏的反击,那其原来的准备节奏就被打乱了,这也便达成了他们最初的目的了。


    ……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击敌未尽时


    正如张御和玄廷方面判断的一样,过去没有多久,元夏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无数阵器铺天盖地而来,并且往壑界和屹界施加了绝大压力。


    还有元夏修道人外身乘飞舟而至,反复进行冲阵,在被消杀去了之后,随后又是不停出现,好像要将这些时日积蓄下来的力量全部宣泄出去。


    这一次攻袭的持续时间的较长,足足延续两个多月方才停息,但其声势虽然不小,进展却是不大,天夏方面顶住了这一轮攻袭。而元夏这里,除了损失大量的外身和阵器,并没有取到应有的效果。


    元夏倒也不没有收获,通过这次进攻,他们倒是修补好了原先的壁垒,同时又将一段突出驻垒延伸入了天夏虚空之内。


    传司议看着虚空之中,这一次,双方好像又回到了两月前开战之时,看去与那时没什么差别,但他知道,其实大不一样。


    这一次进攻消耗了他们大量的宝材和积蓄,还因为人手不足,镇道之宝被牵制,并没有能取得多少战果。。


    他也知道,这一次天夏才是真正得利的一方,本来积蓄的力量如洪涛一般一次宣泄出去,那才能到达效果,而只是分波次缓攻漫淹就起不到应有的作用了。


    可他们是不得不反动进攻,因为元夏从来都是赢家,什么时候被人打上门来还没有任何反应的?

    故无论如何也要发动一次反击,哪怕准备并不充分。


    在这番攻袭之后,下来他们除了日常的进攻之外,并没有掀起太大动静,既是因为进入了对抗间歇,也是因为他们需要时间从后方调运更多人力物力到来。


    盛司议也是目光停留在天夏虚空之中,他开口道:“这回确是让天夏占去了一城。”


    传司议想了想,道:“虽然看似我等付出多了一些,但是天夏方面为了救援一具外身,却是暴露了一件镇道之宝,我们却不吃亏。”


    盛司议摇头道:“未必是如此,天夏方面之所以千方百计把人接应回去,这是向我们,还有向他们内部表明,他们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成,哪怕是外身也一样会救。那么似余下之人见到此景,又岂会不上下一心?

    再说似那位张上真,那应该是天夏是的中流砥柱之一,要是换作是我,我亦是要救的。”


    传司议明白了,张御就像是一个标杆,有一个不败的标杆竖立在那里,此对提振士气是有极大好处的。


    与天夏之战不能只看眼下,因为他们是准备耗死耗空天夏的,那么消磨个两三百年也是有可能的。


    以天夏目前的情形看,这么长时间肯定又有一批后辈因此成长起来,那么张御作为一个精神象征,种种所为一定会被人反复称道,并引领诸多人物因此奋进的。


    他想了想,道:“此只小道,我辈行事,终究是要行大道的。”


    盛筝却是不以为然,道:“大道?摘取终道之前,我们都是瞧不见的,唯有覆灭天夏,才能臻至大道。”


    传司议顿时沉默。


    这个时候,两人都是忽有所感,不由对视了一眼,却是此前向后方索求的一件镇道之宝正在朝着他们这里过来,此物若是到了,足以改变眼下局面。


    不久之后,便见一道金光远处飞来,盛筝举手一接,便见一条游鱼落到了掌心之中,并在那里活泼跳跃不停,此便是那镇道之宝“变知鱼”。


    只是仔细一看,却发现与方才所见并不是同一条,再是一眼,又有不同,明明模样一样,可感觉之上就是不同。


    传司议看着此物,道:“可惜了,若是此宝早来一些便好了。”按照正常的速度看,这次来得虽然也不算晚,可要是再能早一些,说不定就能在场面上取得胜势,顺便还能把张御留下了。


    盛筝无所谓道:“也没什么,下回再争取机会便是,现在我们还缺人手,等到齐全,就可再发动一轮攻势了。”


    传司议道:“高良岳打算盛司议打算如何处置?”


    盛筝呵了以声,道:“现在用人之际,暂时不是追究他的时候,就让他过后戴罪立功吧,想来他自己也是清楚的。”


    高道人完全没有起到阻拦张御的作用。不不仅仅是他不曾完成传司议交给他的任务,后来张御冲入机枢之后,其人也没有露面,事后也只是告罪了一声就没了下文了,这让他们很不满。


    但是正如盛筝所言,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求全道法之人是十分重要的,既能正面斗战,也能驾驭镇道之宝。现在已然出场了徐、启两人,短时之间,除非正身到来,已是不可能再参与这场斗战了。


    尽管寄虚修道人也能在一定程度驾驭镇道之宝,可是运用起来终究是不及他们的。


    此战虽说是上殿下殿一致的意见,可是这次主要动用的还是下殿的力量,上殿只是答应支应镇道之宝罢了,所以不能多指望,不来拖后腿便不错了。所以眼下作为重要战力之一的高道人自然就不便苛责了。


    传司议道:“也好,我去安抚一下此人,等到人与物都是齐全,再发力攻袭一次。”


    而天夏这一边,光气长河之上,此刻正在进行廷议。


    陈首执道:“元夏一方自攻袭我等始,已然持续了四月余,今寻廷议,是欲议一议,此刻是否该是发动反击,还是继续等待。”


    话音才落,一声磬响传出,诸人看过去,就见玉素道人对着上座言道:“首执,那乌金壁垒主体已然差不多完成,我们也应该是动手了,需将之一扫而尽,让此辈知晓我天夏之决心勇气,绝非是想来便可来的。”


    崇廷执想了想,道:“玉素廷执,崇某有一言,我天夏既然有能力攻破此间,为何不等积蓄更多力量再做此事呢?那样岂不是战果更大?”


    这个意见也是看来可取的,座上有一些廷执也是觉得等一等也无妨,能收获的东西反能更多。


    但是支持玉素道人的也有不少。


    陈首执见此,看向戴廷执,道:“戴廷执,你守御虚空世域,此番攻我之力,主要也是攻向你,压力也多是由你承受,你可有什么看法?”


    戴廷执道:“首执,域内诸位道友众志成城,上下一心,目前倒还坚守的住,只要上层之中的争斗不落下风,那么戴某这边就还能坚持的住。”


    崇廷执道:“如此看来,还是该等上一等了?”


    张御思索了一下,他执玉槌敲了一下玉磬,待诸人望来,他道:“除却虚空世域,壑界,屹界两端亦是暂时无有问题,能够承受,但御觉得,要提早进攻。”


    他说出此言后,诸人不觉露出注意倾听之色。


    他继言道:“御为何如此建言,那是因为战事瞬息万变,一切并不见得都在我等把握之中,元夏方面见我有所收敛,也未必不能猜出我们的打算,现在他们不动,那是准备还不足,那我们不能等到他们准备好了再动手,正如我们之前的突袭那般,要从他们预想不到的时机发动进攻!”


    见诸人在那里思索,他又言:“便是延后动手,毁去更多积蓄,元夏真的差这么一点东西么?御以为元夏并不在乎,故及早动手,胜算较大。


    另外,御在来廷议之前,收得了金郅行金执事的传报,还有此前深入机枢之中所见,可以确认,此回攻我之人,大多数乃是下殿之人。


    若是我等将之击败击溃,元夏那里不见得会想着如何一雪前耻,反而有可能引发更大的矛盾,反有一定可能托缓战局。”


    因为这一战,元夏方面许多人并没有去想着如何击败对手,以往他们从来没有失败过,所以在他们眼中,就不存在不能击败的势力。而天夏又确实不如他们。所以他们首先要解决的是自己的竞争对手,是一同分享终道之人,这才是主要的,其余都是次要的。


    张御看向诸位廷执,道:“诸位,我们能打退元夏一次,那么也能打退第二次,故御以为,当是抓紧时机反击此敌。”


    玉素道人此时一敲玉磬,振声言道:“张廷执说得极是!”


    风廷执也于随后敲了下玉磬。


    诸廷执相互看了看,张御这一开口,他们也不再言,就算钟、崇二位亦是未再发声。


    自开战至今,张御的贡献和实力都是有目共睹。尤其是上一回他纵身杀入坚壁机枢之内,更是令无数人为之振奋,他在玄廷中的威望经过了这几次对抗,也是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而且最主要的,是对于元夏的了解,他这个亲身去过元夏之人远远超过在座多数,诸廷执也愿意相信他的判断。


    陈首执道:“既然诸位没有意见,那么就定下反击之策。”


    诸廷执皆是举起玉槌一敲,磬响声中,却是通过了此议。而接下来,就是商议具的体对策了。


    钟廷执这时抬头发声道:“首执,诸位廷执,钟某这里说一句,元夏那边损折许多,这些时日虽未攻我,那或可能是有增援的,不是人手增加就是添加镇道之宝,故还需小心为上,需要从宽料敌了。”


    ……


    ……


  第一百七十六章 策定拒元光


    钟廷执的此番言语诸廷执都是赞同的,下来诸人也是各抒己见。


    邓景道:“既是要反击,那我等所要发挥出来的力量当需要大过元夏才可,张廷执认为此刻是时候邓某亦是赞同,要是再拖延一些,元夏的力量大于我,那么恐怕只能继续被动挨打,而不是反击了。”


    戴廷执道:“不仅要赢,还要用最小代价赢,天夏的家底不如元夏,我们现在既要与他们打,还要积蓄力量。一分能力要发挥出十分来。”


    这话是有理的,元夏摆明了来和你拼消耗,但是你又不能不回应,那么只能在自己内部想办法了,尽量用最小的力量完成最大的事。


    这一次虚空世域就守的很稳当,就是利用了虚空邪神成为屏障的缘故,虽然时间长了,元夏肯定有破解的办法,而那时候天夏也一定有别应对了,具备的深厚实力的双方,对抗总是交替上升的。


    崇廷执道:“敢问张廷执,上次说是令那位伊帕尔神王找寻‘至高’,却不知如何了?”


    张御道:“因为元夏来攻,为免内部出现意外变故,我令他先行停下,待得击破此回元夏攻袭之后,再是继续。。”


    武廷执道:“这是妥当此举,至高态度不明,这个时候的确不宜唤出来。”


    陈首执沉声道:“现在各方道脉的力量已然整合,若不是为长远考虑,无法暴露太多手段,我们目前的力量实际是胜过对面,依靠我们自己亦能获胜。”


    林廷执这时郑重道:“诸位廷执当是有所发现,元夏的镇道之宝多似能相互配合的,而我们天夏却不是如此。每多一件镇道之宝,便多数分威能。故林某敢断言,元夏在摸清我们镇道之宝的路数后,其力当是更甚于前,这一点不得不防。


    竺廷执发声道:“首执,这的确于我们很不利,我们必须想个对策扭转。”


    陈首执沉声道:“这件事我亦是有见得,解决此事还是要请托诸位执摄,但不在当下,如今我们只能利用有限之物,解决眼前之事。”


    竺廷执想了下,道:“虽然我们能够用的手段不多,但我们还是有选择的,竺某以为,在壑界、屹界那里的守御可以放松一些,作出稍稍支撑不住的样子,引得元夏来攻。这般他的路数就清晰呈现,我们也好顺势找寻破绽。”


    邓景道:“竺廷执说得好。邓某在此之上再提出一个建言,诸位执摄不是在扶托第三个天地么?那不妨大胆一些,不必等候过后,此刻就将此世也是放了出来,元夏对于这方天地肯定是不会不理会的。”


    玉素道人道:“此策不错,定可吸引来攻。”


    元夏目的就在于覆灭万世,在其对各方天地保持压力的同时,突然多出了一个天地,肯定不会不管,因为你不管,是不是会有第四个,第五个,乃至于更多?

    而若是对其动手,那势必会再次打破其原来的计划。


    林廷执道:“此方世域若是扶托出来,多半会吸引元夏疯狂进攻,所以必须要能守住,至少要能守住一段时间,可此世一旦拥有上层力量,元夏必然在第一时间动手,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布置阵势的,要挑选得力之人守住此地。”


    玉素道人毫不迟疑道:“我辈之中,由张廷执前往镇守当是最好。”


    诸廷执一想,除了张御,确也没有比他更为合适的人选了。


    一来他的确道行顶尖;二来那一方世域同样也是由张御传递了天夏道念,所以他去的话更能让那边的人信服。


    张御道:“此事御可接下。但还想说一句,元夏的确不会放过陡然多出来的天地,但是我与盛筝此人接触过,这个人不喜欢按照常理做事,且越是别人希望他走的路数,他越是不喜欢走去,何况他之前也吃过我们一次亏,未必会再犯。”


    邓景道:“张廷执是说,这位会固执己见,对我们抛出去的诱饵不作理睬?”


    张御看向他道:“不会不理睬,而是更进一步,他可能会想全都要。”


    “全都要?”


    邓景有些诧异,他笑了笑,道:“想法不错,可事情终究是要靠实力来做的,可现在他们还有这个实力么?努力了这么久连一座天地都拿不下来,现在却突然要一口气全吃下去,他们有这么大的胃口么?”


    张御道:“元夏这一月以来不动,肯定是在恢复之中,应当会从后方调集来更多助力,还有我们此前展露出不少手段,他不会不作针对。


    更可能的,我们不能忽略这些负责主持的下殿司议,此辈与我斗战到如今,除了守御之外,没有一个直接出过手,他们会不会加入进来,谁也不知道。纵然此辈自矜身份,可到紧要关头,盛筝等人亲自下场,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陈首执沉声道:“这是该考虑到的。”


    别的不说,那日张御外身攻入机枢之中,通过训天道章传递来的景象,可以看到传司议和盛筝二人都是求全道法之人,只这两个人加入战局,谁都不好说会有什么变化。但好在他们事先有准备的一方。


    他看向张御,道:“张廷执,你方才提到了元夏方面的准备,你判断此场准备他们还需要多久?”


    张御道:“以往元夏也曾与其他世域打过消耗战,少数才有我们这样的顽强抵抗的,前例较少,无法参照,但我注意到,元夏每次发动攻袭,按照元夏的天历来看,大部分都是在月初的十天之中,盛筝目前也是遵循着这个惯例。


    但之前也说了,这个人不喜欢按常理做事,所以也有一定可能也会做其他安排。”


    邓景道:“现在是十一月下旬,也就是说,我们还有最多不到十天的时间了?”


    戴廷执发声道:“也可能是在一月,因为那时候是天夏的新年,如果元夏用心一些,更可能选择这个时候,这样更容易打击到我们。”


    林廷执看了看上方,道:“首执,这也是有可能的。”


    陈首执缓缓道:“这场反攻我们必须掌握主动,但也不能太过仓促,便按照十天时日进行准备。”


    诸廷执见他下了决定,都是肃然称是。


    接下来,廷上便开始安排各个廷执的守御职责,待商议好后,结束了廷议,各人分头去做准备。


    尤道人那边率先接到了玄廷传讯,问他是否能在十天之内准备好守御阵盘。


    他笃定道:“不用十天,五天之内我便可布置好,快一些三天也成。”


    这就是他这等根本道法的好处了,只要道法展开,自然而然便可布下阵势,要他完成一个遮护地陆的阵盘,那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站在他的角度上,阵势反而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驾驭阵势的人,就如在屹界之中阵势实属寻常,但是张御往那里一站,来敌就是没法攻破。


    张御回到清玄道宫之中,也是考虑下来的反攻。镇道之宝间的较量无需他操心,自有陈首执去安排,可具体到斗战,则需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与元夏交手,多半会与那名高道人再度对上,如果元夏不自己先拿掉此人的话。不过这个可能不大。


    他认为这人的根本道法很厉害,因为此人无需出面,只需要躲在稳固后方,在一定距离内捉摄他人气机,那么就可以对其他同辈造成威胁。


    他在廷议之上已经提醒所有人尽量避免此事。


    他有办法抵抗,别人不见得有办法,而且他尽管用玄异化解,可其人根本道法可以一直存在着,而他玄异动用次限却不是如此。


    要想避免被此人针对的话,那要想办法先一步灭掉此人。


    这个很困难,他判断此人与其余求全道法的修道人一般,应该也存有两具分身,此前这人很小心,并没有任何损失,除非他能够再一次杀入到乌金壁垒之中,否则只能到了战阵之上再找寻机会了。


    三天之后,他收到了尤道人送来的阵盘。


    于是他意念一转,分身携带此物落到了第三处被扶托的界域之中,这里被玄廷命名为“平界”。


    目前看来,此间世之本元与壑界、屹界比较起来,只比屹界稍好一些,但与壑界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所以过后便有上层力量出现,人才当也没有壑界那么多。


    但是没有关系,随着往后更多世域的扶托,当会有更多英杰冒出来。


    并且他们有训天道章,可以将每个世域都是顺利牵连起来,并合为一体,这等整合能力,是元夏也不具备的。


    所重演的世域越多,天夏便越是强悍。韧性也是越大。


    在平界一处高峰之上立住后,他将阵盘一抛,使一个法诀,将之埋入了地脉之中。


    现在还无法引动阵中的上层,而当此方天地有人踏入上层之后,才会被引动出来。


    做完此事后,分身则是如往常一般,在地陆之上行走,四处讲道传法,并告知所有人不久之后天缘将至,让他们所有人都是做好准备。


    ……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流空安渡时


    擎天台,此是平界鹰落峰前的一处开阔平地,张御分身除了行走地陆,多数时候就在此讲道。


    听道的人来来去去很多,对他也很尊敬,可是这么多年来,放之整个地陆,真正能入道,并且修为有成的人却很稀少。


    因为平界这里有个独特的现象,或许灵机平缓的缘故,人与异类自荒古以来就没有产生什么太大的冲突,各居安定之地,而此界的生灵心思非常之纯粹,没有什么争斗的心思,学道也就是为了益寿延年,百病不生。。


    可要是让他餐风饮露,数十年苦修,那是不情愿的,情愿自身慢慢老去,乐呵呵看着儿孙绕膝,再在祥和之中归去百年。


    所以这些人修道也是异常随缘,能成就成,不成就去做别的事情,转头就抛在脑后,没那么多执着之心。


    而除了生人之外,异类也是常常来听道,那些生人也是见怪不怪,天长日久,倒是在山脚多出了不少珍禽异兽,这些异兽一旦开始繁衍子嗣,便就迁徙去别处。


    不知多少年来,地陆上的这些生灵一代代繁衍,大多数都是这些异兽之后了,所以张御讲道之地,也便被称为万灵山。


    张御看着此界之人内心祥和,与世无争,这放在平时是好事,但是一旦遭遇大敌入侵那便不同了,可能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他言语曾点醒过他们,言有大敌将至,此辈表示虚心接纳,回头依旧过着原本万千年来不变的日子。


    不过他很清楚,此界之人也就这等时候会是表现的这样,一旦有外敌入侵,也是会奋起反抗的,只是到时候可能牺牲会更大。


    这一日他讲道结束,听道之人说说笑笑陆续散去,却有两个人却是留了下来,一个少年人,还有一个少女。


    他看有一眼,道:“诸人都走了,你们为何不走?”


    那少年人浓眉大眼,神情之中自有着一股执拗,他身材也较一般同龄人来的高大,此刻从座上站起,对他一礼,大声道:“先生说有大劫,晚辈愿意多听一些,这样来了劫难,就可帮助大家了。”


    张御缓缓道:“你一人又能救得多少人?”


    少年大声道:“我知道自己不成,别人我也说服不了,可是我有办法,我会多多生养子孙,告诫他们此界有大难,让他们也修道,也多多生养子孙。”他理直气壮道:“我管不了别人,但是我能管得了自己的儿孙。’


    旁边那个少女本来是神游天外的样子,却是被他这番言语给惊了一下,接着扑哧一笑。


    张御颌首道:“志气可嘉。”


    他又看了眼那少女,也是点头,随后问了两个人名字,得知那少年人名唤成守衷,那少女名唤琴月聆。


    他道:“你们愿意听道,那么可以明日辰时初可再至此地。”


    成守衷顿时兴奋起来,道道:“先生这是要教我们法术了么?”


    张御没有回答,只是摆了摆袖,便从蒲团之上起身,往后方的竹林之中走去,而那些围坐着听道的异类也都是纷纷起身离去了,唯有一头梅花鹿,一头白象悠闲的还留在那里,并且很自然的看住了通向山上的通道。


    成守衷仍是兴奋莫名,对着琴月聆又问了一句:“先生是不是要传我们飞天遁地的神通法术了?”


    琴月聆道:“这位师兄明天来不就知道了?”


    成守衷踌躇道:“明天来?可要是今天之言是为了考验我们怎么办?我们万一走了,岂不是错过了机缘?”


    琴月聆眨了眨眼,这位师兄,你不是想有点多?


    成守衷咬牙道:“我今天不回去了,要让先生看到我的诚心毅力!”


    他又看向琴月聆道:“师妹,你方才也是留下了,肯定也想学更高深的道法吧,不妨你也是留下吧?”


    “唔……”


    琴月聆不好意思说方才走神了,只是回神过来的时候,别人都走了,她也不好意思走了,当时先生望过来时,她可是心虚的很。


    “果然师妹和我一样!”成守衷见她没回答,却自己先肯定了。


    琴月聆哭笑不得,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师兄是个情绪上头之人,怎么都会把你的话变成他所理解的方式,不过留下来就留下来吧,这位师兄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怪可怜的。


    两人各自去林中摘了一些蔬果,到了夜晚,见有无数萤火虫聚集起来,照得这里荧光点点,恍若梦境,林中的灵兽也很通人性,这时也是主动过来给他们拥着取暖。虽然山上风大,夜露含量,可这一夜过的并不难捱。


    到了第二日,上面传来一个声响,道:“你们上得山来。”


    成守衷顿时干劲满满,招呼琴月聆一声,便撸起袖子往山道上走。


    他脑海之中已经开始补充起了诸多后续,前面一定是走不完的山峰,走过一座又是一座,等到达峰顶,先生一定谆谆教诲,告诉他道途无尽,勉励一番后,才会传下真法。


    可是他认为的一段很长的路,没想到只是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山顶上了,顿时有些傻眼了,这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什么考验都是没有。


    张御看了看他,道:“这回是让你们上山听道,道理都在道法之中,不用你再另行去体会什么,都坐下吧。”


    两人应了一声,规规矩矩行有一礼,就在他面前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此时他们两人望着张御,见他坐在那里,衣袖飘飘,背后是一轮朝阳初升,云海霎时渡染上一层金光,着实一派神仙风范,不禁令他们心向往之。


    张御则是开始口诵道声,便听得清越之音自山巅之上传递下去,悠悠自平原之上,又飘洋渡海,去到诸岳山河之中,一时之间,满山灵异都是伏身倾听。


    过去不知许久,听得一声磬响,琴月聆醒觉过来,啊呀,自己好像又走神了。


    张御看向她,道:“你听了多少。”


    琴月聆有些不好意思,道:“先生,月聆方才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张御点了点头,又看向成守衷,道:“你又听了多少?”


    成守衷苦恼道:“学生记得先生好像说了好多东西,但是学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张御道:“记不得没关系,该想起来的时候总能想起来的,今日讲课已毕,你们下山去吧,明日再来。”


    成、琴二人一看,不觉惊讶,不知不觉间,已然到了正午,可是他们觉得只是一个恍惚之间的事,而且坐了这么许久,他们身上非但没有不适之感,反而浑身暖洋洋的,只觉百脉莫不通畅,心神也是前所未有的灵动活泼。


    两人知道是得了好处了,对着张御恭敬一拜,就往山下去了。


    张御依旧坐在那里,他这番讲道,只是让他们听得时候气机不觉随声而动,听得多少没有关系,记不记住也没关系,自然而然便可得知道意,进而窥至上乘。


    这也是适合此方天地道机的上乘法门,但只有愿意承担重任之人,他才会讲授并传下这等法门。


    不过此法也不是无有困阻的,只要修法之人稍微生出倦怠抗拒或者怀疑之心,那么就无法再继续下去了,所以能学到何等地步,就看他们二人能坚持多久了。


    清穹云海深处,陈首执在诸人走后,便就运法法符,去了诸位执摄那里一趟,不久之后便又归来。


    他沉思了半刻后,就来至自己以往所在的沉勾道宫之中,并命明周道人把各个道脉的人都是请了过来。


    待诸人到来,他先是赐下了一些玄粮,随后向诸人交代了一番事机,并让他们配合玄廷下来的行事。诸脉之人也都是表示愿意遵从玄廷之令。


    在此事处置妥当后,诸人对他一礼,便各是散去。


    陈首执一人坐在那里,还在反复于心中推演此后之事。这时殿内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一旁,道:“首执,林廷执来了。”


    陈首执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林廷执进入殿中,对他一礼,道:“首执有礼。”


    陈首执回有一礼,道:“林廷执此来可是有所呈禀么?”


    林廷执道:“非是为此,只是今日偶感功行隐动,似是机缘到来,故是想向首执讨一个宽余。”


    陈首执凝视他片刻,颔首道:“原来如此。林廷执,你若能得成就,与我天夏助益更大,此回斗战你便不必参加了,回去安心闭关修持便好。”


    林廷执从袖中取出一份卷册,道:“此是林某毕生修道之心得,若是不归,还请首执交予后来人观望。”


    陈首执郑重接了过来,同时伸手一拿,便有一枚金符落于手中,并递去道:“自在半载之前得知林廷执你修成上乘功果之后,我便为你准备好此符了。”


    林廷执接了过来,明白到时候只需祭此金符,诸位执摄便会为自己放开诸维,自己也可试着求全道法了。


    他再是一礼,道:“多谢首执,林某这便告退了。”说着,便从此间退了出去。


    陈首执望着他离去,这位自入玄廷之后,便就一直跟随在曾经的庄首执身边,算是玄廷之中资历最深的一批人了。


    只是这位走的道路与旁人不同,所以迟迟不曾成就,但是这位一旦功行突破,以往积累也是一齐涌了出来,短短时间就要求全道法了。


    他对林廷执渡过此关是有信心的。虽然这回反击是赶不上了,但是今后之战,无疑天夏又能多一位倚仗了。


    ……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引机向敌锋


    平界之中,在接下来的时日,成守衷和琴月聆二人天天来到擎天峰上听道,每日又是按时下得山峰。


    时间久了,也是在山台之上搭建起了两座宽舒庐棚,用以遮风挡雨。经常有一些来听道的人还会向他们请教。。


    每到这个时候,成守衷对此非常热衷,不厌其烦的给人讲解,说来也怪,虽然每次他都听不懂在讲什么,回来之后也是忘了,可是对人讲解时候,道理就从心中源源不断冒出来,好像本来就在那里一般。


    也是这样,成守衷更为起劲,有时候还跑到山下的村镇之中讲道,倒也颇受欢迎。


    琴月聆则是每天逗弄一下山中灵兽,有些时候出神的想事情,似乎对着蓝天白云也能看上一天。两人可谓一动一静,相映成趣。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看着身边的同伴一天天的成熟,再一天天的老去,最后归入尘土,他们还是一副青春年少的样子,心中倒也有些惆怅。


    而在不知不觉之间,两人道法也是到了一定境地之中,若是再行一段路,就到了此方天地所允许的尽头了。


    这一日听道结束,成守衷忽然问道:“先生,为什么这么久了,那些大敌还不至?”


    张御道:“因为你等还未曾准备好。”


    成守衷很有自知之明,认真道:“先生说得是,弟子的本事还不够。”


    张御道:“不止你们二人,此方天地之内,更有一些和你们一般用功的同道,为了应对大敌,风雨无阻,日夜修持,在那里等待大敌。”


    两人顿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对比这些同道的辛苦,好像他们的修习太过轻松了一些,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么修成了。


    张御道:“你们不用觉得自己修持轻松,在我看来,你们做的也很好,也更为不容易。”


    这两人百年如一日,心思从未改变过,这殊为不易,试问世上有多少人能一百年做一件事,却丝毫没有动摇退缩,甚至连怀疑都不曾有过的,这称得上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现在一下遇到两个,也许是这方天地也在自救。


    他这时又看向上方,道:“不过也是快了,这大敌一至,此方必定生灵涂炭,今后就要靠你们来维护了。”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紧张道:“先生是要走了么?”


    张御道:“我会与你们一同抵御大敌,此方天地之民亦是天夏子民,我亦当出力维护。”


    成守衷道:“常听先生说及天夏,天夏到底是何样子?”


    张御道:“用我教你们的法门,到时候你们可亲自去观。”


    两人都是不觉流出些许向往之色。


    他们知道今天的讲道到此为止了,故是对张御行有一礼,便就下山去了。


    张御坐在那里,看了眼山下风光,意识一转,回到了正身这处。此刻偏殿之中,青朔、白朢二人仍在继续修持。


    他能感觉出来两人行道十分之顺利,不过距离求全道法还有一段距离,毕竟他求全至今过去也还未有多久。


    近来他思索了一下,想要对付那高道人,办法还是当落在“六正天言”之上。此法一旦运使出来,对方只要与他身处同一片天域之内,就能镇杀其人。


    这样的话,不管是不是其人有两具外身都是一样,因为两个外身的气意同出一源,可以视作一人,所以可以一并镇杀。


    他转念下来后,便默诵道音,不一会儿,背后便有六个道箓陆续浮现出来,每一个闪烁一下,便即有一道光芒落入掌心之中,最后六道光芒汇聚成了一枚道箓。


    这里面封存着他一部分心光,只要封在里面,他就会少缺这一部分,唯有等到使动之后才会恢复过来。


    虽然心光稍微减低一些,但是问题不大,因为他的外身本也不及正身,也难以发挥出全部的心光力量。


    且到目前为止,他所遇到的对手没有一个愿意和他做正面对拼的,而且在多位元夏修道人与他交过手之后,他发现后来者也在避免这等事。


    其实便是真的有在心光法力可与他相抗衡的对手,也不会出现在一具外身之上。


    在将此符箓祭炼完成,他收入袖中,随后在此耐心坐观。


    时日流转,七天时间一转而过,听得外间云海之上有悠悠磬钟之声响起,他从定中出来,起身来到外间,乘上一驾落在道宫之前的飞车,任其飘渡,不多时,便是来到了一座云海法坛之上。


    陈首执已然站在此地,而诸多廷执也是陆续到来。只是他发现,这回除了他们之外,各道脉的修道人的都是来到了这里,只是唯独不见了林廷执,心下不觉若有所思。


    待下车驾之后,便与陈首执与诸人见礼。


    其余人也是发现林廷执未至,却也没有多问,都以为是陈首执对这位另有安排。


    陈首执令诸人都是坐下之后,便道:“元夏咄咄逼人,近来攻势猛烈,但是没有他们打我们,而我们不能打他们的道理。这一次唤诸位到此,就是要对元夏奉以还击!”


    诸人都是肃容听着。


    陈首执道:“此番具体布置,此前已与诸位廷执和同道说过了,此间就不再多言,诸位可都已是准备稳妥了?”


    诸人都是点头称是。


    这一次玄廷会将所有已经利用过的镇道之宝都是整合起来使用,尽量不暴露还未暴露的宝器,但是战阵上的情况谁都说不好,所以要做好以防万一的准备,每一个人都是要在必要时刻动手的,

    他们仍旧准备先从驻垒开始寻找突破点,主要是让元夏方面以为又是一次突袭,但实际上却是一次大反攻。


    而在同时,诸位执摄会扶托世域,进一步让元夏以为天夏是为了扶托此世做遮护,而后再视其下来动向变化而变。


    陈首执得了回应后,看向张御,道:“张廷执,首攻便就交给你了,玄廷会在后面配合你行事。”


    张御从座上起身,随后抬袖一礼,道:“御奉令。”言毕,便一道金光落下,持续片刻之后,再是一闪,他便已落到了虚空世域之中。


    焦尧和上回跟随他的一众玄尊都在等候他,除了他们之外,此回还另行多了几人。此刻见他到来,都是稽首一礼。


    张御点首回礼,道:“诸位,此回反击敌部,当自我等始,与君共勉。”言讫,他便向转身向飞舟走去。


    焦尧与一众玄尊也是跟随着他走入飞舟之中。前者上了舟后,来至主舱之中,道:“廷执,上次我等也是这般袭击元夏的,这次不知会不会有什么防备?”


    张御目视前方,道:“防备自然是有,这就要看他们是把守备设在外面,还是设在内间了。”


    外部防备不外是各种守御,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都很好对付。但若对面认为他威胁较大,那么或许也有可能会用自行毁弃驻垒的方法试着将他一同灭杀。


    他这时心光一转,充斥飞舟,随后牵引星力,便向着那一部驻垒冲去,

    元夏这边,诸位下殿司议这些时日也是在部署之中,对于下一次进攻在于何时,他们内部也有不同的意见。


    有人认为在天夏新年之时进攻最好,因为他们有更多的准备做时间。


    但是另一种意见则是认为,天夏从上次的突袭之中尝到了甜头,这次未必会等着不动,说不定还会尝试着再次突袭,故是要提早发动,不能等下去。


    持前一派意见的人认为,那不是正好么?这一次做好防备,等着敌人上门不就是了?


    盛筝权衡了一下,他决定还是要在月初时候发动进攻,若是顺利,那便继续,若是不顺利,那就新年再打。


    元夏没有让人主动打上来的道理!


    与天夏对拼,消耗的不过是人力物力而已,身为元上殿的司议,需要谨慎考虑这些么?

    东西没有了再问后方要就是了,后方不给够那是后方的责任,与他们无关。


    他这番话说服了所有人。故是元夏这边表面上一如既往,看着依旧没有动静,但其实也是在加紧准备中,若是天夏在这一两天内还没有什么动作,他们也是会在随后发动进攻的。


    盛筝这两天一直督促下面之人,争取这一战收取一些战果,不但是要找回上回丢失的脸面,也要给元上殿后方一个交代。上回失利,也是让上殿来书责问,不过以他的地位,光凭这些还动摇不了他。


    传司议此刻来至他身边道:“这次进攻,我们有‘变知鱼’,镇道之宝的较量有一定胜算,可人手上只是勉强够用。”


    盛筝道:“高良岳呢?他在何处?”


    传司议道:“正在后方,我已是对他关照过了,要他这回仔细留意来人。”


    盛筝道:“还需再告诉他,上次失手了,我可允诺不追究,也不拓于载录之上,这次让他用心,我不指望他成功,但不要到最后像是什么都没做。”


    传司议道:“我会告知他的。”


    说话之时,两人心中同时升起一阵异样感应,转头看去,便见下方虚空之中陡然亮起了一道异常灿烂的明光!


    ……


    ……


  第一百七十九章 浮天遮正意


    盛筝见得这道似曾相识的光芒闪烁出来,意识到天夏那边又有动作了。


    但他们吃过一次亏,自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


    几乎就光芒闪起的一瞬间,他一挥袖,负天图的力量猛然加固,同时密密麻麻的阵器从乌金巨壁上涌出,在巨璧表层又裹上了一层屏护。。


    就在他动作开始那一刻,无数金砂从虚空冒了出来,往负天图上沾附了上来,并且数目之大,规模之庞大,超出了此前之所见。


    他眼神闪了下,感觉这次天夏的决心好像有些不一般,故他没有立刻加以反制,而是决定再观察一下。


    同一时刻,张御等人的飞舟已于瞬时之间挨近了驻垒,但是元夏方面似乎已然知道他们是利用牵引星光之力,故是用了某种手段加以遮挡,导致他们的速度缓了一瞬。


    这一瞬之别,相差就是极大,使得他们并没有能够顺利冲入到驻垒内围。


    但是这一次不止是他这一驾飞舟,随同他们一同出发的,还一千余驾飞舟,里面都是载满了阵盘雷珠。


    只从表面看,每一驾都是一般模样,要在一瞬间分辨出到底人在何处,那是不容易的。


    而这个时候,那些飞舞在驻垒外围的阵器忽然动了起来,其上出现了点点星光,彼此有光虹串联相接,互织经纬,虚空之中霎时形成了一张密实的大网,并有无形元磁之力朝外放出。


    不少飞舟只是行至一半,就被强行拽住了,停在那里无法动弹,唯有少数飞舟得以穿渡了过去。


    在磁网之后,还有一驾驾飞舟冲了上来,意图在半途之中将余下这些飞舟截落下来。


    张御在舟中看了一眼,此刻与驻垒还相差一段距离,只要冲过这一段就能抵近到驻垒之下,寻得机会破入进去。


    而在飞舟之外,数件镇道之宝已经开始了交缠争逐,但举目所见,都是以往曾经显露过的宝器,看去谁都没有先亮出自身的暗藏手段。


    他知道,此回突袭只是为了进行战术上的欺骗,是为了用来吸引元夏的注意力,但是唯有做得越真越好。


    故他以训天道章传言下去,令所有越过屏障的飞舟开始冲锋!

    就在他命令下达那一刻,诸多飞舟之上都在同时爆发出一阵金光,并且速度也是骤然一疾!

    若仔细看去,却有不少金砂直接附着在了舟身表面,若是以此速冲去,天夏方面也是配合得当的话,一定是可以一举撞开一个缺口的!


    巨壁大台之上,盛筝目光移到了驻垒这处,前面那些阻截之物的目的不是为了阻拦,而是为了起到筛选的作用,


    他目光转了转,立时凝注到其中一驾飞舟之上。他认为张御可能就在其中。


    传司议也是如此觉得的,他立刻道:“盛司议,可要按照先前布置行事?”


    盛筝却是道:“慢来!这次事机没这么简单,天夏重复做同一件事,但这一次,只是为了破毁外垒么?我看不见得,天夏方面肯定有后招,再等等。”


    传司议点了点头,反正那方外垒必要时刻是可以抛弃的,于此相比,弄清楚天夏的意图才是最重要的。经过了前面两次交手,甚至张御还一度杀入他们机枢之所在,却使得他们不敢再掉心轻心。


    金舟之中,张御看着己方距离那驻垒坚壁越来越近,两件镇道之宝的纠缠之力也是传递出来,他从袖中抽出了一根青灵枝节,对着前方一挥,青气涌动之间,就在那层本不稳定的光气屏障上面破开了一个空洞,飞舟随后突入进去,所过之处,阻路的阵器纷纷爆散。


    不止是他这一驾金舟,更有数驾也是一齐跟了进来,但也有几驾撞在了收拢的光气屏障之上,瞬间便爆开了。


    张御看着前方的坚壁,距离自己已是近在咫尺,现在只需要他再挥舞一次枝节,就能进入其中,只是他感觉到,这一次实在太过顺利了,倒好像是对方有意放他们进来的。


    焦尧凭着多年来东躲西藏的敏锐感应,道:“廷执,有问题,看来是被廷执说中了,元夏外围厚实守御,那就想在内部对我们动手了。”


    张御点首道:“此等可能极大。”


    焦尧建议道:“廷执,不如让焦某与诸位同道进去,左右我辈之外身舍弃也便舍弃了,但是廷执外身却需用在关键时候。”


    张御考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言,而是一挥青灵枝节,青气涌去,在厚实的坚壁之上打开了一个向内逐渐延伸的缺口。


    他感应了一下,里面并没有功行太过高深之人,与上回情形几乎相同,凭着焦尧等人也足以应付了。元夏进行支援的可能也不大,因为一旦被天岁针截断两界通道,留在域内之人就是任由宰割了。


    而这一次,想再次顺着这里冲至巨壁机枢之中也是没可能了,元夏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反而顺带毁弃这里可能更高。


    他对焦尧道:“焦道友,你们可先入内,遇见什么问题我会支援你等。”


    乌金巨壁之内,高道人此刻正坐在自己驻台之上,也是留意着外面天夏的攻势,当他看到一驾飞舟破开驻垒外壁,并冲入了其中,不觉精神一振。


    上次劫力没能镇灭对手,他也是有些不甘心的,思来想去,应该是携带了什么护身之器,要是这样,也是有可能挡过的。


    不过上次因为局势所迫,他出手有些仓促了,这次若是再出手,却当做好充分准备了。


    只是对方要是正身或分身到来,那么他捉摄过一次气机,下回更容易找到那人,但是外身,却需的重新捉摄了。


    他感应向下转了一圈,却是稍显失望。他发现此辈功行最高不过摘取上乘功果,上一次的不在这里面。


    他顿时没了兴趣。


    下面之人根本不值得他来出手。


    此时驻台之外有一个道人飘行进来,对他客气执有一礼,道:“高上真,传司议传命,说那上次冲入我壁垒之中的天夏张道人可能就在外面飞舟之中,要你设法解决此人。”


    高道人撇了一眼,道:“既然传司议确定了,那就镇道之宝将那人解决不就可以了么?为何要我出战?”


    那道人继续道:“高上真,我也只是传命而已,传司议说了,你只需要乘舟出去感应一下,若是此人,那隔远将之劫杀便好。”


    高道人不屑道:“多此一举。”


    那道人不动声色道:“上真可要在下如此回复传司议么?”


    高道人哼了一声,道:“飞舟在哪里?”


    那道人侧身一步,道:“就在外间,已经给上真准备好了。”


    高道人一甩袖,起得身来,迈步走到外间,身上遁光一闪,已然化一道长虹落到了那驾飞舟之上。他法力一涌,飞舟便飞腾出了乌金巨壁,来到了虚空之中。


    此刻这里还有诸多来来往往飞舟阵器,他这驾飞舟外表与之一般,所以非常之隐蔽,一般来说,只要他自己不现身,那么就不会被人所发觉。看到这里,他也是放下心来,试着往那驾金舟之中小心探看。


    张御正静静立在飞舟之中,此时此刻,他眸光一闪,却是闻印所有感应,并且确定,那是道行超出一般层次,并且与他有过气机接触的人。


    他顺利感应所在转首看去,眸中神光直接望到了某一驾飞舟之上,尽管他从来没有见过高道人,但是第一时间确定,上回发动的劫力的就是此人!

    巨壁之内,盛筝此刻没再去关注驻垒那一边,最差情况也不过是破毁,他一边看着外间情形,一边在思考天夏这次的真正目的。


    而答案很快就显露了出来了,他忽然察觉到,在虚宇深处,有一片全新的天地浮升了出来,并与上层力量有所交接。


    在一瞬间,他立时明白了过来,此回天夏攻袭既是为了突袭驻垒,想达成上回的成果,同时也是想顺便趁着他们注意力被集中在这里的时候,再是造出一片世域来!


    明白了天夏的用意,他也是于一瞬间解开了疑惑,虽然这里面还有一些疑点,但他觉得己方能够应付。


    传司议这时肃声道:“盛司议,此处必须毁去,不然一定会落下口实,被上殿追着不放的。”


    盛筝自然是知道这点的,元上殿是让他去打压天夏,没指望他能一举覆灭天夏,但是打着打着对面又多出了一处天地,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


    尽管这里面有着特殊的原因,可上殿却不会管这么多,他们只知道你非但没做成事,反而还让天夏壮大了。


    尤其世域这件事本是非常敏感的,必须全数灭去才能摘取终道,多一个也是不行。故是在他们的首要对付之列、


    他道:“这里的守御不能放松,那处天地也必须尽快毁去。”


    传司议想了想,道:“我们人手分散在三处,目前有些不足,是否要抽调过来,集中力量破毁此世?”


    盛筝一抬手,道:“不必,人手已是够了,传司议,你亲自去对付那一处,这里由我来坐镇。”


    ……


    ……


  第一百八十章 劫返吞法力


    张御感应到了高道人的存在,从其躲藏在一边的行径上不难推断出来,这是为了算计于他,或者算计于来犯之人。


    这的确是一个上好策略,此人根本道法独特,匿迹于一地才好施展。


    躲在万千飞舟的遮掩之中,照理说绝对不可能被外人发现,然后可以从容对外施展道法了,就算有危险,以其人层次,提前感应到,也能及时退了回去。


    但是道法玄妙,你永远不知道对手会拥有什么样的手段。


    现在他的以“目印”、“闻印”观辨到了此人,那么敌我优劣之势也就立刻反转过来了,而在他看到此人一刹那,也即意味着可以对此人施展“六正天言”了。


    他一探手,将那一份祭炼好的道箓取拿了出来。


    在他预想之中,这只是做一个防备和布置,可能随后没机会用上,也可能找到了此人,也没有时机施展。。


    现在这个情况,却是最为理想了。


    当然,若不是他提前发觉此人,那结果可能就反过了。不得不承认,在天夏世域之内交手,天机运转无疑是偏向他们这一边的。


    高道人正在设法察观气机。只是张御立身在裹满金砂的飞舟之内,他什么东西都看不到,故是只能在那稍加等待了,只要舱门开启,有所出入,那么自然会与外界沟通。


    正在凝神之际,他突然之间感觉到了一股警兆,心中猛然一凛。


    他不知道危险从何而来,但是立刻决定顺从本心,先行回避再说。


    此前他就在壑界吃过了一次亏,而且他这等根本道法,就决定了不把自己暴露敌方感察之内才是最稳妥的。


    念头转过,他决定先退了回去,等到确认无有问题,再是出来不迟,反正传司议也没说他遇到危险不能退。就算不成,还是自己外身重要。


    他看的很清楚,只要自己在这里,就是一个助力,暂时就不会拿自己这样,还能设法立个功弥补过失。可要是外身毁了,等两名司议回去之后,指不定要设法责罚他。


    张御一直在用目印观察着此人,他第一时间发现其人欲要退走,猜测也是察觉到了险兆,只是此人来到外间,这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他又岂会容其走脱?

    他凝注前方,将手中那根青灵枝节拿了起来。


    如今虚空之中有数件镇道之宝彼此争逐,若是他走了出去,脱离了金砂的护持,那就会波及到。


    在上层力量角逐之下,此刻绝大多数道术都不起作用,也难以及远,就算祭出飞剑,待杀入那飞舟之中,也可能会被迟滞片刻,那人早就逃脱了,故唯用此枝节出手才可。


    但不止要考虑自己,还需考虑对面,要是在他出手的时候,元夏方面主动向其人提供镇道之宝的遮护,那恐怕也将功败垂成。


    故在这时候,他以训天道章联络玄廷,希望能短暂牵扯住元夏的镇道之宝,好方便他行事。


    传讯之后,他对着高道人所在便是一挥,霎时之间,其人所乘坐的那一驾飞舟,包括其本人在内立时都被拖入了一个空域之中。


    同一时刻,陈首执等人都是在配合他的行事,猛然加大了场中攻势。


    元夏方面对于高道人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关注,他们现在正好在调配力量在为倾覆平界做准备,还以为是天夏方面察觉到了什么,故是连忙谨慎应对。


    张御见到成功将高道人挪入空域,便是一脚朝里踏入进去,一到里间,背后两柄飞剑已然纵起两道犀利剑光,朝着高道人那驾飞舟斩了过去。


    同时他直接将那一枚道箓取出,双指一点,将之祭在了半空,在出现一刹那,一股宏大道音就从上面传递出来。


    高道人在被飞舟卷入空域之中时就知道不妙,虽他根本道法长于拿势攻人,但不等于就没有反抗之力了。


    此时此刻,借着飞舟还有一点屏护之力,他一引道法,从外捉摄来一股气机,再是一转,身躯顿时虚晃了一下。


    便见两道剑光飞舟舱壁之上穿过,直直对着他杀来,但是却径直从他身上穿透了过去,仿佛那只是一个并不存在的虚影。


    若是简单的虚实之变,那是避不开飞剑,这是他根本道法的高深运用。


    天地万物俱有劫数,那是因为万物有隙有变,只要他观察到隙变,设法提前运转道法,那么就能避了过去。这不是劫数没有了,而是将之挪到了别的时机之中,这样自身也不会受到损伤。


    要是没有这等本事,他根本不可能与同辈相争。


    他看出这个空域并不稳当,持续时间肯定不长,只要能挺过这一段间隙,就一定能从中脱离出去,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张御剑光落下,未能战中其人,并且明明能看到此人,在感应之中其人却是飘忽不定,难以捉摄。


    不过他也不在意此事,只是静静看着此人。


    只要拖延片刻,他的“六正天言”就得发挥而出,那时候只要对方没有镇道之宝相助,那就无可能脱此一劫。


    高道人尽管避开了剑锋,可他心中感受到的那股强烈的威胁感仍是存在那里,他此时也是看到了一张悬浮在半空之中的道符,上面有六个道箓显现出来,并且以极快速度一个个亮起,由远看来,并很快即将走完一圈。


    毫无疑问,当这个六个道箓全数亮起,肯定会有什么厉害手段被施展出来。


    他没有坐以待毙,又是拿了一个法诀,杀劫转而向己我而来,这并不是要杀却自己,而是用更大的杀劫掩盖自身。


    道理上他这具外身只能被杀死一次,那么那杀劫覆身,自然眼前之道法自然就杀不掉自己了。


    至于那方杀劫,只要他运用道法无限朝此挨近,介于此劫力至与未至之间,那也可以避过了。要不是这等道法需要一定时机来运转,上次来不及,他也能一样从剑锋之下走脱。


    奈何六正天言乃是牵动高层力量,与镇道之宝处于同一个层次,除非此刻有镇道之宝落下将他庇佑,否则他凭自身之力是决计无法逃脱的。


    当那个六个道箓俱是亮起之时,一股高渺莫测的力量降落下来,高道人顿时生出了一股万劫难脱之感,在这个感应生出一瞬间,他的这具体就骤然化为了一团飞灰。


    而此刻在元夏某处,高道人正身正在持定,此刻神情一变,身上气机一阵冲涌,待得安抚下来后,气息却是委顿了几分。


    他的根本道法若得用出,能牵连到对手的正身,但是同样,要是根本道法作法不成,那么他的正身同样也会受到牵累。


    更别说受六正天言,他心神似也是因此受伤,根本无法从外身那里得到有用信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受创的。


    过了一会儿,他将气机强行抚平了下去。


    但这只是暂时安抚,并不等于所受之创就不存在了,虽然今后他仍是可以正常运转道法,但却需要避开张御的气机,否则一与其人接触,那么就会引动反逆之果。


    他脸色阴沉,心道:“不知是何人伤我,应该是天夏那边之人,莫非是上回斩我外身之人?”


    他深深拧着眉头,这个不祛除,自身道行就一直有损,没可能再往上修持,连法力都有可能每日往会下减损,他不觉忖道:“这个麻烦必须要解决,莫非要亲往天夏走一趟么?”


    平界之中,张御分身一身玉白色道袍之上,立在山巅之上,此番杀却高道人外身,可谓除去一大威胁,下来做许多事情也就方便了,现在需当应付当面来敌了。


    他目注着天穹上方,虚空正是缓缓被融开,露出了深邃的空洞,如同在屹界、壑界所见到的景象,有无数的火流星自里飞出,从空而坠,落至这方天地之内。


    成守衷和琴月聆两人站在他的身后,神情紧肃的目睹这番景象,

    在那日对话之后,根本已是足够,在此后又经历了百多年修持,在等到上层贯通,两人都是借助了那一股力量顺利迈入上层。


    而其余地界之上,也有人相继成就,可偌大一个平界,最终成得上境,包括他们两人在内,也只有区区四人罢了。


    这不但与壑界无法比,和屹界也无法比拟。不是此界之人资才不够,而是生灵纯良无争心之故。若有资才,心性平和,前面修道还能算是一路坦途,但若没有一往无前的上进之心,就没有办法去到上境。


    但随着界域遭遇侵袭,应该会有一大批人改变原来的想法。


    成、琴二人看着那些火流星落来,俱被张御身外弥漫清气所遮挡,一概不能侵入,整个地陆都是保持完好,原本紧张的心情不由微微放松,但随即又担心起先生到底能支撑多久。


    张御看出了两人心思,道:“只是这般守御,我可一直延续下去,但是对面不止这么点手段,而且你们只看到了这方地陆,实则虚空之中亦受攻袭,我能护住这片地陆,但是并不能遮护住虚空诸物。”


    正如生灵不能脱离天地生存,地星也不是在虚空之中单独存在的,受着各种各样的虚空之力的影响,虚空发生变化,他们这里也会受到一定牵累。而破坏很容易,但要修补回来却很难。


    成守衷这时忽见一驾巨大飞舟出现在了虚宇之上,他大声道:“先生!敌人现身了!”


    张御点了点头,道:“来了,不知今次来的是哪位对手?”


    ……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潜潮只待发


    在平界遭到猛烈攻袭的时候,壑界、屹界两处亦是遭遇到了极为猛烈的侵攻。


    这既是元夏方面一月多来积蓄的宣泄,也是想令天夏顾此失彼。


    天夏选择浮升界域,还要分而驻守,那么力量无疑也是分开了,哪一处先是露出疲态,他们就会先对哪一处下狠手,无论毁掉哪一处都是他们所乐意看到的。


    现在局面,虚空世域所在镇之以清穹之气,主持之人乃是戴廷执,虽然他修为不够,但是随时可以有元都玄图传递调遣人手,算得上天夏方面共同守御。


    这里因为主要是起到一个吸引敌方攻势的作用,所以守备也是非常严密的,即便没有用到求全道法之人,暂且也很牢固。


    壑界这里,则继续由尤道人负责镇守,神昭道脉李弥真则负责随时往前支援。


    张御因为分身两处,所以屹界这处不再是由他来镇守,此刻乃是由武廷执外身亲自来看顾,他还同时执掌天岁针,若不见对,会截断两界通道。


    而外层乃是内层之屏蔽,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暴露人前,可防守依旧是需要,必要时还需要有人支持,这里则由正清道人主持负责镇守。


    而主攻方面,则由陈首执,乘幽派单道人、严若菡、显定道人四人一同负责,武廷执正身同样也在此处,必要时也会参与进来。


    张御正身坐于清玄道宫,命印分身则落在守正宫中,他作为最后一道屏障,随时负责随时支援各处。


    这场斗战,几乎集中了天夏诸多力量,但是之前不曾暴露出来的求全道法之人要尽量遮掩自己,不使暴露,还要尽量减少未曾露面的镇道之宝运用。


    元夏这一次若是逼得天夏把底牌全部泄露出来,那么这次就算是他们赢了,也等于是输了。


    下一回此辈到来,完全可以做到更为充沛的准备,局面也会一次劣过一次。


    可即便对付过去了这一次,在维持固有力量的时候,还需要有新鲜血液输入,这样才能到达元夏每次都无法测尽天夏的深浅。


    这里就需要更多的后辈英才,在这一点上,他们自信是胜过元夏的。元夏是靠的无数年的积累,靠的是覆灭万世的成果,但是现在已经是一潭死水了,自身汰换不足,越到后面,天夏的优势将越大,但前提是能挺到那个时候。


    盛筝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局势,这时他忽然察觉到高道人气机消失,知道其人被斩,冷哼一声,随即吩咐下面之人,道:“把驻垒毁弃了。”


    那处驻垒本来就有布置,但是主动毁弃和被动破坏是两回事。


    到时候他可以说连带一名天夏的外身一齐摧毁了,这等代价时值得,若在平日,这里斗战过程或许还能拓录下来,但是现在到处都是虚空恶邪,没有办法完成此事,所以谁也没法证实他说得不对。


    上殿也就没有办法拿此是朝他诘问,即便无功,也是无过。


    张御外身在金舟之上,他感觉到一阵危兆,立刻传意进入驻垒之中众玄尊,道:“诸位,情势有变,快些退了出来。”


    焦尧等人闻言立刻自里退出,但是有些人进入过深,出来已是来不及了,最终只撤出来三分之一的人手,但好在这些只是寻常玄尊的外身而已,就算被毁损失也是不大。


    待人归来之后,他再祭动青灵天枝枝节,从此间往回撤走。


    归去之际,他看了一眼虚空,心中非常肯定,这次元夏方面肯定是得了另外的手段了,因为现在看起来不温不火,这不是后力无继的表现,而是在等待时机。


    这应该是元夏准备在平界或者其他两处天地有了结果之后,再是发动进攻。


    这般做,若是三处天地突破都不顺利,等到祭出最后手段,还可以确保此次斗战有的收场。


    这说明天夏前几次对此辈的挫败也不是没有成果,要是换作元夏以前的一贯做派,那可不会考虑这么多,一定是一上来发动最强烈的攻势,能用多少手段就用手段,而现在变得谨慎许多了,


    而且没有人来阻拦自己了,元夏这回来攻击的力量也到达极限了或者不敢轻易暴露了,这样一看,只要挺住这一波攻势,稍候反攻的时机了!

    张御思定之后,便通过训天道章。将自己的判断与陈廷执商议了一下。


    陈首执道:“张廷执,根据你的判断,元夏因为人手不足,很有可能派出一名求全道法的司议前往三处天域。


    而驾驭镇道之宝,求全道法之人最合适,若是少缺一个,必然会影响威能。但是元夏方面,镇道之宝应当只有司议或者绝对亲信之人可以驾驭,若是斩除此人,那么下来破除元夏封锁当更是容易。


    你觉得若是有把握除掉此人,那么就等上一等,我们可先设法布置人手进行围剿。若是你觉得不可行,那么我们不去理会此人,按照既定策略动手。”


    张御思考了一下,除掉此人之后再动手当然更为稳妥。


    但是这等求全道法的司议,护持的手段很多,他认为就算集中力量围剿,除却此人的可能性也不大,且其人若是谨慎一点,那随时可以以乘青鸿羽回去,盯着此人,反而可能因小失大,所以还提早发动为好。


    他将自己的想法与陈首执一说,陈首执道:“张廷执的意思是不予理会么?”


    张御道:“御以为,还是要试着打一打的,要是对一个司议都不付出力量围剿,那对面肯定能猜出我等有更大图谋,我们只有做出一副势要剿杀其人的样子,才能让其没有怀疑。”


    陈首执颔首,这也是玄廷商量下来的意思,但是他对张御的判断也相当重视,如今既然意见一致,那么就可按照原先策略行事了。


    他道:“既如此,便按此策略行事,张廷执,从此刻开始要有所留意了,待时机一成,玄廷会立刻发动。”


    元夏巨垒之上,盛筝这边依旧驾驭镇道之宝维持着场上均势,他的目中透着一股奇异光芒。


    这一回他虽然派出了传司议,但他的真实目的不是单单为了破灭平界或者其余地界,而也是为了拿传司议当诱饵。


    他知道张御当日冲入机枢的时候看到了他与传司议二人,肯定会对他们这里能动用的人手有一个估测。


    他一直按捺不动,没有祭出后手,摆出谨慎之状,那么对面会一定会猜到,在这等捉襟见肘的局面下他们这些司议会亲自下场。


    事实上,真实情况与此也相差不大,那么天夏在见到传司议后,一定会出面对其围剿。


    这个诱饵在他看来足够大了,足够天夏用尽力量去做此事,哪怕原来有什么打算,相信也会放到一边,转到这上面来,甚至为了确保成功,可能动用一些后手。


    等到潜藏的力量一出,那么他也就可以发动了。


    他又看向另一边,现在就等着传司议那边的动静了。


    传司议此刻已是来至平界,他做事一板一眼,没有随便出手,而是在观察着下方。


    他想看看镇守这里的是哪一位,有着什么样的道法,是否是之前曾经出现过的。


    随着气机往里深入,他察觉到了到了一股熟悉气机,点头道:“原来是此人,这人可不太好对付啊。”


    张御并没有遮掩行藏,他的作法依旧简单,将自身根本道法遍布在了整个地陆之上,与阵势相合一处,故是传司议很快确定了对手的身份。


    传司议沉吟了下,张御的本事他上一次是见识过的,他自问也没办法正面破解道法,但是他们这个层次的修道人斗战,不见得都要正面相拼,就如高道人只需躲藏在后方便好,若是自身不曾暴露,他认为谁胜谁负真不好说。


    此刻他伸手一捉,掌心之中一圈圈的光华飘荡开来,并逐渐向外扩散。


    他的根本道法名唤“称度无量”,道法一展,便可将一定空域随意变化,外来神通道法落入此中,都是难以及他身之上,他对外施法,也可将地星拿捏为尘埃,捉摄入手,乃是十分上乘的变化。


    此刻随着他展动道法,除了被张御护持的地陆之外,外间大片空域开始发生扭转变化,好似天地都被拉扯揉捏了起来。


    虽然平界地陆无损,可是当他拿捏到一定程度,再放开束缚,便可一气将凝聚的虚空之力释放出来,形成攻敌之势。


    因为根本道法之故,他做此事十分容易,可是对方只能正面化解,这一出一入之间,他的消耗便是远远小于对手。


    只是凭此是不可能击败张御的,因为他们这个境界法力都是无穷无尽,但是至少能牵制住张御一部分力量。


    而下来就是利用第二个手段了。


    他从袖中取一枚多孔玉璧,这是他精心化炼的阵器,在元上殿中收入了宙空磁力,其中至少汇聚了千载之聚藏,要是解开束缚,再是配合他的根本道法汇聚于一点,那么威能可于瞬间毙杀同层次的对手。


    若是对手选择退避,那么就直接破毁地陆,再顺势崩灭了这方天地。


    他把此物祭在一边后,便继续施展道法,只等合适时刻,就祭出雷霆一击。


    ……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各引玄机落


    张御分身在平界之内察觉到了上方正在酝酿攻势,且他能感觉到一阵阵警兆袭来,显然对方此番出手必定不简单。


    结合地陆之外那些虚空扭转的手段,大致能猜测出对方是在推动并利用虚空之力。


    从这可看出,敌方长于攻坚,而且不需要与敌接触,就能展现出自身之威能。。对付不同的敌人要用不同的方式,面对这样的敌人,那么就不能固守一处,那是给人当靶子打,必须是要出外破敌的。


    这也正好,在天夏真正发动反击之前,就是要在此人身上做文章。虽然他认为是拿不下此人的,但总是可以试上一试的。


    不过用不着他上去与其人交手,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外身在驻垒爆毁之后,正乘金舟往这里赶过来。


    传司议正在拿捏法力,忽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他转头一看,就见一驾金舟正自远空朝着他这里过来。


    随着这金舟挨近,他心中也是生出一股强烈威胁之感。


    他本来就在防备着天夏方面的反制,这刻倒也不慌,立时放弃对平界的压迫,转而伸出手,对着金舟所来的方向就是一拿。


    先是负天图之力被他引导落下,对抗并消磨着那舟身之外围裹的金砂,同时又有一轮轮光旋在虚空之中绽放出来。


    他这是一气造出诸多空域,将自身所在与来者相隔开,使之到不了自己这边。就像好比一片水湖之中的两个气泡,尽管在都在一水域之中,可又是分别位于两个不同的所在。


    此舟若还这么飞驰下去,没有别的方法突破空域阻碍的话,那么要到他这里,可能要在数天之后了。


    金舟身上的金砂逐渐被消磨而去,但是对抗根本道法仍是可以的,不过扭转空域主要作用于传司议自身这一边,故是看去两者本来在飞快挨近之中,但现在这个趋势陡然变得缓慢起来。


    就在此际,舟身之中忽然一股浩荡清气奔涌而出,前方那些被旋动扭转的空域顿时被一股力量强行破碎,此等趋势在继续向着外间扩张。


    传司议一惊,暗道:“原来是这位。”


    他转而看了下平界之内,暗忖道:“看来这位正身守在这下方,而外身则在此间,如此倒是于我不利。”


    他只有外身在这里,可不似对方,正身、外身都在,这就是主场之利了。但是他倒也无惧,因为他敢笃定对方不杀出来围攻自己,因为求全道法之人的正身暴露在诸多镇道宝器之下,那一定是头一个被围剿的对象。


    元夏会不惜一切代价诛杀此人。


    转念过后,他继续催运道法,无数光旋从身上浮现,再一轮轮扩散去虚宇之中,不断有更多空域被扭转,而每一个空域之中似乎都有他存在,一瞬之间,他似乎化作了成千上万个。


    尽管张御那边一路过来破坏了阻路的空域,但破开的也仅只是空域罢了,破开的并非是他的道法,两者实际没有正面碰撞。


    我并不与你接触,你自也接触不到我,而我只需避在无数空域之中,始终与你保持相互间隔,那么自可以慢慢寻思手段炮制于你。


    张御见到了变化,眸光微闪,尽管他能破开一层又一层的空域,但是破坏的也只是一个个的映照罢了,接触不到其真身就没有意义,对方这等道法,只要一心躲藏,靠正常手段是拿捏不到其人的。


    在根本道法之下,一般的神通法术也只能局限在一定空域之内,根本无法去到其人所在,但是寻常手段做不到,不代表“六正天言”做不到。


    这一回,他没有直接喝出道音,而是利用“言印”之助,寄托于两把飞剑之上,伸手一指之间,两把长剑一个交击,顿有剑鸣之音穿透虚宇,遥遥传递出去。


    此剑鸣穿透空域,霎时就落到了传司议所在飞舟之上,这一瞬间,身边所有人都是呼吸一滞,感觉身上法力被一股力量给压制住了。


    传司议也是感觉自身法力有了一瞬间中断,连根本道法都是转运不畅,顿时心中一跳,赶忙将气息稳住。


    张御则是趁着这间隙,往前迈步而去,每一走,身后便有一声双剑交击之声发出,而每一步下去,必然踏破一层空域,同时也有一个传司议的映照消失。


    传司议神情凝重,他立刻祭出了出护身阵器,以图隔断此音,但是此举没有用处,并无法挡住这音声的侵入。


    根本道法的确只有根本道法能对付,但是张御的大道之印,已经是可算是他的另一个根本了,等若是两门道法压你一个,一运使出来,那局面立时就反转过来了,传司议没有防范之手段,自然也就防不住,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传司议此刻已是意识到自己挡不住来人,还有可能被其所获,也是感觉不安起来。


    他寻思了一下对策,决定先将手中阵器投掷入平界之中,说不定能牵制一下此人。


    至于为何不拿去直接攻袭外身,那是因为他必须利用根本道法扭转空域,方能于一瞬间将此物送到张御身上。


    可问题是这通路一打开,他能过去,对方显也是能过来的,要是由此挨近了他,那是得不偿失了。


    而若是能借机破坏下方天地,那也算不虚此行,破不了也没有关系,等回去之后再想办法好了。


    身为司议,若没有真的把握,他不会与敌死战的,哪怕是外身也是如此,故是决心一下,他立刻欲将手中阵器试着往平界之中抛去,自己则于同时扭转空域,就要回到了巨垒之中。


    张御用目印把他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马上猜到了他的目的所在,他意念一催,身后两把飞剑却是不再交击,而是各自振发出一道鸣响,破开前方重重阻碍,先后传递入传司议心神之内,这一次不由令他一阵恍惚。


    张御这时又是踏出一步,跨过万千破碎空域,伸手一捉,将蝉鸣剑拿至手中,同时一扬袍袖,便是一剑斩了下来!

    那剑身之上凝聚着他的根本道法,一切挡在面前之物都被斩破开来。


    传司议眼瞳一缩,察觉到了极度危险之感,马上将本来要投掷入平界的阵器转而向着张御外身投来。


    张御一剑斩下,周围虚空之中星光忽然一黯,一阵强烈光华从两者交接爆发出来。


    传司议趁着他被此物所阻,往后一退,但时这时候,一道金光飞了出来,看去是一枚宝珠,其势极为凌厉,上面还包裹着一团紫气。


    他连忙伸手一指,根本道法运转,立时将之引出了其余空域之中,一时不得回转。可是这一耽搁,他也是受此影响,没能一下跳脱了过去。


    张御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不及再用剑刃斩开前方,而是起另一只手拿出了一根青灵枝节,对着传司议所在就是一挥。


    传司议神色顿时一变,他先前就已是留意到了此枝,要说他最是不想碰到的,就是这件镇道之宝了,因为此物既是上层宝器,又恰好能克制他的道法。


    他感觉再留在这里,接下去怕是有失,于是一个招引,从上方负天图中抽取来一缕气机,维护住了自己,可与此一同到来,还有飘飘扬扬的金砂,并且在这个时候,他隐隐感觉到有一股凶险气机罩住了自身。


    他顿时神情大变,意识到自己怕是遭遇到天夏一方的围剿了,但问题不在这里,而是盛筝应该看的到自己此刻的遭遇,可其明明见到却是忍着没动,任由天夏这边出手,这分明是把他当成诱饵了!

    他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怨气,不是因为此事,而是因为盛筝显然能肯定他能意识到此事,把是否留下来做好这个诱饵的选择权交给他,他要愿意,那么可以引动更多天夏潜藏的力量出来。


    他要是不愿意,那么大可以借用其他手段离开。


    可问题是他不愿意的话,那么回去之后难免会被扣一个不肯顾全大局的帽子。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他恼怒之下,立刻一祭“乘青鸿羽”的法符,一道光虹落下,就要从这里遁逃出去。


    但是天夏方面没这么让他容易,天穹之中有一道闪电般的光华闪过,将那道光华迟滞了一瞬。


    与此同时,久不出现的天岁针骤然出现在虚宇之中,看去是要隔断两界通路,阻碍负天图气机的传递,彻底将他灭杀在此!


    这一刻,立在乌金巨壁之中盛筝目光之中透出奇异之光,他如今等得就是天夏的出手,见此他也是不再客气了,喝道:“出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外大台之上,数名下殿司议和都是一起祭动了手中的镇道之宝,但见一只带着七彩琉璃光芒,形若蜂鸟的宝器从空落下,直奔天岁针而去。


    天岁针这回却是没有退缩,而依旧继续合闭两界关门之举,就在即将撞上之际,却有一根青枝从虚空之中横过,遮挡在了前路之上。


    但是这个时候,居然又是一只“灵空蜂翼”从虚空跃出,其像是早已埋伏在了一旁,朝着再无这遮阻的天岁针啄去!

    ……


    ……


  第一百八十三章 遁空落世虚


    盛筝先是将变知鱼化作了“绝弥磁光”,使此宝自行掩盖了自身之存在,并暗伏在了一侧,让外间无法感知。


    此刻窥见机会,便就使其变化为了“灵空蜂翼”,现在趁着间隙杀来,就是要一举破坏了天岁针了,致其退场。此物一坏,那么整盘棋局就活了,可以再无顾忌的往天夏虚空之内倾泻力量。


    只是可惜,他这里少缺了一枚“化机翎羽”,导致“离空闪”可以挪移走任何宝器,对此他本来还是有几分顾忌的。


    但是在利用了传司议作为诱饵后,此宝自去纠缠了“乘青鸿羽”,那么就不怕这件宝器过来拦阻了。


    而天夏这一边,也一直是在防备着元夏方面的后招,且认为出对方有极大可能针对天岁针先动手,现在见到这般景象,更加肯定了此前的判断。


    他们虽然没有元夏那等可以相互之间配合的宝器,但是天夏与各道脉之间也早是沟通过了,算是能够最大限度利用手中的宝器与人。


    故是元夏这里一发动,天夏这里也马上就作出了回应。


    这等时候,一道金光不知从何处射来,其速迅捷无比,直接落在了“变知鱼”所变化的“灵空蜂翼”之上,虽然没能将此宝如何,但却是将之撞得一顿,阻碍了一瞬间。


    而在此时,仿佛配合好了一般,一道白气亦是趁此时机虚空之中冒出,似要将变知鱼一股吞没入了下去。


    这是李弥真所动用的神昭三虫之中的“吞天”、“食阳”二虫。实际上“服幽虫”此刻也是拿出来了,此虫此刻正从虚空之中持续吸摄力量,并源源不断提供给前面二虫。


    “灵空蜂翼”非常之灵动,在遭遇截击之后,双翼急速一振,却是一下避开了两虫,试图再向天岁针袭去,但这时候已然错过了最好机会。


    天岁针感应危险到来,武廷执也没有强行催逼其留在场中,故是忽然消失不见,所以灵空蜂翼落了一个空,这回伏击算是失败了。


    盛筝见状,哼了一声,突袭不成,那继续回避下去也没有意义,今次他是不会主动退缩的,所以就只有放开手来一战了。


    传司议还在下面,天夏方面一定会千方百计灭其之外身,他索性就留着其人在下面不收,好牵制住天夏方面的力量。


    他有“变知鱼”在手,还有各种变化可以使动出来,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传司议这里,此刻却是有些狼狈,本来是想借乘青鸿羽直接离去的,但是此宝受了离空闪带走,导致功败垂成。


    好在天岁针一撤,负天图的力量便就又回来了,尽管他仍在无数金砂围裹之中,可依旧能够坚持。


    只是张御的剑意始终牢牢罩定着他,他不得不扭转空域,使自身不断与张御分开,可他很清楚,只要他自身上镇道之宝的护持力量一去,那么此人就会利用方才那等道音攻击他,致他无法从容运法。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等待上面斗法分出结果,成功自然是好的,危机自解,还能灭去眼前之人,就算失败,也可用变知鱼变化成乘青鸿羽,自能将他接了回去。


    清穹云海之上,陈首执等人方才在看到了场中出现两个灵空蜂翼之后,所有人都猜出了第二枚灵空蜂翼当是有由另一个镇道之宝变化出来的。


    因为镇道之宝就如同修道人一般,没有哪两个是一模一样的。


    此前他们怕的是不知道对方的手段,现在既然知道了,那么就有办法应对了。


    至于元夏那边会不会有其他宝器藏匿着,他们认为暂时是没有了,否则方才对付天岁针的时候就直接拿了出来了,不必等到过后。


    因为不知道什么元夏可能会有新的支援到来,所陈首执与诸位廷执在短暂交换了一下意见后,也是决定不做拖延,稍微缓和一下局面后就发动反攻。


    于是陈首执唤出训天道章,对张御传讯道:“张廷执,稍后反攻便将开始,请你随时做好准备,一有机会,便一举扫平敌众!”


    张御得到传讯,眸光一闪,他应有一声,随后看向传司议,若是下来见得有机会,那未必不能除却这当面之敌。


    陈首执下来又向各方交代过后,当即与众人一同运使镇道之宝与元夏方面周旋,要是当前这些镇道之宝能压过对面那是最好,要是压不过,那么为了确保此胜,就会试着再多祭出一件。


    盛筝敏锐感觉到了场中局势有些不对,他觉得不能这么僵持下去,于是心意一催,那一枚灵空蜂翼忽然急骤去远,在停顿了片刻之后,陡然一变,化作了一条赤霞绫。


    此物一出,霎时无限延伸,盘踞虚宇之上,只是一旋之间,就将跟了过来的“吞天、食日”二虫给卷入了进去,令其不知所踪。


    “变知鱼”可以变化为任何一个宝器,但这等变化是没有任何限制的,若是就在一处的宝器最为容易,可随意变化,可不在场上的,变化就不那么顺畅了,需要停顿片刻才可,而且越是威能巨大的宝器越难变化。


    李弥真见两虫被困,他倒是一点也不急,对面宝器看着很厉害,便是两虫都无法对抗,但那也不过只是暂时压制而已,想要毁二虫,当还做不到。


    而且他经验老辣,变知鱼在变化之前的那一个迟滞已然让他看出根底,就算再变化,肯定有间隙躲闪的。


    更何况只要“服幽虫”还在,两虫即便有损,也能恢复,而有清穹之气源源不断为养分,他也无惧于此。


    此时虚空之中,横亘在那里青灵天枝开始不断蔓延,向外衍生出无数分叉,开辟出一个又一个空域,那“灵空蜂翼”则是在外周围盘旋,躲避着空域的挤压,从缝隙中飘忽来去,避免落入进去。


    而另一边,乘青鸿羽则与离空闪相互交逐,每当乘青鸿羽将虹光落入虚空之内,就会被离空闪带走,形成了某种僵持。


    “幽城金砂”则是一直在与“负天图”交缠消磨,也同样没有办法分出胜负。至于变知鱼那里,能困住二虫,一时也没有可能去攻袭别的宝器。


    在这一刻,各方面可谓是产生了对峙,谁都没有办法彻底压倒对面,但如果场中再多出一件镇道之宝,那瞬间就能打破平衡。


    天夏这边虽然可以如此做,但并没有打算做此事,因为他们这里暂时没有可以一举破毁对面宝器的力量,即便场面上压过了对面,也只是使得此辈意识到不对后全面收缩,或者干脆撤走,没有太大意义。


    但他们不攻击宝器,却是可以攻击人!


    宝器终究还是需要人来驾驭的,而没有了镇道之宝的遮护,余下这些人是挡不住天夏倾力一击的。


    陈首执此时对着乘幽派单道人看有一眼,沉声道:“单道友,此番要拜托你了。”


    单道人对他打一个稽首,肃容道:“单某乐意效劳。”


    他从袖中抽出一枚宛若晶玉打磨而成的长简,此是乘幽派镇道之宝“遁世简”,此物尽管落在他们眼中是这个样子,但实际上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是以符合常人认知的方式呈现。


    此物可以助人遁避外劫,也可以将外物遁走,除了没有攻袭能力,亦无法攻击生灵外,也算得上是极为上乘的镇道之宝了。


    他将此持在手中片刻,目中有精光放出,随后向着外间一抬袖,就直接将此物朝着天外那遮蔽天幕的“乌金巨垒”投掷而去。


    此间方才飞起,就已经落到了那乌金巨垒之上,仿佛直接省却了当中的过程,就被幽城金砂牵制住的负天图也没能阻挡住此宝穿透入内,故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异状。


    此方巨垒一开始还是如平常一般,可是在玄廷诸人的注视之下,其却是像是水中倒影一样晃动了一下,最后十分突兀消失不见,好似从来不曾存在于世上过。


    不止如此,连带外面一层负天图的力量似乎也缺失了去。那些阵器、飞舟,更是一齐消失无踪。


    这一刻,元夏方面所有躲藏在巨垒之中的修道人,近乎全数暴露在了虚宇之中,外间再没有任何遮掩。


    所有人都是惊愕万分,有人眼神之中还透着一丝迷茫。


    盛筝看着自己孤零零得站在虚空之中,外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不由沉默了一下。


    乌金巨垒这一失去,这导致他们外面再没有了屏障,天夏方面可以直接冲过来对付他们,哪怕不过来,也能投掷各种法器。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天夏此举筹谋了许久,所以后续攻势几乎在瞬间就衔接了上来,虚空之中浮现出无数雷珠向着他们所在落来。


    这其实还不是主攻手段,失去了屏障,还没有镇道之宝的遮护,虚空邪神也是没有了阻挡,纷纷往元夏这些修道人的心神之中侵入进去。


    而此刻传司议这里也是却是陷入了空前困局之中。


    遁世简由于带走了一部分负天图的气机,导致他这里所携带气机在金砂消磨之下急骤削减,若是一旦消磨干净,那是保不住此身的,故他急急转挪空域,试图赶去与盛筝汇合,最少也要引起后者注意,接他离开此间。


    只是他方才动身,一根枝节横空抽来,一处空域随之朝他罩来,虽他及时避开,可也顿留在了那里,没能成功走脱。


    张御一挥袖青灵枝节,衣袖随之荡开,他淡声道:“这位司议,我天夏向来好客,还请留下一叙。”


    ……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倾卷断余流


    传司议肯定是不愿意留下的,哪怕只是一具外身,那不但是耻辱,也会危及他的地位。且有了这等事,上殿肯定迫不及待将他排斥出终道之外,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只是他也看到了上面巨垒已破,知道天夏占住了优势,现在已不是能不能胜的问题了,而是他们能不能回去的问题了。


    故他一语未发,身形往后一退,避去无数空域扭转之内,并持续在每一个空域营造万千映照之身,以求拖延。


    张御却是不急,他此刻只需盯着此人,继续保持着压力,不让其轻易走脱便好。


    他看得出来,元夏方面是让传司议作为一个诱饵来吸引他们的力量。


    早前若要先灭此人,再破元夏之壁垒的可能其实并不大,而现在壁垒已破,对付此人反而变得容易了。。


    虽然仅仅只是次序颠倒了一下,局面可是大不相同。


    盛筝现在想把传司议解救了出去,那就必须动用更多力量,意味着需要投入镇道之宝,一个不慎,场面维持的均势立刻就会被打破,连自己也会搭进去,这就要看这位最终会如何选择了。


    此时另一边,盛筝知道此回已然是事不可为了。


    乌金巨垒被破去,事先准备好的一切攻打天夏的物事都是消失无踪,除了镇道之宝,他们这边几乎什么都没剩下了,这还怎么打的下去?


    倒是传司议是设法要救一下的。


    这并不是他有多少同袍情谊,而是多一个人回去,也多一个人和他一同承担败战的责任。再说传司议正身还在元夏,那其做诱饵也就罢了,救也不救,直接抛下就走,日后面上也不好看。


    此刻他意念一转,“变知鱼”所化长绫霎时将两虫甩开,于瞬时之间化作另一枚乘青鸿羽,并化长虹往下方落去,试图将传司议给带了出来。


    可是他方才采取如此动作的时候,此前隐去的“天岁针”突然浮现出来,并将两界通道骤然封闭!


    通路被封闭,这导致在此宝在外受阻,不过其似乎早有准备,又于瞬间变化成了“灵空蜂翼”,试图破开去路的同时再毁伤此宝。


    然而一道金光射来,撞在了其身上之上,“食阳虫“却是趁着此宝变化之时冲了上来,将之阻截而下,“吞天虫”又随后跟来,使之根本落不下去,天岁针则是时封时闭,总是不让变知鱼找到可趁之机。


    盛筝正要再催动变知鱼的其余变化之时,忽然心生感应,便见随着一根长枝分开前方空域,一名乌袍道人从中走了出来,并来到了他面前。


    武廷执脚踩法驾,凌空而立,沉声道:“盛司议,还望勿要轻动。”


    盛筝看了下眼前这一位,能够出现在他面前的,自然也是一位求全道法的修道人,而在此刻在周围这般之人或许不止一个,他也是感觉到了棘手。


    现在天夏显然场上立压他们一等,再纠缠下去,怕是连自己也走不了。他也是有舍有得之人,见救援不了,那就索性不管,只能让传司议自求多福了。


    他于此刻发了一个传讯出去,让周围其余司议先行退开,这场斗战并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也无需再继续下去了。


    他自己则看向武廷执,道:“那便领教一下阁下高招了。”


    说话之间,他目中生出一股奇异之光。他的根本道法名唤“问叩天心”,只要是他在思考并实施的事情,只要在一定可能做到,那么就极可能在道法催动之下被满足被实现。


    当然涉及元夏和天夏这般大的斗战,他想要某方获胜是做不到的。可是对于同辈之间的斗战,却是一个极为了得的手段,比如只要对方法力不曾高过他,他只需心愿是对方胜不过自己,那么对手就一定赢不了他。


    假设在此基础上他继续发愿,那么就可以以此基础往下推动累进,继续发愿击败对手。


    所以只要他有杀死对方的一点可能,哪怕稍微有一点优势,那么利用根本道法积小胜为大胜,就真的有可能将之杀败或者杀死。


    但是首先,他看了一眼武廷执脚下那一根青灵天枝的枝节,需要先剥开这镇道之宝对此人的护持。


    两人在这里短暂对峙之际,传司议身边用于护持的负天图的力量的终于被耗磨的七七八八了。


    虽然还有零零散散的传递进来,但是因为大片的负天图气机被遁世简带走,余下部分被盛筝留在了自己身边,再加上天岁针时不时出现收敛,导致他身上的气机也是时有时无,难以维系下去了。


    张御一直在等候时机,现在盛筝被武廷执拖住,其人身上也是护持将尽,无疑可以出手了,故是他毫不迟疑的拿起青灵天枝,对着此人就是一挥,顿时一片空域被开辟了出来。


    传司议身上的负天图力量太过于薄弱,再加上青灵天枝对他的克制,他毫无放抗之力的被一举罩入了进去。


    张御一举得手,也是一挥袖,一步踏入进去,同时向下一指,身后一青一白两道剑虹霎时落下。


    传司议知道不好,他意图反抗,但是自那两把飞剑之上各是传递来一声剑鸣之音,他身躯之内的法力又是不受控制的一阵波荡,随后便是见到两道剑光从自己身上一掠而过,并由回到了张御身后。


    他无奈一叹,过的片刻,其身形便爆散成了一团气光。


    其实这一仗他败得不冤,算是在张御的根本道法、六正天言还有部分镇道之宝的围攻之下被斩除。他人可得不到这等对待。


    张御在料理掉了传司议,就从这方空域之中出来,望了眼天穹之上,身形一纵,化遁光直往乌金巨壁原来所在之地而去。


    盛筝此时心中忽然一跳,因为他察觉到传司议外身已是终了,而另一股熟悉的危险气机正在接近,知晓张御正在往此处来。


    他是清楚张御的道法的,自问单独对上也很危险,更不可能以一敌二。他哼了一声,忖道:“看来今次是到此为止了。”


    他无心再在此间纠缠下去,利用根本道法向诸多镇道之宝发愿遁返元夏,先是身上的负天图气机猛然一长,随后变知鱼一转,又变还作了另一枚乘青鸿羽,于霎时间卷起一道光虹,便带着他往元夏那一端归返。


    不止是他,身周围的数名司议也是被他一并带走了,至于其余人,他也是顾不上了,只是临走之时下了一个命令,宁可自弃,也不准被天夏捉了去。


    张御到来之后,却是看到了其人遁逃而去,心下略觉遗憾,不过他也知道,要是此人一心想走,还真是强留不住此人的,因为这个人一直在天夏虚宇之外,本身一直承载在负天图之下,不打破这层遮护,是捉不了其人的。


    而且身为今次元夏一方主持之人,说不定身上还隐藏着什么遁逃手段。但是此人能走,在场其余人却是走不了,派去攻袭壑界、屹界两处之人也是走不掉的。


    陈首执与诸廷执站在云海法坛之上,望着其人遁逃而去,


    玉素道人冷然道:“不想让其走脱了。”有几位廷执也是觉有些可惜,此一战只差一点便是得竟全功了。


    但其余廷执却不如此觉的,此回完全粉碎了元夏的这次进袭,并且除了几名司议之外,其余人都被留下了,天夏可以说是获得一场空前大胜。


    陈首执沉声道:“诸位,此人既走,下来全力围剿余下之残敌,那些余下之人,不必遣人上前,以镇道之宝克压便好。”


    显定道人笑了一笑,道:“那便由我来出手吧。”虽然之前幽城金砂被化机翎羽毁去了一些,可剩下的还能继续运使。


    而且他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天夏反正不会亏待友盟,他今天的损失说不定日后不但能补回来,还能得到更多。


    他拿出一只琉璃瓶,倒出了一点金砂在手中,随后向外一洒。开始只是一捧金砂,可是一到了外间,此砂便是开始扩散,在虚宇之中散落的到处都是,那些元夏修道人的外身与之一触,不拘是何功行,都是瞬间破散了去。


    元夏,元上殿之中。


    就在乌金巨壁被遁世简化去的一瞬间,所有元夏这边所有参与此场征战的修道人都感觉与自己外身的牵连断了了开来。


    有司议皱眉道:“方才是怎么回事,你们还记的,最后发生了什么么?”


    在座几人也是摇头,他们只是感觉到此番攻势最后似是崩盘了,可到回忆的时候,具体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遁世简是最不怕元夏方面知晓的宝器,此宝除了一脉相传御主之外,会自行回避位于自身层次之下的一切事物。


    没有上层力量捉摄,事先又不主动告诉你的话,你根本不会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不会留下任何印象和痕迹。


    有司议为探明情况,特意传讯去问传司议,但是后者也表示不知晓,因为在那一刻,他同样也是断开了与外身的牵连。


    此司议沉吟下,对着在座诸人道:“过了或许只有等盛司议他们外身回来之后,才得知晓详情了。”


    ……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明光可待追


    元夏,元上殿,下殿广台之上。


    乘青鸿羽的光虹往下一落,须臾散开,盛筝外身便回到了殿台之上。


    他只是立有片刻后,便化一道光芒落入位于殿内深处的正身之上,那一缕驻入其中的气意也是随之归返。


    此刻他皱了下眉头。他知道乌金巨垒被攻破,但是怎么被破的却不知晓,所以感觉之中,莫名其妙就崩盘了。


    但是这等情况,分明只有镇道之宝这一种解释,不然不可能对他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他正思忖该怎么向元上殿解释这一战的时候,外面有一名弟子走入了进来,对他一礼,道:“盛司议,全司议相请。。”


    盛筝道:“我稍候就至。”


    那弟子一礼之后,退了下去。他则在原地又思考一会儿,这才动身往主殿过来。


    待入殿中,全司议正坐在石头上,身上衣衫若白云飘荡无形,气息暗合天机,似与天地混融一体。他上来一礼,道:“全司议。”


    全司议点点头,问道:“怎么回事?”


    盛筝没有遮掩,将前后具体的情况详述了下,他辩解道:“此回失利,乃是天夏实力胜我,非我之罪。”


    全司议道:“我是信你的。有些人似要声讨于你,不过被我挡回去了。”


    盛筝冷然道:“我今次向后方索要人与物,最后只与我一件宝器,还寻了借口拖了许久,以至于错过了关键战机。”


    全司议道:“听你所言,此回的确非你之过。天夏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还要压过你们此回所遣之人,上殿那边,我会去与之交涉,只要几位大司议不开口,一切都好说,你也不用担心。”


    盛筝道:“我不担忧此事,上殿若是感觉我下殿做得不妥当,可以自己去打一回试试。”


    全司议道:“你认为只凭上殿打的下来么?”


    盛筝冷哂道:“天夏此回所现之能超出我之预料,况且我怀疑他们未曾用出全力,天夏的确是我以往从未见过的大敌,下殿做不到,上殿一样做不到。”


    全司议点点头,他缓缓道:“此回你孤身归来,但还需和几位司议有个妥善解释。”


    虽然只是丢失了一些,可是诸司议被他直接抛下,心中肯定有所不满,特别传司议那里,想想也知道会有怨气,不但被当作诱饵抛下,而且最后败得十分屈辱,但下殿终究还是要维持表面和气的,所以交代必要有。


    盛筝道:“我会给他们一个合适交代的。”


    全司议道:“处理过此事后,下来你哪里也不要去,任何人来问你话也不必多谈,一切都有我来应付。”


    盛筝道了一声。


    虽他知道,有全司议作保,这次自己或能过关,但是自己的地位怕是有些不稳。按照本来的安排,全司议一旦成了大司议,他就是下殿主持之人了,可现在这次败战,肯定威望大损,要弥补回来,不知又要付出多少努力。


    天夏方面,随着盛筝退走,余下元夏之人被尽数剿杀干净,原本盘旋在上空的所有镇道之宝也是一齐并退走了。


    没有了外力介入,两界关门也是重新弥合了起来。


    下来天夏又用了数天,将整个虚空清理了一遍,彻底肃清了元夏到来后所留下的诸多痕迹,陈首执这才召聚诸廷执举行战后之议。


    陈首执待诸廷执齐至,便道:“此战虽胜,但诸位不可懈怠,我等此回所挫败的,不过是元夏一支力量罢了,元夏待重作调整,定还会举力再至,其势必是高过此次,诸位廷执对于此战,还有此后又该如何应对,可有建言么?”


    与元夏的大规模交手这算是第一次,有许多布置此前其实是不合理的,需得做出调整,故是诸廷执也是纷纷提出了改进之言。


    玉素道人道:“元夏虽败,但是此辈动用的乃是外身,而我又无法攻击元夏本土,其随便败得几次,也不过只是折损一些物力罢了,于根本无损,若这等局面不打破,我们无论如何也是斗不败元夏的。”


    钟廷执道:“虽然如此,可是我等也不能将太过急切了。元夏正是因为有外身,才无法团结起来攻我,因为他们自诩立于不败之地,要是外身无法再利用,他们难道还会如此做么?或许会聚集起空前之力伐我。”


    他看向张廷执,道:“张廷执对元夏颇是了解,不知对此如何看?”


    张御道:“以御之前,当前需要完成的,无非是两件事,首先是要设布两界屏障,并有搅扰之法,不令元夏随时随地都能寻到我处。其次便是这外身了,克制外身是必须要的,不然无法打击到元夏。


    而如钟廷执所言拖延时日也是必要的,故是我们要有克制外身的能力,具体什么时候运用也当由我们说了算,若不如此,对上元夏,我天夏永远都是被动的。”


    陈首执看向一边,道:“长孙廷执,天夏外身多数交由你来打造,以你之见,当如何应付此等手段?”


    长孙廷执道:“外身关键在于气意之上,哪怕与正身脱离,依旧能够运使,故是各种手段很难牵连到正身之上。但长孙以为,有一种手段或可行,那便是使用咒术。”


    “咒术么……”


    诸廷执思考起来,这的确是一个思路,因为咒术可不管你正身外身,只要攻袭到了你的气意,也就等于攻击到了你。


    戴廷执开口道:“原来上宸天的卢星介,他所承传的道脉,似就是擅长这等手段。”


    竺廷执道:“那么这一脉道传可以设法深入探研,试着从中找出一门克压之法。”


    张御略作思索,抬头看向陈首执,道:“光有咒法还是不成,元夏本土有自行营造的天序维护,只要这些人躲在元夏,哪怕咒术也未必伤得了他们,但是这等天序仍旧是有缺陷,至今还不得完满,此是可以被利用的地方。”


    陈首执明白他的意思,正是因为元夏天序有缺隙,无法与天道并合,所以每到一年轮转之际就有一瞬间的漏洞,荀季才能利用此点向他们传递消息而自身不被发现。


    张御道:“这等缺陷是目前元夏无法解决之事,因为终道终究还没有到他们手上,他们还没法用己道代替天道,但是我们若是趁此缺隙之际发动攻袭,就能避开其对天序的维持,对其造成严重打击。”


    邓景道:“张廷执所言确实是一个办法,诸位,这会不会是在元夏总是在固定时刻对我发动进攻的原因?”


    诸位廷执想了一下,倒是认为是有可能的。因为进攻一方总是主动的,元夏知道自己的缺陷,所以主动发起进攻,逼的敌人无法被破防守,也就没法对他们造成威胁了。


    这个方法很有用,因为元夏的势力从来占优,一旦他们先动手,那受到攻袭的一方几乎没可能发动反击,就算天夏也只能慎重以待,利用各种条件努力找寻机会。


    韦廷执道:“听邓廷执这么一说,倒的确是如此,从元夏天历看,此辈无论是进攻还是退走,都是避开了元夏一年轮转的间歇的。”


    诸廷执不觉点头,觉得找准了方向,他们都很清楚,敌人越是想避免的东西,就意味越可被利用,说不定这真是一个破绽。


    邓景道:“这般元夏若是下一次到来,我们若是有通过外身牵连正身的手段,那么可以趁着轮转间隙骤然发动,或可重创元夏,只是这时机需的挑选好。”


    听他此言,在座诸廷执还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有这种机会,或可更进一步,趁着这个时候攻袭元夏本土。当然这点现在是做不到的,只是可作为一个暂且的设想。


    武廷执沉声道:“这或许是一个办法,但我天夏不能孤注一掷,还要尽量找寻其他克压外身的办法。”


    诸廷执都是表示认可,因为元夏即便有这个破绽,他们每年能发动的时候也就这么一天,或许只有一瞬,限制太大,他们还需要有其他的办法作为备用。


    陈首执知道这事情凭他们很难解决,他沉声道:“稍候我会与诸位执摄议讨一下此事的。”


    晁廷执这时道:“晁某需得提醒诸位一句,我们在寻元夏的破绽,元夏也会找我们的破绽。要知道,我们用的也是外身,而我们可没有元夏的天序维护,所以我们也要做好防备。”


    众廷执神情齐皆肃然。


    此回斗战之后,可以看到外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要是没有外身,那么他们就需要利用分身或者正身亲自上场与元夏外身对拼了。


    这是极度吃亏的事情,这般也是耗不过元夏的。


    所以他们必须在找寻元夏破绽的同时,也要完善自我的技艺,使元夏没法借此破去此法。


    张御抬目看向虚宇之外,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制约和反制的对抗,既在上层宝器,也在拼道法技艺,更在拼人力物力,哪一方面有所缺失都可能成为致命漏洞。


    好在天夏也不是没有优势,在元夏逼压之下,从上到下都在设法追赶弥补,正如一个修道人,等到短板补齐,也就拥有反击的能力了。


    ……


    ……


  第一百八十六章 顾往炼未见


    廷议结束之后,张御自清穹云海归来。尽管元夏败退,可他手边还有一些事机要处理。


    他先是准备处置平界之事。这处界域因为元夏的强攻,导致天地满遍疮痍,只余下一个地陆尚算完好。


    假设元夏再来攻打,怕是地天地元支撑不起一个坚固的大阵,也经受不起再一次的折腾。所以这个地方只能试着挽救,若是不得已,只能设法放弃了,玄廷的意见,是先将所有人及生灵都是接到天夏来安顿。


    故是他让明周道人把成守衷和琴月聆二人唤来,准备把这件事交给他们去做,身为玄尊,只要有耐心,做这件事并不难。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道宫之中。待两人向他见礼之后,他道:“天夏会地陆之上挑选一处合适的灵关安顿你们,而平界所有生灵的搬挪之事宜,我准备交由你们二人来主持。”


    这处灵关一开始注定是与天夏封闭的,因为平界的生灵相对内层较为脆弱,若不是加以屏护,那可能会遭受各种侵袭,而在灵关之内,却是可以慢慢适应,慢慢融合。


    成守衷道:“先生,必须要转挪么?”


    张御道:“平界虚空遭受天夏破坏,若要恢复,不但需要重新理顺阴阳气机,也需要一定时间,其中还会用到一定整理地火风水的手段,若是有生灵在此中,难免会被波及。


    而你们也只是暂时离开,若是此方天地能够守住,将来还是可以回去的,当然,你们若愿意继续留在天夏,那也是可以的,你们可是愿意承担起此事么?”


    他认为虽然平界很多人故土难离,但是在天夏住久了,恐怕也未必愿意再回去了,毕竟民生方面领先原先的平界实在太多。


    成守衷和琴月聆都是认真一礼,表示愿意承担下此职。


    张御在吩咐过后,让神人值司给两人在道宫之中准备一个住处。


    平界修士的修道水准相对差了一些,他会接下来的时日中对两人进行一些指点,让他们代替自己去提升平界修道人的能力。


    而与此同时,他一道化身也是落去了内层之中。对于元夏的入侵,外层空域的斗战,内层虽然不曾参与,可是由于玄府和玉京不曾隐瞒此事,所以各洲宿也是清楚的,而天夏又一次击退元夏入侵,天夏各洲宿都是举行了庆祝。


    昌合府洲这次也是不例外,他来到飞舟泊台之外的时候,满地都是庆祝后的花瓣和烟火残屑。


    他在此站了不过片刻,便见伊初远远走了过来,其人当是方才从飞舟之上下来不久,正和一个面目很耐看的年轻女子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


    那女子留着短发,虽然个头较小,但是双目很亮,说话时嗓门也很大,远远都能听到,当别人看过来也是敢于直视回去。


    伊初这时候也是看到了张御的身影,他对那个女子说了几句话,也不知说了什么,那女子笑着对他锤了一拳,便就先一步走开了。。


    伊初则是独自一人走了过来。


    张御道:“伊初道友,未曾打搅你吧。”


    伊初笑道:“没什么打搅,那是我的一个同僚,觉得我老伊我不错,想和老伊我合灶过日子。我觉得她性情也挺好,就是不知道此事成不成?”


    张御道:“伊初道友既然是天夏人,那么这些道友的私事自由道友你自己决定。”至于两个人的寿命和衰老还有子嗣问题,伊初身为曾经的神王,还在人间混迹了这么多年,自己也能解决,用不着他去提醒。


    伊初笑道:“既然张廷执这么说,那这件事老伊就定下了。”


    张御点了点头,道:“那却要恭喜了。”


    伊初笑道:“这个恭喜老伊我收下了,说起来,能得张廷执你的恭贺,老伊我的面子在天夏也没人比得上了吧?”


    张御心下失笑,实际上他对伊初的识时务和能积极融入天夏的态度一直很欣赏。


    而且此人自从到了洲中之后,就很少动用神异力量,就算动用也是因为自己或同僚遇到了危险状况。


    要知便是不少修道人都觉得自己修持了道法就另一种人了,是凌驾在凡人之上的修士了,不应该再和凡人为伍。


    其实在过去,修道人多是秉持此念,即便受到了学府玄府教导之后,仍旧作如此想的却是不乏其人。这等情况在过去存在,在未来依旧会在存续。


    唯有当寻常人也能通过一定途径拥有力量之后,这种上下层的认识才会有所缓解。但消失是不可能的,哪怕是修道人与修道人之间,也有相互鄙夷,更不用说,矛盾永远是存在的,只能调和,而无法消灭。


    万事万物永远是在变化的,除非是像元夏那样绝对稳固的秩序,消杀掉所有的变化,那也不用去考虑那么多了。


    伊初道:“张廷执此来想必有事,我们找个地方谈吧。”


    张御道:“可以。”


    因为已是过午,伊初便请他去了一家茶居,作为载运舟主,他也是随大流,平日滴酒不沾,闲事喝些茶水,从来不去酒舍。


    在茶居之中坐下,闲谈了两句后,张御道:“此回元夏进犯已经被我天夏击退。”


    伊初精神大振,道:“好啊!”他不觉拍了拍独自,道:“这真是一个好消息,老伊我今天可要多吃三碗。”


    张御道:“元夏短时内不会再寻来,就算有来攻,也就是一些小冲突,之前拜托伊初道友的事情可以继续了。不过此事倒并不急切,伊初可以处置完自己的事情后再为。”


    伊初郑重道:“廷执请放心,老伊我我既然答应了这件事,就一定会做好,近来虽然遵照廷执的吩咐没有继续,但也在设法探究,我会给廷执和玄廷一个交代的。”


    张御微微点头,下来不再提此事,而是在此品茶,听着伊初兴致勃勃说一些自己载运途中的一些见闻和趣事,


    两人喝了一会儿茶后,还在此对弈了一局,伊初身为神王,站在了神异力量的顶峰,对于天夏的道棋也是能够理解的。


    只是他遗憾的是自己没有训天道章,所以没有办法看到更有趣的东西,浊潮的影响也注定目前离了训天道章没有在凡间推动这等类似事物。


    如此过了一个下午,张御才是告辞离去。


    回到了清玄道宫,他坐于玉台之上,开始回思起这一战,此番对抗,他一脸与数名求全道法的元夏修道人交手,可以说对几人的根本道法都是有所了解了。


    但是同样,他的一些情况也是被这些人所得知了,此辈一定也会找寻针对他的手段。


    以后他与元夏还有的打,而且他还算得上是天夏这边的对敌主力之一,这等对他不利的情况一定是要设法消除的。


    根本道法是变动不了的,也不需要变动。目前所有与他正面交手的修道人都会避开他的本本道法,几次斗战下来,这些人与他斗战时所采取的策略无不是回避。


    所以他所要想的办法,就是尽量限碍住对方的回避,或是干脆让其回避不了。


    最妥当的方式就是利用飞剑斩人了,这些人所用手段也是出奇一致,差不多都是利用一定的方法阻碍住他飞剑,从而争取遁逃或者反击的机会。


    但假若他的飞剑能更快更利,那么这些阻碍就不成问题了。


    这里他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此前廷议之上,他也是在琢磨如何破杀元夏修道人的外身一事。


    只是单纯利用元夏天序的间隙,条件很苛刻,这等机会也不好把握,但是一些神通道法实际上是能做此事的。


    比如剑上生神“斩诸绝”就是可以。


    “斩诸绝”练到高深境界之后,便可拥有“斩气即斩神”的威能,若的此法,斩中外身,那与斩中正身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以他层次,所遇到的对手无不是求全道法之人,要是能斩杀此辈,那绝对可给予元夏一个重创。


    可是也有一个问题,剑上生神之术除非是专注于剑术之人才能练至高深境界,也就是说,唯有舍剑之外,再无他物才可以达到。


    他是不可能放弃其他手段,心中有滞碍,自然也就不可能将此练到这般地步。但是这不等于没有办法。


    他的重天玄异可以将“斩诸绝”短暂提升上一个层次,此前也是动用的。而在求全道法之后,玄异的威能自然也是一并有所提升了。


    这时他一抬手,将蝉鸣剑拿在了手中,起另一只手轻抚剑刃,上面便激荡出一道灿烂流光,尽管玄异也跟着提升,但是他能清楚感觉到,就算全力运转,也还无法将自己剑术推动至那个层次。


    不过假设他能再稍微提升一下剑上之能,那么“重天”玄异推动之下,或许就能达成此等目标了。


    别的时候或许很难,但现在天机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亦或是站在天夏这一边的。这回再次击退元夏进攻过后,一些低辈弟子感觉自己修行起来似是较以往又稍微快了一些了。他或能对此加以利用。


    只是这还不够。他需要再用别的方式对此加以推进。在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后,他也是想到了一个或许的可行的方法。


    ……


    ……


  第一百八十七章 法对应有术


    提升“剑上生神”之术最简单的方法,一般来说,无非就是专心致志运用剑术对敌了。


    也就是说,假设欲要提升剑术,那么接下来任何张御所遇见的任何敌人,都需用剑法去解决,而不运用其他任何手段,如此便能在生死搏杀之中有所感悟。


    过往使用“剑上生神”之术的修道人张御见识过不少,甚至有人能做到一人掌握数门剑法的,但真正能凭借自身修炼达到顶尖地步的,几乎没有。。


    因为越到上层,越是见不到此类人。


    修士来到了一定境界之后,各种手段都是具备,仅靠剑法解决不了所有问题,毕竟如今不比以前了。


    古夏、神夏前期或许还能靠一把飞剑纵横往来,可是神夏后期及天夏,有着越来越多的道术神通和对敌法器出现,飞剑不是容易被克制,但总有手段可以针对你,所以多数人都是在半途夭折了。


    更别说眼下对敌元夏,他即便愿意走上这条路,也注定走不了多远。


    但这里却是有一个取巧的地方。


    那就是以自身一缕气意投入不同的世域之中,遮蔽以往之忆识,只以剑法寻道,这样等气意回归,就从中获取新的领悟,对增进剑术有所帮助。


    可此中同样也有缺陷,因为提升将会是十分有限。


    他以玄法成就,这就证明这是他去到上境最为可行的道路,换成其他法门,不说绝对不可能再达到今天的层次,但肯定无法有今日之成就,所以走到顶点可能不太大,那所取得的剑术回补也是有限。


    好在他现在也不需要剑术能到达顶尖,只要再提升一点,使之能够运用重天玄异再往上推动一些的境地就好。


    关键是此事并不麻烦,左右就是派遣出去几个分身的事,所以也可以放手一试。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法。这办法是他认为可行,那就是设法自行引导剑意。


    “剑上生神”乃是修道人神意与剑相合之后,从而衍生出来的一种玄妙神通,算得修道人以剑法对大道的阐述。


    实际上就是用剑寻道,以求极致。可谓是正常的由下及上之路。


    但他可以反过来,将自身了解到的更上层道法去告知剑器,再引导其去往更高层次。


    这等方法其实就是先知答案再观疑问,也只有他这等走到几乎走到这一层境尽头,并且可以接触到上层境物事的人可以尝试。


    其实只到他这个境地的话,也仅仅只能是尝试罢了,还不见得真能做成。因为怎么把更高层境的道理告知剑器,这又是一个问题。


    但他却是可以做到的。


    他可以通过诵念“六正天言”去设法接触到那一片高渺之所在,那是真正的上层之所在,再用大道之言传告剑心,那么就能引导剑意上行。


    当然想要直接凭此达斩诸绝的巅峰是不可能的,这终究这只是取巧罢了。但是他也不需要真的靠此达成剑术,只要稍微提升一点就好了。


    且在同时,这个过程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沟通上境之力,一般人可未必维持的住,所以此中他还需要借助清穹之气。


    通盘考虑下来,他认为道理上的是行得通的,但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下来他可以尝试一下。于是召回一众分身,使气意归一,随后封绝了道宫之门,便是入至定中。


    外层,某处驻地游离在外宿的地星之上,浑空老祖正在祭炼一炉丹丸,在外层做此事可是需要不少本事的,需的时时刻刻隔绝虚空外邪的侵袭,每回驻留了久了,他都要设法回转内层或上层,排斥一下外邪。


    他正祭炼之间,却见远空来了一驾飞舟,并在他这处驻地之前落了下来,待舱门开启,就见赢冲从里走了出来。


    他心下一动,稽首一礼,道:“赢道兄?许久不见了,怎么今日得暇来我处了?”


    他虽是上宸天出身,可他这一支,严格来说只是加入了上宸天,但不算真正正传,所以在上宸天覆灭后,也和上宸天没什么关系了,自然而然也就不往来了。


    而且他也是尽量避免与赢冲牵连,免得被怀疑勾连到一处,又要弄什么重振上宸天一脉的事。


    赢冲知道他的顾虑,所以开门见山道:“赢冲此回是受玄廷之托而来。”


    浑空老祖听了这话,心里有些诧异,但同时也放松下来,他侧身一步,道:“赢道兄里面说话吧。”


    赢冲一个稽首,随他入内,到了里面坐定后,浑空老祖问道:“不知玄廷何事要赢道兄亲自走一趟,有什么事,一封谕令不就可以了么?”


    赢冲道:“此事涉及到咒法之事,还牵扯到不少事机,不便以谕令行事通传。”说着,他将玄廷需要他探究咒术破解外身一事说了下。又道:“浑空道友乃是咒术大家,此事还需要你来出力。”


    浑空老祖沉吟了下,道:“我之咒言都是交上去了,也没有什么藏掖,况且玄廷之中能解我咒术,道行胜我之人大有人在,又何必寻我?”


    赢冲道:“能解咒不意味着能立咒,道册也只是道册,关键还在于人。浑空道友此次也参与了守御,也该知道,外身不论被破毁多少次,都于正身无损,不找到合适之法,我等始终处于被动。”


    浑空老祖想了想,道:“用咒法我是擅长,可是我以我之功行,也只能对付下同辈之人罢了,似那些摘取上乘功果还有求全道法之人,我之咒法便是小术了。”


    赢冲道:“此可一步步来,也不必上来便求能破贼杀敌,而此番探研咒法,也有别的道友共同参与,道友也只需做自己能做的事便好。”


    浑空老祖一听,既然不是把全部事情压在他这里,那他也就放心了,他道:“既是这般,浑空愿意一试。”


    内层,玉京,天工部。


    诸多从各洲宿调遣来的大匠此刻正聚集在一处。他们齐聚在这里,是为了打造可以在元夏战场上运用的破法玄兵。


    虽然此事玄廷早就有谕令下达,但因为各地大匠都是身兼重任,手上有着诸多事机,不是说动身就能动身的,并且一去玉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归来,所以还需将手中之事安排妥当才能离开,这也就拖到了如今。


    此前玄廷一直对天机造物涉及上层事物有所限制,而现在主动要求天工部设法提升玄兵之威能,等于是去掉了一层枷锁,虽然并没有完全放开束缚,但也是让不少大匠看到了希望,所以此回很是热情很高。


    只是在商议了几天之后,诸位大匠却是意见不一,每个人都有自己思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因此争执不下,到底该从哪条路出发一直没能定下来。


    这些大匠的意见最后被汇总送到了大匠翟怀义这里。


    大多数工匠、大匠都有天工部给予的名位头衔,但大匠除了安排打造造物之事,天工部中的具体事务却是不管也没精力去插手的。唯有这位是个例外,既是一位大匠,同时也是一位事务官吏,且能把两件事都安排的很妥当。


    那名送信的年轻官吏道:“翟主事,我们召集到了诸位大匠,但是他们都有自己的看法,每一个人都在坚持己见。”


    翟怀义道:“毕竟都是大匠,可以理解。”


    那年轻官吏道:“只是这样就只剩下争吵了,没有人能拿出一个妥善的得到诸人认可的方案,这事情也就难以推动下去了。”


    他顿了下,又道:“若是两位宗匠能出来主持大局,想必就能统一所有的意见了。”


    翟怀义摇头道:“两位宗匠另有重任,故才是把这件事交给我等做,我等一定也要做好,不要再给两位宗匠增添负担了。”


    年轻官吏有些为难,道:“但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上面若是问及进度,我们难说还没开始么……”


    翟怀义却显得很笃定,他自顾自看着各个大匠的履历名册,这里大多数人他都是了解并见过的,毕竟大匠出一个都不容易,放在玉京是不稀奇,可在各个洲宿却是少见,通常一地能有两三个就不错了,有的洲甚至一个都没有,还是从别的地方请去撑门面的。


    他这时伸出手去,拿起了一份名册,道:“这位武泽武大匠,我记得他这些年一直是待在东庭府洲吧。”


    那年轻官吏看了一眼,道:“是的,这位以前也是天工部出来的,后来到了青阳上洲,资历不浅,而且技艺十分高超,早期主要从事飞舟、玄兵等战争兵器的打造,对于造物生灵也很擅长,只是到了东庭就转而从事民生了,只是他知晓的东西,那都是几十年的东西。”


    造物技艺也是日新月异的,大匠只是保证自身的素质和开创性,但是前沿一些东西,不接触也同样不会知道。而且民生造物和战争兵器现在完全已是两个领域了。


    翟怀义摇了摇头,道:“未必,东庭可是不简单啊。”他将名册放下,用手指了指,“安排一下,我要见他一面。”


    年轻官吏不禁诧异,放着这么多有名望的大匠不见,偏偏先见这一位,他有些不理解,那些大匠恐怕也会有微词。但是翟怀义才是主事之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故是一礼之后,便道:“属下这便去唤人。”


    ……


    ……


  第一百八十八章 诸方皆用功


    年轻官吏去把武泽大匠请来之后,便看着其人走入堂内,又再在里面交谈了足有半个夏时,这才从里走了出来。


    他再是进入堂中,看见翟怀义坐在随手翻看什么东西,他不禁问道:“翟主事看起来对这位武大匠很看重。”他是知道的,翟怀义以往与人商议事机,最长也只是一刻。


    翟怀义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道:“东庭的安知之,你知道么?”


    “知道。”年轻官吏点头道:“说是这位的能力足以当大匠,可是申书到了天工部被人拦阻了下来。好像是说这位是被人捧起来的,本身并无真才实学。”


    翟怀义摇头道:“安少郎我未见过,但是他能主持一地天机院,东庭府洲的造物如今能有那等繁华程度,他会是没有本事的么?”


    年轻官吏有些惊讶,他还以为东庭是靠武廷执撑门面的,没想到真与这位有关。


    翟怀义缓缓道:“这位安少郎,还掌握着天工部也不曾掌握的神异造物技艺,通向上层的技艺。”


    年轻官吏不由睁大眼睛,这个事情也是第一次听说,他吃惊道:“掌握通往上层的神异技艺?这如何可能?“


    翟怀义慢悠悠道:“如何不可能?东庭地陆那里存在着数个纪元的神异文明,只是此前都被玄廷剿灭了,剿灭之人正是如今曾任东庭玄首的某位廷执,这些东西也都是落在了东庭天机院了。”


    年轻官吏一下子就想通了,抬头看来道:“所以天工部有人想得到这些,故是故意扣着安小郎的大匠名位,想逼迫他就范?”他又是佩服又是感叹道:“这小郎好有骨气,不过他能挡得住这么大的压力么?”


    翟怀义道:“不要小看这位安少郎,他可是得了那位廷执的嘉许,将他收为学生的,并且如今的东庭府洲玄首与这位廷执乃是一系,得其亲自看顾和扶持,在东庭天机院自行立起天机院,根本不用看天工部的脸色,此中据说还得到青阳玄府玄首的大力支持。”


    年轻官吏不觉深吸了一口气,同时暗暗心惊,这背后涉及到两位上洲玄首,还牵涉到一位玄廷廷执,这么庞大深厚的背景,也难怪天工部拿其毫无办法,毕竟安少郎没有任何违规之举,明面不能拿其如何,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大匠名位上卡脖子了。


    可是他也能理解天工部对于技艺的迫切,他认为这些技艺若是到了天工部,对于天夏也是有利的。


    他想了想,又道:“那位武大匠也是从东庭来的,所以主事找他……”


    翟怀义没有遮掩,道:“我认为可能知道一些东西,毕竟东庭天机院的架子是在这位与那位安少郎的合作之下搭起来的,不过这位口风很紧,既然这样,我不问技艺之事,我让他单独负责一组,其他人也可以各立一组,他们既然都认为自己的路子是正确的,那就让他们去做,我天夏还不缺这些人力物力。”


    与此同时,天工部的广厅之内,还有诸多大匠仍在争执之中,有人道:“昊界的玄兵早已突破了上层,有现成的路子摆在前面,我们大可以参照么。”


    这论调马上被人驳斥,道:“昊界的玄兵走在了我等之前,按照修道人的说法,那是道机不同之故,连这些都不了解,你这就是妄言!”


    “你懂什么,总有相通地方,我们可以借鉴归纳,有用的地方留下,无用的地方我们自己想办法,能完全照搬还用我们干什么?”


    其实他们若是集中全力,以现在的技艺,倒也能勉强打造出上乘玄兵,但是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因为玄廷所需要的并不是一枚两枚,而是亿万枚,这就注定此事不是光靠一两位大匠能完成的。


    在争执了一会儿后,有位大匠站出来,道:“不用吵了,方才翟大匠可是把武泽喊了进去。”


    “武泽?”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道:“武泽本事是有的,打造的造物也很不错,但是这位离开玉京有几十年了吧?这些年他根本接触不到天工部的新的技艺。他凭什么被翟大匠先请过去?”


    有知道内情的人提醒道:“别忘了,这位这几年可是东庭那个小儿在一起。”


    场中诸人沉默了一会儿,有一个讥讽声音道:“用那些神怪的神异技艺算什么本事?”


    有人驳斥道:“这般说那是偏见了,造物技艺就应该取长补短,就算是神怪的技艺,那也是涉及到了上层,没那么简单。”


    说话之间,那年轻官吏走了过来,对众人宣布了翟怀义的决定。


    众人听罢,有人道:“诸位,不管怎么说,有人已是领先我等一步了,我们身为大匠,不是靠嘴皮子和人争辩的,要论高下,就拿出本事来。。”


    先前那不服气的人道:“好,就看看谁能走到最后吧!”


    虚空世域,曾驽乘一道光虹回到了自己驻所。


    因为这次对于天夏的大部分攻势都是落在虚空世域之上,作为一名寄虚修道人,他坚卫阵机,也是做出了不菲贡献,故是又收获了一批玄粮。


    等他见了霓宝,兴奋言道:“霓宝,我这次可是见到了求全道法之人的交手,那等手段,唉,言语难以形容,也不知我何时才能摘取上乘功果,求全道法。”


    霓宝道:“少郎不用多问,而是应该努力修行才是。少郎得大道眷顾,唯有求全道法,才能不浪费自身的才华,不辜负大道,亦不辜负给予如此多恩惠的天夏。”


    曾驽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随即他有些担心道:“元夏这次虽说失败,可是实力未损多少,也不知道天夏能不能顶住啊。”


    霓宝道:“我对天夏很有信心,因为天夏子民和此间生灵比元夏更有生机和活力。”


    “是啊。”


    曾驽赞同点头。


    其实两边的底层生灵和子民即便有区别,那也不会太大,只是元夏为了维持三十三世道,为了摘取终道,是不会给底下之人任何机会,乃至任何出路的。


    反观天夏,哪怕只是为了对抗元夏,也需提拔更多人才,因为唯有新鲜血液才能支持他们在战场对抗中坚持下去,乃至于这是最后击败元夏的倚仗。


    曾驽想了想,露出坚定神色道:“时不我待,霓宝,我去修行了,元夏再度到来之前,我需设法提升自身。”


    霓宝道:“少郎尽管去,外面万事有妾身。”


    青阳上洲,鹤殿高台,玄首恽尘正在等候在此。过不许久,云穹一开,一道恢盛青光从天而降,落在了台殿之上。


    须臾,光芒一收,竺廷执自里显身出来,恽尘对着他躬身一礼,道:“弟子拜见老师。”


    竺廷执点了点头,看他几眼,道:“近来天机有易,你可曾察觉到了么?”


    恽尘回道:“回禀老师,弟子近来的确感觉功行大有长进,好似有股力量扶托一般。”


    竺廷执道:“这是大道偏向于我之故,元夏频频入侵,不仅是对世域造成侵害,可败退之后,却留下了不少补益。”


    此次元夏败退,大量的阵器、外身被击散在了虚空之中,被灭玄尊的外身不下百数,特别是其中那些能够承载求全道法修道人的外身,因为不曾被虚空邪神吞去,而是直接消散在虚空之中,那么对于天地来说,无疑是一种补益,天地受益,生灵也一样会受益。


    竺廷执道:“我与元夏之争将来必会愈演愈烈,其来第一次,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若能得胜,我天夏更可从中获益,你若能争取时机成就,那么或还能赶得上这一战。”


    恽尘认真道:“弟子会努力的。”


    竺廷执道:“这次来见你,你告知于你,为师过后当会要闭关一段时日。”


    恽尘不觉眼前一亮,道:“老师可是功行有所精进了么?”他们这一脉,向来以功行进境极快而闻名,自己得了好处,莫非老师也得好处了么?


    竺廷执道:“不必想太多,亦不用有太多成败之心。”他抛下一枚符诏,“我来时与张廷执商量过了,如果你修道之上有什么不明之处,可以直接问张廷执。”


    恽尘将此符拿来,郑重收妥当了,其实通过麾下的玄修,他一样可以用训天道章联络张御,不过到底隔着一人,能直接交流当是最好。


    竺廷执下来又与他交代了一些事,随后看了一眼青阳上洲,如今看去,洲中繁华胜过以往不知几许。他点头道:“你比我更适合担任此洲玄首。”


    恽尘忙道弟子不敢,脸上却是露出笑意。操持各种事务,对于他人来说是负担,可恽尘向来是乐在其中的,愈多愈有精神,特别是将事机全部理顺那种畅快感,更是难以形容。


    只是他一直怕老师不认同他这一点,现在能的老师的夸赞,他也是非常高兴的。


    竺廷执道:“如今终究不同以往了,若是在古夏、神夏之时,我辈确不该介入世俗太俗,而在如今,却不是如此。为师修道多年,许多习惯改不过来了,但你们不一样,天夏未来走向何方,还是要看你们。”


    恽尘肃容道:“弟子定会努力。”


    竺廷执又看了一眼大青榕,露出些许怅然之色,道:“为师先回去了,徒儿,来日上层再见。”


    恽尘对着他深深一揖,道:“弟子恭送老师。”待他再抬起头时,那一道浩荡青光已是没入了云中。


    ……


    ……


  第一百八十九章 端持蕴根基


    三月之后,东庭玄府,内苑荷花塘前。


    瑶璃手持道书,倚靠坐在美人靠上,正认真观读着。在她的身旁,有一只皮毛干净柔顺的猫儿,此刻正盯着水池之中几尾金色的鲤鱼直看。


    除了她之外,一些玄府弟子或在竹林,或在溪边,山亭之中谈玄论道,有些许说话声音会随着暖风传来。


    此前她在造物和修道之中选择加入了玄府,因为她的基础打得非常牢固,而且资质远远超出寻常弟子,所以前面的进度非常快,这一学年方才开端没有多久,她便修炼出了心光。


    玄府如今不仅仅教授玄法,亦或真法在内。但是她毫不犹豫选择了玄法,因为训天道章实在太好用了,哪怕坐在自家宿处,也能知悉天下之事,能与各方道友沟通,并且还能与人下道棋,不但可调剂心情,顺便还能加深修持。


    就在她进入了玄府之后不久,甄绰、赵柔二人也是回来了,对于她选择玄法,两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因为道法这东西,唯有自己的选择才是最好的,不能由别人来强求。


    再说东庭的氛围就是以玄法为主,真法次之,这般也更有利于融入进主流。同时这也是因为玄法如今也有了上进之路,而非是修到了第四章书就无法往上前进了。


    两人这里停留了一月多,虽然觉得东庭很好,离弟子也很近,但是赵柔担心他们二人存在反而会牵累到瑶璃的前程,故是主动申言离开了这里,调去了他洲驻守。


    两人离开之后,瑶璃继续每日修持观道,但是学宫那里的学业未放弃,对如今的她来说,这些学业并不难。


    翻了一会儿书后,她看了眼天色,站起身来,往着后方竹林走去,这里已有数名弟子在此等候,见她到来,皆道:“瑶璃师妹来了。”


    在互相见过礼后,其中一个身高腿长的女子扔给她一柄竹剑,等她接住之后,道:“瑶璃师妹,我们玄修一开始不似真修,只是掌握一两个章印,斗战之力不足,但是……”


    她手腕一抖,竹剑之上绽放出一道心光,随手一斩,三丈远一排翠竹皆被削倒,“我东庭玄府自从前任玄首之后,便留下了许多剑上法门,只要稍加习练,就能具备一定战力。”


    她目光一顾左右,道:“你们都是这几年来玄府之中资质出众的弟子,玄府会派遣你们去往密林深处剿杀神怪,故是剑法必须是掌握的,剑法章印就在训天道章之中,你们自可寻到玄府名印,再去里面找寻映拓。”


    瑶璃唤出训天道章,寻到东庭玄府,随后在里面寻到了剑印,待在大道之章中映照得有,便以神元渡去。


    过了一会儿,她眼中有光亮出现,握了下竹剑,心光一转,剑身之上便有一层光芒亮起,再是轻轻一挥,地上便被犁出了一道丈许长的深痕,那女子见到,不觉露出了一丝赞许。


    竹林不远处,范澜看了几眼,不觉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唤出训天道章,对项淳道:“师兄,这个瑶璃,资质不差,过去还做过张师弟的学生,未来前途无量,看来我们东庭玄府又当出一个英杰了,如今我们唯有尽可能给她提供修道便利了。”


    项淳道:“这我也是知道的,张师弟看好的学生,想来将来必可独当一面,我们不能当她如平常弟子一般对待。。”


    他又想了想,道:“最近各洲宿让各地玄府推荐一批弟子一同进行论道,我看可以让她去试一下。”


    玄修论道,不似真修,不必天南海北聚到一处,更不必旅途奔波,只需在训天道章之内说定,自可在道章之中聚首,而且随时随地都可以。


    范澜摇头道:“师兄,说实话,这些弟子功行都是低微,对道法领会也是不深,这等论道,又能有多大用处?”


    项淳道:“让各上洲英秀交流下也是不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东庭虽在海外,可也需让人知晓,我玄府弟子并不比外面差得多少。”


    范澜道:“如今还有谁敢小看我东庭玄府?”


    东庭玄府出去了至少两名玄法玄尊,其中还有一位乃是廷执,只就玄法而言,可以说位列天夏顶尖层次。


    再说东庭府洲,因为在玄府和洲府的全力合作之下治理的格外繁盛,如今每年都有大量本土生民迁居到这里。


    项淳道:“虽然玄府眼前比之以往是大为兴盛了,可是我们不能故步自封,若是我东庭玄府的弟子在此回论道之中能凌驾于诸府,那能吸引得更多英才到来,另外,我东庭玄府可能是要出第三位玄尊了。”


    范澜一怔,面上露出喜色道:“师兄,你……”


    项淳摇头道:“非是我。”


    范澜立刻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过来道:“季师侄?”


    项淳颔首,道:“前几日他自青阳上洲传讯而来,说是闭关修持,以求超脱,他没有把握,不会这么说,若是顺利的话,想必过几日就有消息传来了。”


    范澜一听,不觉神情振奋的在原地走了几步,言道:“我早该想到的,季师侄他天生六印俱全、神元盈满,只要有道途在前,他自身又能调合好自身心性的话,一定是可以顺利跨过去的。”


    天夏上层,清玄道宫之内。


    张御在定持许久之后,那些个分化出去的外身便即逐一归来。


    他将这些个化身,有的是投入了昊界,有的则是投入各个下层之中,并且还将其中一具化身投入了诸位执摄再行扶托的天域之中。


    对于每一个化身,他都不去做任何干涉,也不给予任何道法,只是由其自行发展。


    事实证明,他能蕴炼出“剑上生神”,的确与剑器有着缘法。


    其中许多化身一开始就是走上了用剑之道,直到后面才有分歧,但大多数在寻找往上攀渡之境的时候又去寻到了别的办法,而不是执着于一剑。


    其中唯有一个分身,自始自终都是用剑阐道。


    而这大部分是由那方界域天地道机所决定的。此方天地对道法神通的限制极大,变化不多,无论生人异类也就是气力大一些,能腾飞的远一些,或者稍微有些神异表现。


    在这等环境之下,一柄剑器足以应付,反而使得他的剑法得以突飞猛进,并且最后凭着这个开始试着进窥上层。


    不过在下层界域要想突破上层境界几乎是不可能的,而若是他向分身传递攀登之梯,但那般做就不如此前那般纯粹了。


    他思索了一下,并没有将这具分身收了回来,而是任由其在里面继续尝试,倒是分身之所得他俱是吸收入心神之中。


    只是这些经验道理也仅能给他带来的一些额外的思考,对于剑术的提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这个方法看起来作用并不大。


    但他也不过是尝试一下,既然此法不成,那么就用另一个方法。


    他稍作调息之后,便于心中默诵“六正天言”,随着将六印念毕,他的气意骤然拔高,恍惚之间,提升入了一片高渺之地中。


    因为来过多次,故他已有经验,守持心神,不使自己化陷入此中。与上回相比,他又从此中看到了更多道理,实际上每一回他到此,都会有所收获,这是因为他的道行修为一直在提升,也是逐渐在接近上层境界了。


    此刻他不由想到,在求全道法之后,更高层境又该如何登攀?


    迄今为止,天夏不是大能化身的修道人,也只有庄首执成功步入了此境,但也只此一例。并且还要看到,过去所有的执摄都是秉持真法而成,而他修炼的是玄法,道路注定是不一样的。


    便不说道法之别,每一个人走得路也是不一样的,前人能用的方法,他也未必能用,注定只能他自己去寻。


    他记得曾有一个说法,上层之道是有其极限的,占据一道便少一道,故是能上去的人也是有数的。


    或许是因为天夏来到了此世之中,挨近大混沌之后,上层之道得以拓宽,庄首执才得上进。照这么看,若能灭去元夏,是不是攀登上境的机缘会由此多出?

    但要做到此事,首先就要自身完满,等到青朔、白朢二人皆是寻得道法,才可试着进窥之后道路。


    这些念头在心神之中一转而过,他感觉自身承载着那股大道之气意,便是将心神顾注到了自身剑器之上。


    这一次他传告气意对象乃是蝉鸣剑,因为最初斩诸绝之意便是从此剑之上蕴发而出的。


    从道理上说,一把剑器便蕴发出一种剑上之神,两把剑生出不同的剑上之神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他并不需要去额外增加这等手段。在他看来,两把剑一明一暗,都是以同一种剑上神通来承载,在对敌之中反而更具杀伤力。


    需要变化的部分,自有根本道法来应对。


    随着他将气意从高渺之地传递下来,蝉鸣剑的剑身也是微微颤动了起来,不过片刻,一股灿烂流光在剑身之上流淌闪烁了出来。


    ……


    ……


  第一百九十章 持胜寻追变


    这一刻,张御手中长剑正在发生着某种神妙变化,可是他心中清楚,这等神妙只是来源于高渺所在传意。


    就似他一般,蝉鸣剑只是短暂承载了这股力量,而非是真正拥有,当这股力量离去,又当是还回本来。


    可他也不需要此力滞留,只是以此来提高剑中神意,接触过上层力量与未曾接触过那是两回事。剑器得此灌溉,就如同重作煅炼一般,只不过这炉火乃是来自更高层境。


    此刻他缓缓以意引导,气息在剑器之中出入来回,仿若呼吸出入,生死之窍开阖,尽量使得剑器消化吸收此力。


    尽管蝉鸣剑与他算得上是一体,但是他明白的道理,剑器却不见得明白。剑器乃是器,终究还需要他来运使的,也还是需要他来指引前进方向的。


    剑器往上的道路实则有许多种,故有三十六而剑上生神之说,而他的剑上生神乃是“斩诸绝”,所以在他有意推动之下,只会沿着这一条路向前迈进,而不会偏向其余。


    在气意灌输了好似有一会儿之后,忽然一股奇妙感觉从心神深处冒出,无数道理向他纷涌而至,似乎只要一直继续下去,便能直窥大道。


    但他知道,这种感觉生出,那便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定然会迷失在大道之中,令自身彻底与道相合,再不复存。


    故是他果断停了下来。


    他这里神气传递一停,剑上的流光也是随之消逝,又从玄妙之形化作了此前之模样。


    他感受了下,剑上之意仅只是稍微有一点提升,

    但他却是点了点头,这无疑这是一个好消息,说明他的思路是对的,只要能够提升,那么就意味着此道可行,下来他可以继续用这等方法来运炼剑术。


    看了时晷一眼,仿佛只是过去一眨眼的功夫,但实际上已然半月了,毫无疑问,这将会是一个水磨工夫。


    可是若的成就,那么收获也是极大,能将他的斗战能力提升一个层次,最关键还能拥有通过破毁外身伤及并杀死本体的能力。


    只是这等事不能持续不断施为,因为在此过程中,他自身也得了诸多道理灌输,虽有受益,但是任何事物多少不同,带来的结果也是不同。


    就如此时此刻,他有一种仿佛什么都无法感应的空茫之感,似世间只有自己一人,诸物都是离自身远去。


    此前在气意进入高渺之地后,也是会有类似情况出现。他推断这当是自己知晓了太多高上层次的道理,难以定驻自身的缘故。下来必须数天时间慢慢削减这等感应。


    后续几日之中,他缓缓调和自身,为下一次磨剑做准备。。而在这期间,他也是将自身神通道法重作梳理了一下。


    现在他的斗战,乃是以根本道法为主,许多神通道术已然没有什么太大作用了。


    因为求全道法之人法力无尽,一旦开战,随时随地都是转运根本道法,寻常神通与之一触即坏,根本触及不到其本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这个层次修道人都是根本道法的比拼,所能增加的手段无非是祭出元神与人相斗,因为元神、分身之流也能祭出根本道法。不过到现在为止,所有到天夏斗战的元夏修士都是利用外身,所以元神不可能出现,分身更是一概俱无。


    唯有遇到此辈之正身,才可能展开更多变化。


    但他却认为,这些道术并不是全然无用了,当根本道法被对面牵制住的时候,一些寻常道法也是能够起到些许作用的,哪怕只是一点,那也比没有来的强。


    这时他伸手一拿,一枚玉简落入手心之中,这是以往求全道法修道人留下来的笔录,其中包括了庄首执交给他的一些东西。


    他求全未久,以专注自身为主,所以没去做太多翻看,现在倒是可以趁隙看一看他人的论述了。


    古夏、神夏至今,也不乏求全道法的修道人,但除了在斗败中败亡的,那都是在进窥上境之中消亡了。


    他能理解这些人,有那些大能存在,那就说明是有上进之路的,而已然走到这一步的,又个个都是人杰,又岂会放过进窥上境的机会?

    通篇看了下来,发现没什么关于斗战的记载,留下的一些都是如何进窥上境的猜测和想法。他倒是在这里面看到了不同思路,可惜的是,过去当是没有路的,只有到了此世之后,方才有路出现。


    他看了许久,待得身上空茫之感消失,便将此玉简收起,再一次沟通高渺之地,继续煅炼剑意。


    元夏,北未世道。


    宗长易钧子放下书报,下面易午急问道:“宗长,元上殿来书何事?”


    易钧子道:“无非是讨伐天夏,他们要各世道支援更多人手。”


    易午若有所思道:“看来金使者的消息是正确的,下殿在征伐天夏之时受挫,损失极大,所以不得不从各世道征调人手。”


    易钧子道:“损失大到不见得。一些外身和阵器能值几何?这等做法,应当是认为上回派遣出去攻伐天夏的力量不足,故需加强。”


    易午道:“有所得,那便需有所付出,元上殿这是愿意分享更多终道于各世道么?”


    易钧子淡淡道:“自然是不愿意的,所以这件事没这么容易谈下来,元上殿这回提出此建言,只是为自己下回征伐做个铺垫。若是成功,那此事就可无限搁置,说不定各世道会主动为他们增添人手,要是再是失利,那么可将原不利因推在各世道不愿支援之上,而非完全是他们自身的过错。”


    他语声略带讥讽道:“总之元上殿是不会吃亏,也不会犯错的。”


    易午有些吃惊道:“宗长,元上殿竟是如此重视天夏么?”


    易钧子道:“天夏乃是元夏最后一个需要覆灭的世道,不是那么简单的,天夏越能支撑,对我们越是好消息。”


    易午赞同道:“是啊,前面金使者传来的消息,大多数后辈去了天夏之后都是开了智窍,我族总算可得延续了。”说到此处,他又露出担心之色,道:“可若是这么下去,天夏能是否撑得住呢?”


    尽管这一次天夏赢了,可他依旧不认为元夏会失败。因为元夏的损失并不伤及根本,恐怕反还通过这一战知道了天夏的一些底细,下一次天夏可不见得就能应付过去,元夏会动用更多的力量,会使动更多的反制手段。


    易钧子沉思了一下,道:“你的顾虑不无道理。”他抬头道:“这般,你设法与金使者接触一下,说近来元上殿正在寻求针对天夏的各种宝器和神通,让他们注意一些。”


    易午道:“宗长,此举有用么?两界通道封闭,金使者如何把消息传递回去?就算送出去,不怕被元上殿截获么?”


    易钧子道:“这一点不用我们来担心,既然天夏把使者放在这里,那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我们只做我们该做的事,其余不用管,也管不了。”


    易午道:“只是这么做,要是被元上殿察觉,肯定会对我加倍打压。”


    易钧子沉声道:“我北未世道正本来也屡受针对,无论我做何事都是如此,也就不在乎这么多了,只要我们族群能够延续下去,那么北未世道就不会倒,也倒不了。”


    清穹云海深处,一阵光亮闪烁出来,陈首执身影自里现出,并来到了台上坐定下来。


    他方才去了诸位执摄那处。为了对抗元夏,近来他与诸位执摄的沟通也是越来越频繁了。


    这也是必然的,若没有上层力量的扶持,那么他们没可能在这场斗战的获取赢面。特别是镇道之宝,只能由上获取,好在此番沟通过后,他得了几个较好的消息。


    殿内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那里,对他打一个稽首,道:“首执,长孙廷执到了,正在外面等候。”


    陈首执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长孙廷执走入里间,两人见过礼后,他落座下来,并道:“首执,元夏战败之后,我捉摄了不少气机查探,见气机虽有差别,但无不是同出一源,如今已是可以确认,此辈外身立造,当是得自镇道之宝。”


    陈首执颔首。以前天夏方面就认为,元夏的外身可能是源自于某种宝器,并认为外身只是附带产生的,此宝器真正的作用不止这些。


    现在却是能够证实了。


    长孙廷执又道:“首执,元夏因为运用了宝器,外身较难破解,这可缓缓寻求办法,然我天夏所用外身乃是自我辈手中炼出,先天差了一筹,若不设法改进,下次必遭针对。”


    陈首执神情肃然。


    天夏在与元夏对抗中,必须确保自身的前进,因为不前进不行,元夏也是会寻找他们的破绽的,同样的路数,同样的镇道之宝,到了下一次恐怕就没那么大的作用了。


    他道:“长孙廷执可有建言么?”


    长孙廷执道:“也只能尽量尝试,但要一劳永逸,那我们必须也拥有这样宝器才是。”


    陈首执正要说话,忽然有所感应,看向外间,并自座上站了起来,道:“明周,把人请进来。”


    明周道人揖礼而去,过了一会儿,便见林廷执自外走了进来,身上气机飘忽难测,仿立天地之外,他看了看两人,打一个稽首,道:“首执,长孙廷执,有礼了。”


    ……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灵华拨天弦


    陈首执还有一礼之后,他看了林廷执几眼,正容言道:“林廷执,观你气息,已然凌于过往之上,却要恭贺你求全道法了。”


    林廷执道:“回禀首执,林某此番求法,还算顺利,方才出关之后,看得此前廷议之时留下的记述,自觉己身所获之道法或对玄廷或有助益,能解决一些事机,故此立刻来见首执。”


    说话之间,他告歉一声,便将自身根本道法缓缓展开,一时间,一股玄妙气机落在大殿之中。。


    陈首执、长孙廷执顿时有所感应。


    陈首执看了片刻,沉声道:“林廷执谦言了,此等道法,当对我玄廷当是大有助益。”


    林廷执求全道法之后,其所得根本道法名唤“灵机天弦”。


    此道法运转之间,他自身气意会化入天机之中,并可不断拨转并使周围的道机发生变化,这乍一听似乎有些平常,但实则十分之了得。


    需知天地万物都是遵从一定道机而生,并依附道机而存。若是能将之改换,那么依附和化从之物也必将发生改变,若是被动改变,结果可能便不怎么美妙了。


    不止如此,连天地本身究其根由,也是由道机支配,那么假设换了道机,也就意味着能够改变天地了。


    关键这等变化还是受林廷执自身意志所摆布,那么被他根本道法所影响到的物事,显然都会随他意愿而变,或许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个东西,那内里恐怕已经完全不同了。


    长孙廷执缓缓道:“方才长孙还在为外身之固而困扰,若有林廷执这等道法,倒却是解决了一个疑难。”


    元夏若要对付天夏的外身,那也是针对他们上回所见到的外身。但是当外身可以被拨转道机,改换内里之后,原来那些针对手段自然便就无用了,而且就算能够克制,林廷执也能通过这等道法拨转至不受约束的地步。


    甚至这根本道法还能影响到对面的外身,对于镇道之宝根本道法是影响不了,但是物事在脱离了镇道之宝后,自是高不过求全道法的层次,那就能够被此法所克压。


    此法用在斗战之中也是极其厉害的,修道人自身道机一变,那根本也是由此变动。当然,同层次的修道人比拼,还是要看各自底蕴,不能单看道法所起到的作用,这就要双方具体的能力道行了。


    陈首执此刻也是沉声道:“长孙廷执说得不错,林廷执此法来的甚是及时。”这意味着外身一事上,他不必再去向诸位执摄多求一个镇道之宝,那么余下之机会可以用于塑造其余更为关键的镇道之宝了。


    长孙廷执这时忽然道:“林廷执这道法若能改换天地,那是否能立一处天地,专以蕴化各类外身呢?”


    林廷执沉吟下,道:“若从道理言,那是可以的。林某也需尝试下,才知是否可行。”


    陈首执果断道:“那不必等待,现下便就一试。”


    而另一边,金郅行将收到的北未世道的提醒通过训天道章送了回来。


    张御收到了这些后,仔细看了下来,认为虽然北未世道送来的这些消息仅只是提醒,连他们自身都并没有能够确认,但事情未必不能成真。


    尽管此举出于善意,但为了不暴露训天道章,所以他并不准备回言。而且北未世道虽然对他们示好,那是看在后辈在天夏开了智窍,使得看到了族类得以延续的希望。


    但要说北未世道会转而靠向天夏,未来形势逆转后或许有可能,现在则是绝对无此可能的。


    自元夏有三十三世道立成以来,世道之间或许有强弱上下之分,偶尔也会有一些世道没落,内部宗族可能会有一些替换,但是从来没有哪个世道被毁弃或者撤去的事情出现。


    元夏一直维持着三十三世道,这里面多半是有一定道理的,他推断很可能与元夏的天序构筑有关。


    要是成立,那么只要北未世道存在,元夏就不可能将真龙一族明着拿下,最多也只能用内部慢慢替代的方法,使真龙族类自行灭绝无疑是个好办法,而现在天夏帮助真龙族类开智,其实反而是他们巩固了的地位。


    但他本也不指望太多,仅也只是想通过此辈知悉元夏的一些动向罢了。


    他伸手凝化出一枚符书,将送来的消息一字不落拟就其中,随后唤了明周道人出来,让其送去陈首执处。


    他自己则是继续炼化手中剑器。


    这般又是过去半月,他从定中出来后,却是从明周道人那里收到了一个消息,“哦?林廷执求全道法了?”


    明周道人道:“林廷执半月前成就,那时候廷执正在闭关之中,所以未来打搅。”


    张御点了点头,天夏又有一人求全道法,无疑抵抗元夏又多一分力量了,尤其林廷执所修之道甚为独特,想必道法也是不一般。他道:“林廷执如今何在?”


    明周道人道:“首执因林廷执之道法另有委派。”


    张御点了点头,本来他要送一份贺礼,不过林廷执既然另有他事,那么可等过后再言。


    他正待再是磨剑,心中忽然有感,往某处看有一眼,道:“看来今日不止一个好消息,明周道友,替我前去接引一位同道。”


    明周道人知悉上层一切变化,知他说得是谁人,应有一声,一礼之后便就化光离去了。


    季节此刻站在上层平原花树之下,他一番闭关之后,于今日成就玄尊,也就被一枚符诏接到了上层。


    算来他成就上境并未遇到多少阻碍波折,十分顺利的就过去了,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这并不奇怪。张御通过训天道章已是将前路都是指出来了。而他的天资摆在那里,功行也早已继续完满,能阻挡他的,只看他自己是否有向上迈进的决心。这一关一过,他也是自然而然踏入了上境。


    而不管如何说,成就玄尊,终究是不同了,哪怕在元夏,得了真人之位,也就不同于底下凡人了,意味着有无限可能了,不再是任人生杀予夺了。


    他正观赏景物之时,清铃之声响起,一辆飞车停落在了他的面前,明周道人出现一旁,稽首道:“季玄尊,张廷执有请。”


    因他是在青阳上洲修行,所以来时恽尘已然给他说给了一些上层情况,故他知道,张廷执指的便是张御,忙是还有一礼,道:“劳烦道友了。”


    半个夏时之后,张御得了禀告,说是季节已至,他便命神人值司将人请入进来,季节到了殿内,对他恭恭敬敬一礼,道:“张师叔有礼。”


    他过去受许英教导,所以面对张御时通常以晚辈自居,而且他本人因为东庭玄府出身,所以记得张御过去所为之事,心中对于张御也是极为敬佩的。


    张御道:“不必多礼,既为玄尊,便为道友,你我出自同一玄府,往后师兄弟相称便好。季师弟,坐下说话吧。”


    季节不是什么强势性格,张御怎么说,他便怎么做,他称了一声是,便到了一旁席座上坐下。


    张御令神人值司奉上茶水之后,又道:“季师弟,你方才过来之时,明周道友当是和你说过上层诸多事机了,过去玄尊还可在云海潜修,可现如今元夏迫近,每一位玄尊都需为此而出力,无人可以安稳修持,眼下有多个去处,你可是想好去何处了么?”


    季节有些不好意思道:“张……师兄,我不擅长斗战,不知道可有何处适合于我?”


    张御点了头,倒不见怪,因为个人性情和修炼的环境不同,有的人擅长斗战,有的人就不擅长此道,但总有一些擅长之处的。


    他问了下,发现季节长处倒也不少,除了斗战,其人几乎什么都会。这主要是得益于这些年来其人在青阳上洲和真法修道人时常交流。


    季节除了天生六印俱全,神元盈满外,天资也是一等一的,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制器炼丹,画符布阵可谓样样精通。


    张御不觉点首,他主要负责的是对外斗战,以往人手稀缺,现在随着云海潜修的真法修道人逐渐加入进来,人手还算充足。


    但是炼器制符却是一时乏人,尤其真修打造的东西玄修不一定的用的惯,季节本身边是玄修,又擅长此道,那正好可以安排其人去做这等事。


    他道:“如此,季师弟你可以负责为守正宫打理飞舟法器,并负责布置阵法,随时之印斗战同道,季师弟,你可是愿意么?”


    季节连连点头道:“季节愿意。”


    张御也知他方才成就,马上派遣出去做事也不妥当,但有一事既可让他施为也恰能调和功行,便道:“那我此刻先交由你一事,上层不久之前开辟的平界在元夏攻袭之下破毁严重,需的重作梳理。


    虽然此前玄廷派遣去了不少同道,但元夏不知何时再至,故我觉得仍需继续加快进度,便就由你前往那处,帮助诸位同道尽快完成此事。”


    季节神情一正,从座上站了起来,对着他躬身一礼,道:“季节领命。”


    ……


    ……


  第一百九十二章 道行从根生


    玄廷为了梳理平界的地火风水,如今朝那里派遣去了不少修道人,但其实人手还是不够的,因为多数人都调去布置阵法了。


    上一次元夏侵攻,持续三四月的攻袭破开了本土虚空之内的不少阵法,需要重新修补,并且还要继续加固。


    除此之外,还有壑界、屹界同样也是如此情况,到处都需擅长阵法的修道人。因为掌握阵法的大多数都是真修,所以这些主要也是靠真修维系。


    季节这等新近成就且又是掌握阵法的玄法玄尊,那是极为稀少了,正好用来弥补一些守正宫不足的地方。


    张御在与季节把正事说定之后,便是令人摆了一场迎宴,并与后者攀谈了一会儿,主要是询问了下这些年来季节的主要经历,在了解过后,他便说起了天夏近来所面临的危机。


    他将去往元夏的见闻说了下,最后道:“元夏不灭,我天夏难存,我们两家一定是要分个胜负,也一定是要分一个道理的,若从大道而言,此中不分对错,但从人而言,元夏所执之道违逆人性,视众生如牲畜,定化天序,固守上下,妄图使天道不转,是必然要将之摧毁的。”


    季节听完之后,郑重道:“季节乃是天夏玄尊,该当为出力,”


    他也是有觉悟的,正是因为知晓了元夏入侵,他觉得自己也当出一份力,这才下定决心攀登上境。


    当初他在东庭都护府时是亲身经历过过瑞光之变的,要不是张御力挽狂澜,还不知道会如何,但张御自己也说了,当初出力的绝不止他一个人,只靠他一人,即便翻盘过来,东庭也回不到以往。


    从那刻起,季节就知道一旦面临大危难,躲是躲不掉的,特别似他这般有能力的,应该主动站了出来,哪怕道行微末,却也是为破解危局出了一份力。。


    两人在一番交谈之后,见天色渐黯,张御唤了一声:“明周道友。”


    殿内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一旁,道:“廷执有何吩咐?”


    张御道:“季师弟方才来上层,暂还无落脚之地,如今开辟洞府也是靡费时日,你便替他寻一处驻地暂时落脚。”


    明周道人稽首道:“明周明白。”


    季节起身一礼,郑重道:“改日再来向师兄请教。”就跟随着明周道人离去了。


    季节成就上境,在上层来说不算什么,仅只是多了一位玄尊,多了一位人手,目前玄廷上层全都是在为应对元夏的再次侵袭做准备。


    但是这件事,对于内层各洲宿来说却是一个大事。


    东庭玄府一个偏居海外的玄府,不过百余年间,却是接连出了三位玄法玄尊,这是何等了不起?


    如今全天下的玄修越来越多,哪怕是可以通过训天道章交流,各个章印也是能够任意观览,但是玄府之中负责传道的师长和一同修行的同道却是不一样的,各地的理念和传授水准也是有所差距的。


    便是同一个章印,不同人的理解不同,解释起来也各有不同,不明真意之人只会越看越觉糊涂。


    故也有一些有志大道的玄修心慕东庭,离开自身所在洲宿,来东庭游历学道。季节成就之后,更是引得一大批玄修前往东庭,许多人觉得,便是没有收获,沾一沾东庭的机缘,说不定来日自己也能成玄尊呢。


    而在近段时日,各洲宿的玄府弟子也正是在准备论道之中。


    昌合、安越、宣宁三大府洲这回都是派遣了府中英杰,意图压倒东庭玄府的弟子。


    虽然四大府洲差不多于同一时间建立,可是东庭玄府却是从各个方面将他们甩在了后面,上境层次他们是没法争了,但是底层差距不大,却是可以争一争的。


    项淳对这番论道也是较为看重,此次论道虽然只是在低辈弟子之间,但是因为季节之事,东庭玄府格外受到关注,为了玄府名声考量,能赢的话就要设法赢下来。


    在论道之前,他特意把瑶璃唤至跟前,亲自嘱咐了几句。


    不过这番谈话下来,他倒觉得这个弟子的确可堪造就,瑶璃面对即将到来的论法,没有半分紧张或者怯场,表现的平静自若。


    他暗暗点头,不谈其余,光是这份心性,这弟子就注定能有一番成就的。


    他交代过后,便道:“你且去吧,不要太过有成败得失之心,把自己明白的说出来便好。”


    瑶璃道:“弟子就是这么想的。”


    项淳不觉颔首,他道:“对了,你以前有两个老师,名唤甄绰、赵柔,是如此吧?”


    瑶璃看了看项淳,道:“是的,两位老师待我很好。”


    项淳道:“你不必担心,你那两位老师离开东庭的请书我也看了,他们应该是怕自己出身牵累了你。你可告诉他们,不必为此有太多顾虑,在我东庭没有那么讲究顾忌,我可为他们请到万明玄首的敕书,让他们安心留在东庭。”


    瑶璃一听,对着他认真一礼,道:“谢谢项主事。”


    项淳点点头,温声道:“去吧。”


    瑶璃又是一礼,便跟随着范澜,与十余名论道弟子一同走入了为他们特别准备的石殿之中,这般可以确保在论道之时没有任何人在身边指点,也没有任何人去打扰。


    项淳看着她身影走入石殿内,抚须长思。虽然他对自身的道途有信心,但心知肚明,自己的资才比不上张御、英颛二人,更不用说和季节相比,便能修到上境,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可是有一桩却是别人无法与他相比的。


    东庭那三位玄尊都是在他担任主事或者分府玄首时出现的,此与他分不开关系的,若是在他任上还能出现第四位玄尊,哪怕他道业不成,他项淳也是能在天夏上层纪历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


    三天之后,石殿大门开启,守在门外的范澜迎上前去,见各个弟子面露兴奋之色,显然这次论道局势不错,他又看一眼瑶璃,见她神情一如进去之前般恬淡,心中暗赞,便把她唤了过来,道:“此次论道如何?”


    瑶璃想了想,道:“弟子把该说得都是说了,只说自己明白的,自己不明白的就未言。”


    范澜道:“很好,只说自己明白的,正是我辈修道人所当秉持的,若是不明便妄言,那是惑人惑己,论道三天,想必你等也是疲惫,先回去休息吧。”


    论道当然不不止一批人,还有其他弟子分批参与,直至一月之后,方才结束了这一场论道。


    此番各洲宿的玄府都有弟子参与,印证下来,以伊洛上洲、青阳上洲还有东庭府洲三家的玄修弟子的道法最为高明。但从个人而言,瑶璃与另外四名弟子的道法之辨差不多是在伯仲之间。


    有这结果,项淳已经很满意,毕竟正经算起来,瑶璃入道未久,比不得修道长远的那些弟子。他将此番结果报去了玄首万明道人处,后者看过之后,也是通过训天道章,将此消息送传到了清玄道宫之中。


    张御对于此般论道,也是持鼓励态度的。玄法唯有修行的人越多,才越能推动上行,与元夏之战现在是靠他们,但若是延续时间一久,那就需要这些后辈顶上来了。


    这才过去没有多少年,已经更多的章印章法涌现出来了,比他那时所见多了百倍不止,这也意味着有更多道路和斗法方式可以选择。


    而现在玄府弟子也不乏敌人对手,地陆之上还是有许多神怪异类。外层之中,那些邪神神裔依旧是在不停往内层侵犯。此辈的存在,却也是在为这些后辈弟子提供磨砺的机会。


    殿内光芒闪烁了一下,明周道人走了出来,他向左上递上一枚玉符,道:“廷执,长孙廷执送来一具化身,说是林廷执以根本道法改换过的,需请廷执重作祭炼。”


    张御点了点头,为了防备元夏下次进攻动用针对外身的手段,以往在与元夏斗战时动用的外身是不能用了,必须以此新的外身来替代,这等情况以后恐怕还会经常发生。


    他令明周道人退下,便开始祭炼起了此物。


    时间倏然而过,转眼两载过去,时日来到了大玄历四百零九年五月。


    元夏方面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从金郅行传来的消息,还在准备之中。这也是正常的,内部调和,调集力量越大,那便越需要更多的时间,特别是在定下与天夏打消耗战的策略后,这就是一个长久的对抗。


    在这两年之中,张御一直在道宫之中磨砺剑器,一点点提升自身的剑意。


    因为每次都要进入高渺之所在,在这等持续的锻炼之中,他感觉自己的道行也是隐隐有所提升,而这等提升也是反照到青朔、白朢二人之上的,推动着二人功行持续进展。


    这令他感觉似是找到了另一条修行道路,不过他觉得,自己若想迈进上层境界,恐怕凭此还是不够。如今他已是得有六大道印之中的五枚,心中觉得,或许唯有寻到这最后一枚大道之印,方能得有攀升上境之机。


    但是这一大道之印,又当会落于何处?


    会否是元夏?

    因为这两年之中,他身在天夏,也就没办法去到余黯之地一探究竟,不过他还有另一个猜测,许可能会出现在那些被诸位执摄扶托天地之内。


    壑界、屹界、平界他都看过,没有任何感应,那么唯有继续等待下去,等着更多天地演化并浮升上来了。


    ……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斩夺断玄机


    云海之上云气翻腾,天光笼罩之下,自有一股波澜壮阔之感。


    张御站在清玄道宫的外台之上,眸光深远。他适才方将意识从那方高渺之所在退了出来,此刻正在消化此中所观看到的道理。


    虽然看到了不少东西,但是能被他真正所理解的,却是只有少数。而正是因为不能理解,才会产生那等空茫之感,若能完全看懂,也便就能消化吸纳了。


    但接触久了,哪怕所得再少,总也有一些感悟收获的。或许是因为如此,青朔、白朢二人那里也是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道法似乎也有了更多变化,这无疑也会使得他们求得道法的时日变得更长。


    但这却是一桩好事,意味着他们此后所取得的道法或许会比原先更为上乘。


    此刻他一抬手,目光垂下,顾看至手中蝉鸣剑上。


    如今“斩诸绝”的境界距离他心中所预期的境地,还差那么一点点。


    他感觉经过这两年来的磨砺,自己的剑术已然提升了不少,距离重天玄异推动,达至真正“斩诸绝”的境地,仅只一线之感。


    可就是这么一点距离,很难迈了过去。其实这等感觉他早便有了,如今每回传递气意,所得提升已是越来越少。


    他也是开始思索其中缘由,并有了几个想法。


    其中一个,“斩诸绝”乃剑上生神,如果对剑法不理解通透,那么气意便带动不上去。


    这一条路没法继续,尽管他现在依旧有数个分身落在下层,可是并无法凭剑通达上境,因为只要一跨过那道界限,那就会回归他正身,没办法凭此触摸到上层法门。此道于剑术之上的小修小补可以,可仗之成大道没可能。


    还有一个,他认为“斩诸绝”既然由剑而生,那么下来或许不是由他来传递气意,而是要让剑来告诉他,如此方算得上是以剑阐道。


    他伸手在蝉鸣剑剑身之上一抚,自己可以由言印振发剑鸣,可藉此试着沟通那方高渺所在,依靠那本以存在的斩诸绝牵引气意。


    只这般做所得不见得多,因为剑器终究与他是一体的,双方或会有重合之处,所以还需要从另外的地方加以补充。


    真法到了这里或许只能穷究道理,不过他可是玄修,却可用玄修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他于心下一唤,大道浑章显于面前,目光落去,那里有一个“剑印”存在着,其中包含着他修道以来诸多剑中神通。


    但这里并没有“斩诸绝”,此术乃是剑上生神,算是他神气之映照,严格来说并非是真正技巧,故是不会在浑章之中显现出来的。


    可涉及的剑术章印却是可以通过浑章增固提升的。


    此前他观摩了陈白宵的一些剑法之后,曾有一些感悟生出,留在了上面,虽然用不到,不过看着空缺不舒服,再加上他神元充沛,所以在此后也是将之陆续填满。


    现在上面则还有一些少缺的部分,是那些分身以剑入道之时得来的剑技感悟,只是分身未曾全数归回,所以暂时未曾去填补神元。


    他觉得不如将这一部分也是补足完全,或也能对自身剑术稍加推动,哪怕十分之微小,也是增益。


    意念一定,他便将自身的神元往里渡入进去。


    说实话,自从将六正印填满之后,他就很少再动用神元了,不过不是神元没有用了,而是他认为进入更上境界,可能会动用难以计数的神元,若是神元不足,恐怕推动不了自身往上行走,所以一直在积蓄之中。


    此刻随着他的动作,所有剑印相关的小印一个个的亮了起来,并汇聚成一道光芒,往他身上照落下来。


    他望了一眼浑章之上,见所有章印都是填满,看着全数一致,很是赏心悦目,不觉点头。他感察了一下自我,的确是稍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提升,可只要有提升,那便是值得的。


    而接下来,就是尝试以剑器沟通高渺之所在了,他把剑一祭,霎时另之投入了神气寄托之所在,而后以言印振发剑鸣。


    随着剑音沟通到那一方高渺之地,“斩诸绝”气意也似变得活泼了起来,好似要从一层阻隔之下穿破了出来,去到更为广阔的天地中,但是不知为什么,始终差了一些,无法跳脱出来。


    张御这时一睁目,蝉鸣剑又一次落到了手中,此时此刻,他已经明了此中缘由。


    这却是落在了剑器本身之上。


    “斩诸绝”威能太大,若是再以“重天”玄异推动,剑器本身并不足以载承,强行为之,可能导致剑器崩毁,也是如此,剑器本能护持自我,才是无法持续向上迈进。


    知晓了缘由,那也就好办了。不过是以高渺之地继续磨练,直至其能够契合更高威能,再是进行下一步。


    这心思一明,就感觉剑器于瞬间变得通透了许多,就像本来蒙尘之物,被拭去上方尘埃,变得明照清晰起来。


    他回至殿内坐定,继续打磨剑器,转眼又是数月过去。


    这一日,他出得定持,持住蝉鸣剑剑柄,起指在剑脊之上一划,顿时一道悠长剑鸣传出,他再手腕轻转,霎时一道剑光刺破云霄,从清玄道宫之中一晃而过。


    他不觉点头,到得此时,剑器已是足够承载威能,剑意也是堪堪推动了无可再升的地步,但还差得那么一点点。


    此刻他眸光一闪,于顷刻间推动了“重天”玄异,随后他抬袖剑来,对着外间天地就是一斩!

    天地仿佛倏地明暗了一瞬,而他自身也是微微失神,此刻再观,发现自己蝉鸣剑依旧横在膝上,好似方才自己的举动似是并不存在。


    他这时转头看去,方才祭剑之时,那时晷流转好像因此少缺了一刹那。


    不仅仅是这个,好像天地也由此缺失了什么东西,但是很快,他发现上层所缺失的部分又被弥补了回来,少缺到弥合之间的间隔极为短暂,但确实是存在的,要不是他的道行在这里,根本发现不了。


    他举剑而起,凝视剑身,方才这一击,应该才是真正的“斩诸绝”!所谓“万事万物皆可斩”,若是真正掌握了此道,道理上甚至连道途之障亦可斩开!


    此术与根本道法可谓在同一个层次,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还有超出,对于掌握了剑上生神之术的修道人,此术就是自身的根本道法。


    其主要之威能,就是在于“斩气即斩神”的能为,只要斩中你之气意,那便就等若斩中了你之正身,可谓将“斩诸绝”之真正意义发挥到了极致!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斩诸绝”斩出的那一刻,所有曾经败在他剑器之下的元夏修道人都是心中猛地一悸,却又不知道源头何在。


    下殿某处驻殿之内,传司议在归来之后,一定在殿内驻留。他也是在寻思下次对敌张御该是运用何等道法手段。


    可就在这时,他心神猛地震动了几下,此感应来的毫无预兆,他想了想,却不明白到底问题出现在了哪里。


    修道人不会无缘无故的生出感应,他这等境界之人更是如此,故他对此也是十分重视。想了想,便即出了驻殿,寻到了元上殿负责一位负责推算的司议。


    这位司议躲在帷幕宝器之后,并以神通法术遮掩自身,只露出隐隐约约的气机,这是因为他这等人在元夏其实不受待见,所以惯常掩去己身存在,再则泄露天机有时候会被天机反夺,所以必须护持好自身。


    见到传司议到来,他道:“传司议怎么来我处了?”


    传司议道:“寻阁下推算一事。”说着,他道明了自身方才所感,并向其询问情由。


    那司议道:“我这推算,不如那镇道之宝推算,传司议何必来寻我?”


    传司议摇了摇头,道:“此是我私事,不好惊动宝器。”


    这只是一个理由,其实是因为宝器属于元上殿的,若去讨要,必然会与上殿之人打交道,上回败退回来,他未免非议,一直闭关不出,此刻自然不会去主动露面。


    那司议道:“如此,我替传司议算上一算。”


    他先是试着作法,又操运法器,一番摆弄下来,许久之后,才是道:“天机莫测,难以算定,这等情况,但推断是来自于天夏那里,因为唯有天夏那里是我等算不到的。”


    “天夏么……”传司议心中道:“方才我正思忖如何对付那位张道人,莫非是感应提醒要我小心此人么?”他沉吟一下,问道:“这会不会是与某位对手有关?”


    那位司议道:“具体我就难以知晓了,我功行只到此间,若是传司议要得悉清楚一些,那……”他顿了一顿,“或许要去问询穆司议了。”


    传司议听到他提及此人,不觉一皱眉,似有些不情愿。


    这位慕司议乃是卸任的司议,其人擅长推算,但是他有点不愿见到此人,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在此人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想了想,他暗自摇头,心道:“还是罢了。既然是天夏那边之事,诸多可能都有,知晓太多反而成了心中挂碍,我自问有外身前往那里,下来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


    ……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各演道法奇


    传司议打定主意之后,就对那位司议言道:“左右我只需避免与敌直接斗战,那想来便可保得安妥。”


    那位司议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万事万物都没有绝对之说,传司议还是需要小心才是。。”


    传司议看了几眼,缓缓道:“阁下这话也就是在我这里说说,可千万不能对外言说,在我元夏,求的便是绝对,求的便是永存长续,求得便是无有变化,哪里会那有那许多变数呢?”


    那位司议摇摇头,道:“也就是在传司议面前我能说上两句真话了,有些话明明知道是有道理的,可是偏偏无人敢言,也无人敢于肯定,还非要大声赞同,生怕惹了大忌。”


    他又感叹一声,道:“若等我元夏求得终道,所有大道一眼可以看尽,想必也不需要我等这般擅长推算之人了吧?”


    传司议没接这话,而是道:“今日就到此吧,还有,此事希望阁下不要外间说及。”


    那位司议道:“我理会的。”


    传司议也是放心的,要说世上口风最紧的,还是这些擅长推算之人,因为涉及天机变数他们敢泄露出外,就会反夺自身,他们个个都是小心翼翼,不敢稍有逾越。


    于是他执有一礼,便起身往外走。


    待他要走出去的时候,那位司议在后面言道:“传司议,我辈感应,不会无有来由,尤其似司议这般功行之人,万不可轻忽。”


    传司议脚步顿了顿,点首表示知晓了,这才离开了此间。


    回到驻所,他也是警惕了起来,决意下回再往天夏,当是躲在壁垒之内,随身再多带几件阵器,并用镇道之宝注意护持外身,要是万一见势不对,直接用乘青鸿羽归来,不给对面任何机会,那当就无碍了。


    思妥之后,心下一定。


    此刻其实不止是他,其余被张御剑光伤及之人在生出感应之后,多多少少也都是有些心绪不宁。


    曾跟随下殿一同进攻天夏,并主动征伐壑界的徐道人,被张御斩杀了一次外身后,心神之上也是残留有剑痕。后来他自认找到了克制之法,意图扳回一局,然而被张御再是斩了一次,结果不但未曾洗脱,反而有所加深,并时时困扰着他。


    每每他修持之际,这剑痕就会出来影响心神,令他根本无法安稳定坐。


    这两年多来他一直在努力摆脱这等困扰,但是没有用处,越是着意上去,剑痕越重,这东西恐怕唯有用镇道之宝才能彻底清除。


    但问题是他不是司议,是不够资格使用宝器的,况且败战之后心境之上受了影响,居然自己还无法弥合,这事情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让别人知晓的,否则必定回影响他此刻的地位,还有会令人怀疑他的能力,这样他根本就没机会再寻张御交手,也就没可能解决此事了。


    其实除他之外,还有和他一般被张御斩杀过两次的支道人也是在找寻化解之法。


    若是这几人聚首合计之下,说不定能探看出一些端倪来,但是所有人对此都是讳莫如深,生怕他人知晓此事,哪里又会去主动声张?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自得有斩诸绝之后,接下来每日都是在那里演练剑法,熟悉此中变化,随着多次运转之后,他心中也是渐有所感。


    玄异推动上去的“斩诸绝”与真正的“斩诸绝”其实差别并不大,真正缺乏的其实是专一之气神。


    重天玄异能够助他在一瞬间达到这一点,因为“玄异”似能够在无数变数之中找出一条正确去到此间的路数。


    但是同样,在这一瞬间中,他也无有办法祭出其他手段。这在以前是感觉不到的,也没什么妨碍,但是在与同样层次的对手交锋之时,却是值得留意,


    当然,真正的“斩诸绝”也没有其他的手段,无论什么在前,只消一剑斩去便可。


    严格来说,他与真正专以斩诸绝之人的区别就是他需运势发剑,而后者无有这等滞碍,所以这也算是一个不算破绽的破绽。


    单对单当然无碍,如果对敌人数一多,可能会有疏漏,不过这里他可以通过一遍遍的演练,使这一瞬为之缩短,而且现在他是一人斗战,等到白朢、青朔二人成就,那就可为遮护了。


    此刻他轻轻拂拭着蝉鸣剑,得了这一门剑法之后,即便对上的只是元夏修道人的外身,只消斩中,便立刻可以杀绝生机,斩灭神气,正身是没有活命的机会的,除非有镇道之宝时时加以护持。


    可便是一些元上殿的司议,也无可能时时得有这等加护,而那些寻常求全道法、或者干脆不是元夏出身的修道人,则根本不可能有此待遇。


    但也需要注意到,元夏方面也不会任人宰割,一旦察觉到他能通过斩杀外身破灭正身之后,随后一定是会加以防备的。


    所以他的第一次出手很重要,应设法取得足够多的粘钩,最好是在元夏反应过来之前多斩杀几人。


    求全道法之人就算元夏也不可能随意推出来送死,无论在哪个势力之中,都可算为倚仗,若是被斩杀多个,那元夏实力将大是受损。


    而一旦遭遇到了这般困境,元夏每一个派遣往天夏的人都需要用镇道之宝护持,也等于牵制住了元夏的一部分实力,于天夏大有好处。


    虽然他本人可能因此被元夏盯上,可他身为玄廷廷执,本就是元夏必除的对象,所以不用在乎这些。


    不过他觉得也需感谢元夏,若没有元夏这般不断逼迫,他或许永远不会去将“斩诸绝”推到今日之地步,天夏许多修道人恐怕也很难在短短时间内往上晋升。


    可这一切成果必须能保得住才成,要是天夏战败,那么这一切都没有用,都将成为泡影。


    想到这里,他手腕一转,眸中透出一股犀利光华,霎时间,便又是一道剑光从道宫之中一晃而过。


    金庭道宫之内,钟廷执、崇廷执二人正在商议着如何针对元夏入略之事,除了他们之外,殿内还坐着诸多擅长推演的天夏修道人,其中有一些还是原来被擒或自外投靠过来的。


    他们都是擅长天机推算的,但是正如天夏本土被大混沌所侵染,对面什么都推算不得,而元夏自立天序,他们同样无法推算得出元夏的布置是怎样的。


    但是元夏在自己地界上是如此,等来到了天夏地界上那就不同了,到了那时个时候,他们却是能够进行的一定的推演。


    就算元夏一方有镇道之宝遮掩,可是镇道之宝对抗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机会了,哪怕只是一点点空隙,都是可以抽拿到天机线索的。


    有修道人言道:“我等推算,若是抓准机会,倒是可以扳回一些优势,但是元夏修道人乃是外身到此,再如何也奈何其正身不得,可以反复到来,不知玄廷可有什么应对么?”


    钟廷执是知道玄廷的布置的,但这些事不便对于底下之人说得太清楚,主要是怕元夏方面到来之后也能通过一些推算知悉什么。


    他只是道:“玄廷自有布置,诸位大可放心。”


    崇廷执道:“外身这终究是外物,诸位也不要太过依赖,我观元夏那些人,不敢使动正身,看似占了便宜,实则消磨了道心,到了真正需要决断之刻,怕是根本下不了决心。”


    钟廷执沉声道:“诸位,天夏各位同道皆有职责在身,而我等皆是擅长推演,要是能算得关键消息,却是能左右胜负的,诸位都是明白,不用我来多说。我们也只需做好自身所擅长之事便好,其余诸事玄廷自会妥善安排的。”


    诸人一听,相互看了看,也不再多说什么,都是打一个稽首,皆道:“愿听两位廷执差遣。”


    灵华道宫之内,林廷执正与尤道人也同样在议论对策。他们的方向,是如何更好的应付元夏的阵器。


    元夏阵器乃是集阵器、法器乃至符法于一身,此有可取之处,也需深厚底蕴才能支撑,底下修道人有一件在身,可以发挥数倍的力量,天夏在这方面太吃亏。


    所以二人也是在寻思,天夏也要有一些足以与元夏抗争的法器。


    以往这等事很困难,但是两个人根本道法相互配合,或就能塑造出堪比阵器的法器来。


    两人商议过后,林廷执取拿出一枚金丸出来,伸指一点,一缕气意往里推入进去。


    求全之后,他身边的法器已经不再固定为一个形态了,随着他根本道法扭转,哪怕一粒石子都能变化成有用之器,层次高下只是取决于他根本道法强弱而已。


    尤道人这时也是慎重无比,将一缕气意渡入其中,根本道法一般来说是相互不融的,特别是他们擅长的是两个方向,而要将两种力量汇聚成一体,这就要两人相互之间的磨合,这两年多来他们已是互相论道了多次,到了眼下才决定真正动手。


    在两人配合之下,大约半天之后,才是收手回来,再观那枚金丸,却已是将两股气意都是成功留驻了下来,并在光芒之中渐渐融合到一处,最后闪烁了一会儿,便收敛光华。


    林廷执看了几眼,又拿仔细辨认片刻,最后欣悦道:“尤道友,此法可行!”


    ……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合气凝刚空


    尤道人接过手中递来的金丸,无论如何转动,其都是一个浑圆无暇之物,这足以说明他们的力量落在此中没有任何冲突。


    他不觉颔首,这其中有着两股不同来源的力量,最重要的就是如何稳固调和,要是连他们自己也维持不住,那遑论去承载其他力量呢?


    现在看起来是成功的。


    而此物一成,也可以继续下来之事了。


    他道:“林廷执,我等两载磨合,初见成效,只是能否为天夏所用,还需你我看下来之功了。”


    林廷执表示同意。


    这不过是第一个成功之物,接下来还会炼造更多,如此他们也能为天夏提供一定的类似阵器一般的法器了。


    两人又商研了一下,便是准备继续下来事机。


    这个时候,明周道人现身在了一边,道:“林廷执,尤上尊,首执着我告诉二位一声,那乌金壁垒已是归来,两位可以上去一观。”


    “哦?”


    两人对视一眼,林廷执道:“倒是等到了。”


    乌金壁垒被遁世简遁挪了去,不知去了哪里,连遁世简的御主单道人也不知道。


    只是这东西对天夏也是有用的,故单道人也是设法沟通,意图让此物重新入世,要知道那里面可是有着极多属于元夏的上层技艺,若能被他们探知,那对元夏能有更深入的了解,能做出各种针对布置。


    在做此事前,单道人也言自己也只能尝试,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够让此物回来,不过运气看来还算不错,只是两年多的时间此物就重还回来了。不过要加紧上前看下,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没有。


    林廷执道:“尤道友,不如我等上去一观?”


    尤道人道一声好,做一个手势,道:“林廷执请。”


    二人互请一礼,等有片刻,便有一道金光落下,两人身影霎时从原地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然落在了那方乌金巨垒之内了。


    林廷执环顾了一下,此间空域广大无垠,只是这座壁垒的存在现在介于似有似无之间,似乎一半落在虚空之中,另一半却是实质,有一种割裂之感。


    这是因为这乌金巨垒尽管回来了,但还不等于完全回来,只有部分落在着里,或许会被遁世简再次遁走,也或许一直这般模样存在下去。


    他们倒也不介意,只要能看到元夏的阵器技艺便可以了,现在这个模样并无什么妨碍。


    而且这座壁垒是需要在元夏天序之下运转的,也就是必需在镇道之宝的遮护之下才能发挥作用,所以他们是无法利用的。


    就算真的被他们推动出来,元夏肯定比他们更会利用此物,而且还可能由此知悉遁世简所妙,所以这东西非但不能暴露,还要设法藏匿好,


    二人接下来便在壁垒内部走了一圈,把所有地方仔细看了一遍。


    当初乌金巨垒遁被挪走的时候,连带里面所有的阵器、飞舟,包括丹丸法符之类的一切东西都是带走了。。


    现在这东西也都是留在了这里,全数呈现在两人眼前。


    林廷执仔细看了下来,上次那个司议座驾已是让他们看到了不少东西,这回则是更多。


    这毕竟是下殿用来攻伐天夏,代表着元夏最上层的技艺,许多东西筑造很可能还有同层次修道人的参与,两人看了也是收获良多。


    随着逐渐深入,二人来到了最壁垒的最上层,林廷执看着一个圆盘也似的巨大物事,像是多个阵器复杂集合体,其有着多个开口,像经脉一般连接到壁垒各个所在。


    由表面而观,其形状像是一个大鼎。林廷执看了一会儿,道:“尤道友,此物看起来似便是张廷执所言的‘墩鼎’了吧?”


    墩鼎能够自行炼造阵器,拥有此物,就能源源不断为元夏提供阵器,而不必完全从元夏本土运送过来。


    尤道人看了看,道:“应该就是此物了。”


    林廷执在全数看过之后,道:“尤道友,今观此物,只要能了解其中之理,我等联手,也可以打造出一个与之针锋相对的壁垒出来,元夏若是撕开穹宇,试图代替天壁压我,那么我们就造一个堵在前面,让他们无法入界!”


    尤道人沉思片刻,看了这些东西后,让他效仿筑造一个相类似的,倒也不难,取敌人之所长,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他们也有自身原来的排布,这么做就要有所改变了。


    他道:“若是打造此物,那么我所负责的那些阵盘雷珠就要有所延缓了。”


    阵盘雷珠也是极为重要的,可以破杀壁垒,可以与阵器互攻,这两年来他们也是利用了自己的根本道法试着各自筑造,那认为数目之上还是有所不足,若是重点转到此间,元夏这个时候赶来,那就来不及了,这是一个先后次序的问题。


    林廷执道:“此事林某亦是想过,目前看来,我天夏以只能守御为主,只是以往只能凭借阵法抵挡,或是以攻代守,等若以软腹迎拳,但是有了此物,不啻多了一层护持,发动攻势也更为容易,故林某觉得,还是当先塑造此物为好。陈首执那里,林某稍候会有呈禀。”


    尤道人道:“那便如此。”


    两人定下之后,便即离开离开,转回林廷执道宫之内,先是令明周道人往陈首执送了一份呈书,随后便各自运转根本道法,开始效仿那乌金壁垒塑造天夏之壁垒。


    同一时刻,易常道宫之内。长孙廷执立在深广内殿之中,他的面前是一面四面封闭的琉璃壁障,可以见到里面正飘动来去着各种浑沉雾气。


    现在外身有林廷执的根本道法,可以轻易做出道机改变,不怕被元夏针对。但这只是在上守御有所补足。


    但仅仅是守御还是不够的。


    林廷执纵然能改变对面外身,可靠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改变所有元夏修道人的外身,特别是同样拥有根本道法的元夏修士,那更是不可能令其外身失机,最终也不过是走向道法的对抗罢了。


    所以他还需要另一种方法用以克制。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琉璃罩中忽然飘出了一阵黑雾,并一下贴到了琉璃壁上,可以隐隐看去似是一个狰狞脑袋,此刻正死死盯着他。


    长孙廷执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眼前的东西,乃是过去曾经肆虐青阳上洲及多处地界的魇魔。


    这东西本来是无形之物,只是根据他的认知和需要才具现出来的这等形象。


    从过去的情况看,魇魔这东西可谓是无孔不入,也就到了玄尊这一层次,这东西才算是可以被压制。


    但根据他的探研,这东西对于玄尊并非是完全不起作用的,实际上是能够针对寄主而不断进行自我变化的,只是因为修道人到了玄尊境界,能够有能力抵挡并克压此物,所以到此一步就被拦断了,始终没有能往上再提升。


    但若是此物得以在这个层境之上突破,那么或许就有可能坏去玄尊神怪或者修道人。


    魇魔是能如同虚空邪神一般侵修道人的心神之中的,而外身主要就在于驻入其中的那一缕气意。平常此气意被牢牢包裹在外身之内,但是魇魔却是有可能侵入进去的,而若是直能替代或是灭去那缕气意,那么剩下的多半只是一具空壳了。


    之所以不能完全肯定,那时因为魇魔有时候还会由内而外改变人身,就如同那些霜洲人一般,当然这个作用只是在下层,上层境会如何变化还不明了。


    故而这也是个危险的作法,一个不慎,会反伤自己。所以要真正拿出来,则是要自己无惧于此,己方的性命才是第一位的,打击敌人则是在其次,要做到能放也能收。


    他目注了一会儿之后,脚步挪动,来到了另一侧,这里同样有着一面琉璃壁,里面鸟语花香,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修道人,对面乃是一个绝美女子,此刻两人正在对弈。


    这个道人实际上是一头虚空邪神,而那女子则只是一个他打造的真玉躯壳,全凭他事先灌输的既定意识才能保持着一定的活动乃至情绪。


    虚空邪神能根据修道人和生灵的心神活动映照出各种形象,可有趣的是,便是玉人身上这等灌输进去的意识,其也能效仿并且映照出来,其与后者智识相差并不大。


    似乎其能发挥到哪个程度,完全取决于其所见照见的生灵或修士,或许没有那么这些修士,虚空邪神就不是如今这个样子?


    不过他并没有随意下定论,虚空邪神各不相同,是否真是如此还待观察,毕竟大多数都是拿去塑造外身了,能留存下来的不多。


    这时他又转过一个方向,走到了第三面琉璃壁前,那里面坐着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道人,无论是神意还是身上法力气机似乎都与他毫无区别,隔着一面琉璃壁,根本分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随着他的目光投去,里面那道人似乎有所感觉,忽然睁开眼,而后迎向他,冷然言道:“你以为你能一直这般假冒下去么?玄廷定然能识破你的。”


    ……


    ……


  第一百九十六章 立阵分虚蔽


    长孙廷执神情平淡的看着这个人。


    而里面那位长孙廷执却是冷笑一声,道:“不要做出那副样子,也别把自己当成真的我了,你终究只是一个分化之身,在清穹上层是隐瞒不了多久的。”


    长孙廷执淡淡道:“我不会像你那么说那么多无用的话。。”


    里面那长孙廷执则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摇了摇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把自己当成了我,也就是真的失去了自我了。”


    长孙廷执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他还有许多事要做,没时间在这里耽搁。


    至于这个人,乃是自他道法之中运造而出的,这也是他这一脉道法走向上乘功果的必行之路。


    这一个分身由他炼造而出,也承继了他的一部分本来认知,其最初造出来的时候,只是一缕气机,随着他的道行增加和运炼会越来越挨近他,也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那个,而他反才是运炼出来的。


    而最后谁取代谁,那并不好说。


    因为这一门功法对修道人自身来说是极凶险的,越到后面两个人越接近,化身像他,他也有可能趋向外身。


    这是一个对抗的过程,到了最后,这具身躯可能会接近到连他自己也分辨不出来的程度、


    但他唯有守住本心,将之再度化归己有,才能摘取上乘功果。


    修炼这门功法的前人到底有几个成功,没人知晓,因为到最后,你也分不清楚站在你面前的究竟还不是自己所知晓的那个人。


    他再度来至魇魔之前,下来重点还是在此物之上,若能在此物之上得以突破,对付元夏外身就能多一利器了。


    外层某一处空域之中,赢冲和鱼灵璧各自端坐在一根横枝之上,两人用心运法之下,有源源不断的清穹之气被从上层送渡过来,落至青灵天枝之上。


    这是玄廷为了保证这件镇道之宝能够为下来斗战提供更多助力,所以用清穹之气加以滋养,而得此灌溉,青灵天枝也是愈加茂盛,一根根枝节无限延伸,又自上面分长出来了诸多分叉,每一个分叉都是开辟出来一处空域。


    而每过一段时间,两人都会设法从上摘取下来一根枝节,而后给各个需要上阵的玄尊及廷执那处送了过去。


    这两年多来他们已是准备了不少,可是赢冲清楚的,眼下看似是很多了,可实际上一旦开战,肯定是加倍消耗,事先准备的东西可能远远不够,所以他也是建议鱼灵璧不要停下,继续运转这镇道之宝。


    这倒也不耽搁他们功行,先不说他本身就是器灵托世,越是与此宝相合,越能得有好处。而鱼灵璧修炼的也是上宸天一脉最正宗的道法,与此宝也是息息相关,相辅相成的,故这对两人而言也不是什么辛苦差事。


    鱼灵璧这道:“赢真人,听说真人有位弟子已被天夏宽赦了?”


    赢冲言道:“是如此,当初我认为他资才不足,故是师徒之间关系较为冷淡,我也少有用他,也是这般,他在当日大战中并未犯下多少罪责,故是天夏宽放他了。”


    甄绰虽是他弟子,但是他以往觉得性格有些沉闷,不似其他弟子那般资才外显,所以过去并不如何看重,但是现在,许多弟子经历了上宸天之变后,不是败亡就是关押在镇狱之中,唯有这位弟子还外间了。


    鱼灵璧道:“赢真人,上宸天作为宗派不复存在,可是道法还在,总要承传之人,再说与元夏对战,目前看会迁延日久,我们若是上阵,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战殁阵中,那么还需有弟子后辈来接替,才不致断绝。”


    赢冲道:“鱼执掌此话有些道理,不过我这弟子自归入天夏后,乃是天夏的弟子了,未必见得还会听我这老师之言,还需问过他自己的意思。”


    鱼灵璧道:“我倒是觉得,他会同意的。”


    清穹云海深处,陈首执站在大殿之中,他手中握着一枚光丸,这是诸位执摄方才交托给他的又一件镇道之宝,名唤“都阙仪”。


    元夏每回都是破开裂界而来,等于是每回都是直闯到你的内院中来,这对于天夏是绝大威胁,而此宝就是为了防备此举。


    此宝有数种变化,其中一种能专以针对两界通道,有截空蔽虚之能,可在那里化出诸多并叠空域来。如此一来,元夏就没可能一下到来天夏之中了,而是必须经过这些空域才可。天夏则可依托这些空域进行层层布防。


    既然要打消耗战,那便跟他们打。


    元夏要反制的话,要么有现成的镇道之宝可以突破,要么就是再祭炼一件。但是他们认为是不太可能又的,因为有需要才会祭炼,以往可没有哪个外世能够阻挡元夏,都是被元夏直接杀上门的,所以多半是会遭此阻碍的。


    总之他们要设法打乱元夏方面的节奏,不让他们舒舒服服的进攻天夏。


    元夏的每一个战术都是按既定路数走的,一旦发生变动,那么就要重新调整,不是一时半刻之事。虽然这等战术布置看着非常死板,但也是非常符合元夏自身特点的,也能发挥元夏的长处。


    此刻也不知道元夏还能等上多久,唯有加快布置了。


    他将手中金丸往外一掷,此物去到外间之后,自去寻那两界空隙,待寻到之后,往下一扎,霎时便有一重重空域被截分造出。


    随后他吩咐道:“明周,把诸位廷执请来此间。”明周道人一个稽首,从命而去。


    少顷,诸位廷执皆是乘光到此,双方见礼之后,陈首执将此事一言,众皆欣喜,多一件镇道之宝,那么便多一分胜算了。


    而且他们从陈首执处得知,此回祭炼的镇道之宝,并不止一件。不过镇道之宝如那些上境大能一般当也是有数的,所以也不能完全指望这方面能压倒元夏,此战主要还是要靠自己。


    陈首执交代过后,大殿之中有一道道金光落下,各位廷执俱是被元都玄图接送到了那位于最前端的空域之内。


    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二十余位真法玄尊到此。所有人都是各自占据阵角,将一枚枚阵盘投下,很快,一重重阵势被建立了起来。


    这一次所有人都是外身到来,因为他们这等举动,还不知道元夏方面会不会有反应。但好在元夏方面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在用了一月时日,粗粗将此间阵势布置好后,诸人留下武廷执外身在此守御,随后又往后一个空域之中挪去,继续在此布置阵势。


    目前“都阙仪”只布置了五重空域,不是不能更多,而是数目一多,变化更随之增多,那么也容易让人找到空隙。


    实际上五重陈首执也觉得有些多了,容易露出破绽。只是考虑到元夏上一来可能会仗着自己底蕴深厚,直接强行攻打,而不会考虑那太多,所以到时候会视情况放弃这么一二重,顺势往后退守。


    此刻元夏方面,经过了近三年的准备,各方人力物力的调遣已是差不多,元上殿已然决定对天夏进行第二次征伐。


    上下殿经历几次挫败之后,暂时放下了争执倾轧,一致达成共识,此回征伐事机由上下两殿配合,并有限度的接纳了几个世道送来的人手。


    这些世道都是较为弱小,受到元上殿影响较大,而那些强势的世道,若你不谈妥终道之事,那是不可能下场出力的,所以这次只是冷眼旁观。


    元上殿也不准备让他们加入进来,否则必然将权柄分去极大一块。


    下殿之中,一众下殿司议此刻也是被唤入大殿之内。全司议居于上首,对诸人言道:“诸位司议当也听闻了,此次征伐,上殿会配合我等一起行事。”


    盛筝道:“那不知由谁人主持大局?”


    全司议道:“考虑到这次由谁主持都是不妥,故是我们上下两殿各出一人,上殿认为,段司议时常与我们打交道,故这一次,当会是由你与段司议一并前往,若遇事机,你与段司议一同商量行事即可。”


    “段因?”


    盛筝有些意外,道:“万匡自己不出面么?这么好的主持机会他会放弃?”


    全司议道:“万匡此人,没有十成把握是不会出头的。”


    在座下殿众司议不由相互看了几眼,这话意思很明白,这一次上殿也并没有十足把握能压倒天夏。


    盛筝语带嘲讽道:“万匡保守迟钝,暮气沉沉,上殿那一群人,也都是学的他这副作派吧?其实他们自己根本不必上阵,随意换得一人上来主持都是可以,无非就是照着那套死板路数罢了。”


    全司议这时缓缓道:“此次事机,凡是做出决定,必是要你们二人一致同意的,可是明白了么?”


    盛筝心中一动,点了点头。他道:“全司议,不知何时动手?”


    全司议坐着不动,自袖中拿出一枚玉符,伸手作势一递,道:“大略在此,收好了。”此回所有关于攻伐事机的大致安排,都是在这里面了,到了战阵之上,具体情形可由段因、盛筝二人安排,但是大的方向,则必须按此而来。


    盛筝神色一肃,一振袖,从座上站起,上前数步,将此符接了过来。他神气入内一转,已知大概,便对着座上一个道礼,道:“全司议,时间紧迫,那我便先去准备了。”


    ……


    ……


  第一百九十七章 洪潮今又至


    元上殿这回由上下两殿各出一人的安排,既是妥协也是谨慎。


    两个人一起商量,肯定有意见不合的地方,但是一旦出错,那么就是上下两殿的事了,而不会单独怪责哪一殿头上。


    同时经历过上次的失败,谁也不清楚天夏是不是还有什么暗藏的手段,毕竟前面攻袭之中,哪怕一位天夏方面得力人物都没能斩除。


    好在他们的大略就是以消耗战为主,上一次斗战天夏尽管泄露的东西不是全部,但也有一部分暴露出来。而这一部分,这几年来他们都是做好了一定的针对手段,再是天夏拿出的依旧是上回的路数,那绝然会被他们所克制。


    可即便如此,根据元上殿的推断,只动用眼下的力量,那非得要经过几次大规模的消耗,才有可能拖垮天夏。若是途中不顺利,或有什么意外,可能还会多上几次。


    但是没人怀疑元夏会最后不会获得胜利,这个答案从来不存在于元夏上下的念头之中。


    反倒是有一些势力强大的世道更是期望元上殿再是遭遇挫折,这样他们可以顺理成章把权柄拿过来。


    金郅行身为驻守在元夏的使者,时刻留心元夏的一切,而且他也结交了不少各世道的“同道”,这些也是或多或少的给他提供了一些消息。


    故是他自己汇总整理分析之后,就将自己认为近来即将进攻的消息迅速以训天道章传递去了张御处,而明面上,他则还是写了一封书信,设法用“暗中渠道”传递回去。


    元夏方面并没有对他如何,大规模进攻没有可能隐瞒,气机先兆定会先一步被天夏察觉到,而且这一次,还派遣了一名貌似使者之人寻到了他。


    这名元夏修道人在见到他面之后,便用些许蔑视眼神看着他,道:“我等知道阁下会向天夏方向报信,我们并不阻拦,但是顺便也请阁下给天夏方面带一个信。”


    金郅行倒没什么不好意思,只道:“请言。”


    那元夏修士道:“我元夏前两次征伐虽然你天夏扛过去了,但是损失怕也是不小心吧?你们能挡一次两次,还能挡三次、四次么?要不我元夏给天夏留有余地,那么今日就不是眼前这幅局面了。”


    金郅行露出惊异之色,道:“前两次贵方竟有留手么?”


    那名元夏修士神情倨傲道:“那是自然。”


    金郅行诚恳言道:“那么还请以后多多留手,多送几位司议到我天夏,我天夏张廷执曾言,我天夏也是十分好客的。”


    那名元夏修士听得此言,忍不住哼了一声,冷声道:“希望战阵之上,贵方也有阁下这般口舌之利。”


    金郅行笑了笑,道:“阁下莫怪,是金某口不择言了。”


    那元夏修士虽然厌恶金郅行,看不起天夏修道人,但今次是受人指派而来,也不好拂袖而去,故忍着气道:“贵方虽然屡次对抗我元夏,但我元夏宽和,所以还愿意给天夏一次机会。”


    金郅行道:“哦?不知是何等机会呢?”


    那元夏修士微微抬起下巴,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摆在案上,往前一推,点了点头,道:“该说之言都在这上面了,贵方可以看一看。。”


    金郅行不由看了几眼,只听那元夏修士继续道:“若是看过之后,贵方这一次还是与对我对抗,那么我们将是不再留手了。”


    说完,他一拂袖,道:“告辞!”说着,从座上起身,便就走了出去。


    金郅行待他走后,却是神情一凝,他想了想,却没有伸手去拿那封书信,而是唤出训天道章寻到了张御所在,将方才的情形仔细交代了,并道:“廷执,属下觉的,这书信送的着实有些突兀,怕是有些问题。”


    张御同意他的意见,道:“金执事的谨慎是对的,到了今时这等地步,元夏哪里再会去轻易许诺什么,能够尝试的早就尝试了,能拿出来的也早就拿出来了,现在再来说此事,一定是另有所图,所以这封书信你不用理会,不用去打开,更不用送回来。”


    金郅行道:“是,属下遵令。”


    张御与他结束了交言之后,也是唤了明周道人出来,令其将此事传知陈首执一声,继续举起中剑器磨练。


    数日之后,他忽有所觉,抬头看去,却见头顶之上出现了一座无比巨大的遮天壁垒。


    这是尤道人、林廷执二人塑造的两界坚壁,此物目前看去也是介于虚实之间,与那乌金巨垒受遁世简之力不同,这只是两个人道法还在相融相合,还未到完全定下那一刻。


    这是两人第一次创造如此巨大的法器,或说是阵器与法器的结合物,整个清穹云海的的上空,好像多出了一层金属壁垒,可谓壮观无比,此间还在上层的修道人得见,一个个都是不觉发出赞叹。


    张御看了一会儿,在他眼中,此物并非凝固不动的,而是如海浪一般在那里涌动着,气机之交融也是完整呈现眼前,他微微点头,这两位的根本道法不说相互对立,却也不是一路,要相互磨合如今地步,当真是不易。


    他收回目光,继续运炼剑器。


    如此又是两月过去,已是到了此一年之年末。这日他正在持坐,忽然察觉到有一阵阵的警兆传来,似是有着一股庞然压力正欲倾压过来。


    他眸中神光闪动了一下,心中知晓,元夏方面的第二次征伐,即将到来。他抚了下手中蝉鸣剑的剑脊,再是轻轻一弹剑身,发出一声悠长剑鸣,道:“正待尔至。”


    同一时刻,元夏这处,段司议和盛筝二人来到了元上殿为他们准备的巨舟座驾之上。两人虽分属上下两殿,但这次要合作,至少他们表面上还是要维持一定的和气。


    再则,段司议是上殿专门负责与下殿沟通的司议,两边算是经常打交道,这次上殿派遣他作为上殿一方的主持者,也是考虑到方便与下殿沟通。


    两人闲谈了几句,这时一名修士走了过来,对着段司议一礼,道:“司议,那位天夏使者虽然收下了书信,但是多日没有动静,想来没有送回去的意思。”


    盛筝玩味看向段司议,道:“看来段司议一番谋划并未见效啊。”


    这一封信书看着较为寻常,但实际上上面字字句句都是以某件宝器之上采摘下来的气机书写的,若是就这么毫无防备的送到天夏境内,就会有形成某种勾连,为他们指引正确方向,并且还有其他一些妙用。


    段司议倒是并不怎么失望,道:“此事也不费力气,能成最好,不成也无妨,试一试总是可以的,至少知道天夏没有因为胜战我两次而自大自满,依旧很是谨慎。”


    他这时一摆手,大台前方现出了一幅天夏舆图,但是看着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缺口,这是因为上面所有显露的地界都是数次进攻之后用阵器探明,并确认真实存在的地域。


    他看了几眼后,道:“盛司议可以确定,每次进攻的,就定然是天夏上层修道人藏身之所在么?”


    盛筝呵了一声,道:“段司议,这个问题需要深究么?是与不是,打过不就知道了么。”


    段司议点头道:“是,打过就知道了。”他负袖而立,看向大台舱壁之外,那外面密密麻麻几乎铺满虚宇的飞舟阵器,灵光耀照虚宇,有若一团团星云盘踞。


    尽管他求全了道法,可是主持如此庞大的力量,一时也是意气风发,他道:“诸方已然准备稳妥,那我等该是出发了。”


    盛筝道:“那这次就交由段司议开启两界关门了。”


    段司议也不客气,他拿一个法诀,沟通到了负天图之上,随后意念一转,此镇道之宝的气机汹涌而去,没入虚黯之中。


    照着以往的情况,当是直接穿凿两界通道,而后撕开天夏天壁,而后一鼓作气将他们这些人一同挪移过去。


    然而这一次,他运持了一会儿,却是感觉气机一直落在空处,迟迟不见动静。


    盛筝一挑眉,探手捉摄了一股负天图的气机过来,先是惊讶,随后呵了一声,道:“原来是天夏设布了屏障。”


    段司议也是设法辨了一辨,知悉了原委,方才要出发便遇到了这等阻碍,他不禁神情一沉,他琢磨了一下,道:“看来只能一步步走了。”


    本来靠着负天图的牵扯,去到的地方应该就是天夏空域所在。


    可是天夏似乎设布了某种屏障,导致气机没有办法牵引到那里,等于是将路封死,只留一个必经之入口在那处。他们要是原先的方法不变,那么也只能从那里走,无法一气贯穿入内。


    正如天夏预料那样,他们手中并没有这等破障的镇道之宝,以往他们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在两界通道之上落下手段的势力。而要调整的话,又要推迟耽搁许久,他们都已经聚集起了攻势,又怎么可能停下?而且这在他们看来也只不过稍微有些麻烦。


    盛筝冷然道:“我们的策略本来就是为了消耗天夏,无论天夏采取何等战术,都无妨碍。”


    段司议一甩袖,道:“说得是,其既然一重重设障,那我辈就一层层破过去就是了,只望他们能撑住了。”


    ……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漫气推重障


    天夏方面在感受到元夏再次入略的前兆,玄廷反应极快,立刻召聚诸廷执来至殿上议事。


    实际上天夏有许多准备还没有完成,不过战事就是如此,永远不可能让你有着万全准备的时候,尤其是他们是承受被动攻击的一方,那更是如此了。


    但比起上一次,天夏实则已经取到了极大进步。


    在两界通道这座必经之路上设布下了重重空域,并又布下了坚固阵势,那实际上就将守御之地往前推进,不令对面直接欺进天夏本土了,从被压进本土到打了出去,攻守之势正在悄然变化。


    若是能再进一步,那就是杀进元夏本土了。此是战略上的目标,目前要做到很难,现下他们只是在尽量追赶元夏的力量。


    诸廷执来至大殿之上,见礼之后,邓景言道:“看那声势,这回又胜于先前,其势不小啊。”


    这等汹涌先兆,不仅仅是体现在动用的人力物力上,还在于背后所运用的力量,别的不说,只是上层修道人,就定然就比此前来得多,不然无可能给他们带来这般威胁之感。


    玉素道人冷然道:“且不管他来多少人,我们既然寻到了针对此辈外身之法,那么要尽量在此战之中给予杀伤。”


    这也是诸廷执的共识,因为机会只有一次,下回肯定是会将这些纰漏堵上的。


    崇廷执道:“算一算元夏天历,此番选择进攻之时,恰好是能避开一年之轮转,看来元夏方面的确是有意不让自身破绽暴露人前。”


    林廷执道:“我们现在还不具备攻袭元夏的能力,等挡住几次,作以验证之后,才能得以反制了。”


    在诸人讨论了一会儿之后,陈首执这时道:“各方准备的如何了?”


    韦廷执打一个稽首,道:“首执,各洲俱已是准备了,若得需要,也能抽调部分造物上阵。”


    戴廷执道:“虚空世域布置已是完备,守御力量大致前次三倍之上,各方人手方才也已是守持于阵位之上,随时可以应敌。”


    邓景言道:“外层各宿也已是做好了布防。”


    外层是内层的屏护,一旦让元夏发现,内层就也跟着暴露,所以前两次不曾参与斗战,但无疑也是重中之重,如正清道人这般求全道法之人一直不露面,就是负责镇守在此。


    张御也是道:“壑界、屹界、平界三方世域之内,壑界、屹界依托天地本元守御,能承受一定攻袭,平界方才梳理过气脉,则稍显薄弱,若元夏攻此处,御可亲自镇守。”


    钟廷执道:“首执,平界之缺陷,此是一个破绽。”


    竺廷执问道:“张廷执,不知梳理气脉还需多久?”


    张御道:“至少再需要五载以上。”


    破坏容易,重建很难,再说平界本来就是先天不足,遭受元夏侵攻之后,早已是千疮百孔,要不然也不用把生灵都是接出来另行安置了。


    众人一听,就知道这般拖延时日的方法是不可行了。。


    此前分得数处天域守御,他们本还担心分薄力量,后来发现这其实最适合眼下天夏方面的防守态势,而少了一处天地,元夏若至,似乎便可以将更多力量集中起来,于他们有些不利。


    陈首执道:“此处仍是要守,守御上可尽可能拖延时日,但必要之时可以放弃,如有需要,诸位执摄会再次扶托一座天地出来。”


    众廷执一想,这般也好,反正扶托一个世域出来,元夏就不可能无视,不然时间拖得越长,就越难对付。


    诸位执摄虽然不插手下方对战,但是有些地方可以变相相助的,就如扶托世域之举,扶托是诸位执摄的事,但接下来该怎么选择全是下面之事了,与他们无关。


    再如两边大能祭炼镇道之宝借给下面使用,怎么用是下方之人的事,也与他们无有关系。


    陈首执再朝其余几位廷执问了几句,见都无疑议,便沉声道:“既然都是妥当了,那诸位廷执便各据其位吧。”


    诸廷执皆是一礼,除了几人尚还留在此间坐镇,其余各是散去。


    陈首执则是一人出了大殿,迈步之间,挪遁空域,已然来至外间一座法坛之上。单道人、李弥真、显定道人等人都在此间等候于他,见他到来,便稽首问候。


    陈首执还礼之后,道:“元夏再度来犯,免不了又要用镇道之宝交锋一场,稍候要劳动诸位了。”


    这几人皆言道:“我等理当出力。”


    张御离了玄廷之后,便是乘坐飞舟,来至那“诸阙仪”开辟的第三重空域之中。因为这里是“诸阙仪”断分的空域,乃是此宝威能之体现,诸多没有这等在空域之中运转之能的镇道之宝便无法在这其中用到。


    所以说,元夏方面若是要攻破这里,除了此前显露出来的“负天图”和“乘青鸿羽”之外,其他的镇道之宝也几乎用不上的。乘青鸿羽只能带人回转,若需带动敌人,那需御主近前才能施展,所以此中能有作用的,当也只有负天图了。


    也是如此,他们才敢把阵地布置在最前沿。


    如今第一重空域由武廷执镇守,第二重空域则由尤道人负责守御。


    这两重都是准备放弃的,因为“诸阙仪”变化越多便亦露出破绽,所以元夏只要攻击一段时间,大致就能找出空隙的,而他们主动放弃后撤,也能令元夏方面不会放弃已经到手的优势,继续往里来深入。


    故是他这里,实际上才是真正的第一道防线,他需的把人牢牢堵在此间,不过等到武廷执和尤道人退下来后,会和他一起防守。


    这回他们所有人,仍旧是用以往外身到此,这是有意让元夏看到的,好起到惑敌的作用。


    正思量之间,他忽然感受到了前方空域的震动,明显前方已经开始了碰撞,周围虚域还出现了一丝丝裂纹般的光芒,这说明攻势异常之猛烈。


    元夏这一边,巨舟座驾之内,段司议、盛筝二人坐在悬空大台之上,下方不见诸物,周围亦是空空荡荡,寂寥虚渺。


    两人此刻正在对弈,不过用的这是天夏的道棋。


    段司议落下几子后,道:“天夏之物,倒也有几分可取之处么。”


    盛筝道:“不然又怎配成为我之对手?”说着,落下一子。


    段司议看了几眼,点头道:“好手段。”他坐直身躯道:“没想到盛司议上回遭遇挫败,这回再遇对手,倒还能如此气定神闲?”说着,也是落去一子。


    盛筝看着棋盘,头也不抬道:“取终道必经波折,这岂不是正理么?若是顺当取下,那还为终道么?”


    段司议眯了眯眼,道:“哦,照这么说,盛司议可是认为我还再遇到挫败么?”


    盛筝道:“事在人为。”


    这时一道光华落在大台之上,一名元夏修士出现在里面,执礼道:“两位司议,前面守御森严坚固,似还有天夏上层修道人坐镇,下方同道求问,可否让求全道法上真去往前方破阵。”


    段司议道:“盛司议,你看呢?”


    盛筝看向外沿,对站在那里的修士言道:“问一下高良岳,能否找到其中之人的气机。”


    那修士一礼,对着不远处一点,就有光影浮现而出,里面隐隐有气光荡漾。


    等了有一会儿,他道:“高上真回及,里面之人躲在阵中深处,而且收敛了自身气机,很难捉摄,至少他感应不到,应该是经历上次一战,有所提防了。”


    盛筝看向段司议道:“段司议,我以为那就不必派人去了,我之上境修士,也要用在关键之地,此处既不合我展开力量,那也不用改变战策了,也就耗费一点时间罢了。”


    要是上回,那他根本不会多想,直接就把人派遣上去了,可吃了一次亏后,这次却是谨慎许多了,觉得不是必要时刻,己方力量能不暴露便不暴露,既然负天图的力量可以往里推进,那不必要去另生枝节。


    段司议没有立刻应下,而是考虑了下,问道:“盛司议,你觉得我等可能将此处空域破毁么?”


    盛筝道:“此事我想过了,这些空域本来是并不存在的,只是在两界通道之上截化而出的,我等破毁空域,先不说要动用多少手段,便做成也是动荡两界通道,不知多久才能再度寻到,这反而不利于我们。


    段司议道:“有些道理,行了,那就这般吧。”他对那个来禀告的修士言道:“告诉下面,维持原先攻势不变。”


    随后他又语意深长道:“盛司议,我看还是把这里的遇到情形拟书报了回去。”


    盛筝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


    这次两殿合力,暂时也就没有互相扯后腿之事,只要商量着解决,怎么也不会有大过,可是事情若是不顺,那么总要有人出来承责,他们两个人可是首当其冲。而把这里情形报给后方,若见不妥,过后也能有个说词。


    他道:“段司议言之有理,我等做事难免思虑不周,有有疏漏,还是让两殿也加以指正为好。”


    ……


    ……


  第一百九十九章 重门叠层障


    段、盛二人定策下来,认为既然注定会耽搁时机,他们倒也不急切了,按部就班往那两界通道的空域之内倾泄阵器,并且利用负天图一点点向前消磨阵势。


    每时每刻都有万千之数阵器与空域阵势碰撞,再是爆裂开来,耗费量堪称惊人,可只要能继续向前推进,在元夏方面看来不算什么,左右天夏方面一样是有所消耗的,只要在对拼之中,那么就是他们在发挥优势。


    张御在后方观望,前方一众情形也是尽收眼底。


    见元夏只是一味催发负天图的力量,还有不断投入阵器,但就是没有任何元夏修道人的外身出现,就知道元夏这次也是打算稳扎稳打了。


    武廷执所镇守的第一重天十分牢固,在这里的布置是诸位廷执一起设布的,虽然时刻准备放弃,但是上面守御丝毫不亚于天夏空域之阵。


    他一人在坚守了三个月之后,周围阵势被元夏用无以计量的阵器消磨干净。


    到这个时候,他也便顺势往后撤回。不撤也不行了,因为负天图和诸阙仪的气机一直在碰撞,再下去元夏一定能找到运转空隙,将他甩下,跳遁到后方空域中来,与其如此,那还不如引此辈深入。


    很快他便撤至第二重空域,并与尤道人一同合力,继续第二重空域的守御。


    武廷执与尤道人合力坚守之下,这一回坚持更久,足足撑了半载有余,感觉这里阵机渐颓,也是往第三重空域退来。


    张御正是负责此间守御,多了将近一载的时间,他的剑术也是磨练的更为游刃有余,不说完全消弭破绽,那在他的其他手段配合之下,大致已经可以遮掩过去了。


    他又询问了下武廷执和尤道人二人,确认元夏完全没有派遣求全道法的修道人出来破阵的打算,这说明在进入天夏界域之前,双方修道人无可能正面交锋了。


    他也不急,想要攻下天夏,这般人物总是要露面的,到时候再与之对阵就是。


    三人讨论了一下,各自守持阵位,固守此间。


    三人合力,所牵引的“诸阙仪”的气机自是随之增多,这第三重空域的守御力量也是跟着加固。


    元夏方面立时感觉遭遇到了极大阻力,前面负责进攻的司议推算了一下,要是照着眼下这么一点点磨下去,至少要十载时间,这还是在没有变数的情形下,于是立刻报至主舟。


    段、盛二人听了,也是皱眉,其实若能破开通路,仅仅十载还勉强能接受。


    只是他们推断过,此处空域之后,至少还有两处存在,假设一重比一重更为严密,那么在这里磨上百载都是可能的。


    这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故是决定要改换策略了。


    段司议道:“按照每一处空域皆有一名求全道法之人坚守来看,那么前面有两人退了回去,第三重所在,至少有三个求全道法之人在那里镇守。他们能够驾驭的宝器之力,我们唯有运用的力量压过他们,才可能破阵。。”


    盛筝道:“那也容易,去书两殿,讨一个‘允书’来,让那些外世修道人与我们一同推动负天图之力。”


    平常只有司议能够驾驭元夏的镇道之宝,其余人哪怕功行再高,若不是在紧急情况之下,或不得元上殿的首肯,也没有办法使动,这个弊端在上次攻袭之中盛筝就发现了,但他因为考虑到下次可能是上殿出力,所以就没言语。


    段司议道:“也好。”他立刻唤了一人来往元上殿传书请允。


    把问题直接交给元上殿,他们二人也就没有压力了,你们不准许,我们也可以打,就是到时候有问题那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这一次元上殿反应较快,只是相隔数天,就传了允书过来。


    两人既得准许,也就立刻放权,集中了此行半数以上求全道法的修道人,负责一起推动负天图之力往张御等人所在的空域倾压而来。


    张御三人顿时感觉到压力空前增加,负天图的力量比之前强盛了数筹,他眸中神光一闪,身外心光扩开,将阵力一推,同时牵引诸阙仪之气机与之争锋相对,却是一下将那股力量给抵住了。


    尤道人见此景象,不觉佩服。在张御这股力量之下,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来凑数的,至今为止,除开庄首执之外,张御是他见过心光法力最为强盛之人。


    他想了想,对武廷执道:“武廷执,张廷执心光这般强横,这样的话,我等要是从后面调集人手过来,能否就将元夏堵在这里?”


    武廷执沉声道:“若能如此,武某也是愿意,只是眼前之对抗,终究是镇道之宝间的对抗,不是比拼法力,每多一人,便能动用一分力量。休看眼前元夏力量不足,但以武某观之,那是因为很多力量不曾完全发挥之故。


    结合元夏体例来看,许是那些外世修道人在驾驭,可随着此辈对这件镇道之宝力量的逐渐熟悉,下来压力应该越来越重的。


    而我固然可以调遣人手,可元夏也能如此做,此等比拼,最后一定是元夏胜出,他们还能顺势摸出我们的底限,故是我们唯有维持不动了。”


    尤道人一思,这也有理,天夏终究还是底子薄了点,不能一口气全部压上。


    下来情势正如武廷执判断的一般,元夏方面的力量果然在逐渐加强,并且其若海潮涌来,一浪高过一浪。


    张御面对此势,依旧后劲不绝,在坚持了两月有余后,他推算了一下,道:“元夏那处力量渐渐增,此辈对于负天图的驾驭也是越来越是熟悉了,我等最多还能手持半月。”


    武廷执道:“那我等半月之后撤去后阵,林廷执那边的壁垒也差不多完成了,就算此辈完全占据两界通道,破开穹宇,也无法直入我天夏之域,依旧要过那一关。”


    两人讨论过后,继续坚守,十余天后,三人继续后撤,到了第四重空域之中,阻挡数月后,又是到最后一处空域内。


    在此间也是无法守持之后,三人也不再坚持,提前乘飞舟归返,回到了上层一座隐于虚空之内的飞舟之上。


    张御在此立定后,便以训天道章向陈首执传言道:“首执,我等已是撤回。”


    陈首执沉声道:“有劳三位了,此前计议不变,三位请继续按此行事。”


    元夏巨舟之上,段司议和盛筝二人见到两界通道终于打通,心中终于放松下来。


    他们准备用了近三年时间,但是为了突破,却是差不多又用了近两载时日,现在负天图气机毫无阻碍落去。总算是能直接落到天夏空域之内了。


    段司议这时看了看前方已然敞开的通途,却是沉吟一下,道:“盛司议,那件镇道之宝既能用于遮挡我,那想来也能用于截我退路吧?”


    盛司议玩味道:“这当是可以的,段司议是怕前面不利,我们被封断后路,无法回去么?”


    段司议目光闪烁了一下,道:“段某是觉得,任何事情既然事先预料到了,那么总要防备一手的,我们总是需要向两殿通传消息的,万一断了牵连,两殿不知情由,也是不妥,盛司议你说是不是?”


    他不能说他的确有此顾虑,但是这样子说,那就是承认自己有可能败于天夏之手了。这在元夏是不可接受的,也容易留下话柄。


    盛筝道:“段司议说得有道理,那么段司议如何打算呢?”


    段司议道:“很简单,放几人在背后接应,可以及时通传后方,便有什么变故,呵呵两殿也能及时得知,盛司议以为如何?”


    盛筝道:“盛某无有意见。”


    此时此刻,在元夏一众修道人推动之下,负天图在准确落到元夏域内后,力量也是随之展开,其力霎时将天夏穹宇洞开,在此之后,便有一枚枚大小一致的棱状阵器飞出,相互配合凝聚,很快凝合成一座巨大壁垒。


    这几乎就是上次进攻的重现,巨垒技艺与上回差距也不大,因为此物主要是依靠镇道之宝的护持,没了此等加持,再是坚固也没有用,所以不必做什么改变。


    而伴随着此物的逐渐成型,负天图的气机渐渐蔓延开来,天夏穹宇之上,出现了又一片金属色的天幕。


    段、盛两人这时才感觉进入了自己熟悉的节奏之中,渐渐又有了把握局势的感觉。此前的消磨虽然他们能忍受,可总没有以往攻打外世那等酣畅淋漓之感,反而令人憋闷。


    清穹云海之上,陈首执看了眼上方的动静,转首对着立在身边的林廷执言道:“林廷执,可以发动了。”


    林廷执打一个稽首,他肃立片刻,身上气意猛地一激,仿佛是引动了什么,便见穹宇上方,一座庞然虚影出现在那里,与那乌金巨垒正好是一上一下,正面相对,看去像是将那被撕裂的天幕缺口又给重新堵上了。


    与此同时,诸位廷执一引气机,将镇道之宝诸阙仪的力量也是一同灌注在了上面。而在天夏域内,道机完全是倒向天夏这一边的,还有其他镇道之宝可以配合,这边不会让元夏轻易凿穿了。


    张御站在飞舟之上,手中握持着蝉鸣剑,静静看着虚宇背后隐隐显露出来的巨舟轮廓,现在算是开始第二回合了,就看元夏准备怎么应付了。


    ……


    ……


  第两百章 虚回灵萤蚀

    段司议与盛筝二人见得下方同样出现一方厚壁,都是一怔。盛筝不自觉踏上前一步,凝注道:“这是……”


    乍一看,他还以为此物是上次抛下的乌金巨垒,但是再观,发现两者是不同的。可即便如此,任谁都能看出彼此之间有着些许关联,他不禁神情微沉。


    段司议似笑非笑道:“听说上回盛司议驾驭的这方壁垒被元夏那边的镇道之宝破去了?看来经过上回那一战,天夏也是将此物学了去。”


    盛筝哼了一声,道:“不过是拙劣效仿罢了。”


    话是如此说,但是这东西给他们带来的阻碍和麻烦可不小。


    天夏这方壁垒之上,既有幽城金沙遮挡,又有归来的都阙仪加以护持,可谓有着两重遮护。


    关键是前方是天夏域内,似此前一般众人合力推动负天图压过对方的情形是不可能了,因为负天图的气机落去,首先保持元夏天序的存在,这等于是多了一重负担,无法再发挥全力,这也算是天夏的主场优势了。


    段司议道:“那边先试一试,看他们到底学到了几分。”


    他一抬手,正准备将事先准备好的阵器抛落下去,先试探一下眼前之壁垒,但是还没等他发动,却见无数细密金砂对着他们所在之处飘荡而来。


    由于金砂聚集十分绵密厚实,看去就像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沙海向他们涌来,照得他们这里也是金光一片。


    这些金砂首先就与负天图外扬的气机纠缠在了一起,彼此消磨旋转,翻滚的气旋肆无忌惮的释放着镇道之宝的威能,此刻无论什么东西投入进去,都当会被在瞬息之间绞散一空。


    而在纠缠片刻之后,那金砂形成万千个漩流,强行将负天图的气机推挤开来,于是从中显露出来了一个个空隙。


    与此同时,将一点点星光从那方厚壁之上升起,那是一枚枚细小的金紫之色的气丸,在金砂包裹护持之中,不停的落在乌金巨垒之上,引得巨垒一阵阵动荡。


    段司议和盛筝二人此时都是不由得产生了一阵微妙情绪。


    每回都是元夏一方主动发起对敌攻击,此前还从来没有外世敢于在元夏之势到来时抢先反攻的。


    段司议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喝令道:“勒令下方还击!”


    盛筝知晓这只是意气之举,在未曾观察清楚状况的情形下不管不顾的出手,并不能起到什么有益作用。


    但他没有出声阻止,元夏的颜面还是需要维护的,至于正确与否,有时候还要排在其后。


    随着段司议命令一下,负天图的气机也是涌动起来,同时无数阵器往外抛洒,与那些雷珠在半空之中交接碰撞,少数有一些也能穿透金砂屏护,落到下方壁垒之上。


    只是天夏壁垒在两重镇道之宝的遮护下,此举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也就是双方的雷珠阵器多消耗了一些。


    悬于虚空之中的一驾飞舟主舱之内,张御平静看着这等状况,玄廷这次抢先进攻可谓是抓住了元夏的痛点,的确让对面乱了节奏。。


    这等对拼若是持续时间够久,确然可能耗空天夏的根本,但那至少需要持续数百年不间断的攻袭。或许别的外世界域数百年间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在天夏,数百年已然是天翻地覆,到时谁强谁弱,还真不一定。


    倒是观察到现在,暂时没有他出手的机会。


    因为元夏只是利用阵器和镇道之宝的力量和他们较劲,元夏修士那是一个都没出来,从以往的战例看,这事情也是极少见的。


    这说明元夏也不是真的不会变动得,只是没有遇到足够引发他们重视的对手罢了。


    盛筝任由这等攻势进行了数日,道:“段司议,这么下去难以打开局面,我们该换一个路数了。”


    段司议也看出这般进攻没有意义,此刻局面几乎就是跟堵在两界通道的空域面前一个模样了。


    而且他清楚,这壁垒天夏能造一个,就能造第二个第三个,没有彻底破除的手段,那么破毁面前这一个也没有意义。


    他此刻正需要一个台阶,盛筝既然递过来,那他也是顺势下来,道:“盛司议可是有什么意见么?”


    盛筝道:“必须承认,天夏每回都会比上次强上一些,每每给我们惊喜,但我们要破局,未必一定要走正面。既然这里走不通,那便从别处打开缺口,先取得一些战果,也能给两殿有个交代。”


    段司议心中一动,转了转念,道:“盛司议的意思,抛开此处,先攻袭其余那几方世域?”


    盛筝点了点头,那些天域与天夏并不是从属关系,也并不是连在一处的,他们大可以不必去管正面,在另一面开辟战场。


    段司议想了想,觉得可行,因为天夏力量集中在这里,那么其他或可能薄弱,他道:“既然如此,该是挑选得力之人破阵,盛司议属意谁人?”


    盛筝看了看他,道:“我认为不可派遣人手而去。”


    段司议不解道:“为何?”


    盛筝凝肃道:“天夏方面颇有几个斗战能力非凡之人,似那位张上使,想必段司议也是知晓的,此人斗战之能异常了得,单独斗战,我们这里恐怕无有人必胜把握。”


    他此刻还没有忘记,张御当日洞穿壁垒,可是直接杀到了他们面前,而后又从容撤走的。


    段司议看过盛筝的呈报,知悉上回有几名求全道法的修士外身都是张御给斩了,这样厉害的人物,要多个人围攻才可能围杀,但这是天夏主场,能做到的可能性并不大。


    他沉吟道:“不派遣人手上前,那就要镇道之宝了。”


    盛筝道:“我认为我们要破局,是不得不先抛出一些筹码的,那东西既然带来了,那不妨拿出来一用。”


    化机翎羽破毁之后,元夏多了出来一个宝器之位,元夏上层大能又重新祭炼了一件镇道之宝,此回也是被他们携带过来了。


    段司议皱了下眉道:“此物本来是要用在关键时刻的……也罢,当用则用!”


    说话之间,他先是引动负天图气机找寻到了那几处世域所在,随后抬袖往下一甩,一点青绿色的荧光就朝某一处界域落去。


    此物名为“避月萤”,有蚀空化界之能,正是专门用来对付壑界、屹界等扶托出来的天地的,要不是两界通道之中的斗战除了负天图、乘青鸿羽及都阙仪等宝外无法动用,他们也是先一步祭出来了。


    随着此物抛掷下去,并没有直接去到三座天地之中,而是游走一阵,头上两根触角微微晃动着,此物镇道之宝中少有的自身具有智识的宝器,可以自行判断场中局面。


    在三个天地的入口处转了一圈之后,却是放弃了武廷执镇守的平界,张御分身镇守的屹界,而是往尤道人镇守壑界一钻,并轻而易举就从界璧上突破进去。


    盛筝见此,手掌一托,将“变知鱼”,也是向下抛下,在他催动之下,此物身上光芒一放,霎时化变成了一只“灵空蜂翼”,试着往下方壁垒投来。


    不过此物只是一落,却有一道若闪电般的亮光一闪,将此直接裹去了不见。


    盛筝呵了一声,他知晓对面有“离空闪”存在,他此举目的正是要将此宝支使开,因为此物是唯一对“避月萤”有威胁的宝器,少缺此物,就方便“避月萤”行事了。


    尤道人自从两界通道退回来后,此刻已经落回到了壑界之内,在此物突破界空的那一瞬,他也是察觉到了。


    他神情一肃,从气机上判断来的是某件镇道之宝,当即与身边玄修弟子交代了一句,后者打一个稽首,通过训天道章传讯出去。


    过了一会儿,有无数枝节从壑界虚空之中蔓延出来,不断展开分枝,因为吃不准那是什么宝器,所以玄廷一方先以青灵天枝加以守持。


    “避月萤”在枝节空隙之中灵巧转动,但是每每飞过,其下方腹囊之中就晶莹粉末抛撒下来,在半空之中形成一道道晶玉一般的轨迹。


    此是一种腐毒之气,能够持续不断的化消天地本元,这东西蔓延非常容易,但是根除很难,哪怕只余一点,都会无限壮大,消磨去的本元,则会被此宝吸食而去。


    玄廷一方此刻也看出了这宝器的模样,陈首执对着一旁的李弥真,道:“李道友了,劳烦你出手了。”


    李弥真应有一声,他取出一只石匣,掀了匣盖,顿时一道白气、一道赤气、还有一道幽气冲了出去,却是他意识到对面这宝器不简单,却是直接将三虫都是祭了出来。


    其中一道白气、一道赤气直奔避月萤而。此萤虫此时两个触须一动,却是荧光一晃,转头从壑界之中跑了出去,又一头扎入了平界之中。


    吞天、食阳二虫立时跟了过来,可才到半途之中,一道七彩琉璃光华落下,却是盛筝早就等在那里,将真正的“灵空蜂翼”掷来,将两虫牵制住了。


    避月萤兜转了一圈,见追敌已被遮挡,虫眸幽幽一闪,在蛰伏了一会儿后,见无物来纠缠自己,就掉头一转,重又落回了壑界之虫。


    ……


    ……


  第两百零一章 窃机夺宝气


    避月萤再度进入壑界之中后,便是在天地之间盘旋来去。它并不需要去刻意针对什么东西,只需要沉浸在某一个世域之内,那么就能对此间造成破坏。


    天夏本土由于守卫严密,有数件镇道之宝盯着,可能没那么好突破,可对付这些外世那就非常容易了。


    其实这宝器祭炼出来,本就是用来对付域外世的。


    元夏料到天夏在成功扶托三个天地之后,不会就此收手,一定会持续扶托天地出来,所以这宝器正好克压这些世域,最少也能加以遏制。


    尤道人能感觉到那镇道之宝又回到了域内,并且对这方天地持续造成破坏,但是他守在阵中,没怎么动。


    对于镇道之宝他没什么办法,换了别人来也是一样。。宝器只有宝器才能对付。他既然不负责驾驭宝器,那就只需看着便好了,自有玄廷去负责解决此事。


    而另一边,张御虽然负责镇守的是屹界,可他也在留意着壑界之内情形,此刻他看到,在受到了此物侵袭后,壑界整个世之本元都是在飞快被夺取消耗。


    要是再这么下去,世之本源肯定会加倍消耗。这等钻漏子的宝器比正攻还要麻烦,因为你正攻至少知道攻击来自何方,又知道他人的攻势在哪里,


    而这种东西若事先没有克制的手段,那就只能被动应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正如祭出“都阙仪”之际元夏无有相应破法一般,在不知道敌对方手段的前提下,除非早有相对应并能克制对方的宝器,否则任谁也没法匆忙间加以应对。


    只是任何宝器都有长短,他仔细琢磨了一下,方才注意到这宝器在外兜转了一圈,才是选择重入壑界。


    这细微的动作表明这东西似是极有灵性。还有从三方天地来看,明明是平界更容易进取,可偏偏选择了壑界,那应该是此宝对三个人的实力做出了判断,因为尤道人是三人之中相对法力较弱的一个,所以才被盯上了。


    避强击弱没有错,可同时也说明这东西会趋利避害,这点从其受到威胁之后直接遁走之上也可以得到证明。


    这般的话,未必要有直接有对付这宝器的手段,只要能令其感到有威胁,也在一定程度上能对其加以影响。


    转念到这里,他再是看了一会儿后,便有了一个主意,于是唤出训天道章,联络上了陈首执,并将自己的想法与之提了一下。


    他道:“只是这般做,若是处置不好,可能要做好抛却一个世域的准备。”


    陈首执道:“如此做虽有付出,但是若能将此物牵制或压制住,那对于大局仍是有利的。”


    与张御结束交谈后,他对其余廷执交谈了一下。钟廷执道:“首执,张廷执策略可行,要想制压此宝,有些代价是必须要付出的。”


    陈首执见众人对此无有异议,立刻着手安排。此策略不见得必然成功,可哪怕有一分得机的可能,那都不能放弃。成功与否那是另一回事,做了总比不做来的好。


    张御等了一会儿,便得了陈首执回言,于是他立刻行动,那落在壑界的分身从此间抽身离开,只让几名寄虚修道人守在了那里,自己则是往壑界而来。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随着他的气机在壑界之内出现,这个变故一下子让避月萤感到犹疑了起来。


    是继续在壑界,还是去到平界?

    此刻似乎平界变得更是空虚了,这里则是守御得到了加强,虽然求全道法的修道人对他威胁也不大,可是这些修士也是能驾驭镇道之宝的,这就不一样了,法力愈强,自然驾驭起来也愈发得力。


    它并不希望和其他宝器较劲,故是片刻之后,荧光一闪,此宝又从此界之中遁了出来。


    张御见此,眸光微闪一下,正如他所料,就算此物不上当,那么也会本能的避开那些对自己有可能造成威胁的地界,维持自身才是第一位的,至于破毁天地之事,那只是摆在第二位的。


    避月萤离开了壑界之后,在外来回逡巡,但就是迟迟不入那看起来异常空虚的平界。


    因为它在怀疑,是不是里面有什么陷阱在等着自己,因为这等破绽太过明显了。有灵智的宝器就是这般,虽然灵巧更甚其余宝器,可是本能避开可能对自己不利的一面。


    张御此番谋划的确是落在平界之中,这刻见其迟迟不动,他倒也是不急,只要这镇道之宝不落至界中,那和没有也没什么两样,愿不愿意入界都是可以。


    而且此宝现在不动还更符合他的意愿,其进入的晚一些,那他们投入的准备也可充足些。


    元夏巨舟之上,盛筝、段司议此刻看着这一幕,却是皱眉头了。


    在他们看来,在战阵之上要么进、要么退,做出选择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好。避月萤并不是具备强大威慑力的宝器,什么都不做那等于是将机会拱手让给敌方。


    但是有灵智的镇道之宝就是这样,你不可能强行去催促他,它的主人也不是你,只是愿意和你配合,并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指使它。


    所以他们将此放了出去也就没管了,现在只能等待此物自行做出选择。


    避月萤在长久徘徊之后,终于往平界投入进去,可观其小心翼翼的模样,分明是一见不对,可能又会退了出去。


    可是游走了一大圈后,在消夺了一些世之本元后,发现的确没有人来约束自己,便是渐渐胆大了起来。


    可在这个时候,却见无数纠缠扭结的枝节忽然从虚到实出现在了那里,并纷纷向着它缠绕而来,此物的确非常灵活,而且提早有了防备,故是在空隙之中飞转躲避。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这些枝节越来越是密实,并且还有浓浓青气从枝节上冒出,逼得它也不得不往界域外飞驰。


    可是等它到了虚宇之中,却是发现,就算出了界空,也没有办法摆脱这等物事,外间根本不是方才空空荡荡的模样,同样也是充斥着这等无数搅缠在一起的枝节。


    实际上此刻不止是这里,壑界等三处界空,乃至虚宇之中都充斥着此宝枝节,一时竟令它无处可藏。


    青灵天枝本就有辟空转界之能,一经展开,便能辟开空域处处,不但自身能遁避,外来之物一不小心就会被推入进去。


    此前只是因为赢冲、鱼灵璧二人功行不济之故,所以没办法做到此事,就算赢冲身为器灵,自身法力不济,也支持不起来。


    能做到眼前这般地步,却是天夏用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这五年来不断给其灌输清穹之气,令其之能能够被催发出来。


    诚然一场斗战之后,这点积蓄可能会被耗空,可在过后再利用斗战间歇继续积蓄便好了。


    避月萤此刻虽然仍在一刻不停的闪躲,可是不难看出,其飞遁速度较之之前已然变得缓慢了一些。青灵天枝可不仅仅只有枝节纠缠,那散播出来的青气一经沾上,便会被拖缠住,这也是持续干扰着它。


    此宝能破毁空域,并且机动灵活,但是弱点也在此刻也暴露无遗,那就是不具备和其他镇道之宝正面纠缠的能力。


    随着空间被渐渐压缩,避月萤也是在虚空之中发出了尖利刺心的声响,这既为了对抗纠缠,也是为了令盛筝、段司议二人能帮助它脱身。


    可是这一次困捉此宝是张御和陈首执商量并布置下来的,早就防备着元夏方面动手解救,所以这个时候天夏一方不约而同加大了对抗力度,导致元夏方面一时抽不出手来帮衬。


    而在另一处,那“灵空蜂翼”也是受到了无处不在的青灵天枝的干扰,稍微缓了一缓,这个时候,那“食阳虫”忽然将之甩下,化一道赤光飞去,对着远处的避月萤就是一撞,后者不由得一偏。


    似乎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刻,此宝这一个滞停,青灵天枝上有无数青气一漫,随后一根根枝节卷了上来,将之瞬间缠绕住了。“食阳虫”则是迫不及待往其身上一落,便只见一道赤色气光一下将其完全包裹住了。


    李弥真见此,眼中顿时浮现起一丝激动。


    神昭三虫号称“吞天、食阳、服幽”,当然这不只是说说的,神昭派的道法,主要在于一个“寄”字,也就是需要一个主体,寄附其上,而才能因此而兴,因此而盛,最后再是反客为主。


    神昭三虫能够针对道宝进行窃夺和寄附,只是那所对应三件宝器,却是由于种种原因,一件他能成功,将来也没这个指望了。


    可现在在其他天夏宝器的配合之下,他却是成功寄附住了一件宝器,并从中不断吸取着各种有利于自身的生气。


    此刻随着食阳虫的寄吸,他瞬间便知道了此宝名为“避月萤”,并且在同时知悉了有关于此宝的一些列的信息。但这还不算完,若是能够继续消化下去,好处无疑将会更多,那神昭三虫都会因此得利!

    ……


    ……


  第两百零二章 摄生取萤晶


    这一刻,李弥真无比期望能继续下去,好让神昭三虫得以获得寄附之好处,但他知道自己一人无法完成此事。


    故是他转而看向一侧,郑重道:“陈首执。”


    陈首执没有说话,而拿一个法诀,法力牵引之下,将大量的清穹之气源源不断灌输至“服幽虫”之上。


    李弥真顿时心中大定,当即将得来之气通过服幽虫送渡到食阳、吞天二虫之上,不停助长此二虫的力量。


    而随着食阳虫不停的从避月萤身上吸食力量,可见那一团赤气将后者紧紧包裹住,并且越缠越紧。


    避月萤不停的发出尖锐的求救声,奈何随着它被缠住,青灵天枝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裹了上来,根本不给它任何脱去的机会,随着它自身的生机在被源源不断吸取过去,也是显得愈加萎靡。


    过了一会儿,其声音时断时续,好像是失去反抗之力了。


    李弥真这时目中精光一放,忖道:“休想欺我!”


    随着食阳虫附寄上去,他对此虫的情形一清二楚。现在此宝除了一部分自身生气被夺,所付出的大部分还是方才从壑界、平界两处吸收来的天地本元,其将之主动渡给了食阳虫,自身却是装作不支之状。其实内中在积蓄力量,一有接应,则随时可以挣脱。


    但是现在看着只是食阳虫将之围裹,实际上三虫相连,就像开了一个漏口,不断的将生气放出,令其力量方才积攒了一点点,就被收走一些,但又不完全收走,给其了它一点点希望。


    只要局面能够持续下去,那么一定是能将此宝拿下的。


    玄廷诸廷执看着避月萤被困住,觉得这局面比想象中还要好,本来他们是做好了牺牲平界一界的准备的,不过这还不是最终结果,下来还要看元夏那一边会是什么反应了。


    段司议和盛筝看到眼下情况,却是神情都是沉郁。


    他们能够看出,现在没法将“避月萤”一下救出来,天夏这次动作看得出来是经过充分准备的,此刻肯定是在等着他主动跳进去。那是真的被动。


    可问题是不救又不成。


    要是一个镇道之宝遗落在这里,回去没法交代还在其次,今回之战还怎么打?

    他们对视一眼,以后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用自身带有灵智的镇道之宝了,不听他们使唤还不说,有了问题他要他们来收拾手尾。


    盛筝这时看着下方,道:“救是要救的,但能不能救,到底救不救的到,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段司议目光一闪,理解他的意思了。救姿态还是要做出的,这东西自己不听使唤,也不能全怪他们,他们已经是尽力补救了。。


    他道:“段司议看来有主意了。”


    盛筝道:“有一个办法。”


    他的办法并不复杂,因为避月萤的生气正在被源源不断夺去,这是坏事,但同时也是好事,只要被夺到只剩下些微力量之后,那么他们就可以利用“乘青鸿羽”之力设法将之接了出来。


    一般镇道之宝全盛之时,乘青鸿羽的承载力量不足以挪动的,但是当对方极端微弱之时,力量自是随之减弱,却是可以将之挪走的。


    他将这法子一说,段司议认为可行,这也是眼下不必付出太多,同时最有可能救出此宝的手段了。


    但是设想很好,还需要其他宝器进行配合。


    两人迅速商量过后,立刻决定加强了场上的攻势,他们仗着有两殿的“允书”,马上聚集起所有寄虚以上的玄尊,一同推动负天图,


    其实求全道法之下的修道人,推动此宝所能起到的作用与他们几乎没什么可比性,摘取上乘功果的倒是能起到一二分作用,但是作用依旧有限,要不然他们早就利用起这些人了,不会等到现在。


    可唯有如此,才能掀起声势,营造出他们为解救此宝而此迫不及待的样子,好造成天夏对他们的错判。


    负天图力量这一催动,气焰嚣嚣,确然显示出了一种不顾一切之感,短暂将“都阙仪”还有“幽城金砂”的力量强行挤开,并往青灵天枝上延伸而来,其余场中镇道之宝也是一齐猛然发力。


    眼见得这股力量也是堪堪冲到了青灵天枝之上,似是还差一点就能破围,将困在其中的避月萤解救了出去。


    法坛之上,钟廷执看了一会儿,对陈首执道:“首执,元夏这般进攻毫无主次,要么是乱了章法,要么就是不想救,又或是另有后手。”


    崇廷执道:“上次祭出的法器倒是都出现了,但是不排除还有别的宝器。”


    钟廷执想了想,沉声道:“当是还有一件,不可忽略。”


    陈首执颔首,他也是想到了一种可能,若真是如此,他们也要有办法反制才是,而反制得机会也只有一瞬,就看对时机的掌握了,有鉴于此,他决定稍候亲自出书。


    此时此刻,被困在赤气之中避月萤气息变得越来越弱了,看去已是变得奄奄一息。


    段司议、盛筝二人却是冷眼看着,没有急着发动。


    他们知道这只是假象,避月萤底蕴深厚的很,哪怕天夏方面宝器再厉害,也没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被侵夺了全部生气。


    而要用乘青鸿羽,是必然要等到真正虚弱至之时的。


    两人耐心等待着,过了许久,两人察辨气息之际,感觉避月萤的气机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立知时机到了,于是盛筝一挥袖,乘青鸿羽在天外倏然降下一道虹光,直往避月萤所在落了过去。


    陈首执这个时候目中迸发光芒,他伸手一拿,却是将天岁针猛然一个闭合,将负天图和乘青鸿羽的力量都是隔断了一刹那。


    而几乎在同一瞬间,那本是与吞天虫纠缠的“灵空蜂翼”猛然一窜,化一道七彩灵光向着天岁针直射而来!


    段、盛二人也是料到了天夏这边为了确保战果,有可能会用到“天岁针”,若是如此,那么他们也会将计就计,正好利用此宝穿伤天岁针,若就此能以一换一,他们也不吃亏,实际若是遮挡天壁的宝器坏了,他们反而更是有利。


    然而此时,场中又出现了另一个变故,那本是被灵空蜂翼甩下的吞天虫却是猛然一涨,其所化之白气霎时遍布半天虚宇,灵空蜂翼才是飞到半途,就被一下卷入了进去,看去像是被此虫一口吞下了!


    李弥真这刻不由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中微微有些肉痛。


    方才食阳虫从避月萤处吞来的生气并没有完全消化,而是被他通过服幽虫全部送到了吞天虫那里,以求此物能有一个短暂的爆发。


    这些生气都没能消化,方才一瞬间完全被宣泄了出去,所以除了得知避月萤一些信息之后,其他得来的好处几乎都吐出去了。


    他虽然觉得可惜,可倒还承受的起,因为灵空蜂翼被这么一牵制,逃脱的希望也是断绝,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脱困了。


    下来就是完全享用此宝的时候了。


    于是他振奋精神,全力催发三虫之力,从避月萤上设法吸取更多生气。


    避月萤似乎是察觉到了极度危险,身上也是开始发生了变化,隐隐有一层茧子一般的光芒将自身笼罩了起来。


    李弥真一看,便认出这宝器自行蜕变。


    他不禁感叹,此器不但有灵智,且完全算得上是一种活物了。


    此宝应当是以世之本元为食,破灭世域为柴薪,只要吸取到足够的力量,或者破灭足够多的天地,就能自行演化蜕变,上升到另一个层次。现在先决条件未满却提前如此做,那推动其演化的那就是自身生气了。


    若是成功,说不定能解脱,若是不成功,也是会将生气耗尽,半点也不会留给他。


    他暗忖道:“到了嘴边的肉,岂能让你再跑了?”


    他一扬袖,伸手对空一指,顿时一道幽气冲入虚空之中,却是将服幽虫祭了出来。


    少顷,避月萤身上凝结出来的茧子一般的光芒竟是一点点消失,其本来已经开始进行蜕变过程竟然倒退了回去


    “服幽虫”名号“服幽”,本是用来对付“遁世简”的。李弥真是不知道遁世简的存在,但是服幽虫却有将物事还退本来之能,他猜测可能是用来对付乘幽派的某个手段,而现在正好用在了这里。


    避月萤最后脱劫手段失去,生气不断流失,渐渐不再动弹,最后凝结成一枚荧光闪烁的晶玉。


    这是宝蜕,镇道之宝是无法完全破灭了去的,若受严重损伤,便会留下宝蜕,御主要是收回去重新祭炼,还有一定复原的可能。


    李弥真感受了一下三虫收取得来的生气,不由大为惊喜,这次收获,不啻吃了一剂大补之药,过后运炼消化,三虫的威能还能提升一层,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如避月萤一般产生蜕变。


    只是他看着那留下的宝蜕,却是不敢动手取拿,道:“首执,此物会否被元夏的上境大能收了回去再是祭炼?”


    陈首执沉声道:“李道友大可放心,这里是天夏空域,不在元夏疆界之内,元夏大能的手还伸不到这里!”


    ……


    ……


  第两百零三章 器落不得归


    镇道之宝若是不被打坏,只是失去御主的话,那么自行归返是不会有人拦阻的,下层修道人也取拿不到。


    可若是被其他镇道之宝打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次避月萤是被天夏镇道之宝所困,元夏上层便是想要拿走,也要看天夏背后的大能答不答应。


    陈首执对此是十分清楚的。这些宝器暂时已经不会再有出现在场中了,至于未来如何,那要交给上层大能去解救,不过那将是一个极其漫长的时间。


    元夏巨舟之内,盛筝、段司议二人看着失去了一件宝器,虽然他们此前差不多也能猜到这个结果,可是脸色依旧有些不太好看。


    上境大能是不会和他们计较的,也没可能来和他们计较。。可是元上殿那里却是肯定要有一个交代的。


    好在这宝器是有灵智的,放出去之后怎么行事这个的确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这还能有所推脱。


    倒是要想想下来该是怎么打了。若是这一战还能够收获战果,那么这一节显然可以接过,要是还是受到挫败,那可能就要一并论过了。


    盛筝快速盘算了一下手中的筹码,意识到局面不容乐观。


    段司议也是感到十分棘手,道:“如今少却一件镇道之宝,我等场面上不占优势了。”


    其实元上殿所能动用的镇道之宝并不多,因为有一些无法带了出来,还有一些掌握在诸世道之中,毕竟此辈也供奉上层大能,只有特殊情况下才会借给元上殿使用,当然不可能是没有条件的。


    问题是以往征伐外世,不存在镇道之宝不足的情况,这个问题他以前也是从来没有碰到过。


    盛司议寻思过后,道:“两个办法,稳妥一些,便是先在此坚守,同时向后方求援,再一个,便是遣人攻打,我们将手中剩余的手段压上去。或能有所突破。”


    顿了下,他又似提醒般言道:“但是天夏肯定还有隐藏后手,所以要慎重。”


    段司议神色变化不定,向后求援是承认遭受了挫败,而选择后一种手段,就有可能把所有筹码都填进去的,而且天夏某些人的斗战之能明显很强,也不一定能取得战果。


    他心下也是略显烦躁,总感觉这回打的非常之艰难。


    这与以往攻伐其他外世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现在总算体会到盛筝、凌司议等人先前为什么屡屡遭受挫败了。


    他吸了一口气,道:“向后求援还是要的。失陷一件镇道之宝,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向两殿禀告清楚的。至于强攻……”他看向前方,“要调整恐需片刻,但以我观之,天夏攻袭欲望强烈,下来必是攻我。”


    同一时刻,玄廷这边快速召聚众廷执的分身商议了一下,因为元夏方面少去一件镇道之宝,此刻局面对天夏是极为有利的。


    这个局面是不是该利用起来,此刻是继续守持,还是转而进攻?都必须拿出一个对策。


    玉素道人是提倡进攻的,他的理由也有一定道理,他道:“元夏场中少了一件镇道之宝支撑,下来肯定是向后方借取,以图平衡局面,这个机会十分之难得,我们要设法抓住。”


    钟廷执却是摇头,道:“元夏虽然少缺一件,但我们也只是占据了一些小优势,差距并没有扩大到我们可以压倒对面的地步,除非我们不惜暴露清穹之气,那么倒是能一鼓作气拿下敌方,可现在还未到暴露的时候。”


    玉素道人挑眉道:“钟廷执,依你之见,莫非什么都不做么?”


    钟廷执对着陈首执一个稽首,道:“首执,眼下尚不是反击时刻,我们还是要慎重。上次元夏失机,纵然不知问题出在何处,可遁世简的存在应该是知晓的,他们又怎么会没防备呢?”


    崇廷执也道:“是如此,元夏当也没表面上那么窘迫,也就是攻势上有所欠缺,可在守御之上还有一定能力的。”


    张御思索片刻,回道:“元夏目前所展手段与五年前大致相似,近三载准备,不会只是多了一件镇道之宝,应当是留有后手的。


    假设有防备遁世简的手段,那么我们反攻便得成功,其也可能全身而退,若不能全灭来敌,那么用不了多久此辈又可再来。但单纯固守的确不妥,什么也不做的确不妥,御以为,只需利用这个空隙,加大正面攻势,给予更多此辈压力便好。”


    钟廷执看向座上道:“首执,钟某赞成张廷执的意见。”


    玉素道人道:“若是为了求取更多战果,眼前倒可以暂时不发动,但是这个机会我以为仍是不可错过,特别是此辈原先的布置被打破,现在定然还无法及时调布过来。”


    邓景道:“玉素廷执的话也有道理,固守反攻并不矛盾,元夏方才为救镇道之宝虚张声势,那我们也可回敬一下,大可以做出反攻之假象,令他们不得不收缩守御,说不定还可逼他们犯错。”


    张御道:“御以为此法可以。”


    只要大略之上不贪功,那么细节上灵活变动一下毫无问题。难得元夏在场上出现了可能被天夏压制的局势,若不利用下,也的确可惜了,顺便还能打击下对面的士气。


    众廷执商议一定,天夏这里立刻加大了攻势。


    方才为了解救避月萤,元夏方才强行推动了一次强攻,而现在诸人正好处于低谷之时,并且如何应对下方的策略还没有完全定下,所以这次进攻可谓卡在了他们最难受的时候。


    元夏壁垒之上,幽城金砂和都阙仪相互配合,将负天图气机强压挤压开来,无数雷珠如倒覆之雨珠,落在无尽壁垒之上。


    吞天、食阳二虫在场中来回飞驰,吞天虫仗着有青灵天枝配合,紧盯着灵空蜂翼,食阳虫则是时不时在乌金壁垒之上洞开一个硕大缺口,随后又有金砂及枝节延伸入内,只会不长的工夫,此壁垒就变得千疮百孔,破破烂烂了。


    盛筝见此道:“这般下去不行,不等到两殿的支援到来,我们就守持不住了。必须以攻击代守。”


    段司议皱眉道:“盛司议动用那个手段,是不是太早了一些?若是暴露出来,我等对天夏将再无反制之力了。”


    盛筝摇头道:“非是那物,而是投入‘洗生种’。”


    “‘洗生种’么……”段司议琢磨了一下,道:“这东西用在此时,也是太过浪费了。”


    这东西时在某件镇道之宝内祭炼过的,会不断自我分离,繁衍、滋生。只需沉浸在某处天地内一段时间,就有毁弃整个界域的能力,缺点是没有遮护,时间一场,容易让人破解。这本来是配合避月萤使用的。


    至于现在,避月萤虽然没有了,可此物若是运用的好,也能起到翻盘的作用,就这么丢出去,却也太过浪费了。


    盛筝言道:“如果我们被打回去,那这东西我们也用不上,两殿不见得会处置我等,但是一定不会再令我等统御攻伐事宜,到时候终道的权柄我们还能得有多少?那还不如直接用了,先稳住眼前再说。”


    段司议一听这个理由,马上就同意了。


    所谓大局在终道好处面前一定是要让步的。他们要是此次败战,那两殿肯定会将他们获取终道的权柄削减到最低,而且是再正大光明不过的理由。


    他道:“要投多少?”


    盛筝道:“要投就全部投出去,下回一旦动用,天夏就有提防了,现在就是为了让他们缓顿攻势,其余都不紧要。”


    “好!”


    稍过片刻,便见六道虹光从乌金壁垒上穿射出来,其中三枚落在了天夏域内,而另外三枚则是分别冲向了“壑、屹、平”三方天地之中。


    张御见到这异光出现,立刻加以留意,凭借目印、闻印,他立时察辨出来,这东西有着破虐天地之能。


    他暗忖道:“看来此次进攻还是有效的,将此辈一部分底牌给逼出来了。”同时他也是以训天道章向陈首执传告自己的发现。


    天夏方面在了解此物之也是不惊反喜,因为这等东西单独拿出来运使,实际上是没有太大威胁的,充其量也就是他们有所分心,从而缓解场中紧迫。


    陈首执看了几眼,也看出这东西虽然有些神异,但并不是镇道之宝,运用一些清穹之气便可化解,便道:“邓廷执、崇廷执、韦廷执,你们三位分别去往三方世域,我允你们调用清穹之气,尽全力化解此物,我会为你们遮蔽上方感应。”


    实际上令林廷执动用根本道法化解此物最是容易,一转之间,不过这样的话他要来回跑三个界域,不动用元都玄图是赶不及的,这样容易暴露此宝,并且其还要看顾上方壁垒,也是抽不出身,所以交给其他廷执为好。


    交代过三人之后,陈首执又转而对玉素道人道:“玉素廷执,落至我虚空之中的那三枚,就交给你了,你准你调用‘都阙仪’之力将之化解。”


    待玉素道人也是应下。四人对他打一个稽首,便各自乘光而去。


    ……


    ……


  第两百零四章 进退转攻守


    邓景等三人各自到了三方天地之内,见到了那一道光虹落下之后所化之物,那是一个青翠色的像豆芽一般的物事,无根无叶,却有果苞。


    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其就从一个变成了百数个,并且还在持续繁衍分离之中。


    三人都是神情一凝,照着这个速度,要是任由此物这般繁衍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铺满整个地陆了。


    而且此物之中所蕴含的力量也是让他们暗暗心惊,虽说还不到破毁一界世域的程度,但是足可让天地本元受到重创。


    同时他们也是想到,这东西要是配合方才那镇道之宝一起使用,他们要应付起来可就困难百倍了。幸好这等情况不曾发生。


    邓景三人也不再耽搁,先是抛出事先准备好的困束法器,有一圈圈光环落下,将这些果苞俱是束缚住,不令其蔓延增长,而后各自拿捏法诀,自上层引动清穹之气,落至那一枚枚“洗生种”上。


    此物毕竟不是镇道之宝,没可能对抗清穹之气,故是在此气冲刷之下,很快被化合消融,一个个从天地之内消失淡去。


    玉素道人这里则不同,因为他这里无有遮掩,为了避免暴露,无法直接动用清穹之气,所以唯有他摄取了一缕“都阙仪”的气机过来,同时将三枚洗生果都是制住,在持续冲刷之下,没有多久,也是将此物从天地之中除去。


    由于他得陈首执之准调动了“都阙仪”一部分力量,故是元夏一方的确感到了一定压力的缓解。


    不过也是有限的很,因为场面上天夏始终多了一件镇道之宝,这一点只要不解决,也只不过是缓一时之急,很快局面又会回到之前样子。


    段司议此刻十分头疼,壁垒被频频破毁,他们只能不停修补堵漏,到此地步,别说进攻了,连正常防守都是一件难事。


    盛筝提议道:“段司议,如果你不愿意放出最后的手段,眼下我们也只能先退一步了。”


    段司议看了他一眼,道:“退?退到哪里去?”


    盛筝道:“稍作后撤便可,退的太多,天夏恐怕又会仗着宝器布下屏障,我们后撤了,若是天夏还要攻我们,那必须跃出天夏疆域,在天夏域内,天夏优势太大,但是到了外面,那就不是如此了。”


    段司议若有所思。


    盛筝继续道:“这只是暂时的收缩,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到后方宝器送到,再回来便是。”


    段司议点了点头,被他的话说服了,暂时的退却,只是为了下来更好的进攻,他觉得稍候报书上可以这么写。


    认可这般方略之后,他不再将乌金壁垒顶在两界通道之前,而是便是修补,便是将之往后撤去,逐渐脱离了对峙前沿。


    天夏方面也是不难发现此辈正主动向后撤去,但又不像是就此要退走的样子,但很快理解了此辈的用意,此是先退一步,再谋进取。


    这是很有用的方法,天夏目前大部分力量都只能在本土之中施展,跨空而击,那就失去优势了。


    不过此事非常提振人心,


    自从开战以来,元夏一直压着天夏,虽然几次被挫败,但却是一直是主动发起进攻的一方,可是这一回却是选择主动后撤了,最重要的,元夏也是懂得撤退了,而且这是被天夏逼出来的。。


    上层法坛之上,钟廷执道:“首执,元夏撤而不走,应该是为了等待什么。许就是后续支援了。我们不易穷追,还是以巩固阵地为好。”


    陈首执颔首,天夏是不可能追出去,至少现在不会,元夏方面退去之后,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来修补缺失,厚实防御。


    他道:“敌人既退,诸位且先各去修复阵机,有何变化,再至此地。”


    诸廷执打一个稽首,各是散去,唯有各道脉的上尊因只负责驾驭本道脉的镇道之宝,故还继续留在此间。


    李弥真这个时候收了神昭三虫回来,心中大为满意。这一次从避月萤身上吸收来的生气足够他消化一阵了,等待消化完毕,此宝之能还能继续提升威能。


    这样的机会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他恨不得能够再多来几次。不过下来既然还要与元夏交锋,想来还是能有一定可能的。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了这些念头,沉定入静,安抚三虫,由得它们慢慢消化好处。


    元夏一方在退出来后,段司议、盛筝二人见天夏一方果然不再追赶,便在外等停落了下来,全力修补着乌金壁垒。


    只是几天过去,忽然负天图气机一动,一道光影自元夏方向而来,最后落在了两人面前,随着光影消散,一个道人走了出来。


    两人见状执有一礼,道:“兰司议。”


    兰司议回有一礼,看了看两人,肃然道:“两位,万司议、全司议着我来问一问,那宝器是如何失落的?”


    一件镇道之宝损毁,这不是什么小事,不可能不作过问就直接再送一件宝器过来。


    盛筝回道:“呈报之中我等已是说的清楚了,没有遗漏,也没有粉饰,事实确实就是是此,在祭出此宝之后,我等也就失了驾驭之权,便是到了上境大能面前,我们亦是如此回答。”


    段司议也是点头,这件事确实不是他们的过错,故而也是理直气壮。


    兰司议见他们的确不是有意推诿,容色稍霁,道:“既然两位如此说,那么我还是相信两位的。这次毕竟是我元上殿内部之事,也只有两位清楚,所以两殿可将此事遮掩了下来,但有个条件……”


    他看向两人,道:“两位有没有把握胜得此战,若能胜便罢,若是不能胜……”他顿了一下,“我们可以再换人手,我只问一句,能不能做到?两位可需思量清楚了。”


    段司议和盛筝两人都是神情微微一变。


    这里面的意思很明确了。


    要是他们没有把握赢下这一战,那么元上殿就直接换人,他们身为司议,还是能保有一点点摘取终道的权柄的,但是也别想太多。


    要是不愿撤下来,那么就设法赢下这一场斗战,若胜,则既往不咎;若是赢不了。那就彻底失去终道权柄。


    段司议道:“兰司议,这有些难为人了,现在两殿执行的消耗天夏的大略,拼个两三百载亦有可能,叫我此战获胜,何其为难人,要是两殿认为可以做到,我等可以退位让贤,但段某不以为比事可成。”


    兰司议道:“两殿不要求二位能就此拿下天夏,但是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胜利的,要是连场面上都过不去,那也太不像话了。毕竟过往攻伐外世,也是有一些世域不是上来便能胜的,也是我们先削减了不少实力,积小胜才为大胜的,两位说是不是?”


    段、盛二人一听,顿时心中有数了,这是要他们拿出战果和收获来,比如斩杀了哪个天夏上层,又或者破灭了哪方被扶托的天地,总之要有个交代才是。


    段司议道:“只是此事如何证明呢?天夏这地方,可是无法留下任何拓印的。”


    兰司议道:“只要两位能做到便好,要是覆灭了天夏,这等事情总是不难查证的,相信两位也不会不顾身份后果,在这上面欺瞒两殿。”


    盛筝一抬头,道:“此事盛某应下了。”


    兰司议看向段司议,后者考虑了一会儿,才是道:“段某也应下了。”


    兰司议点点头,伸手摊开,露出一团飘渺灵光,隐隐呈现一页书纸的模样,道:“这是两殿令我送来的镇道之宝,两位且收好了。”


    段、盛二人对视一眼,道:“原来是这件宝器。”


    他们其实更希望有一件杀伐之宝。可到现在为止,无论是天夏还是元夏,镇道之宝固然可以破杀其余道宝,但是很少是杀伐之类的。


    而因为所有镇道之宝都是上层大能祭炼的,故他们认为,故这极可能涉及到上层大能之间的某种默契。


    兰司议起手一托,就将那宝器送去了两人处,他道:“东西已是送到,兰某这边归去了,两位所言也会如实带回,便预祝两位下来行事顺利了。”


    说完之后,他一个道礼,随着一道光虹落下,便随光而去了。


    段司议待他离去,对盛筝道:“盛司议,方才我见你答应的如此之快,可是有什么主意了么?”


    盛筝哂笑一声,道:“莫非段司议还看不出来么,事到如今,不答应也是不行了,若是我等不选择出战,两殿哪还可能让我等享有最底限的终道权柄?到时候只需随便找个借口将我们司议之位撤了便是,我们一样什么都得不到,还不入眼前搏上一把。况且我们还不一定会输。”


    段司议暗自思量了下,他想说得是,就算真输了,只要呈书写的好看,也有办法把不利写成有利啊。


    两人得了又一件宝器,觉得无需再做退让,于是驾驭乌金壁垒重新往两界通道处欺近。


    只是这一次又需重新冲开被“诸阙仪”守持的空域,虽然只有一层,但却又被迟滞了许久,直到百余天后,方才撕开天壁,重新回到了天夏空域之中。


    ……


    ……


  第两百零五章 释疑问天伯


    乌金壁垒再度到达天夏空域之后,仍旧需要面对那一座厚实壁垒。


    然而段司议和盛筝在观察了一会儿后,似是发现在此壁垒之后又是多出了一座相同的壁垒。


    他们二人分析下来,这两座壁垒应该是早前一起祭炼的,只是时间不够,不曾完成,现在拖延了几个月已是炼造完毕,故是摆了出来。


    那会不会拖延下去,还会有第三座壁垒?

    这也是有可能的。


    盛筝在归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了,他道:“段司议,我们需要试着强攻一次,尽快打破这些壁垒,越是拖得久,那就越是打不进去。”


    段司议想了想,道:“为了这几处壁垒,天夏功用的功夫当也不小,他们愿意与我们对拼,我们就顺从他们意愿好了,这也符合我等的策略,眼下不要急着建功,只要维持场面上的些许优势即可。”


    或许许多人在被身后势力架上来之后,会急着建功,可他不是这样。。他认为恰恰是这个时候,反而应该更加沉稳,不能急躁。反正元夏又未定死他们斩获战功的时日,也是给予他们唯一的宽容了。他们要利用好,耐心等待时机。


    盛筝能理解他的意思,他也没有坚持,只道:“既然两殿给了我等那镇道之宝,那不妨问一问如何?”


    兰司议交给他们的镇道之宝名为“天伯书”,这东西不但能用来对抗斗法,而且还有一桩妙用。只要你对着此书写下你需要问询的问题,那么就能给你指出眼下最为合适的解决办法。


    这些办法全是基于你此刻所能提供的条件,有些时候会给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办法,但你不必理解为什么这么做,只要是照着施为,并且每一个步骤都是完成了,那么就能极大可能达成所愿,哪怕你所要针对的对象是受镇道之宝也是一样。


    当然,此物只确保你想要的答案,至于你达成此事后会如何从来没什么保证,需你自己去解决,而且动用此物也是需要付出一定代价,目标层次越高,背后牵涉的东西越多,那么所需代价也就越大。


    段司议转了下念,道:“也好,盛司议愿意一问,那便试试看。”


    虽然需要付出代价,但这些代价还到不了要他们性命的时候,况且他们若失败了,那什么也没有了,这些代价也便无所谓了。


    他拿出那一团光气,法力一渡,便有一本金线玉册显露眼前,上面有两个古篆,写着“天伯”二字,他目注此书,想了想,便以指代笔,在上面写下需要如何攻破眼前阻碍,并且直达天夏腹地。


    写下疑问之后,他又落下名印,随后盛筝也是上面留下命印,而后两人心神之中微微一沉,好像负担了什么。


    而在同时,便见天伯书上浮现出来了许多不成章句的凌乱词字,并在飞快闪烁,并且重新排列了起来,最后自上面显现出来了一行字迹。


    盛筝道:“上面如何说?”


    段司议在看过之后,递给了盛筝,后者接来一看,见上面罗列了攻取此坚壁的方法,基本都是他们所能想象得到的。


    表面上一看,这可以说都是一些正确的废话,但是很多信息都是蕴藏其中了。


    两人至少知晓,这座壁垒非常牢固,内外没有任何破绽,唯有强攻一途可走。而问题之中还有关键一句话,那就是攻入天夏腹地。


    也就是说,只要用这些较为正常的方法,最后就一定能攻破眼前的天夏壁垒,哪怕后面还有壁障存在,也不会有多少。


    两人得悉这些之后,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试着再问了一些问题,其中包括如果要杀死元夏上层,该是如何做?

    当然,问此问题要具体选择一个人,而且要与他们和元夏有过接触的,这些问题都是基于他们自身认知和现有条件为依凭的,要是连他自己都没见过,那就是空中楼阁,自然没法得出准确的结果,很可能是大而化之。


    而他们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张御了。


    盛筝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问题,可见上面字迹开始不断的晃动,模糊,好似在飞快闪烁着,持续了很长一会儿都没有结果。


    不过这并不奇怪,张御很明显是天夏的重要人物,要是真这么容易杀死,那么元夏方面早就使动此书了。


    实际上他们也不指望能真正杀死张御,只要能够杀灭其人一具外身,那就是一份战果了,考虑到张御在元夏的知名度,这个结果还是比较容易让人接受的。


    在等了半天之后,终于浮现出来一行字。


    两人看了看,都是一皱眉,上面给出的答案是先除却天夏诸多遮护,才可除却此人。可要是他们能做到此事,那还用的着专门去针对谁人么?


    段司议摇了摇头,这个答案其实也是告诉他们,想要在天夏域内除却此人,在将天夏重创之前是几乎是没可能做到了。


    下来他又将自己所知的尤道人、武廷执还有其他所遇见过的天夏修道人都是试着问了一遍,天伯书也是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在知悉了这些之后,他们将从不同人身上得出的线索整理汇总起来后,并且加以推断,大致也能窥出眼前天夏些许布置,并且据此拟定了一套谋划。


    要是此策成功,斩杀几个天夏上层,也是可能的,毕竟他们这次可是拥有破杀对面外身的手段。一旦外身无法动用,要想挡住他们,那就必须正身亲自出场了。


    只是提问到此,他们神色也是变得愈发沉凝。


    因为随着他们所提问题的增多,也是感觉到有不同的承负落下。这是正常的,有承负才会纠葛出现,否则即便此宝能得知答案,不可能让你如此轻易知悉这些。


    解决问题也很容易,只要将这些人都是解决了,那么承负自然便可以削减。


    段司议这时神情严肃道:“盛司议,可以停下了,不可再问了,不然不除去这些人,我等必受这些承负拖累。”


    盛筝道:“只眼下知道的这些,也是足够了。”他一抬手,提声道:“来人,传令下去,给我不惜一切代价,轰开眼前阻碍。”


    段司议则是将“天伯书”外往一抛,此物便化作光气落去虚宇之中。


    此书除了可以书写之外,在祭出之后,可以和任意一个镇道之宝纠缠,但也就是纠缠,别指望能主动做什么,也就是中规中矩,

    可这般也就能支撑场面了,只要镇道之宝不来干扰他们,他们仗着充沛的物力,无穷无尽的阵器,还是能堪堪压过天夏一线的。


    天夏虚空某处,张御站在飞舟之中,看着元夏的攻势重新展开,知道又是一轮交锋,而他也是看到了天伯书,除此之外,并没有见到多余的镇道之宝。


    他稍作思索,若是这样的话,场中局势会在较长时间内维持均衡之势,镇道之宝没法解决问题,那就要依靠人来解决了。


    这倒是符合他心中意愿的。


    而此时训天道章之中,风道人向他传言道:“张道友,元夏若稳定眼前攻势,差不多半载到一年时间就能攻破这两重壁垒,可惜时间还是短了些,林廷执和尤上尊两位无法炼造更多,不然还能拖得更久。”


    这壁垒很好用,但需要林廷执和尤道人一起合力塑造,可是此刻两人一个要负责守持壁垒,一个要守持壑界,只有分身可为此事,但终究不如正身。在如今这般对抗之下,许要再用五六年的时间才能再造一座出来。


    张御道:“以我天夏的积蓄,眼下虽能和对面针锋相对,可时间一长便会耗空积存,所以我们也无可能元夏一直拖下去,元夏不动,我等也是要动的。”


    风道人感叹道:“比底蕴我还是难及元夏,只观眼前这些阵器,元夏除了从本土运送过来的,还能通过墩鼎源源不断的筑造,而我天夏只能靠林廷执的根本道法和清穹之气来塑造雷珠,幸好元夏还不知道我等底细。”


    张御微微点头,他道:“元夏和我天夏道机不同,所以才能以墩鼎直接打造阵器,其实那‘负天图’才是关键,若无此镇道之宝,此辈也就无法构筑稳定道机,那些阵器也就无从炼造了。”


    风道人稍作琢磨,道:“张道友,若是我天夏能坏去此宝,那元夏可就等若折去一臂了。”


    负天图是元夏进攻的最为关键的镇道之宝,元夏整个进攻体系都是围绕着这个宝器来打造的,要是真的能将之击破,元夏现存所有攻击方式都要推倒重来。


    张御也不是没有想过此事,但是这宝器悬于天外,而且还有某个镇道之宝负责为其遮蔽气机,根本不知道在哪里,更别说将之破毁了。


    且他还怀疑,那乘青鸿羽与负天图分别负责一来一去,很可能本是一个相连的镇道宝器,这样任何一个受攻击,另外一个都能加以协助,这样更难了,比正面击破元夏攻势还要困难。


    他道:“此事可以作为一个设想,我们终归是要对元夏进行反攻的,这个宝器也在必须倾毁之列!”


    ……


    ……


  第两百零六章 破垒顾虚涵


    元夏这次铁了心不在破除壁垒前做任何多余动作,专心一志与天夏耗磨。天夏也没有再组织任何反击,只是一味坚固防守。


    天夏表面是如此,可是内部却是一直在发生着变化,每一天过去,都是比前一天更为强盛。这个进步目前看着很微弱,但是每时每刻都在进步,若是放到较长的尺度之上,么那终有一日会产生巨大蜕变的。


    风廷执判断的不差,只是过去大约大约两百来天,那第一层壁垒就被元夏攻破,继而又是半载,第二层壁垒也是随之崩裂。


    两重壁垒完全攻破,去往虚空世域的道路已经被再度打通而来。


    张御看着又一次显现在天穹之上的乌金壁垒,唤出训天道章,向陈首执传言道:“首执,时机看来已是差不多了,我们也可以开始另一层布置了。。”


    陈首执道;“此番布置略微有些凶险,元夏那边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段未出,张廷执便是外身出战,也要小心了。”


    张御道:“首执放心,御自有应对。”说完之后,他结束了交言,看向某一处,便有一具外身朝那里投入进去。


    元夏巨舟之内,段、盛二人见到前方终于显露出来的浩瀚虚空,两人心中都是不约而同微微一松。


    虽然照着天伯书的判断,只要在一二载内攻破这些屏护,天夏应该再没有壁垒用以阻挡了。但是天夏这里的变数实在太多了,谁知道又会出现什么新的状况。虽然元夏不惧拼消耗,可他们这刻身有背负,也怕没完没了。


    盛筝看了下方一眼,道:“段司议,从此刻起,我们必须动作快一些了,不然说不定那壁垒又会再渡构筑出来,那又会拖延我们一二载的时日。”


    段司议也是厌烦这些壁垒,他道:“说得是,我等……”话才说到一般,两人忽然感受到了一阵莫名变化,那分明是又有一处天地与上层力量产生了接续。


    照理说他们正要进攻那方虚空世域,也就是他们所认为的天夏上层聚集之地,现在却突然冒出的这方天地,应该置之不理才是。


    可是盛筝却是心中一动,这处天地方才浮现出来,应该布置比较松懈才是,远无可能有其他几处天地牢固。


    问题是,两殿要他们拿出战果,只是场面上压制天夏,能及破灭一处天夏扶托出来的外世来的重要?这是遏制了天夏的演化世域啊。


    他将自己的想法与段司议一言,后者也是有些意动。


    从大局来说,辛辛苦苦洞穿面前障碍,放着真正目标不去对付,转而去攻袭一处不怎么重要的天地,这是舍大取小。


    可是对他们二人而言,这却确保了二人给两殿方面的交代。唯有他们自己保住了,先占据切实的利益,那才能谈得上以后的事,不然摘了终道也不是他们的,忙活一场却给被人占了去,他们又怎么甘心?


    只是现在被遮掩,不清楚那里的情形,故是他们也没有贸然行事,而是当即命数名玄尊修士外身携带阵器往那处探查情形。


    过去没有多久,那几名修道人便回至他们身侧,揖礼言道:“回禀两位司议,我等方至其中,便疑见一道剑光过去,所去之人包括属下在内外身俱是消亡,无有一个能留存于那里。”


    盛筝不觉目光一凝,道:“剑光?你可曾察辨到其人气机么?”


    那名元夏修士回道:“那镇守之人道行极高,我等未曾有任何察觉便被其人除灭了。”


    盛筝目光闪了闪,他一挥手,让这名修士先是下去,而后对段司议道:“出手阻击之人道行这般高强,且是可以驾驭剑光,极可能是那人。”他认为此人是张御,但在这里谈论其名姓,很可能引发其感应,故是干脆不言。


    段司议也知他说得是谁,他道:“这是极可能的,盛司议莫非要对付此人?”


    盛筝理所当然道:“有机会自然不会放过,若是我们在毁去那方世域的同时,还能顺便破杀此人外身,那你我二人此回也能有一个妥善的交代了。”


    段司议认可此言,道:“只是盛司议,此人不易除,要知道天伯书都说此人不去天夏遮护,难以除灭,机会不大啊。”


    盛筝道:“天伯书指得是其正身,而我等要对付是其外身,却是能够做到的,我等只要调动足够的力量,是有一定可能拿下此人的。”


    段司议道:“盛司议的计划是?”


    盛筝道:“我们若是上来便寻去此人所在,反会令其警惕。”他向着虚空世域所在方向一点,道:“只要我们佯作进攻此处……”他再是朝着那方被扶托的天地一指,“再是突袭此处,当能出其不意。”


    段司议这时忽然道:“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盛筝道:“我亦考虑过了,但是这回我们所派遣去的俱是一些外身罢了,便是都被破毁了又如何?左右也不过再寻一具外身罢了,我们损失的并不大,但是此人外身若被斩了,再是攻灭那处天地的话,那于我们将极有益处。”


    段司议思来想去,觉得这是有道理的。就算天夏方面有破毁外身之法,大不了此策不成,可是万一成功,收获却是极大。于是他点头道:“确实可以一试,盛司议决定调遣谁人向往?”


    盛筝已有腹稿,道:“让传司议带人前去吧,还有高上真,启上真、支上真几人,他们四个都是与那人交过手的,对其较为熟悉,单对单不是对手,四人联手,足以克压此人了,便是遇到一些意外局面也足以应付。”


    他们二人其实也算是上层战力,可是身为主持之人,此番还是元夏镇道之宝主要的御主,不到最后关头,他们自己是绝对不会亲身上场的。


    段司议倒是一怔,他没想到己方阵中竟有这么多人败在了张御手中,这里面还不算被斩杀的下殿凌成明。


    他有些谨慎起来,道:“那天地之中虽说只有此人镇守,可若遇我等大部人手,天夏一定也会加以支援的。”


    盛筝道:“到时候再加派人手便是,天夏若是愿意与我派遣人手对战,那是求之不得,我等也可以此一探天夏的底细,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求全道法之人,要是他们退走,那么顺势倾覆那处天地便是,左右不会没有收获。”


    段司议点点头,说来进攻到现在,他们连天夏都有多少求全道法之人都不知道,要是此番能弄清楚也算一个功劳了。


    他道:“那就先派遣他们四位前往,若是不妥,再唤了他们回来就是,若是遇到阻碍,便遣人助战。”


    两人决定一下,立刻开始布置。下来他们表面上主要的攻势将是针对虚空世域,而真正指向的所在,却是那方方才接续至上层的天地。


    天夏虚空在沉寂了一会儿之后,随着乌金壁垒之上闪烁起点点光华,元夏便向着虚空世域方向发动了前所未有的强大攻势,无数火流星横过虚空,向着此方袭来。


    戴廷执这里一下压力大增,各个阵机之上的天夏修士也是感到自身如坐波涛之上,跟随着整个阵势晃动来去。


    他们都是面色凝重,运转全身法力镇守阵位。


    曾驽也是坐在某处阵位,只是他却感觉出来元夏这次进攻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他想了想,寻了一个玄修弟子过来,道:“能否助我联络到戴廷执?”


    那弟子道:“玄尊可有什么事么?”


    曾驽不讳言道:“戴廷执也知我是元夏来的,故是有些关于元夏此回攻势的消息,我需当面和戴廷执言说。”


    那弟子一听不是小事,道:“请玄尊稍待。”他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他道:“曾玄尊,戴廷执请你前往,从此门之中前往便是。”


    说话之间,前方出现了一座阵门。


    曾驽称谢一声,他当即化了一具化身出来,踏入阵门之中,再出来时,已是落在了某个阵位之上,戴廷执分身正站在那里。


    他上前几步,打一个稽首,道:“戴廷执有礼。”


    戴廷执回了一礼,道:“曾道友,关于元夏此次进攻,你有什么话要我与言?”


    曾驽道:“戴廷执,曾某以为,元夏这番攻势有些不太对劲。”


    戴廷执道:“哪里不对劲?”


    曾驽转头看向外面,道:“元夏每次征伐外世,都有一定路数,先后次序十分讲究,虽然不会完全严格遵照这路数来,但大体不会错,比如在落下阵器之时,是不会首先将修士外身派遣上来,而是等着前方奏效才是现身,而现在却不同……”


    他看向那一驾驾悬停在那里,受着负天图气机保护的飞舟,道:“其还未等前方阵器取得战果,却已然把人派遣出来了,倒好像是想要提前阻拦我们什么人,而不是进攻我等。”


    戴廷执听到这里,心中已是有数了,道:“曾道友,多谢你告知,使戴某确定了一件事,稍候会给你记上一功的。”


    曾驽心中一喜,忙是躬身称谢。


    戴廷执这时唤出训天道章,直接联络到张御处,道:“张廷执,你此番布置或可能引敌上钩了,稍候许有敌至。”


    ……


    ……


  第两百零七章 凭功欲逐生

    传司议接到了段、盛二人下达的出击谕令,他有些不太情愿。因为这令他不由自主想起此前心中那份不安之感。


    奈何上一次他外身败落,这次出击算是允许他将功折罪。


    可上次是他的原因么?明明是盛筝把他当成了诱饵,却又不救!

    他愤懑之余想直接去与盛筝理论,但是想想还算了,段、盛两人得了两殿授予权柄,没可能与之对抗,只能权且忍耐一下了。


    而且再想想,这次乃是四人前往,怎么也不至于失机。真是见势不对,那设法撤回来便是。


    他身为司议,自然此回作为领头之人,待得高、启、徐三人到来,他简单关照了一声,就带着三人乘上准备好的阵器飞舟,借助负天图气机之助往那一处天地行去。。


    盛筝、段司议二人也没有选择立刻动手,他们知道现在是天夏最为提防的时候,而就算是突袭,也要让天夏反应过来后不及施援,正经强攻该做的准备他们都会做。


    故在对虚空世域发动猛烈攻袭的同时,他同时又派遣人手,给壑界、屹界、平界三界施以压力,并令一部分人手徘徊在外,若是稍候斗战起来,有人往那方新生天地内支援,他们便立刻可以冲入进去,也能于半途拦截。


    陈首执在法坛上看着元夏的一系列举动,他也猜出元夏的用意,但这正是他们所想看到的,他对身后几位廷执和诸脉之人言道:“稍候可按计策行事,不令他人干扰到张廷执与之交手。”


    钟廷执道:“首执,张廷执一人可能要对付数人围攻,多少有些凶险。”


    他已是看到了,元夏方面布置并无不妥,便是当那方天地之中有陷阱布置来对待的。这样的情况下,张御所需承担的凶险将是成倍上升。


    陈首执沉声道:“若非如此,敌人也不会踏入那方天域之内,张廷执事先已与我商议了,我信任他的能为,也认可他的计划,即便真有问题,他也不难撤出。且那方天域之内虽只是他一人,可我们也不是无法施援。”


    张御要是真是遇到难以抵抗的力量,他们也不可能完全坐视不理。但他与张御讨论的时候认为这等可能较小。


    而且张御这次还携带了尤道人祭炼的阵盘,若是有必要,还会遮掩上空,动用清穹之气助战,若是能尽数斩除来敌,这些也是值得付出的。


    陈首执心中清楚,天夏这些年的积蓄,差不多能支持连续不断与元夏斗战十载,现在算时日的话已是差不多了。天夏必须要在积蓄耗空之前掀起反击,假设张御此回能诛杀来犯之人,那么这一次反击的时机就可提前。


    那一方新扶持上来的天地之中,张御正在轻拭剑刃,他在此间已是铺开了一座事先准备好的大阵,为防敌方收摄气机,他这次也没有展开根本道法,只是以法力推动阵机。


    方才元夏方面遣人过来试探,已然是暴露了用意,他料定此辈必定不会放过此地。


    若是只如前次一般只来一个求全道法之人,他还不会动用斩诸绝这等手段,只需将之外身斩除便好。


    其实即便这次元夏选择较为保守,不愿意派遣更多人到此,天夏在后续展开反击之后,他也是能找到机会的。


    正存思之时,他心中有所感,抬首往外望有一眼,便一摆袖袍,持剑站了起来。


    传司议四人所乘飞舟此刻已是来至此方天地之外,只是他到此却是停了下来,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也是凝神探望,试着感应此方天地之内的情形,但始终没有察觉到什么。


    他沉吟一下,转过身来,目光落在身前三人身上。


    徐道人的道法“大渡真空”不但能转挪道法,遁身之术也极为高明,为人性格强硬,似可为正攻手;启道人的“诸传借复”则需借助诸般外力,只能从旁协助;

    而高道人的道法“死生难劫”只要摄取到敌方气机,则百息之内可发一大劫,倒是可以作为一个杀招,虽其不擅强攻,可是作用却是不小。


    盘算下来后,他开口道:“诸位,我等之前从来没有真正携手对敌过,我也知道诸位自有傲气,但是前面之人与众不同,道法极是了得,需的诸位齐心协力,方能斩除,诸位可是明白么?”


    虽非全部,但是很多求全道法人不到特殊时候,是不太愿意和人配合一起对付同辈的,因为每一个求全之人都认为自身道法才是上道之法。


    有一些人认为,与同道交战,那就是论道,联手与他人对敌,那就是主动承认自己不如人,这是变相否定自身的根本。


    不过这三人曾经败落于张御之手,了解张御的厉害,故是没有觉得不可接受,听他如此,都是出声应下。


    这也是为什么盛筝要派遣他们三人过来,其他人未曾与张御交过手,即便迫于命令,恐怕也难以使出全力。


    传司议虽然能令几人与自己一同参与围攻,可还有一个难题摆在面前,每个人的根本道法不同,也难融汇于一炉。


    就算他的根本道法“称度无量”,也不可能从容调配每一个人的落处和法力,只能稍微调合。


    正如尤道人和林廷执两人祭炼一物,相互之间还要磨合数载,才能让彼此道法不致冲突。他们仓促合于一道,又怎么可能将道法合起来运使?


    要是一齐使出,只会彼此干扰,所以他只能在战术之上想办法了。


    只是盘算下来,他们这里却这里面少缺一个擅长强攻之人,故是正面对敌牵制,此刻也只能压在徐道人一人身上了。


    思忖停当,他对高道人道:“高上真,此刻可能探见此人气机么?”


    高道人摇头道:“此人曾与我交手过,知悉遮蔽自身,气机收束,我方才已是看过了,无法见得分毫。”


    启道人道:“传司议,我们只需发力攻袭这片天域,此人在内,就是为了守御此处,怎么也是会与我对抗,一旦交手,则必然暴露气机。”


    传司议摇头道:“没这么简单。”


    张御完全收敛气机,说明就在提防高道人的手段,那么只要重视一些,那么事先准备好一件法器,就可将自身气机遮去了。


    徐道人此刻有些不耐烦,与传司议不同的是,他却是时时想着洗脱心神之中存驻的剑痕,这次知悉能够再与张御交手,他心中已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四人在此,哪怕打不过也能走脱了,又何必在此迟疑?

    他提声道:“传司议,徐某愿意先入界与此人交手,自上次败战之后,徐某也是寻思了,只要牵制住他飞剑,其便奈何我不得,这里就需要两位上真加以牵制了。”


    传司议沉吟一下,道:“徐上真说得是,那便先试着一战,我等当与你一同入内,若见情形不对,再退出来就是。”他看向高道人,“高上真,你无需参与斗战,只需在旁等候,若见其气机,立时下手捉摄。”


    高道人自是乐意,他的道法就不适合出现在战阵之上,他认为这回总算是将自身放对了位置,他执礼道:“传司议,高某当是仔细盯着。”


    他再是吩咐了几句,便即推动飞舟,冲入下方天地之中。


    虽然张御气机不曾暴露,可是地陆之上阵力聚集之所,必然是他身处之地,故是飞舟直奔此处而来,而到了大阵之外,传司议等了望了过去,不觉心神一震。


    只见茫茫阵气,漩流气光之中,张御此刻正负袖站在云顶之上,脚下乃是一朵云芝玉台,身后一道灿烂剑光飞转,玉白色的道袍与玉雾星光汇融一道,飘兮渺兮,清洒自然。


    这些时日他为了祭剑磨剑,不停接触那一处高渺之地,不但剑法有所精进,道法也是愈见高明,实则已是在往上境界求取真义,在此一层之中,已渐臻道法浑然之境。


    而在传司议等人眼中,也是感觉他莫测高深,法力飘渺难辨,不过他终究只是外身在此,终究少了几分真实之感,但反而掩去了自身几分实力。


    张御此刻也是抬首看向那行驶过来的一驾飞舟,凭借着目印、闻印之能,他可察看到来者共有四人与自身层次相仿,且都是曾经交过手的人物。


    他眸中神光一闪,四的人话,已经足够他出剑了。


    哪怕是元夏,少去四个求全道法之人,也是不小损失,因为这些人除却强行以法仪塑就的上乘功果的,能上战阵的,无不是靠着机缘道法历练得来,没有一个靠着侥幸而成,短时间内没可能成就,元夏也是靠着过往积累而成,杀一个便少一个,

    传司议等人在经历了最初的震动之后,很快定下心来,因为他们发现,张御所用外身仍是上一次所见。这是一个极大破绽,哪怕道法再高明,他们也能将之破除。


    不过他们商量了一下,并不打算立刻上来就用此手段,而是决定稍候进攻之时再找寻合适机会出手。只要将其除灭,再顺便毁去此处,便算得功。


    传司议再是看了周围几眼,确认没有阻碍,也无陷阱,便对徐道人道:“徐上真,你可先出手。我等自当会为你破开前方阻路之阵。”


    ……


    ……


  第两百零八章 斩法余残痕


    徐道人听得传司议让自己先行,他也没怎么犹豫。现在他们四人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上前斗战,三人总要帮忙的。


    而且都是外身出战,所以他也没怎么在意,便是再逢失败,剑痕再是刻入心神,情况也不会比之前更糟了。


    只是他略微了解过高道人、启道人二人的道法,却并不清楚传司议的道法为何,要是知晓,或还能与之更好配合。


    元夏将底下每一个人的底细都是摸的清清楚楚,半点隐秘也不留。所以传司议知悉他们几人的道法,但是他并不对几人说自己的根本道法为何。


    尽管如此,他认为胜算还是极大,毕竟他们是四个人,单打独斗和群战完全是两回事,张御单对单能杀灭其中一人,可是另一人又如何兼顾?


    故是他信心很足,法力一推之间,直往那阵势所在冲来。。


    张御看着那一道遁光朝着自己过来,他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等在那里。


    他这一回虽是孤身在此,但是他身上所携法器其实不少。这些全是林廷执交给他的。


    一般修道人若用的不是自身本元法器,无法驾驭自如,那在斗战之中根本不及运使。


    不过他这些法器不是用来斗战的,而只是用来欺疑他人和遮蔽气机之用,只需时时刻刻以心光推动,便可运转,根本无需去想太多,反正他心光无尽,可以任意驱使。


    徐道人须臾来至阵势之前,其人在半空之中一立定,便将自身根本道法一展,霎时有一圈圈光旋向外绽放,并且撞向前方阵机。


    根据上回的经验,他的遁避道法也只是比飞剑稍微慢一线罢了。


    只要能遏阻住飞剑,那么张御就无法威胁到他,而这一回有人负责配合牵制其人剑法,他也是不怕如上次一般被逼得四处遁避了。


    传司议见到双方开始了接触碰撞,立刻转首向高道人问道:“高上真,可能捉摄到此人气机么?”


    高道人凝神感应片刻,摇头道:“并不能,此人应当是有防备了。”


    他又道:“传司议,虽然高某无法捉摄其人气机,但只要有道法碰撞,那么就会产生承负,就会有劫力生成,只要一直与此人斗战下去,没有劫力高某可以生造之力,直至克压此人。”


    张御此时看着徐道人的身影,他一振衣袖,伸手一捉,身后之剑自行跃入他手中,他缓缓持剑而起,并横剑在前,少顷,手臂一抬,对着前方就是一斩!

    徐道人一直凝神留意着他的动作,一旦剑光过来,便即作出相对回应,但是这一次,他见张御挥剑之后,场中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正自疑惑之间,似是整个天地忽晃了一下,他的身躯却是忽然从中剖开两半,而那一抹迷惑之色依旧停留在面上。


    过了一会儿,其之身躯便如风吹卷的云气一般散开了。


    而就在这一刻,天地之中也是现出了一道贯穿阴阳,仿若切开整个虚空的剑痕!

    张御手持剑器,目光之中一片平静,“斩诸绝”就在与力与疾,方才挥剑之间,剑光已然走了一个来回,由于太过迅捷,已然跳脱出了天地所限之外,甚至连天地一部分都被斩去,所以直到斩杀了徐道人外身之后,此人的感应也未能得以照见。


    与此同时,元夏某一处驻殿之内,徐道人身躯一震,猛然从定坐之中惊醒了过来,因为他方才忽然见到,那一抹剑光深深映照入心神之中,并将自己撕成了粉碎。


    此时他心中无比庆幸,幸好只是一具外身罢了。只是张御无疑又一次重创了他的心神,这令他不觉恼怒,若是下一次,下一次……


    转念到此的时候,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之中露出了一丝惊惧,他抬手而起,似想要抓住什么。


    下一刻,他的身体如垮掉的沙堆一般,哗啦一下散成了一地晶莹碎屑,这些碎屑在片刻后又化为无数尘埃,再是一会儿,便是化入了天地之中,彻底消失无踪。


    而在他外身被斩破的那一刻,传司议三人却是神情猛地一变,露出惊震和不可思议之色。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期望能与张御周旋一二的徐道人,竟然在一个照面之间就被斩去了外身!


    更令他们心下不安的是,他们根本不曾发现剑光从何而来,又从何而落,只是从那虚空之上残留下来的痕迹分辨出来确实有剑光经行。而这实际上是飞剑斩开徐道人根本道法光气后残留下来的痕迹。


    这更令他们震惧了,求全道法之人道法再不济,也能抵挡同辈道法片刻,现在连根本道法都是难以抵挡,被一斩而开,这等手段太过使人惊怖。


    高道人不觉出声道:“传司议,情形不对,此人实力绝非上回之所见,我等不当继续进攻,而该是先行撤回。”


    他自问没有对抗这一剑的手段,上去恐怕也是遭受一般的下场,与其白白抛下一具外身,那还如不早走为上。


    启道人却是冷静言道:“传司议,启某以为,这般力量岂是能随意使出的?此人又能斩出几剑?我等还当再看看,不能被人威慑住。”


    他其实也不想留在这里,但是他不能赞同高道人的意见。


    若是他赞同,就算传司议回去了,也能把此番失机原委推到他们身上。


    所以高道人说要走,那他就要说坚持对抗。要是传司议真的想走,那么他是阻拦不住的,可是罪过就能推到高道人身上了。


    传司议此刻表面看着十分平静,可内里非常不安。方才那一剑着实让他心惊胆战,感觉即便外身,似乎也不宜让其斩中,尤其是联想到先前那等感应,更觉不妥。


    他有心走,但是既然有人坚持,他若反驳,罪过就落在自己身上了。只好道:“启上真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等招数不可能接连使动,我等就在这里,等待徐上真回来之后问一问详情,再与此人周旋。”


    这次他们用了数载时间,还有路上耽搁的时日,每一人也都是重新祭炼出了两具堪用外身。在他们想来,徐徐道人纵然眼前被斩了一具,可当还有一具留在飞舟之上,等其人回来问个清楚就是了。


    启道人心中愕然,他没想到传司议真的不走,面上则是道:“还是传司议英明……”只是他话才说到一半,忽然一顿,保持着微微露出笑意模样足有片刻,然后整个人中分开,须臾间就飘散而去了。


    这一幕令人毛骨悚然,高道人反应了过来,高声道:“不对,此人有两把飞剑!”


    传司议这时候哪还有什么犹豫,道:“撤!”他一挥袖,法力激荡之下,飞舟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虹光,往界外遁空返归。


    张御这时举目向着飞舟看来,既然来了,那就别想着离开了,他执剑抬手,对着上空一荡袖,似乎又一剑挥了出来!

    传司议遁走之际,也是回首往张御这边看来,见到这等举动,眼瞳顿时一缩,

    他转动自身根本道法,将自身一层层转入无量空域之内,然而这个时候似乎看到了一抹剑光的出现,其似是从外入里,穿透了重重阻碍,直抵那根本之所在,这一幕映入进来之后,他的意识便随即陷入了一片浑黯之中。


    高道人对气机格外敏感,方才他察觉到了传司议气机的消失,心下格外震恐,但这个时候他却是没有躲。


    他认为张御既然是一个个破敌,明显招数之中存有间隔,所以无法一下攻袭到他们所有人,而这个时候若是遁逃,未必见得能走脱,那还不如趁着张御攻击过后的间歇出手,反制其人!


    他此番打算并不是盲目的,而是张御这次用的是上回所见之外身,而他们此回攻袭天夏,正是带有破毁天夏外身的手段!

    故在此时,他一荡衣袖,便有一道极光从袖中射出,霎时照亮天穹。


    此物名为破法金光,只要光芒一现,就可将天夏修道人的外身击破,尽管有阵势遮护,可此光那却是循着那一道剑痕来处而去。


    他根本道法“诸传借复”却是拿此剑痕为己所用,正好将此破光金光送返回去!


    不得不说,这一瞬间他准确把握到了场中所能利用的一切手段,回应可谓恰到好处,无愧一名上真的身份,若是他能就此张御外身除却,他或可能反败为胜,以一己之力反转局势!

    张御看着那一道光芒直照而来,却是并没有躲避,任由其落至自己身上,这一具外身也是轰然破散。


    可待那外身光气散开之后,他却依旧好端端的站在原地。


    这是因为他这一次内中用了经过林廷执改换过的外身,而在外间则是用了此前的外身。


    为了不被元夏方面看破,所以自动手之后,他一直站着未动。


    而外间这一层蜕去,内里显露出来,他已是不必再是遮掩,此刻双指一骈,抬手对着高道人所在就是一指。


    徐道人见金光落中,本是面露喜色,可看到后面,却是面容一僵,此刻见张御举动,心中不由大恐,急忙调运起根本道法,将周围所有余下阵器之力都是调集到了自己身上。


    同时他道法也是运转到了极致,向着未来自身借取力量,指望能调集到足够的法力来抵御这一斩,然而他此举却是未曾借来任何力量,反而自身意识变作了一片空白。


    在他动念那一刻,斩诸绝就已然斩入进来,杀灭了他的身躯,而没有了本来之我,也就没有了未来之我。


    张御神色平静的站在那里,身上道袍飘扬不已,背后两道灿烂剑虹交相辉映,他抬首看向虚宇之上的乌金壁垒,下来就是反击之时了。


    ……


    ……


  第两百零九章 身消杳空无


    传司议四人虽然被张御斩杀,但是元夏这一边却并不知晓。因为在“斩诸绝”之下,连感应都是被一并杀却了,没有任何残余痕迹留下。


    段司议、盛筝二人这时候正把注意力放在如何压制天夏被处之上。在他们想法里,既然确定了只有张御一个人守在那处天地中,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让隔绝一切可能对此间的救援,确保他们的优势。


    而天夏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压制的,现在全面铺开,他们也需防备天夏会不会突然又祭什么镇道之宝出来,从而打破局面,要是这样,他们只能再次选择后撤了。


    尽管从大局上来说,天夏若是暴露自身暗藏的手段那实在是一件好事,可是对他们个人来而言,这局势就不那么美妙了,两度败退,一个问罪是免不了的。


    故是他们宁愿天夏继续隐忍蛰藏,而不是来和他拼命。。


    这般情况下,他们也不敢对天夏逼得太紧,这里尺度十分不好拿捏,所以对于传司议等四人他们也没有去特意关注。


    毕竟四名求全道法之人,放在以往,四人联手,一些外世都能直接倾覆了,这回用来去对敌一人,还隔断了外面援救,时时关切那是没必要的事情。


    可待得过去许久,他们才渐渐发觉有些不对。


    四人入界之后,便就变得沉寂无声了,没有任何回讯传来,这令他们升起了不安之心,立刻遣人去往那里联络。


    这自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此一回,凡是入内之人都是被一道剑光所除灭,也就是张御这回没有再用斩诸绝,所以回禀之人能够说清楚自己被剑光所诛。


    张御此回对敌四人所用斩诸绝之术,乃是通过正身来施展的,外身只是一个摆在前面吸引敌方的门面。


    因为斩诸绝跳脱于天地之外,意动即至,故而只要天地相通,又无屏护隔绝的话,那无论在哪里出手都是一样,所以即便传司议一方手段了得,能够将他两个外身都是打散,其实也不碍他祭出此等手段。


    盛筝在得悉进入那方界域之中后便被剑光斩杀,也是一怔,那明显是张御所为,可是四人不去寻他斗战了么?这回又哪来余暇出手对付别人?他顿时意识到了不妥。


    段司议也是皱眉道:“奇怪,若是这几位被斩除,那么自会动用另一具外身,现在毫无反应,莫非那四位暂时被什么困住了,一时无法脱身么?”


    盛筝思考了一下,觉得也是如此,要是四人落败,怎么也是会换一具外身的,很有可能是中了天夏什么算计,被束缚在了某处,这样他们这边平白少了四个战力,此也符合天夏的意图。


    他道:“不论如何,情形必须弄清楚。”


    他立刻加派人手,试着往那里探询,这一次他还勉力抽调了一缕负天图的气机侵入此间,但是传回来的景物却是令他们一怔。


    此番天地之中,张御一人立在阵机之上,周围光气绕旋不止,仿若乘动星云,而除他之外,周围没有一人。


    传司议四人根本不见影踪,仿佛就此消失不见了。


    那四人究竟去了哪里?

    这也不怪他们想不通,由于张御斩杀传司议等人几乎就在照面之间,整个过程实在太过迅速,又又谁能想到仅在短短片刻之间四人就被斩杀了?

    盛筝想了一会儿,忽然喝道:“来人,给我去查一查高良岳他们三人的外身。”既然外间查证不了,那就只能自内查证了。


    殿内修士奉命而去,过了一会儿,就有消息传回,那修士略带不解道:“回禀两位司议,高上真三位外身都是不见了影踪。”


    “不见了?”


    盛筝神情变了变,他与段司议相互看了一眼,想到一个不太愿意相信的答案,他霍然转身,往外走去,道:“我等去见一见传司议。”


    修道人外身通常藏于隐秘之所,外人很难接近,徐、高、启等人并非是司议,可以直接过问,但是传司议就必须他来亲自过问了。


    他迅速来到了传司议外身所在,然而打开密舱,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另一具外身并不存在于此。


    段司议此时也是跟了上来,他见此景象,皱眉道:“莫非传司议只是带了一具外身么?”


    盛筝沉声道:“非是如此,他们每一人都是带了两具外身。”


    段司议还想问会不会将两具外身都是携带在了身上,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否则自身遭劫,那么外身一并被毁了,可眼前这个景象太过奇诡了。


    盛筝冷然道:“若是没有答案,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了,定然是天夏用了什么手段,连外身都可牵连。传司议他们几人,此刻恐怕已是退出了此一战了。”


    段司议点了点头,皱眉道:“可是少了他们四人,下来却是难打了,不过可以去书元夏,问一问他们,此回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情况必须弄清楚,我们不能再重蹈覆辙。”


    元夏,元上殿。


    大殿上空忽然有一声声沉沉金钟之声响起,一时惊动了不少人。


    半刻之后,兰司议走入了下殿之中,他此刻面色凝肃,对着前面迎候他的下殿司议一礼,道:“茗司议有礼了。”


    茗司议回了一礼,有些不太满意道:“这是我们下殿之事,就不劳兰司议过问了吧?”


    兰司议道:“下殿也是两殿之一,况且兰某来此之前,已然征得全司议的同意了。”


    茗司议哼了一声,他侧身一步,道:“请吧。”


    兰司议迈步走入进去,茗司议也是与他随行。两人入殿之后,沿着右殿一条阵道前行,几次挪转之后,来至一间密殿之前,茗司议在此停下脚步,道:“这便是传司议修行之所在了,方才钟声也是自此而起。”


    兰司议拿出事先元上殿交给他的玉符,只是一晃,偌大殿门便自消融,两人先是等了一会儿,见无动静,这才走入进去。


    到了里间,见这是个呈现地圆之势的殿厅,中间是一座高台,上方摆有一个蒲团,那本来是该传司议定坐的地方,可此刻他们看过去,上面并无人踪,而蒲团之上只有一团灰烬,还有丝丝缕缕似是未曾消散的烟火之气从中冒出来。


    在那灰烬之中,一枚代表着元夏下殿司议的玉佩还有一枚金印正落在那里。茗司议看到这一幕,神色变得很难看。


    兰司议走上前,看了几眼,默然片刻,转身道:“传司议已然亡灭,”他又加了一句,“形神俱灭。”


    茗司议神色阴沉,传司议败亡,这绝对不是什么小事,一位司议不是亡在了战阵之上,反而死在了自己的驻地内。


    他此刻倒是没联想到与征伐之事有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其人走火入魔了。


    求全道法真人出现这等情况是极其少见的,寻到了根本,自有根本道法为依托,又哪里会走岔了路?

    除非是妄求上境!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元夏上层的目标是求取终道,但是上境大能和寻常修士所能得有的收获明显是不一样的,有一些人一直以来也没有放弃求取上境。而求上境不成的下场,与眼前这般景象有些相似。


    想到这里,他抬头道:“兰司议,此事不宜声张。”


    兰司议语声平淡道:“终究要有一个交代的,原因也是要查清楚的。”


    说着,他将地面之上的玉符金印收起,就往外走去,可是即将走出殿外的时候,他脚步忽然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沉吟了一下,对着等候在一边的随从道:“给我查一查此番出外斗战的所有元夏修士,我需要知道他们此时的情况。”


    司议的气机是载承在元上殿之中,若是消失,特别是传司议这样的求全道法之人立时会惊动两殿。可非是司议的身份,那就不在日常监察之中了。


    茗司议皱眉道:“不妥吧,若是他们正在斗战,如此岂不是搅扰他们?兰司议若想确认情形,那还不如直接去书去问,来回也用不了多少时候。”


    修士御使外身之时,通常需要定坐一处,若遇斗战,便需全神贯注,功行若是不足,稍微一点波折可能被影响到。


    兰司议道:“那样太慢了,我需立刻知悉情形。”


    茗司议意识到了什么,“兰司议你认为……此事与征伐之事有关?”他有些不信,道:“这可能么?”


    兰司议道:“是不是有关,稍候便知。”


    过了没有多久,传了一个消息,大部分参与此战的元夏修士都在闭关所在,但是有三名参与此战的求全道法修道人,都是如传司议一般,闭关之处根本无其身影,只有身上的名符金印落在那里。


    茗司议听到这个消息,却是悚然一惊。


    兰司议脸色凝肃无比,道:“这些消失的全部都是征伐天夏的修士,看来此事是与天夏有关了。”


    茗司议第一个反应就是否定,道:“这如何可能?”


    兰司议看他一眼,反问道:“这难道这会是一个巧合么?


    茗司议一时无言以对。


    兰司议道:“我需迅速将此事禀告上殿知悉。”顿了下,他又言:“你们下殿也快些考虑一下吧,这次征伐……有不少也是你们下殿的人。”说着,他便匆匆离去了。


    茗司议也是意识到,若是此番之事真的与天夏有关,那么余下征伐之人又会如何?他神色变化了几下,也是立刻离开了此处,往全司议所在赶去。


    ……


    ……


  第两百一十章 制反击虚壁


    天夏这边,张御在斩杀了传司议等四人之后,也是通过训天道章,将此间结果告知了陈首执。并道:“首执,这四人一除,元夏此番来犯之势定必大为削弱,我等下来当可施以反击了。”


    陈首执虽然对于张御一直十分信任,可是真知道这番结果,也是心中感叹,他沉声道:“张廷执,既然事机未出偏差,那么此前定议依旧不变。”


    在与张御结束了交谈之后,他也是将此消息向各个廷执所在传递过去。


    诸廷执此时分在各方,在得悉张御已然将四位来犯之敌尽数斩除后,一时也是莫名震撼。


    此前张御言说自己的计划之时,他们认为能取的一定战果,可万万没想到,这次居然全灭了来敌。尤其令他们惊讶的是,此时距离那四位进入那方天地之中才是过去不长时间。。


    他们也想不出张御到底用的是什么神通手段,不清楚这是如何做到的,只能归咎于他的道法了得了。


    “斩诸绝”之事目前也只有陈首执和武廷执、林廷执三人知晓,而并没有告知其余人,一方面是为了避免有可能的天机感应,另一面则是准备待此战果确定之后再言。


    等到众人消化了这个消息,陈首执又传声言道:“诸位廷执,张廷执此番创造出来的局面难得,不可错过了,我天夏稍候也该当反击了!”


    诸廷执精神一振,齐声应是。


    这一战,天夏目标是尽量将所有人来犯之敌都是留下。这并非妄想,而是以道棋推演过的,若是一切如他们所算,那么有一定可能做到,就算无法达成,也需给予对方重大杀伤。


    随着各处命令下达,天夏很快对元夏掀起了强烈攻势,天夏这一次将清穹之气都是灌入了各个镇道之宝之中,使得宝器威能大增。


    这个手段非常之隐晦,若是有一定数目的求全道法之人施为,也是能够做到这等程度的。


    这次进攻之中,尤其以神昭三虫最为活跃,这个时候此宝消化了一部分避月萤的生气,正是要格外表现之时,食阳、吞天二虫在天中周转来去,与灵空蜂翼单独相斗也是不落下风。


    在镇道之宝上面进行一定压制之后,元夏乌金壁垒守御明显为之衰减,先前是各方不停的往元夏域内投入阵器,可现在这些阵器正被难以计数的雷珠压缩,很快轰击到了壁垒表面,整个壁垒也是隆隆震动起来。


    盛筝看了一会儿,对传司议道:“情形有些不对,天夏看来早有预谋,我方骤然少得四位求全之人,太过被动了。”


    他不难想到,在镇道之宝上无法压过,下来天夏一定派遣出求全道法的修道人在镇道之宝护持下往前进袭。


    求全之人的突破之力绝不是一些阵器可以比拟的,若无相应的力量去对抗,那就只能等着被突破。天夏分明就是利用他们少缺四名求全道法之人的空缺,对他们施以反攻。这要一个不好,说不定就会逼得再度后撤。


    正在此时,两人心中忽有所感,对视一眼,身躯一晃,立时来到殿台之上,等有片刻,便见天外有一道光影落下。


    须臾,自里间出来一名道人身影,两人一见,来人乃是兰司议。


    盛筝问道:“兰司议,你怎么来了?”


    兰司议看着两人道:“两位此前可是曾发传讯,问询传司议等四人情形?”


    盛筝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妙之感,道:“对,是如此,这乃是因为他们莫名在战阵之上不见了音讯,连带他们留下的外身也是一起不见,因是中了算计,我们不知天夏的手段为何,所以问询一声,可是有什么问题么?”


    兰司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传司议四位已然归寂了。”


    “什么?”


    盛筝和段司议二人都是大吃一惊。盛筝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兰司议道:“如何一回事,我们也想知道,因为四位坐定之地没有丝毫残余留下,四人俱是形神俱灭,看不出任何根由,战阵之上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他看向二人,“两位可能给我一个答案么?”


    盛、段二人心中顿时一阵发冷,传司议四人明明被破杀的只是外身,但是远在元夏的正身却也是同样破灭,这到底是什么手段?这令他们也是惊疑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段司议才是慎重道:“其中情由我们不知悉,不然也不会发书问询了。方才由于天夏又是演化出来一方天地,故是我们派遣传司议四位去那里探查……”


    说到这里,他稍顿了下,“事先我们探查的很清楚,那里只有一位天夏修道人镇守。而且我等也允许他们见机不对,便就退出,哪里能料到会有这等事。


    兰司议问道:“那处是谁人镇守的?”


    盛筝抬目盯向他道:“此人兰司议当也是认识的,正是那位天夏的张上使。”


    兰司议眼皮微跳了一下,他缓缓道:“盛司议是认为此事与此人有关么?”


    盛筝无比确定道:“定然如此!”


    兰司议摇头道:“依我之见,这是天夏的某种手段,换了谁人来也是一样。”


    当日是他设法与张御沟通,想从天夏内部进行突破,可是此事最后失败。他将此设法推到了其他司议头上,自己卸脱了责任,可是深究起来,终归是有会牵扯,所以他此刻自是设法否认。


    为了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他又神色一正迅速说道:“两位,我奉元夏探明情形,同时也是过来提醒你等一声,天夏既有这等手段,你们下来应当小心,若是你们觉得没有把握,允许你们先撤回来。”


    盛筝忽然问道:“我等撤出,先前所立之约如何,可能消去么?”


    兰司议略作沉默,道:“不能。”


    盛筝道:“那便罢了,盛某愿意留下与天夏一斗,领教他们的手段。”他看向段司议,道:“段司议若是愿走,那大可离去。”


    段司议此刻似乎有些进退两难,他在那里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微叹了一声,抬头道:“段某还是留在这里为好。”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天夏便有手段,那多半也是有一定限制的,否则没必引入传司议他们四人入内再出手。稍候只要小心一点,想必就能避开。而他们手中还有筹码,还不到真正放弃的时候。


    且就算失败,退了回去,结局也不会比他们此刻撤出差到哪里。


    兰司议道:“既然两位已有决定,那兰某也就不再劝了,会将此间之事如实禀告给两殿知晓。”


    段司议仗着自己也是上殿司议,开口道:“既然知道天夏这次另有手段,两殿莫非连一点支援也吝惜给予么?”


    兰司议看了看他,道:“此回两位失却一件镇道之宝,又败亡了四位求全道法的修士,两殿不唤两位回转,还给予两位机会,已然是够宽容了,支援不会再有了,两位好自为之吧。”说完之后,他执有一个道礼,便化一道光影飞去。


    盛、段二人神情都是阴郁,方才之言他们听明白了,下来若有斩获,能对两殿有个交代,那么或还能既往不咎,若是不成,那么全部的罪责都是要由他们来承担。


    而在此时,两人感觉到脚下微微震动,整个乌金壁垒也是晃动不已,显然天夏的攻势越来越猛烈了。要是拿不出对策,说不定又要重蹈上回覆辙了,好在他们手中还握有最后一个筹码。


    天夏上层法坛之上,陈首执看着在雷珠轰击之中的乌金巨垒,上一次他们直接用“遁世简”化去了这方屏障,挫败了元夏攻势。


    但是这一次,他们虽然反击,却没有动用此宝器。


    这是他们判断,元夏在吃了一次亏后,应当是有应对手段的。


    可在此前,元夏即便在少缺一件镇道之宝的情形下被迫后撤,也始终不曾祭出额外的宝器维护自身。


    这要么是不到最后不愿意显露,要么就是使动此宝有什么苛刻条件。基于这等考虑,他们这回并不打算使用遁世简了,而眼下只要维持场上的攻势不间断,那么终能破除壁垒的。


    天夏这里不做任何动作,段、盛二人眼见得壁垒在天夏攻势下逐渐破败,却是有些心焦了。


    他们的确还藏有一件镇道之宝,此宝名为“臧否金签”,这个宝器在祭出之前必须告知此宝,是用来具体做什么的,要高越高,所需满足的条件便越是苛刻。


    若是一旦敌人做了你事先判断之事,满足了条件,那么“臧否金签”不但能立时出场斗战,甚至还可能直接将对面的宝器吞下。


    他们在出发之前,就是判定,这一次天夏会用上次化解乌金巨垒的手段来对付他们,并告知了此宝,若是天夏到时候一旦做了此事,那么就祭出此宝,将之反制。


    也就是仗着这个底牌,他们认为还有翻盘的机会,所以方才才没有答应兰司议撤了回去。


    可是天夏迟迟不出招,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憋在那里,偏偏现在场面上对他们形成了制压,看去除了他们自己亲自出战,已经没有别的方法来阻挡天夏的反击之势了。


    ……


    ……


  第两百一十一章 撤移封后途


    盛筝和段司议虽然有心下场,但是天夏有着那等连正身都可一并杀灭的手段,着实令人心惊,

    他们若是外身前往,自是无畏无惧,可现在却是一时有些踌躇,迟迟不敢动身。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见谁都没有动身,段司议才是出声道:“若是实在抵挡不住,不若如之前一般,先退一步。撤到后方,待休整之后再是回来,反正我等积蓄足够,现下仍是充沛,便有不足,也能向后方讨要。”


    虽然两殿不再支持镇道之宝,但是一些纯粹消耗用的人力物力还是可以调运来的,毕竟这是两殿大略,要是连这些都不肯给,他们倒也有理由回去了。


    盛筝目光来回扫视着下方,见到壁垒外表虽有不少地方已被攻破,但仍可短暂维持,他道:“这回退了,还能回得来么?我们镇道之宝只能与天夏维持均势,现又损失四人,就算避过一时,还想能压倒对面么?”


    段司议劝说道:“后撤一步不是什么为难之事,天夏这次攻势虽烈,但应是只是短暂发力,我不信可以持续许久,暂避锋芒没什么不对。”


    他这话说得很理所当然,反正已经后撤过一次了,再撤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盛筝考虑了一下,从战术层面上考虑,天夏气势正盛,现在的确不宜与之正面碰撞,


    而且他也不愿意出去与天夏之人斗战,因为他不清楚那是张御独有的手段还是天夏求全之人都会运使,甚至怀疑可能是某个独特的镇道之宝。


    既然他自身不肯下去,又不想看着这方壁垒就此崩毁,那么就只有段司议所说的这一条路可走了。


    故他妥协道:“撤吧。”


    段司议也是心下略松,就怕盛筝强行留下,那下来就真不好办了。。两人意见一致之后,便又一次向下发出了全面后撤的谕令。


    张御此刻正乘坐飞舟往乌金壁垒而来,在青灵天枝和金砂遮护之下,这一路之上阻碍都被排斥开来。


    而在训天道章之中,风廷执传言过来道:“张道友,我们这般攻势,用不了可攻破此间,此辈本该出来迎敌,现下却全无动静,看来是被张道友的手段震慑住了,不敢出来与我们交手。”


    张御道:“钟廷执当日曾有言,此辈用外身已久,时常仰赖于此,若无外身护持,关键时刻便难下决断,此话可谓一语中的。”


    风廷执想了想,道:“此辈若是不战,那么是否会如诸位廷执事先之判断,如上回一般往后撤去?”


    张御正要回答,却是见到整个巨大乌金巨垒开始缓缓往后退移,他道:“看来是如此了。”


    此时位于上层的陈首执和余下诸廷执也是看到此景。


    韦廷执上前两步,看了看之后,回首道:“首执,元夏看来受张廷执之威慑,不敢出来与我动手,准备故技重施了。”


    陈首执沉声道:“既其选择退走,那么便照计议行事。”


    在正式发动反攻之前,他们针对元夏可能反应布置了多个应对策略,若其留下来斗战,那自是维持原势不变,若其退走,那自也有应对其退走的后手。


    那乌金壁垒固然体型庞大,可退移起来一点也不慢,只是几句话的工夫,就已然从天夏空域之中离去。


    陈首执这时一抬手,拿了一个法诀,漂游在虚域之中的“都阙仪”这时骤然发动,却是封空断域,直接封闭了两界通道,隔断了此辈撤回元夏的后路,看去便像将此辈关入了进来。


    呃通道这一封闭,连带来犯之敌与元夏本土的联络也是一并隔绝了。


    此时此刻,元夏镇道之宝“诸仙渡”的力量被“都阙仪”的力量斥挡了在外面,这等于是靠着后者的变化将天夏疆界暂且向前挪移了一段。


    但此举是无法坚持长远的,若说正常运使此宝,那么可以抵挡元夏数月,那么现在或许只能坚持数日。


    所以天夏若要取得战果,那只能尽量在这段时间有所收获。


    盛、段二人见到退路被封闭,他们倒是不慌,对于这个可能他们之前就有预料了,并在后方留了一些人做接应,此刻后方之人自会设法替他们打开通路。


    便是接应之人自身不成,那也会传讯到元夏本土,让两殿设法相援,尽管无法从那里得到更多支持,可是应该有的支持元夏本土是不会有所缩减的。


    两人又推算了下,认为最多三天之内就可破围,三天时间,那正常情况下怎么也是守得住的,但是天夏既然这么做,想来也是有一定把握的,故是他们也是十分谨慎做了一番布置,只求撑过这三天。


    张御所乘坐的飞舟这时已至乌金壁垒之前,他没有任何停顿,使心光一催,推动飞舟往那乌金壁垒冲去,轰然一声,便撞入了那厚实的壁垒之中。


    只是他方才入内,这一瞬间,有一道金光忽然朝他所在照来,将周围一切照得纤毫毕现,但是他没有任何停顿,目光一扫之后,就化一道遁光,就往位于上端的壁垒深处冲去。


    段司议这时神情一沉,道:“盛司议,这人所用外身与上回不同,破法金光难以照开,看来此前传司议他们也是因此失机。”


    盛筝望着张御往他们这里过来的遁光,目光盯着,语生寒意道:“此人既然敢来,那便成全他。”


    段司议看向前方,皱眉道:“不止一个啊。”


    此番天夏发动的是剿灭之战,几乎表面上能动用的力量都是动用起来了,张御只是第一个冲入乌金壁垒的天夏上修。在他之后,林廷执、尤道人、武廷执等人也是乘坐飞舟同样冲入了乌金壁垒之内。


    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是携有青灵天枝,并有幽城金砂遮护,拒斥着此间所充溢的负天图的力量。


    段、盛二人知道,天夏方面求全道法之人肯定不止如今到来的这四人,不然只那些镇道之宝无可能自如驾驭。瞧天夏这番架势,似乎要把他们全灭在此,说不定后面还会更多人到来。


    两人也不敢怠慢,立刻令余下大部分求全道法之人前去阻截武廷执等人。


    至于张御,似只有他们自己能够应付了,不过有鉴于之前传司议四人的下场,他们也不敢贸然上去。


    段司议眉头紧锁道:“此人若是能够牵连正身,怕是不好对付啊……”


    盛筝道:“现在我们退不了了。”


    段司议心念一转,要说退不了也未必,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不过他此刻没有说出来,只是藏在心底。口中则道:“不如让胥涉关去阻挡来人?若是运气好,说不定就能将此人除却了。”


    盛筝一想,道:“可以。”他对外言道:“把胥上真唤进来。”


    少顷,外面走入进来一名外表五旬上下的中年修道人,此人看去一个沉默寡言之人,面上毫无表情,进来对着两人一礼,语声平平道:“两位司议寻我?”


    盛筝言道:“胥上真,有一人正我这处而来,我令你去阻拦来人。”


    胥道人的出身乃是外世修道人,只是因为道法特殊才被两人留在身边。他对于之前传司议等人的事情是不清楚的。


    现下只是让他拦截来敌,看起来非常正常,故是命令一下,他毫不犹豫接下命令,转身出了此间,直接往张御所在迎了过来。


    他之根本道法为“抱宫同命”,只要与敌方的气机沾染牵扯到一定程度,那就无法分割了,而一旦自身亡故,则敌方亦亡。


    当然,他此刻只是外身,损折敌方也只会是外身。


    一般来说,而只要法力碰撞,他就能取拿到对面气机,不仅是这样,就算别人摄夺他的气机,将他镇杀,他一样可以转动根本道法。


    此道法为了对敌方有所威慑,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就会令每一人生出强烈的威胁感应,所以往往他一展开道法,敌人在察觉到之后,通常就会退避三舍。


    他而随着他到来,一股强烈的警兆也是传递四方。


    武廷执、林廷执等人此刻也已是到了壁垒之内,他们都是神情微凛,因为都能感觉出来这气机主人带给他们的强烈威胁,这种感觉直入心神之中,令他们为之顿足。


    张御因为上次杀入乌金巨垒之故,此回巨垒的构造与上回无有差别,所以他对路径很是熟悉,直接往中枢之地所在而来,虽然路上有不少阵势阻挡,可他根本道法一展,清气弥散之间,便将这些阵机层层坏去。


    更别说他此刻还有镇道之宝护持,没有相同层次,并且驾驭镇道之宝力量的修道人阻碍,基本没可能阻挡他前进。


    这一路之上,可以说是不曾遭到任何阻碍。


    此刻他也是感到了一股气机正迎面而来,并且给他带来了一股强烈警兆,这警兆并非己身所生,而是敌方主动向外施展的,但若没有一定的威胁力,也不可能引发他的感应共鸣。


    他知晓此人定然是有某些手段的,但却没去管这许多,只是一抬袖,将蝉鸣剑捉到手里,随后对着前方遥遥一斩!

    ……


    ……


  第两百一十二章 剑指入壁枢


    张御这一斩之下,霎时便将“斩诸绝”用了出来,不论前面来的是何人,无论用的是何道法,只管将此剑上神通斩出去就是了。


    虽然他能感觉到对方的道法可能会反伤他身,但他此刻进入壁垒的乃是外身,御使玄异及斩诸绝的乃是正身,所以即便外身被打灭,其实也无大碍。


    只是没了外身,他也便没有根本道法的配合了,而飞剑也没有牵引镇道之宝的力量,故若是条件允许,此间外身还是需要尽量保留下来的。


    随着他动作做出,在感觉之中,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好似他只是简单的挥了挥剑,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法力光气散发出来。


    胥道人正驾光行至半途,此时忽然一顿,而后很是突兀的从半空中掉落下来,还未及地,整个人就已然断成了两截。


    段、盛二人一直在那里留意着,想看清两人斗战的结果如何,可是他们却见到,两人根本还没有接触,便无缘无故从上坠落,而后身躯直接崩散成了一团气光。。


    不过下一瞬,便见到了一条几能贯穿整个乌金壁垒的剑痕,看其所指方向,恰好是从胥道人身上经行而过。


    段司议心中不由得一阵发寒,道:“那是……飞剑?”


    盛筝也是为之色变,不止是那飞剑所展现出来的凶威,还有他们刚才什么都没有看见,甚至连感应都不曾有,这当是剑光之疾超脱了他们的感应,才使他们无从察知,而这样的飞剑之术根本无从抵挡。


    段司议心有余悸道:“难怪了,传司议他们四人面对此等剑法,恐怕也只能任凭宰割。”


    而且其中更为令人惊怖的是,很可能被这剑光斩杀之后,正身也会连带着一起消亡,这样的剑法以前他从来未曾听说过。


    元夏并没有等“剑上生神”之术,目前也没有一个上境大能是以剑术而成就的,原因也很简单。正如张御化身所经历的某个下层一般,早前元夏是有剑法的,只是随着各种成熟道法的出现,单靠剑法求道已然是行不通了。


    你靠斗法都赢不了人,又如何修持的起来?这般人也是越来越少,再说也没有能走到上层的大能,这条路证明是走不通的,故是后来渐渐没落了,更没有其后之演化。


    张御斩杀胥道人之后,继续向前遁行,他看了某处一眼,知晓此刻对面之人正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不过他根本不怕被暴露,斩诸绝也不怕被人知晓,你没有办法,那就是挡不住。


    再说一个元夏的求全道法修士就在自身面前,他又哪里会错过这等削弱元夏上好的机会,自是一剑斩了。


    至于壁垒之上其他求全道法之人,自有武廷执他们对抗,他此刻的目标是此番元夏方面主持大局之人。


    盛筝这时也是回过神来,他高声言道:“必须除去此人!”


    段司议的反应却是与他不一样,他道:“盛司议,我等必须将这个消息送传回去,若是我元夏下回再次遭遇到此人,也可提前有个防备。”


    盛筝忽然转头盯向他,似是要看透他的内心之中的想法,段司议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正色道:“如果我们都亡在这里,那就没人把消息带回去了。”


    盛筝呵了一声,道:“段司议,你这是认为我们守不住了?”


    段司议摇头道:“差太多了,你需承认,现在优势已然握在天夏手中了,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再守持下去了,若再有失机,那就是全部覆没的下场,身为主持大局之人,不能逞匹夫之勇,我们必须考虑到这等可能。”


    有的时候敌我双方做出的都是准确的判断和选择,但是真正做起来又是不同,就是因为牵涉具体事机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偏差。


    以往靠着元夏的雄厚实力,就算节奏稍微走偏,他们也能让整个过程回到他们想要的轨道和节奏上来。可是现在碰到能与他们较量的天夏,却是没办法事事如意。


    盛筝看了他一眼,道:“这么说来,你想走了?”


    段司议道:“是该为撤后做准备了。”


    盛筝哼了一声,一甩袖,道:“我之前说过,你想走便走,我不会阻拦。”他露出一丝冷嘲,“不过现在却是晚了,段司议,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段司议默然片刻,叹了一声,道:“是啊,走不了了。”他看向那一道正节节突破阵势的遁光,目中现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奋身一搏了。”


    盛筝见他这般说,也便不再去看他,转而是凝神调息,开始做起了接战前的准备。


    他敢于留下来,也是一定底气的。开始他只是不知道张御的手段,而现在知道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了。


    这可是在乌金壁垒之内,他能够借用阵法加以回避遁走的。


    在他们这个层次之中,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阵法,都可能对对手造成牵制。


    更何况他还有“问叩天心”这等根本道法,只要有一点可能做到之事,那么就极可能在道法催动之下实现。


    现在他的道法告诉他,自己是有机会的,张御的剑法并不是无暇可击的。


    而只要有一线机会,他就有取胜的可能。


    另外一个,不论张御怎么斩人,他认为这等剑术不可能同时针对两个人,那么若是面对他们二人之际,只会对着其中一个先祭剑,那么另一个人就有机会出手。这个人就是摆在明面上的诱饵。


    当然,他不希望那个人是他自己。


    照理说,张御与他打过几次交道,很可能先选择杀他,但是他却认为,张御可能会先杀段司议。


    因为他曾与武廷执对峙过,他的根本道法也被天夏方面知晓了,而段司议的根本道法却还不曾暴露。


    张御并不知道是什么,而不知道的东西才是可怖的,所以换作是他在场中,那一定是会先斩杀段司议,以剔除那些不稳定的因素。


    而这个可能一出现,那就可以利用根本推动其实现。为了以防万一,他认为还需要为自己做一个遮护。


    故是此刻他在调戏过后,又是伸手一指,便见一道道法符从虚空之中落下,围绕在他身外,这是他祭炼的救命护符,任何神通道法过来,都需经过这些法符才能落到他的身上,而一旦接触此符,他就会因此不停挪转,令人无法找到他之所在。


    可他也清楚,虽然这等手段看去非常有用,可在面对张御这等人物的时候只能稍加阻碍,不过只要这些就足够了。


    遭遇对手时,在有难度的情况下,很多人是偏向先选择先容易对付的。


    他并不知道段司议的护身之物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布置是否能压过其人,所以这里只能赌一把了。


    段司议此刻也是在做着准备,他只是很简单的扔出了一枚法符,再是服下了一枚丹丸,随即整个人笼罩在一片光幕之中,看不清具体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其气息也是开始变得若有若无,似乎收敛到了极致,如果不看那层围绕身周的光芒,几乎不知道其人真实存在那里。


    其实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根本道法为何,按理说,在这个时候应该相互交流一下,好合作针对对手。


    可是他们一个是上殿出身,一个是下殿之人,虽然现在合作,但谁都不会真正信任对方,若是将自己根本道法透露出了去,那就等于对方背后所代表的实力都是知晓了,所以他们是不可能交代清楚的,只能各自为战。


    张御这时也终于来到了乌金壁垒的枢机之前,根本道法一转,轻而易举拨开阵势,进入了此中。


    而通过训天道章,里面的场景也是映入了不少的廷执眼帘之中。


    诸人看到,这里是一方宽阔天台,周围还有一些零星小台,上面虽然站了一些修道人,但明显修为并不高,只那平台当中站着的两名笼罩在光芒之中的人影,方才是正主!

    从其身上的气机和所站位置来看,毫无疑问都是求全道法之人,应该就是两名司议。


    陈首执和诸廷执此时不约而同加大了对镇道之宝的催动,尽可能将其牵制住,不令之干扰到双方的斗战。


    这一举动,也使得盛筝、段司议二人身上负天图的气机顿时变得若有若无起来,与此同时,由于这番对抗,张御身上幽城金砂的护持同样也被淡薄了下去,片刻功夫,便几近于无。


    三人默默对视着,他们都是清楚,镇道之宝的气机只要还在,那么寻常手段便很难伤及护持背后之人,但若是护持气机在对抗下有一瞬间的消失,那么就是彼此出手的时机了。


    张御看着对面二人,凭着“目印”和“闻印”,只是在一顾之间,就看出了两人的形貌和此刻的状态,认出其中一个正是盛司议,而另一个却是不认识。


    他一句多余之话也未言,在等了一会儿之后,见到对面两人身上护持宝气倏地出现了一个衰落,他眸中神光一闪,抬剑而起,对着盛筝所在就是一斩!

    ……


    ……


  第两百一十三章 斩气分阴阳


    盛筝神情骤然一变,自张御进来之后,他便盯着后者的举动,见其挥剑朝着自己斩下,他不等身外的法符发挥作用,就先一步利用自己的根本道法加以躲避。


    这些法符只是增加他躲避的可能,可只要一点可能性存在,那么在道法推动之下他就可能避开。


    而他认为,以段司议的判断力,若是不想被张御一起斩杀,这个时候当会主动出手攻袭张御,至不济也能对其出手加以遏阻。


    虽然他本想让段司议来做这个诱饵,奈何张御就是认准了他,他也没有办法。


    其实他更想做的是将镇道之宝强行收束回来,用于防护自身,只要挡住一瞬就可以了。但是考虑到段司议也掌握着这等权柄,这一瞬间恐怕会和他一同争夺,反而造成滞碍,故是他只能原来的办法躲避了。


    此刻他一闪之后,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他顿时心中一定,忖道:“躲过去了……”


    只要能继续对峙下去,张御因见在他这里不好得手,下一次未必会再是斩他,那么他或可寻机出手了。。


    只是他方才转过这个念头,忽然觉得浑身一冷,他缓缓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胸膛之上破开了一个大洞,似乎一切生机活力都是从那里流逝而去。


    张御只是淡然看着他,尽管对方有着许多护身之物,可只要那不是镇道之宝,在他斩杀之下,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因为对方虽有转挪之变,可在看见他抬剑的时候,那剑光已然是先一步斩出来了。


    况且他所用的“斩诸绝可”并不单单是剑法,还有“言印”、“闻印”的配合。


    若是只有剑法本身,此刻倒真不一定能斩中其人。因为道法之上存在者各种惑敌、疑敌乃至预判推算之物,还有各种各样阻碍阵器,这使得你面前所见之人也未必是真的敌人,总有许多办法是可以进行回避的。


    或许真正掌握斩诸绝的人到此,也许要挥出许多剑才能毙敌,可是镇道之宝护持被牵扯出来的机会只有一瞬,所以只要一剑无法建功,也即是等于没有机会杀敌,所以盛筝的这番布置其实也不算错。


    然而他有大道之印的配合,才是能真正彰显出这等剑上生神之术的威力,尽管他的剑法还并无法与斩诸绝的巅峰层次相比,但是能确保每一剑都能取得战果,也算是走出了自己一条路,在某些方面或许更有胜出。


    盛筝此刻中剑,知悉自己必死,他看向远处,问道:“为何?”


    他既问的是张御为何选择自己作为主要目标,也是问段司议为何不趁方才那个大好时机对张御出手。


    张御看向另一边段司议所站之地,他一挥袖,那方所在的光气顿时散去,段司议虽然站在那里,可是身影却是飘渺不定。其人早在张御进来的时候,就已然自行杀却外身,只是留下一缕气意观察着场中情形。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斩呢?


    段司议方才并不认为自己逃不掉,只要自我了断,那么正身就不会受到任何牵连,可是他试探了一下,发现盛筝却并不愿意走,还质问他是不是想逃,故是他决定自行撤走,反正他们也只是合作,没那个交情。


    之所以不立刻走,那是因为过早离开,若是盛筝过了许久才被斩杀,这就显得是他撤走才导致其人身亡,乃还不如见到张御后再走,只要时间间隔不长,那就不好说他临阵脱逃,只会说是侥幸脱身。


    盛筝见到此境,立刻理解了张御的选择,他仰天大笑一声,对着段司议道:“似有你这般人在,元夏又何能长存?”说完之后,他身形再也维持不住,轰然一声爆散了去。


    段司议对他所说之言流露出一丝嘲讽,只要活着才有机会,死扛到底有什么用?他又看了张御一眼,流露出少许忌惮,而这一缕气意,也是开始化作光气,一缕缕飘散而去。


    张御看着其人散去的身影,这个时候他凝注片刻,却是缓缓持剑而起,对着那飘散开来的光气就是一斩!

    斩诸绝到了高上之境,最厉害的便是“斩气即斩人”,所以斩中外身,也就可以杀却正身,而除了意指之外,这里面也蕴含着一层字面上的意思。


    不用斩杀身躯,只需斩杀你的气机,就能将你杀死。


    只是他的剑法以往似乎距离这等地步还差一点,没能做到此事,然而在这一刻,随着他一路斩杀过来,不断运使这等剑上生神的手段,气意已然凝聚到了极点,意动神至,却是斩朝此斩出了一剑!

    元夏元上殿,上殿之中。


    段司议正身从定中清醒过来,因为两界通道隔绝,他并不知道那里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大致能推断出应该是天夏攻破入壁垒之中,局势对他们很是不妙,可能到了抵挡不住的地步,所以自己不得不主动了断了外身。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得一声钟声响起,心中不由一跳,往外望了过去,那是下殿方向传来的,若无意外,应当是盛司议那边出问题了。


    他心中不由一阵庆幸,幸好自己主动了断,提前走脱,而且他们一先一后可谓差不了多少,也不能说他弃对方于不顾。


    尽管这一回退回来,他可能什么都得不到,终道权柄也可能会被削至最低,乃至于没有,可好歹性命是保住了,不是么?


    他越是想,越觉庆幸,忖道:“幸好,幸……”


    正是琢磨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浑身一僵,发现自己的思绪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好似被什么东西斩断了。


    而这个时候,他的身躯却是好像被斩开一般,一节一节的掉落了下来,摔在大殿的地面之上,化成了一抔尘土,随着他的头颅也是掉落下来,面上带着一丝不解的表情,最终消散至无。


    乌金壁垒之内,张御在一剑挥出去之后,尽管看不到真正结果,但他心中却是知晓自己此回必然建功。


    他立定片刻之后,缓缓将剑器回来,久久不动,似是想要将方才这一剑的感觉抓牢于心神之中。


    只是这份感觉却是飘渺不定,若有若无,每次感觉差一点就能留住,可就拿以留住,但又不完全消失,始终若即若离,他心思一转,看来日后想要祭出这等剑法,纯粹要看机缘了。


    他看向上方,那里的镇道之宝已然失去御主驾驭,看来这一回元夏一方的主持者就只方才二人,如今都已被他斩杀了。


    其实盛筝这人本来可以走的,但是此人显然十分有傲气,而且其人的根本道法凡是有一点可能,那都有一定可能做成,可以想见其一路修行都是以小博大过来的,所以不放弃也是可以理解的,此人的结局,也是由其人道法所决定的。


    这个时候,他也是察觉到,随着两人气息一断,镇道之宝失去御主,余下那些元夏求全道法之人似乎也不再抵抗,一个个也是断绝了自身外身生机。


    虽然这些人得以脱身,可这也没有办法之事,两人虽亡,乌金壁垒本身是阵器,阵机仍旧存在,他要过去,也有一段时间,根本来不及去一一斩除了。


    不过仅仅眼前的战果已是足够了。


    下来就是彻底清理此间了!

    与此同时,元上殿中,在下殿响起钟声的时候,紧接着上殿这里也是响起了悠长钟鸣之声。


    这下把上下两殿都是一起惊动了,不过这一回两殿司议倒是早有心里准备,在盛筝、段司议二人坚持不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估算有这等可能了,甚至连报书怎么写都是想好了。


    兰司议受上殿所托,先是去盛筝所居秘殿看了下,将所见到的情形记下,而后又在半途之上收到另一个传讯,于是又匆匆往上殿归来。


    不过这一次,下殿也是派遣了人手过来一起过问此事。


    茗司议走入殿中,对着他一礼,道:“兰司议,又见面了。”


    兰司议回有一礼,道:“既然茗司议到了,那我们这就动身,尽快将这件事查问清楚。”


    茗司议自无异议。


    他跟着兰司议往外走,经过一处阵道,走入了段司议所在的殿宇之中,在进入秘殿大厅之后,本来段司议正身所在之地同样是空空如也,除了身上信物可谓什么都没留下。


    此与方才盛筝还有之前传司议等人败落的情形可谓非常相似,纵然细微上面所有出入,但那也只是因为彼此的道法不同之故。


    茗司议道:“听说兰司议曾让两位归来,结果这两位都不愿意回来?这两位的执念太深了,有时候先退一步也未必不是坏事。”


    兰司议则是上前查验了一下,道:“可以看出来,段司议归来的时候比盛司议稍晚了一点,合理推断,应该是两人共同御敌,盛司议先是败亡,而后段司议又坚持了一会儿,才是亡故,当然,也有可能是盛司议监事不妥,临阵脱逃,所以导致段司议孤身奋战,才致不敌身故。”


    ……


    ……


  第两百一十四章 却敌战未休


    茗司议听了兰司议的话,不由大为不满,道:“兰司议此话何意?以我对盛司议的了解,他从来不会临阵脱逃,他的道法也不支持他如此。”


    兰司议慢条斯理道:“那如何解释是盛司议先亡,而后是段司议再亡呢?”


    茗司议反驳道:“当时是什么情况,谁又知晓?而且纠缠这个先后有意义么。两人归来先后我看也未曾差得多少,怎么得出临战脱逃的结论?而且难道现在不应该先查证他们形神俱灭的缘由么?”


    兰司议没有与他再争,心中忖道:“当然是有意义的,这次可以把主要罪责推到你们下殿身上。”


    不过这一次因为是两殿一起出的人手,所以上殿也是逃不过的,但好在主要败落的人手都是他们自己之人,如何向外解释还是可以有操作余地的。


    他道:“茗司议说查问缘由,兰某已经遣人去问了,稍候具体的情形想必稍候就能送来。”


    兰司议派去的人动作很快,他们方从秘殿之中出来不久,将就归来之人所说的情况整理了一番送后呈了上来。


    兰司议接过翻了一翻,里面写的是最后一段时间天夏大举反攻,这一段很详细,但是此辈知晓的事情只是到此为止。


    因为“诸仙渡”被“都阙仪”隔断那一刻,在此之后,由于气意牵连隔断,导致他们无法知道或边发生了什么。


    张御的斩诸绝之剑,段、盛二人此前自己也未弄清楚,而且此事说出来也极易动摇军心,自然不会去告诉其人,所以他们对这个也是一无所知。


    兰司议看过之后,递给了茗司议,后者看过,皱眉道:“都是些此前便知道的东西。”


    兰司议道:“那说明局势没有太多变化,制造问题的人和物还那个。”


    茗司议看他一眼,道:“我还以为兰司议你会避而不谈那个人。”


    兰司议缓缓道:“茗司议,兰某有何避讳可言?”


    他心中则是想着,便是他不提,事后殿上也会提及那人,那还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来,显得自己问心无愧,再说殿上已有正名,当日与张御有所牵扯的乃是已经阵亡的慕司议,与他何干?


    这时听得一声声大钟之声响起,两人看过去,兰司议道:“是殿上在唤我等了,茗司议,这里事情既然差不多理清,那我等便快赶过去吧。”


    两人从沿着此间阵道而行,不多时,来至一处光幕之下,青玉莲花座上,上下两殿的司议都在此间,不过两者之间泾渭分明,两边各自都是来了十余位司议。


    上殿以过司议为首,而下殿则以全司议为首,此时场中气氛十分之严肃。


    此次差不多有七位求全道法之人身死,可谓是一场大败。败阵还在其次,元夏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可是自开始征伐万界,还从来没有一次亡故如此多的求全修道人。


    就算当初损失最惨烈的一战,也未到如此地步,且大多数时候失去的也不过只是一些外身而已。


    要知求全道法之人在元夏也是有数的,这些人要么是这些年来元夏自身的积累出来的,要么就是覆灭万世的之时招揽得来的。


    因为此般修道人成就起来分外困难,少去一个,千百年都补充不回来,也就说在千百年中这个数目只会减少不会增加。


    并且这一次损失的大多数都是元上殿的修道人,那即是说,他们与诸世道之间权柄的争夺明显会弱去不少。。


    场中等兰、茗二人将报书递至上,诸人看过之后,万道人先是言道:“这一次之所以损失严重,那是因为天夏拥有杀伤正身之能。目前我们不知是天夏用了什么手段,但应该与那位张上使有些牵扯。”


    有司议疑惑道:“这般手段难道不应该是借助镇道之宝施展的么?”


    万道人言道:“镇道之宝需借由御主施展,但是镇道之宝动用必有动静,此前盛司议与段司议两位并没有任何感应,故是万某倾向于此是个人手段,虽然看去有些不可思议,但也未必做不到,我们以往也曾碰到过类似手段的,所以外身一直是频频加以变化的。”


    又有司议道:“可那至多只是影响到正身,能将正身杀死的,从来不曾见过。”


    上殿邢司议这时一抬眼皮,看了兰司议一眼,道:“邢某早就说过那位张上使不可信任,可是当初……”


    万道人这时开口打断他道:“好了,当初之事就不用说了,如今只提眼前,现在什么情况都未曾弄清楚,还是不要早下定论。”


    全司议身旁一位司议笑呵呵道:“万司议说得是,现在不是我们争执的时候,各个世道如今都在看着我们,等着这一次的结果,我们不能就这么将结果告诉他们,需要我们两殿一起拿一个章程出来。”


    他抬起头,看着对面道:“诸位,我们两殿是有不少矛盾,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有什么争执,待处置过此事后再作计较吧。”


    众人看了看,都是默认了他的说法,确实如此,两殿损失不可谓不惨重,要是这个时候再内斗,那只会让诸世道捡了便宜去。


    过司议看了看那名发话的司议,道:“这位是向司议吧,早就听说下殿有两位英才,一位是盛司议,还有一位就是向司议了,果然是懂得大局的。”


    向司议向他微笑回有一礼,道:“过司议过奖了。”


    过司议说完之后,与全司议相互看了一眼,都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就又道:“此次斗战,因为镇道之宝被破,导致我遭遇不利。两位司议本拟克服困阻,奋战到底,但却不想天夏有杀伤正身之法,段、盛两位一时不察,俱皆消亡。


    但是两位尤为勇烈,关键时刻掩护众人撤退,同样也给予了天夏重大杀伤,这才遭致此等结局,但此等做法并不可取,且此次终究是一场败退,算是功过相抵吧。”


    全司议也道:“先前我向诸世道索要宝器人手,然而诸世道三番五次推脱,不肯给予支援,还催促我等快速进击,致使才有此败,我等该当吸取教训才是,下回不做足功课,不当轻动。”


    向司议叹道:“两位司议说的是,此战盛、段两位司议哪怕多带一件宝器结果都大不一样,诸位可能想象,上阵对战,我等居然在镇道之宝上比不过对面么?


    诸世道若能与元上殿团结一致,而不是有着狭隘偏私,又哪会有如此结果,向某实在为奋死斗战的盛、段几位感到不值啊。”


    万道人眼帘低垂道:“确实可惜了,听说盛司议乃是全司议的左膀右臂,全司议若是进位,下来本该由他来主持下殿了吧?”


    向司议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说来段司议以往一直负责与我下殿联络,不知今后是谁人?”他看向一边的兰司议,道:“据说是兰司议?这个位置,可不好坐啊。”


    万道人看向他道:“此刻稍候再议,现在难得两殿在此,万某当务之急,是该议一议下来当如何应对天夏了。”


    天夏这处,乌金壁垒之中,此刻所有来犯的元夏修道人都已是被肃清,天夏修士完全占据了此间,这毫无疑问是一场大胜,若是夸大一些,说是一场歼灭战也不为过。


    张御从乌金壁垒之中走出来时,风廷执正在飞车之上等着他,其人见到他,略显激动道:“张道友,此番你一连斩除元夏七名求全道法之人,伟哉壮哉,风某不胜钦佩!”


    张御摇头道:“此非我一人能为。”


    他倒不是谦虚,若不是玄廷诸廷执和各道脉的修士发力牵制对抗那镇道之宝,他就算杀进去也没用。他自认是完成最后一击之人,虽然很是重要,但是此战是一场上下相互配合的斗战,少了谁都不成。


    风廷执也是摇了摇头,正色道:“张廷执过谦了,陈首执方才有言,张廷执之手段,能够通过外身斩却正身,若是这般,乃是真真正正的大胜,定能让元夏痛彻心扉,此辈受此重创,下来我当可踹一口气,好好休整一番了。”


    张御思索了一下,道:“可能如此。”


    风廷执见他这般态度,不由慎重起来,问道:“道友,莫非还有变数?”


    张御道:“这要看元夏如何选择了,若是元夏内部能够协调好,或者真正正视我们,那么应该能够看到,我天夏虽然打退了他们一次,但一定损失不小,他们若是不惜伤亡,此后一直派遣人手过来逼压,则可以不停疲惫消耗我们,不令我们得以恢复,若如此下去,那对我天夏将是一场危局。”


    风廷执神色严肃起来,天夏底蕴不如元夏,这是谁都知晓的事,元夏自也很清楚,要是元夏真的采取这个策略,那还真是不好应付。


    这是靠硬实力的堆砌,几乎没有办法取巧,而且元夏其实根本不必和他们面对面接战,若是见机不妙,所有人直接自行了断,稍候再来便好,甚至于无需派遣求全道法之人,也可以不停的袭扰他们。


    他深吸了口气,道:“张道友,看来我们还不能松懈啊。”


    张御抬目看向虚空深处,道:“是,故而这个时候非但不能退守,反还要向前进击!”


    ……


    ……


  第两百一十五章 乘阙叩元空


    风廷执听了张御这番话,心头微震,同时又生出一丝振奋,道:“张道友的意思,是我们反攻元夏?”


    张御道:“谈反攻还为时过早,但是我们主动出击一次却无不可,进攻也是为了防守,我们进攻,才能逼迫元夏守御,也是为了给我们自己争取休整的时间。”


    风廷执道:“利用‘都阙仪’么?”


    张御道:“正是利用此宝器。”


    天夏以往是不知道元夏所在的,所以只能被动挨打,现在他们有了“都阙仪”那就不一样了。


    现在“都阙仪”的力量还在那里与“诸仙渡”对抗着,虽然只有几天时间,但是诸仙渡一旦退走,顺此下去,就能设法找到元夏空域之所以在。


    风廷执想了想,道:“即便有都阙仪,可是元夏若是封闭了道路,我们也进不去。”


    张御道:“我去过元夏,对那里情形较为了解,且金执事就在那里,可以确定元夏并没有隔绝外世,元夏也没有隔绝己方的必要。”


    自元夏征伐万世以来,只有他们打别人,而从来没有别人威胁到他们的事情,所以根本没必要去封闭,那样反是影响自身出入。。


    何况“诸仙渡”算是为元上殿和各世道共同执掌,谁都可以用,也就没有可能世域封绝了。


    要不是了解这一点,他也不会提出这个想法。


    风廷执听他这么一说,觉得似乎此法真的可行。他又想了下,慎重道:“张道友,若我们进攻,元夏因此恼羞成怒,反而与我对拼对攻?那又该如何?”


    张御道:“是有此可能,可是我们不打,他们一样可能要来,那不如我们主动打过去。风道友可能会说若是我们不做进攻,他们或许不会来,但我们不能太过寄希望于敌人,要真是敌人打过来,我们所需付出将会更多。”


    风廷执点点头,道:“风某是支持张道友的想法的,不过这件事,还是需与诸位廷执商议一番,看廷上如何说。”


    张御颔首道:“自当如此。”


    两人在此谈过之后,便借助元都玄图回到了清穹上层,张御见到陈首执后,先是说了几句斗战之时的情况,便再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陈首执听完之后,道:“张廷执此议值得一论。”他立刻唤来明周道人,道:“去把诸位廷执唤至此处,手中之事可先交给其他同道去为。”


    明周道人揖礼而去。


    过不多时,诸位廷执俱是来至此间,陈首执待人到齐,便将方才张御的意见一说,并道:“诸位廷执对此议如何想,可以说说各自意见。”


    玉素道人第一个言道:“张廷执的意见甚好,元夏攻我数次,这回也该我等打上门去了。而且玉素以为,此番攻势一定要快,要快到元夏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这样才能给元夏以足够震慑。”


    钟廷执郑重思量了一会儿,则是提出了风廷执方才的担忧,道:“首执,诸位廷执,钟某有一言,元夏向来自大自傲,我若攻打上去,会否因此反而激怒此辈,钟某并非畏惧元夏,而只是认为有这等可能。”


    顿了下,他又言:“而且这回我天夏为击退元夏攻势,耗用了不少积蓄,余下之物又能支持我们打多久呢?若是只打了一会儿,便难以为继,那并没有多少用处,反还会让元夏看到了我们的虚实。”


    玉素道人却是提声道:“瞻前顾后要不得,有何条件便有什么样的打法,此回我们只要让能元夏感受到威胁,其就必须建立起守御,而不是转而先来攻我们,这便拖延了其之脚步,对我们仍是有利的。”


    邓景道:“邓某也以为不必顾虑太多,应当顾虑的反是元夏,在现在情形之下,元夏应当知晓我方能通过外身伤及正身,但其惯常所仰赖的外身来得及改换,势必是不敢与我拼命的。”


    张御道:“诸位廷执,御方才看过了,这一战所出战的修道人,大多数都是上下两殿的修士。也即是说,哪怕有诸世道的力量在其中,也没有多少,此战实际上是我与元上殿的斗战,而非是整个元夏,这与金执事传回来的消息相同。


    若我们逼迫上去,诸世道肯定借机向元上殿发难。元上殿是不会轻易让渡权柄的,这势必造成两者之间的冲突和矛盾。


    当然,寄敌自乱并不可取,但是另一件事却是值得一提。如今距离一年轮转之期没有多少时日了。对于元夏来说,这是自身天序与天道出现罅隙之时,定然需要镇道之宝威胁,不可能动用全部力量。


    而以往是进攻的时间是由元夏来选择的,这可以看做他们靠进攻来遮护自己,而我们主动进攻,势必打乱他们的布置,他们为了维持自身天序,势必无法动用全部力量。能与我较量,应当就是此前所动用的那些宝器,这样我们并不会落至下风。”


    林廷执沉吟片刻,出声道:“张廷执所言倒是有几分道理的,天序维持,定然是需要镇道之宝的,在这等时候,元夏只要不是遭遇生死危机,是不会冒着天序崩乱的风险与我们倾力一战的。”


    张御道:“诸位,我们虽是要打,但又不能打成消耗战,我们进攻的目的正是为了自身得以从容恢复,所以此回只对元夏加以威慑,只要让此辈提防我们,转入守势,那就能达成目的了。


    但是也要做好当真碰撞的准备,至少要让元夏觉得没有办法一下拿下我们,强行对攻得不偿失,那么我们就成功了。”


    陈首执这时看向韦廷执,道:“若此刻进攻,我们还能抽出多少力量?”


    韦廷执道:“回禀首执,若是如此前对攻那般的消耗,还可以维持一至两载,若是这两载之内不停歇的继续,那么支撑物五载不是问题。但五载之后,不及恢复的话,那么我天夏将会消耗一空,暂时没有力量用于守御了。”


    竺廷执道:“首执,竺某同意张廷执之见。”


    武廷执也是道:“既然还有积蓄能支撑一二载,那的确试着反攻一次。便是退回来,我们也可用都阙仪继续阻挡。”


    其余廷执也是各自出言,也都是认可此议。


    这里除了张御所言确实有道理,还有就是张御此回连斩七名元夏求全之人,给了他们莫名之震撼,其在玄廷之中的声望骤然拔升,诸廷执也是愿意信任他。


    陈首执见诸廷执都是同意,便沉声道:“既是诸位廷执都无异议,那我等稍候便反攻元夏,但此回以攻代守,并非是要想攻下元夏,便暂先以两载为限,两载过后,无论胜败,都需撤回。”


    玄廷这里下了决定之后,诸廷执便立刻开始准备。


    天夏本就是维持着战时的一切,现在转向进攻也是顺着惯性而为,并不需要做出太大的改变,而且此番就是要求一个突然性,故是上下动作极快,只是两日之后,内部一切就已备妥。


    两天过去,元夏的镇道之宝“诸仙渡”已是顺势退去,但是都阙仪与之对抗这么久,足以寻迹而去,并找出一条通路来,实际上双方来往这么多次,便是没有这次进攻,这条痕迹对“都阙仪”来说依旧是很明显的。


    不过想去往元夏,只凭陈首执一个人尚还无法推动,需的诸廷执一齐发力,故是一切稳妥之后,陈首执与包括张御在内的一十四位廷执在清穹云海上层坐定下来,随后一齐推动法力心光,牵引清穹之气源源不绝灌输至此宝之内。


    都阙仪受此一催,在虚宇之中放出极大光芒,就追寻着源头而去,随着光华落处,不多时,彼端一方界域在他们面前缓缓展开。


    此时元夏界域之内,元夏上下两殿各司议已然定好了对外的一致口径。他们不得不如此,因为诸世道若要联合起来对他们发难,他们也是有压力的。


    在元上殿合力处置之下,本来当是掀起一场轩然大波的大败,却是被他们渲染成在局面不利的情况下依旧打了一场惨胜,并且因为接连战亡七名求全道法之人,表面看起来倒是颇具悲情,明明是元上殿败战,而诸世道却成了被指责的对象。


    元上殿的理由很充分,这一战虽然是败了,但是元上殿付出了许多,可是你们呢,你们又付出了多少?


    而在接下来两日中,上下两殿又是聚集到一起,商议如何应对天夏。因为这一场失败,倒是将原本隔阂很深的上下两殿逼得站到了一起。


    他们也不得如此,天夏的强韧超出了他们的预计,让他们意识到只靠单独一殿的力量是不可能压倒天夏的,唯有上下两殿合力,才有胜战之希望。


    在商议到下来当如何做时,上殿黄司议言道:“天夏有伤我外身牵连正身之法,在不弄清楚之前,我们不宜再进攻天夏,我们也经受不起再一次的损失了。”


    这话顿时得到两殿不少司议认可,元上殿的实力可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这才能渐渐摆脱各世道的钳制,并且反过来与各世道分庭抗礼,可若是损失太多,那各世道必将又一次压到他们的头上。


    但是黄司议此言过后,下殿那边向司议却是提出了相反的意见,他道:“诸位,我却不同意此见!纵观以往数次攻战,天夏一次强过一次,这说明什么?说明天夏在击退我们之后,每回都是在不停的改进自身。


    以往我们给了他们太多的喘息时日了,故向某以为,不能再像过去一般,积蓄一段时日的力量再一次宣泄出去,而当是改变策略了!”


    ……


    ……


  第两百一十六章 主客今朝易


    “怎么?向司议这是要改变大略?”


    向司议这边才一开口,对面上殿之中,立刻有一位司议发出质问。


    向司议正色道:“当然不是如此,向某以为,几次三番拿不下天夏,恰恰证明如今所行的大略是正确的,此辈只能靠消耗之法拖累拖死,而不是想着一口气吃下,只是大处不变,小处却可有所改动。”


    他看向诸司议道:“若是我等如前几回一般回来之后便坐而不动,待得休整个两三载之后再攻,那么谁能保证,两三载之后,天夏不会又有变化?又不会有新的手段拿出来呢?那样可谓是没完没了,这是诸位愿意看到如此么?”


    过道人这时道:“这番话倒是有几分见地。向司议,你便说说下来如何,不要紧,今次畅所欲言,都是为了对付天夏,便是说错了,想必也不会有人来怪责你。”他这一开口,原本那些还想说些什么的上殿司议顿时都是收口不言。


    向司议对他执有一礼,道:“那在下便再大胆一说了。若有不对,诸位司议大可指出。”


    他顿了顿,言道:“此事说来也是简单,我们不必要想着一次能把天夏如何重创,下来就一次次派遣人手压上门去,逼得他们不得不出来与我对峙,这般就无法休整恢复了,一次两次还好,但是此数一多,消耗日甚,其必难以捱住,待时日一长,我等再是倾力一击,自能将此辈摧垮了。”


    可这话也是立即引人质疑,道:“我等方才败退回来,再派人手前去,能有几分胜算?况且天夏也不是没有反击之能,去了难道不怕被再打回来么?”


    又有司议附和道:“对,天夏有着可由外身杀灭正身的手段,外身不重作改换,上去不过也是枉送性命,向司议这又准备如何解决?”


    向司议微微一笑,道:“诸位,试问我等对天夏忌惮,天夏又如何不畏惧我们?我们哪怕不战,只要派人到其门上,他们都得如临大敌。


    若按向某之建言,下回遣人前去,便不是为了与天夏交战,而是逼迫他们不得不维持着与交战的消耗。。而若天夏欲与我们交战,我们不遣人出战就是了,只是不与天夏正面交手,只是消耗此辈,也同样是符合大略的。”


    对面有一名黄姓司议哼了一声,冷声言道:“方法是不错,但是我们元夏何时堕落成连与天夏正面交手都不敢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道:“黄某可不只是为了我元夏的颜面考虑,而且这般做下来,被诸世道得知,”他冷笑一声,“那正好可拿来攻讦我元上殿,说我畏战怯战。”


    众司议都是赞同此论。


    诸世道若以此为借口大肆攻击他们,他们也不好辩解,你不能说这样才是正确的方法,他们只知道你不敢为,而且这等策略短时内也看不出什么成效,非得天长日久才能见效,那更易被诸世道引为话柄。


    万道人这时出声道:“向司议的话其实是有道理的,万某也说一句这里的好处吧,诸世道这两日来一直在说是我们败了,虽然我等现在用报书渲染,设法扭转了于我不利之言,但败了终究是败了。


    不过按照向司议的提议,可继续派人前往天夏,是否有战果且先不论,可只要我们现在还在继续斗战,那就不能说败,只能说是过去经历了一场小挫,因为斗战还在延续么。”


    众司议细思了一下,有不少司议出声道:“有理有理。”


    有司议连连点头,道:“说得极是,我等现在若继续进攻,与上回之战左右也才隔了数天罢了,只能说是小挫,谁又能言我们败了?万司议这话不错。”


    有意思的是,方才向司议基于斗战优劣而言的正论遭受了很多人质疑,可万司议这句看似对斗战本身没有多大的用处的话却是立时说服了绝大多数人。


    向司议见此倒也不恼,而是微微一笑,道:“除此外,还有一个理由,我元夏一年轮转之期又将至,我元夏天序与天道碰撞,需用极大力量加以维护,每回此时若遇敌手,我们都要设法打出去,以防有碍。哪怕是出于这个理由,我们也要再次打一打天夏。”


    这话一出,哪怕是对面一众上殿司议,也是不得不认可。


    天夏以己序代天序,是己道与天道的对抗,但是你一旦压不下去天道,那么己道就会退转,所以每次一到轮转之期,维系起来都要花费极大功夫。


    这里面涉及到诸多镇道之宝,其中许多都是由诸世道提供的,这事情每次都要内部调和好,最忌就是受到外界干扰。


    按照正常情况,这段时间他们本来应该还在进攻天夏,那就不用考虑这些,可现在败退回来,也就出现了一个空隙了。


    全司议抬头器,与对面过司议相互看了看,两人都是点了下头,显然都是认可此议。既然双方意见都是一致,那么下来就是商议如何安排再次攻伐的天夏事机了。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全司议、过司议二人忽然神情微变,一齐抬头往上方看去,而过了一会儿,所有司议也是陆续有所感应,多数人既是诧异,又是有些惊疑的向上看去。


    而这一刻,元夏三十三世道之内功行深厚的上境修士也不是有所感应,都是一齐望向天穹,却见元夏天壁忽然有一闪电般的光痕闪过,被强行撕开一道裂隙,而后见得密密麻麻的天夏飞舟出现在了那里。


    这些飞舟排列成整齐的阵列,此刻似正在俯视着整个元夏空域!


    天夏在开启攻伐万世之举后,这是头一回被人反攻到了门上!

    北未世道之中。


    易钧子正与易午说及此回元夏败战之事,然而看到了天穹之中出现的这等景象,不由露出一丝惊异,他默默看了一会儿之后,不禁感慨道:“天变矣。”


    他纵然想借助天夏的力量为后辈子孙开智,可也仅仅是如此。他虽然对元夏有那么一丝期待,可是深心之中,却并不认为天夏真的能击败元夏,至多只是比别的外世拖长一些时日。然而看到这一幕,想法却是有一丝动摇了。


    这场终道之战,元夏真的能赢么?


    易午心里也是震撼莫名,这等景象他可是从来没有想到过,他道:“宗主,我等,我北未世道该是如何?”


    易钧子沉吟一下,肯定道:“天夏还覆灭不了元夏,这当只是试探,你现在出去,到金驻事那里走一趟。”


    易午神色一肃,道一声是。


    元上殿内,诸廷执看着上方,久久无言。


    万道人在看了一会儿后,缓缓道:“看来向司议的谋划,要暂且搁置一下了。”


    向司议一脸不可思议之色,他千算万算,却是没有想到,天夏这个时候不但没有守持,反而主动打上门来了。


    邢道人这时冷言道:“此辈何其大胆!”他看向过道人,道:“过司议,我等当需速速组织人手,将之击溃!’


    过司议此刻想的却是更多,他与对面全司议对视了一眼,要击退天夏,则需要更多镇道之宝,凭他们手中现在有的或有不足,各世道现在可未必肯借给他们,反而可能乐得看他们的笑话,而且理由也是充分的。


    而天夏此次究竟带着何等目的而来,是为了威慑,还是当真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认为元夏不过如此,想要一举覆灭他们?

    具体不搞清楚,不能贸然轻动。


    向司议这时脑中念头飞快一转,向着全司议传声道:“全司议,在下有个主意。”


    全司议道:“你说。”


    向司议道:“我们可先集中力量强攻一次,若是能将天夏这般来犯之敌驱逐那是最好,要是短时内驱逐不了,也不能僵持下去,多一日都是对我元上殿威望的打击,我们可以试着与天夏谈判,对他们晓以利害,让他们主动退走。


    若是此事谈成,我元上殿‘逐退’天夏,那么或可以将坏事变作好事。让诸世道看到我元上殿依旧还是有打退天夏的力量的。”


    全司议道:“这个办法有值得商量的余地,你打算具体如何做?”


    向司议精神一振,道:“天夏还有一位使者在我元夏,这人肯定有办法联络天夏之人,在下愿意去与之一谈,就是条件么,或许可以放宽容一些,只要能应付过去眼前,少许损失算不得什么。”


    全司议语声平缓道:“向司议,你也是司议,做什么我是不会拘束的。”


    向司议听明白了,这就是表示你要做就去做,但是不成,或者不小心泄露出去,那我也是不知道的。


    但是他对这个无所谓,只要全司议知道此事就可以了。


    要知道全司议可是极有可能升任大司议的。


    而盛筝亡了之后,能够接替其人的,下殿论能力,论道行,论资才,除了他还有谁?全司议上位了之后,要想遥控下殿,也只能靠他了。


    他得了允准后,便于暗中化一道分身,往金郅行所在而去,不管是不是展开反攻,先与这位天夏驻使交流一下总是没错的。


    ……


    ……


  第两百一十七章 势转攻守变


    都阙仪开辟的两界通道之中,某一驾飞舟之上,张御正看着下方,这一次攻伐到此,陈首执坐镇后方,亲自为他们遮掩后路,而前方一切事机皆由他全权处置。


    此时他正通过训天道章,联络各方舟船之上的玄尊及廷执,并言道:“诸位,准备了。”


    顷刻之间,训天道章之中传来一声声回应。过有片刻,随着他发出一声谕令,霎时间,无数金赤两色的雷珠带着一道道细长光虹,如整齐划一的雨丝一般,又如无数灿烂流星,向着元夏空域穿射而去。


    于此同时,一驾驾载满雷珠玄兵的飞舟,由修士外身驾驭,亦是靠着雷珠掩护,朝着下方冲去。


    因为元夏和天夏的道机不同,元夏攻打天夏,依靠负天图来维持天序。


    而天夏反攻元夏,若是要维护,正经情况下,则是需要以清穹之气作为遮护,方才能把元夏天序带至此地。


    但现在清穹之气不宜暴露,那自是做不了这些的,所以这些雷珠飞舟,都只是用幽城金砂围裹,虽然比不了清穹之气,很快就会消耗干净,可这些只是爆裂之物,天夏方面也并不需要维持长久,只要暂时维系住便好。


    而且他们也没有让玄尊这个层次的修道人冲下去的意思,故眼下看来也是足够用了。


    张御凝视着下方,在元夏,每一粒尘埃,每一缕气息都可算得上是元夏天序的一部分。。他首先先针对的就是那些群星。


    那些雷珠率先撞到了一枚星辰之上,引发了剧大的爆裂,很快在后续到来的雷珠之下四分五裂了,便是旁处一些阵器布置也是毫无悬念爆散了。


    事实证明,元夏的星辰也不比天夏的日星强多少,一样抵挡不了雷珠爆裂。


    风廷执在训天道章之中讶然言道:“张道友,我本以为元夏天序维护之下,其守御会相当牢固才是。”


    张御道:“元夏或许有这个手段,也应该有。但是如此庞大的天序,哪可能一下转为守御,至少要有一个变化过程,要是守御得力,没了出入门户,那我们也来不到此间。


    另外,元夏天序这么运转不知多少岁月,说明这般情况是最适合对抗天道的,没有必要情况下自然不需要去改变,也没必要去防守,就算有防守,这么些年月来也早就松懈了,那和没有也没什么两样了。“


    这个时候,近处的星辰一枚枚的爆散,本来元夏天穹每一枚星辰都是在固定位置之上,似乎彼此距离也是一样,但现在挨近天夏进攻的这段却是缺裂了一大块。


    张御心下清楚,这对元夏其实并没有什么重大杀伤,至多只是镇守星辰之上的一些修士被除却,便有上层修士,也早就先一步退走了。


    不过这一次他们也不是为了杀伤多少而来,而只是给元夏以压迫力,以进攻代替防御,给后方争取恢复的时机。


    这一仗既要打好,但又不能损伤自身太多。


    他认为稍候元夏一定会祭出镇道之宝,假设这里能够对抗,那么元夏想要击退他们,就看上层修道人之间的对决了,不过他认为元夏在不清楚他斩诸绝的手段之前,倒不太可能真的如此做,而以阵器对攻是最合理的。


    风廷执这时又言:“张道友,你曾说过,元夏由元上殿和诸世道这两个大势力构成,只是彼此虽是一体,但却并不和睦,相互牵制制约,现在我们到来,会否逼得团结一致?”


    张御道:“我考虑过此事,但暂时没有这等可能。因为这两方势力矛盾在于终道权柄,若是一方能够掌握多一些,那么哪里会愿意与另一方分享?

    便是有人如此想,可大多数人却不会如此,尤其在元夏这个地方,更是少有这等人出现。两边便是联合,也只是有限联合。”


    风廷执道:“可他们只有打倒我们方可得这些,难道他们不清楚这个道理么?”


    张御道:“他们当然是清楚的,可试问过去征伐万世,他们有哪一次输了呢?”


    风廷执若有所思。


    张御看着前方虚空,继续道:“只看元夏眼下,直到现在都我们没有做出应有之反应,这不是迟钝,而是并不认为我等能把他们覆灭了,所以在权衡利弊,在思考清楚,或者内部调和好之后才会真正出手。


    这倒是也不是元夏自大,而是他们对于自身天序的自信,在他们看来,我们也只是袭扰,而非是真的具备对他们的威胁了。在他们眼中,或许我天夏杀上门来这件事本身,比元夏此回受到损伤更为严重。”


    在他们说话之间,元夏方面终于做出了反应,其镇道之宝先是祭出,可与玄廷事先判断的一样,俱是先前祭出的那些,并没有见到额外宝器,这说明与他们对抗的仍是元上殿,诸世道并没有加入进来。


    这也如张御所料,元上殿最早就是诸世道为了统筹负责内外守御征伐事宜而建立起来的,在元上殿没崩之前,诸世道是不会直接出手的,再说这么多年下来,双方也是划分了权责,更不会主动跳出来了。


    可他并没有放松警惕,这里终究是元夏主场的,这个局面不可能维持太长,随时有可能发生改变。


    不过元夏方面但凡多祭出一件宝器,他们只要见得,下次对此就有所防备了。


    在镇道之宝相互形成对峙之后,元夏的确没有派遣任何修道人过来,而是放出一枚枚阵器截击天夏雷珠。这一幕与元夏攻打天夏时何其相似,只是现在情形倒转过来了。


    而这个时候,向司议已是来到了金郅行驻留之地外,他没有像其他元夏修士一般,到了此地便直接走入进去,而是在门前停步,并让人进去通传一声,自己耐心在外等着。


    过了一会儿,通传之人自里走了出来,对着他一礼,道:“这位真人,金玄尊有请。”


    向司议点头道一声有劳,便被迎入进去,金郅行没有出迎,而是在驻地殿厅之内等着,见他进来,有些诧异,抬袖一礼,道:“这位上真如何称呼?”


    向司议笑着回有一礼,道:“金驻使,此番打搅扰了,在下向丞,乃是下殿司议。”


    金郅行故作讶然,道:“居然是元夏司议上门,倒是贵客了,金某有失远迎。”他嘴里这么说,面上表情可不是如此。


    向司议也不介意,笑了一笑,道:“向某当并非是第一位来此的司议吧?”


    金郅行道:“以往好像也是有司议到此来过的,但是从来不说自己名姓,也不言自己来处,金某也分不清楚。”


    向司议笑道:“这是自然了,元上殿来人都是认为天夏随时可以覆灭,对于你这驻使自也不给予什么好脸色了。”


    金郅行道:“向司议倒是坦承,只是金某好奇,向司议为何与他们有所不同呢?”


    向司议朝上一指,理所当然道:“那自然是现在情势不同了。”


    他却是丝毫不讳言天夏杀到元夏门上来一事。其实他心里也是这般想的,什么脸面尊严都是虚假的,唯有自己的道行才是真实的。


    元夏过去那些声名和所取得的成就和他有什么关系?也用不着因此而沾沾自喜,那根本不属于自己。也是如此,在天夏到来后他比其他司议更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半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金郅行见其言行,见其果真是来谈事的,伸手一请,道:“向司议请坐。”又令人倒了一杯茶上来,道:“这是金某带来的天夏的茶水,不妨一品。”


    向司议坐了下来,当即就举起案上的茶喝了一口,看去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反而道:“别有一番风味。”


    金郅行道:“向司议如此开明,倒是难得,金某却是要请教阁下来意。”


    向司议放下茶杯,道:“此事简单,向某想问一声,天夏来此何意?”


    金郅行看他一眼,道:“既然元夏可去我天夏,我天夏为何来不得元夏?再说金某在此为使,与诸位一般,也不知我天夏会这个时候打过来,所以也没办法给向司议什么答案。”


    向司议道:“不清楚,我们可以让金驻使你问清楚啊。”


    金郅行看了看他。


    向司议却是从袖中取拿出了一封书信,递过去道:“烦请金驻使将这封书信交给贵方,我们会开一条通路让你安稳去往贵方所在,不管有无结果,都要劳烦金驻使你回来告知一声了。”


    金郅行看了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拿。向司议笑了一笑,道:“金驻使,这上面没有任何禁制,上面的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金驻使可以先行看过,再是把话带了回去,不过为求不曾出得偏差,还请回复之时附注一份。”


    金郅行这才那起,打开一看,不觉讶然,这里面的条件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想了想,将书信放下,道:“既然如此有诚意,金某愿意走一趟,还请向司议放开通道。”


    向司议笑道:“早就为金驻使准备好了。”他拿出一枚玉符摆在案上,并道:“持此符自可畅通无阻,向某便在此等候金驻使的回复了。”


    ……


    ……


  第两百一十八章 定和付战机


    金郅行将向司议送走之后。易午也是随后踏入进来。实际上他先一步到了,只是不便与向司议碰面。


    金郅行见易钧子仍在往外看,道:“这位向司议易真人可是认识么?”


    易午露出些许认真之色道:“认得。如今下殿在任司议之中,一共有三位求全道法之人,此人便是其中之一。”顿了顿,“或许如今只有两位了。”


    金郅行道:“在任?”


    易午道:“通常司议也是会去位的,不可能永远占据在位置上,诸世道不会同意,底下之人也不会同意。”


    金郅行道:“金某倒是知晓,诸世道的宗老宗长去位之后可能会去元上殿,但是这些司议去位之后又会去哪里呢?”


    易午道:“我听宗长说过,若只是寻常司议,在任上既无功绩,又无道行,那么等有合适之人后,自是远离权柄,一心修道,再不过问外事。征伐外世之际若是缺乏人手,或许会一并拉上。


    而要是那些有道行的有功绩之人,去位之后则是负责驾驭属于元上殿镇道之宝,与诸世道一同负责维持护理元夏天序。


    不过若是有司议之位空缺,又暂无合适之人顶替上来的话,那么这等人也是有可能复位的。”


    这些事情他以前也是不了解的,唯有宗长才知道,但这些东西他知晓需要金郅行需要知道,故他在从易钧子那里打听得来之后,转而会透露给其人知晓。


    这也是他北未世道所付出的一些回报。也就是这样一来一去的交流之中,金郅行从他这里得到了不少关于元夏上层较为详细的消息。


    张御今时敢于主动提出反击元夏,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消息作为前提,若是对元夏布置不够了解,那么也只是盲动而已。


    张御也不怕北未世道会欺瞒他。因为那些开了智窍的龙类后辈可是都在天夏,易钧子当是比他更不希望这些是假消息。


    而且结合之前他从盛筝那里得来一些隐晦的消息,还有蔡司议所交代的东西,数方来源对照之下,可以确认这些都是真的。


    两人谈论了几句话后,金郅行让弟子把案上的茶水撤去,又换了新的茶水上来。


    易午坐定之后,照例品了一会儿香茶。随后拜托金郅行能否问一问如今族人状况,又恭贺天夏此回之壮举,在说此话之时,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元夏之人。。


    实际上也是如此,易氏龙类从来没真正把自己看作元夏一分子。而元夏也一直想将他们给排挤出去,这是长期以来的结果。


    金郅行倒是感觉到,易午的态度比上次更为亲近一些,显然正是因为天夏反击到了元夏疆域内的缘故。


    易午说完这些,又郑重求情,希望能趁此机会将更多后辈送去天夏。因为天夏看去能够和元夏对峙许久,做这等事他们不禁更为放心了。


    金郅行道:“金某这里倒是无碍,但是现在想来不知多少目光盯着金某这里,贵方如此为,会否被所元上殿追究?”


    易午道:“元上殿并没有查问诸世道的权柄,最多也就是从内部排挤我等,而其余世道么,为了不被元上殿找到借口,便是见到了此事也只会替我遮掩。”


    金郅行一想,心中想着既然你们不怕,我自也是不怕的,只是这般来,似是元夏从不担心这些龙类会背叛啊?

    不过他在元夏也是许久了,也较为熟悉元夏人的想法。


    站在元夏的角度看来,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跳到一条即将沉没的船上。元夏眼中,天夏无疑就是那艘船了,哪怕这艘船现在还看着还能扛住风浪,可迟早也是要沉的。


    易午知他这里必定有事,将来意说过之后,也未久留,很快告辞离去。


    金郅行则是回到了后殿密室之内,重拟了一份文书,当然没此书也不要紧,他是靠训天道章传递,不是依靠当面传言。


    此书已是先一步送到了天夏这边了,当然为了遮掩他能沟通天夏,还是需要自己亲自跑一趟的。


    收好书信之后,他展开符诏,便觉身周围一松,好似原本禁锢着自己枷锁松开了。


    他也是微微一惊,在元夏这么久,自己丝毫没能察觉到周围有这等存在,似乎早已是习惯了一般。


    他吸了口气,这应该就是元夏天序了,其无疑深入到了每一个角落之中,并且无声无息渗透到此间之人的心神之中。


    他抖了抖袖,望向前方,见符诏指出了一条开阔道路来,直指天穹之上天夏来人所在方向,半道之中虽有无数阵器和雷珠在碰撞,但这条路似是正好从此中缝隙穿过。


    他往里踏入进去,只是一步之后,发现就已是跨过了那片广阔空域,同时他又祭出了天夏使者的符诏,顿有一道光虹落下,他便放松身形,任由此光带着自己往上飞腾。


    在落定之后,出现在一驾飞舟之上,有一名修士外身过来接引,问了几句话之后,就将他引至一驾飞舟之前,道:“廷执在里面等候金玄尊。”


    金郅行整了整衣衫,顺着虹梯走入进去,沿着舱道一路行到主舱之内,见得张御一身玉白色的道袍,正负袖站在那里,身外笼罩着一层浅浅的星光玉雾。


    他面上微微激动,上来一礼,道:“属下见过廷执。”


    为了控制外身,这些年来他都是定坐不动,等于是从世上消失了一般,也就是能用训天道章联络,这也是这些年来第一次真正见到张御,虽然只是一具外身。


    张御道:“金执事免礼,你在元夏为使,一驻经年,颇多劳苦了。”


    金郅行道:“属下只是外身在外,每日也就是应酬往来,倒也不算什么,最多只是一些冷嘲热讽,不过那于我无损,只当看个笑话罢了。”


    他是真心不觉辛苦,通过训天道章,天夏的大部分明面上的事机他都知道,闲事还能看看盛剧,除了不能修炼,也没别的弊端了。


    张御道:“金执事这些年来能将消息源源不断送回天夏,这便是大功一件,等你归返天夏,我会亲自为你向玄廷请功。”


    金郅行道:“多谢廷执。”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道:“这一次那元夏的向司议要我送的书信就是这些。”


    张御接了过来,上面的内容金郅行已经先一步交代过了,上面的意思是希望他们主动退走,若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


    元夏是笃定他们一定会退走的。


    不过这个结论没有错,天夏凭着眼前实力不可能就此攻下天夏,而有着这个前提,在向司议看来那便就可以试着一谈。


    既然可以讲条件,那当然可以讲一讲。不过他们不可能太过早的退走的,要给天夏恢复争取时间。


    尤其是他们清楚了元夏一年轮转之期将近,于大局而言,元夏乃是虚弱之时,正好方便他们进攻。于他个人而言,怎么也要再入余黯之地一次,试着再次找寻大道之印的碎片。


    他道:“金执事,你可现在飞舟之上安住一段时日,关于此事,我与诸位廷执商议过后,自会给此辈一个回复的。”


    金郅行躬身称是。


    张御交代过金郅行事后,又询问了一些其余事机,就让其先是下去了。这时一名修士过来道:“廷执,林廷执方才来问,是否可以着手布置了?”


    张御点首道:“这便开始吧。”


    这一回,林廷执与尤道人将会在这里筑造一方壁垒,做长久堵在元夏这里的打算,全力以赴之下,这大概需要半载到一载时日。


    这东西不是用在眼下,而是为此后更为长久的守御甚至是撤退做准备,身为此回主持前沿攻势之人,他不仅是要能够攻入元夏空域内,也是要想着能够带着所有人全身而退。


    另一边,向司议自金郅行处返回之后,便过来见全司议,一路之上,见是下殿之中修士都是一片肃然,而且时不时有遁光来回。


    他随口问了旁边值事弟子一句,“怎么回事?”


    那弟子有些紧张的一回礼,道:“回禀司议,各世道来人了。”又加了一句,“来了不少人。”


    向司议点点头,道:“意料之中。”


    他自觉也不用进去凑这个热闹了,就在外面等候,过了许久,便见一道道宏大光虹离去,随后有一名弟子自殿内出来,执礼道:“向司议,全司议请你入殿。”


    向司议转身向里走去,到了大殿之上,他向着坐在那里全司议一礼,道:“司议,我已是与那位金驻使说过了,看玉符的动静,他也往天夏那边寻去了。


    不过天夏虽然迟早会退,但现在定然不会,恐怕也不会对我有所回应。一来到我元夏什么都没有得到,二来还没有看到我元夏的真正实力。”


    全司议缓缓道:“还是要打过一场的。”


    向司议道:“正是,不打过一场,不让天夏觉得继续攻打下去反而占不到便宜,他们岂会和我们坐下来好生商量?”说着,他对着全司议一礼,道:“向某愿意率众与天夏一战。”


    ……


    ……


  第两百一十九章 观机展异力


    全司议见向司议主动请缨,看了他几眼,道:“向司议,你准备如何应付天夏那等可伤及正身的手段?”


    天夏在攻入元夏空域后,元上殿上下两殿都是在商议应对之策,可在未曾弄清楚天夏伤及正身的手段是什么时,暂时不打算让任何一个修道人出战。


    向司议笑了笑,道:“方才听全司议同意反击,向某想着,想必两殿已经有决定了,既然如此,那定然是有办法的。不过若是让向某自己想办法,在下觉得,既然人不可用,那就用非人之物了。”


    虽然无法派遣修道人上前,但是元夏征伐万世,有不少好东西一直藏在库藏之中,大可以拿出来。


    全司议思索了下,道:“虽是这个办法,但这些东西并不可靠,况且即便能用,也会被诸世道拿来攻讦我。”


    向司议一想,肯定是方才诸世道到来给两殿施加压力了,不过他不觉得诸世道现在能把元上殿如何,现在要想击退天夏,肯定要依靠元上殿,否则让诸世道自己上阵不成?


    他道:“若不用这些东西,破局也有办法,不外是多增一件镇道之宝的事情。”


    全司议摇头道:“诸世道方才就强调了此事,言我元夏天序需要维系,镇道之宝无法借出,否则眼下若得再有一件宝器,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元上殿能给挤出来的宝器早就挤出来了,要不然盛筝、段司议二人当初想要从后方讨要镇道之宝也没那么困难了。


    向司议这时心中一动,道:“可是此前不是损毁了一件……诸位上境大能若是能……”


    全司议道:“那宝蜕落在天夏手中,那就难以收回来了。”


    向司议心下一惊,道:“这般说,我元夏对比天夏,镇道之宝岂不是永远少了一件?”


    全司议道:“正是因为如此,今朝才显被动,不然天夏也不敢来至此间。”


    向司议暗道:“要是如此,我元夏需用维定天序,而天夏却无需如此,那么天夏的宝器迟早会是多过我们的,这情形看来有些不妙啊,若是不设法也毁去天夏一二宝器,那么越拖到后面对天夏越有利。


    只是天夏若小心一些,这等事就很难办到了,看来下来既要设法消耗天夏,但又不能拖得太久。”


    不过这些判断他没有说出来,他觉得等到全司议成了大司议,自己主持下殿,那么再谈此事不迟。


    说来还要感谢天夏,虽然他和盛筝道行相差无几,但是盛筝明显更得全司议信任,这位不是在天夏战亡,那么将来他就只是盛筝的副手罢了,一如之前的全司议和盛筝。


    全司议仿佛知道他如何想,看着他道:“向司议,我知你的打算,不过你不用急,该是你的逃不掉。”


    向司议心道:“我倒是不急,但是我需立功服众,以往你把机会都交给盛筝了,现在除了我,你也无人可用。”心中想着,表面则是谦卑一礼,道:“是,一切愿意听从全司议的安排。”


    全司议见他如此,点了下头道:“过司议方才我与商议过了,外身既是能克压,想来元神与分身也是难成,不过天夏之人亦是不敢进来,只能一些雷珠之类物事攻我,而我元夏从来不缺阵器,可以放出去与之对耗。”


    向司议道:“这虽是个办法,不过似难压倒彼辈。”


    全司议语声平稳道:“只是靠此自然不成,可我元夏也非只有这些,一旦我之阵器占得上风。天夏方面自会有人出来阻拦,此前他算我之人,而我亦可算他之人。。”


    向司议心中一转念,猜到了一些什么,暗忖道:“原来是动用此等手段,倒也是一个办法。”


    而此刻天夏这边,诸多天夏修士趁着前方进攻之际,正不停在两界通道之内埋藏阵盘,布置阵势,而且更多方才祭炼好的阵盘还在从后方不断运送过来。


    往元夏空域抛洒雷珠,既是攻击元夏,也是为了给自己争取布置的时间,这等同于是把元夏曾经在天夏做过的事情也做上一遍。


    而所有人都是抓紧时机,因为他们知道,元夏不会给他们多少时间,现在能布置多少就布置多少。


    张御的飞舟此刻立身在阵势的最前方,要是元夏有什么攻势到来,他当会第一个面对。


    在金郅行到来后大约过去半天的时间,他眼眸之中忽然映照出了一片不停闪烁的明光,其似乎囊括了他视界之内所有的元夏虚空。


    他看得很清楚,这片明光是由无数闪烁不停的阵器汇聚到一起而形成的光华,攻入元夏天域内的雷珠,几乎瞬间被其消弭干净。


    并且这片光芒到此还不罢休,正以淹没万物之势,向着他们这一边蔓延过来。


    他一甩袖,踏出去了一步,霎时来到了飞舟之外,看着那滔天而来的光华,根本道法“正御中天”霎时张开,一团浩瀚无垠的清光便在元夏穹宇之上弥散开来。


    那汹涌而来的光华方才上去,像是撞在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之上,无法再有寸进。可以见到,那些阵器无论去得多少,都是在瞬息之间消融干净。


    这便是求全道法修道人的威能,到了他们这一层力量,没有镇道之宝的压制,没有相同层次的阵器攻袭,那么任何力量都不可能拿捏到他们,来多少数目都是无用。唯有同样求全道法之人才能对抗他们。


    元上殿,过道人站在某处殿宇之上,通过面前云镜看着张御的身影。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则坐着一个有着赤红色眼眸的修道人,其身下是一个满是符箓的阵器,上面插满了一圈圈阵旗,共是有十二圈之数,每一道圈上都坐着一名元神真人。


    他此时出言道:“你看到了么?”


    那道人恭敬回道:“回禀过司议,在下看到了。”


    过道人道:“那便发动吧。”


    那道人再是一礼,神情一肃,便就拿捏法诀,同一时刻,有一道负天图的气机落了下来,笼罩到了他的身上,而张御方才之形影也是在他心神之中照显出来,并且由开始的模糊逐渐变得愈来愈是清晰深刻。


    这人乃是一位求全道法的外世修道人,其人异常擅长咒法,只要是自身看到之人,或者接触到的气机,都能落入咒法之中。


    而身下阵器和诸人可以帮助他放大咒力,功行稍弱之人,立刻便能被他咒杀当面之身。


    不过光靠咒法是不成的,因为张御身上是有金砂护持,所以他发动咒法的时候,还需引动负天图的力量一起推动过去,只要令金砂在一瞬之间无法护持,就可以克杀背后护持之人,说来这与张御当日斩杀盛筝时所用方式有些相似。


    随着他念动咒法,眸中赤色光芒变得愈加醒目,而旁侧那十二位元神真人口中法咒也是骤然急切了起来。


    张御在这个时候,忽然察觉到心神之中生出了一股警兆,与此同时,有一道宝气冲来,令他感觉身上围裹着的金砂被凝滞了一瞬。


    他眸光不禁微闪了一下。


    他在站出来抵挡阵器光潮的时候,就知道元夏方面一定会出招,不然不会做这等无意义的事情。


    此刻他不闪不避,当即喝了一声震动虚空的道音出来!


    这声道音并不是用来攻敌的,而是用来护持己身的。


    若是敌方针对的是正身,那倒没这么麻烦,直接用玄异抵挡就是了,而现在对着外身而来,他无法动用玄异,那便直接以言印护身。


    言印是他的根本之印,这几年来为了祭炼剑法他频频以“六正天言”去往那处高渺之地,对道印的理解更为深刻。此刻一言落下,那咒法纵是落来,但却没能沾染到他分毫,过去片刻,其似乎返还了回去。


    那施咒道人此刻猛地一惊,他立时中断了施法,头上顿时冒出了一股白气,似是有无数狰狞凶物在那里飘动了片刻。


    而本来合为一体法力流转被切断,围坐在那里元神真人则一个个喷出一口金血,俱都在一瞬间变得萎靡不堪。


    再听得细微咔嚓之声接二连三的传出,却是他们座下的阵器表面蔓延出了一丝丝的裂痕。


    那道人想了想,站起一礼,心有余悸道:“过司议,此人身上定然有护身之器隔绝咒术,幸好在下方才只是稍加尝试,若是咒力再大一些,若被反夺,恐怕在下和诸位同道都是性命难保。”


    过道人道:“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在此找寻机会。”


    他身影一虚,下一刻,身影出现在了另一座殿宇之内,此间有一名道人等着他,其人身后是一团高若及天的深灰色气漩,内里隐隐约约可见有一面气镜。


    元夏手段当然不止咒法一种,一种不成就再试另一种。


    眼前之物虽非镇道之宝,可却是经由多位求全道法之人合力祭炼而成,乃是一件代表着元夏极高技艺的阵器。


    此物一经运转,只要落在对象之上,有一定可能直接将人照入此间,那么收拾起来就容易了。


    就算有护持不曾落入进来,也至少也可将对方一部分力量照进来,而且停留时间一长,那么力量永远有一部分陷入此中。


    过司议对着那道人道:“开始吧。”那道人对他一礼,就拿出一道法符,将之扔至了那气漩之中。


    ……


    ……


  第两百二十章 拨灵截后阵


    那道人法符投入气漩之中后,那深灰色的气立时急骤旋转了起来,发出隆隆之声,激得在场所有人都是衣袍飞扬。


    这如此急旋下来,内中那面气镜却是变得愈发清晰了,上面竟还能够看到,有一个年轻道人的身影正被逐渐勾勒出来,不过眼下仍然很是模糊。


    过司议眼神淡漠的看着,等到其人大部分身影显露出来,就能把人照入进来了。


    克制的办法也有,因为镇道之宝护持的存在,必须攻破之后才能伤及其人,所以没有可能出其不意,事先遮蔽气息也变得毫无意义,对面之人必然是能感应到的,所以只要在被照落进来的之前,及时毁去自己外身,那么自是能摆脱牵引。


    而他们的目的也是如此。


    道行越高,合适的外身也就越难祭炼,只看张御方才出来时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就知其道行已至极高地步,若是外身毁去,通常短时内很难再找到合适的。


    便是真的还有,他们能照第一次,就能照两次三次,反正对面也攻击不到这里。


    受那气境一照,张御此时也是生出了一股感应,他感觉此气机飘渺无形,无法以根本道法去破,于是又喝出了一声道音,用于遮护自身。


    但感觉之中,道音虽能护持,然而这次袭来的力量似乎是持续不断的,并且还会持续变化,若不解决掉源头,可以护得一时,但无法长久对抗。


    只是对面源头身处在元上殿之内,那里有着重重遮护,哪怕闻印、目印也观不进去,所以此是不可能了。


    除非趁着道音遮护之时往后躲避,不出现在这里,又或者舍弃这个外身,才能解决掉此等手段。


    元夏的确底蕴深厚,短短片刻之后,就找出了针对他的办法,或者说其本来就有许多手段,只需针对不同对手施展便好。


    不过他无法彻底破解此术,却不等于别人解化不了。


    虽然他此刻顶在最前面,可天夏也不独独是他一个人在战斗,用不着他一个人去应付所有的元夏手段,也应付不了。


    他得道音遮护之后,便退后一步,落至林廷执飞舟之上,并向后者讲述了此等情况。


    林廷执听了描述,十分肯定道:“这应是某种上乘阵器。且是能够收摄敌方气机及身影,林某若未猜错,这应该是借助了元夏之天序,使之蔽于无形之中,不然张廷执的根本道法不可能无法遮挡。”


    张御道:“林廷执可能破解此器?”


    林廷执想了想,道:“张廷执请稍等片刻,林某当祭炼出合用之物。”


    这个问题是他必须解决的,因为能够照摄张御,也便能够照摄他们所有人、


    短时间内想祭炼出完全能与此器针锋相对的法器,那自是没办法,但稍稍遮护却是可以,而且对抗之中他能获取对方的这个宝器的情形,这般便能不停加以改进。


    元夏这一边,过司议瞥见那气镜之中的张御身影晃动了一下,又是淡了下去,就知其已进行了回避。


    他当即令下面之人加大反击力度。。


    他不去管张御是不是能够破了此术,只要没有人挡在前面,那么他就能以绝对压过你的阵器数目将你投入进来的雷珠推回去。


    套路很简单,可是好用就行了。


    两方势力交手,大方向上没那么复杂,来来去去就是那几种倚仗,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林廷执根据对面的气机,稍稍运炼片刻,便将一枚法符祭炼了出来,随后道法一转,便有更多法符生出。他道:“张廷执持此符便能护持,不过此符只得支持十息,稍候再换一枚就是。”


    反正以他的根本道法此类玉符要想多少可有多少,虽然无法完全克压此器,可一枚对抗不了,那就是十枚百枚,总能对抗的。


    张御接过法符,道:“只是我观此气,似是后续变化不止?”


    林廷执道:“正是,此器力量是会不停累加的,若是此法符不变,那么如今或许一枚乃至数枚可以解决,但是到了后面,可能百枚千枚都不够,需要找到根本得解决办法才是。林某倒是有把握在此之前想出解决之道,不过除此外,还有一个办法。”


    张御道:“林廷执请讲。”


    林廷执神情一正,打一个稽首,道:“张廷执,这一阵可由林某在前面抵挡,林某自问对抗此器。”


    这等法器之间的较量,他此刻倒是生出了一丝争胜之心。


    他的根本道法就是通过拨转灵机变化外物,说实话,这些阵器对于别人是一个麻烦,但对于他却是不难抵挡,他自问此刻由自己上阵是最为合适的。


    张御考虑了一下,他也知道林廷执此刻出战的确是最妥当的,为他人炼造法符终究是隔了一层,但若其自身直面此器就无需如此了,直接改换根本道法而已,你若变化,我亦变化,不怕你用阵器针对。


    此前他没有这么做,那是因为林廷执这个求全道法之人还不曾在元夏那边暴露过。


    不过他们处于防守一方的时候可以遮遮掩掩,进攻身为一方倒是不能过于保守了。


    而且林廷执的道法被人知晓了也不怕,此等道法上限极高,下限也同样如此,全看修道人自身运使,最不怕被人针对。


    他道:“好,林廷执既是请战,那此番就由林廷执你来出面对抗。”


    林廷执打一个稽首,郑重道:“林某必当挡住敌之侵袭。”随后他身躯一直,便朝外走了出去。


    随着他身影闪烁几下,便是来到了最前沿方才张御所战之地,他脚踏法驾,凌空站在虚域之内,看着那铺天盖地的爆裂阵器朝着自己过来。


    他眼帘低垂,身上有一道宝光绽放,像是一声金钟之鸣响起,那些袭来阵器落至他身外宝光之内,并不是如张御方才对抗般直接爆裂,而是齐齐失了神异,在往前飞驰了一段距离之后,便如死物一般漂游在了那里。


    不过数个呼吸之后,便见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阵器在他身外漂浮着,几乎充塞了整个虚空,唯有他一人,身凝宝光,独立于此。这等景象可谓无比壮观。


    这些阵器却是被他直接以“灵机天弦”之术改变了其中道机,使其从一个爆裂摧敌之物变得再无半分威能。


    至于那阵器照摄力量,对于别人或许有用,但是对于他,则只需稍稍扭转道机,就可叫其失效,无论那东西怎么变化都是一样。


    还不止如此,那些掉落下来的阵器,稍候只需他再次重新变化道机,又可以重再成为利器,稍候可再推了出去,等于是利用元夏的阵器来攻打元夏。


    元夏这边无疑也目睹了此番过程,那些负责推动阵器的真人都是面色难看,其中有一人硬着头皮向向过司议请示道:“过司议,可要停下么?”


    过司议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道:“为什么要停?维持下去便好。”


    区区一些阵器被改换俘获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哪怕压不倒对面,他也要维持场面上的对抗,无论如何也不能停下来。


    只要不停,那么他们就还是在进攻。而一停下来,那么在诸世道那里的看法和说法就不一样了。


    这时那名黄姓司议走了过来,对他执有一礼,道:“过司议,那边黄某已是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动那件宝器。”


    过司议道:“既然准备好了,那就不用等了,祭出去便好。”


    黄司议一怔,他犹豫了一下,试着道:“过司议,这是一个好机会,若能拿捏的妥当,或能将此辈全歼在我元夏世域之前,是否……再找一个合适时机?”


    过司议撇了他一眼,语声淡漠道:“不必想太多。”


    “是!”


    黄司议一听此言,立刻底下头来,不敢再多说什么,一礼之后,就退了下去。


    回至此前驻台之上,他摇了摇头,从法坛之上拿起了一道摆在那里的金光法符,持在手中,他默念了一会儿法舟,就将此物往天穹之中一掷,此物飘在那里片刻,便见一道光华落去对面虚宇之中。


    与此同时,他心中不由暗道一声可惜。


    他方才奉命拿“变知鱼“变化为一件镇道之宝,此宝器够将一二件宝器的力量挪去曾经经行之地,而这一回则是将“诸仙渡”的力量得送去两界通道的后方,如此可以造成截断天夏后路的效用。


    不过这等力量至多只能隔开数日之久,是非常短暂的,但是天夏不知道,如此足以对天夏造成极大威慑,令其自乱。


    后路被断总是让人为之惧怕的,这意味着自身将成为孤军,而又得不到任何支援。似如之前,盛筝、段司议等人哪怕自认占据绝对优势,也唯恐被截断了后路,还是进攻天夏时留下了接应,虽然最后没起到什么作用。


    此刻随着那法符一落,虚空之中就有一股力量随之降下,直直落在了天夏后方,一时之间,所有天夏修道人都是清晰感觉到,自身与天夏之间的牵连被断绝了。


    ……


    ……


  第两百二十一章 密诏拘诡奇


    尽管后路突然被阶段,可是元夏方面并没有如元夏方面所期盼的那样,在第一时间陷入混乱与惧怕之中。


    这是因为虽然道途之上往来断开了,可是玄修弟子依旧能够通过训天道章与后方进行联络。


    并且来时之前玄廷就告诉所有人,后路有可能会被截断,若是出了这等事,不必担心,玄廷自然会尽快破除阻障。


    天夏在来此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也进行了很多预判,对于多种情况都有一定的应对,而由陈首执亲自坐镇后方,就是为了保证后路通畅。


    另外一个,张御此刻正坐镇在此。前几次斗战,他屡挫强敌,在来此之战更是一人斩杀七名求全同辈,这在众人心中建立起了前所未有的强大信心,诸修都是觉得,只有他在此坐镇,那就什么都不必畏惧。


    张御方才将前面事机交给林廷执后,暂时就退了下来,不过他仍是观辨着场中局势,一有有变化,他会自己上去接替,或者让其余廷执上去抵挡。


    此刻后路阻断,他以目印、闻印试着察看了下,看出来这应该是某个镇道之宝的力量,心下一转念,认为此等举动或可能只是元夏方面的一个威慑。


    因为通常的进攻方式,这等举动不应该是单独做出的,而应该是有其他手段一起配合的。


    联想到元上殿之前送来的书信,他不禁若有所思,这好似更像是元上殿在告诉他们,如今我并不是没能力对付你,只是暂时不愿那么做,但若是将我逼得太急,那就说不定了。


    他眸光微动,看来元上殿如今的确很是窘迫,所以才采取了这等方式。


    毕竟敌人若是愿意和你坐下来谈判,那么一定是拿捏不到你,或者认为拿捏你的代价大于自身的付出。而若是拥有足够的力量,则根本不必与你谈什么,直接对你动手即可。


    故而越是如此,越是证明元上殿此刻之窘迫。毕竟一年轮转之期将近,为了对抗天序,他们无法抽调出太多力量。


    但因此而小看元上殿,那却也是不对的。


    他判断元上殿应该还有厉害手段在后,因为此辈截断了后路之后没有任何举动的话,这只会让他们更为轻视,所以下来却是要小心了。


    他思定之后,立刻通传下方,要各处严加戒备。


    风廷执此时看了看前面,见自林廷执出去之后,阵器雷珠的碰撞却是大占便宜,此刻他见到前方隐隐约约有一个星云显露出来,知那应该是某个世道之所在,观其所在,距离他们还相对较近,若是有意,是可以一并纳入攻击范围之中的。


    于是他起训天道章问道:“张道友,是否要攻击前方那方世道?”


    张御否道:“不必,不去管它。”


    诸世道现在并没有加入元上殿的反击之中,那他们就不必主动去招惹。。


    从北未世道带来的消息看,现在诸世道乐得看元上殿的笑话,而他们若是遭受攻击,哪怕为了颜面,也是有一定可能出手的。


    虽然因为维护天序之故,这个可能性实际较低,但他不必主动去给此辈找到进攻的借口。


    若是敌人不来一起攻击你,那么正好一个个的去击破,没必要一并去招惹过来,在战术上也是不明智的。


    而下殿某处,全司议和向司议二人也在观望前方战局。


    向司议见到天夏阵势毫无半分变动,他道:“全司议,在下觉得还是要当把那些非人之物拿了出来,诸世道都说什么那并非我元夏之物,这是笑话了,落入我元夏手中的,那自然就是我元夏之物了,不然当初收回这些东西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全司议自然清楚向司议的建言并没有错,但是有些时候,碍于一些表面上推崇的规矩,哪怕明知道是正确的事,却也不好去做。


    故他只是道:“向司议,两殿自有安排。”


    向司议也不再说话,他只要确保自己说出话,事后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就可以了。元上殿是不是采纳他的话,他对此是无所谓的。


    反正元上殿也不可能因为这一次天夏的进袭而倾颓,他认为今次只是天夏报复性的还击,只要天夏还没有到上下都失去理智的地步,应该也不会做此想法,既是如此,他又有什么好急的呢?

    另一边,过司议看着天夏那边的守御没有任何改变,像是没有因为后路阻断而受到任何影响,而且等了有半日后,也没有如预想之中收到任何回应。他便一甩袖,身影一闪,凭空挪移至一处广台之上。


    万道人正等在此,见他出现,便执有一礼,他道:“如何了?”后者道:“已得几位大司议的准许。”


    过司议目光越过他,看向后方,那里是一面巨大的水晶琉璃壁,像是参天冰岩一般耸立在那里,不过若仔细看,可以见到这里面似有许多影影憧憧的身影。


    元夏将诸多变数消弭,将一切异类消杀。


    但是有一些物事很是特殊,被元夏称之为“异数”,这似乎是因为元夏自行塑造天序的关顾而诞生出来的一种东西。


    元夏曾几次将这等东西杀却,但是没过多久,其又是重新滋生了出来,而且在这东西层次之下的生灵,只要一旦被其沾染,就会变成此物的模样,一些层次较高的修道人亦是无法逃脱,是个十分麻烦的东西。


    元夏经过几番推算之后,最后放弃了将之杀灭。


    元夏终究有上层大能,还有镇道之宝,不会真的对其束手无策。而是推算出处理掉此物后,反而会给天道带来更多变机,并一直纠缠下去,乃至无穷无尽,也就是说,解决了这个麻烦,还会有新的麻烦出现,你还不知道那将会是什么。


    既然如此如此,为了元夏天序能都顺利推动,所以暂时将此物拘束封镇了起来。


    就如同见到空域内有杂物,但又无法挪走,索性将之几排挤到一边的阴暗角落中,眼不见为净,等到合适时机再来处置。


    而眼下天夏来犯,他们却是准备将之放出来了,天夏方面若是无法破除此物,那么只能退走,要是被天夏破杀了,那么一切承负就由天夏来接取,他们也是乐见如此。


    过司议此刻往晶玉壁中走入进去,见到这里坐着一名名形如石像一般的道人,每一个都是长得一模一样,随着他们走进来,都是一齐转头,向着他们看过来,这景象极其诡异。


    万道人这时从袖中取出一份密卷,递给了过司议,道:“几位大司议说,这东西能够拘束五日,若是五日还不收回来,并且还未被消杀,那么便会脱离制束,成为一个变数。”


    过司议将此接了过来,道:“五日足够了,断后拦截不过数日,只要让天夏认识到我并非没有手段对付他们便可以了。”


    说着将密卷一展,上面浮现出无数蝌蚪一般的文字,他对着默诵几句,这一瞬间,所有道人石像的头颅都开始剧烈抖动了起来。


    同时他隐隐感觉到天机发生了某些变动,但是很快又被元夏天序给压了回去,重又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模样

    那些道人石像忽然突兀的停止了颤动,下一刻,齐齐化作了一道阴风飞去不见,顷刻之间,整个晶玉洞室之内就变得空空如也。


    万道人道:“这异数颇是诡异,以往怀疑背后或有大能存驻,只是未经证实,此回若是天夏能将其背后那物引出来,那于我倒是一桩好事了。”


    过司议摇头道:“此事便不要想了,便是有大能存在,当初面对我元夏时不出来,那么现在也无可能出来面对天夏,此回只要能让天夏疲于应付,不得不与我谈判便可。”


    万道人道:“向司议的提议虽有几分道理,可到时天夏若是还不退……”


    过司议缓缓道:“等到一年轮转之期过去,我等腾出手来,自能将之压过。”


    虚宇之上,天夏阵中。林廷执立在前方拦截阵器,这时忽然感觉不对,抬头一看,心中微微一惊,不知何时,见到站着无数一模一样的道人,看着像是一尊尊灰色的石像,此刻都是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张御也是看到了这等景象,他眸中神光微闪,那些道人身影似乎重叠了起来,最后唯有一个道人立在那里,但是在他眼中却是虚实不定,倒有点像是某种物事的映照。


    他立时清楚,这个东西外表看着是一个道人,但其实并不是生灵,也似不存在生死之这等概念,但毫无疑问是被元夏的力量所拘束驾驭。


    在深入观察之中,他心中生出一阵感应,从其气机之上感受到有一种强烈的侵蚀之能,立时向下方传声道:“让所有弟子待在原处,守持心神,不得谕令,不得从飞舟之中出来。”


    林廷执道:“张廷执?这是……”


    张御道:“林廷执,你先回去,此物我来处理此事。”林廷执没有半点迟疑,一个稽首之后,身影就从原地消失不见。


    张御再度看向那物,这东西只是漂浮在那里,林廷执走后,就转而看向了他。他目光迎上,本拟用六正天言镇杀此物,但是方想这么做的时候,心下却有一阵感应生出,似乎这么做极是不妥,便又停了下来。


    ……


    ……


  第两百二十二章 映空斥照影


    张御的这份感觉来自于闻印的示警,既是能触动大道之印,那就说明杀死此物带来的麻烦将是极大。


    他心下一转念,这等结果说不定正是元夏所希望看到的。


    既是如此,那就不能这么做。。不能清除,那么唯有使用封镇拘束等方法了。


    这其中动用镇道之宝无疑是最简单的,比如用“离空闪”直接将之挪去,或者用都阙仪单独隔去一片空域。


    不过他能想到这一点,元夏不会想不到。


    特别是此物在毫无任何镇道之宝气机遮护的情形下到来,要是这么简单就解决,元夏绝不会放出此物,这里面肯定是有着什么原委的,所以必须要有所克制。


    而不用这些,那就用自己的方法。


    不管此物是不是背后牵连到上层大能,只要其自身层次未曾到达上层,那么就有约束的办法。


    他目注前方,见那石像道人到达了这里之后,并没有直接对他们动手,这并不是因为其迟疑,或是在观察着什么,而是因为天夏这里所有人都在金砂遮护及都阙仪的维护之下。


    但是稍候元夏那边若是加大力量,减弱了天夏这里的遮护,那么这东西定然是会趁隙而入的,,不用六正天言,他相信言印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克压此物,但是并不简单能将之固束住。


    故是他转念下来后,便分出一缕气意化身来到了后方,唤来了林廷执和尤道人二人,并对着两人言道:“此物我察观下来,极可能某个上层伟力的映照,能镇不能除,需要将之暂时封印起来,不知两位可有把握么?”


    林廷执和尤道人听到牵扯到上层伟力,也是神情一肃,这种东西无疑是最麻烦的,不过既来攻打元夏,他们早是做好了遇上各种棘手事端的准备了。


    尤道人肃然道:“尤某愿意尽力一试。”


    林廷执道:“只要不是镇道之宝,我与尤道友联手之下,当可有六七成把握。”


    张御道:“两位放手去做便好,若到不得已的时候,也就只能动用非常手段。”


    尤、林二人对他一礼,便是在飞舟之内坐定下来,两人根本道法浮动出来,法力虽然互不相容,但他两人小心驾驭之下,竟是缓缓交集到了一处。


    先前他们合力祭炼护持壁垒,使得他们彼此磨合了许久,算得上是对彼此的法力气机都是熟悉了,可即便如此,仍旧是小心翼翼。


    他们此刻神情都是一片凝肃,因为此刻局面对天夏颇是不利。


    被阻断的后路还并没有打通,而前面又是遇上了诡奇之物,元夏将此物这个时候放出来,绝对不会没有作用,他们若不设法解决此物,那可能会导致此番反击失利,那天夏将更为被动。


    张御将此事交托给两人后,就不再多问,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那石像道人之上,并留意着元夏方面的镇道之宝的变化。


    在等了不多时之后,元夏方面的镇道之宝气机猛然一个高涨,而他们这里,诸廷执及各道脉的修士外身也是驾驭镇道之宝相迎。


    不过这里到底是元夏之主场,在天序相助之上,短暂时间之中,宝器气机比之略微拔高了一些,也就这么一点点,使得护持他们的气机也是随之微微减弱了几分。


    就在镇道之宝护持气机衰减的那一刻,那石像道人却是一下动了,张御眸中神光一闪,喝出了一声道音,那石像道人猛然一顿。


    但是他发现,就在这一刻,那石像居然就从远处挪移到了稍近一点的位置,好像当中根本没有距离的跨越,而且直接就突入了他根本道法的护持内圈之中,似乎根本道法丝毫无法阻碍此物。


    等到那镇道之宝的气机再度相持,他于感应之中回溯方才那一幕。发现并不是根本道法没有作用,而是在那一刻,已然突入了进来,但却被根本道法所击散,可旋即又是生出,若不是如此,这东西说不定已然直接来到他的身上了,根本不及用言印喝阻。


    不过此物这刻虽已是落在他的根本道法范围之内,但现在看去,其身影却是丝毫不受影响。


    他想了想,猜测其不动的时候处于一种照影状态之中,故而不受外力所制,而一旦动起来,就与天地有了接触,才会受他道法影响。


    而且此物挪近之后,似就不会再退后了,那么其下一次若是再进袭,多半也是从这个距离上往前挪移,可以预想,下来会越来越接近,直至落到他们近前。


    他不清楚那时候具体会如何,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如此在不得杀死此物的前提下,那只能尽量拖延其挨近自身的时间了。


    此时此刻,林廷执和尤道人都是竭尽所能在祭炼合用之物,只是此刻他们也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压力。


    想要祭炼出克压此物的东西,那就必须感应其气机,可是越是感应,就感觉这东西距离自己越近。但是他们却是不能停下来,唯有尽量抢在此物到来之前找到解决之法。


    元夏阵中,万道人看着天夏那里的攻势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仿佛收敛了许多,知道那异数起作用了,他道:“若是此刻可以得其余手段配合,定能大乱天夏阵角,破杀此辈也是有可能的。”


    过司议则道:“此物虽说受我等驾驭,但是未必不会伤及我等自身,不用凑这个热闹,便让天夏去头疼好了。”


    他又道:“那事机可曾弄明白了么?

    万道人道:“正在用‘象仪’推算,‘天伯书’因在对峙,只能一点点借取力量,我们还需一点时间。”


    “象仪”是一种阵器,可以推算自己并不知道的物事,但并不是简单的找出结果,而是去掉多余的可能。


    这东西与天伯书结合起来一起使用,便可以得知最接近事实真相的答案,不过这需要反复不停的问询,排除无以计数的答案才能接近真相,


    至于期间所受承负,这却不用担心,因为这回由多数人一起承担,而每个人分担下来,也就没那么什么问题,

    过司议道:“那就尽快,假如这异数没有解决天夏,那么就要到一年轮转之期过后再寻机会了,可那个时候,诸世道未必会真的援手,就算援手,他们的条件一定也很苛刻,故此事最好是我们自己来解决。”


    时间不断流逝,转眼四天过去。


    几乎每天,那石像道人都会趁着镇道之宝的空隙往前挪近一点,这东西已经距离他们也是越来越接近了,现在已经到了极为接近的距离之下。


    张御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石像道人,他有一种感觉,到了真正毫无间隔的时候,那么真的没有距离了,从道理上说,这便意味着两者不再分作彼此,并合为一体。要是这般,或许自身也会同样化变为这个东西。


    林廷执,尤道人二人压力尤其之重,在他们的感应之中,自己的身周围已然被密密麻麻的石像所包围,而其中距离他们最近的,已经到了一丈之近,似就在那里盯着他们,等待着他们的出错。


    但他们没有对其去多看哪怕一眼,只是集中全身心神聚炼法器,在他们两人之中,有一点亮光正在缓慢成型。


    张御也没有去催促两人,他既然把此事交托给了这二位,那么他就对这两位报以绝对的信任,不会去有所打搅,要是到时候真的来不及,那么他当会不惜代价祭出必要手段来。


    这个时候,镇道之宝的气机又一次被牵扯了,变得薄弱了一些,而前方的石像道人陡然从原处消失不见,特别是尤道人和林廷执感应之中的那些,似乎下一刻就要来到他们的身上了。


    而就在这一瞬,两人目中同时闪过一道异彩。


    “成了!”


    霎时间,两人中间有一道光芒绽放开来,待得光芒缓缓收敛下去,张御面前已然不见了那石像道人,他转首一望,便见林、尤二人所在中间之处,有一座一人高的晶柱,那石像道人此刻正身处在了那其中。


    林廷执和尤道人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么短的时间想要找出制约此物的办法,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这是取了一个巧。


    因为察觉到此物似是以生灵气机来追摄对象的,所以他们趁着此物突袭来的一瞬间,将自身和所有人气机凝合到一处,并投入此中,将之引入了进去。


    并且这其中还需林廷执不断转变道机,使得其受困此中,因为就算此物是上层映照,终究不是上层大能本身,还是受一点道机影响的。


    张御见两人神情依旧严肃,没有完全放松,便道:“此物还会脱身出来?”


    林廷执回道:“是如此,是没有办法解决,只能加以延阻,尤其是我们一旦想要针对此物时,越是着意上去,越是可能让其接近我等。”


    张御略作思索,问道:“可以困束多久?”


    尤道人沉声道:“目前看来,只得数天。数天之后,我们需得重新祭炼法器,但是这等困阻之法用一回便减弱一回,我们只能延阻此物到来的时日,但无法阻挡此物到来。”


    ……


    ……


  第两百二十三章 存识还名数


    张御道:“依照两位的判断,能拖住此物多久?”


    尤道人与林廷执讨论了一下,尤道人道:“目前还无法判断,我等认为,大约半月是可以的,再长便很难说了,除非是能找到破解之法。”


    林廷执郑重道:“张廷执,还有一事,因是我们越是探究此物,此物便越是挨近我等,所以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我们便就无法再继续下去了,最好还是另行请人祭炼法器,这般不至于我等被此物所附着。”


    他们是求全道法之人,自认此物附着也能抵挡一二,大不了化去此身,但是此物诡奇,他们就怕万一会引发什么对天夏的不利结果。


    张御思索了一下,大半月后就是元夏的一年轮转之期了,看来元夏方面也是清楚此物大概能拖住多久,若是东西不能直接消杀,又无法驱逐的话,那就只能暂时拖延了,能拖多久是拖久。


    不过转念到次的时候,他倒是忽然想起来一个情况。


    他对林廷执和尤道人二人,道:“这东西若是元夏能够自如运使,为何此前不拿了出来?而且在此辈进攻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过来配合呢?”


    顺此思路往下去,那要么是元夏自己也一样畏惧此物,要么就是无法做到完全驾驭这东西,甚至两者皆有可能。


    这样的话,这东西盯着的也未必一定是他们,也可以是元夏之人,只是元夏将此物送到了他们这里,所以盯上了就近之物罢了。


    林廷执深思片刻,道:“张廷执之言不无可能。”


    张御对着两人道:“元夏既然能够将送过来,那么我们也能将此物送回去。”


    尤道人看向前方,那里密密麻麻的阵器和雷珠正在碰撞之中,本来昏暗虚空现在却是充斥着一片似是不得熄灭的灼灼光亮,他道:“只是此物要越过那些阵器的阻碍,颇是不易啊,而且此物分明是受生灵所吸引,我们也不知元夏修道人此刻到底落在何处。”


    张御道:“御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


    林廷执和尤道人闻得他有办法,不觉出声询问。张御则是传声告知,两人听罢,都是眼中一亮,道:“张廷执此法倒是当真可行。”


    林廷执这时慎重道:“张廷执,林某需得提醒一句,此物来历不明,故此回等结束反攻之后,若是回去,最好是能将所有弟子关于此物的忆识都是清洗一遍。”


    尤道人也是肃声道:“张廷执,尤某建言,不能让任何一个我天夏生灵被其沾染,也不能让后方知晓此物,不然很可能会使得此物更为壮大。”


    他们也是发现了,自己的记忆也在是不断牵引此物,若不除去,很可能会导致不测后果。


    张御微微点头,他理解了他们二人的意思,任何生灵见到这东西,哪怕是意念中有了这东西的印象,都会把这东西吸引过来。


    他道:“天夏那处,两位不必太过担忧,这东西能在元夏存在,但未必见得能在我天夏立足。”


    他方才也是观察了这东西,虽然不知其本质为何物,但是却有一种感觉,此非生灵,也非后天炼造而成,应该就是元夏独有之物,那么在元夏具备此等神异,到了天夏可就不一定了。


    哪怕是上层力量去到天夏,都有可能受大混沌的影响,无法定固此身,更别说是此物了。


    与两人谈论过后,他回看了一眼,武廷执已然顶替他挡在了前方,暂时局面无虞,他遁光回到了飞舟之上,对着身边弟子吩咐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金郅行便即到来,躬身一礼,道:“不知廷执唤属下有何吩咐?”


    张御道:“金执事,我需劳烦你做一事,但是此事可能于你有些危险,你可是愿意么?”


    金郅行一听,就知道此事可能于正身有损,若只是外身张御是不会说这等话的,但他却毫不犹豫回道:“廷执只管吩咐。。”


    他知张御一般是不会让下属去冒险的,再说这是两方交战,战时谕令一下,那根本没有回绝的余地,能问他一声已然不错了。而且这其中就算有危险,但同样也是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


    张御微微点头,道:“金执事,你随我来。”金郅行称一声是。


    两人出了飞舟,不过片刻之后,便即来至那一个拘束石像道人的晶玉所在。


    张御道:“金执事,你可能看到此人么?”


    金郅行往前望了几眼,见到那晶玉之中似有一个人影,开始有些模糊,但不知为何,越看越是清晰,最后见到一个道人石像,并他感觉这东西似也在望着自己,有一种十分不适之感,令他本能想着远离此物。


    他道:“回廷执,见到了。”


    张御道:“这是元夏送来之物,十分之诡奇,暂时被我等拘禁在了此地,稍候需要则由你带着回去元夏。”


    金郅行想了想,道:“廷执,属下虽有符诏,可是若带上此物,元夏那边或有察觉,未必带得过去。”


    张御道:“这一点我已是考虑过了,”他看向金郅行,“所以带回去的并不是此物,而是你关于此物的忆识。”


    金郅行不觉恍然,不过也由此意识到,此物的确危险,连忆识带回去都有可能将之牵引到,不觉又朝其多望了一眼。


    张御这时递了给他一封书信,道:“此前元上殿给了我们一封书信,现在回书已是写好,你且带了回去。还有此物……”


    说着,拿给了他一枚法符,交代道:“此法符你带在身上,等时机一到,我们会予以你关照,你记得将其及时打开。”作为回书之人,不至于将之直接清除了,那就断了谈判之路了,这不是希望看到的,

    作为回书之人,元夏不至于将之直接清除了,那样就断了谈判之路了,这不是递书之人所希望看到的,所以如无意外,金郅行这次有较大可能回去元夏驻地。


    金郅行郑重接过,他将两物都是收妥,并且对他一礼,道:“属下遵谕。只不知道属下何时动身?”


    张御道:“大约是三日之后,金执事,你这几日可设法回忆此物,但又不可陷入太深,你需得自身把握好。待需动身之时,我会告知你的。”


    金郅行道:“属下明白。”


    他见张御已无交代,便回到了方才驻舟之内,随即坐了下来,开始存想此物,不过他记得张御的嘱咐,也不可太过深入,可即便如此,每回从定坐之中出来,总是感觉那东西好像就在自己的身边,令他心头发憷。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有一名弟子过来告知他:“金执事,廷执言说。可以启程了,廷执还提醒金执事,记得那枚法符一定要带好。”


    金郅行郑重道:“请转告廷执,属下一定办妥此事。”


    说完之后,他将元夏给予自己的那枚符诏拿出一晃,顿时辟开一条去路。他定了定心神,便顺此往元夏所在落去。


    而他这里一动,元夏这边也是立刻感觉到了。


    不过元夏这边也是早有防备,生怕被天夏利用这个机会带动什么东西,所以事先给予金郅行的符诏杜绝一切除其本人之外的外物,甚至连他自身的法宝也无可能带得,所以其人能回来,说明也是一人空身返回。


    万道人这里迅速收到了这个消息,他对过司议道:“天夏那名驻使此刻正在归来,这会不会是天夏此番受得压力,故是愿意与我等来谈条件了?”


    过司议道:“看去是有这等可能,你令合适之人去与他谈一谈。”


    万道人道:“下殿那位向司议不是提出此事之人么,不如就让他去吧。”


    过司议缓缓道:“他若是愿意,那便让他去好了。”


    张御在金郅行出发之后,立刻来到了那拘禁晶柱的所在,林廷执和尤道人都早是等在了这里了。


    两人对他一礼后,林廷执肃容道:“张廷执,已经准备好了。”


    张御微微点头,他默立不动,等待金郅行那边的回应。而这一天,便是数天过去,待第十日左右,那晶柱自行晃动了几下,那石像道人不知道什么竟是走到了边缘处,好像再有几步就能走出来了。


    张御神情平静,不为所动,而这个时候,他却是受到了金郅行的回应,便一抬首,对此物一个拂袖,霎时将之从此间推拒了出去,投入了元夏虚空之中。


    而在这一瞬间,所有求全道法之人修道人一齐作法,瞬间将所有弟子关于此物忆识完全清除。


    做完此事后,他们自身则是意存神虚,放空己身,也于瞬间淡化了关于此物的忆识,至少在世上绝不能留存。


    而那一座晶柱落入虚空之后,没了拘束,骤然破散,那石像道人就从里间脱身了出来,可是这一刻,他的身影却是顿了一顿,而后又突兀消失在了原地。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金郅行感得训天道章之中传来了一声关照,他立刻将张御给予自己的那枚法符展开,这一瞬间,他听到一声悠长道音,

    而此刻他却是猛然发现,那石像道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前,距离自己仅是一掌之隔,此时此刻,受此物压迫之力影响,他心中也是不禁狂跳。


    不过那石像只是存在了一个呼吸左右,随后似是一阵阴风旋起,须臾不见了影踪。


    ……


    ……


  第两百二十四章 再入黯沉空


    天夏方面判断,元夏对于这石像道人只会盯着有生灵存在,或者在忆识之中有此物的修道人身上。


    现在他们把所有关于此物的记忆削去,唯有金郅行存想,那么其无疑会盯上后者,这样就到达了引其归去元夏之地的目的了。


    只是这样金郅行会承担极大风险,因为这东西肯定会第一时间找上他。。但好在张御事先赐下了法符,内中有言印所落道音,可以回护其身。


    虽然这件事表面看起来很简单,若没有训天道章牵连,还有事先的谨慎安排,彼此之间并没法做到前后步调如此一致的。


    张御的判断,认为这东西在没法立刻侵害到金郅行后,接下来有两个去处:一个是暂时放过金郅行,去找寻其余在其身周围的生灵;而另一个,是有一定可能顺着金郅行的记忆去侵害其位于天夏的正身。


    金郅行归去元夏是带着他们的回书的,所以一定会与元夏方面进行接触的,这点不用担心。


    至于其顺着意识跨越到天夏,莫说天夏道机与元夏不同,其未必能够存在,就算真的顺利到达那里,他也早已通过训天道章通传后方了,自有各种手段来拿捏。


    金郅行在那一阵阴风离去之后,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在那里守持己心,那一枚张御给予他的法符有道音振动,将他印象之中关于那物的记忆不断削去。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所落驻的那方地星之上,所有的元夏修道人不过在短短片刻之内,就都是变成了一个个石像道人,并且顺着这些人记忆,在往别的地方蔓延而去。


    过司议这边自是很快收到了消息,他倒不显惊讶,只道:“哦?利用使者忆识将那‘异数’牵引回来么?天夏倒有几分手段。”


    他顿了下,用淡漠语气关照道:“你去把异数收了回来,还有那些沾染之人不能要了。”


    万道人在旁处回道:“我稍候令人去处理。”


    底下的生灵要多少有多少,他们并不在乎,寻常修道人的性命对于元夏的安危也不算什么,该当舍弃时就当舍弃。


    当然前提不能是他们自己。


    万道人这时拿了一封书信过来,道:“这是天夏递来的书信,此是拓书。”


    “还真是给回书了?嗯,这是怕万一谋划不成也能给自己留个退路。”过司议拿过来看了下,却是不置可否,只道:“你如何看?”


    万道人道:“从条件上看,天夏方面强硬的很,是无可能在轮转之期退去了,不过不必断了这条线,等到我们取得胜势后,可以重拟一份文书,能让天夏自主退去是最好,这样我们场面上好看一点,也不至于当着诸世道的面消耗太多实力。”


    他深知所谓条件都是建立在形势上的,唯有形势不如人,才会谋求谈判。现在局面上天夏还是占据着主动之势,所提条件自都是挑拣对自己有利的来,现在这个阶段是谈不妥的。


    而且现在距离一年轮转之期也没几天了,来回谈判都是不够的,那更没必要这个时候急着谋求什么了。等到轮转之期过去,他们能够空出手来,将天夏一方压下,逼迫其退去那是最好结果了。


    过司议颔首一下,显然认可他此见。


    万道人这时又道:“不过这一次天夏利用了那位金驻使将那‘异数’牵连回来,我门不妨再次送去,他们那边无人牵引,未必再能送的回来。”


    过司议却是否道:“此却没有必要了,天夏既然能把那‘异数’送还过来,那无疑说明他们知悉灭去此物有害,且还有拘束之法,暂时扰乱不了他们,到时候若是我们对他们出手,有此物在旁,反还于我们有碍。”


    这东西他们能真正驾驭的时间也就是数天,放了出来之后,若是不被消灭,那需要用极大力气才能收回。


    且这东西越在外面越麻烦,若是他们展开反击,有这东西存在,还是会影响到他们的,就算将天夏逼退了,收拾收尾的还是他们,所以还不如先是拘束起来。


    万道人道:“我这便前去。”


    过司议颔首一下,这时又提醒了他一声,道:“轮转之期将近,那推算天夏手段之事还是要尽快,你盯紧一些。”


    万道人应下之后,便退出去了。


    天夏阵中,张御在将那异数丢回去之后,也是在提防元夏再度将此物送回,不过等了许久,元夏方那边却是一片平静,似不准备再做此事了。


    他没有因此大意,仍是留意着虚空方向。


    这东西因为与他接触过了一次,所以若是再是到来的,闻印和目印当会先是察觉,不至于像上一次一般没有感应出现。


    而在这个时候,心中微微一动,感应之中察觉到,那被堵住的后路已然被完全打通了。


    后路一通,天夏这边更无顾忌了。


    下来几日内,元夏方面也并没有派人过来和他们谈论条约之事,看来是想过了轮转之期再言。


    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元夏最弱之时,不过同样也是戒备最为严密之时,因为这涉及到了元夏诸世道和元上殿双方的利益,不允许被破坏。


    按照此前廷议之上的定义,若是趁着这个时候进攻,能够对其造成杀伤,但是现在不到这个时机,而且天夏方面准备还不充分,暂无能力做此事,故是只是维持正常的攻势。


    张御作为前沿主持大局之人,则是唤来了诸廷执和各脉道人,他道:“我等来此近月,成功将元夏逼压在了此处,后方已然得有喘息,若能再是坚持下去,当可为天夏争取到更多恢复时日。而元夏方面避过轮转之期,定会前来攻袭,诸位需当做好防备。”


    在与众人讨论了下此后的安排后,他就令各人各去做准备。


    他则是回到了主舟之上,坐定下来,等待着元夏天序和天道碰撞,而在那一刻,元夏肯定是无暇他顾的,正好方便他试着再入余黯之地。


    又是数日过去,元夏一年即将过去,而下一年即将跟着循转下去。


    天夏这一边,许多人还是第一次留意到这等情况,他发现这一瞬间,元夏天序在此之际,却是与天道无法完全重合,由此产生了一丝间隙,但是这等间隙并没有进一步扩散,被某种力量给强行稳固了下来,想来就是元夏诸多镇道之宝参与之功,所谓的维定天序了。


    林廷执和尤道人上次见过一回,但是那个时候,他们的道行还远不及如今,而且那只是一瞬间事,所以感触不深,可这一次,两人都是功行大进,故是感觉之中又有不同,并还隐隐有了一些感悟。


    不止是他们,所有功行到这一层次的修道人,都是有所体悟。


    张御站在主舟之上,一直等待着这一刻,待到那一丝空隙出现的时候,他眸光一亮,一缕气意再一次朝里投入进去。


    只是微微一个恍惚之间,他便感觉自身来到了一个空洞所在,这里是距离分别和时日上的流转,唯有自身感应存在。


    上回来时,他还没有证得根本道法,道行更有差别,所以他此刻所看到的或感觉到的东西与上回已是完全不同。


    由于元夏排斥一切变数,大道之印碎片便极可能都是落在这里,也是如此,他上回才取得了那闻印。这一回,他想试试看,能否再有收获,若是六印齐全,不定就有办法指引他走向更上一层境界。


    随着他逐渐往里深入,发现了一点点浮动于浑黯之中的光芒,知这是被元夏排挤的变数,上次他正是借助了这些,才能继续去到更深处。


    因为来过一次,道行又是提升了一些,故是他这回对于如何利用这些变数已是熟悉了,借此不停往里深入。


    同时为防自己沉陷此中,难以脱身出去,故又设立了一个“转心之术”,万一自己受了大道之迷,那么此术会自动唤醒自身,使得气意从中退出。


    他便是解化变数,便是定算后路,在不知深入多远之后,忽然之间,又是一个恍惚,他见得自己又是回到了飞舟之上,知道自身道法已至所能探询的极限,转心之术发动,将自己送了出来。


    他看向一边的时晷,轮转之期已过,那余黯之地又一次被掩去了。他思考了一下,这回自感比前回所及之地更为深入,但是并没有能得到什么收获。


    如果还有,应该是藏在了更深的地方,但这个可能不大。


    因为以他此刻的道行若取拿不到,那么唯有更上层的大能才能得到此物了。


    而大道之印碎片毕竟只是大道落于世间的触角,而并非是大道本身,所以很可能此中并不存在这等大道碎片。


    不过若是这里能坚持到下一年,那可以再试着找一次,若再找不到,那么这余下的一枚大道之印,或许只能从那些被扶托上来的世域之中找寻了。


    此时他转目看向下方的元夏空域,现在当务之急,则是要谨防元夏方面的动作。一年轮转之期已过,对于元上殿最大的牵绊已然过去,下来毫无疑问会迎来此辈的猛烈反攻了。


    ……


    ……


  第两百二十五章 陈器方制虚


    元夏轮转之期一过,元上殿这里的束缚立时松脱了许多,也是开始准备正式驱赶天夏来犯之势了。


    天夏这事必须要解决的,而且越早越好,其势钉在那里,就像是屋顶上有一个破漏,怎么也堵不上,他们不会允许这等事继续存在的。


    不过在反攻之前,两殿准备做最后一次努力,会摆出自身的筹码,派遣使者与天夏再谈一次,若是能够令天夏自知不敌,自行退去,那就免除了大动干戈,即便要动手,也要去到天夏那里动手才是。。


    因为与天夏谈议一事是由向司议提出的,故是元上殿也是遣人到了他这里,向他交代了此事。


    向司议听到命他为使,笑了一笑,道:“如今与天夏有何可谈的,不打过一场,天夏怎么可能主动退走?还不如打过再说,那么成功可能还大些。”


    传讯修士言道:“向司议,既然两殿安排你去,便请你不要推辞。过司议说了,两殿也希望你能尽力去做,无论成败,都不会苛责于你。”


    向司议沉吟道:“这样么……”他抬头道:“我要先看看文书。”


    那传讯修士看了看他,没有拒绝,默默将文书取出递给了他。


    向司议拿到手里打开看了下,不觉失笑了一下,不出所料,此前递给天夏的文书语气较为缓和,条件也算不过分。而现在一年轮转之期一过,却又是变得强硬起来,与其说是讲条件,还不如说是下通牒,试问天夏又怎么会答应?

    不过若是天夏能坚持到今年下半载,相信两殿定然又会软弱下来的。


    在他看来,稍微放宽一些条件,解决此事是最简单的,渡让一些好处也没什么,先把眼前应付过去,以后可以想办法再拿回来么。


    脸面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因为你与天夏继续对抗下去,实际上丢掉的东西比付出的还要大,那还不如早些让步。


    可惜,现在莫说是两殿,连下殿都还轮不到他作主。


    他收起文书,道:“可以,既然两殿让向某与天夏一谈,那么向某就走一趟了。”


    那传讯修士对他一礼,道:“那在下如此回去复命了。”


    向司议也是动作利索,待此人走后,他稍作准备,便出了驻殿,径直来自金郅行所在,在令人看守通报之后,便被请入进去,到里间了金郅行,他便说明了来意,并言自己此番要亲见天夏方面的主持之人。


    金郅行讶道:“向司议敢去与谈判么?”


    同时他心里警惕了起来。此前元夏根本不派使者去往天夏阵中,只是通过他来传递消息,就是因为知悉天夏有通过外身斩杀正身的手段,向司议敢去,莫非是元夏能够应对此事了?这是重要事情,他必须弄清楚。


    向司议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与天夏几次往来,我知道天夏做事是讲规矩的,再说斩了我一个也于大局无补,要是贵方这般短视,相信两殿之中肯定有许多人很高兴。”


    金郅行点点头,方才片刻之间,他已是用训天道章将消息送过去了,并得了准确回言,他道:“既然向司议敢去,这便请随金某来吧。”


    他正要拿出符诏,向司议却是笑着拦下了他,道:“慢,上次的符诏无需再用了。”他又拿出一枚符诏,笑道:“用这个便好。”


    金郅行看他一眼,将此符接了过来,随后向外一展,顿有了一条清晰通路出来。


    两人相互请了一礼,便借此而行,须臾之间,便就来到了天夏阵前,并向前方守持之人传递了一声言语上去。


    过有片刻,上方云光一分,有虹道落下,上面载有一驾飞舟,待两人上去坐定,便接了两人进入云阵之中,未过多久,行至一处阵坛之上。


    向司议打量了一下,与方才来时一般,四周只有浓浓的阵气云霭,什么看不真切,分明都是被阵机所遮掩,看来天夏准备的很充分。


    不过他清楚,这一战依靠的可不是这些。


    随着两人走入法坛深处,见张御正负袖等在那里,向司议主动上前一礼,道:“张上真,在下向丞,有礼了。”


    张御点首回礼,道:“向司议跟随金驻使到此,想是贵方有事传递。”


    向司议笑道:“不敢,只是奉元上殿之命,给张上真送一份文书来,只此一个意见,是否采纳,贵方自作主便好。”说着,他拿出文书递了过来。


    张御接来一翻,看罢之后,他面上没什么变化,只道:“我稍候拟一封文书,请向司议带回去。”


    向司议微微欠身,道:“向某等着。”


    张御令人在此招呼向司议,自己则是转了回去,召集诸廷执商议了一下。


    文书本身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在回书之后,想必就是元夏发动进攻之时了,当布置好临战的准备。


    尤道人在议中问道:“张廷执,与元夏之斗,关键还在于那镇道之宝,尤某敢问一句,轮转之期已过,若是元夏再拿出一件来,不知可有应对么?”


    双方较量,是建立在镇道之宝相互对峙的基础上的,如果镇道之宝压不过对面,那么下面一切斗战都是无用。


    张御则道:“此事诸位且耐心等候便是。”诸人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略微有底,故也不再多问。


    隔了三天之后,向司议便是带着天夏回书回到了元上殿,一到此间,他便被全司议唤入了殿中。


    全司议见了他面,并不问那文书之事,而是问及天夏布置。向司议回道:“向某看来,天夏守御严谨,四周井井有条,显然并不畏我。”


    全司议又问一些其他事,这才问起文书,拿来看过后,道:“此必不能于两殿上过,过得几日,你再走一趟。”


    向司议明白元夏方面同样也是需要时间调整,正好用此来为缓冲,故是应了下来。


    下来半月之内,他也是两边来回,而双方也是往来书信多次,很明显都无法达成一致,反正是元夏说元夏,天夏说天夏的,但真正结果还是要看能不能在正面压倒对方。


    到了元夏元月过去,万道人来至上殿之中寻到了过司议,道:“在不损及天序维护之下,我们勉强可以多抽调出一件镇道之宝。”


    过司议道:“如此便好。”虽只能多抽调一件,但是只多一件相信已是能在场面上压制对面了。


    他又问道:“那件事机如何了?”


    万道人道:“虽然排除了诸多线索,但是好像有莫名力量阻碍一般,暂时还无法得出正确之结果。”


    过司议沉声道:“此事紧要,不能有丝毫偏差,亦不能胡乱猜测,需要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慢便慢些吧,既然能镇道之宝上压过对面,那就先在场上争取赢面,先把宝器放了出去,若是天夏知趣,自行退走便好。”


    万道人执有一礼,道:“我这便去。”他退出来后,便召集上下两殿司议,准备下来祭动宝器,驱逐天夏之敌。


    天夏,清穹上层。


    陈首执正坐于云海深处,他尽管身处后方,可是对前面的一举一动都是极为关心。他也知道前方元夏已经缓过一口气来,前方能否顶住,就在于镇道之宝的较量之上。


    而此刻他也是在等待之中。


    不知多久过去,忽然云层开隙,有一道清澈光气从上端落下,直直照落在了他的阶前,他精神一振,自座上起身,待那光气散去,便见一枚光丸飘悬在半空之中。


    终是到了!


    他对天穹之中打一个稽首。


    他一见此物,便知此乃是由庄执摄祭炼出来的镇道之宝。其实祭炼宝器用不了多久,但更多的是温养,现在想已是祭炼完成了。


    他上前拿过此物之后,稍稍运意,就抬袖往外一送,此物就化一道玉白光芒,直往两界通道的另一端落去。


    张御这边也是在等候之中,这时心中感应顿生,立刻伸手一拿,须臾之间,手心之中接得一物。


    他拿至眼前一看,这这是一枚云气飘绕的玉丸,观之温润细腻,若白雪一团,上面有两孔,看似向后相通,表面玉光凝而不散。


    他也算是接触过不少镇道之宝了,心中本能觉得,此物伟力之盛怕是不下于青灵天枝及炼空劫阳。


    他又心光入内一转,顿知此物之用,不觉点头,有此一物,哪怕对面再增加一二件镇道之宝,也能加以应对了。


    不过若是元夏方面这回祭出的镇道之宝不止此数,那定然是有诸世道插手了,元上殿若和诸世道,那便意味着他们将面对元夏大部分力量,若是那般,也就不必再坚持下去,直接退走便是。不过这等情形应当不太会出现。


    转念过后,他收定此物,继续定坐,只等元夏出招。


    他得有此宝不过两日之后,便即感应得对面镇道之宝的气机陡然一盛,知晓对面动手了,且其中一股气机前所未有见。


    他举目看去,便望见虚空远端骤然变得一片猩红,有一条条血茎舒展于虚空之中,其先是一团,但是越展越广,很快虚空尽染赤色,其势不绝,逐渐往两界通道这边蔓延而至。


    ……


    ……


  第两百二十六章 真观澄虚空


    元夏所使用的这件镇道之宝名唤“赤魄寂光”,其本体看着是一根血珊瑚,故又名‘血玲珊’,其能以赤光削杀气神,寂灭生机,算得上是元上殿中的上乘宝器了。


    但越是威能较大的镇道之宝对于维护天序越是有利,故是一般不会动用,至多只是借用一下此宝器的气机。


    现在为了将天夏一方压下,元上殿在尽量不影响天序的情形下将此宝给祭了出来。。


    此物内蕴血茎,其蔓延滋生并非只是场面上好看,一旦与其余宝器接触,就有纠缠绕结之能,与青灵天枝之用有几分相似。


    但有一点不同,其侵蚀之性极强,在其与外来宝器纠缠之后,会不断吸食其气机,并增长自身之威能。可以说,在杀伐宝器不出现的前提下,就是专以用来针对其余的宝器的镇道之宝。并且极具凶性。


    元夏这处发力之后,天夏这边骤然压力大增,尤其是天夏这一方的宝器本能感受到威胁,并向各个御主传递了回避之意,似是有意远离此物,与此同时,各处驾驭之人都是感觉气机运转有些不畅。


    这导致天夏本来前突的阵势不得已往后收缩,不仅是这样,哪怕是“都阙仪”形成的两界通道也是隐隐有些不稳的迹象。


    而在这个时候,虚空之中伸出来一节节枝节,将那些袭来赤光送渡了开辟的空域之内,并且那些枝节延伸出来,将之阻住,可见那赤光与枝上青气纠缠到了一起,不过多时,就彼此混杂在了一处,一时谁也占不了上风。


    本来有些动荡的局面被稍稍稳住了。


    天夏众修也是趁隙调理气息,将各个运使的宝器也是重新稳固,并将其余元夏镇道之宝抵住了。


    对于元夏的进袭,天夏之前做好了充分准备,经过这么多天的布置,青灵天枝已然铺满了两界通道,彼此又相互遮护,可谓层层布防,元夏方面片刻之间还攻不进来。


    可是终究对面此刻比他们多了一个件镇道之宝,所以若无反转之力,只能等着被突破。


    赢冲和鱼灵璧二人此刻此刻神情极为严肃,但能看出,他们气机紧绷,隐隐显示出一股吃力之色。


    要说青灵天枝与赤魄寂光相比,也是分毫不差,甚至隐隐还高出一线,但是他们二人功行比之对面就差了许多了,偏偏此宝器别人来驾驭远没有他们得心应手,只能依靠他们。


    此时此刻,他们感受了一阵阵重压袭来,令他们气息滞涩,唯有靠着事先的精心布置咬牙支撑了。


    张御站在主舟之上,他平静看着那一抹赤光,并没有急着将手中宝器祭出。


    凭借着大道之印,他对周围局势洞若观火,认为场上目前的局面还可支撑,并且想等着那赤光与青灵天枝纠缠更深之时再出手。


    在耐心等了一会儿之后,他能感觉到赢冲、鱼灵璧二人差不多已到极限,而场中局势也是差不多了,这才将手中玉丸拿起,随后往半空之中一祭。


    此物一离开他手心,就化一道玉光坠至虚空,随后其中两孔各有一缕白气飘出,其凭空一转,烟气形若一环,放出了一道白光,其光一照,内外天地霎时白茫茫一片,一瞬之后,便即收敛,而漫天赤光俱皆不见,只余下空荡荡的一片澄空。


    天夏方面的修道人看过去,都是面露喜色,毫无疑问,这当是己方的镇道之宝了,如此场中宝器又自持平。


    而那枚玉丸依旧悬停空中,其中一窍则正对着“赤魄寂光”的方向。


    张御看向上方,气意与之相牵,此宝方入手中时,他便知悉了其名。此物名唤“真一元瞳”,其内外两窍相对,一主生、一主死,方才他激引的只是其中死气,就将袭来之气机一并消杀。


    他能感觉到此宝之中其实含有许多变化的,但他不是祭炼此宝之人,而且与庄执摄所走路数也是不同,故而也不清楚具体变化为何。但此刻只要简单运使,以他现在的心光力量推动,也足以发挥出一定威能来了。


    此刻元夏这一边,两殿司议见此景象,不少露出些许失望之色,他们本以为今次匀出一件宝器后能压天夏一头,却不想天夏那边亦有增添。


    有司议这时提议道:“诸位,不可再打了,再打下去,天夏那边再有增添,可谓没完没了。”他们若是咬咬牙,倒是还能继续,可谁也不能保证天夏没有应对了,继续对峙下去,对元上殿是很不利的。


    有人反对道:“这是何话,若拼镇道之宝,天夏岂能比过我元夏?”


    先前那司议言道:“天夏比我元夏是比不了,但是天序莫非不需要维护了么?若是让诸世道出面帮衬倒是可行,”他环顾了诸人一眼,“但是诸位可是愿意将自己的权柄拱手让出去么?”


    这话一出,不少司议都是不言语了。


    诸世道现在就是在等着他们服软,一旦插手进来,那么终道权柄必将分出许多,再说手伸进来容易,要其收回去可就不见得那么容易了。


    元上殿乃是通过征伐万世一步步获得与诸世道分庭抗礼的地位的,所有人都不想再次受诸世道的钳制。


    那位司议见诸人不开口,便又道:“即便能抽调出镇道之宝,为了我天夏天序不受牵连,那也要数月之功,那还不如与天夏谈一谈,降低一些条件,让其自行撤去呢。”


    上殿的邢司议乃是强硬派,他是一直不同意与天夏谈条件的,他冷然出言道:“成司议,你可曾想过,想要让天夏退去,势必让步,行这等妥协退让之事,先不说我们所需要承担的条件,诸世道闻知之后又岂会不借此把柄拿捏我等?”


    成司议道:“两害相较取其轻,让天夏早些退去也对我们有利,若是纠缠下去,莫非诸世道就会不针对我等么?到时候恐怕更为不妥吧?”


    万道人这时有所察觉,抬头看去,见殿前有一名弟子对他执有一礼,并且有传声过来,他这时对旁侧兰司议示意了下,后者会意,出声言道:“诸位司议,此刻不过是场中持平罢了,我元夏又不是失去压制天夏的手段了。”


    下殿之中有位司议言道:“哦?那么下来又能如何?听兰司议的语气,可是寻到对付天夏以外身破杀正身的手段了么?”


    兰司议道:“此还未有,可是诸位莫要忘了,这是我天夏之主场,对面能驾驭宝器之人定然不多,我们可以以镇道之宝气机护持上前与之邀斗,牵扯其精力,叫之难以全神御使,只需小心一些,见宝器遮护即破,便即归回便是,如此这般当是无虞。”


    顿了下,他看着露出思索之色的众人,又言:“对面求全之人不知多少,但我天夏定然远胜他们,而我们可以在天壁破漏之处封上天陆壁垒,不难将他们堵在外面,此可让诸世道难作察觉,下来无论要做什么也是方便了。”


    对面那司议皱眉道:“这岂不是当日天夏拒我之法?”他一眼就看出,这就是天夏抗拒他们的翻版。


    兰司议丝毫不觉有些不妥,理所当然道:“既然天夏能用此法,为何我不能用?”


    这个建议让众司议又相互交谈了起来,妥协那是因为打不下去了,既然能打的话,他们还是愿意一试的。


    向司议见诸人意动,心下转了转念,出声道:“诸位,兰司议的提议甚好,不过向某以为,谈判与对抗并不矛盾,我们可以一边与天夏打,一边与他们谈么。这样双管齐下,谈不成就继续打,谈成了便罢,也算是两不耽搁。”


    此言立刻得了一些司议的赞同,特别下殿这里,得了不少人的支持。


    过司议看了眼对面的全司议,见后者神情平静,略作沉吟,道:“向司议这提议也算可行,既是向司议所提,就由你再走一趟吧。”


    向司议在座上一礼,道:“那向某就厚颜领命了。”


    两殿下来便商议可以让步的条件,并且决定等向司议回来之后再决定战与不战。


    待罢议之后,向司议被单独全司议唤了过去,又仔细交代了一番话,后者都是应承下来,这才从殿中退出。


    回去之后,他稍作准备,便即寻到了金郅行这里,言称受元上殿所托,欲再与天夏这边一谈。


    由于这月两边往来不止一次,金郅行也是受过交代,要是此人再是寻来,不必阻拦,于是就展开符诏,带着其人又一次来到了天夏阵前,在通禀过后,向司议就被请到了上回所在的法坛之上。


    向司议见了张御之面,执礼过后,便道:“向某此回奉命前来,是受托告知贵方一声,若是对方愿意退去,上回条件可以放宽,若是再对抗下去,于我不利,于贵方也是不利。


    张上真是了解我元夏局势的,若我元上殿此回被打压太过,那也只是让诸世道占了便宜去,贵方想必也不愿意看到收拢了元上殿及诸世道之力的元夏吧?”


    ……


    ……


  第两百二十七章 战和唯势定


    张御知道向司议所言半是事实,半是话术,听听便罢,不能当真。


    元上殿要是被连续打压,的确可能被诸世道伸手进来拿捏住权柄。


    但要说诸世道想将元上殿的力量重新并合到一起,又哪里会那么简单?这是欺他不知元夏的格局么?

    元上殿和诸世道双方都具备力量,双方都想要拿取终道,这是无法调和的矛盾。。一方多了,那另一方必然嫌少,归根到底是上层修道人太多,谁都不想更多人来与自己分享终道,所以谁都不可能真正吞并谁,否则自己先要来一场剧烈拼杀。


    也就是现在有天夏这最后一个世域未曾覆灭,所以现如今双方都还比较克制,要是天夏被覆灭,还真不知道会如何。


    他平静道:“向司议,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既然是来谈条件的,那么贵方准备拿出什么让我们坐下来一谈呢?”


    向司议神情稍微认真了些,道:“虽然现在场中局势算是持平,但是张上真,我元夏能匀出一件宝器,就能匀出第二件,若是贵方的逼得过紧,我辈即便不想,却也不得不如此做,贵方真愿意和我们现在就这么比拼下去么?贵方若是愿意谈,我们可以允诺十载不犯天夏,这个条件可见诚意么?”


    张御神情淡然,这个条件其实没有什么诚意,现在这个局面,以天夏表现出来的实力,元上殿不好好做准备,像以往数载之内就攻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十载不过是他们一个准备期。


    故他言道:“若是你们愿意来,那么尽可来,而我天夏也是随时能来贵地的。”


    向司议见他不接受,却也不恼,道:“贵方当知道无法一气拿下我等,故而总是要退的,那么可否给向某一个准数呢?我元上殿也会慎重考虑的。”


    张御看向他道:“这便取决于贵方了,现下想要压过我,你我都清楚需得镇道之宝上占有优势,我知你们元上殿当不止这么多宝器,故而要问一句,贵方觉得,能再度压制于我,还需要多久呢?”


    他这话问的可谓相当直接,向司议却是明白他问到了关键,这个问题虽然涉及元夏方略,不过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因为继续打下去,到时候肯定是要将镇道之宝祭出来的,天夏也迟早是会知道的。


    他抬头道:“向某也非大司议,这些运转之事不甚清楚,但向某估计,少则三月,多则半载,到那个时候,恐怕又是另一番模样了,贵方何不趁条件有利,暂且先行退呢?此般对你我双方都好。”


    张御对他的话只是信一半,真正用到斗战上,元上殿可能三个月不到就先抽调出一件,也可能等到一载之后,直接祭出两件来,这里面可以灵活变化的,但是对方这里面其实也有一个暗示,三个月是可以宽容的,但半载就是他们的底线了。


    他看向其人,道:“我来此攻袭贵方,也是需给后方交代的。”


    向司议精神一振,这就是和他们讲条件了,他道:“那向某请教一句,不知张上真待要在此停留多久?”


    张御平静道:“至少三载。”


    向司议笑了笑,道:“这怕是难以做到。”


    张御淡声道:“贵方尽可出招,我在此间接着就是了。”


    向司议听了他此言,想了想,道:“张上真的意思,向某知晓了,回去之后当会将张上真这番话告知诸位司议的。”


    张御微微点头,道:“金驻使,代我送一送向司议吧。”


    向司议对他一礼之后,便即离开了此间。


    张御则是在原处思索了一下,元上殿来谈条件,若是以为此辈服软那就错了,其实就是想以较小代价将他们逐回罢了。


    可越是这样,他越不能退。站在他的角度上,哪怕不能在此顶住预想中时间,若是能将元上殿的手段给逼出来,那总比此辈主动拿出来攻击他们来得好。


    向司议在转回到了元上殿之后,没有立刻去见两殿众司议,而是先去见了全司议,与之讲述了一遍此行经过。


    全司议道:“此事你先不必与两殿言说,下来你也不必露面,余下的事机,我会与过司议商议。”


    向司议领命下来,但是他心中知晓,不管谈的怎么样,按照此前兰司议的说法,总是要进攻一次的,要是这次能够压制天夏,那么后续就不必多谈了。总之下来双方下来决定如何,就看这一次了。


    张御在向司议走后,便是继续定坐那处,维持场中镇道之宝,莫看虚空之中看去双方呈现均势,可实际上却要他们时时刻刻保持一定力量的,因为对面人的手远胜于他们,稍微一点疏忽,就有可能会被压过。


    过去只是半日,他忽然有所感应,目光落去,就见一枚枚的的流星正在朝着他们这里飞速过来,数目足有上千,其行进之中还不断挪转,每一次闪烁,便会拉近一些距离,而上面也是裹着一层宝器气机,故是过来极快。


    他抬手一拿,当即从镇道之宝上引了一缕气机下落,阻拦在前,双方宝器气机相触之下,这些流星接连动荡,具体的情形也是随之暴露了出来。


    他能够看到,每一个坚岩凝成的流星之中都是躲藏着一名盘膝而坐的道人,每一个人身外都有数层禁制围裹,封绝了自身气机的暴露,其中至少有数人道行极高,疑似求全道法之人。


    这是要派遣修士人与他们斗战了么?

    察觉到这点后,他眸光微动。元夏既然选择派遣修士,那么就是短时内不会再有镇道之宝出现了,这倒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他们能坚守更久。


    对面来人此刻躲在坚岩流星之中,封闭了自身气机外显,看去应该是为了防备外身破灭后再牵扯到正身。


    不过有些事是不能光看表面的,也不排除对面无惧于他的斩诸绝了。不过他对这个并无所谓,他没指望只靠斩诸绝就能把元夏那边震慑住。


    先前斩杀了七位求全道法之人,对于这等战果他已经很满意了。


    其实对方这等做法也并不稳妥,因为心光法力若是不够凝练,哪怕身躯被护持住了,也是会将自身气机暴露出来的。


    也就是他斩诸绝的斩杀气机之术不能时时祭出,是需要寻到那一丝飘渺灵感才能运使出来的,不然此辈只要一动手,那也是一样的结果。


    思索之间,那些流星已然飞渡到了面前,并齐齐焕发出一阵光亮,竟是全数从山岳一般的庞大星石化为仅有拳头大小的星团。


    这是因为此辈外身本就是一具载躯,乃是气意寄驻之地,只需法力加持,自能任意变化,没有什么大小分别。


    张御这时也是分辨清楚了,一次派遣出来了三名求全道法之人,这应该对面见他们这里出现了林廷执、他与武廷执三人,所以同样派遣出了相对应的人数。


    这当仅只是一个试探,元上殿毫无疑问拥有更多求全道法之人,不算外世修道人,就他见到的就全司议有此境界,更不用提还有元上殿还有几位大司议和诸多去位之人。


    派遣修道人来对付他们也是正确路数,因为镇道之宝是需要合适之人驾驭的,若是法力道行有所欠缺之人,驾驭宝器无疑就差了一筹。


    他眸中神光一闪,凝神看了那三人一眼,霎时见此辈看了一个通透,根据他的经验推断,三人应该都只是外世修道人。


    因为三人气机各不相同,而且感应之上各自有异。元夏司议都是在一个道机上修炼出来的,尽管所修道法不同,但相对来说较为统一。


    再则那些司议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亲自下场的。


    此刻那三人已是到了近前,其中一人来前出一步,霎时展开了自身道法,便见一道道金色光华照来,其所过处,周围所有雷珠阵器乃至尘埃气光俱是消失不见,并是其势越来越大,如星云一般向着天夏这边冲来。


    张御此刻能够感受一丝威胁之感,这无疑是一个强攻道法,并且背后还有厉害手段,感应之中极可能是落中就会因此被消杀。


    可是这类道法看着威能宏大,可若是与人单打独斗,其实不见得能占优势,因为这类强攻手段固然是正面几无敌手,可能打中对方的机会却不见得有。


    不过若是有人配合便就不同了,他越过其人看向后方,另外两名求全道法之人落在那里不动,也并没有展现出自身道法。


    这是正确选择,因为根本道法不曾暴露出来之时才是最让人忌惮的,因为你不知道那会是什么。


    他思索了下,这一次没有选择亲自出手,而是传声至后方,令林廷执上去与此人交手,而他自己则是令武廷执和自己作为阵后的一个遮护,若是有什么变数,他们也来得及施援。


    林廷执得他谕令之后,也是自后阵上来,他到得前方,将自身根本道法“灵机天弦”展开,宝光一闪,就将那袭来金光阻住,不过那金光之中别有玄奇,与他道法一触,却于瞬间又生出了另一种变化。


    ……


    ……


  第两百二十八章 上玄意难知


    那一道金光射来,林廷执心头一凛,登时感应出来,若是被此光射中,哪怕是自己,也是立时世身被消夺,同时莫名知晓,只要被落中过一次,那么此后其人道法一展开,自己就要被消夺一次世身。


    等若自己永也无可能在此人面前立足。


    他感应的一点也没错,对面这人名唤庞削,曾是某一外世的中流砥柱,但为了保住本世所有生灵性命,自愿立下命誓为元夏出力。。


    其人根本道法名为“澄心明通”,此道法舍却所有偏狭和诡变,专走正面强攻,堂皇正大,在发动之余,会将一切自身所具备的能为暴露出来,也会将自身的意图主动传递给你知晓。


    因为这本身也道法的一部分,敌人一旦知晓了,气机牵引之下,反而会更加助长道法之威能。


    所有此刻不单是林廷执,张御和武廷执也是同样知悉了这道法,但两人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林廷执身上,而是留意到了对面余下不曾动手的二人。


    他们不担心林廷执,哪怕正攻再是强悍,以林廷执的能为,单对单也足以应付此人。


    而这般擅长强攻之人,那必须有他人配合才能发挥出威力来,譬如帮助其人限制或者固束对手。


    果不其然,这两人之中有一人此刻有了动静,武廷执则是先一步动了,他“断分周流”道法一展开,立时将林廷执和庞削二人法力分断开来,任凭外界用何手段,先影响到二人,那便先要过他这一关。


    张御看向最后一人,感应之中,此人身影最为飘渺,他猜测其人道法偏向于解化一类,这也正好与前面二人相配合,此人若是出手,那么他也会出手阻拦。


    至于是否要用“斩诸绝”,那视情形来定,放在整体局势上,厉害手段悬而不落才是最好的,可要有上好机会或者重要目标出现,他也不吝出手。


    不过现在不是天夏主场,只这三人就想要让他暴露出手段,那还不够,况且哪怕不用这个手段,那也一样可以制压对面之人。


    那人留意到了他注视,却感觉好像不在意,其人似是躲在星石包裹之中未动,但一股变化莫测的道法展布开来,武廷执落下的道法却被其遮挡下来了一瞬,而因为原本的遮挡未至,也是使得林廷执在这一刻同时遭受了两名同层次修道人的围攻。


    张御眸光微闪,此刻他立时明白了,此人道法其实一直在运转之中,并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了。之所以未曾察觉到,正是因为道法变化之中有一种滞后之能,在出了道法之后,他人在许久之后才能会感觉到,其实早早便祭出来了。


    心道果然任何一个上乘修道人的道法都不能小看,哪怕只是几名外世修道人,但是被他知道了变化,却也是被揭开了遮掩,再无什么隐秘可言了。


    他心意一转,虚空之中有两道剑光一闪,剑上携带“正御中天”之能,直奔对面那两名修道人落去,虽非斩诸绝之术,但是剑光奇快无比,却是在抢在了此辈道法到达林廷执身前先一步落到了二人头上。


    两人若是不做闪避,那么就要受此一击,这两人却是丝毫没有这等想法,在他们看来,张御这道法强横无比,若是落中,实难预料后果如何,他们与林廷执又无仇怨,没必要为创击其人而去硬挺这一击,故是果断放弃了对林廷执进一步攻袭。


    林廷执一见,根本道法一转,本以准备好的守御法器在此一刹那转化成了攻袭法器,虚空之中闪烁起七道金光,毫不客气朝着对面三人击去。


    武廷执方才抽拿气机,使得“断分”之术,此刻又将抽拿得来气机送返回去,使之还于“周流”,立时爆发出一股威能,只这一瞬间,本来稍显被动三人立时便扭转了局势,无比自然的由守势转化为了攻势。


    对面庞削三人也未想到,只一个照面之间,本来处于进击状态的他们居然被逼至防守了,而且盘算了下双方法力,似乎很难再有翻盘可能了。


    此时此刻,元上殿诸司议也在留意着这场斗战,他们不关心胜负,但却迫切想了解天夏方面斩杀外身并牵连正身的手段。


    这三人可以说是破局点,也可以说是送去的诱饵,然而现在三人的表现却让他们颇不满意。


    向司议看了看周围诸司议的表情,不禁笑了笑。


    在他看来,两殿还是保守了一点,这回要是让某位司议下去,那说不定能引得天夏祭出这等手段了,可是在场又有哪位肯亲自下场呢?反正他是不愿意的。


    东始世道之中,嫡宗子蔡离看着天壁裂隙之前的斗战,也是啧啧有声,这等层次的斗战,便他少有见到的。


    脚步声起,蔡行来到他身边,躬身道:“上真,元上殿的人已是走了。”


    蔡离依旧看着上方,口中随意道:“知道了。对了,蔡行,你觉的我们不出手的话,元上殿什么时候能够逼退天夏?”


    蔡行为难道:“上真,属下功行浅薄,怕是说不准。”


    蔡离道:“你便说你的想法,说不准也不妨,我也不会来责怪你。”


    蔡行谨慎道:“那属下便妄言了。”他想了想,道:“若我诸世道不出手,天夏或许能坚持半载以上?”


    蔡离笑了笑,道:“这话倒说得不算错,你是见识的。”


    蔡行立刻道:“属下只是胡乱猜测。”


    蔡离道:“不,你清楚的很,因为维护天序之故,元上需要半载后才能再抽出一件镇道之宝。天夏若那时候无法应对,自然退去,天夏要是还有办法,那还有的打。”


    他玩味道:“但是这般做,天夏暴露的宝器将会越来越多,只是其又岂能与我元夏相比?纵然现在场面上好看,可也不过是涸泽而渔罢了。”


    蔡行恍然,想来这也是诸世道愿意等着的缘故,既能借机削弱元上殿,也能让天夏不停暴露手段,何乐而不为?

    这时他又想到许多,道:“上真,元上殿找到的可不止我们一家,若是有人答应了,那想是能立刻逼退元夏了吧?”


    蔡离呵了一声,却是笃定道:“现在不会有人答应的,


    蔡行一怔,道:“这是为何?”


    蔡离笑了起来,他对着上方示意了一下,道:“我元夏历来之征伐,主要靠的就是镇道之宝和上乘修道人。天夏有办法通过外身斩杀正身,在弄清楚此等手段之前,谁会轻动?毕竟谁人都是惜命的。不过这本也是元上殿应该做之事,他们是躲不掉的。”


    上一场对战,元上殿七名求全道法之人崩亡,其中还有三名司议,可不是什么小事。


    现在上境修道人,哪一个不是曾经的宗长族老?谁都是惜身的,不试探出来,谁敢放心下场?

    蔡行想了想,道:“上真,等到这手段试出来,我们就出手么?”


    蔡离道:“谁说我要答应元上殿的?”


    蔡行一怔,道:“可是……”


    他有些不解,现在是元上殿求他们,只要答应下来,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分到更多终道权柄了啊,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也就是他们东始世道和三上世具备这个实力,莫非他们不要,反是让给别的世道不成?

    蔡离摇头道:“时机还未到,并不是我等入场就有好处了,也有可能付出许多,更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蔡行吃惊道:“天夏实力这般强么?”


    蔡离幽幽道:“天夏只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是我元夏上乘修道人数目不少。以往是好事,现在不一定是好事,这等情况,说不定上境大能也并不愿意见到。“


    “上境大能?”蔡行心中猛地一颤。


    蔡离凝目看着上方,道:“我们不愿分给终道给他人,可是那些上境大能呢,他们又岂愿终道被多分享呢?

    元夏天序固然杀灭了诸多变数,使得我们修道更为容易,却也是封锁了上进之路,但是未曾摘取终道之前,天道还有缺口,还没有完全封锁住,每一个求全道法之人可都还有一定可能成就上境的。”


    他呵了一声,“要知道,即便天夏输了,天夏那处的大能依旧是他们自己,可是若是有人突破上境,那就多一人分享终道了。”


    蔡行听到这话,不由左右看了看,神情顿时变得有些惊惶不定起来。


    蔡离见他这副模样,嗤笑一声,道:“你怕个什么,上境大能从来不在乎你是否知道什么,就算他们把意思摆在明面上,我们又能如何?他们看我们,与我们看那些寻常修士也没有什么区别,你会在乎他们怎么想么?”


    蔡行不敢答话,低着头诺诺称是。


    蔡离看向上方,道:“当然,这只是我之猜想,上境大能的心思谁也说不准,不定是我猜错了呢,是不是?”


    而不得蔡行回复,他注意力来到了虚空之壁前,见庞削三人急急借了乘青鸿羽的力量逃离了去,道:“嗯?看来分出胜负了,天夏没有用那等手段么……是不愿意还是不能,亦或是……”他眉头一挑,忖道:“他们此刻也无法使出了?”


    ……


    ……


  第两百二十九章 明攻暗虚进


    庞削等人与张御三人交手不过数个呼吸,就落在了下风。


    因为从法力和道行上,三人较之张御三人都有不如,再加上除了庞削之外,余下两人对彼此也不怎么信任,失败几乎是一定的。


    也就是因为他们身上有着层层遮护,再加上这回又是元上殿配合他们驾驭镇道之宝,在没有试出天夏方面的手段不欲他们白白送命,这才在他们即将落败,且外身有可能暴露的那一刻,以“乘青鸿羽”将人接了回去。


    张御在人退走之后,看了看那飞挪而走的虹光,道:“此辈稍候定还会再至。”


    林廷执这时言道:“张廷执,他们是在等你出手。”


    张御点了点头,道:“若此辈下的诱饵足够多,我又何吝祭出手段?”


    武廷执沉声道:“就算这三人对我们没有威胁,这般下去对我们也是不利的,因为他们只要牵制住我们,那么驾驭宝器难免受到影响。”


    张御知道他说得是对的,利用同层次的修道人来牵制他们,然后让镇道之宝的较量上在场面上获取优势,遇到危险情况就像方才那样把人接走,这样就算无法击败他们,也可以一点点可以把他们挤出去。。


    而一不小心,他们就可能露出破绽,从一点引发至全盘崩溃。


    这也算是阳谋了,就算他暴露出来“斩诸绝”也至多延阻一下,等下一次有了针对他的手段,那元夏就更为从容了。


    这是先天优势,没办法扭转,靠着一些计谋也没什么用处,到现在为止,他们只是战略战术上稍微有些变动,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精微细致的谋划,拼得就是双方底蕴和哪一方力量运用组织的更好,两个势力的交锋也本该如此。


    不过任何策略都不是完美的。


    元夏这个战术虽然是正确的,可前提是不犯错。元上殿这么小心,不让一个人受到损失,那即是说他们经受不起再多的损失了。


    再结合之前向司议愿意放宽再度攻伐天夏的时日,定然他们也是想着先恢复一定的力量。


    所以破局的机会就是尽量找寻破绽了,即便不用斩诸绝,求全修道人的外身也不是可以任意拿出来的,若是能斩杀此辈外身,此辈一定需花费更多时间去祭炼,这也能到达迟滞此辈进攻的天夏的目的。


    元夏虚空,某处元墩之上,随着一道虹光落下,庞削三人落至此间,他们在一名等候在此的弟子带领之下走入了一间大殿之内,这里有十余名修道人坐在那里,似在推算着什么,

    三人看了一眼,也没有多理会,而是去了一边,在蒲团之上坐下调息,过了一会儿,兰司议自外走了进来,三人都是从座上站起,对他执有一礼。


    兰司议点点头,道:“三位上真,此番斗战下来,感觉如何?”


    庞削脸上露出佩服之色,道:“那三人都是极厉害,特别是那位张上真,十分了得,法力道行都是在我之上,我们不是对手。”


    他行事向来光明正大,从来不讳言自己的弱点和敌人的强大,也正是如此,才轻易被元夏拿捏和利用。


    只是他说这番话后,在他右手边的中年道人哼了一声。


    最后一个人神情较为阴冷,他则沉默不言。


    兰司议对此言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过程和结果他们都是看在眼里,而且他也清楚庞削的为人,有一说一,没什么弯弯绕绕。


    这时坐在那处的那群道人之中有一人起身走了过来,将一枚玉符递给了兰司议,他看过之后,挥了挥手,让其回去,随后法力一运,化成三枚,递给庞削三人,道:“此番计略在此,三位可以拿去好好看看。”


    三人都是接过,法力入内一转,便有无数信息进入了意识之中。


    他们三人在前方斗战,而在后方,则有人在进行推算,分析张御三人的道法,试图从中找出破绽和突破点。


    只有有所准备,没有道法不能针对的,若是三人的道法针对不了,那换人便好,


    若是能够将天夏方面展露出根本道法的修士都是研究透彻了,下回再遇到,只要按照既定路数斗战,即便不能赢,那也不会输。


    而当天夏这等修道人都被他们摸透之后,哪怕镇道之宝的较量上压不倒对面,他们也一样能占取有事。


    庞削三人看过之后,都觉大有收获。


    因为这份玉符之中的推算不但将他们自身的缺点和配合之中的瑕疵指出来,还大致点出了对面的特点和长处。


    这对他们也是有好处的,在了解敌人的同时,也能更好了解到自己。不过这也使得他们永无可能从元夏的执掌中脱离,因为元夏了解他们,不亚于他们对自己的了解。


    兰司议道:“看完了吧?诸位自己也来说说吧。”


    庞削右侧那中年道人先开口道:“我先说吧,辰某觉得,这其中尤其需要注意的是那位张上真,这人道法和庞上真一般,都是走的正面路数,而且少见的以飞剑补全了短板,几乎没有缺点,这人不击败,另外两人即便击败了,也攻不破天夏的守御。”


    庞削同意这个看法,实力不如就是不如,没什么好辩解的。


    无论是林廷执的“灵机天弦”之术还是武廷执的“断分周流”之术,都是靠着一定变化取胜的,而非是简简单单催发道法,但是要说最难对付的,还是张御。


    这位的道法没什么变化,直来直往就可,但就是这般,反而无法可破,你强不过他,那就无可能正面击败他,没什么道理可讲。


    那个一直沉默不曾开口的修士这时也道:“同意。”


    那名中年修士又冷然出声道:“其实这份计略作用有限,就算我们对上那三人有胜算了,他们要是再派遣出来一人,还不是一样从头再来?”


    庞削不同意他的看法,道:“若是能多牵扯一人,驾驭宝器就少一人,不应当只看到我们这边。”


    兰司议道:“庞上真这话说得极是,不过元上殿不会不考虑几位的难处,稍候等三位再往天夏阵中,我们会另行增添一人。


    只是这一位道法特殊,会一直隐藏在暗处,等到合适时机才会出手,所以明面上仍然是你们三位。”


    庞削三人相互看了下,尽管都是元上殿的人,但有些人认识有些不认识,从这人道法上看,似乎是偏向于隐匿一流,或许连平日的存在都不会暴露,显然他们三人都没接触过。


    这等人你可以说他存在,说可以说不存在,要是平日他们还会怀疑元上殿有意欺骗,但是今次不同,是真真切切把他们接回来的,看来是不想他们让斗败了。


    也是,之前接连战死七名求全道法之人,元上殿已是不敢再随意牺牲人手了,除了庞削之外,另二人都是觉得这几人死的值得,要不是这几人的战亡,恐怕元上殿不会特别对他们加以护持。


    而在这个时候,一道难以观定的气息已然接近到了天夏阵前,实际上这道气机一直存在于那里,庞削几人斗战的时候便就在了。


    此人名唤辽余,这个人的道法名唤“虚觉常守”,展开道法之后,只要他自己不现身出来,那么谁都察觉不了。


    实际上元上殿派遣给他的任务是让他仔细观察天夏的手段,必要的时候可以出手,但提醒他除非是有十足把握,但他方才并没有看到张御三人有任何破绽。


    现在尽管庞削三人回去了,可他胆子极大,仗着自身道法,逐渐挨近到了近处,认真观察着每一个人,他的道法还有另一面,那就是在敌方面前隐藏的越久,其便越难发现,直至永远无法察觉到他。


    到那一刻,他就能肆无忌惮的攻击对手,而对手则无法攻袭到他。


    张御自庞削三人后,就回到了在主舟之上,辽余因为觉得他威胁最大,所以先是主动挨近了他。


    张御本来一直站立未动,只是这个时候,他目光忽然一转,往辽余所在之处看了一眼,后者心里咯噔一下,只是他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凝定在那里没动


    张御却是看着其人所在的位置,目光并没有移开,这令辽余心中不由有些发憷,但他又深信自己不会暴露。


    张御此刻的确发现了一些异样,闻印和目印赋予了强横的感应之能,虽然他此刻不曾望见任何东西,但却能隐隐察觉到有一股不谐之感存在着。


    以他的层次,断然不可能出现无端感应,一定是有什么问题,他这时微微一抬手。


    邱啈心中一惊,因为见一道剑光从自己身上透了过去,他则是从头到尾都立着没动,这既是因为剑光之快超脱了他的反应,也是因为他对于自己道法的自信。


    他的道法只要是他自身不暴露,也没有被上层力量侵蚀,那么就不会被任何外来力量所侵夺。尤其是他站立不动的时候,那便是绝对跳脱出了世间,完完全全置身于人与天地之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触碰到他。


    ……


    ……


  第两百三十章 试手各持胜


    张御御使剑光在外兜转了一圈,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碰到,飞剑又重新回归到了他的身后,并在那里微微震鸣着。


    但他深信是自己不会感应出错的,他更相信是某种道法使然。


    上层修道人有着各种各样的根本道法都有,可能此刻有别人在远处窥看他,也可能就是落在近处,只是自己找不出来罢了。。


    但他只要建立了感应,那就一定是存在的。


    特别是这感应现在在越来越淡,若是对方正在撤去道法,那么应该是突然之间消失,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眼下这更像是某种道法在持续起效并产生影响之中。


    他有种感觉,认为自己必须要在感应消失之间找出此人,否则自己或许就会失去感应此人的机会了,此人无论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旁,他都无法发现。


    对这等判断,他其实有一个佐证。那就是元夏方面对镇道之宝的催运始终维持在一个强度之上,就好像他们仍在与敌斗战一般。


    这情形不太正常。因为方才来人都是退去了,他们已是空出手来了,已是能够催运他们这边的镇道之宝了,继续保持着这样的压迫力没有太大意义,除非是还有人在这里,怕他们动用镇道之宝的力量进行试探和排查。


    元夏的确做足了准备,因为哪怕他有怀疑,只要不给他可以动用手段的条件,那么就不用怕暴露。


    可是宝器气机一时半刻挪出不来大规模动用,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其他手段了。


    他一念转过,立刻将自身气意勾连到了那片高渺之地之上,因为前段时日祭炼剑之故,他时常进入此中,现在倒是异常熟练了。


    在气意攀去同时,他也是开始默诵六正天言,六正天言一出,能让他借用更高层次的力量,几乎没有修道人能抵抗的,便连关朝昇那等人物也是一样天言镇杀,所以用此驱杀周围存在的敌人当是不难。


    随着他的默诵,背后现出一团光华,并出现了六枚道箓,其中上面敕印一个字一个字的浮现了出来,速度非常之迅速。


    辽余见到此景,他的心头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心悸之感,他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但是他现在不能动,因为他距离张御实在太近了。


    他方才已是见识过张御的剑光了,只要一动,那就有可能暴露,他可不敢保证乘青鸿羽能及时将他接走,剑光许会先一步将他杀破。


    而且这个时候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最坏结果,也不过是这具外身被破毁而已。


    张御如今的六正天言诵读极快,只是一二呼吸之间,六个敕印俱是显现出来,随着他心中将最后一个敕印诵毕,恍恍惚惚之间,就一股力量玄妙力量从高渺之处被牵引落下。辽余几乎是半点反应都是没有,这一具外身骤然就化作了泡影散去。


    虚空深处唯有某个元墩的密室之中,辽余猛然惊醒了过来,此时此刻,他只觉身躯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压迫住了。


    而他一回想方才之景象,法力气息有散乱之象,心中不由大骇,因为他是知道天夏方面有以外身牵连正身的手段的,为防意外,故是急急忙忙将方才一段忆识给清除掉了。


    但是这确实有用,此段忆识一除,那压迫感也是随之消失了,尽管他气息也是萎靡了许多,但总算自身无碍了。


    其实天言之威也并没有到直接杀灭他正身的地步,毕竟他外身就算被镇道之宝杀却,正身也是无碍。


    元夏的外身之术本来就是用来提防一些厉害招数的,所以像斩诸绝这样令正身无声无息消亡的手段元夏才会如此重视,因为在过去他们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


    随着辽余的清醒,外间也是有了响动,有一人问道:“辽上真,可是无碍么?”


    辽余定了定心神,坐正身躯,道:“我无碍,道友进来便是。”


    过去片刻,外间进来一名身着元上殿袍服的道人,看了他几眼,对他执有一礼,道:“辽上真,兰司议着我过来问询一声,你是否外身被破了。”


    辽余没什么迟疑,吸了口气,道:“是被破除了。”


    那道人道:“辽上真可还记得天夏那边之人所用的手段么?”


    辽余心有余悸道:“请你告知兰司议,那手段太过诡奇,我外身被破,然则正身亦受影响,不得不将这段忆识挪去?”


    “哦?”那道人顿时来了些精神,追着他问道:“可是那……”


    辽余摇了摇头,道:“因为忆识被清除的很彻底,我现在说不出什么,你可以如实转告。”


    那道人想了想,看了看他萎靡不振的样子,躬身一礼,道:“那在下就不打搅了,辽上真好生调养吧。”


    说着,他告辞出来,找到了传讯之人,并将自己获知的消息呈报了上去。


    兰司议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与万道人在一处,他第一反应也是道:“这会否那等手段?”但是他又马上否定了,摇头道:“不会。”


    万道人道:“是不会,方才天夏那边在遭受庞削等人围攻时没有祭出那等手段,不会单单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人祭出来。


    而且从行迹上看,被那手段所斩杀之人几乎都是在第一时刻崩灭,根本不会给人以自救的余地,可以认定不是一个招数。但两者之间或许有一些关系,这需得后续再做观察。”


    兰司议道:“天夏方面不愿用那牵连正身的手段,应该是不欲让我们发现底细,也可能是觉得诱饵不够,不值得动手。”


    万道人道:“那就继续派遣庞削他们上去,同时保持让辽余观察便好。方才他们的攻势只是持续一会儿时间,天夏的对抗之力就衰减了不少,说明这般做是有用的,哪怕试不出手段,也能压制住他们。”


    兰司议也是同意,若是天夏挺受不住,要么退走,要么就是祭那般手段了,虽然他们有可能又要多付出一些人手,但这样总算就有解决办法了,毕竟未知才是最可怕的,知晓了答案,以元夏的底蕴自可有所针对。


    天夏这一边,张御方才祭动六正天言也是引来了林廷执和武廷执的关注,向他问询了一声,他回道:“方才有人窥伺,只是被我击破了外身,不过此人道法擅长隐匿潜形,若无意外,稍候当还会至。”


    林廷执道:“以元夏的底蕴,这些求全之人若是自开战便就开始不断祭炼外身,还不损伤的话,恐怕有四五具外身之多了。”


    张御道:“那不是正好,若是能在这里将这些外身都是斩除了,那总好过他们用此再去天夏。”


    林廷执不禁点头,元夏要么不再派遣人手过来,只要再有这等举动,那么他们就有将之击破的机会。


    张御看着前方,这用不着多想,此辈来一次就斩一次好了,若是一次派遣多数人到此,那么或许也会祭出斩诸绝的。


    林廷执这时叹了一声,道:“我观方才出现之人,应当都非是元夏修道人,此前被我方消杀的,也大多数也是外世修道人,元夏征伐外世,却令此辈与我相争,许多人当非是心甘情愿,只是迫于形势罢了。或许也是怕此辈投我,才用外身吧。”


    张御听了他最后这一句话,忽然觉得有些道理,特别是他借北未世道之助,暗中传播天夏拥有解化劫力之能,想必有很多人有意投靠过来。


    但是元夏用外身征伐,正身都在元夏,那就从源头上杜绝了这等可能。


    像丰神常和岳清泽二人那般人上来就用外身,也是元夏一开始没有太过重视天夏的缘故,现在是不会给这等机会了,这两人也算是运气了。


    武廷执沉声道:“既是入了元夏,就是元夏人,没有留情的余地。”


    林廷执点点头,道:“是如此,但若是日后遇到此辈正身出现,却也设法可以给予一定的机会的。”


    张御道:“那也是往后之事了。”他抬头向远空看去,眸中神光一闪而过,道:“元夏之人又来了,依旧是上回三人。”


    林廷执和武廷执看去,果然又有密密麻麻的流星朝着他们这里飞来,一时都是提高了警惕,上回此辈败退,此回再至,不知又会有什么新的手段。


    这些流星一会儿便到了近处,躲藏在其中之人立刻展开了攻势。


    这一次双方只是一交手,庞削给他们的感觉,果与上回不太一样了,此辈改进了战术战策,变得极富针对性。


    但战术虽能改变,实力差距依旧无法弥补,而且对道法的熟悉也并不是单方面的,庞削三人知晓了张御他们的道法变化,他们也同样了解了此辈之变化,道行更为深湛之人显然更能理解道法之用,所以此辈并没有占得太大便宜。


    只是张御此刻能清楚感觉到,那个先前被他破除身形之人似乎也是回来了,他能感觉到那等若有若无的窥伺感。


    此人似乎在等待什么,在斗战之中却是一直不曾出手,而这人不会没有目的。他在场上压制三人的时候,也是在思考此事,却是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传声道:“林廷执、武廷执,此间还有一人,两位可能感应么?”


    ……


    ……


  第两百三十一章 本来神心异


    林廷执和武廷执也是知道辽余的存在的,此刻听了张御问询,两人用心感应了一下,却是都不曾察觉到此人。


    于是林廷执回应道:“我等难知此人在何处。”


    张御心下已是有数,道:“我已知悉此人打算。”


    根据方才的接触,他推断这个人在潜伏一旁之后,能够不断降低他人对自身的感应,他不知道他人彻底对其失去感应后具体会如何,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待林廷执、武廷执二人两位无法感应道此人的时候,那么就是此人出手之时了。这人没法从他这里取得突破,那么先解决林、武二位也是好的。


    这个时候自要果断出手,而不能容其在一旁展动道法。于是他身上根本道法一转,一股浩荡清气弥散虚空,一下将对面三人都是笼罩下来,与此同时,背后有六个光灿灿的道箓显现出来。。


    对面庞削三人受他根本道法一逼,外放的道法灵光居然层层崩散,三人也就心头一凛,尽管他们被围裹在重重遮护之内,可张御这道法委实强横,此刻发力,他们也不敢硬抗,稍稍往后撤了些。


    林廷执、武廷执二人见他出手,根本不需要他刻意提醒,也是当即配合他展开道法,试着压制对面三人。


    辽余一见那六枚道箓,虽他已然从意识之中挪去了这个记忆,但是本能觉得不妥当,只是他在隐匿的时候是无法主动提醒周围之人的,也不能与周围任何物事有所接触,故只能指望庞削三人能够反应过来了。


    庞削等人此前没有见过张御动用过这等手段,可三人斗战经验丰富,不用提醒也知不能任由敌方出手,只是他们方才要动,一阵警兆骤然袭来,却是那涌动清气之中,有两道剑光分别杀来,各自逼住一人。


    庞削没有被剑光所针对,但是却被林廷执、武廷执两人联手压住,一时也是只能自保,无从出手阻碍。


    张御得了片刻时机,意存高渺,从容诵出六正天言,只见他背后似有一轮光华闪烁,六枚道印逐一完满,一股上层力量落了下来。


    这一瞬间,庞削三人还有辽余只觉心内一空,而待再次醒觉过来时,发现意识已然回到了正身之上。


    并且他们感觉到,自身气机运转之际身躯隐现崩散之兆,庞削三人此刻选择的做法与辽余第一次的选择并无不同,都是第一时间削去了关于那一刻的记忆,这才遏制了此势。


    至于辽余更是不敢怠慢,虽然知悉可能不是杀灭正身之法,可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同样采取了此等手段。


    庞削三人待稳固身形之后,也是心有余悸。这个时候,三人却是得了通传,元上殿要他们出外相见,并问询情况。


    三人也只好换了一具外身,自里出来,行至殿上。


    兰司议此刻正等候在那里,三人连忙上来见礼。兰司议看了看三人,道:“看来诸位没有什么损伤,稍候希望三位能继续进攻,对天夏保持压制。”


    三人中那名中年道人言道:“兰司议,虽然这次我们没有什么损伤,可若不是处置及时,也差点牵连到了正身,下一次可并不见得有这等运气了,而方才我们被杀破回来,却并无镇道之宝来接应,证明元上殿有时候也并无法保护住我们,这叫我们能如何放心出战?”


    他这话说得可谓一点都不客气,兰司议倒是并无不悦之色,求全道法之人么,总是有些脾气的,只要这些人仍然遵从元上殿的谕令,听他们勒束,宽容些也无妨。


    他道:“缠上真,还有两位,不用担心,天夏要用那等损及正身的手段早就用了,不会等到如今。”


    他的意思也很明白,既然你们此刻仍然好端端站在这里,那么就说明天夏不会用那等手段动你们,再说的直白一些,那就是你们还不够资格承受那等杀招。


    缠道人哼了一声,另一人依旧默不作声,但无疑都是有所不满的,唯有庞削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情,他的脾性可谓十分率直,道:“兰司议说得不错,只是对面那位张上真实在了得,我需与两位道友再准备一下。”


    兰司议看了眼另外二人,见他们再无他言,也就道:“那便尽快,不能耽搁太多时间。”


    庞削道一声好,等到兰司议化光离去之后,他回转身道:“两位道友,我们再商议下对策。”


    缠道人道:“也好。”只在此刻,他忽然传声给另一人,道:“商道友,你觉得此回元夏能赢么?”


    过了一会儿,商道人才回应道:“不好说。”


    其实元夏并没有发现,此刻下面已是人心浮动。


    天夏杀入元夏世域之举,给那些外世修道人带来的震动可谓巨大。因为自元夏征伐万世之后,从来就没有失败过,那些外世修道人哪怕心中不甘,久而久之,也是放弃念想,早已是认命了。


    可是如今居然被人打到门上来了,他们猛然发现,元夏也并不是真的无法匹敌。


    特别是天夏在此一战经月,看起来元夏还没有办法将他们逐退出去。尽管他们知道诸世道的矛盾,也知道元夏没有全力出手,可即便这样,也是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


    缠道人十分胆大,道:“听说天夏那边有化解法仪之术,能够使我不惧劫力,我以为,我们还不如早点投奔天夏。”


    商道人回道:“没有可能的,我们正身在元夏,元上殿根本不会放我们出去,遑论投奔?”


    缠道人不满道:“道友何必如此沮丧,就算立刻投奔做不到,现在我们难得与天夏之人有撞面的机会,可以先传递一个善意,以后许就有机会了呢?而且你听说了么,岳清泽和丰神常二人都是投过去了,如今天夏根本没让他们上阵,显见天夏与元夏之不同。”


    商道人疑问道:“不是说这两位被天夏斩杀了么?”


    缠道人冷笑道:“那元上殿又何必清理两人留下的门人呢?这些门人本来也与他们毫无关系,不过是得了他们的传授,学了他们的道法而已,可没有什么师徒情分。”


    商道人琢磨了下,道:“有道理。”


    缠道人道:“稍候我们上前,便就设法与那位张上真联络,他是做过使者之人,当能看出我们的诚意。”


    商道人犹豫了一下,道:“此事要与庞道友说么?”


    缠道人却是果断否决道:“这话绝然不能与庞削说,他本来可以和我们一道,但是他有太多牵挂了,元夏只要拿捏着他的那些故旧,就不怕他不就范,除非将那些人一并救走。但这几乎是无可能的事。”


    商道人默然,庞削这个人虽然行事方正,但也认死理,为了庇佑自己世域之中生灵,宁可被元夏驱使,而且没有一句怨言,甚至不惜一切。


    缠道人道:“义有大义小义之分,此人求的乃是小义,也是他的成道之根,无可能改变,他若知悉我们所为,必会阻拦我们,定会毫不犹豫对我们下手,所以我们要小心不漏破绽。”


    商道人道:“可是道友,不要忘了,在场不止我们三人,还有另一个人在旁,谁知道他是否是元夏派来监察我等的呢?”


    缠道人道:“商道友,以你的道法,想来要瞒过此人不难吧?”


    商道人道:“我不知此人道道是否能窥看出什么来,但愿意一试。此或许是我们往后脱离元夏唯一机会了。”


    庞削不知他们私下所言之事,与他们讨论了一番计略后,便是三人再度出发,到了天夏阵前。


    辽余此刻暗暗跟了上来,并潜藏在了一边,不过他两度被破道法,如今也是愈发谨慎。他道法虽能蔽绝感应,可若屡屡被人破去,却也是损及根本的。


    商道人之道法能显于未发之前,故是这一次他趁着诸人运使道法之际,就先一步将自身传言到送了张御那里,道:“张上真,我等有言相告。”


    他方才传言出去,并听得心神之中有所回应:“这位上真想说何事?”


    商道人一惊,同时一喜,他本来还担心天夏方面怀疑他们耍弄诡谋,不予理睬,毕竟有些道法是通过沟通立成的,却没想到立时得了回应。


    他稍稍一定神,语发诚恳道:“张上真,我等其实不愿与天夏对抗,奈何元上殿逼迫才至此地,实则我等有心投奔天夏,奈何力有未逮……”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其中没有任何掩饰夸大,并且为显诚意,还将自己的道法交代了一遍。


    张御听罢,道:“你们三位皆是如此想么?”


    商道人道:“非也,只我与缠道友这般思量,庞道友……庞道友是无可能投向天夏的,而另一人,我亦不曾有见,不知其人想法。”


    张御又问了他一些,商道人也是如实交代,他思量了一下,从言印、闻印判断来看,此人并没有刻意欺瞒。


    既然对方主动投靠,他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不过此辈正身深藏在元上殿处,这事并不好解决,但此辈愿意配合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


    ……


  第两百三十二章 种意换气身


    张御问道:“商上真,你们有几具外身?”


    商道人如实回道:“自与贵方交战开始,我等便在祭炼外身了,我与缠道友,现下还有两具外身,庞削道友想来一般,至多此事,不会再有多了。”


    外身也不是越是祭炼便越多的,合用的通常有个三四具就不差了,因为道行越高越难祭炼。


    而且除了一些功行道法上的忌讳之外,还需得常驻气意才不会退转,通常来说,一次也仅仅只能驾驭一具,因此似他们这个层次之人,也不可能出现积累十数具外身的可能,那等情况只可能出现在比他们境界更低修士身上。


    但是修道人若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祭炼外身上,那整日只能忙活此事了,也用不着修行了。


    实际上元夏若是天序完全稳固,道理上说就不会出现退转之象了,可是每年轮转之期的存在,使得这个缺陷没法堵上。


    张御又问道:“此番进攻,除你们几位之外,可还有其余修士么?”


    商道人回道:“除我等之外,元上殿当应该还有其他人手暗藏,只是他们许不愿意遣了出来,在下以为,当是怕贵方的手段,而我等几人平日并不受重用,故才让我等先是上阵。”


    张御点了点头,又详细问了一些相关事机后,便道:“此事我会仔细思量一番,下回诸位到此,我会给予一个准确回言。”


    商道人心下一喜,随即又问道:“那眼前当是如何?”


    张御道:“该是如何便如何。。”


    商道人一想也是,就算没有他们的配合,他们一样不是对面的对手,那么如以往便好。


    他当即将方才所言传声告知了缠道人,后者大为振奋。接下来他虽然表面上表现的和方才一般,可实际上却是暗暗收了几分力量,但他毕竟是有经验之人,故不是亲身与他替换的话,却也是看不出来的。


    林廷执、武廷执也是得了张御传声告知,这时感到对面反抗力度减少了许多,对上商、缠二人时也是不动声色收敛了几分,但是独独对庞削并没有丝毫留手。


    庞削此人擅长的就是正攻,其一瞬间迸发出来的力量极为强悍,而且根本不会后退,故而此刻压力全都到他身上去了。


    至于辽余,其人自始自终就没有动过。所以现在四人之中,唯有庞削最为卖力,最终是他一个人抗下了所有压力。


    可其道法再强,终究是有极限的,在林、武两位廷执道法又一次合力强压过来之际,终是支撑不住,身躯一震,霎时崩散,意识于顷刻间重又回到了正身之上。


    几乎就在他外身崩灭的一瞬间,商、缠二人也是呈现出不支之状,外身也是齐齐破散,乘青鸿羽虽是试图将他们接走,但是三人败亡的十分突兀,导致还是晚了一步。


    辽余这一次则根本不曾靠近,只是在外远远观望,故而一见不对,及时抽身退走,反倒是被此宝器及时带了回去。


    庞削醒过来,非但没有沮丧,反而精神振奋,虽然这一次又被打散了正身,可偏偏这一次因为张御三人收敛了力量,他们支撑的时间反而比此前长了一点,这不禁让他有了几分期待,觉得策略奏效了。


    他意念一转,又换了一具外身出来,等待商、缠二人出来汇合后,便兴致高昂道:“方才我等与对面三人斗战,虽然被杀破外身,却是比以往坚持更久,说明我们的计略有用,尽管仍无法胜过三人,但却是远远好过上回。”


    说到此间,他略觉惋惜道:“可惜,若我法力再能强盛一些,许方才就撑过去了,还有那位潜伏在暗中的道友要是能够出手,那在配合妥当之下,维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或也是有可能的。”


    商、缠二人对视了一眼,附和道:“是啊,是啊。”


    庞削欣慰道:“两位道友也是这般想的么?好,我们再试着是否能够改进一些策略。”


    张御在又一次把人击退之后,他回了主舟之中,便将商、缠二人欲望投效之意与林廷执、武廷执二人说了,他言道:“这两人若能顺利投奔过来,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对于元夏士气定然是一个挫伤。”


    林廷执道:“且必然使得元夏加倍提防那些外世修道人,两边当会更为离心离德。”


    武廷执沉声道:“只是若为此事,此辈日后想逃,恐怕更难,元夏必会加强控制。”


    张御道:“既然那两位有意投奔,我们不能视而不见。故而便问一问两位廷执之意,是否能寻到一个妥当办法,若是暂时无有,那么我们只能等机会再接应这两位了。”


    林廷执沉吟片刻之后,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看这两位是否愿意了。”


    张御道:“林廷执有何办法?”


    林廷执道:“林某可以根本道法种在两人气意之内,只要利用其稍加调和,便能短暂使得正身看起来与外身相仿佛。”


    张御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思考了一下,道:“就如此,若那两位不接受,那就往后再言。”


    武廷执道:“光如此还不稳妥,现在元上殿不知多少人都在留意此战,我们最好利用镇道之宝,这两位只要一到宝器感应所在,便立刻将之接应走,不叫元夏方面反应过来。”


    张御微微点头,道:“为保万无一失,倒是需要更多道友过来支援。”他当下唤出训天道章,将此事告知了陈首执。


    陈首执回应道:“我稍候会令严道友过来相助。”


    张御心中一定,多一位求全道法的修道人到此,那驾驭镇道之宝也就方便许多了。下来就等缠、商二人下回再至了,若其愿意种落林廷执的气意,那便可执行这份策略。


    不过是隔了五日之后,随着一枚枚流星从虚空深处飞驰而至,却是庞削三人再度来到了天夏阵前。


    张御往前望去,看到了躲在星岩之中的商、缠二人,便是利用言印传意过去,将他的大致布置说了下,并问道:“两位是否愿意种入气机?若是愿意,我等便照此施为。”


    商、缠两人犹豫了一下,种入根本道法的气意可不是小事,这要他们先退让开自身之道法,万一……


    不过两人再是一想,天夏若以这等手段谋算他们,那么日后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人愿意投靠了,而且光是为了对付他们两个人如此大费周折,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故是两人商议了一下,商道人回言道:“好,我当就依照贵方的策略行事。


    张御见两人答应,便将自身道法一撑,洋洋清气向三人漫卷而去,这里主要对着庞削招呼而去,同一时刻,他感应牢牢罩定避在一旁的辽余,喝出了一声道音。


    辽余闻得此声,身影微微一晃,险些稳不住暴露出来,不禁骇然,不知他为何能直接影响到自身。


    这里主要他曾被六正天言杀破,这股气机张御已是记住了,故是即便不动用六正天言,也能对其稍加影响。


    辽余受此一惊,觉得不能留在原地,急急往后撤走,他的道法限制太大,正面斗战不行,唯有蔽绝感应后方可建功,只是张御感应灵锐,令他无从遁隐,这就只能先行退避,再寻机会了。


    张御感得此人一撤,立刻向着商、缠二人传声过去,道:“两位,准备了好了么?”


    商、缠二人都是应有一声,同时感到一股气意过来,他们没有排斥,俱是引落入了身躯之中,随后马上收妥,并由外身牵连返送至正身之上。


    下来斗战不外是再演一场戏罢了,在两人有意配合之下,三人在坚持了许久之后,又一次在乘青鸿羽不及救援之下被打灭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两人意识回到了正身之上。


    只是由于他们的外身和正身并非落于一处,而且一般来说,做什么事情都只需外身出面就好,要想正身出来,还不令元夏起疑,那必须找个借口才可。


    虽然元夏对于他们正身并不拘禁,但是能否成功换得正身,就要看他们自己了,天夏帮不上忙。


    两人也是早在斗战之时就想好了主意,他们先是将外身召唤到了正身所在,而后收了起来,又各自正身行出,先是寻到庞削,缠道人对其道:“庞道友,我们此刻仅余一具外身了,方才乘青鸿羽又不及救援,若是下回再如此,莫非就这般送出去么?”


    庞削叹道:“既然未曾叫我停下,那便只能继续了。”


    两人假意与他争辩了一番,见是无果,对视一眼后,便又回到了正身驻留之地。


    而这一次,两人却是将外身摆放在了此中,随后催动林廷执种下的道法气意一转,两人只觉得身躯微微一虚,却是惊异发现自己此刻无论气机神意,都变得与外身毫无二致,而外身在此看着也与正身相仿。


    缠道人神情严肃道:“张上真言,最好情况,这也不过只能瞒过半刻而已,我们等必须尽快了。”


    商道人点了点头,两人走了出来,并与庞削汇合,然而当他们三人行至殿外之际,商、缠二人心下却是一跳,却见兰司议负袖站在那里,此刻正向他们望来。


    ……


    ……


  第两百三十三章 遁星离沉束


    庞削看到了兰司议,他第一个走了上去,对其正容执有一礼,道:“兰司议怎么来了?”


    兰司议看了看他,又看缠、商二人一眼,缓缓道:“我方才见得几位正身出行,不知是为何事,故来问询一声,是否有事需要元上殿解决。”


    庞削道:“原来是为此事,这是……”


    缠道人胆大,不等庞削说完,就主动站了出来,道:“这是我二人之意,与庞上真无关。既然兰司议来了,那我等却要问上一问了。


    本来说好了一遇险境,元上殿当会用镇道之宝接我离去,可是我等与天夏斗战,已然两次不及救援,如今我等只剩下了一具外身,若是再败,那便无从上阵了,或是元上殿想让我们正身上阵不成?”


    兰司议道:“原来是为此事,三位,此前那只是一个意外,需知战阵之上机会瞬息万变,天夏那边在出手时亦会加大对我镇道之宝的牵制,有些时候难免会判断不及时。你们放心就是,若是再有损伤,不会让你们继续行上阵,我们会另外再安排人手的。”


    这话一说,庞削也是点头。


    缠道人与商道人看了看,道:“要是如此,那我们也无顾虑了。。”


    兰司议又看了他们几眼,才是侧身一步,道:“那我也不耽搁几三位上真出战了,请吧。”


    缠、商二人心下一松,他们这是正身出行,当真唯恐兰司议看出什么东西来,但所幸对方并非是求全道法之人,看去无法瞧出他们身上的破绽,不过要是有一个同一层次的到来这里,那还真难说。


    不过现在他们还没有脱离险境,因为他们这副遮掩只能维持半刻,方才与兰司议说了几句话,已然耽搁不少时候了。


    此刻若是再算上路程,想到达天夏阵前也是刚好够,半途之上出得任何耽搁,都有可能被识破。


    尽管时间很是急迫,可两人依旧神色自如,不紧不慢的等着两侧的道人为他们施上重重遮护,而那些正给他们上护持禁制的道人都是一如方才,也并没有从他们身上看出什么异样来。


    只是正当护持禁制俱是完备,三人准备出行之际,兰司议的声音又从后方传来道:“对了,三位且先慢行。”


    缠道人动作一顿,他回身来,道:“兰司议,不知还有什么要关照么?”


    兰司议道:“三位还请等一等一位道友,这位便是方才潜伏于一边的同道,他擅长隐匿,我将他唤过来,诸位可以互相认识一下,也好过后方便配合。”


    庞削欣然道:“这便好,早就想认识这位道友了。”


    缠、商二人顿时心中一沉,可是这般说了,他们也只好等着,时间缓缓流逝,尽管心中焦急,一时却也不好说什么。


    在又等了一会儿之后,缠道人看了看外间,道:“这位还不到么?”


    兰司议道:“怎么,三位很着急么?”


    缠道人嗤了一声,道:‘我们三人斗战之时,这位可是一直不曾有出现过,现在还要我们三人等他,好大的架子。”


    商道人看了看四周,道:“这位既然擅长隐匿,不会是已经到了吧?”


    他话音一落,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笑,便见辽余从虚空之中走了出来,身影也是随之由虚转实,他对着三位一礼,道:“倒是让三位同道见笑了。”


    兰司议道:“这位乃是辽余辽上真。”


    庞削还有一礼,道:“原来是辽道友,此回我等进攻,还要请辽道友多多帮衬了。”


    辽余道:“自然,自然。”


    缠道人冷眼看着,见其绝口不提自身道法,就知此人没这个意思,于是故作不耐道:“既然见也见过了,那么可以上阵了吧?只是希望有些人不要从开始到最后都是望不见人影,那在与不在又有何区别?”


    辽余面上仍是笑着,道:“见得机会,辽某自会出手的。”


    庞削这时道:“兰司议,诸位,我们已然迁延不少时候了,既然都是见过了,那这便上阵吧。”


    兰司议道:“也好,就不耽搁诸位了。”


    庞削一礼,与兰司议别过,就当先踏入了那星岩之中。缠、商二人在步入星岩之中前,不觉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泛起一丝忧虑。


    方才说了这些,从时间上看,已是不足以支撑他们到得天夏阵前了,不过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要是万一不成……


    两人对此没去想太多,既然已经决定走这一步,那就唯有继续向前,没有后退的道路了。


    三人坐定星岩,不一会儿,便随着一道道流星向着天夏阵前飞去。


    兰司议看着他们远去,站在原地许久没动,似在想着什么。


    适才他闻报二人正身出行,觉得两人行止有些不符常理,故是来至此间观察几人,虽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但可他还是觉得什么地方自己忽略了。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执事道人道:“带我去这三位坐观之地看一看。”


    执事道人一礼,道:“兰司议请随在下来。”他引兰司议进入殿中,来至一座秘殿之前,指着道:“这是庞真人所在。”


    兰司议道:“打开。”


    执事道人犹豫了一下,照理说这等修道人潜修之地是绝对不允许外人进来打扰的,但是兰司议是上殿司议,庞削等人纵然求全道法,根子上也不过是外世修道人,两者没法比较,所以他还是依言打开了禁制。


    兰司议走入进去,往法坛之上看了一眼,见庞削正身在里端坐,看去并无什么异样,站了一会儿之后,他便令执事道人合上禁制,转了出去。


    执事道人道:“兰司议,其余两处还要看么?”


    兰司议道:“既然看都看了,那便一同看看吧。”


    下来两人又是来到了缠道人所在,打开禁制一望,见缠道人端坐在法坛之上,也并无什么不妥,兰司议也待要离去,只是脚下一迈步,他却又是转身回来,凝视了缠道人片刻,忽然一弹指,一缕轻微法力往缠道人身上落去。


    缠道人睁目一挡,然而法力接触的一瞬间,他身躯微微一虚。


    兰司议面色一下沉了下来,道:“外身。”他吩咐道:“立刻……”


    缠道人却道:“既然来了,便不要走了!”随着他说话,身上道法猛然张开,霎时整个秘殿都是充斥着他的法力,


    兰司议却是站在不动,看去一点也是不慌。


    一个求全道法的修道人他自是不敌,可他乃是司议,是以不但能调用此间禁制,还能调动一部分元夏天序和镇道之宝,故是他身上牌符一激,整个秘殿,同时一缕宝器气机也被牵引,并往下落来。


    可他方才如此做事,整个人却是瞬间爆裂开来,那个本来正被牵引下来的气机也是生生顿止住了。


    却见商道人身上道法升腾,自外走入进来,叹了一声,道:“缠道友,我们暴露了。”


    缠道人点了点头,面上闪过一丝狠色,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干脆就弄出一些大动静来。”


    两人一齐催运道法,整个元墩都是震动起来,两色光华向扩张蔓延,虚空之中仿佛出了一个明亮大日。而在此间的推算道人都是一齐变色,纷纷起得遁光往外奔逃,然而方去半空,便一个接一个凌空崩灭。


    两人正身此刻自是知悉外身那里的一切,也察觉到了元夏天序正在发生变化,显然并且悬于上空的诸多元夏镇道之宝也是遥遥指向了他们。


    二人不觉一声叹,正以为已然逃生无望,待要爆裂自身之时,忽然一道闪电般的光华浮现虚空,只是一闪之间,就将两人直接带去了。


    缠、商二人也是一个恍惚,待他们意识恢复正常之后,却见自己站了一处法坛之上,一名身着玉白道袍的年轻道人正立在那处,周身乃是氤氲飘渺的玉雾星光。


    张御看向两人,道:“两位道友,此间已至天夏。”


    商、缠二人闻得此言,心中不由涌起了一阵激动,同时又有一股恍在梦中之感。


    自从他们所在世域被元夏倾灭,不得已被元夏所驱驭,如今三千余载了,今回终于从那处脱离了回来。


    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都是深深对他一揖。


    张御受了这一礼,道:“两位既来天夏,便是我天夏之人了,可先去后方安定心神,熟悉一些事机,将来还有倚仗两位的地方。”


    两人再是一礼,便跟随着一名弟子往阵后而去。


    张御则是目注前方,元夏两名求全道人阵前投敌,也不知他们下来会作何反应。


    而在此刻,庞削本是撑着星岩而行,他忽然之间感觉到了一阵压力,隐隐针对他们三人而来,他还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针对自己人了。


    还未理清楚头绪,那头顶之上镇道之宝气朝他一落,他顿时毫无抵挡之力的被震散了外身,意识霎时归回到了正身之上。


    他非无智之人,稍作回想,把前后事机串联了起来,也是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殿门轰的一声被从外间撞开,数名道人自外闯了进来,其中一个面无表情道:“庞上真,请你随我等一行。”


    ……


    ……


  第两百三十四章 诚意心自正


    庞削一怔,他见周围禁制都是升起,元夏的天序似乎也在针对自己,他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从自法坛之上站起,自秘殿之中走了出来。


    那为首的执事道人一挥手,身后几人各自拿着符诏走上前来,并如同看押犯人一般,将其人一路带到了一座大殿之内。


    那执事道人几步走到了台座之上,转过身来,冷冷看向他,道:“庞削,我来问你,方才缠相、商络二人逃窜去了天夏,你可曾参与两人合谋么?”


    庞削一皱眉,道:“他们两人行事庞某一概不知。”


    执事道人厉声道:“你们三人同进同出,你怎会不知这二人之事?”


    庞削摇头道:“我与这二位也只是平日认得而已,便是同进同出,那也只是遵照元上殿的命令,照尊驾如此之言,莫非是元上殿让这两位去投效天夏的么?”


    “大胆!”


    执事道人喝了一声,“庞削,你倒如今还敢狡辩,你莫非是元上殿好欺不成?”


    庞削被对方几次三番直呼名姓,也是心头不悦。他乃是求全道人,而这个不过只是一个寄虚真人罢了,若不是他好脾气,也怕牵累到背后那些门人弟子,对于此类问题,却是根本不屑于回答的。


    他吸了口气,抬头道:“庞某此回到外间,用得乃是外身,而不似那二位正身出逃,难道这还需要多问么?”


    执事道人冷笑道:“那可未必,谁知你会不会与那两人提前商量好,故意留下来做一个内应呢?”


    庞削道:“庞某自问行得正立得直,若是庞某所为之事,自当承认,若是没有做过的事情,却也别想推在庞某身上!”


    这一声说出,周围隆隆作响,仿若雷霆轰鸣,引得那些持拿符诏的修士都是色变,所有人都是紧张起来,那执事道人吃他一喝,也是心中一惊,片刻之后缓过神来,恼怒之下正要再做喝问,却见兰司议这时自大殿之位走了进来。


    他赶忙下了台座,对其一礼,道:“兰司议有礼。。”


    兰司议方才被缠、商二人打灭的也只是一具的外身罢了。面对这些出身外世的求全修道人,他始终是保持着提防的,或者说,从来未曾真正信任过这些人,所以与之打交道时,从来不是以正身出现的。


    他这时道:“不必问了,庞上真的为人我是清楚的,他尚不至于如此,下来之事我来处置吧。”


    执事道人恭敬应了一声,便与旁侧一众修道人都是退了下去。


    等人走后,兰司议看向庞削。


    他是知道的,这位是不会背叛的,只要这位的门人弟子还有世域之中迁出来的生灵还在元夏,就不虞其离去。


    但是方才那执事道人有一句话是对的,谁知道这位是不是因为走不掉而留下做个内应呢?现在是有牵挂走不掉,并不意味着其不想走。


    要是真有机会,或者能其把所有人门人弟子一起带走,相信这位是会毫不犹豫离开元夏的。


    只他表面上依旧一派温和,道:“庞上真,那两位此前可是有什么异状么?”


    庞削回想了下,摇了摇头,道:“要说异状,也就是方才这两位来寻我,说自己只余下一具外身,下来又该如何?不过现在看来,这二位是以此为借口,好以那外身替代自己正身。”


    兰司议道:“这两位近来除了与庞上真你,还曾与谁人接触过么?”


    庞削道:“要说接触,也只有与兰司议你还有那位辽余道友接触过了。”


    “辽余么……”兰司议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庞上真,我是信任你的,元上殿那里有我去澄清,但是等结果下来之前,还请你暂且不要离开此间。”


    庞削默然点头。


    兰司议说完之后,便走到了外面,关照那名执事道人,道:“把辽余正身所在的密殿封禁起来,无我谕令,不可放了他出来。”


    执事道人忙上应是。


    兰司议则是原地一晃,随着一道光芒晃起,他已然消失不见,过去片刻,他已是回到了元上殿中,他先是唤来心腹修士关照了一下,随后便往大殿中来。


    万道人正在一道光幕之下等着他。


    兰司议上来一礼,便将此行探问清楚的事机复述了一遍。


    万道人道:“此事说来也是我疏忽了,长久对这些外世修道人宽仁,却是忘了他们终究是外人,心底总想摆脱出去,这等事以后不能再犯。而且这事要设法封锁,不能让那些外世修道人知晓。”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下方肯定是心思浮动,

    不过处置起来也简单,他们只要管束的再严厉一些,不令任何人正身得以轻易出外,便可以渡觉这等事的出现。


    兰司议回道:“方才进来之时,我已经着人下了封禁令谕。只是缠、商二人被天夏的宝器接走,诸世道不知道是否有人留意到了?会否以此事再度向我元上殿发难?”


    万道人道:“诸世道定然是发现了,不过他们倒未必会大肆宣扬。”


    兰司议一想,点了点头,诸世道之中也制束着不少外世修道人,若是他们不想这些人也生出异样心思,那么也不会去大肆宣扬此事,甚至还会帮助他们一起把事情压下来。


    万道人道:“后续之事我来处置吧。”


    兰司议问道:“那天夏那边呢?”


    万道人道:“内部之事不先理清,不好放心向外,只能让天夏方面先得意些许时日了。”


    现在可不止是元夏这边少缺了两个得力人手,而是天夏方面又多了两个人手,这一增一减之间,使得本来拟好的策略又是出现了问题,而且不经一番整肃,底下也无法再派出底下之人。故是不可能再按照原先的计略来了,需得稍候商议过后再言。


    而此刻另一方,缠、商二人被安排到了天夏阵势的后方,两人坐定之后,先是得了天夏方面送渡进来一缕清穹之气,稳住法仪,不令他们产生任何变故,随后又送来了一份卷册,上面时关于天夏的一些大致事机的。


    现在为了保准安稳,唯有从天夏往这里送渡物事,不准任何人返回天夏,只有在斗战结束之后,他们才能随众人一同归返天夏。


    不过他们两人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


    在元夏之时,他们二人觉得压抑无比,且是心气不平,尽管是求全之人,可同样有一股郁气在胸。


    可到了天夏这里,立刻便感觉到了不一样。不说别的,天夏主动动用镇道之宝将他们接引过来,这是他们事先没有想到过的。


    而接下来又动用清穹之气镇压法仪,绝然是真的把他们的安危放在心上了,只为此举,他们也是服气天夏。


    在过去一天之后,一名面目温和的修道人来到了此间,对两人一个稽首,客气言道:“两位上真可有什么所需都可与在下言及,或者两位有什么话要说,在下可以转呈给张廷执知悉。”


    缠道人道:“张廷执可就是那位张上真么?”


    那道人言道:“正是,张廷执也是此回我天夏主持前沿战局之人。”


    缠道人振奋了些许,既然这位张上真的地位如此之高,而他们二人又算是这位直接接引回来的,那无疑也是与这位搭上关系了。


    他想了想,道:“我等无需什么,就是想拜托道友问一声,天夏可是需要我等出来助战?我等对元夏十分熟悉,愿意出力。”


    那修士道:“好,在下这就去转告张廷执。”


    说完,他便告辞出去。而仅是过去一日之后,其人又寻到了两人,道:“两位,张廷执有请。”


    缠、商二人神容一正,跟着这修道人来到了一座法坛之上,见张御此刻脚踏法驾,立于其上,便是上来见礼。


    张御点首回礼,道:“两位不必多礼,请两位到此,是想问询一下元夏方面的事机。”


    缠道人如实道:“张廷执,元上殿虽说给了我们不少礼遇,可实际上对我们防备甚深,关于元夏内部之事,我知悉的也是不多。”


    张御道:“无碍,我此回所需知晓的,恰恰是如你们二位这般,被迫听命于元上殿的外世修道人。”


    这事缠、商二人自是十分熟悉的,将自己所知,都是讲述了一遍,同时又说及了自身出身,还有对元夏的痛恨。


    毕竟他们二人的师门都是败亡在元夏手中,连道法也被抢了去,若非为了护持一些后辈弟子,他们可不愿意附从元夏,也就是三千多载过去,门人弟子俱皆亡故,他们才是彻底没了顾忌。


    缠道人最后道:“张上真,元上殿从来不曾信任过我们,我们如今得以脱身,元上殿必然加倍可待那些同道,我们有些对不住他们,但是我们也无能为力,除非是……”


    张御平静道:“除非是覆灭元夏。”


    缠、商二人心头一震,尽管知道天夏是这个目的,可亲口听张御说出来,感觉却又不同,既是有些惶惑,又是觉感觉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振奋。二人吸了口气,皆是言道:“我等愿为天夏效命,为覆灭元夏出力!”


    ……


    ……


  第两百三十五章 论争付议言

    张御道:“两位之意我已是明了,不过两位不用急切,我天夏不会随意驱驭同道,两位可先祭炼几具合用外身,待得有护身之机后再是上阵。”


    正身只要在战阵之上失败一次,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有一个外身作以缓冲那是必要的。


    且目前他们还并不需要商、缠二人出来斗战,至于用其驾驭镇道之宝,毕竟两人方才投效过来,不可能交给他们来执拿。


    缠、商二人对此也是理解的,俱是道:“我等愿听张廷执的安排。”


    张御道:“方才与两位交手之时,我见还有一位上真与两位共同进退,更还有一位躲在一旁,这两位不曾来投我天夏,是因为忠于元夏,还是其他什么缘由?”


    缠道人道:“回禀张廷执,这两位与我们不是一路,那位辽余底细我们不清楚,以前也未见过这人,而且其人肩负监察我等的职责,看起来更受元夏的信任。


    另一位乃名庞削,这位庞道友么,他有他的牵挂,他的门人弟子,他的同世同族,都在元夏,哪怕为此牺牲自己,他也甘心情愿,也是他的道法所凭,故他是不可能和我们走的,其实若不是我们门人弟子俱是亡故,我们也很难下得了这个决心。”


    商道人道:“从庞道友为人来说,算得上是一个正直之人,然而他不可能摆脱元夏的制束,也只会听从元夏的吩咐行事,不过其余,故而将来只会是贵方的敌人。。”


    张御听了此番言语,微微点头,他道:“两位,既入我天夏,你们自也是天夏人了,不必分出彼此。”


    缠、商两人不觉一怔,随后正容一礼,道:“是。”


    张御下来又问了一些事机,这才令二人离去,随后他一个人站在原地思索。


    据他了解到的情况看,元夏那些外世修道人,真正愿意屈服元夏的,其实只有少数,多数人都是心底不甘愿的。


    但是有一点需要注意,即便他们不甘愿,很多人也不信元夏会输,所以莫看这两位今天来投靠他们,但那实属少数。


    其实他并不认为当只是求全道法的修道人才是值得被解救的,若是有机会,哪怕只是一个寻常弟子,天夏也是可以一样接纳的。


    只要覆灭了元夏,自可解脱出所有人,但现在看来,这些人实际会被元夏先推出来消耗。


    唯有等到这些人消耗空了,元夏上层才会亲身下场,试问到了如今,毙亡在天夏手中的真正元夏修士又有多少呢?仍只是极少数而已。


    说到底,前番之战,仍是诸世修道人之间的互相杀戮。


    只是这个情形现在没有办法解决,只能看过后有没有机会了。


    思定之后,他目光向下投落,望向元夏空域所在,眼下元夏方面连惯常的阵器攻势也是平缓了起来,似乎一下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这其实不奇怪,因为对面当也知,凭着这些东西是攻不破天夏的守御的,不过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关键点应该是在三月之后。


    届时元上殿当是可以再匀出一件镇道之宝,从而试图对他们形成场面上压制。


    若是能够挺过去,那就好办了。


    他的想法,是坚持到下半载,这样随着一年轮转之期将近,元上殿非但没法挤出更多的镇道之宝,反而可能将场上的宝器收了回去,如此就可以为后方争取一整年的时间。


    元上殿这里,因为内部整肃的缘故,一连半个月没有什么动静。


    大殿之中,两殿司议再度站在一处,一名司议言道:“东始世道也是正式回绝了我们,看来他们都只想消耗我元上殿的力量。”


    万道人问道:“上三世那里,也没有回音么?”


    三十三世道中,以三上世实力最强,地位也是相对超脱,一般来说,就如元上殿的几位大司议一般,平日不会太过问下面的争斗,与其余世道的立场有时候也并不是完全一致的。


    那位司议言道:“几次试探下来,他们的意思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让我们自己处置。”


    万道人转向上首,道:“过司议,万某以为,不可再抽调镇道之宝了,若是频频挪用镇道之宝,难免会使天序出现缺口,若是天序稳当,上回也绝不会出现那缠、商二人被镇道之宝接走之事了。”


    他说此话之时,对面不少下殿司议一阵冷笑。此回这些人主要是受上殿驱驭的,最后却是投向天夏了,而此话说出来,倒是显得此事是抽调宝器,导致天序不稳之故,倒是把应负之责推得一干二净。


    兰司议道:“诸位司议,此回根源还是在天夏之上,我们还是要早些把天夏驱逐了。”


    下殿一名司议开口道:“此事谁不知道?何须兰司议再来说一遍?眼下不就抽调镇道之宝就奈何不了天夏来犯之敌么?”


    上殿过司议看向对面,道:“向司议,你颇有主意,你的意思如何,不妨说说。”


    向司议看向上首的全司议,后者点了点头,他便笑了笑,道:“既然全司议让我说,那我谈一谈便是是了。


    向某以为,即便再抽调了一件宝器,却也未必能赢,天夏的宝器可不见得就用尽了,至少我以为,还未到用尽之时,而若是天夏坚持过了半载,我等依旧奈何不了,为天序考虑,那就要等到明年才有机会了。


    利用求全修道人配合宝器攻袭的办法是不错,可是结果诸位也看到了,最后损伤的还是我元上殿的实力。


    所以依向某之见,那还不如做做样子,与天夏说好一些条件,让天夏主动退去为好,这样我们实力不减,也不用去多费心思,只要事后宣扬的好,那也不损我们威名。”


    顿了下,他又言:“我们大可以说是诸世道不给支援,而最后还是我们元上殿独立将之击退的,我们也可以将天夏宣扬的强盛一些,这样就不是被天夏打上门来了,而是我们击退强敌了么。”


    他这番话说完之后,诸司议有的沉默,有的窃窃私语,一时倒是没人反对,就算上次对和谈反对最激烈的几个司议,也没有出来驳斥。


    他们都清楚,向司议的说法虽然欠委婉,但道理还是有几分的,主要是继续斗战下去对元上殿没什么好处,反还平白损失实力,暂时还见不到胜利希望,那还不如退让一些。


    能令天夏退去总比堵在这里僵持下去来的好,余下的事情可以慢慢平复。


    过司议见下面没有人提出反对,与全司议相互看了一眼,便出声道:“向司议,那就劳你再往天夏阵中一行,有些条件不过分,你可酌情处置,拿捏不住的,可带了回来,两殿再一起商议。”


    向司议得了谕令,便从大殿之中退了出来,又是在驻殿寻到了金郅行,道上来意。他往来多次,也算是熟脸了,故此金郅行也没有多等待,接过其人符诏,辟开通路,直接便来到了天夏阵前。


    通禀之后,没过多久,他就被请到了张御所在的法坛之上,他依礼见过,便开门见山道:“向某奉元上殿之谕,这次愿与天夏说和,不知贵方这回需要什么条件,向某会带了回去给殿中诸位商量。”


    张御示意了一下,底下之人便取了一份文书递给了他,并言:“这是我天夏所提之条件。”这些条件要求都是不低,要是元夏真的答应,那他们退去也无妨。


    向司议拿了过来看过之后,见这份文书条件不可谓不多,不过他没有立刻回绝,而是道:“这些条件向某无从作主,还需回去商议下。”


    张御淡淡言道:“贵方可以慢慢商量。”


    向司议这次也未再多言,对他执有一个道礼,便是告辞离去,并很快转回了元上殿,将此书先是递给了全司议。


    全司议拿来看过,令向司议在此等候,自己去寻了过司议,将此书递去,道:“此上总总,余者可以不论,关键便是两条,天夏要求我们百载不犯天夏,并且此回所耗用的宝材俱是由我所出。”


    过司议接过看了一眼,对于后面一个条件他并不在意,与天夏斗下去,所耗宝材还不止此数,若是只用宝材就能解决事机,那是求之不得,这些东西对于元夏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倒是前面一个条件,却是太过了。


    他道:“百载太长,不可越过十载,不然诸世道那里不好交代。”十载时间,差不多他们也能调整过来了,上下都不会多说什么。


    全司议道:“只怕天夏不答应。”


    过司议道:“既然天夏愿意谈,那便有的谈,这个条件不足,那从别的地方补足,宝材诸物,可以加倍给他们,他们若要他物,也可以提出。”


    全司议思索片刻,道:“也好,我让向丞再走一趟。”他修改了一下条文,把向司议唤来交代几声,令其再去天夏一行。


    向司议领谕而去,这一回,去过不久之后他便转了回来,并道:“天夏愿意修改条文,不过其索要之物却非宝材……”


    全司议拿过文书一看天夏所提条件,不觉诧异起来,道:“需要人?”


    ……


    ……


  第两百三十六章 立约各得求


    天夏文书之中所需要之人,并不苛求什么具体的对象,也不仅限于是修道人,哪怕是用寻常人抵补都是可以的。


    当然,寻常人和修道人自是不能等同的,而且修为层次不同,用寻常人抵补的数目自也是不同。


    全司议道:“这是要做什么?”


    在他们看来,寻常人可谓是要多少有多少,尤其是天夏自己可以扶托世域,那更是不缺人手,为什么还要问他们索要?


    向司议来时也是想过这个问题,他道:“两位司议,向某以为,元夏这是想要变相削弱我等,终究不提那些修道人,每一个修道人也都是自寻常人中来,并且这个条件,也是我们最有可能答应的。。”


    过、全二人觉得稍微有些道理,但是天夏的用意肯定不止如此,一定有什么他们想不到的原因。但是正如向司议所言,这个条件,他们的确觉得可以答应。


    他们元夏有的人种,也有的是资质较差的低辈修道人,平日都当仆役一般使唤,每日打杀的不知有多少,可谓毫无用处,便是给了又如何?而且覆灭了天夏之后,天夏的东西还不是他们的?

    以他们的身份,哪有必要去为这些人去权衡考虑?


    全司议这时道:“说不定天夏这是打算和我争长远,不过他们却是想的差了,我元夏之底蕴绝非这些可以削弱的。


    不过就让他们这般以为好了,我以为此事可以答应,上层修道人便罢了,那些资才不成的低辈弟子可以送一批去,若有缺口,用余下的人种补足。”


    过司议道:“也可。”


    两人三言两语之间,就将此事定了下来,并着人把文书重作修改,拟好之后,嘱咐向司议道:“向司议,你把此约书拿了去,要是天夏接受,那便按此来。”


    向司议称是一声,他将约书收妥,就退出了大殿,待见了等候在驻殿的金郅行,就再往天夏阵前而去。


    全司议等他走后,言道:“我元上殿的求全修道人经此一战,可谓损伤不少,过后需得再做招揽。”


    过司议也是点头,求全修道人都是靠着长久修持而成的,多少年都出不了一个,斩一个便少一个,经过这几轮与元夏的交手,两殿之中,若不算元上殿中的司议,余下求全之人已然是不多了,连他们很是心疼。


    虽然那些由诸世道制束的外世修道人他们招募不过来,但是他们可以吸收族老、宗长卸任加入元上殿。


    要知诸世道内部都是欢迎此事的,毕竟族老、宗长之位谁都想坐上去,能让上面之人挪走是好事。


    还有就是过去卸任的司议,这些人都是可以再度招揽回来,只是可能要分割出去一部分权柄。


    但是说实话,现在这个局面,在日后与天夏的斗战交手之中,这些人也未必能够都活下来。


    而且这些人本就是元上殿之人,便是死了,终道权柄也仍是落在元上殿,不像诸世道,若是答应了诸世道的条件,便是借给他们的人败亡了,终道权柄依旧是属于诸世道的。


    而在此时,向司议随同金郅行,再度见到了张御,并将约书递上,道:“这是我元上殿的拟复的条件,还请张上真过目。”


    张御接过来翻看了下,见对于他的条件大多数都是直接应了下来,唯有几条进行了删改。倒是他索要的寻常人和底层修士,元夏很是大方,没有任何意义。


    他冷哂一声,在元夏看来,唯有上层修道人才算是有价值,这点可以从外身待遇上看去,唯有玄尊层次才有外身,余者皆是没有,与他们的交手都是正身出战,这是因为这些修士的性命在元夏眼中没有价值,更别说是寻常人了。


    可是在天夏看来,每一个生灵都是价值的,每一个人都代表了一分潜力,每一个人若是给予机会,都有可能迈向大道,有人无法迈进,不是因为其人不成,而是因为属于其人之道还未寻到,而这正是天夏所需要做的。


    而这些人若得成道,也会因此反过来推动天夏。


    人,才是天夏之根本。


    他开口道:“贵方这个条文还算有些诚意,但有些地方还是略显不足。我需休战百载,贵方却只给我十载?十载我又岂需贵方来给?贵方若愿来,那尽可来。”


    向司议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你们可以来,我也可以随时到你们这里。他笑了一笑,谈条件么,既然坐下来谈了,那都是可以谈的,他道:“那依张上真的意思,又当如何?”


    张御淡声道:“百载变十载,那所予人数也当翻十倍。”


    向司议一皱眉,但心中却是大喜,这些人算什么?连给出去的宝材都比不过,但他表面有些为难道:“这……张廷执的要求,在下会转成给元上殿。”


    张御道:“我等着。”


    这等事不好外泄,无法假手他人,所以向司议又亲自返归,将张御的要求告知了全司议和过司议二人。


    其实索要之人翻有十倍之后,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了,虽然元上殿坚持一下,或可以继续削去一些,不过元上殿却是懒得再去计较这些了。而且事情拖下去,反而容易横生枝节,他们只求尽快解决这件事。


    于是过、全二人立刻把诸位司议唤来说明了此事,并问诸人可有不同之意。虽然有一些司议心中有异议,奈何过、全二人都是同意了,他们也只好认可。


    过司议见无人反对,便道:“向司议,你去告知天夏那里一声,说我元上殿接受了他们的条件,下来便是和议定约之事。”


    向司议道:“不知双方立誓当以何法?”


    全司议道:“以誓书便可,我各以天序道机之名立誓,如此不虞违背。”


    一般法契是可以化解挪去,谁都不会放心,但是以天序道机立誓就不同了,一旦应誓,各自无法在天序道机之下立足,尽管上乘修道人可避入间虚之地,可那是等于自我逐流了,不可能再与万事万物有所勾连。


    向司议应了下来,等拿到元上殿立的誓书之后,他便再至天夏这处,并将约书递上,道:“元上殿已是同意了贵方的条件,愿意与贵方交换誓书,以定此约。”


    张御拿过约书,看过之后,点点头道:“向司议,请你在外等候片刻。”


    向司议执有一礼,退了下去。


    张御则是令人把武廷执、林廷执、风廷执等到此参战的廷执都是唤了过来,他将约书送递下去,道:“此是元夏同意的条件,几位廷执都看一看吧。”


    诸廷执看了下来,不觉惊讶,同时又是大为振奋,林廷执道:“张廷执,林某以为可以答应。”


    其余廷执也是点头。


    此次突袭元夏,他们本来只是为了赢得两到三载,好为天夏争取到足够恢复的时间,不令元夏能够前来袭扰,现在这个条件,却是能有十载安定,超出了此前预计。不仅如此,还把期间耗费的宝给材补回来了。


    虽然元夏的宝材到了天夏需重做祭炼,不能直接全数用来打造外物,可那是以前,如今有林廷执的根本道法,却是能够易改道机,那就能直接用来打造各种雷珠飞舟和法器了。如此一算,不但没有损失,还大大赚了一笔。


    而最大收获,无疑就是那些人了,人方才是最重要的,哪怕上述两样都不要,有这些人都是足够了。


    张御见诸廷执对此都无异议,于是便唤出训天道章,传意到了陈首执处,将这份约条送去给其观览。


    陈首执看过之后,传意言道:“既议若能成,不亚于一场大胜,张廷执,可以定下。后续之事,由你全权做主便好。”


    张御点了点头,与陈首执结束了交谈后,他收了训天道章,并趁诸廷执都是在此,以玄廷名义以道机天序立誓,落下誓书。


    下来他也不曾耽搁,把向司议唤至法坛之上,并当场交换了誓书。到此双方约书算是立定。


    不过无论天夏和元夏都是知晓,这不过是是暂时休战罢了,等到双方调整好之后,又当是一场大战。


    按照定约,天夏这方为了给后方交代,会在此来年年初撤走。


    而元夏则会在此期间,把答应偿补天夏的人与物陆续送至,直至天夏退走的那一天将所有物事交接清楚。


    不过天夏一方,最后也需要配合元上殿,做出被逼退的态势,至少表面要如此。


    对于此,张御是无所谓的,反正是各取所需。而且无论真实情况是不是这样,元上殿想要改头换面弄另一套说辞也是容易的很。


    向司议拟定此事后,也是心中喜悦,自己拟成此事,可谓立下了大功,等到全司议成为大司议后,下殿当就可由自己来主持了。


    他对张御一礼之后,便兴冲冲返归了元夏。


    张御则令各方严加戒备,元夏一方虽然不至于撕毁约言,但是该的的防备还是要做,不能给元夏方面任何可趁之机。


    下来时日之中,元夏一方仍是频频进犯,不过这只是做个样子罢了,双方也是彼此心照不宣。


    晃眼之间,又是大半载过去,眼见又将至一年轮转之期,张御则是从长定之中出来,俯望元夏方向,他准备趁此机会,再进一次余黯之地!

    ……


    ……


  第两百三十七章 履议今战平


    张御等到那元夏天序与天道碰撞的那一刻,自身气意便往里投入进去,只是一个恍惚之间,便就沉浸到一片浑黯之中。


    这一次因为元夏与天夏暂时停战,他在外间没有太大牵挂,所以把全副心神都是投入进来。


    若说用六正天言去到的那一片高渺之地是渺不可言,那么这一片所在便是诸物沉沦,无不入堕。


    尽管两者皆有大道之理存驻,可是前者理序分明,可谓高山仰止,后者则是混搅杂淆,失神乱气。


    因为元夏追求是绝对的理序,一切变数都是不需要的,而天道有变有正,这夹杂在两者之间的间隙也就成了如此之所在。


    他一到此间,立时施展了一个“转心之术”,以防大道之迷。随后借由那一处处变数,往里探询。


    此刻除却变数与浑黯,这几乎没有其余事物了,也不存在时日流转,他在浑浑荡荡之中飘渡解化道法,感应之中,似是永远这般沉浸下去之际,他不觉一个恍惚,再是心神一清,气意却已然是回到了主舟之上。。


    他默立了一会儿,便从袖中拿出了玄玉,暖白色的玉质之中,有一团微亮光芒,而不止这一枚,他又从取了一枚玄玉,其中同样有着微亮光华。


    他意念入内一转,已知端由。


    这是两枚大道之印的残印,一个是“闻印”之残印,还有一枚乃是“命印”之残印。


    虽然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最后一枚道印,但是有此残印倒也算是收获。


    毕竟此残印能够增进六印之威能,在心光道行暂时无法再增进多少的前提下,残印之收获却是能够实打实的提升他的实力的。


    此时他也没有任何迟疑,唤出大道之章,将这两枚残印都是各自化入了两印大道之印中,默默凝立片刻,身上气机又有了些许提升,且那气息与高渺之地愈发接近。


    待收敛气息之后,他看向时晷,却是发现,从那余黯之地出来之后,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然在此定持了一个多月了。


    他看向外间,按照定约,下来该是准备撤退事宜了。


    不过绝不能因为这一次元夏主动退让,还有付出一些抵偿,便就认为此辈很好打了,这点付出对于元夏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且不应该说是元夏,而应该说是元上殿。因为自始自终,与他们交手的也只有元上殿。


    元上殿背后三十三世道几乎都未动,某些时候甚至还在拖元上殿的后腿,因为他们有这个实力,自认能够出来收拾局面,才有底气作壁上观。


    便是元上殿,也没有拿出全部实力。这一次因为几名司议的损失,导致上下两殿那些司议都不愿自己下场,不然凭两殿展露出来的实力,怎么也是能继续打下去的。


    所幸天夏的目的也是到达了,他们争取到了十载休养生息的时间。


    在过去的大半年中,在玄廷诸廷执允许之下,索要到的人也是陆续送回了天夏。


    这里大部分只是寻常人,还有一些是被元夏认为毫无资质的低辈修士,留着也是仆役一流,没有什么太大用处,故是充当了偿补。


    而这其中,只有极少一部分是属于外世修士。


    元夏现在留下的外世修士,主要是为了牵绊住一些有用之人,而其中大部分则早是灭杀了,因为这些人出自外世,要存生下来,还要给他们服用避劫丹丸,元夏便是再家大业大,也不会去浪费物力去供给这些人。


    至于一些稍微有些用的外世修道人,元夏就是拿这些人用来消耗的。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外世上层的修道人还能留下些许,底下之人除了必需要留下的,早已是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他此时唤出训天道章,寻到金郅行那处,问道:“金执事,近来元夏那处可有什么动静么?”


    金郅行回道:“回禀廷执,元夏没有其余动作,如今又一批人已经送到了。还问我们什么时候准备撤走?”


    张御思索了一下,按照原来定约,天夏会在元夏天历三月之前撤去,现在还有一月余,道:“回告他们,我们一月之后如期离开,我等会按照他们希望的来。”既然东西都已是陆续拿到手了,而且条约有定,那自是按此配合。


    金郅行道:“那属下便如此转告他们。”


    张御道:“金执事,此回你立功甚大,且这些年身为驻使,也耽搁了你的修行,此回我会为你叙功,而使者人选也当有所轮换了。”


    金郅行先是一怔,随后喜道:“多谢廷执。”


    在结束了通话之后,他定了定神,拟了一份文书,寻了人过来,让其送交至元上殿。


    又是半月过去,元夏对于天夏的一方的“攻势”骤然大了起来,这一年以来,元夏攻势一直未断,但只是看着激烈,实际上只表面文章,现在声势却有不同。


    而天夏这边,也是派遣了大量人手进行了“还击”,双方你来我往,攻守异常激烈,天中的镇道之宝更是往来交锋,看去彼此争执不下,一时分辨不出来孰高孰低。


    这场斗战在持续了一个多月之后,天夏方面却是渐渐往后回撤,守御阵势也是陆续往后收敛,元夏方面的攻势则是趁机大举压上了去。


    不过天夏外围阵势看着层层破裂,内阵之中,却是十分平静。


    张御站在法坛之上,似正等着什么。


    这时一道光亮落在了法坛之下,金郅行自里现出身来,对着他一个稽首,道:“廷执,元夏最后一批人和宝材都是已经送到了,已是清点过了,与定约不差分毫。”


    张御微微点头,回看着一众准备归返的天夏修道人,出声道:“诸位,可启程了,我等今日返回天夏。”


    诸多修道人脸上都是浮现喜悦之色,在外征伐两载,虽然只是外身,可即便是玄尊,正身也同样不能动弹,而斗战压力也不可谓不大,但是每一人都知晓自己肩负着重责,所以必须到此顶住元夏,而如今终是可以回去了。


    诸人对他一礼,稍候片刻,随着都阙仪的伟力挪转下来,便见一驾驾飞舟,还有一名名修道人消失在了原地,从两界通道之中被转挪了回去。


    底下金郅行一礼之后,也是随之被宝器接去不见。


    张御则是一人留在原地没动,等到所有人和物都是撤去之后,他再是看了一眼元夏方向,一摆袖,都阙仪垂下一股力量落在了他的身上,略顿片刻之后,他的身影也是自原处消失。


    而随着他们得离去,那些本来徜徉在虚宇之中的天夏镇道之宝,也是一个接一个的自行遁去了。


    元夏方面,元上殿之人一直目注着上方裂口的缺口,而随着天夏方面之人的离去,落去的阵器再无阻碍,前方之人知悉天夏之人已是离开,大松了一口气,随即便是一拥而上,过去没有多久,元夏天壁就又被重新封合了起来。


    元夏、天夏双方此番持续了两载余的斗战,到此算是暂时休止。


    元上殿中,上下两殿皆在一处。全司议从天壁之上收回目光,开口道:“天夏已退,下来我便要应付诸世道的责难了。”


    向司议这时看向周围,道:“我元上殿在不经任何世道帮助之下击退强敌,实乃大功一件,诸世道岂能颠倒是非黑白?向某不答应,诸位司议想必也不会答应的。”


    诸司议皆是言是。


    过司议不觉颔首,只要上下两殿在这个问题之上齐心,那么就不用担心诸世道的压力。


    而且这次与天夏之战,早前虽然损失不少,可是最后几乎没有付出什么太大代价就让天夏退去了,谁能说这不是一次大胜?

    早前他们甚至还有意用一些宝材来收买天夏,只可惜没能成功,现在看来,那张御分明才是主战派,是他们找错了对象,不然局面恐怕还不会如此。


    有司议言道:“十载时间,并不算长,恰好我等可以稍加休整,下回与天夏再定胜负。”


    又有司议道:“只是求全修道人损失较大,不算投敌之人,连带几位司议,足足折了七位,我等人手委实不足了。”


    万道人道:“此事已是重再招募人手,过去卸任的司议也可重归两殿。”


    下殿那边有人道:“那也要给司议一职么?”


    万道人言简意赅道:“何人得功,何人补替。”


    众人一听,心中顿时放心了许多。因为直接让人坐上司议之位的话,若是此人不愿参与征伐,你也拿他暂时没办法。而若是以此位为功赐,那却是能促使某些人意欲得位之人不得不下力气,是一个好办法。


    众人正商量之时,却见一名修士自外走入进来。兰司议看过去,问道:“什么事情?”


    那修士执对殿上有一礼,道:“回禀诸位司议,此前对于天夏牵连正身手段的推算,已然有一些结果。”


    诸司议听到此言,都是不觉留意了过来,这是因为天夏拥有这等手段,才是逼得他们束手束脚,不敢下场,他们也是想知道答案为何。于是兰司议问道:“是何物?”


    ……


    ……


  第两百三十八章 执剑法自证


    众司议对于天夏的手段曾有过不少猜测,认为可能是天夏动用了某种特殊法宝,也有可能是某个镇道之宝。


    但是天夏法宝似乎威能有所不足,而镇道之宝似又太过,且也没有任何上层力量干预迹象。


    他们一直想知晓答案,可迟迟不得推算出来,这也是他们同意与天夏议谈的一个原因,没想到此刻却是有了结果。。


    那修士这时回道:“回禀诸位司议,根据我等以宝仪结合天伯书的推演,删去诸般因由,得出了一个当是最为接近真实的答案,此乃是来源于某一人的手段,很可能源自于某种剑道。”


    “剑道?”


    诸廷执都是有些诧异,没想到得出了这么一个结果,不由相互传声交言。


    诸司议正讨论之际,邢司议先是开口道:“这倒是有些可能的,这虽然只是一个靠近真实的答案,可即便不准,也是无比接近的,且邢某认为……”他环顾一圈,大声道:“此机很可能应在那位张上真身上!”


    此言一出,众人也是不由忖思。


    这个判断不是没有任何道理的。


    因为天夏阵中,使用剑术,并且剑术看去尤为高超之人,目前也只有张御,而且张御看去还是天夏阵中目前战力最高之人,若是这手段在其身上,表面上也是说得过去的。


    可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质疑,一名司议开口道:“那位张上使确实是道行高深,在同辈之中也位属上层,可是要说这剑道是他御使,是否太过夸大了?再如何也非是上层大能,并未到达那上层境界,再说剑法可能臻至如此地步么?”


    此话引来一人附和,其正声言道:“两殿之下与那位张上真交过手的人也有几人,这几回交手我等俱是看在眼中,再人之其剑法乃是承载道法之载承,其人之道法为何,可谓一目了然,而既言剑道,那就是以剑问道,这边不太可能再有掺杂其余道法了,故此言无法说服我。”此人言毕,还摇了摇头。


    这人说完,殿中声音不禁一下大了起来,各人都有意见,有人认为以道而论,此乃是正论,当与张御无关。


    也有人认为剑道非是指道,而是某种以剑运转的神通,但这个言论却被认为过于牵强,至少过去从未见到剑法,即便征伐万世之中见得剑术,也从来没有这般上乘的。


    万道人此刻开口道:“诸位,此番推算并非真正结果,也只是暂且拿出一个最为接近的答案,此总比茫无头绪来的好。”


    有司议言道:“可惜天夏退走了,不然可以尝试验证。”


    众人看了看他,心道好不容易将天夏来人送走,难道还要再将他们给请回来么?


    再说天夏迟迟不用此法,肯定是那些外世修道人没有价值,那么或许只有他们这些司议上阵才可,那究竟谁人去验证,是他人去,还是你自己去?

    过司议言道:“此事不必争论了,天夏已退,不拘是何人手段,既然推算下来认为是剑道,那么下次征伐,下回我们照此防备即可。”又对万道人关照了一声,道:“着人继续推算,不管用时多长,都给我继续下去。”


    万道人应了下来。


    此时此刻,张御正乘动都阙仪之力往天夏归返,而就在元夏方面说出斩正身之法可能源于剑道,并且可能是他手段的那一刻,他心中好似感应到了什么。


    并且在此之后不久,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定算牵连到了他身上,他一拂袖,这份定算被直接引入了高渺之地中。


    在进一步弥补了“闻印”、“命印”之后,他感应之力也是随之增长,他本不知这定算为何,可就是没来由觉得或许是与“斩诸绝”的手段有关。


    应该说,元夏没这么容易推算出具体为何,可就算元夏真的知晓了,他也无所谓,因为这等手段迟早是暴露的,而且“斩诸绝”也没那么好破。


    剑法一开始是容易克制,可是越到高处越是犀利,特别是斩诸绝这等走到极致的,则更难克压,不然又何谈以剑阐道?

    也就是他只是将斩诸绝当成神通手段的,若是专走这一剑道的,能够借剑而遁,斩诸绝无处不落,同一层次之人气机一放就被斩了,连人都见不到,根本无可能与之相拼。当然前提是能修炼到这等境界,可实际上几乎无人可成。


    即便他不曾成就这等境地,等到能够修至真正斩杀气机的境地,却也足够使用了。


    转念之间,都阙仪伟力逐渐退去,他已是落到了清穹上层,这时前方云海翻涌,金光阵阵,随即气光一开,却见陈首执与一众廷执正站在那里相迎。


    他落下驾法,抬袖一礼,道:“怎劳首执和诸位廷执迎候?”


    陈首执回有一礼,道:“此番张廷执率众远击元夏两载,力压敌众,不但为天夏讨得十载安定,还赢得诸多宝材与生人,此礼自是当得。”


    张御道:“只御一人也难以成事,我天夏此番能以挫败元夏,也是诸位同道之功。”


    陈首执颔首,道:“此去征战诸人,皆有论功,还有此后之上下诸事排布,尚需与张廷执一同来商议。”


    张御不禁点头,这十载时间可是极为重要的,半点也不能放松,这段时间既要用来恢复,也需积蓄起足够的力量,方能与元夏进行更大规模的对抗。


    而另一边,缠、商二人在跟随舟队穿渡两界通道来至元夏,便落在了虚空世域安顿,并在这里进一步熟悉天夏事机。


    大约半月之后,便有人至,说是张廷执有请,便将他们请到了清穹上层,并乘坐飞车,一路来到了守正宫中。


    到了殿上,二人再次见到了张御,忙是执礼问候。


    张御点首回礼,并请了二人坐下,道:“两位上真这些时日当是了解我天夏不少事机了,可有什么打算么?”


    缠道人十分直截了当,他不解道:“张廷执,我二人乃是元夏来人,贵方莫非不令我等立下什么契书么?“


    张御道:“我天夏不会拘役同道。”


    对于这两人,他从感应上就能得知,没有任何伪饰,是发自内心厌恶元夏,是可以信任的。而另一方面,二人身上劫力是靠清穹之气维系,所以两人要背逆天夏的话,根本不可能长存,自是可以放心的。


    缠、商听他如此说,心中更是觉得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此刻相互看了看,缠道人道:“我二人欲为天夏效力,抗击元夏,不知可否?”


    张御点首道:“这自然是可以的,若是两位有意,我可在近日安排两位。”


    缠、商二人不觉一怔,他们本来以为自己是外来之人投靠,就算提出求情,天夏也要过一段时日天夏才会用他们,可是没想到天夏居然没有这般做,这里面所表现出来的信任不觉他们生出些许感动。


    缠道人对着座上一礼,道:“来时我二人路过虚空世域,得悉那里是抵御元夏入略的第一线,在下与商道友已是商量过了,若是可以,愿意参与此处镇守。”


    商道人亦是郑重道:“不错,我等也知天夏之位无功不授,我二人愿在此处积功,为天夏效命。”


    他们此前也是了解到,天夏的高层之人都是立功方能升迁,哪怕是求全道法之人也是一样。其实这反而更合他们之意,因为这证明哪怕是他们这些外投之人,也是有可能成为天夏上层的,在元夏根本不可能有此机会。


    当然他们也不指望如此,他们对权柄欲望不高,只是用此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并还报天夏之恩德。


    张御道:“既然两位有此愿,那我便安排两位去往虚空世疆坐镇。”


    缠、商二人都是立刻起身称谢。


    张御在座上受了他们一礼。说实话,此也是好事,得了两名求全道人坐镇前沿,可以说大大稳固了守御阵势。


    尤其是天夏似这般层次的修道人本就不多,有这二人出力,天夏上层修士则可以腾出手来驾驭镇道之宝,在场面上无疑更是具备优势。


    说来这两人与岳清泽,丰神常都是元夏的求全修道人,但是后两者至今仍在法坛之中定坐,天夏暂时也没有叫其出来助战的意思。


    这是因为后二人乃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投降天夏的,而这两位则不同,乃是冒着绝命的危险主动来投的,这其中自然也是有所区别的。


    缠、商二人在拜谢过,张御也是仔细交代一些事机,便让二人离去了,随后他意识转回了清玄道宫之中。


    此刻妙丹君跑了过来,挨在了一边,尾巴轻轻甩动着,他伸手揉弄了一下,心中则是在思索着那最后一枚大道之印。


    此印在元夏那里恐怕是寻不到了,看来唯有继续等待诸位执摄扶托世域了,目前壑界、屹界、平界等地,可以确定不存在大道之印,这缘法急不来,只能慢慢等待了。


    这时他记起交托给伊初的找寻至高之事,这几年过去了,也不知如何了,于是往下看了一眼,便寻到了其行迹。见其此前是在西陆,现在却是转而往东庭方向去了。


    ……


    ……


  第两百三十九章 布势固根本


    张御看了几眼后,见伊初应该还在找寻至高的途中,现在应该还没有什么结果,他也不急。


    如今十载之内元夏不会来犯,正好可以慢慢等待,这事交给其人便好,用不着去催促。


    这时他心有所感,往外望去,不一会儿,殿外有神人值司对里言道:“廷执,风廷执来了。。”


    张御颔首道:“请他入内。”


    过去片刻,风廷执进入殿中,与他见礼之后,坐定下来。风廷执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罐,摆在案上,道:“这是我殿中采各方茶株栽种的香茶,用清穹之气滋养,两载一结,也才出了不足十罐,道友不妨一品。”


    张御道:“既是好茶,倒要一品。”他吩咐了一声,就令神人值司下去泡茶。


    风廷执与他闲聊了两句,便道:“张道友,元夏送出那些人和低辈弟子,却不知你准备如何处置?”


    张御道:“风道友看来有所想?”


    风廷执坦言道:“正是,风某看了下方的报验,元夏所送出的这些人,当是有过筛选的,其中大部分都不合真法修行,风某以为,真法不成,但却不意味着玄法不成,或可引他们步入玄道。”


    他是十分眼热这些人的,要知老朽不堪之人在元夏根本活不长久,所以送来的多数都是一些青壮和少男少女,余下就是一些资质低劣,被元夏认为不堪造就低辈弟子了。


    真法门槛较高,很难迈入。可其中定然有可修行玄法之人,因为玄法的门槛比真法低得多。就算原来那些真法弟子,也可以设法转修玄法,哪怕只是千中有一,那对如今的玄法都是好事,玄法根基多半可以夯实。


    此刻神人值司将泡好的香茶端了上来,张御与风廷执相互一请,便端起茶盏品了一口,点了点头,道:“确然好茶。”随后放下,道:“道友考虑过这些人的道念了么?”


    道念是个极为重要的问题。这些人自小就在元夏成长,要是与天夏道念不合,做个寻常人倒还好,贸然引入玄法道途,未来可能引发许多祸患。他的想法,是让这些人慢慢融入天夏,接受天夏的理念,然后再思及其余。


    风廷执慎重道:“此风某已是想过,此前也是设法了解过了,这些人虽然身在元夏,但是并不受重视,乃是最受欺凌之人,说朝不保夕还是好的,可说是时时命悬一线,所以元夏给我的人没有老者,因为多数人活不到那个时候。


    这些人对于元夏怨恨多余畏惧,来到了天夏,让他们接受天夏安定,当是不难。而这些人年岁都是不高,也好塑造。我等还可以将之分散打乱,挪至各处安置,如此可以以我天夏人之念引导他们。”


    说了这些,他又加了一句,道:“实则不必看得太重,便我天夏,也不是人人一心,底下时有微澜泛动。”


    张御微微点头,这话是对的,譬如元夏入略之时,也有人说是元夏无可能抵抗,为什么要抵抗?让元夏吞并了,取了终道,到时大家一起同享不好么?


    可是此辈或许不清楚,那是元夏的终道,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元夏、天夏之争乃是生死之争,一旦失机,所有人都活不了,这些人要么就是不了解真实情形,要么就是单纯为了宣泄心中的怨气,哪怕对面所面对的不是元夏,都是可以拿来作为借口的。


    不过树大有枯枝,这是难以避免之事,而且天地亦有变数瑕疵,更何况人心呢,天夏广大,容得下各种心思,只要整个天夏是行在正路之上,那就没有什么妨碍。


    他思量了一下,道:“这些人玄廷也自有安排,转入修持玄法当也只能拣取少数。”


    他知道风廷执盯上的不仅是这些人,还有这些人的后辈,这个事情就不是眼下能定下来的了。


    另外天夏近来也是在扩充中下各洲,要知道便是天夏本土,目前上洲与上洲之间还有广大的无人区,也需要人口填充。这么一大批人,正好解决一些问题。


    风廷执道:“风某意思只是想争取更多一些人,望能得道友支持。”他对此没什么讳言,对于推动玄法的事,他一向都是非常积极的。


    张御考虑了一下,这在合理的竞夺范围之内,故道:“我可在廷议之上支持风道友,不过最终如何,还要看玄廷决议。”


    风道人欣喜道:“有张道友支持便好。”


    说完这些,他便放下此事,又提到其余事机,他道:“十载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我们也需要了解元夏动向,如今金执事已被道友唤回,想来是准备另觅人手,不知道友属意何人?”


    张御道:“人选倒是有几个,只是目前还未拿定。”


    首先主要负责沟通的只能是玄修,否则无法接受他的道印,也就没有办法联络后方,那么等于没有派遣使者。其次这人处事要灵活一些,还要有敏锐的辨察力。


    好在他手中人选较多,除了天夏这里,还有壑界、屹界、平界等出来的玄修,其中总是能够挑选出合适之人的。


    风廷执道:“金执事以往做得不错,可风某以为,只是一人的话却也是分身乏术,很多事情金执事未必能做得了,我们却是可以多派些许人手前去。”


    张御颔首道:“御是有此念,道友如此说,可有道友这里有所推荐?”


    风廷执道:“倒是有几个人选,或许道友也有留意。”


    说着,伸手一指,一份名册落在案上,并道:“这里整理的是风某所知悉的合适玄修,不拘玄法、浑法。另外三方世域之中新近修成的玄法玄修,风某都是接触过,诸人秉性喜好都已是罗列其中。”


    张御接了过来,翻看了一下,见上面对每个人的性情擅长、乃至处事方式都是标注和评判,守正宫也有玄尊的记录,不过多是偏向功法神通,有此册做参照,倒是能让更好的做出选择。他道:“道友有心了。”


    风廷执道:“小事罢了,风某也就是擅长这些了。”


    下来二人不再谈论这些事机,而是品茶论道,风廷执在此坐有一天,方才告辞离去。


    张御则是转回内殿,先是亲手给妙丹君喂食了一些丹丸,这才在内室之上定坐下来。


    回来天夏这半月时日,他先是安顿处置各方事机,再是给各个参战修道人叙功,梳理事后事宜,并定下随后针对元夏的大略,现在才是有暇感悟这一战之所得。


    此一战实际上应当从盛、段二人入略天夏开始,再到他们反攻元夏,最后直到归来,算是告一个段落。


    这其中主要与他对阵的,就是那七名被斩杀得求全修道人,还有庞削等四人。


    前前后后与这许多求全修道人交手,便是以他的道行,也觉获益不少,日后若是再遇到与这些人道法相近的对手交手,他也是知悉该如何针对了。


    不过,世上各种诡奇道法可谓防不胜防,以一对一的时候尚还好说,但是对手一多,许多道法难以提防了。


    还有他的剑法可能也会被针对,这般也需要他有更多手段。


    最简单的,就是等到青朔、白朢二人的根本道法寻到,或者第六枚大道之印觅得,补全了六印,那就更为稳妥了。


    根据现在情况看,青朔、白朢二人道法修持已最后关头,十载之内应该可以寻得,至于最后一枚大道之印……


    他目光转过,看向一处世域。


    此前斗战之时,为了吸引元夏注意,又有一个世域曾被扶托了出来,这个天地被定名为“兀界”。


    此前诸世,都由他气意入内教化生灵,只是这一回他在外征战两载,所以玄廷没有用此事劳烦他,而诸廷执也是无暇于此,故只是派遣了一些真修前往那里传授法门。


    不过现在却是发现,此世域与前几世有些不同,这些界域之人似是人人崇尚杀伐争斗,并且信奉弱肉强食,因其正好是元夏、天夏争斗激烈之时出现的,所以不知是本身就是如此,还是受了此事之影响。


    玄廷之上对此倒是很看得开,正如人之性情各不相同一般,也不可能指望所有界域都是朝着他们所期望的方向发展,这可以说也是一种变数,数个世域下来才出现这等界域也不用奇怪,并且生灵也是可以加以引导的。


    若其愿意尊崇天夏道念,那么就接引上来,若不愿意,那么就任其自生自灭,不去接引至上层也就是了。


    不过这到底也是一方世域,谁知那道印是否落于此呢?

    张御转念过后,也是一拂袖,将一道气意化入了此世之中。


    做完此事后,他又收神回来。


    下来十年,元夏虽不至于毁弃协定,可是身为持拿守正权柄之人,他不能把希望寄托于此,在此之前,也应该寻到一些对抗之法。


    正在思量时,有神人值司在外言道:“廷执,林廷执那里送来了两具外身。”


    张御点点头,上一次所用外身在元夏那里走过一遭,想必元夏就有了破解之法,如今自然又要用到新的外身了。


    他意念一动,便有两道气光飞来,只是形影不定,需得气意落驻,才能与己相合。


    功行越高,外身越难祭炼,为了十载之后的斗战,现在当就需祭炼起来了。故他也没有迟疑,当即将气意落去。


    ……


    ……


  第两百四十章 旧谊当提携


    在祭炼外身之时是无法分神他事的,特别是最初一段时日,所以张御只是将气意落驻,准备等到手边的事情处理结束后再是继续祭炼。


    他拿起风廷执递来的册子,翻看上面的人选,在觉得可待选择的时候目光会停驻一会儿。其实他有一个更好的人选,只是其人尚未成就玄尊,所以只能另择他人。。


    册子上面还有不少是壑界、屹界两处新近成就的玄法玄尊,大部分都是壑界之人,要说扶托世域之中底蕴最深的,就自然就是壑界了,英杰人物在不断涌现。


    之所以如此,恰恰就在于那些中下层有着源源不断的人才,每一个上层修道人自下而来,只要能将这些人栽培好,随着时间推移,天夏就会拥有足够多的上层力量。


    这时一名神人值司走到了近前,递上了一封呈书,道:“廷执,这是缠、商两位上尊送来书信。”


    张御拿来看了下,略作思索,言道:“告诉他们,此事我准了。”


    待神人值司退去。他又往下册子之上,并提笔在上面加上了一个名字,他把常旸加入进去。这位虽然不是玄修,可是其人处事较为灵活,也和元夏修士接触过,可以作为使团的一员,并委以重任。


    数日之后,上层某处法坛之中,一片桃林之下,岳清泽、丰神常二人正在对弈。


    处于这等半拘禁状态之中,他们除了论道对弈,也就是摆弄一些灵株,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可两人对此倒是甘之如饴。因为在元夏看着来去自如,可那是把性命寄托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取拿走了。


    而在天夏,虽是现在被禁锢,可不用担心这些,而且天夏按规序做事,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也曾未苛待他们,他们能理解,心态自也放的很平稳。


    再说修道人本也是耐得住寂寞的,一个闭关数十上百载也属常事,上层又是修持福地,两人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两人在又一局道棋下完之后,一只神鸟飞来,落地化作一个神人值司,对二人一礼,道:“两位上真,廷上命我来通传一声,稍候有客来访。”


    两人问了下,那神人值司表示不知。


    待其走后,丰神常思索道:“不知又是哪位天夏同道?”


    岳清泽笑了一笑,道:“我料不是,不是说半月前天夏征伐元夏归来,且有不少元夏修道人投靠了天夏么?还说元夏为了让天夏退走,许了不少条件,指不定就是哪位老朋友。”


    丰神常想了下,觉得是有可能的。半月之前天夏远击元夏的消息传来,这给他带来了极大震撼。


    从来只有元夏攻打别人,什么时候他人也可以打到元夏头上了?

    而天夏不仅仅是打到了元夏本土之上,还与元夏定下了约书这才退后。


    以往在他心中,固然觉得天夏有一定胜过元夏的希望,可是仍然觉得这个可能不大,只是想想罢了。


    可是经此一事,却是使得他的想法有些动摇了。


    岳清泽不似他,想的很开,既然投靠了天夏,那么就认定天夏了,不然还能怎样?


    他道:“既然有客上门,也要准备一些待客之物。唔,此间有这桃花,便以此物浸茶吧。”他一挥袖,桃树摇动,便有点点粉瓣下来,落入杯中。而丰神常则是一点指,一股灼焰一转,便有一股清香自杯中散逸出来。


    过了片刻,听得外面铃声响起,岳清泽笑道:“客至矣。”


    两人往外一看,却见两驾飞车自远空飞来,先后降落在法坛之前,两人自里迎出,就见两名道人下了车驾,并行而来。


    丰神常惊疑不定道:“是缠道友和商道友?他们二人也是投向天夏了?”


    岳清泽看去却自然多了,道:“不意外。”他笑呵呵迎了上来,对着两人一礼,道:“原来是缠道友与商道友,不想两位也是脱离苦海也。”


    这话顿时引起了缠、商两人的共鸣,缠道人道:“多亏天夏仁义接纳,诚挚待我,我等才能够从元夏脱身。”说着,也是回有一礼。


    岳清泽二人在此与他们客气了几句,便侧身一步,道:“两位请。”


    缠、商二人欣然应邀,四人到里坐定,岳清泽令指着杯中桃花,道:“此间简陋,只好以此待客,两位勿怪。”


    商道人道:“岳道友客气了。”他们可是知道这两位的处境的,对两人只能以桃花茶待客深表同情。


    缠道人正容道:“我二人到此之后,便听说了两位之事,想着都是自元夏脱身出来的,就来看望两位。”


    丰神常也是问及二人情形,得知两人准备参与天夏守御,却也是感慨不已,都是投奔天夏,但一个主动一个是被动,待遇也就天差地别,尤其是他,还是经过了劝说才投,现在想想,也不免稍微有些后悔。


    岳清泽则是对这一战格外感兴趣,详细问了一下,缠、商二人也是大致挑了些自己知道的说。最后他忽然问道:“元夏之实力,诸位都清楚,诸位觉得天夏真能赢么?“


    缠道人看向他,不悦道:“岳道友这是何意?莫非觉得天夏不能胜么?说实话,当时投天夏之际,我二人就把生死抛诸脑后了,若能用我等之命换元夏之覆亡,我等那是甘愿。”


    岳清泽点点头,看向丰神常,道:“道友可是看见了,不是不天夏不信任我等,而是你我少缺此等心意。”


    丰神常叹了一声。


    缠道人看着二人道:“两位莫非准备一直在此待下么?”


    岳清泽笑道:“能不能待下去,却不在于我等啊,我二人是愿意为天夏出力的,奈何天夏未必看得上我二人。”


    缠道人与商道人对视一眼,郑重道:“有一个办法。”


    岳清泽精神微振,抬手一礼,道:“不知什么办法,还请两位说来。”


    缠道人直截了当道:“由我二人替两位作保,让两位出面为天夏效力,但是要委屈两位当我二人之助力。”


    随后他郑重道:“缠某并无辱及两位的意思,只是权宜之计,且不会对两位随意驱驭,可两位若答应,则需与我二人同进共退。”


    岳清泽一想,笑了一笑,道:“这也并无不可。我知天夏需有积功才能立足,两位天生有功,而我无功,跟随两位得个功劳也是不错,两位这是助我等解脱,我等当谢过两位才是。“


    他不止是如此说,还是站起对着两人执有一礼。丰神常也是跟着站起一礼。


    缠、商二人连忙站起,还礼道:“岳道友言重了,言重了。”


    待两边再次坐下后,缠道人道:“那便如此说定了。”


    岳清泽笑道:“便拜托两位了。”


    事情一说妥,气氛也是变得更为轻松,双方再是喝了一会儿茶,又对弈了几句,缠、商二人方才告辞,并将此议递了上去。


    两人在来见岳、封二人之前,已然问过了张御,所以如今不过是走一个过场,故是批书也是很快送下。


    缠道人心中一定,道:“有了岳道友和封道友两位加入进来,守御当更是稳固了。”


    商道人也是认可,四位求全道法之人镇守大阵,那你至少要用多出这个数目的同辈来攻,而这还只是天夏本土第一重守御,后方随时可以增援。若是再有一个得力人物坐镇,那称得上固若金汤。


    缠道人道:“尚有十载时间,等岳、丰两位道友到来,我等多多磨合才是。”


    商道人言道:“自当如此。


    东庭府洲,安州。


    伊初从飞舟之上下来,看着这片地陆,伊帕尔神族以往曾把祖地立在此处,他这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与别处不同,可以更远处依旧遍布着浊潮,还有许多未曾开拓之地。


    这两年来,他根据灵性指引,先是去了被天夏压服西陆神国,在那里转了一圈后,又往东而来,并到了这里。


    此刻他灵性感应又失去了,这等灵性感应可谓时有时无,可他并不急,因为这般情况在这些时日来已经经历许多次了。


    至高也不可能被他随时感应到,他们之间的联系没有那么紧密,要真是如此,他反而要不安了。


    来时他已经了结过了,伏州如今是东庭最远之洲,不过东庭深处据说还有一些守正驻地,他准备前往那处。


    不过在此之前,他准备在安州待上几日,东庭的美食和游乐他也是早就听说了,既然来都来了,那便不能错过。


    他混在人流之中,跟着一众人流出了飞舟泊台,站在高处往外眺望,此刻正时近午,一座座飞檐翘角的楼台沉浸在金色霞光之中,阁楼之外如烟云一般的虹桥环绕回转,高低错落,各个层台之上皆有人众络绎往来,十分喧闹。


    最惹人瞩目的,是一座座梯形造物高台,顶台之上有一根长绳牵系着一座漂浮着的巨楼,上面亭台桥廊俱全,在天中晃晃荡荡,看着十分奇趣。而一边巨大的琉璃壁上,正是正在演绎着一幕幕盛剧。


    他顿时心情大好,不过照理先找美食,他紧了紧身后硕大的背包,脚下跨步,很快融入了一片人流之中。


    ……


    ……


  第两百四十一章 故地寻灵光


    伊初方才从天台大道里走了出来,便见台前广场之上停满了甲虫一般的造物飞虫,大约是一丈大小,甲色油亮黝黑,横竖千余驾左右,排列十分整齐。


    时不时有一些从泊舟天台出来之人走过去,对其轻轻拍打几之下,便即分开外壳,任人坐入进去,随后振起薄翅嗡嗡飞腾起来,跃空而去。


    他往旁处看了一眼,琉璃壁上有天夏文和灵性之言留刻,知悉这是昆图造物,会驾驭或沟通造物之人,便可乘其入州,免得在驰车中和人挤作一道。。


    不过也有一些人自有约定好的造物飞车来接,都是动作流畅的走上去,而后灵性光芒一闪,便即腾升入空。


    这时有一名衣着精致的年轻人带着两个随从从他身边路过,见他正驻足观望,不由看了看他,好心道:“这位先生可是外洲来的么?在下段冲,正要入洲,正巧有飞车接送,先生若不便,可以捎带一程。”


    伊初笑了笑,道:“不必了,多谢这位少郎好意。”


    段冲示意了下,随从拿过一份名刺,他递过来,道:“远来是客,段某忝为东庭人,多少都有一点办法,先生若是有什么需帮衬的,可来寻我。”


    伊初爽快接过,抬手一礼,道:“那就谢过段少郎了。”


    段少郎与他别过,便是上了自家的造物飞车,身后随从问道:“少郎,那的汉子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伊初外表看着普普通通,与来东庭游乐的人没什么差别,虽然个子看着高大,力气一定是不小,但东庭从来不缺这等人。


    段少郎摇头道:“倒没什么,只是这人我看着合眼,既然同乘一艘飞舟到此,那也是有缘,远来到此的都不容易,若能帮忙,能帮就帮一把。”


    说话之间,造物飞车缓缓腾空,化一道流光飞驰远去。


    伊初则没去乘坐那些造物飞车,直接登上了驰车,他就是喜欢人间烟火气,混迹于人群之中,不喜乘那些飞车高高在上俯视世间。


    而与此同时,那位段少郎的飞车飞渡一刻,则是进入一座位于城外庄园之内。此处乃是段氏庄园。当年复神会、神尉军祸乱瑞光城,段氏一族果断站在了玄府这一边,给都护府军民提供了大量的武器,事后论功行赏,家业继续得以兴盛。


    段少郎入了庄园后,沐浴一番,换了身衣物,便来至主阁,步入一间挂着东庭舆图的宽敞书房之内,这里站着一名身形敦实的中年男子,唇上留着修剪整齐的胡须,其便是如今的家主段能,其人也曾经是张御的学生。


    段少郎对他一礼,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段能打量他几眼,道:“我儿辛苦,信送到你王伯父那里了吧?”


    段少郎回道:“送到了,郑叔父那里也送到了。”


    段能关切问道:“几年不见,你王叔父如今如何啊?”


    段少郎道:“好着呢,如今可是青阳上洲的三大报馆之一的馆主加主笔,每写一篇文章据说连府君都要亲自过目,接了父亲的来书,伯父说是今年有暇,会回来一趟。郑叔父那里还是老样子,说是今年仍会回来看望老夫人。”


    段能感慨道:“想想当年我与王伯父、郑叔父十五六岁时去了天夏本土闯荡,只你余伯父一人在都护府任职,此情此景,依稀还在眼前,这一晃也快四十年了,彼此也是聚少离多,现在也是老了啊。”


    段少郎道:“父亲可不老,筋骨强健的很呐。”


    天夏人活个百五十岁一点不稀奇,而且这二十年来各种补药和呼吸法流行,天夏子民寿数也是越来越长,有一些当初跟着两位都护登陆东庭的士卒,到现在还依然十分康健。


    以段能的体格和条件,再活过个百五十岁也不是什么难事。


    段能却是露出一丝羡慕之色,道:“想想你郑叔父,如今看着依旧是一个俊秀小郎君的模样,有时候也在想,我若是像你郑叔父一样修道,说不定也是如此。”


    段少郎看了看段能宽大的身材,暗道父亲你心中没数么,就算年轻几十岁,也没法和郑叔父的模样相比啊。


    他口中则道:“父亲何必如此说,听郑叔父说,天机院可能会向民间放开上等神袍,若真是如此,父亲买一件过来,纵然无法激发神异,可延年益寿总是可以的。”


    段能眼前一亮,道:“哦?上等神袍如今可为民用了么?”


    神袍多是提供给府军,或者天机院工匠出行之际用的,他们这些事务官吏也有,可以强健精神,涤荡气血,哪怕是百岁之人,穿在身上感觉自身十七八岁时一般。


    不过那只是一种补益,并非真正如此。上等神袍可不一样,可以真正延缓寿数的,而且能反哺己身,似如军众一般锻炼自身。


    段少郎道:“听郑叔父说是如此,说是各地天机院近来得了上面放宽限碍,所以这两年各种造物成果层出不穷。”


    段能若有所思,道:“对了,你稍候记得去余叔父那里走一趟,将你得来的消息也告知他一声。”


    段少郎道:“孩儿稍候便去。”


    伊初从驰车下来之时,见已是到了安州外域,此间正好是安州有名的引春湖所在,他见天色还早,便先去了此地。


    引春湖与其说是湖,其实大如海,湖中多是驯服的神异生灵,湖面风景宜人,泛舟可入江海,自有碧波送骋,水豚嬉戏伴游。


    湖内有玲珑水塔,可通湖底廊道,可坐造物鱼类来回,便是整日眠宿其中也不妨碍,只是日常所食湖中水产,物类丰富,便是时间久了,也不会乏味,偶尔还有惊喜。


    特别是有一些珍味,需的在水下慢慢寻觅,若是寻的,除了自己品尝,各处食楼还有赏花,每年花费一二月去寻觅好物之人也不在少数。


    伊初心中想着,若是至高灵性感应迟迟不至,那么就在这里停留一段时日也好,他在这里逛了大半日,方才徒步进入州域。


    此间已是到了人烟稠密之地,可望去仍是满目绿荫,更有缤纷鲜花点缀其中,一路过来,整个东庭可谓都是四季如春。


    在其他上洲,唯有玄府所在之地才是如此,但东庭这里却是笼罩了整个地域,还并不是依靠玄府的神异力量,而应该是利用了某个强横的神异生灵上。


    他知道以往所利用的安神可能就是自己的某个后辈,不过那些孝子贤孙恨不得把他弄死,所以他对此也没什么感觉。


    安州域内的布局很是独特,整个州域乃由无数高低错落、大小各异的广大台层组成,无数道路勾连各处,远处望去,好似环山之玉带,又似缭绕之飞虹,每一个台层都可算是一个独立的所区域,但又是整个州域之中的一员。


    有的客阁如天坑一般延深入地下,有的高台则是直参云天,上下空域被大大拓展。当然此间最雄伟的建筑当属东庭玄府,不过并没有喧宾夺主,其轮廓虚影只是在瓦蓝色的天穹之中若隐若现。


    他在州中某处台层之上行走,举目四顾,见两边是飞檐翘角的高阁广厦,道中有着赏心悦目的盆栽花树,明明身在闹市,如同身在花苑之中。


    路上行走的大多数是年轻男女,还有一些十来岁的学子,面上都是洋溢着兴奋欢快的神情,时不时发出欢声笑语。


    他想了想,好似这几日正是学宫休沐日。这时他瞥见对面飞来一只只造物蜻蜓,其振动双翼,时不时从街上飞过,其腹足底下都是提着一排精巧的食盒,随着游人招手,这些造物便会停下,那一些食罐送到其手中,在收妥金元之后,又会振翼飞走。


    他见着有趣,也是试着招了一下,不远处一只造物蜻蜓有感,立时飞来至身边,他见有其腹足之下有两色食盒,各自拿了一盒下来,打开一看,顿时浓郁香气冒出。黑色的食匣中有着软糯的饭糕,蜜饯、五色团子,芝麻酱,以及酥饼等甜点。


    而另一个赤色食匣中,则是摆着金黄酥脆的葱油饼,鼓囊囊的汤包,外面一层薄皮,好似轻轻一吹里面的汤汁就会流出来,还有浇了辣油的鱼糜豆腐,红汪汪的,看着便食欲大增。不止如此,里面附赠一些小吃零嘴和少量的茶酒浆酪。


    他不觉满意点头,口腹之欲乃是他的爱好,现在虽还未品尝,可光是看着就觉不错,这一趟来的值了。


    他掏出两枚金元给了那造物蜻蜓,其自便自行飞去。


    据他所知,如今一名寻常天夏人,一旬下来大约有千五金元之入,两枚金元换这点吃食算是便宜了,不过他也知晓,来东庭游玩之人,花销大头绝然不在吃食住宿上,而是游乐赏玩之物。特别是各色拍行的珍奇以及伏州出产的宝药。


    并且东庭物产丰富,便是一些平常用物也是极为价廉,因为飞舟往来方便之故,也引得一些寻常外洲之人得闲之余也时常来此。


    “好地方。”


    他拿起葱油饼吃了一口,慢慢咀嚼,与昌合都护府的油饼比起来,算是各有特点,味道也是不错。


    而他正待迈步找个落脚地,心中灵性感应忽然一闪而逝,心中一怔,转头看了几眼,目光却是落在了远处一名学子打扮的少女的身上。


    ……


    ……


  第两百四十二章 见神动异名


    这两天正好是休沐日,瑶璃难得被好友谢兰拖了出来游逛,手中则抱着那只一直带在身边的小猫。这几年她不是读书就是修行,也没好好出来逛过。


    她正打量周围的新奇物事,却见谢兰在那里拍了拍掌,又对着某处一招手,便有几只造物蜻蜓向她们这里飞了过来,且是一大一小。


    大的那只给两人送来了一些零嘴,小的则是一罐猫食。


    谢兰道:“这是伴食,专给这些小家伙吃的,怎么样,齐全吧?”说着,她伸手将那猫儿揉了揉。


    瑶璃道:“原来这些也有。”


    “所以说啊,瑶璃你早该出来逛逛的,别总是在玄府里修行,你才是几岁啊,难不成一辈子都这么枯坐下去,想想就受不了。。”


    这几年过去,瑶璃一边在玄府修行,一边在学宫担任师教。


    不过两人的形貌,却都还是少女模样,她自不说,已然是一个炼出心光的修道人,而她的好友谢兰,也是常年修炼呼吸法,平常又注意服食丹丸,也是保持着十五六岁时的青春模样,皮肤瓷白,黑发如墨。


    其实不止是她们,如今天夏人,到了四五十岁,只要是注意锻炼呼吸法的,并且不是外间奔波和操心劳神之事的,大多数看起来也不过二三十的模样。


    谢兰喂食猫儿吃了一会儿,便牵上瑶璃的手,道:“走,带你去慕空阁,那里可以眺望整个州域,而且也不用乘飞车赶路了。”


    这个时候,瑶璃心中忽有所感,侧首望去某一处,但是入目所见,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谢兰顺着她目光看了看,问道:“怎么了?”


    瑶璃摇头道:“没什么。”抱起猫儿,跟着谢兰往一处殿阁走了过去。


    伊初方才在看见瑶璃的一瞬间,就确定自己的灵性当是由这个少女所引动,他这回跟随灵性指引而来的,现在灵性忽被引动,不会没有缘由,可能这少女与至高有所牵扯。


    只是他能看出来,那少女应该是一个天夏修士,而且是入了门的,这个情况倒是有些奇异,他看着那个少女进入了一处殿阁,“慕空阁么?”


    他没有贸然上去接触,而是决定先等待观察一下。


    现在他还不能轻易动用神异力量去察观什么,在不曾遭遇危险之前,他完全是将自身压制在一个寻常人的层次之中。


    这一方面不想为玄府察知自己,他的存在,只有张御等少数人才知道,并不想暴露出来。


    另一方面他维持灵性不动,是为了排斥诸多神异的干扰。他试着沟通至高的时候,发现自己越是压制自己的神异力量,越是能感受到灵性指引,反而主动去求,却是很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这个规律,也是他摸索了几年才是出来的。


    而他长时间驻足观望,也是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这人走了过来,道:“那里是慕空阁,客人是第一次来我东庭吧?


    伊初一看,这个人穿着圆领青衫的古服,头上结髻,插着青玉簪,一副传统的天夏人装束。东庭因为过去百多年中曾与天夏本土隔绝,所以一直保持着天夏初来此地之时的风俗。


    他道:“正是。”


    那男子似是见到过不少在此驻足不前之人,笑道:“客人不用畏惧,这慕空阁别看在上面晃荡来去,可是去到里间之人却是稳当的很,半点也不觉摇晃,而且绝然不会掉落下来,在此中乘游,能享仙人渡空之感,更能观览大半州域的风物。”


    伊初问道:“在此我看了许久,却没见飞舟往来,此地客人又是如何上去呢?”


    那男子又笑了一下,道:“这请恕在下卖个关子,自己亲去那里看看,若是在下说出来,这便少了许多乐趣了。”


    伊初点头道:“这倒也是,敢问尊驾如何称呼?”


    那男子言道:“在下古平,乃是洲府之下的巡吏,若是先生还在这里游览,不熟路径,或是此间遇到什么困难,都可来寻在下,古某会尽量帮忙解决。”


    伊初道:“原来尊驾是东庭的事务官吏,倒是失敬了。似敝人这些小事,大可以交给下面之人去,尊驾怎是亲自来做?”


    巡吏听着一般,可是权责可是不小,州中各层台,每一层台只设三名巡吏,负缉拿维序之权,紧急之时可以调用百人以上的军卒。


    古平笑道:“古某便是做此事的,安坐馆阁,看着邸报,闲时饮茶,却不是吾之所愿。在下若是偷闲,那便有许多人多些麻烦,古某忙碌些,许多人少些麻烦,想想还是颇划算的。”


    伊初见得说得风趣,也是与他多聊了一会儿,这时古平见远处有一名的土著似是遇到了难处,便对他拱了拱手,道:“先生自便就是,若是有事,此间任寻一个造物唤古某的名字便可。”说着,便大步向那里走去。


    伊初看了看其人,东庭如此大的摊子,也确实需要有府洲相应的治理之能,不过从这个官吏身上,倒是可见一斑。


    他抬头往上望去,玄府的修士不会随意跑动,那个小姑娘应该就是东庭玄府的修士,既然如此,只要自己还在东庭,那就有见面的机会。


    慕空阁上,瑶璃站在围栏之后,出神的遥望下方壮美的州域。


    谢兰倚在一边,举手轻微风,得意道:“怎么样,神奇吧?”她用手比划了一下,“明明方才在地面上,可是呼的就上来了。”


    瑶璃嗯了一声,她倒是没想到,这里居然是布置一个转挪阵法,自己方才是被直接挪转上来的。这应该是玄府至少第四章书之人才可布置的阵法,便是玄府之中也是少见。


    她又看向远空,见到一个又一个慕空阁如风筝一样飘在那里,但隐隐间又像哨点一般,可以从上看到州中每一个角落,不觉若有所思。


    这时她又往某一个方向看去,刚才那个悸动感觉似是就从那里来的,可是现在看来,那里没有半点神异异象,也没有什么可疑之人,便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从慕空阁下来之后,两人又去吃了一顿有名的“流觞宴”,午后则去引春湖泛舟游湖,到了傍晚,饱食了一顿鱼头宴,回到城中去看了一幕新出的盛剧,出来后又继续听风吟歌,观萤星舞。


    不过安州的晚乐绝不止这么多,特别是休沐日这几日,更是人山人海,更种戏娱可谓数倍于平日,这些只是浅尝辄止。


    到了午夜时分,街道上依然灯火辉煌,人流摩肩接踵,十分之热闹。虽然逛了一天了,但即便是谢兰,因为呼吸法在身,却一点都不觉疲惫。


    谢兰持着两串肉丸子,带着瑶璃来到了一座半月形的内拱壁之前,后方隐隐可见有一座线条笔直,像是金属修筑平顶建筑,这里不比其他地方喧闹,反而有一股森冷之感,但是出入之人也是不少,且个个都是身姿挺拔。


    瑶璃看了一眼上面的匾额,道:“剑斗馆?“


    谢兰道:“对啊,瑶璃你上次不是说准备学剑技么?开设这间剑斗馆的秦午秦剑师是东庭人,听说原来曾任青阳上洲的军中教官呢,后来退役就又回了东庭开设剑馆,据说他和东庭的前任玄首也是熟识的,我父亲说他是很有本事的一个人。”


    瑶璃心道:“和老师认识的么?”


    近来她修习剑技,是跟随辛瑶学习的,不过她这种也是可以看看,秦午能担任军中教官,必然是修炼出了神异力量的,这种不修法门,纯粹以凡人之身踏足另一个领域的,都是有着自己的独到之处的。


    光以剑技而论,许多低辈修道人还不见得会是这等人的对手。


    她与谢兰一同走入了剑斗馆之中,通过一条向上斜行的封闭长廊后,眼前骤然一阔,喧嚣和热浪传来,这一座环形圆场。


    东庭有不少建筑格局在保持了自身特点的同时,还融入了此间的土著文明一些风格,这个剑斗场便是如此。


    圆形观台像坡度平缓的天坑一样一层层向下延伸,最中间则是宽敞的空地,底下有拼格台柱,平时是一大块整地,但需要之时,可以随时上升落下,而座台之上足可容纳万人,现在看去大约也有四五千人之多。


    不过虽然这么多,却不见喧闹,便是说话,也是低声交谈,没有大声喧哗的。


    两人挑选了一个干净僻静视角好的位置坐了下来,附近只是零零散散坐着一些人,等了不一会儿,却见一个持剑年轻人走入了场中,其人脸色平静,过了一会儿,便见一条三丈长的蟒蛇游了场中。


    谢兰一见,又是兴奋又是害怕,紧紧拽住了瑶璃的胳膊,不停摇晃着,道:“小璃,快看,快看。”


    瑶璃看见了,这是一只神异生灵,以她的目光来看,血浊之气十足,还隐隐带着一丝神性力量,一定是受过祭祀供奉,并且吞吃过不少人的。


    她注意到,那个年轻剑士面对这等神异生灵一点都是不慌,反而很是沉稳的迎了上去,那蟒蛇忽然向前一窜,但迎接其的是一道闪亮剑光,随着一道光芒闪过,那一抹神性灵光也是随之破灭。


    瑶璃看到这一抹神性灵光的时候,不觉一个恍惚,她扶了下额头,待再抬起头时,却是怔然发现,自己竟是正坐在的学宫宿处内。


    她不觉看了下历书上的日期,此刻距离休沐日居然已是过去两日了,可是这两天时间内的经历,她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


    ……


  第两百四十三章 探忆失过痕


    瑶璃她定坐了一会儿,试着回想之前的事情,却是怎么想不起来。


    这时她脚边感到一阵柔软触感,伸手一抱,将那只毛团一般的小猫儿抱了起来,她揉了两下,后者轻轻叫了一声,她轻声道:“你还在呢。”


    她试着去看猫儿的记忆,可没想到,那也如同跳过去了一般,根本没有任何留存。。


    这时门外的铃铛声响起,谢兰推门走了进来,欣喜道:“小璃你果然回来了,我在门外看到你的鞋子了。”


    瑶璃看了看她,道:“小兰,你还记得那天我们是怎么回来的么……”


    谢兰问道:“哪天啊?”


    瑶璃道:“去安州游玩的那一天。”


    谢兰走到状镜之前摘下耳环,咕哝道:“那天啊……”她想了想,道:“那天我们不是乘坐驰车回来的么?你不记得了?”


    瑶璃看了看她,道:“你什么时候带耳环了?”


    “你啊你。”谢兰转过身来,没好气的看了看她,走到她面前,用力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我看你啊,是最近修炼入迷了,都说你们修士修炼不知岁,你总不能炼得什么事都忘了吧?我看等下个休沐,又要带你去逛一圈了。”


    瑶璃道:“小兰你还记得那天斗剑馆的剑师么?”


    谢兰想了想,随意道:“那谁记得啊。”


    瑶璃和她聊了几句,本来是想问出自己这两日来的行踪,但谢兰似是知道的不多,最后因为谢兰有课的缘故,所以和她打过招呼之后,就匆匆离去了。


    瑶璃想了想,决心去剑斗馆一行,因为她最后的记忆是在那里留下的,所以准备去那里查问下。


    她一个人出了学宫,乘坐飞车往安州来,未过多久,她便出现在了那家剑斗馆之前。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这剑斗馆与记忆中的印象有些许不同,其实不只是这里,这一路过来,感觉路上物和人都给她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她走入了剑馆之中,这个时候是白天,可以看到有许多学子正在训练,由于她玉肤黑发,神气格外出众,不少年轻学子都是偷偷看了她几眼。


    瑶璃看过去,这些学子她并不认识,不过这倒也不奇怪,东庭也不止一家学宫,如今五大学宫,泰阳学宫只是其中一家而已。


    由于她穿着是泰阳学宫得师教袍服,立刻引的剑馆之中某位剑师的注意,要知道,泰阳学宫许多人一旦入仕就是各府洲事务官吏,还有一些则干脆就是玄府之人,所以无论是师教学子,都是十分受尊崇的。


    那剑师过来一拱手,十分客气道:“在下秦方,不知这位师教来这里可有什么事么?”


    瑶璃道:“两天前,也就是休沐日那天,你们这里有一位斩杀神异蟒蛇的剑师,不知道他可是在么?我想见见他。”


    秦方想了想,道:“我们这里年轻剑师有不少,斩杀神异蟒蛇……“他皱了下眉,唤了一个机灵的年轻人过来,道:“小桓,把休沐日的记录都拿过来。”


    “是,师傅。


    秦方和气道:“休沐日那几天我不在,有些事我不清楚,需要查一查,请这位师教稍等。”


    瑶璃道:“劳烦了。”


    不一会儿,那位名叫小桓的年轻人把一摞记录册子带来了,将最上面的一本递了过来。


    秦方接过册子翻看了一遍,抬头道:“这位师教,十五休沐日那天夜里,一共有三位剑师在场,不过比斗对象都是神异猿猴,并没有神异蟒蛇啊。”


    瑶璃道:“没有么?”


    这时那个小桓插嘴道:“神异蟒蛇的话,南师叔斩过一头,不过那是去年的事了。”说着,又是递上来一本册子。


    秦方拿起翻了翻,道:“对,那是去年的事了,去年休沐日夜里,南师弟斩杀了一头神性蟒,之后再也没有蟒蛇之流神异生灵出现了。这位师教请看。”


    瑶璃拿来看了一眼,她轻叹了一声,难怪一路过来州中给了她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那不是过去了两天,而是整整一年!

    在这一年之中,她所有记忆都是空白一片。


    但是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躯多了一年的岁寿,好像是她自己凭空跳跃到了这里,而当中平白消失了。


    她道:“这位秦剑师,那位南剑师可以请出来一见么?”


    秦方道:“南师弟啊,听说他去伏州那里斩杀神异,感悟剑道了。这也快要一年了,很久没他消息了。”


    那小桓也道:“是啊,也是那天过后,南师叔就离开了,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


    秦方道:“师教要找南师弟有事?那我稍候我帮师教问一声吧。”


    瑶璃抬手一礼,道:“那多谢了。”


    秦方忙后退一步,道一声客气。


    瑶璃看了那小桓一眼,便从这里离开了,她回到了宿处,开始试着找寻自己这一年来的经历,因为一个人若是一年之中存在,那么总会留下痕迹的。


    她问了许多人,发现很多人都说出了她一年中的活动轨迹,与往常也没什么不同,但是很奇怪,别人说得这些事情,她都找不到相对应的痕迹,仿佛那只是许多人记忆中存在的事情,却又不真实发生过的。


    事情好像愈发诡谲了。


    她想了想,决定去一趟玄府的经藏之地查一些东西。离开学宫,来至玄府之后,半途之中她遇到了辛瑶,执礼道:“辛师叔。”


    辛瑶欣然道:“瑶璃你出关了?”


    瑶璃嗯了一声。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事,她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最好不要让人知晓,并不能去主动说出来,否则一定有不好的事发生。


    辛瑶道:“一年没见了,不知道你的剑道落下没有,若有什么疑难,有空可来寻我。”


    瑶璃道了一声好,等到与辛瑶告别,她想了想,又去别处师长那里走了一圈,试着问了下,却是发现,如项淳、范澜这等到达第四章书之人,对她的印象,全都是她在闭关,并且许久对她没印象了。


    然而她身边的寻常人却多是反映她似乎一直在那里,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她记得以前严鱼明对她说过,修道人从来不会忘记事情,若是失去记忆,那除非是受到了外来的力量的影响。


    外来力量么……


    她忽然想起了休沐日那一天的感应,又想起了那个消失一整年的南剑师。


    那个南剑师一定有问题!


    她抬起头,要去伏州一趟了。


    只是要找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特别是她是玄修,玄府这方面被限制的特别严格,若是她要查找一个普通人,那必须要有足够的理由。


    她没法说出理由,但是她相信对方留下去伏州的线索,那一定是有用意的,故是她在学宫之中告假后,就乘动飞舟往伏州而去。


    伊初在安州留在了许久,再没有那个灵性感应的出现,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是再没有见过那个少女。


    他曾去泰阳学宫之中转过,可也没见到其人。


    他倒也不急,灵性指引不是强求得来的,之前在西陆两年,期间也没有任何回应,可是最后还是指向了东庭,所以慢慢等待便好。


    至少这件事让他知道这个方向是正确的,只要在东庭待下去,总是能够找到线索的。


    在把安州差不多游遍了大半后,他先是去了南边的明州也就是原来的朝明城待了数月,随后又乘飞舟往伏州而来,他的计划中,是把东庭各方州走上一遍。


    瑶璃离了学宫,便乘上了前往伏州的飞舟,半月后到达了目的的,并寻到了当地的玄府驻守弟子,向他们打听是否来过南剑师这个人。


    她虽然无法直接追查某一个天夏人的线索,但是不碍她通过玄府之人打听其人的行踪。


    毕竟伏州乃是神异植株重地,镇守这里的全是东庭玄府的弟子,但凡来一些特殊人物,他们都是清楚的,打听一下也不违规矩。


    “剑师?”


    被询问的玄府弟子想了想,道:“是有这么一个人,一年前来过,他在这里停留了半载,不过又往密林深处去了,说是要去磨练剑技,不过那里不好走,我料他去那里的话,要寻落脚之地的话,也只有位于那里的玄府驻地了。这位师姐可要小弟指路么?”


    瑶璃道:“谢谢,不必了。”她看向密林深处,轻声道:“我认得那里。”


    那弟子所说的玄府驻地,就是当初她从林中出来后,见到赵柔、甄绰二人,并被两人收做了弟子的地方。


    她有种感觉,这个南剑师就是在有意引导自己,一步步把她引到此出。


    既然这个人这般做,那么一定是有目的的。那她就不妨去见一见。


    她没有急着动身,而是准备在伏州这里调息一夜,待天明之后再出发。


    可是这一次,当她从定中出来的时候,睁目一看,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飞舟之上,阳光从舱壁之外照入进来,十分刺眼。


    她看了一眼飞舟行驰的方向,似正往那处玄府驻地而去。


    她又抬首望了下舱壁之上的天历,距离自己到伏州的那日,已然过去了两天,这两天时间,又一次的缺失了。


    ……


    ……


  第两百四十四章 双生渡转仪


    瑶璃由着飞舟一路行驶,多日之后,便来到了那处玄府驻地。


    她从上空俯瞰着这片驻地,自离开此间之后,有十多年没有来到这里了,这里变化真的很大。


    这里多出了数座大型天舟泊台,还一座深入云中的高大驻垒,她知道以前是没有这些的,都是在甄绰,赵柔二人在时随着驻地扩大,才陆续修建起来的。


    驻地虽然比起州内的玄府驻地规模不大,但粗略估算,至少驻扎有万余人,除了修道人外,余下应该是都是府洲军卒。


    驻地见有从伏州来的飞舟,便派遣军卒上来例行查问,因为玄府修士时不时会有一些人来此,并通过驻地深入密林磨练修持,而在期间斩杀的神异却也是减轻了驻地的负担,所以得知她是玄府修士后,非常客气的为她安排了一见宿处。


    只是她走来的时候,发现都是一幅幅陌生面孔,显然甄绰、赵柔在时的那批人都已是调回去了,最早那批人是认识她的。


    她来至宿处坐定下来,思索了一会儿,稍作调息,便选择了入定。


    伊初乘坐的飞舟在伏州降落了下来,这里天夏最远之州,同时也算是伊帕尔神族以往的神国所在。。


    不过这里主要是二代神王的驻地,和他关系并不大,所以他也没什么感触。


    此间往来伏州和安州的飞舟异常之多,几乎每过半个夏时,就有一驾飞舟落下或是飞起。他能感受到此间充斥着强烈的神性力量,这是利用了这股力量,给州中栽种着各种神异植株源源不断的提供着充足的养分。


    玄府曾推算过,因为神国是单独存在的一方界域,这种神性力至少还可以延续万载,前提是没有受到外来的冲击和破坏。


    可伊初反而很不喜欢这里,认为伏州虽然富饶,却远没有安州来的好,而且那种无处不在的伊帕尔神性力量让又想起了以往的事。


    不过既然来了,他也索性州中各处逛了一圈,这一次却是有所收获,他又感觉到了那一股曾经感受到的灵性力量,这股灵性力量虽然没有一闪而逝,但却非常之微弱,他仔细感应了下,暗忖道:“有些意思。”


    他往外看了看,又想了想,便寻到了一个名修士,抬手一礼,道:“敢问班岚班先生在哪里?”


    那修道人倒也没有轻看他,谨慎问道:“阁下找班先生何事?”


    伊初没有解释,只是道:“我是从安州来的,劳烦你通传一声。”


    那修道人倒也没有继续追问,看他几眼后,还是给他通传了,没过多久,班岚带着何礼走了过来,在看到伊初一瞬间,他本能感觉这人不一般,尽管其人身上一点力量也不看见。他抬袖一礼,道:“先生自何处来?”


    伊初拿出一枚牌符,示意了一下,道:“班先生,有些事我不便说,但我需要你帮个忙。”


    班岚一看那牌符,神情郑重了起来,道:“请说。”


    伊初道:“我的身份只是一个平常人,东庭深处有许多地方我不能去,需要班先生开具一份路执。”


    班岚没问他为什么不去找玄府,直接对何礼关照道:“去拿一份通行文书过来。”何礼应下,不一会儿,就把一份通行文书拿了过来,并递给了伊初。


    伊初接过,塞入怀中,拱手道:“谢了。”说着,便大步离去了。


    班岚拱手相送,待其人走后,何礼道:“先生,这个人是什么来历?”


    班岚道:“不要多问,这人不通过玄府拿通行文书,应当就是不想让玄府留下记录。而且能知道我能出具文书的人,只有少数人。”


    何礼问道:“先生,可要我命人盯着?”


    班岚摇头道:“不必了。这人能一个人到这里,绝不是毫无力量之人,连我都看不透,你们盯着也是无用,什么时候此人回来,再告诉我一声就是。”


    何礼应下。


    玄府驻地之内,瑶璃在回到宿处后,就打坐入定,可是待她出得定坐之后,却是发现站在宿处门旁,自己不知道是怎么站到这里的,意识之中丝毫不存在这段记忆。


    但她能感觉到,在入定之时,似是看了五颜六色的光芒,还有各种奇怪的声响,这是她小时候才有过的印象,在拜入赵柔门下,并进行修道的这些年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她思索了一会儿后,忽似想到了什么,望向天历之上,果然,距离她到这里,时间又跳过去了数天,像是有数天时间凭空消失了。


    但是她随即又发现不对,又往天历看去,秀眸微凝,上面年份写着的是“大玄历四百一十五年”,而她没记得错的话,由于自身缺失了一年,所以现在真正的年月本当是“四百一十六年”。


    这么说来,此刻的自己……竟是在缺失的那一年里?


    她不禁扶了下额头,所以这一年之中自己没能在学宫和玄府留下活动的痕迹,是因为自己在这里么?


    她眼神中露出认真之色,能感觉到,这些异状的发生,这一定是与自己出生地有关,她会去设法找寻出真相,并彻底解决这件事的。


    到了第二日,她从驻地走了出来,独自一人走入了密林之中,循着以往的记忆行走,十天之后,她来到了一处树木掩映的高大山岩之下,这座山岩就是当初她走出来的地方,也算是她出身的地方。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正如缺失的记忆一般,那是一片空白,现在她要去找寻一个答案。


    她微微闭上双目,身上腾起了一道心光,扶托着她缓缓向上飘去,并在一处岩壁之前停下,伸手一拨,藤蔓尽去,露出了一条可容一人侧身通行的石缝。


    她想了想,没有用心光开道,而是侧身挤了进去,不多时,她便到了那石窟之中,正待她要大量此间之时,忽然一个恍惚。


    她发现自己身陷在一片黑暗之中,身躯好似正被什么围裹住。黑暗之中还有一线光亮,看着像是一条裂缝,她透过那条裂缝望出去,见到的却是洞窟的内部景象。


    她陡然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处之地,是在那一座自己本来存身的陶罐之内。而她随即也是惊讶发现,对面那个和自己一样的陶罐完好的立在那里,可在她记忆中,那座陶罐应该是打开的状态。


    “这是……”


    她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想要从围裹挣动出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躯变得越来越虚弱,好似力气正在被逐渐抽空。


    这时她听得喀喀声响,透过那道细缝看过去,见对面的陶罐晃动了一下,扑簌簌落下了灰土,随后被一只手从里缓缓给推开了,那沉重的陶盖轰隆砸落下来,碎成了一地。


    一名肢体修长的少年人从里走了出来,只是他低着头,发丝遮着面庞,看不清具体的容貌。过了一会儿,少年人抬起头来,对着瑶璃所在之地露出一丝微笑,道:“现在,轮到我了。”


    他走到了瑶璃所在的陶罐之前,对着里面道:“你终于回来了,我也一直等着你的回来。”


    如此近的距离,瑶璃可以清楚看见这个少年的容貌,这人与她有着八成以上的相似,不仅仅是相貌上的相同,更是神气之上的相近,如果忽略性别,甚至可以被当成同一个人。


    同时她还看到,少年只是半边脸颊是白皙的皮肤,另半边却是陶土的模样,然而随着她自身力气逐渐消失,那些陶土似正慢慢变成肉体,而自己变得愈发坚硬冰冷,好似正慢慢转变成陶土。


    瑶璃艰难问道:“你是谁?”


    少年道:“你都不记得了么?是的,你想不起来了,当你抛弃了长者给你的力量,你就注定忘记了一切。”


    瑶璃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走了么?”


    少年人笑了笑,玩味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我以为你应该是明白的。”


    瑶璃看着他,微微喘气道:“你就在我的意识里,一直都在,那一年里,是你在替代我。


    飞舟上的那个天历,是你故意放在那里的,其实年月时间一直都没有变,我也不是在缺失的那一年里,只是你故意让我这么认为的,让我以为自己陷入了颠倒错缺的年月里,为此不得不回到这里找到恢复正常的办法。


    你一直在一步步的引导我,你想让我到这里来找到真相,从而完成这个仪式。”


    那少年露出惊讶之色,道:“你反应过来了?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可惜太晚了。”


    他狡猾的一笑,道:“你的一切现在是我的了,我会代替你在世间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你修炼得到的力量,而你……”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只会存在于这里,我会感谢你所做的一切的。”他叹了口气,“可惜长者赐予我的力量不够了,又被莫名的灵性力量所有扰动,不然我可以等到你获得更高成就后再出来的,而不必这么急着动手。”


    他又看了看瑶璃,挥了挥手,道:“再见了。”他扭了扭脖子,舒展了下愈发灵活和充满生机的身躯,便从石缝之中挤了出去。


    等到出去,他就是瑶璃,或者是另一个名字,那不重要,他将会代替她的身份,会慢慢接手属于她的一切。


    ……


    ……


  第两百四十五章 收意追至源


    那少年人通过坚岩缝隙,逐渐往外挪去,他虽是少年模样,可是四肢修长,比瑶璃健壮了许多,所以速度稍微慢了一点。


    此刻他心中满是自得,等他融入了这个世间,不但能拥有长者留下来的力量,也不必像瑶璃一般选择抛弃记忆。


    只是等他从中缝隙之中挤了出来之后,却是神情一僵。。


    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壮汉坐不远处的岩石上,手掌极为宽大厚实,此刻正用手指拨弄着一块石头,看到他出来,笑了一笑,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山壁之上可立足的地方不多,其人这一站起,立时有一道阴影罩了下来。


    少年人满脸警惕,他没有从这个壮汉身上感受到任何灵性力量,但现在能到这里的,肯定不是什么寻常人。


    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不是瑶璃带来的,因为两个人的意识有时候是交错在一起的,瑶璃绝对不认识这个人。


    他不由退了一步,道:“你是谁?”


    伊初慢吞吞道:“你不知道么,我在找寻至高,你身上有祂的灵性。”


    少年人听到他说及“至高”,先是皱眉,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声冷笑,与此同时,他身上一道心光骤然膨胀,看样子是想在进攻的同时将整个石窟都是顺带毁去。


    伊初站在那里没有动,那道光亮直接从他身上透过去,不止如此,就算是撞向岩壁的心光也是没有影响到任何物事,好像那些都是不存在的一般。


    少年人脸色不禁一变,身躯在原地微微一晃,却是飞空遁行而去,然而一个天旋地转之间,他发现自己又是落回到了伊初面前,而在他的意识之中,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一个几乎撑天立地的巨人身影一晃而过。


    伊初上来一把抓住他的头颅,道:“那个小姑娘挺不错的,你我可不喜欢。”说着,五指一用力,却是一下捏碎了少年的头颅,骤然之间,这个少年人整个身躯也是像是破裂的陶土一般,散落了一地。


    而在那个洞窟之中,也是在这一瞬间,就像是溺水之人探出水面,瑶璃猛地一个深长吸气,所有的生机和活力又一次回到了身体之中。


    她身上的僵硬和冰冷也都是逐渐退去,并恢复了过来,她先是一连咳嗽了几声,再是调息了一会儿,便恢复了正常。


    过了一会儿,她就从洞窟之中侧身走了出来,看了伊初一眼,道:“谢谢了。”


    伊初道:“小姑娘,你怎么知道要找我的?还留下了灵性指引?我自问可没有留下什么行迹。”


    瑶璃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但是我知道这一切一定都有一个开始,那天我感应一股灵性出现,使得的他迫不及待出来,这一定是他所忌惮的力量或者人。”


    伊初道:“是么?你是玄修吧?遇到危险了,为什么不用训天道章找你的同道呢?”


    瑶璃抬头看了看他,道:“你要是不出现,那我就要找了。”就算她的身体僵硬,可只要意识在,也断不了训天道章的传递。


    伊初笑了笑,这个小姑娘有点想法,小姑娘应该也不确定他是敌是友,所以事实并不像她自己说得那样,而是想将他引过来,然后再一网打尽。说不定方才早是通过训天道章告知了上面,有人已经在盯着这里了。


    可他非但不觉得被当了枪使,反而很欣赏这个小姑娘的胆大。


    他道:“其实你一开始就可以寻找上层,而不是选择隐瞒下来,这样也不会遇到危险了。”


    瑶璃认真道:“这是我的事,而且我知道,要是我说出来,可能就永远找不到答案了。现在我能报上去了。”


    伊初问道:“我方才听到你们说话了,那个‘长者’是怎么回事?”


    瑶璃沉默不言。


    伊初见她不回答,倒不介意,道:“现在你不说也不要紧,我不会强迫你的,我会等到你觉得合适的时候。”


    只要知道这个小姑娘与至高的力量有所牵扯就可以了,他不不介意再等上一等。


    瑶璃不止是不想回答,而是少年死后,她的意识里面现在出现多了很多莫名的东西,并且很是破碎,需要重作整理。


    而且这个人的身份也不明。


    除此之外,她还要找一个人。


    她道:“我要回去了。”


    伊初道:“好,我送你回去。”


    瑶璃没有拒绝,她知道这个人实力很强,道理上说那个少年拥有她的大部分力量,如果这个人有恶意,她根本不是对手。


    两人再次回到了驻地后,瑶璃先是看了下时日,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并不存在什么缺失的一年。


    下来她则是找寻到那个南剑师。


    也是这个人激发了某种神性力量,使得那个少年意识控制住了他,并留下了线索,指引自己往伏州这边来。那个少年甚至还怕她不往这里走或者往后退缩,特意替代她坐上了通向这里的飞舟。


    因为之前的情形特殊,她又不是守正宫的人,所以没有十足的理由不好查这个南剑师,现在却可以了。


    一个人不可能长期在密林深处生存,就算躲在了这里,也一定是时不时回驻地的。


    出乎意料的是,这件事两天之后就有结果了。


    东庭深处实际上有十来处玄府驻地,她所在之地只是其中一个,那南剑师从这里离开后,就跑到了另一个驻地之中,并一直在那里没有离开,所以得了传讯后,轻而易举就将他抓住了。


    但是这么容易抓住,瑶璃反而觉得这个人可能与这件事关系不太大,至少不是牵扯太深之人。


    只是半天过后,南剑师就被带到了瑶璃面前,只是稍稍一问,其人便就交代了,道:“我只是奉拿钱办事,一个人给了我一个神性种子,让我这么做的,还让我到这里来避风头,说是过几天就没事了。”


    瑶璃道:“那人长什么样?”


    南剑师摇头道:“没见过,我们是通过书信联络的,交易则是通过银库寄托完成的。”他加了一句,“我说得是真话,你们可以查看我的记忆。”


    瑶璃清楚记得,在休沐日那天前,自己每一天的记忆都在,不可能是那个少年出来作祟,所以这件事背后应该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还熟悉她的行踪,知道她那天要去安州。


    但是这个人就很难找了,在学宫里,因为和谢兰在一起,她出行的消息几乎就是不透明的,也用不着保密,因为哪怕从她们乘坐的飞舟上,都能推断出她们的去向。


    她对这里驻守弟子道:“这人先交给你们了,稍候守正宫的人会来带他走。”那弟子道:“这位师姐放心吧。”


    瑶璃从驻地堡垒中走出来后,伊初正站在外面等着她,道:“你事情处理好了么?”


    瑶璃看了看他。后者一笑,拿出一枚牌符,道:“这个东西你看下,我想问的事你可以告诉我了么?”


    瑶璃看了手中的牌符,这是守正宫的符令,持此令符意味着其人替守正宫办事,每一个天夏修士都有辨认的方法,玄修则更是简单了,通过训天道章,立刻可以与此物进行比照。在确认这是真的后,她心中一松,点了点头。


    伊初神情严肃了一些,道:“长者是谁?”


    瑶璃道:“我收获的意识告诉我,‘长者’是许多神子的父亲。”


    伊初缓缓道:“你是‘神子?’”


    瑶璃看向他,认真道:“我是天夏人。”


    伊初神色一正,对她一拱手,致歉道:“是我问错话了,那么那个少年是神子吧?长者又是什么样子,你还记得起来么?”


    瑶璃想了想,摇头道:“关于‘长者’,我的记忆只有一片光。”她沉吟道:“长者给了神子一种力量,用途之一好像是能替代和融合某个人,其余的……”她揉了下额角,许多东西都是破碎的,她能看到一些,但又不确定。


    伊初唔了一声,又道:“你方才说,有许多神子?”


    瑶璃道:“我的忆识里是这样的,但我不知道这些神子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事是不是真的。”


    伊初严肃道:“如果是真的,那么不算你和那小子的话,恐怕还有其他人,这件事我会报上去的,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么?”


    瑶璃想了想,蹙眉道:“其他……好像那个长者以前好像在天夏域内出现过……”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突然间一阵头疼,似是有股力量在阻止她往下追寻。


    伊初心里琢磨了下,“长者”莫非是至高的某个化身?即便不是,也一定与至高相关。因为他寻找至高灵性的时候,引发瑶璃自身灵性的共鸣。


    看眼前这情况,他第一次感应到东庭这边存在至高灵性的时候,说不定就是瑶璃和那些神子的存在所引动的,这样的话,继续等下去就是了。


    他道:“你如果想不起来,那也不用勉强,毕竟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好了,小姑娘,早点回去休息吧。”


    与瑶璃说过话后,他就离开了驻地,来到了远处一处山丘之上,拿出牌符之后,对着天中一礼。


    少顷,便见一道浩荡清光垂空而落,周围似被一片光幕所包裹,张御化身自里显现出来,道:“伊道友寻我?”


    ……


    ……


  第两百四十六章 见异观己明


    伊初对着张御一拱手,道:“张廷执有礼,瑶璃的事情,想必张廷执知道了?”


    张御微微点首。


    瑶璃早在往密林深处去的时候,就将自己的打算传入了训天道章之中了。


    只是这等涉及上层灵性力量的追寻,若是他这等层次之人提前关注,不定会引发灵性偏移,所以他没有往那里着意。


    而且他知道,伊初也是被吸引去了那里,那么大致是没有什么事的。


    而接下来的事情,他现在也是清楚了。


    伊初肃然道:“张廷执,我以为此事一定是和至高有关的,假设那位‘长者’是至高的某个化身,还曾在天夏出现过,那些神子若还有融入他人的能力,那么我怀疑,天夏之中可能就有不止一个神子的混入,他们的目的很值得怀疑,若是不查个清楚,有可能会涉及到天夏的安危。”


    他还有一点没说,现在那些资才出众的天夏后辈修道人里,会不会有这些所谓的神子存在着?会不会已经有了执掌权位之人?


    张御颔首道:“伊道友的担忧是有道理的,神子之事暴露出来不是坏事,早些得以知晓,总比晚知晓来的好。。”


    他认为这个时段显露出此事凡是一桩幸事,现在他们与元夏定约,正好有十载空余,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解决这件事。


    他略作思索,道:“这些事机由我来处置,‘至高’那边道友可以继续追查下去。我不会限制你的时间和行程,道友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便好。”


    伊初肃声道:“好,在下会继续找寻下去的。”


    谈话结束之后,伊初便是收起牌符,告辞离开。


    张御思索了一下,从莫契神族的神性上看,“至高”的灵性很可能达至上层大能那一层次,似这般层次的力量,是不会参与什么具体的事情的,所以所谓“长者”或是“神子”,这应该至高力量传递至世间的延续。


    例如莫契、伊帕尔、都是与至高脱不开干系,但都是对其力量的借取或运用,但并不代表“至高”本身的态度。甚至“至高”是不是存在一个独立的人性化的意识也还不能确定。


    在原地立了一会儿后,他转身往那片玄府驻地之中走去,伊初已然离开了这里,应该是去别处感应灵性线索了。


    他走入进来的时候,所有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身影,他来到瑶璃此刻所在,见后者正拿着一本小册子在写着什么。


    瑶璃这时抬起头,见到是他之后,眼前一亮,站起道:“老师?”


    张御微微点头,道:“随我走走吧。”


    瑶璃道一声好,她收起小册子,从里走了出来。


    两人沿着修葺平整的大道而走,这里视界开阔,可以看到远处的飞舟泊台上引导光芒一直闪烁着,一驾驾飞舟起起落落,更远处则是一缕缕金红色的晚霞和云彩,微暖的晚风吹来,带动着两人衣襟袍角。


    瑶璃捋了下面上的发丝,跟在张御一旁,她能感觉到,跟在这位老师的身边,有一种心境宁和得感觉。


    不多时,两人走到了驻地东边一处开阔的广场上,看得出这是一处军卒平日放松的掷球场,这里有座微微高出地面的玉台,上面刻着玄浑蝉翼纹路。


    张御道:“知道这个驻地的用处么?”


    瑶璃想了想,道:“两位老师在的时候,是为了清剿威胁天夏的神异。学生来的时候,见这里正在扩建,将来或许会成为一处州郡吧?”


    张御道:“无论是驻地还是州郡,都是为了拓展生存空域,我们会做这些,别人也会做这些,天地之中的争端是永远存在的,没有对与错,只是我们愿意也乐意接纳真心融入进来之人,但是心怀恶意的,那也不吝施加手段。”


    瑶璃若有所思。


    天夏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东庭府洲有着大量的土著,这些土著许多年轻一代除了外表之外,内里和天夏人也没什么分别了。但是直到如今,仍旧有大量的土著存在于密林之中,过着饮毛茹血和血祭神异的生活。


    张御道:“近来修持如何?”


    瑶璃抬头看向他,道:“老师不问我那长者和神子事情么?”


    她只是知道这位老师有来历,但并不知道的具体身份是什么,可是张御出现在这里,她隐隐约约已能感受到老师的身份并不简单。


    张御语声温和道:“你是一个师教,也是一个玄府修士,只需要做好你该做得事就是了,而你做得已经足够多了。剩下的这些事,自有为师和上面诸修来担负,你心里不要太多挂碍了。”


    瑶璃想了想,嗯了一声,她想了想,又道:“老师,那位伊先生?”


    张御道:“他是得我委托,到此间来查问一些事,他若再找你问一些事,你觉得合适的,可以回答,不必有什么太大顾忌。”


    他望向远处,道:“其实神子又如何呢,只要入了天夏,愿意承认天夏的身份,那么就是天夏人了,是何出身并不重要,但若是违背天夏规序,那么不管他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来历,也自然会有天夏之法制他。”


    瑶璃听了这番话,心中负累去了许多,道:“谢谢老师。”不过她还有一个问题,抬头道:“老师,学生这一次受了牵制……”


    张御道:“你是担心身体里残留有‘长者’的力量,生怕以后也会受其影响?”


    瑶璃点了点头。


    张御抬袖而起,伸手一指,点在了她的额头之上,霎时间,一股清气涤荡全身,瑶璃顿觉神思一片清明。


    张御道:“在你放弃神性力量的时候,那些力量便已经不存在了,只是在那个意识消散之时,随着残破的记忆带来了一些残破的气息,只要你自己不愿意,那便不足以构成力量形成的根基。”


    瑶璃认真一礼,道:“谢老师,瑶璃记下了。”


    张御道:“我走了,下来要是有什么疑难,你可以找项主事,也可以找万明玄首,你的资质很高,为师希望能在上层见到你。”


    交代过后,在瑶璃目光之中,他身影一闪,一道宏大清光腾空而起,便隐没了在天穹之中,只留下了滚滚雷音四面传荡。


    清穹道宫之中,张御这一缕意识回到了正身之上,他稍作思索,守正宫的职责便是镇压内外神异,故是得知了‘神子’和‘长者’的存在后,自是要检查下天夏内部是否有这等力量的混入了。


    不过正如他与瑶璃所言,若是自认为天夏人的,自然可以接纳。当然前提是其力量可以自主。


    要是受外在力量所制,那么不单单要看他们自己怎么认为,还要看他们身后的人怎么认为,所以首先是把这些人找出来,然后再做甄别。


    此事也不易为。


    似如瑶璃这般,可以从根底上查证并非是天夏的出生之人尚还是容易的,但是那些能代替融入的就不同了,还有些甚或可能从孩提时代就被神子侵占,那就不容易找出来了。


    但首先可以排除的是那些前代真修。这些人大多数是跟随天夏渡来此世的,不可能与这里的上层力量牵扯上任何关系。


    所以若有修道人有问题,最大可能的是落在玄修群体之中。


    还有一些,就是军众了。因为军众是依靠神袍来激发出神异力量,那么若动用高层次的神异力量反过来压制神袍,甚乎利用神袍的力量都是可以的,要是这些人各自分开还好,要是联合到一处,危害却是较大。


    反而是天机院的可能性是最小的。因为工匠天生与神异灵性相冲突,神异力量一旦暴露出来,也就没法继续打造造物了。


    这个事情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所以在思考过后,他先是将此事告知了陈首执,随后他将风廷执、晁廷执请了过来,与这两人讨论了一些问题后,决定先是从玄修这里处理这件事。


    三人议定后,便令神人值司将梁屹、英颛、俞瑞卿、姚贞君,师延辛等玄修唤了过来。


    待诸人皆至之后,他便将这件事说与诸人知晓,又言:“这等隐患极可能存在于我辈玄修之中,该是如何处置,诸位可以说下自身之意。”


    梁屹率先出声,但他的态度很是激进,道:“廷执,这些人都是祸患,必须及早清理了,梁某以为,该是展开一次彻查,将这些污秽全数清理出去,绝不能留存一个在我天夏之内。”


    师延辛道:“梁道友,大可不必如此激烈,暂时也不必针对太多人,若是有些人认同自己是天夏人,那自是无碍,我们可以暂且不问。


    而有些人想攀附在天夏这棵大树上,那么唯在获得足够高的地位时才可能造成危害,故我等可先排查那些拥有足够资才的修道人,先确认这些人没无问题便好。”


    梁屹立时驳斥道:“师道友,这话不对,难道造成的危害小便不是危害了么?而且若是此辈融入了他人身躯,代替了原来那人,这首先便是侵害了我天夏人,此事绝不能容忍!”


    ……


    ……


  第两百四十七章 理内分清浊


    梁屹的话立时得到了在场其余几人的认同。


    哪怕再小的危害也是危害,都是在必须清除之列。


    师延辛则是继续道:“梁道友,若是融入占据我天夏修士的神子,那自然是要找出来的,可是做事情,总要有主次先后之分,事情要一步步走,首先要排除的,就是那些较大危害的,而后才能顾及根节末梢。。”


    俞瑞卿道:“俞某认为,不管此事如何,首先要弄清楚的,是此辈之手段,若是查证不出此辈手段,难免事倍功半。”他看向张御,“所以是否能先搜查出一个神子来,从其身上了解一些具体的情况。”


    张御颔首道:“此事可以安排,只些神子未见得都在天夏,也有可能在别处,还有可能是未曾入我天夏的,所以如今不止要查证,还要加以防范,诸位需要有所留意。”


    诸人都是神情一肃,应了下来。


    英颛这时忽然开口道:“大混沌当是可以鉴别。”


    在座大多数都是玄法玄修,所以对此有些不解,甚至有些警惕。


    张御却是明白的,无论是神异力量和神性力量,最避讳的其实就是大混沌,因为这两者几乎是不可能共存的。


    至今也没有哪个脑袋清楚的神明去主动沾染大混沌,那些不清楚的统统变成混沌怪物了。


    因为这个缘故,大部分浑修其实是可以排除嫌疑的,因为神子定然会主动躲避这等力量。而为什么说大部分,因为若是层次足够高,那么是可以伪装成浑修的。


    他道:“道友是准备牵连大混沌之气以作判别?“


    英颛点头。


    梁屹质疑道:“赢道友,你可以确保万无一失么?”


    英颛神情平静道:“不能,因为有些人本来就心神不坚,这些人沾染了大混沌后,或许会对大混沌分外渴求。”


    梁屹看向张御,道:“廷执,此法并不稳妥,梁某不赞同如此做法。”


    师延辛这时道:“师某倒是觉得,可以在那些资才过人的修道人先试下此法,以作鉴别,这些同道本来心性坚定,若是他们过不了此关,那只是因为他们自己本身便就守持不住。”


    张御道:“关于如何鉴别,我这里已是有一个想法,稍候完善之后会与诸位道明,英道友之法可以作为备选。”


    他的打算,是设立一个感神章印,并让人所有玄修都是修持,但凡有不属于玄法的力量,便会使得气神不纯粹。


    但这个方法也未必能将那些神子全数鉴别出来,因为若是有自高位力量的遮护,还是可以隐藏的。可好在能得遮护的肯定只是少数。


    诸人再是商议了一番后,便各自分头安排事机。晁廷执也是起身离去。唯有风廷执留了下来,他道:“道友说那些神子还有融入他人之能,除了前代真修,现在的真修弟子,也是有可能的,不得忽略了去。”


    张御道:“只需从入世之后查证起来便可。”


    以往那些真修,整日就是躲在灵妙玄境之中,根本不与外面接触,替代了也没用。那些神子的目的为何不知道,但似乎是为了获取力量,那么替代寻常玄修远比真修来的难度低。


    似玄修打交道的有许多是寻常人,不像真修,平日打交道的只有真修,你要有什么不对,马上就发现问题了。


    风廷执道:“这件事需与各位廷执再沟通,风某去与各位廷执处走一番。”


    张御道:“如此也好。”虽然向陈首执说过这件事了,但是要彻查牵扯到方方面面,的确也需要事先打一声招呼。


    风廷执一礼之后,便告辞离去。


    张御则是在殿中思考,说实话,神子的话,只要玄廷认真起来,相信是能查出一个结果的,只是那个长者……


    瑶璃层次不够,看到的只是一团光亮,可是他通过帮助后者梳理气意,却是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身影轮廓。


    到他这个境界,并不会外形所迷惑,只会看事物本质,故是事机是否如他想的那样,还要真正见到长者才能知悉。


    这时有神人值司来报,道:“廷执,韦廷执来了。”


    张御道:“有请。”


    不一会儿,韦廷执进入大殿,与他在殿上见礼,两人坐下之后,他道:“张廷执所言之事,韦某从首执那处得知了,觉得刻不容缓,此事需要尽快处置。”


    他所负责之事,便是与玉京诸位大摄直接交通,勾连玄廷与内层上下,所以他所要盯着的,主要军府这一块。在听说军卒之中也可能有潜藏的神子,他便主动寻来了。


    张御道:“韦廷执打算如何做?”


    韦廷执道:“张廷执,按理说这是守正宫之事,查证人手也应该从守正宫中挑选,不过听张廷执之言,似是怀疑玄修之中最有可能存在这等人物?”


    张御没有避讳,道:“不错,虽不见得事实如此,但必须先做这个假设,故是如今查证人手不宜从玄修之中挑选,需要另择人手。”


    要是以往,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可能会因此引发真玄之争,但是现在元夏威胁在外,内部矛盾被压到了最底层,眼前没有这个争执的必要。


    再说以往玄修势弱,是因为上面无人。而现在张御坐镇上层,更是玄廷次执,又是玄法开道之人,所以反倒不至于因此引发矛盾。


    韦廷执听他如此说,心头稍松,张御现在威望极高,他若是不松口,非要用守正宫之人,那这个事情也是有些难办。


    而此事说开了,下面的事也就好商量了。


    他想了想,道:“韦某欲抽调一部分真修,先查各上洲的军府。”


    军府这块在他权责之内,至于查修士,不管是查真修玄修,用何人去查,那就都是守正宫的事了。


    张御对此表示认可,他提醒道:“韦廷执,如今各府事务官吏也多数披上了神袍玄甲,那些神子也未必一定躲藏在军府,州府之中也要有所留意,而且从神子的能力看,也排除会改换身份,故若是有事务官吏或者军卒亡故,也不能忽略了去。”


    韦廷执慎重道:“韦某会加以留意。对了,”他抬头看来,“张廷执,韦某认为,此事既在东庭发生,那么需先从东庭查起,需向张廷执打声招呼了。”


    张御道:“此事该如何便如何。”


    他不会因为自己出身东庭,就对东庭百般偏护,该查地方就需查。


    而且东庭现在无论是军众和府洲事务官吏,只有少部分还是原来的,大部分是从别处调过去的。


    特别是现在的都尉是苏芊,其直属部队是原来驻守玉京的光烨营,所有军卒的出身都是清白无比,想要完全替代的难度远高于别的地方。


    韦廷执与张御商议过后,也是告辞离去。


    接下来,张御闭关数日,立造了一枚名唤“通神”的章印。


    此印是基于闻印、命印而成,不但可以查证是否有神性外感,而且能提升修道人感应之能,所需要的神元极为微小,实用性极好,且第一章书的修道人便可以观读。


    立造好此印之后,他将之传递给了英颛、俞瑞卿、师延辛、梁屹等人,告知了此中用法,随后他又对着某个命印唤了一声。


    班岚恭敬之声立刻传了出来,道:“守正,可有什么吩咐么?”


    张御将那枚“通神”章印传至到他那处,道:“班玄修,你且观读此印。”


    班岚什么原因都没有问,当即应了下来,并于片刻之后将此印观读了,他道:“守正,属下已然得有此印。”


    张御见他无碍,微微点头,这也是预料之中,不说其人本是上宸天修道人,对于身边大多数人都很防备,而且本身功行也足够高,所谓神子,也未必有其人的力量层次。


    他道:“你设法将此印传播出去,让越多人知晓越好。“


    班岚依旧没去问为什么,道:“是。属下一定做好。”


    如果是主动去推动的,那么那些神子一看就会引起警惕,但若是由修道人推动,特别是班岚原本就有着传授法门的名声,那却是不至于引起较大怀疑。


    他当然不会只找一个人,除却班岚之人,那些在训天道章之中有着一定名声的玄修也是在他择选之列。


    这些人自不用他自己一个个去关照,传谕吩咐各地玄首加以安排就是毁了。


    在安排下来此事,只是半个夏时过去,却有传讯送至。


    这段时间里,这等玄修大多数都是接受了章印,但是有三人拒绝了,理由各不同相同。其中一个直言神元正好用尽,所以延后一段时日。


    而另一个却说自己章印排列的整整齐齐,不想再多一个。这个理由看着很敷衍,但是他却是相信的。


    最后一个人则是说自己不擅长感应之类的手段,不愿意浪费神元去做此事。此人看去似是最为可疑。


    只是他看下来之后,却是认为第一个人疑点最大,因为延缓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甚或拖延到不再有此事。


    他看了下此人背景,此人出身冀空上洲,名唤练青云,修道八十二载,如今修为已臻第四章书。


    ……


    ……


  第两百四十八章 获躯代心识


    冀空上洲,此方上洲所在处处皆是高低错落的飞空岛陆,若繁星一般分布在天穹之中,上洲所有的建筑都是建立在这些浮岛之上的,乃是真正的空中楼阁。


    某些飞空屿陆也极其庞大,不亚于州郡之地,但由于翼空上洲的产出和各种神异生灵并不是集中在一地,而是相当分散的,需要修道人进行频繁调动。


    这就导致在此洲之中,修道人若是没有飞遁之能,又没有自己的法器飞舟的话,那么只能被困在这一座座形若孤岛的飞空屿陆之上,非常之不方便。故而有一个说法,翼空上洲的修道人若不具备法力及心光飞遁能力,那就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修道人。


    这等情况很难改变,因为此上洲一直出于卫护玉京而存在的,需要涵盖的范围极广,这些浮空岛陆就相当于一处处堡垒和阵坛,反而符合守御要求,所以没有可能整合到一起。


    此刻诸多形若山峰的浮空飞屿之上,一驾法器飞舟正在其中穿梭而行,练青云坐于主舱之内,驾驭着飞舟在洲外行驶而去。


    这时迎面飞来一大群飞鸟,竟是撞击在飞舟之上,但是又被灵性光芒弹开,两名弟子正在那里认真记录着路程之上见到每一头生灵。。


    近来由于对海路的开辟,肃清了大量盘踞在海岛上的神异生灵,使得翼空上洲面对海上的压力骤减,但是这也导致各种寻常生灵开始疯狂滋长繁衍,还有更多小型神异生灵出现,这种飞鸟尤其之多。


    洲内正准备查明其分布范围,集中时间进行一次清剿。


    驾舟弟子这时道:“练玄尊,前方出了飞虹带,就快到州域边缘了。”


    练青云淡淡道:“知道了。”


    他表面平静,内心却是有些不安。


    他于心下道:“为什么要叫我找个借口出来?”


    另一个声音道:“我怀疑上面开始怀疑你了。”


    练青云道:“为什么这么说?只是因为我要延缓观读那个章印么?这不是很正常的么?”


    那个声音道:“因为我感觉到了灵性悸动,再加上那章印有问题,所以近来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为上。“


    练青云皱眉道:“可是有训天道章,我跑到哪里都是没用,还不如闭关。”


    那个声音道:“你闭关不过是拖延,而且始终在上面的眼皮子底下,此举等于无用。”


    练青云吸了口气,摇头道:“”那出来也是一样的,如果你的判断是真的,那我们又能到哪里去呢?”


    那个声音道:“你们这里真是麻烦。”


    天夏的规序就像是无处不在的大网,现在又加上了训天道章,一个玄修若是做出一点不轨之事,那根本无处可逃。


    他顿了顿,道:“你可以去海上。”


    “海上?”


    “海外都护府陆续发现了通向地下海坑的通道,那里至今不在天夏辖界之内,去了那里,你就可以摆脱危险了。而且以你的修为,尚不至于让玄尊出动,大致可以无虞。”


    练青云有些犹豫起来,道:“真的有必要么?”


    现在情况还没有完全确定,就是因为一个可能,那就要逃离这里,他过往的一切努力都要抛开,他有些不太甘心。


    那声音道:“哪怕我判断错了,你也需要坚持此间的行程,因为上面若真的怀疑你,那么你一旦有离开冀空上洲的迹象,那么追剿你或者让你返回的命令当就很快会来了,如果不是,那么你可以在周旋一阵再回去。”


    练青云道:“我知道了。”


    翼空上洲,洲治常胜郡鹿州玄府之内,新任玄首司顾华正在翻看着一份名册。


    因为翼空上洲的主要职责便是拱卫玉京,实际上许多安排都要看玉京的,所以他这个玄首整日只需要听从玉京的安排就是了,在本洲之内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玄府修士只要一听玉京的谕令到来,照着做就是了。


    但是这一次不同,彻查命令是从玄廷直接送递到各个玄首手中的,难道是由来执掌安排的。


    适才玄廷有人到来,要他着重留意几人,其中就包括练青云。


    在他一提那“通神”章印后,练青云就急着往外跑,这等举动,反而极大可能证明其人有问题,不过他并不准备将之直接拿下,而且他想看看,这个人是否有其余与之交好之人,而这些人是不是也有问题。


    还有,他会设法给其一点压力,因为越是这样,其便越是容易犯错,也容易暴露出一些东西来。


    此时此刻,练青云眼见得就要出得翼空上洲的洲域范围了,这个时候,忽然训天道章之中有传讯到来,寻问他此刻去哪里,准备要做些什么。


    他心中一跳,回讯道因为一位同道找寻自己,所以赶去与之汇合。可以回讯之后,他却感觉不安,虽然训天道章之中私人之间的传讯具体内容外人是无从得知的,可是传讯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要查却是能查到的。


    他越想越是不安,叹道:“可能让你说中了。”


    那个声音道:“你必须走,果断一些。”


    练青云这个时候倒是恢复了冷静,道:“有一件事我需先确定下。”他试着问询了一下其余同道,却是发现,其余人这个时候也被追寻了去向下落,而并不是针对他一个人,他迟疑道:“这样的话,未必是针对我……”


    而这个时候,他忽然微微一个恍惚,随后眼神神情发生了些微变化,好像瞬息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练青云看了眼外间,哼了一声,道:“关键时刻拿捏不定,还是要我来下决心。不过下来我也不需要他了。”


    他一直潜伏在练青云的意识之中,只是与瑶璃意识中的那位少年人不同的是,他选择的是与之合作,第一时间就让其知晓自己的存在,并且利用长者的灵性力量给其提供各种帮助,这六十多年下来,此人已经对他完全信任了。


    但他不会平白付出,他的目的始终是夺取其身躯和意识,替代其成为另一个人,之所以一直没下手,那是想等一个合适时机。


    但这是有一个极限的,如果练青云迈过玄尊门槛,那么很可能将他排斥出去,所以他准备待其功行积蓄完满,准备成为玄尊之前将之取代,这样就能完全获取其力量了。


    只是计划很好,却是被天夏的突然动作给打乱了,导致他不得不提前下手。


    天夏的动作很奇怪,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他认为或许是其他神子暴露了自己,不由暗骂是哪个蠢货急于求成,肯定是新近觉醒之人,不然不该清楚天夏秩序严密,但凡有一点异动就会有所察觉。


    这时前方的飞空浮屿渐渐变得稀疏起来了,因为这里已经是冀空上洲的边缘地带了,也是因为到了这里,他才敢于动手。不然极可能让玄府玄首发现端倪。


    然而正最后一个遮蔽视界的飞空浮屿被甩开身后时,他的神情却是一紧,就见远空所在,一驾驾飞舟组成了一条阵列,拦阻在了前方。


    他辨认出来这是冀空上洲军府的斗战飞舟,不过对方并没有对他展开攻击,而是示意他暂停前进。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还是依言停了下来。


    情形不明,不宜动用,况且这里至少上千驾斗战飞舟,肯定也有相应的披甲校尉,斗战起来他也占不了便宜,能不动手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这时对面分出来上百驾飞舟,其中一驾尤为庞大,到了他面前后,舱门一开,一个浮空平台飘了出来,上面站着一对军士,当中是一个披着军袍大氅,身形高挑的英武女子,他认得这是翼空上洲的都尉莫若华。


    他想了想,也是从飞舟之中飘身而出,来至近前,抬袖一礼,状似随意道:“原来是莫都尉,不知什么事情?”


    莫若华抱拳回有一礼,道:“练玄尊,因为元夏威胁,最近这几载军府需要演练攻防战,期间不准任何一个人随意出入,除非有玄府的允许,这在训天道章上面已然通传了,练玄尊你没有看训天道章么?”


    练青云心中咯噔一下,虽然他可以承继这具身躯的一切,但是没法获得训天道章,怎么知道这个时候会有传递消息?

    要说他最讨厌的,那就是训天道章了,因为有许多东西可以直接在上面对照验证,他没法知悉上面的东西。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自己是一个真修。


    他假意看了下训天道章,点头道:“原来如此,方才我一路往外赶,所以未曾留意此事。”


    莫若华道:“练玄尊这是要到哪里去?”


    练青云镇定道:“我向玄府说明过了,此回前往外洲相助同道,所以急着赶路,在出来之前,可不知道有这条规矩,莫都尉可否通融一二?”


    莫若华道:“那对不住了,你可以告诉我那是哪位修士,我们会通传当地的军府和守正驻地,让他们设法安排人手相助你那位同道,非常之时,希望连玄尊能够理解。”


    练青云点头道:“我理解,理解。”


    莫若华看了看他,道:“那么请练玄尊回去吧。”


    练青云沉吟片刻,表面看去似有些迟疑,他抬头道:“我有一些话想与莫都尉单独说,不知可否?”


    莫若华看他一眼,她一抬手,旁处的军众退下去,唯有从副还留在身边,她道:“你说吧。”


    练青云目光闪烁了一下,这一刻,他身上法力猛然一张,霎时便将整个浮空平台都是包裹了起来!

    ……


    ……


  第两百四十九章 缚翼灵难出


    练青云这一出手,便将整个浮空平台都是圈入了进来,方圆数里俱是在心光涵盖范围之下,同时立时他一握拳,心光向着中间的莫若华挤压而去,想要将之制拿住。


    整个舟队若是没有了都尉,就算重新有人继任指挥,也一定会稍微混乱一下,一旦出现了这个空隙,他立刻可以闯了出去。


    到了外间,除非玄首亲自追剿,否则没可能抓拿到他。。


    但是冀空上洲的玄首,通常是不会轻动的,因为其人受玉京束缚,不是遇到同层次的事机,连分身都不会派遣出来,至于其他人,等追上他的时候,他早就逃入海域之中了。


    茫茫大海,又上哪里去找自己?

    莫若华在心光展开的一刹那,就已经有了反应,她眉心一闪,身上迅速披上了一层外甲,整个人迅速变成了一个金属巨人,而且这层外甲并不是由外覆盖的,而是由其身体内部激发出来的。


    与此同时,她伸手抓住了长剑,并且一剑向前斩出!

    练青云却是露出不屑之色,他选择入驻修道人的身躯,就是因为修道人能力变化较多,对于任何环境都能适应。


    而这些披甲军士,纵然拥有同一个层次的力量,但是变化较少,不可能与他们抗衡。


    剑光斩来,他身体站在原地没动,但却骤然一虚,任由剑光过去,而身外气光一闪,一只头毛朱赤,腹涂白练,状若四翼鹰鸟的观想图从身躯之中飞跃出来。


    此观想图名为“蔽震”,如今的观想图,随着训天道章的出现,各种玄法章印的传播,早已超脱了早期时候的窠臼。


    每一个人玄修的观想图都不会是相同的,哪怕外表看着一样,内里也是有所区别的。


    他这观想图不但可以强攻硬打,而且能够瞬间改换场中所有人的认知,只要没有抗衡手段的,几乎没法与他正面对上。


    这一刻,莫若华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手中长剑一转,向着正确方向斩了过来。


    练青云不觉诧异,因为那一剑完全是循着他真正站立的地方而来,没有受到认知偏转的影响。


    他对这一位倒是有了些佩服,因为不被眼前之物所获,在战阵之上完全依照自己的本心而行,这需要强大的意志力和对自己的绝对信心。面对他这个第四章书的修道人还能如此,足见心志之坚。


    不过没有用处,没有变化的剑法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他意念一转,观想图足下一抓,轻而易举就拿捏住了剑刃,同时四翼拍打了下来。


    莫若华却是借着剑光斩出,身上骤然升腾出了一个裹满青蓝色光华的巨人虚影,伸手一挡,却是将那观想图挡了下来。


    当年明校尉仗着外甲,和元童老祖也是过了两招的,结果虽然被打得很凄惨,但总算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现在过去那么多年,外甲又有了一定进步,而无论外甲还是修道人的法器,怎么运用关键还是看人,同样一个物事,到了不同人手里,就是不同的表现结果。


    莫若华知道自己打不赢对手,可是坚持几个回合却是没有问题的,这足以让身后的舰队反应过来了。


    练青云本拟一照面就拿下人,可现在却是受阻,他也是立刻应机而变,没再去强求拿下对手,而是将观想图留下拖住莫若华,自己则驾起一道遁光离开了此间,直接就冲入了对面的舟队之中。


    不是他想外其他地方走,而是那些地方其实布满了肉眼难辨的隐形玄兵,不然区区千余艘飞舟,又怎么可能封锁住整个天穹?

    而且一旦去了空旷之地,也是给那些飞舟发射玄兵的机会,反而冲入了舟群之中,依靠着彼辈舟身遮护,可令各舟之间投鼠忌器。


    但是他也小看了这些军府军众,今次的布置,就是为了针对修道人而布防的,也是故意留下的这一个看似极有破绽的地方。


    此时飞舟彼此之间的灵性光芒舒张开来,天穹之中像是连接成了一片灵性光湖,练青云感觉自己像是冲入了一片粘稠的泥沼之内,遁光居然被缓阻了下来。


    对此也有准备,祭了出来一道光气,霎时将前方灵性撕开。


    现在玄修不再是以往什么手段都没有,每个人通过训天道章的论道,清楚了自身的短板,身上早已备妥了应付各种各样状况的手段。


    可是这个时候,每一驾飞舟之上都是飞射出来一道道灵性锁链,彼此纵横交缠,居然于瞬间形成了一面灵性大网。


    练青云立感不妥,要是任由此网力量凝合,千余艘飞舟的灵性力量全数凝集到一起,他就冲不出去了。


    此刻他要是施展神通,那必然会停滞片刻,那就失去了向前行进的速度,那说不定就会出现更多变数。


    于是他心光一凝,以指带剑,向前伸出,同时遁光速度陡然一快,似光虹射去,前方灵性锁链纷纷破碎,其中数驾飞舟因为灵性反逆,承受不住,也是凌空爆裂。


    可在这个时候,数个披甲校尉身上闪烁着灵性光芒,从不同方向冲了上来,并与他撞在了一处,尽管下一刻,这些人都是被震了出去,可也成功将他阻遏住了。


    那些灵性锁链一道道延伸过来,很快缠绕到了练青云身上,他在那些披甲校尉的干扰之下不及摆脱,动作也是越来越慢,最后像是飞入蛛网之中的飞虫一般徒自挣扎,而无从脱出。


    可即便如此,他的挣扎力量也是使得千余驾飞舟的灵性光芒忽明忽暗,极不稳定,这也看得几位校尉心惊不已。


  第四章书的玄修他们不是没见过,可此人玄光这般强横,他们也真是没想到。


    练青云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他心下暗恨,要不是故错形势,观想图拿来牵制莫若华可,只要一个运使,就能叫所有飞舟都是失去正常的认知,自己哪会落到如此境地?

    只他方才如此想时,心有所感,抬头一看,见一名三十许的道人出现在了上空,神情一变,“劳诚毅?”


    来人赫然时冀空上洲的守正驻地值司劳诚毅,与他同一层次的修道人,这下他彻底死心了,有这人在一旁,便是他冲出舟队,今朝也没可能脱身。


    劳诚毅看他几眼,一甩袖,一道法器照下,就将之心光镇压住了,而其观想图也是随之消散了去。


    莫若华脱身出来,收回长剑,回到了舟队之中,她对劳诚毅道:“劳值司,你方才问舟队能不能对付功行高深的修道人,现在证明,舟队配合一定的披甲校尉是能抓住这等人的。”


    劳诚毅道:“确实是能,但是今回他只有一个人,如果在再多一个,却就未必了,再则此人今天是以逃遁为主,没有斗战意愿,莫都尉,你们也有极大运气成分,要是此人留下不走,你们未必能赢。”


    莫若华身边的从副不服气,正要反驳,莫若华却是伸手阻住她的话头,认真看着劳诚毅,坦承道:“是的,我们还存在缺点,还需要继续改进。”


    战阵之上不讲对错,知道自己的缺点,而后改进,那才对得起自己和部下的性命,她很感谢劳诚毅给了他们这一次演练的机会,还指出他们的缺陷所在。


    劳诚毅道:“人既抓了,我便先带走了,莫都尉,告辞了。”说完,他对着莫若华一礼,就拿起被锁禁住的练青云,往冀空上洲洲治飞遁而去。


    半天之后,练青云就被带到了玄首司顾华的面前,他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其人,他道:“你就是所谓的‘神子’了?”


    练青云露出疑惑之色,道:“什么?玄首这是何意?”


    司顾华看着他,面色平淡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问你,你现在还能运使训天道章么?”


    练青云眼神闪烁了一下,

    司顾华点点头,道:“看来是不能了。”就在不久之前,发现练青云的名印黯淡下去,而其人还好端端的在这里,这就是说真正的练青云已然不在了。


    练青云抬起头,忽然道:“司玄首,我想活,我愿意配合你们,我愿意将所有知晓的神子告知你们,只要你们能让我活下去。”


    司顾华琢磨了下来,道:“练青云可以回来么?”


    练青云面色微变。


    司顾华道:“明白了,看来一旦你占据了他的身躯,想他归来,便是不可能了。”他语声之中顿时多了一些惋惜之色。


    练青云这时抬头道:“若没有我,他也没有今时今日的成就!没有我,你们也找不到其他人。”


    司顾华语声平淡道:“我们能把你找出来,也自然能把其他人找出来,我猜你们之间是有感应的,其实你们越不安分,便越易暴露,以前是不知晓,现在知晓了,抓出你们不过是费点时间罢了。”


    他看着练青云,道:“不过你既然承认自己不是天夏人,那就好办了。”


    练青云心觉不妙,下一刻,接触到了一双锐利目光,光芒一闪之间,只觉头脑一昏,意识顿时变得一片浑然。


    司顾华看了一会儿他的意识,发现其所知晓的东西像被一层力量所阻碍,强行破开只会什么都不剩下,但能确定有东西便好。他当即唤了一个玄修弟子过来,关照道:“把这里的事情,呈报给张廷执。”


    ……


    ……


  第两百五十章 拘阵问窃神


    张御这里在训天道章之中落入“通神”章印之后,由于班岚等人的推崇,才过没有几天,已然被许多玄修所接受。


    见识到这个章印的好处,而且还用不了多少神元,绝大多数人当然不会拒绝。有一些真修在听说此事后,还颇为羡慕。


    只是畏惧此印的,听说非是强制观读,自然会本能的进行回避,这便是天然筛选了一遍。


    短短几天之内,八成以上的玄修都是选择了观读此印,越到后面速度越快,因为别人得了此印,且有了明显好处,但你却没有,那自然是不愿意的。


    等到再过半月左右,应该大部分玄修都会选择此印,那些余下之人,则就要加以重点关注了。


    这等时候,司顾华对于练青云的呈报也是送传到了他这里,且是上面详述了自己对其人力量的判断。


    司顾华认为,其意识被某种力量所封闭,应该是牵扯到了某种上层力量,亦或是一把锁,一旦有外力介入,立刻崩毁,没有给你尝试的可能,所以没有强行破除。。并且认为,若是同源力量可得引导,那么或许可以破除这般锁。


    张御考虑了下,司顾华的判断有一定可能,不过这是抓住的第一个神子,其余神子尚有未见,此事还待证实。


    至于瑶璃那边,她早已经主动抛却了这些力量,再去接触,反而是给其伤害,所以不准备把这个学生再拖入进来了。


    现在这个方法已经证明了是有用的,而且所有玄廷上层都已是达成了一致,那么接下来,不外就是继续推进,清理内部了。


    所谓“神子”若是没有更高一层的力量干涉,那将翻不起任何浪花。


    就是不知,那个“长者”是否会插手此事了。


    而与此同时,因军府之内可能也会混入“神子”,所以各上洲军府也是进行了一次彻查。


    为了确保结果,两府从外宿调了一批人过来。外宿许多修道人数百年前就在外宿守御了,还有一些在外宿修成道法的,与内层牵连不大,且那些神子跑去外宿的可能也不大。


    因为内层之人更适合侵占不说,外层不但时时刻刻有虚空外邪的影响,还需要面对神裔和上宸天的侵袭,除非你老老实实当一个平民,否则一旦追求力量,那么不知什么时候就死在外间了。


    军府的鉴别方式比较简单直接,那就是立誓,军府上下层都需立誓,终生不得背叛天夏,一旦违背,则将应誓。


    本来军众就是为了维护天夏而存在,所以立誓毫无问题。


    似若莫若华这等人,早再第一时间便就立下重誓了,且从上到下都是如此,这才能带领军众拦截练青云。


    伊洛上洲,军府大堂之内。


    明校尉一身军袍大氅,带着自己的从副大摇大摆走入进来,站定之后,侧身往一边看去,远处走过来了一名高大校尉。


    明校尉对他一抱拳,高声道:“裴校尉,许久不见了。”


    裴校尉抱拳还有一礼,道:“是许久不见了,却不比明校尉意气风发。”


    明校尉大咧咧道:“我有什么可意气风发的,这么多年了,还是一个小小的破校尉。”


    裴校尉眼角微跳,这是在骂谁呢?


    不过他知道明校尉就是这个脾气,还有嘴上老是让人难堪,不然以这位的资历,早就成为一方都尉了,不过其本人似也没有挑大梁的意思,毕竟这位常常言,统摄部众不及上阵对敌来的爽快。上面自然也就尊重他的意愿了。


    这个时候,有两个校尉从内堂之中走了出来,见到二人,便对着他们抱拳招呼。


    明校尉回有一礼,本待问几句,不过这两人似乎得过什么关照,没有多言什么,脚步加快就离去了。


    看着两人背影。明校尉伸手拍了拍裴校尉的肩膀,道:“这一次军府唤我们来立誓,也就是说几句话的事,裴校尉不要紧张。”


    裴校尉有些不舒服的晃动肩膀,避开他的手,道:“我没紧张。”可话是如此,此刻他的心里,却远没有表面表现的那么镇定。


    这时前方有一位军卒走了出来,对着两人一礼,道:“明校尉、裴校尉,很快就要轮到两位了,还两位不要擅离。”


    明校尉道:“知道了。”他对裴校尉笑了笑,道:“看来很快就轮到我们了。裴校尉,你知道么,只要立下了誓言,要是心里对天夏不忠诚,那么立刻遭受誓言之制,据说是粉身碎骨的下场,神魂亦是半点不剩,啧啧,死的可是非常难看。”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裴校尉心里非常烦躁。


    过了一会儿,那军卒走了出来,道:“两位可以进去了,不知两位谁先?”明校尉大声道:“我先来吧。”他解下大氅,递给一边的从副,随后走到了内堂之中。


    裴校尉在外等着,看着明校尉的从副很是镇定,道:“据说那神子什么人都可能,你不为你们校尉担心么?”


    那从副想了想,非常确定道:“别人会,校尉不会,校尉若是被神子占据,那一定是那神子脑袋不清楚,这样的神子没有威胁。”


    裴校尉看了看他,他一时都搞不清楚这是在夸人还是在骂人了。


    过了一会儿,明校尉神清气爽的从内堂走了出来,他上来对裴校尉道:“裴校尉,你不问问我什么感觉么?其实就像沐浴,浑身暖洋洋的,特别舒畅。”他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能不能每天都来这里立个誓。”


    裴校尉不想听他说话,等到那个军卒招呼,就疾步往内堂走。


    明校尉这时在他后面道:“哎,对了,这个立誓和我们想的不一样,下面寻常军卒可以不追究过往,像是我们这些校尉,就算以往对天夏些许不忠,也要一并要算在誓言中的。”


    你不早说?!

    裴校尉身躯僵了一下,然而就在微顿这一瞬,他察觉到两个立在门口的看守修道人立刻朝他看了过来,两面来的目光如同利剑。


    那军卒关切问道:“怎么了,裴校尉,身体不舒服么?要不要等一下再来?”


    裴校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


    他在那两名修道人目光之下走入了内堂,前方有一个泛着光芒的阵势,军卒在他身旁道:“裴校尉,走上去立誓就可以了。”


    裴校尉脚步艰难走入了阵中,这时一道光芒罩定下来,他一瞬间变得无法动弹,唯有立誓结束方能出去。


    只是沉默了片刻,他道:“我要检举。”


    那两名修道人好像丝毫不觉意外,其中一个人走了过来,道:“说吧。”


    裴校尉略显艰难道:“一个我手下的李军候,还有一个……是我自己。”


    那修道人语声不变,道:“裴校尉,摘去所有神袍外甲,往阵内走,去那里等着军府裁定。”


    裴校尉默然片刻,依言而为,他一摸眉心,从身上摘下了琉璃玉石,并扔在了地上,除却了此物后,他的斗战能力至少少了大半,也是失去了最后的抵抗力。


    不过在上洲之内,就算反抗也没有用处。他努力呼吸了一次,往阵内深处走去,到了这里,出现了一个宽阔空间,这个时候,他脚步一顿,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手下,也就是自己刚刚检举的李军候。


    原来李军候已经比他先一步来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裴校尉走到另一边,面无表情坐了下来。


    坐有不久,他只觉阵势一动,随后发现自己转到了一处大殿之内。上面居中坐着伊洛上洲玄首高墨,还有洲牧、军府都尉,监御使等人也俱在场中。


    这时一名道人站了出来,道:“裴应德,你是用何手段占据眼下这个身份和原主身躯的?”


    裴校尉吸了口气,道:“裴某固是占据了此身身份,但也是他原来伤重不治,如果我不这么做,他也是一样在战阵上战死。”


    他对天夏的规矩很清楚,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主动坦承。其实他也想过逃走,但是在军府之中根本没有机会,你一有异动立刻就被人发现了。


    那道人道:“那你们的目的何在?”


    裴校尉苦笑道:“还能是什么,不外是力量,地位了。我们借取了原来的身份,也便只有借用他的一切才能成事,若是为了破坏,花那么大力气到头来不是什么都没有么?”


    那道人道:“所有神子都是这般想的么?”


    裴校尉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见到的神子并不多,这么多年,也只见过两个,一个是李军候,念在都是一般身份的份上帮了他一把……“


    “还有一个呢?”


    裴校尉叹道:“阵亡了。一次清剿异神的时候阵亡了。”


    那道人道:“你们不是有长者的力量护持么?”


    裴校尉沉默了一会儿,道:“他用自己的力量去救同袍了,所以自己没能躲过,我当时觉得他很蠢,但现在觉得他死得其所。”


    那个道人看了看他,道:“名字?”


    裴校尉抬起头,道:“我告诉了你们,你们准备如何?他还有家人,而且他也为天夏牺牲了,要是此事泄露出去,他家人又如何自处?”


    那道人没有说话。


    上面坐着的监御使严肃说道:“事情必须要彻查,若是他事先违反了天夏规序,那么自要严惩,还原身一个公道。要是他未曾违背任何规序,那该是他的荣誉还是他的,至于他的家人,我们自会酌情对待。”


    ……


    ……


  第两百五十一章 究内寻索迹


    在接下来的时日中,天夏各上洲军府之中,陆续查了出来七例被神子取代之事。


    张御看了呈报,见除了伊洛上洲两例之外,其余都是集中在天夏本土东陆,并且是往西边去越少,从这般可以看出,其源头在东庭的推断倒可能是真的。


    而且从时间上看,最多可溯及到六十年前,目前还没有看见比此更长的,且大部分集中出现在这个时段。新近所见,也就是瑶璃这一例。


    当然也有可能有潜伏更长久的。


    目前玄修这里,此般人就算有,也不太可能出现在上层人物之中,因为玄修最早一批人是玄廷扶持上去的,无可能在玄廷眼皮底下隐瞒下去,而至今为止的成就玄尊的玄修加起来也没几个。


    便是有,也只会在真修之中了,但这个可能同样很小。


    真修因为需磨练心性,不然功行修持极易出问题,对方可替代了意识和修为,但并不等于能替代了心性,这反而是最可能暴露或出问题的。。


    所以下来排查重点要放在两府,或者说洲府之上。


    另一个,这些神子并无法说清楚自己的来历,他们的欲望似乎与寻常人没什么不同,而且或许是因为潜伏并吸收了天夏人意识的缘故,其也接受了天夏人的一些行为准则和理念。


    这也正常,不然其没法完全替代原身,所以这也就出现了为天夏赴死的神子。这个该如何界定,还有待商榷。


    这时有神人值司在殿外言道:“廷执,风廷执和韦廷执到了。”


    张御一直在等这两位,便道:“请两位入内。”


    不一会儿,韦廷执和风廷执二人进入殿中,与他见礼之后,便被请入了座中。


    韦廷执坐定后,道:“底下的呈报张廷执当是看过了。韦某看了报书,认为从裴校尉的事情来看,现在彼此相互勾连的查出来的虽只是两个,但应当还有没查出来的,或许数目比我等想象中的还要更多。”


    张御道:“呈报上看,各洲军府彻查看来进行的差不多了,如今各地府洲如何?”


    韦廷执道:“我与几位大摄沟通了下,认为各洲之间既要排查,还要不耽搁正常的运转,恐怕这一番查证下来,最长要用去数载时日了。”


    张御对此是能够理解的,各上洲都府之中的事务官吏也的确难查一些。


    因为按照天夏规序,神异力量不得主动用于未曾犯事的非武备人员身上,这就导致府洲和军府不可能采取相同得方法。


    还有如今各洲生产除了民用保证之外,都在逐渐开始为大战做准备了,正是事务繁忙之际。


    再说府洲不似军众那般秩序谨严,平日都是在驻地镇守,与外相对隔离,每一个人的行止去向都是轨迹明晰,要倒推六十载,并理清楚这里面的事,这就需要时间。


    当然,前提是不动用一些极端手段。比如让各地玄首行使权柄,施展大法力,将洲中所有人都是顿止,然后以阵法配合法力搜找,那么一天之内就可以有结果。


    不过除非是遇到紧急情况下才会如此做,毕竟每一个天夏人的意志都要得以保证,所以这等手段动用要十分谨慎,现在还未到达那个地步。


    张御道:“此事不用急,宁可慢一点,也要保证没有漏网之鱼。”只要把军府和玄府这两块掌握武力的地方保证稳妥,那么余下的事可以慢慢处理。


    韦廷执得知了他的态度后,也是放心下来,因风廷执也是到此,他知道两人当还另外有事,故是交代过后,便就先行告辞离去了。


    待他走后,风廷执道:“道友,风某这两天看了一些这些神子的册报。目前看起来,这个神子和长者或许没那么简单,其既然以窃据别族的力量根基而延续,那会不会是诸纪元中早便存在的某一个种群?

    这等种群应当不是自然繁衍的,而是人为塑造的,塑造之人极有可能就是那长者。要是如此,我们更当小心了。”


    张御颔首,长者或许是源头,现在长者是几个,目的是什么,因何而存在,是一直自我延续下来,还是传承至今,都还不清楚,这是他们下一步要搞清楚的事。


    他道:“长者可能层次较高,若是有心躲藏,不好查证,六十载前有神子出现,如今依旧还有,说明这“长者”可能一直在活跃之中,所以这个事情不能松懈,所有后续入玄府的弟子,都需要尽量观读‘通神’之印。”


    风廷执道:“现在风某是真不希望见到六十载之前的例子了。”


    张御道:“事实如何,我们终究是能弄清楚的。”


    风廷执与他议定了下来该是如何排查范围之后,也是告辞离去。


    张御在他走后,陷入沉思之中,那日从瑶璃那里看到的长者身影,身形轮廓与他的养父有几分相似。


    但相似并不等于就是,而且荀师与养父两人早便认识,听荀师语气还是知道一些事的,若真是有问题,荀师应当早便发现了。


    从长者的手段中看,以陶土化人,倒是与复神会的一些手段相似,复神会则用的是莫契神族的技艺,故他认为,风廷执判断其是寄附诸纪元文明之上族群,这倒是一定可能的。


    假设其一直存在着,那么早前的那些神子,或者长者,说不定还拥有着诸多前纪历的文明成果。


    但不管如何,应当是与至高有关系的。相信等伊初那边有了结果,当就能知晓答案了。


    时间一转,一月过去。


    益岳上洲,洲治衙署之内,洲牧辰左正在批阅文书,一名心腹文吏走入进来,将又一叠文书摆在案上,并轻声道:“府君,玉京的人已经来了,玄府的人也到了。”


    辰左将最后几笔写完,把文书整齐摆在一边,整理了一下冠袍,坐正身躯,道:“请他们进来。”


    文吏下去传命,过了片刻,进来一名长身玉立的年轻修士,还有一名身着寻常官吏袍服的事务官吏,看着四旬左右,面目很是俊雅。


    辰左待他们进来,这才站起,对着两人一礼,看向那年轻官吏道:“这位就是孙从事了吧?”


    孙从事对他一礼,道:“见过府君。”


    辰左没有托大,还有一礼。


    因为对面这位是上书殿的人,其职责是辅佐几位大摄处置整理文书和安排日常事务,其人虽然位阶不高,但其人之言行,却可以说是代表某位大摄的意思。


    至于玄府之人,他不准备多做交谈,互致一礼便算见过。


    待请了两人坐下后,孙从事道:“府君当是看过我们的书信了?根据我们的探查,益岳上洲洲府之内极可能存在一名神子。”


    辰左沉声道:“这是如何发现的?”


    那年轻修士开口道:“同样是一位神子交代的,其言早年在益岳上洲时,曾得另一位神子的帮助,其人乃是一位地位不低的官吏,但具体是哪一个,当时那人也没有头颅,但根据线索推断,此人现如今极可能仍在益岳上洲。”


    辰左凝神思考片刻,看向孙从事,道:“请转告几位大摄,辰某当会彻查清楚,给诸位大摄一个交代的。”


    孙从事看了他几眼,笑了笑,语声客气道:“有句话,只是我个人的意见,这不是给几位大摄一个交代,是给天夏上下一个交代。”


    辰左不置可否,他看向那个年轻修士,道:“吴玄首的意思是什么?”


    那年轻修士道:“吴玄首的意思,若是需要,玄府会抽调人手帮忙。“


    辰左没再多问,又说了两句,结束了谈话,便即送了两人离去。


    随后他唤来心腹文吏,道:“查清楚了么?”


    心腹文吏低声道:“朱郡太守,屠岸灵。”


    辰左道:“让他体面一些吧。”


    心腹文吏一惊,迟疑道:“府君,这个时候……”


    辰左语声平静道:“其余上洲都还没有出问题,偏偏我们益岳上洲有了,可哪怕出问题,也不能先出在我们这里,别人可不会记得后出问题的那些人,以后想到此事,第一个就会先想到我益岳上洲,你明白么?”


    那心腹文吏点了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他知道,辰左能力出众,益岳上洲上下都是打理的井井有条,没有意外的话,下来很快就要调任去玉京了,若是能顺利登上六部部主之位,未来大摄也是可期。


    可要是这上面出了点什么问题,那就是一个污点。这位上官一辈子维护名誉,清廉自守,怎么会容忍这等事呢?

    心腹文吏告辞之后,便来到了外间,做这等事要绕开玄府,自然不能请动修道人了。


    但是要拿捏一个没有武力的官吏,哪怕不用修道人,也还是简单的事情。


    他手下有一批雇募军,都是从外宿因伤早早退役回来的,虽然都是六七十岁的年齿了,但是仍然维持着一定的斗战能力,足以做这等事了。


    辰左坐在衙署之内,一整天忙碌下来,到了他难得没有再批阅公文,而是一边品着茶,一边翻看着一本《名人录》。


    他的手很稳,托举书册的手半点不见晃动,如此一直到了夜半时分,忽然间,某个方向上冲天光华亮起。


    他有所感觉,站了起来,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正是朱郡方向,他目中透出冷光,道:“无能,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


    ……


  第两百五十二章 断生可移魂


    辰左虽见事机超出自己的预判,可是他并不慌。他做事向来走一步看三步,在别的地方他也有布置,只要没有超出一定限度,他便能将此事压下。


    此时外面管事来道:“老爷,玄府遣人过来问询,洲中似有神异力量动荡,可要玄府出面平复?”


    辰左沉声道:“回告玄府,我已是派人去查问情形了,洲中也有军卒,就不劳操心了。”


    他的回复很快传回到了玄府之中,虽然语气较为生硬,但是益岳上洲玄府诸修知道他就是这个脾气,所以也不在意,但依旧将此如实报知了玄首吴萼。


    一个玄首若是想插手地方事务,特别是这种涉及神异力量的事,那洲府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通过上报玉京来设法压制。


    好在吴萼性格较为温和,辰左治理洲中之事又特别有手腕,上下皆得安,所以她一般也是不予干预,这既是十数年来的默契,也是她出于对洲牧的尊重和信任。


    辰左看着外间,头也不回问道:“孙家那小子有无反应?”


    管事回道:“遵照老爷的吩咐,将他安置在了壁垒之内,此刻应该对此还一无所知。。”


    洲府衙署是为了方便察观各处,所以建立在了洲中仅次于玄府的高处,任何地方一个动静都能及时看到。


    而为了避免孙从事察觉到什么,所以以保护为名,特意将他安排在有着重重护持的驻垒之内,内外消息就比较闭塞了。


    管事又道:“老爷,就算这孙从事老实,但此事闹这么大,最迟明早一定得知,而且监御使那里怕也是瞒不住。”


    监御使职责负责监察两府的,所以洲牧一举一动都在眼中,而且其也有自己从玉京带来的一套班底,要探查什么事的话,洲牧没有道理去阻拦。


    辰左道:“此事无碍,便是他呈书,我自会向上分说。”只要没有什么伤亡,也没违反天夏律条,这些小事他总是压得下去的。


    此时此刻,朱郡衙署已然坍塌了一半,太守屠岸灵站在空地之上,他身上已然披上了神袍,神异灵光在身上跳跃着,阴沉着脸看着前方诸人,喝问道:“你们要做什么,我是朱郡太守!”


    对面是三十多名金属巨人,都是从事文吏派来的雇募军,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摆开了阵势。


    他们只是受雇行事,只知道这个人可能非人,对洲中有危险,至于其具体身份,那是一概不问。而且这个人明显表现出了超常的能力,更让他们确定这个人是有问题的。


    屠岸灵身上神异力量闪烁不已,可谓愤怒到了极致,他本是在衙署办公,这些人冲进来对他下狠手,他不得不奋起反抗,导致他隐藏的力量暴露出来了一部分。


    这个时候他心中也是有些惶惑,武装力量要想出现在郡中,并且直接攻击到衙署内,没有洲内的是不可能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自己的身份泄露了?

    可要是这样,布好陷阱,直接以上令将他诓到一个地方抓捕起来不就是了,何须动用这等手段?


    那从事文吏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那些雇募军认为这个方法不妥当,因为假设对付的是一个非人异类,那么对方或许会对危机有灵性感应,而且动手之前他们还特别研究屠岸灵的过去,发现这个人屡屡避过危险,这更有可能了。


    若是这么做不成功,那么反而引来会造成更大危险。


    从事文吏权衡过后,觉得唯有突袭,因为时间上来不及。他们只有一夜时间,便是他们事先布置好陷阱,万一其人不来,也就错过了。虽然这般做也可能导致动静较大,可是目标不会走,只要事情解决了,那么一切就都可以压下去。


    屠岸灵此刻沉着脸,他身上的神袍不足以让他和眼前这些雇募军相斗,所以他已然激发了神性力量,可神性力量是有限的。


    实际上每一个神子的力量都是有限的,故是他们迫切的想利用手中的这点力量去获得更多。或者是力量,或者是名声和地位。


    要获取力量,唯有替代修道人,可是潜入修道人之中是很困难的,修道人天生抵抗能力强于他人,不见得定能侵占成功,反而平常人就容易许多了。


    所以那位替代练青云的神子说没他练青云成就不了那也非是事实,若没有其自身努力,也不可能有后来成就。


    屠岸灵是州中的事务官吏,以往没有动用神性力量的机会,也就是替代原主的时候稍微动用了一点,现在猛然爆发出来,力量立时到达了第三章书的层次。


    但是那些雇募军却是一点不慌,他们在外宿与邪神神裔厮杀,与上宸天修道人对抗,与神异生灵斗战,战斗经验何其丰富,遇到的这个层次的敌人也不在少数,自有一套应对的方法。


    随着场中阵势散开,其中两个披上外甲的金属巨人立时向前冲出,另外两个则是位于后面,负责遮掩的同时也是防备其人逃脱。


    而另外三十余名雇募军则是形成一个包围阵势,将一根根灵性锁链向着屠岸灵扔了过去,便是无法制敌,也能对其形成干扰。


    屠岸灵在这群雇募军的配合攻势之下一下变得非常狼狈,神子也不是天生什么都明白的,需要去学习,需要去认识,比如他就是空有力量,但没有任何斗战经验,所以根本就不是这些老辣雇募军的对手。


    很快他就压得失去了还手之力,并被灵性锁链牢牢捆缚住,再也动弹不得。


    从事文吏见到安全了,便自后方走了出来,看着道:“屠岸灵,神子?”


    屠岸灵身躯一震,双目之中神采黯淡下去,惨笑道:“果然是暴露么?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从事文吏没有回答。


    屠岸灵叹道:“算了,不重要了,不过我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天夏之事,可能请求赦免么?”


    从事文吏冷笑道:“那这具身躯又是哪里来的呢?”


    屠岸灵沉默下去,他道:“不管如何,我家人是无辜的。”


    从事文吏道:“你的家人若是不知你的身份,那么他们也是受害之人,我们自是会加以甄别的。”


    屠岸灵像是卸脱了什么心事,一下放松下来,道:“这我就放心了。”他又抬起头,道:“何从事,请照顾好我家人。”


    从事文吏感觉不对,正要再说什么时,却见其人头颅一低,再看之时,已然无有声息了。一名雇募军上前查看了下,对他摇了摇头。


    “自绝而亡么?”


    从事文吏微微皱眉,不过并不妨碍他完成此事,自绝了反而减少了许多麻烦。


    他在这里待了一会儿,将手尾处理干净后,就回转到了洲治衙署,待面见辰左后,说事已然办成。


    辰左问道:“为何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从事文吏道:“本来我们是打一个突袭的,不过这个人似乎有修道人口中的灵性感应,我们才一靠近就发觉了,只能强攻,不过我们事先布下了包围圈,没让此人逃走,


    辰左道:“有伤亡么?”


    从事文理道:“没有。那些雇募军很老练。”


    辰左道:“没有伤亡就好。那些雇募军安置好了么?”


    从事文吏回道:“安置好了。这些人也都是干了几十年的雇募军了,从无毁誉之事,而且都是签了契书的,没有办法将此透露出去,每一个人属下也都是给足了好处,足够他们养老了。”


    而在此刻,朱郡某一幢不起眼的屋舍之内,一个本来瘫躺在那里的男子忽然睁开眼睛,随后慢慢从榻上坐了起来。


    屠岸灵道:“幸好,幸好。”


    无论是洲府和玄府都不知道,极少数神子只要事做好完备的布置,是可以舍弃原身,再度转移的,消耗的只是神性力量。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只选择一个寿数有尽的寻常人。


    他站起来,忖道:“需得尽快离开这里了。”


    这一次天夏虽然没能拿到他,但是天夏方面明显有鉴别神子的方法,他哪敢在这里久留,决定逃去偏僻之地先躲藏起来,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在靠近洲治衙署的一处驻垒之内,孙从事有些心神不宁,他是有一定敏感性的,总觉得辰左安排自己住在这里,很不正常,恐怕别有什么目的。


    他关照了一下身边随从,道:“去和门口守卫说,说我要见监御使。”


    那随从走了过去,很快又回转道:“从事,守卫说为了从事安危考量,若是要见监御使,还请先递书。”


    孙从事暗道:“果然如此。”


    按照正常流程是应该如此,他虽得大摄委派,但这一次大摄并没有给他什么特权,所以他不能随意与监御使往来,除非监御使主动寻他,或是得到了洲牧同意。


    不过他也只是试探一下,一般来说这只是小事,底下守卫都是会通融的,现在却阻拦他,那说明事先得了关照了,那肯定是有事!


    他关照随从道:“让赵玄修用训天道章联络监御使。”随从得令下去,过了一会儿,转回言道:“从事,那处没有回应。”


    孙从事笃定道:“无碍,我们等着。”虽然没能交通上,可他的意思已然传递出去了,就看对面愿不愿接了。


    大约一刻之后,门外有声响起道:“孙从事可在么?我奉监御使之命,请孙从事前往衙署一行。”


    孙从事笑了笑,站起道:“我们走。”


    ……


    ……


  第两百五十三章 归故溯旧观


    孙从事来至监御使傅相所在,与之见过礼后,后者对他言道:“昨天晚上城里出事了。”


    孙从事心中一动,本能感觉这事与他被阻拦在宿处有关,他道:“敢问傅监御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傅监御使道:“朱郡太守屠岸灵在衙署之内遭遇袭击,因故身亡,除他之外,无一伤亡。”


    孙从事一惊,一郡太守居然在自己的衙署遭遇袭击?那些驻卫干什么去了?可是后面那“无一伤亡”四字,却是令他感觉到了古怪。


    这事怎么想都是不合情理的。


    他道:“不知原因为何,可曾查清了么?”


    傅监御使道:“从下面报上来的呈书看,是这位屠岸太守以往收藏的一件神异力量物品出现了问题,才是导致如此。”


    孙从事无比确定道:“这是借口!”


    傅监御使道:“确然是借口,这个人很可能是神子。”


    孙从事一怔,随即忍不住道:“为什么?”


    傅监御使缓缓道:“辰左这个人我了解,能力出众,但却是对名声太过看重,不允许有任何污点,尤其是他麾下的官吏许多都是经他之手提拔的,这个屠岸灵便是。


    现在他可是升迁在即,要是出现这等事,若问他一个识人不明,他也无疑辩驳,而给人压一压,便可能无法挪动,若再过个几年,可未必再有这个机会。。”


    孙从事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他身为大摄身边的从事,对这个事情他倒是能理解的。


    不过这件事他们推断的出是如何一回事,找不到证据的话,他也是不能出去随便乱说的,就算回去也不能这么讲。


    傅监御使道:“我找你来并不只为了这件事,纵然辰左做得有些激进,但是没有任何人受伤,这件事具体如何,还有待查证,但现在我们面对的还不仅是这个问题。”


    孙从事道:“敢问监御使,这又如何说?”


    傅监御使对着旁侧关照了一声,随从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此前与孙从事有过一面之缘,来自于玄府的年轻修士走入了过来,对着两人各是一礼。


    傅监御使道:“贺真修,你来说吧。”


    贺真修道:“还是关于神子的事,我们怀疑昨夜毙命的屠岸灵是神子,但若是真被辰洲牧处置了倒还好,若是处置不好恐怕会有麻烦。”


    孙从事道:“不知什么麻烦?”


    贺真修道:“现在所有的神子我们都是尽量活捉,这是为了从他们那里找出更多同类,还有一个,就是我们不确定这些神子是否可以转移意识,尽管之前没有出现过这等先例,可又不得不防。”


    孙从事一惊,道:“所以这位神子若是转移了意识,那就极可能留下祸患?”


    贺真修道:“是有此可能,但现在还不能确定,因为这些神子之前交代之中,他们也只是认为有这等可能,自己不具备这等能力,并没有见过等同类,但愿我们只是多想了。


    不过目前也不必着急,因为那神子即便真能转挪,条件也当很是苛刻,我们判断,必须是受重伤或者自身本来无意识之人才可承载。


    这样的话,可以查一查朱郡之中有没有这类瘫病之人,或者恰好亡故之人,说不定能找到线索,再有还有要看一看朱郡之中昨夜有没有外出之人,若是有,需得重点排查。”


    傅监御使道:“这方面倒不用担心,因为辰左办事向来稳当,就算他不知道这件事,也早就封锁了朱郡出入要道了,要查起来很好办。”


    孙从事点点头,这辰左虽然激进,但做事也的确让人挑不出太大毛病。就算造成了隐患,可也没让事情朝着恶化的方向继续发展下去。


    他道:“只是洲府上下都在辰州牧手中,我们要查此事不易,可要在下向玉京传报么?”


    监御使探手阻止他,道:“不必如此,虽然洲府之内的事情我不好插手,但借口既然是屠岸灵因藏品为神异之物而亡,那我自需彻查其人有无贪渎之事,我会派遣人手盯着此事的。”


    他又看向贺真修,郑重道:“另外,希望玄府那边也能配合,益岳上洲的事,那么最好在益岳上洲解决,尽量不要惊动玉京和玄廷。”


    贺真修知道轻重,他打一个稽首,肃然道:“傅使君,我会与玄首说的。”


    在事情定下后,他便回到了益岳玄府之中。


    玄府月台之上,梅花树下,吴玄首端坐在一团白色云气之中,她看起来才二十许,眉目温婉,一袭合身道装,手中持有一柄拂尘,虽是外表美貌,可身上道气充盈,让人一望而知这是一位有道真人。


    贺真修上前见礼,并将事情经过说了下。


    吴玄首听罢,起法力算了一算,轻叹一声,道:“辰左这事做差了。”


    贺真修道:“师叔曾多次夸赞此人,可我看辰左,依旧不脱凡人之名位利禄,还是一个庸人。”


    吴玄首摇头道:“我们看他们贪恋红尘,可他们看我们又何尝不是远离红尘,不着地气呢?无论修道亦或是追逐名位,都是各执所求,完自我之情志,若单以此论高下,实不可取。”


    贺真修道:“是,师侄说错了。”


    吴玄首沉吟道:“只是此事,我需向张廷执禀告一声了。”


    贺真修一怔,道:“师叔,不必如此吧,那位张廷执听说乃是玄法上尊,益岳上洲这里若是出了纰漏,这会否借故拿捏师叔,致师叔座位不稳?”


    吴玄首看了一眼,笑道:“你方才还说辰州牧迷恋红尘,贪慕权位,可是你为我这玄首之位担忧,岂不是犯了一样的毛病?”


    贺真修愣了下,随后一躬身,惭愧道:“师叔教训的是。”


    吴玄首稍微认真了些许,提醒道:“我见过张廷执,也见识过他的手段,张廷执行事向来是讲道理的,今后不必用你之所见去推想上尊行止,于人于己都是不好,便你方才所言,说不定张廷执就已然有感察了。”


    贺真修顿时一惊,定了定神,道:“是,师叔。”


    朱郡一处民居之中,屠岸灵躲在屋舍里面不敢露头,他判断自己前一具身躯虽被灭去,但此事一定不会结束,说不定还会挨家挨户查访。


    与他判断一般,辰初之后,他听到了整齐脚步声,应该是卫卒封锁附近街道了,心道果然如此。


    他虽是太守,可也是从底层小吏迁升上来的,对这些事情可是十分熟悉的。


    不过他早早挖好了一条地道,可以在几个区域来回窜走,他也想地道能够直接出州城,奈何地道挖不了这么长,也只能先如此将就了。


    于是他转头就躲入了地道之中。


    天夏上层,清玄道宫之内,张御这几天又接到了数个呈报,又发现了几例神子。目前看起来,躲在府洲之中的反而是多数。


    这些神子都有神性力量,抓捕过程远没有之前那般顺利。


    这些神性力量很是独特,并不归属于某一个具体的神祇,其来源应该就是“长者”。


    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长者的力量是与至高有关,也正是因为他令伊初找寻至高,才使其灵性暴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原因,目前还不清楚。


    但利用至高的力量,未必就一定是至高的,莫契神族就是以窃取至高力量而闻名,他们自己也不避讳这一点。


    “长者……”


    张御思索了片刻,决定试着找一下线索,他心意一动,一缕分身就落到了东庭西北某处偏僻地域上。


    这里乃是当年他少时居住之地,也算得上是他的故居了。


    自原来的镇民迁走之后,也没有再重建,所以这里依旧是荒凉一片,可见荒草之中,残垣断壁之间,依稀有鼠兔出没。


    唯有陶生老师的那间草庐,过了这么多年依旧立在山丘之上。


    他身影一晃,来到了草庐之前,看着那两扇木门,当年他离开东庭之时亲手关上的门至今仍是关合着。


    自他修道归来之后,这位陶生老师后来一直不见踪迹。


    因为以往这位老师常怀隐逸之志,所以他猜测过后可能去了哪里隐居。


    虽然这位老师虽然年岁不小了,不过以天夏人的岁寿,若是没有遇到什么意外的话,那么应该还在世间。


    本来他也不想去打扰,若是老师不愿见,他作为学生,也尊重老师的意愿,所以从来没有推算这位老师的下落。


    但是有些事情他却需要弄清楚,既然荀师那条线找不到,那么只能从这位老师身上设法找寻了。


    他伸手轻轻一推,木门嘎吱打开,随后走入了屋中,这里布置依旧,当年他贴的四张心光护持之符还在四根堂柱上面,镇护住了这座草庐。


    而自他走后,也再没人来过。


    站立片刻之后,他眸中神光一闪,屋内景物似乎微微晃动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可以看到,一个年轻道人走了进来,正是当年离开东庭前的自己。


    他看着自己把这里认真打扫了一遍,然后关门揖礼而去。接着他又继续往前追溯,直到看到了一个清癯老者的身影。


    ……


    ……


  第两百五十四章 百半见师颜


    张御虽然又一次看到了这位老师的身影,但物是人非,一晃不觉,已然四十余年过去了。


    草庐之中不止一人,有不少人送来了一筐筐的果蔬,并与他作揖告辞。


    这应该是当初镇子受到神异力量威胁,所以镇中居民都是准备迁走了。


    还有一些人过来辞别的,这些有的也是这位的学生。


    以往镇中的在此读书得人也有百十人,不过通常读个几年,等年岁稍大一点,就去府中社学读书了,若是学业有成,那就去了瑞光,多数人都是回来种田务农,或是担任镇吏。


    这些人与他交集也不算多,因为他当初是被单独授课的。


    在这般景象持续了十多天之后,再没有人来了,透过这位老师站在山丘上的背影,可以看到整个镇子随着镇民的离去,变得空空荡荡了。


    再是半月之后,这位老师走到了后屋,整理了一下,两天之后,拿起一个行囊,带着一把文士剑,一把弓箭,一只箭囊,也是离开了此地,临走之前,还驻足往屋内某处回看了一眼。。


    张御却是留意到,这位老师所望的方向,正是自己经常读书的那个位置。


    这位老师看有片刻,便就在外合上了门,离开了这里。


    张御看着他的身影走下小丘,也是跟了上去。在出了镇子之后,原本平整夯实的道路渐渐变得泥泞起来。


    半途之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连数天都是如此,这位老师在沿着都护府原本建立好的驿站行走,看方向是去往密林所在。


    这些驿站大多数已是废弃了,不过当初修建时是为了军用,所以修筑十分牢固,常常作为镇民捕猎的落脚点,内里还有着镇民存放的各种备用物品。


    一连十数天,这位老师都是沿此而行,路上以一些馒头肉干充饥,偶尔会生火煮一些带着的干蔬,通常歇脚的时候,就会停下来写一些文章,然后才是继续上路。


    张御在后面默默跟随着,这一日,不知不觉雨大了起来,这位老师也是到了一处大有亩许的亭驿之中躲雨。


    他见这位老师待雨停之后,便来至亭驿的一面大碑之前。


    这是最早都护府所留的定道碑,这里也应该就是以往都护府军卒到过的西北最远地界,在此歼灭了一支上千人的食人神裔部族。


    因为有异神支撑,这些神裔战斗力不俗,这些军卒颇是费了一番功夫,所以最后铭碑以记。


    这位老师先去洗沐了一番,随后拿出笔蘸了漆墨,将已然不太清晰的碑文重新涂描了一番,完成之后,将随身之物稍作收拾,便再次上路了。


    张御此刻行至碑前,这里此后当是再也没人来过,四十多年过去,上面经过描摹的字迹又一次的褪色。


    他站定片刻,将上面内容记下,而后伸指出去,沿着那些深刻的字迹,一笔笔的描了下来,很快,碑上文字又一次变的清晰如初了。


    再是抬头看去,见是这位老师的身影已经出去很远了,而他却是一摆袖,在后迈步跟上。


    又是十余天,这位老师却是走到了一处山谷之内,这里居然有百十个天夏人居住,还有数倍于此的土著,这些人似乎早是知道其人到来,对他十分欢迎。


    从交谈来看,应该是早期留下的驻军,负责清剿最后一点土著余孽,不过后来也没有回去,而是迁居到了这里。


    张御也能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不回去,因为这里四季如春,土地肥沃,并且多数人因为驻扎在此,都和土著人结合生子了,并且那一段时间因为神尉军的缘故,都护府内矛盾较多,躲在这里也算是避过了那些争端。


    他默默看着,这位老师在这里待了大概有二十年时间,向那些军卒的后辈教授文字,后来有外间之人寻了过来,谷内之人陆陆续续的离开此间,这应该是都护府重新寻到了天夏,消息传到了这里,所以选择了出谷。


    他又目注到那位老师身上,尽管过去了二十年,可这位身姿依旧挺拔,在多数人选择离开后,这位也是深入了密林。


    而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年之中,他跟随这位的步伐经过了一个又一个土著部落,看着这位教导这些土著天夏文字和礼仪,并顺带还传授了诸多有用的知识。


    东庭密林之中有着浊潮的影响,通常很难再回溯过往,好在他的道行如今已是极为深湛,更是掌握着大道之印,而且这位老师没有任何神异力量,故而依旧能看清这位的行迹。


    此中他还留意到一件事,尽管这位老师二十多年间去了不少土著部落,但是没有一个土著部落对他怀有歹意,期间也没有受到任何毒虫猛兽乃至神异生灵的侵扰,这看着有些不可思议。故他猜测,这位老师的身上一定是有着什么护持的。


    而随着时日的流逝,那些回溯的场景已是与他所处时间越来越挨近了,他知道,自己快要追上了。


    这一天,张御跟随着这位老师的脚步来到了一座藤屋之前,他行至屋前,随着一阵风吹过,藤上的一只只青色的葫芦晃动着。


    他转首往向山中,有一条不太明显的小径,他转而沿此而行,到了半山腰,在一个溪流潺潺之地,见一个老者正背着一个药篓,一把药锄放在一边,正掬水而饮。


    这是一个非常健朗的老人,青色的头巾,穿着短衫,发须半黑半白,看着清瘦,但是两目非常有神。


    张御缓缓走了上去,并在溪水对面站定。


    老者有所察觉,抬头看了一眼,见到他后,略微有些惊讶,再看了一眼,眼中随即露出喜悦之色,道:“可是小郎么?”


    张御抬起袖子,对着他深揖一礼,道:“学生张御,见过老师。”


    陶生站身来,回了一揖,他语声温和道:“你在东庭的文章我看了,趣味之中自蕴道理,却又不是说教,令人自思自醒,这才是我辈应该写的文章,你最近可有再写么?”


    张御如实回言道:“学生自回了天夏本土之后,一心修持,很少有再动笔了。”


    陶生点点头道:“虽然有些可惜,可是修道亦是学问,学好了对天夏用处更大,只要不辜负自己一身所学,那便是好的。”


    张御道:“学生记下了。”


    陶生笑道:“以往我是你的老师,可是如今你已成才,我望着也能从你身上学到一些东西啊。”他将药篓拿起背上,拿起药锄,道:“你我师生久不见面,去我宿处叙叙旧吧。”


    张御道一声好。


    陶生当先行走,道:“跟我来。”


    张御跟了上去,他记得陶生老师的年龄当已是过九十了,但在翻山过涧的时候,腿脚依然十分灵活。


    没有多久,两人来到了半山腰一处开阔平地之上,见到了一处横跨在两株大树之间的悬空藤屋,这屋子六丈来长,便说是藤桥也不为过。


    陶生道:“方才你见了山脚下的藤屋了吧?那是以前我来时修造的,较为简陋,如今我住在此间,也难为你找到这里了。”


    他上前攀树而行,动作竟是十分矫健。


    张御脚下云雾一升,缓缓飘了上来。


    陶生见了,也不奇异,只是笑了笑,到了藤屋之中后,他放下药锄药篓,道:“这间屋子是此间土著学生给我搭建的,倒是别具巧思,只是他们留在这里,一辈子见识也只如此。


    我在这里教书,不指望能改变他们,只是让他们知晓,便是只站一席之地,也能知天地之广阔,而不是以井观天,如此也便足够了。”


    张御是把陶生一路行来所做之事看在眼里的,他道:“老师做的已是足够多了。”


    陶生笑了一笑,道:“我只是一个教书匠罢了,能做的有限,至于剩下的,就要交给你们做了,一代代的去做,总能有所改变的。”


    张御点了点头,他留意到,虽然这么多年未见,但这位老师说话依然字正腔圆,没有夹杂半点土著俚语。


    陶生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道:“这是山中栽种的茶树,用的也是山中溪流,不比天夏好茶,你莫要嫌弃。”


    张御双手接过,待陶生坐下后,他才是坐了下来,并伸手一拿,从一团光气之中取出了数十幅画卷,摆在一边案上,道:“学生登门,也是带了一些礼物,知道老师不喜俗物,这是学生在天夏本土四处游历之时所作之画,应该还能入眼,老师请观。”


    陶生露出欣喜之色,道:“那要好好看一看了。”


    他站起身,一幅幅打开看了起来,张御之画笔,雄奇瑰丽,器局极大,将每一幅景物都是描摹的气魄万千,且图景真实,不觉令人生出身临其境之感,陶生也是赞叹不已。


    师生二人对照着这些景物,一问一答,兴致勃勃谈论了许久,这时天色渐黯,陶生看了一眼外间,道:“小郎,你来寻我,不会无事,说说看吧。”


    张御也未遮掩,道:“学生知晓老师的心思,本不该来打搅老师,但是有一事,或许只有老师这里知晓。”


    陶生道:“你说。”


    张御道:“老师知道,学生自小乃是由养父抚养长大,自从踏上修道之路,却是再也不曾见过了,未知老师可是知晓学生养父的下落么?”


    ……


    ……


  第两百五十五章 觅往在初途


    “邹先生么?”


    陶生看了看张御,感叹道:“原来小郎不知道他的下落。”


    他回忆了下,道:“邹先生这个人见闻广博,学识非凡,为人也是谦逊有礼,我也是很佩服的,他有一身本事,可是许多人并不知晓。


    你问去了哪里,我也不太清楚,我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邹先生,也是你跟随荀先生去修道没有几天的事。。


    那时他好像接到了一封书信,似是要急着离开办一件事,而且短时间内似乎不准备回来了,是故将宅中的物事都是赠了出去。他还替镇里捐了一批书册,又将一些书册交予我保管,所以才与我见了一面。”


    张御道:“书册?”


    陶生道:“都是些古旧存本,大多数是一些土著方面树皮书,我后来翻看过,上面的文字形似图画,虽然生动,但意思晦涩,还有一些是破碎的石板拓文,东西非常零落散碎。”


    张御心中一动,道:“这些东西不知如今何在?”


    陶生道:“因为镇中搬迁,我也无法长久随身携带这些东西,故是我后来托人运到了东庭泰阳学宫,由那里代为保管。小郎,你找要你义父的下落,那不妨翻一翻这些书册,或许你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张御忖道:“泰阳学宫么?”


    陶生这时道:“你等一等。”他转身了藤屋深处,过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个木匣,去了外面的蜡封,他取出了一份折册,道:“这是当初的托书,你拿去吧,这些东西在我这里寄放了几十年了,也该是物归原主了。”


    张御伸手接了过来,他没有急着去翻,而是对着陶生一揖,道:“学生谢过老师了。”


    陶生笑道:“只是小事,又不碍着什么。对了,当年你义父还出财资助了不少镇内的年轻人,据说东庭不少年轻人都收到过他的接济,人数也不少,也不知道这些人见没见过你义父,你若是藏书之中找不到线索,还可以去那些人处问问。”


    张御点了点头,又道:“此事不急,许久与老师未见,学生还想与老师叙叙旧,顺便还想在老师叨扰一顿,学生犹记得,当年老师所做菜饭尤为可口。”


    少时养父经常在外跑动,有时候要三五天才回来,也不知道做些什么,他就是在陶生家中进食,虽然过后尝了诸多美味,但是唯有这位老师家中所做的菜饭最让他难忘。


    虽然修道人不需要进食了,但这只是在于他们心中的选择,他们还认同自己是一个“人”,那便不会去摒弃这些,而似玄修正是保持着人的性情最多的一个群体。


    陶生失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记得,也好,我在深山与溪声虫唱为伴,也不知道如今的天夏是何模样了,又多了些哪些学问,你也和我好好说吧。”


    张御在这里驻留下来的同时,他的另一道分身此刻已然落到了泰阳学宫之前,看着泰阳学宫大门上的玄浑蝉翼纹,他事先也没想到,事情转了一圈,却是回到了原点。


    应该说,当初他来此读书的时候,这批托书便应该便已是存放在这里了,只是当时他并不知晓此事。


    但是话说回来,以养父的层次来看,便是上面有什么东西,以他当时的层次,恐怕也看不明白。


    他踏阶而上,一路走入了进来,此刻正值午后,可预见不少出出入入的年轻学子,偶尔还会见到一两个师教。


    他并没有显露出身影,所以这些人都是看不见他的,但是都会不知不觉从他身边避开,自己却是一无所知。


    他一路所行方向,正是泰阳学宫的正殿所在奎文堂。


    奎文堂内,柳光正在翻看着院中对各洲投书师教的评议,还这些师教所撰写的论述文章。


    泰阳学宫的师教如今可不只是东庭出身了,还有许多就从天夏本土来的。


    东庭这地方山海水陆皆备,四季如春,风景宜人,物价便宜,物产也是丰富,且更是汇聚了各地美食,而且除了天夏风物之外,还有各种土著文化,兼之地广人稀,十分宜居,所以引得本土不少师教来此定居,并传授学问。


    而东庭府洲,泰阳学宫无疑是最顶尖的,过去和如今都是如此,故是也希望进入学宫的师教有不少。


    而这些论述文章柳光都是自己一篇篇亲自翻看,并作出评判,从不假手他人,

    外面有人言道:“柳学令,有人找寻。”


    柳光专注着看着文章,以为是哪个师教寻他,便道:“请他进来。”


    随着沉稳脚步响起,柳光抬头一看,却是一下露出了惊喜之色,不由站起道:“张兄?”


    张御抬手一礼,道:“柳兄,许久不见了。”


    上次他来泰阳学宫时,乃是来此传授天夏古言,不过这几十年来,两人也偶尔有书信往来,只是张御并未言及自己具体做什么,柳光也知他是修道人,也从不追问。


    柳光也是一礼,笑道:“张兄你可是稀客,快快请坐。”他请了张御到一边坐下,道:“张兄可是又有什么看重的学生了么?”


    张御道:“倒非是,今日来乃是为一桩私事,当初我塾中老师替我养父将一些书册托在泰阳学宫之中保管,如今我打算取回,也不知这些书册是否还在?”


    柳光详细问了下,笑道:“托书通常不过六十载,那便不会有所遗失。其实这也就是明面上一些规矩,百年前的一些托书,若无必要,也不会去刻意动的,张兄所言的那些书册,此刻应该都在。”


    宣文堂内藏书无数,除了本身收藏的,就是一些私人捐赠和他人托管的,只是摆在外面的书就看不过来了,若不是珍贵的孤本残本,堆在那里是根本不会有人过问的。


    柳光与他聊了两句,又道:“我这里事情也不紧张,不妨我陪张兄前往,将书册取了出来。”


    张御欣然应下,虽然他也有一个身份是泰阳学宫的学令,但是对照起来也要惊动不少人,还不如让柳光帮忙更为方便。


    两人出了奎文堂,一路就往文宣堂而来,路上张御问道:“屈兄现在还是文宣堂的管事么?”


    柳光道:“屈管事?他早不是了,回去养老了。”


    张御微微点头,道:“屈兄如今也才年过八十吧?”


    柳光笑道:“屈管事虽然身体康健,不过性子懒散,现在在海边结庐而居,听说又找了一个续弦,又有了一儿二女。”


    张御道:“这也是屈兄以往之理想了。”


    柳光道:“对,我等寻常人,平日里也就是这等想法了,但天夏若见内外之敌,也是能挺身而出的。”


    两人说话之间,逐渐来到了文宣堂前。柳光道:“现在的管事说来也是张兄的学生,安初儿。张兄还记得吧?”


    张御道:“自是记得。”身为修道人,除非他自己刻意去遗忘,人生之中的每一幕,只需一转念间,就可历历在目。


    随着两人走入文宣堂中,柳光着人通传了一声,不一会儿,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自里走了出来。


    她见到张御与柳光一同在此,不觉欣喜,立时对着他万福一礼,道:“先生,学生有礼了。”


    张御看了几眼,当是因为经常服用丹丸,锻炼呼吸法的缘故,安初儿与上回见到时依然相差不大,明眸皓齿,肌肤光洁,表面看上去也至多二十出头的年纪。


    他道:“不必多礼。”


    柳光在旁道:“张兄今日来此,是查过往一位长辈留在这里的托书。”


    安初儿问道:“先生可有托贴么?”


    张御从袖中将那份帖子取了出来,安初儿查了下上面的页号,不必去费力对照,便知情形,道:“这些东西都在,先生是要取出翻看还是带走?”


    张御道:“先看一看吧。”


    安初儿道:“好,先生请随学生来。”


    柳光这时也不陪着了,对他一拱手,道:“张兄,记得离开之前再去我那里坐坐。”


    张御应下,就跟着安初儿走入文宣堂的封库之中,安初儿对着页号来到了一座石门之前,道:“先生,托书都在此间,从档册上看,期间并无人清理查阅过。”


    张御点头,这情况对他来说也是好事,虽然他可以追溯过往,但是现在东西都在这里的话,也就能省却一番麻烦了。


    安初儿将一枚金属钥匙插入了门锁,听得嘎嘎几声绞盘响动,石门便即缓缓移开。


    张御朝里望有一眼,虽然那些托书单独放了一个置放之地,但东西并不十分多,也就是摆满了两个书架,这里还有一张方案,两把靠椅,应该是方便来人查阅所置。


    安初儿问道:“先生,是这些么?”


    张御看了几眼,道:“没有错。”只是一眼之下,他便知道这些书册自搬入进来后的确数十年中无人来过,而且其中有几本书还是自己少时看过的,可以确定就是这些东西。


    安初儿看他似有在此翻阅的意思,便捧出一枚明珠,摆在了案上,用手轻轻一抚,便霎时照亮了整个内堂,道:“那先生,学生就在外面候着,若有什么需要,先生可以吩咐学生。”说完,她万福一礼,就退出去了。


    张御待其离开之后,便是走了上去,目光一扫,便将其中一本书册拿了起来。


    ……


    ……


  第两百五十六章 释文览神藏


    张御此刻所拿起的这本册子,恰是他少时曾看过的那一本,也是他开始学习土著语言之际所接触到第一本书。


    他翻到了某一页,见上面还有那个时候他所做的一个墨点记号。


    而与这本书列成一排的地方,还有其余的类似书册,都是讲述如何翻译土著文字的。。可见当初整理摆放这些书籍的辅教,应该也是略微懂一些的。


    除了这些,余下就是大量的厚重树皮书了。不过想凭架上的这些翻译书册看懂这些,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树皮书看着只是一幅幅图画,但其所表达的不仅有语意,语音,更有各种相对应的典故和情境,同样一个语言,放在不同的情境之下,那就是另一个意思。


    如果是普通人翻看,那里非要经过细致而长期的训练,并且有良好的语言环境才能学会。


    便是如此,那还说不上精通,毕竟这些书籍都是一些神异祭祀记下的,是出于沟通神明的目的,故是他们所用的文字语言和日常交谈所用不是另一回事,显得更为复杂和艰涩。


    又翻看了几本之后,他目光在这里扫了一圈,这些书满满当当塞满了偌大的书架,一本本翻下来也是不易。


    虽然对他这个境界的人而言,扫一眼就能全数看下来,可他并没有打算这么做。


    这是因为他养父的层次当是较高,有些东西若不是亲手翻过,连他也无一定把握能看全了,若是留下有什么神异手段的线索,那很可能就会错漏了。


    故是他思量,决定带了出去慢慢翻找,于是一挥袖,将之全数收入了袖中,而后自里走了出来。


    安初儿正在外面等着,道:“先生?”


    张御将托贴递给她,道:“东西我都带走了,上面也有我的名印,日后这些东西就与泰阳学宫无碍了。”


    安初儿接了过来,郑重收好,随后些许期盼道:“先生这次回来不知道要停留多久,学生可能登门看望么?”


    张御看着她眼眸深处略微有些不安,心中了然她的想法,道:“要留一段时日,你们可以来,也可带着自己的子侄辈来。”


    安初儿目露感激之色,对着他深深一福,道:“谢谢先生。”


    张御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走了出去。他知道安初儿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自己的后辈考虑,他也知其有个后代已然入道了,故是想着能够获得他的点拨。


    说实在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是人才,他提携一把也是无碍,若是庸才,就让其安安稳稳待在后方便好。


    实则下来与元夏交手,什么人都难以保证自己必然能长存,便是修为高深之人,也未必有一个寻常人活的更为长久。


    所以资质上乘之人,下来一定可以获得好处和扶持,但是同样也需要承担起比寻常人更多的权责来。


    他出了宣文堂后,李青禾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对他一礼,道:“先生,故居已经收拾好了。”


    张御道:“青禾,这些年辛苦你了。”


    李青禾忙是一礼,道:“先生言重了,青禾所做,乃是理所应当的。”


    张御道:“走吧。”


    李青禾道:“是,先生。”


    张御沿着学宫道路一路缓行,道旁俱是五彩缤纷的花树,而手边渺远之处,则是望见繁茂的港口和翻涌的海浪,不少鸥鸟盘旋飞舞。


    行走一刻,两人便来到了位于泰阳学宫的故居之前,因为他回来过几次,每一回都是宿住在这里,所以这里学宫依旧给他保留着,除了主体不变之外,另外还在旁扩增了数座格局相仿的宅院,彼此以回廊相连接。


    此刻他到来之际,青曙、青曦二人已是前院门口等着了,两人上前,对他一礼,恭敬道:“先生。”


    张御点了点头。他自去了上层之后,二人便一直留在内层负责打理各种事机,如今也是被唤了过来。


    他问了两人几句,就推开院门,走入了进去,只是进入大厅后,正要上楼,却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于是伸手一招,随着一道金光落下,一只小豹猫出现在了这里,却是妙丹君被他从上层招了过来。


    这只小豹猫久居上层,乍一至内层,忽然有些不适应外间了,并且有些警惕的看着四周,但是随着身上灵性光芒的展开,很快适应了这里,且又有张御在这里,只一会儿,就恢复了原来灵巧活泼的模样。


    它也是认得这里的,飞快一跃,跳到了自己原来居住的那个梁上挂篮之中,再是扒着篮沿探头朝下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张御则是吩咐青曦道:“今晚当会有客至,青曦你准备一下。”


    “好咧。”


    青曦非常高兴,先生去到上层这么多年了,因为修道之故,也少有机会与他们碰面,现在先生回来了,又可以品尝自己亲手做的菜肴了。


    青曙抱剑站在一旁,微微含笑。


    青曦路过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喂,别看着啊,过来帮个忙。”青曙放下笑着道了一声好,对张御一礼后,就跟着出去了。


    李青禾道:“先生,可要再准备一些什么么?”


    张御道:“我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日,拜访一些旧友,下来当会有客频繁来访,你做好招呼便是。”


    他准备便是翻阅那些书册,便是趁闲暇之余出去走访一些昔日的旧友和学生。十载之后,又是一场与元夏的交锋。


    这一次碰撞定然猛烈过上回的,他不知会持续多久,而他和这些故旧日后碰面的机会当是愈发稀少了,有些人或许经此一别,便很难再见了。


    在接下来的时日之中,他除了招呼一些上门拜访的故旧,便开始一本本很有耐心的翻阅那些书册。因为生怕错过了什么隐语,他也是逐字逐句的琢磨。


    在这里居住有半月之后,他大致整理出了最有可能涉及神异力量的三本书册,决定先把这三本琢磨明白。


    这其中第一本书,这应该是养父的藏本,里面还有许多珍贵的手绘图,有些神异生灵和植株连他也不识得。


    这倒不是他见识少,他一眼就看出,这类东西应当并不存于当下,而是存于久远的纪元之中,是早已灭绝的东西了。


    可是自己养父又是去哪里知晓的呢?

    这些恐怕只有那些经过了上纪历的异神才是知晓,问题是,异神会去关心这些东西么?


    绝大多数异神,对于在自己层次之下的生灵都是采取一种支配和奴役态度,哪里会去管具体的形象?更不用说将此记录了下来了。说一句残酷的话,便是真是有关切这些的异神,而不是去壮大自己的神性,那也早是被其他吞杀了。


    哪怕将自己的雕像竖立在那里,都比留下这些来的更为有利。


    在把这第一本全数认真看过之后,他又翻起了第二本,上面开篇所用的语言令他有一种异常熟悉之感,正是养父留下的那些至高石板上所用的文字。


    因为以前破解过这些石板,倒是使得他对这些言语十分之精通,故是很快便释读出来。


    这上面说得是一个奇异种族,能够潜伏在各个神异种族之中,窃据并替代其人。


    他眸光微闪一下,这感觉似是在说神子。


    可接下来再往下去,却发现文字风格发现了变化,其中用到了大量的隐晦之语,他能够确定,这完全是养父自创的文字。


    因为这些文字与上本书是有连续性的,没有看过上本书的话,对里面的神异生灵不了解,对其所代指的意义理解不清晰,那么就绝对无法看明白接下来的内容。


    其实有了目印、闻印,一般来说,便是再复杂的文字都能看明白,都是直指本意,甚至书写之人若层次不高,那么录书之时的情绪心境,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他没有这么做,一来是养父的层次应当较高,可能会留有什么后手,若是这般去观,可能导致内容自行消失。而且即便不去动用这些力量,纯平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和理解,也足以看明白此中的内容了。


    而这里面所阐述的,乃是对于至高力量解化,告知他人如何取用至高之言去取拿并运用至高的力量。


    看到这里,他眸中神光微闪,当初养父似便是想通过那些至高石板把他往这方面引导,但到最后,似是放弃了这一个想法。


    可若是不曾放弃的话,那么这上面所说的应该就是那某一阶段的终点了。


    而大道相通,以他现在的道行,只要将上面运使方法理解通透,便不难将此上所载的力量运使出来。因为这本质是借取,力量的上限只取决于你自身是否承载的住。当然,至高的力量也不是白拿的,不可能没有任何后果。


    莫契神族窃取了至高的力量,成为纪历之主宰,可现在又在哪里呢?

    因为此书之中的内容不下于道书,需得慢慢琢磨,所以他大致翻看了一下,就将此暂且放下,决定过后再是细观。


    此时他目光移过,落到了那第三本书册之上。


    ……


    ……


  第两百五十七章 名缺寻解疑


    张御将册子拿起来,将书页翻开,此前他整理的时候已经大致翻了下,这里面同样是以土著文字书写的,不过用的却是另一种文字。


    此时随着阅读深入,他发现这应该是一篇养父游历之时的随笔记录。


    大多数时候,写的在一处无边广阔的密林之中的经历,以前其中所遇到的各种神异生灵,还有与这些神异生灵的描述记录。


    对照地点的话,这里面的密林似乎是指东庭密林,可仔细看下来,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其中不论所说的生灵风物,还是任何山水环境,都与现在的东庭大相径庭,最开始他翻看的时候,还以为是地陆另一处,可是随着往下看,却发现不对了。


    这记录不是当今之世,而是过去某一个纪元的场景!


    张御一转念,如果这是自己养父亲手书录下来的,那这或许是他自身的亲身经历?


    也即言,这位养父乃是经历过前纪元的人物?


    不过仔细一想,这倒也不如何奇怪,毕竟自身养父的层次摆在那里,若认真算的话,连伊初都是经历了三个纪历到如今了,养父这等层次之人避过浊潮之变似也不难。


    可是一想浊潮之变,他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从过往来看,每一个纪历都有一个主宰,浊潮之后便即覆灭,最少也是退出了主流舞台,并被另一个族类所取代。


    假设把神子也视作为一个种族,那么其只需要窃据这些种族意识,就可以代替其而存。这方面来说,其纵然不是纪元之主宰,却是做到了主宰都做不到的事,以此长存延续下来了。


    所谓“长者”,可能既是神子的传递者,又是神子更为高层次的形态,假设这样就说得通了,那么自己的养父会不会就是那个“长者”呢?


    虽然根据线索看,似乎两者在逐渐重叠之中,但有些事情不去验证清楚,是没法仓促下结论的,那样最终得出的答案可能会南辕北撤。


    他又把目光移向手中书册,究竟是不是,唯有先继续看下去了。


    随着书册翻动,很快有了新的发现。


    因为在记录笔触之中,有时候曾隐晦提到了某些东西,并隐隐有种谨慎对待的意思,感觉是在躲避或是回避什么。


    他此刻不禁想起少时养父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离开小镇,过一段时间又会回来。此前他与陶生老师谈话之时得知,养父一直在资助一些贫寒学子,他当时猜测可能是为了这件事,可现在看,可能另有原因。


    在将将把这本书册翻到最后的时候,也是在写到即将涉及那背后东西的时候,他却是发现,上面的内容有少缺,还有地方被撕扯了下来,导致最关键的一部分缺失了。


    张御冷静考虑了下,若是为了避免什么的话,那么这一页根本没必要写下来,但写下来却又撕扯,涂抹,这不像是为了保密,而像是故意留下了这些痕迹的。


    这个时候,他不禁回想起了少时的事情。


    那时养父一直学习各种东西,其中有大量的土著文字,对一个孩童而言,单纯学习这些文字是非常枯燥的事情,更何况同时还要学习天夏文,神异生灵、植株、乃于至各种礼仪知识。


    除了必要的锻炼之外,可以说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这些事情。


    换了一般的孩童,又哪里坐得住?但他两世为人,所以能从平凡之中找到悸动,并没有排斥这些东西,而是非常主动的去汲取,


    或许也是因为此,养父也是认为他有修道的天赋。


    不过养父传授这些知识的时候,也不是讲究一味灌输,而是采取一种别具引导性的教授方式,通常会设立一个疑题,让他去从书册之中自己去找寻线索,而一旦寻到,则会给予奖励。


    可实际上,对于张御来说,找寻答案的过程,本身就已是最好得奖励了,对于最后的奖励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养父在发现这一点,奖励也就很快从糖果之类变成了各种新奇的知识。


    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大量别处根本学不会的土著的文字和语言。


    现在看来,这些土著的文字和语言与至高之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学会这个,根本看不懂至高石板。或许早在那个时候,养父就在把他往这个方向引导了,只是当时应该还没有完全拿定主意。


    而转到眼前,这上面的涂抹和修改,与此前所出的疑题何其相似?


    他看向重新整理好的书架,如果那缺失的内容就在这里面,那么他一定能找到。如果找不到,那大不了再换别的方式。


    而在他分身找寻线索的时候,益岳上洲这边,那个潜逃的屠岸灵又一次被抓住了。


    在地下躲藏了有两个多月后,他终于忍不住出来的,这倒不是水食缺乏,他囤积好的粮食和水足够多,就是再待上几年都行,可是玄府却是将此地圈住了,并让玄府修士一寸寸的搜查,每一个缝隙都不放过,似乎是认定这个地方了。


    身为太守的他,清楚这般照下去,自己迟早是会暴露的,自知无处可逃,所以他艰难考虑过后,干脆主动出来投降了。


    知道按照规序,主动投诚之人,降罪一等。但这是针对天夏人的,他不是天夏人,不知道还有没有用,可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冒险一试了。


    在被确认身份之后,他很快被带到了吴玄首的面前,后者详细问了他一些话,他没有隐瞒,凡是自己知道的都是交代了出来。


    在问完话后,吴玄首将他的回答整理了一份,呈送到了玄廷之上。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正身立刻收到了呈报,他看了下时间,这位“屠岸灵”在四十年前代替了一个自小智愚的孩童,其父母虽有怀疑,可欣喜之情大过了这些。


    此人后来读书识字,考入学宫,成为了一个十分优秀的学子,出了学宫后便即入仕,并靠着自己的能力被洲牧辰左提拔,坐到了一郡太守的位置上,若是不被发现,他或许还有一定可能成为洲牧。


    而除了屠岸灵之外,各上洲的衙署之内也陆陆续续查了出来一些神子,而且还不是全部,数目远比加入玄府和军府来得多的多。


    这个情况似与之前的推断有所出入,可当对神子的神性力量有一定了解后,却就能明白了。


    此辈所掌握神性力量主要是来自于长者的赐予,但这种力量若是静止不动,那是会不断的散逸流逝的,唯有转动起来,才能让力量越用越强。


    另外,用神异去推动神异,那么会消耗更多,若是最后不得侵占原主身躯,那么自己也会消失。在这等情况下,许多神子都是首先选择当一个寻常人。


    若是等这个身躯崩坏之后,若是神性力量还有剩余,那么可以选择寄托另一人,通常都会像屠岸灵这样提前安排,而且只要有了身份地位,做这等事也是容易了,这样选择进入衙署就能理解了。


    可这是理想状态,许多神子通常等不到那个时候力量就耗尽了,所以通常而言,你不去揭穿他的话,他就会兢兢业业演好自己的身份,直至去到上境或终了,看似好像没什么太大危害。


    但问题不在这里,神子要进入天夏,那必然要侵夺一个天夏人,也会有一个天夏人因此而消失,哪怕你后来为天夏做出了贡献,难道这等罪责就不用去追究了么?

    虽然有些神子只是侵占早已濒死的天夏人,可原主未必愿意被侵占,即便原主同意,也仍需过天夏律法这一条,而不是我看他快要死了,代替他继续活下去就没有罪过了。


    所以这件事必须彻查清楚。


    他思考之间,心中生出感应,抬头看去,神人值司来报,道:“钟廷执和崇廷执来访。”


    张御道:“把两位廷执请至大殿。”


    交代过后,他等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移步至大殿之中,与到此的钟、崇二人见礼。待各自坐定,他便询问二者来意。


    崇廷执道:“张廷执,我二人这回,是为那神子一事而来。”


    张御看了看二人,道:“神子?”


    钟廷执缓缓道:“这两天我与崇廷执讨论了一些,神子之类,似天然造就,又似后天手段,此物在我天夏能侵夺意识,占据人身,若是不知其能,那难以知晓其存在,故是钟某想着,此物如今虽然天夏,但能否在元夏呢?”


    崇廷执道:“张廷执,崇某向来不信用之正则正,用之邪之邪的手段,唯有我天夏所用是正,天夏之外皆是邪。这些神子,我们若知悉炼造方法,或者能找出那长者,让其唯我所用,不定能成为针对元夏的一个手段。


    钟廷执又道:“张廷执勿怪我二人思虑过远,此事以往很难实现,但是如今,元夏一旦得手,那么我世必将倾毁,说来‘神子、长者也’在此世之中,面对天夏之时,与我们也是立在同一立场之上的,这次既有接触,或能设法与之沟通。”


    张御看着两人道:“此事两位可曾与首执说过么?”


    钟、崇二人对视一眼,摇头道:“还未与首执言说。”


    张御道:“两位的意思我已知悉了,此事我会与首执商议下的。”


    ……


    ……


  第两百五十八章 叙空倒映真


    在钟、崇二人离开之后,张御思索了一下,对于这两位的态度他能理解,对抗元夏是他们天夏的事,但其余势力能拉拢也要尽量拉拢,拉拢不了那就要提前解决,免得成为后患。


    神子的情况的确应该分开看待,不能因为有神子侵害了天夏之人,所有神子就都是他们的敌人了。


    若是他们未曾寄居到天夏人的身躯之中,也没有与天夏对抗的意思的话,那就并不是天夏的敌人。


    而且从当下得到的有限情况来看,神子之间的联络其实并不紧密,他们不是一个高度协作的群体,而是一个个彼此分散疏离的个体。


    假设他的推论是真的,那么其应该就是哪个文明为主宰的时候就寄居哪个,并融入其中,所以并没有形成自身的主体。


    钟廷执、崇廷执二人想必也是看重了这一点,想让其与天夏合作,去元夏寄居,但这里面还有很多问题,这两位当只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他若不同意,想必就会在廷议上提出此事了。


    转念过后,他起身出了道宫,身影一晃,已是来至清穹之舟深处,并来到了那方陈首执所在的空域之内。


    光芒一闪,明周道人现身出来,打一个稽首,道:“张廷执请稍待,首执正与六位执摄说话。。”


    张御道:“我等着便是。”


    说是说话,他猜测应当是别的事情,因为以往与诸位执摄见面,通常外间也只是一瞬,感觉不出时间流逝,不会有什么拖延,不过有一些事应当是首执才掌握的权柄,所以他没有去探究。


    只是等了不过一会儿,陈首执的身影便从虚无之中踏了出来,化作了真实,他道:“张廷执,久等了,不知此来是为何事?”


    张御先与他见礼,随后就将钟、崇二人的事说了下,又言:“两位廷执认为可利用神子为我天夏而用,御想问一问,首执对于此事如何看?”


    陈首执沉思片刻,问道:“如今神子之事查探的如何了?”


    张御道:“御近来正在追查之中,只是此事需得抽丝剥茧,而且背后可能涉及至高,所以需要格外慎重。”


    陈首执沉声道:“能用则用,不用则剿,那些异种,在与元夏对战之前已然清理过一遍了,再是清理一次也无妨,纵然至高可能涉及上层,我天夏也有诸位执摄应对。”


    张御点了点头,道:“御明白首执的意思了。”


    但不管怎么说,首先要找到的还是长者,长者毫无疑问才是关键所在,找到了其人,就能解决许多问题了。


    而现在仅有的线索,应该就是在那些书册之中。


    于是他从陈首执处退出来后,意识便就又转移到了分身这里,继续翻阅余下的书册,去找寻其中可能藏有的那一个解答。


    他很有耐心,以往养父给他的这些解疑之题,越是着急越是解不开,需要找寻各种线索,缺一个都可能导致偏离最终,而那缺失的内容极可能并不在一处,所以需要他条分缕析,慢慢将之拼凑到一处。


    他到底自身层次摆在那里,在这般详细深究之下,不过几天时间,就让他发现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这正是落在那前两本书上,他发现里面有一句被刻意打乱的至高之言,而只要将其按照正确的次序念出来,那么第一本像是游记的书册上便会多出一页来。


    他能看出来,这一页蕴藏着堪称深湛的神性力量,与那些至高石板可谓同出一源。


    他凝望片刻,随即着意上去,只是微微一个恍惚之间,便自己已然身处了在了一处密林之内,入目所见,都是庞大无比的神异植株,有的正在捕食各种神异生灵。


    他眸光微闪,这里所显现出来的生灵,与养父记载在书中所记载的可谓一模一样。


    他伸手出去一摘,将一株怪树上的叶瓣取拿入手,可见此叶仿佛活物一般,在他掌中扭动不止,叶筋、叶沿周围有着细细的绒毛,一丝丝在那里扭动着,还发出某种怪异的嘶嘶声,肥厚的叶瓣开阖之间似乎还能类似锯齿的细密角尖。


    他收了起来,意识从中退了出来,摊开手来,此物也是出现在了那里。


    他心中明白,那里并不是一处空域,而是利用了至高之力,对于养父当日所见以及书页之上描述之物真实呈现。


    也就是说,只要不去触及更高层次的力量,身处方才那空域中时,与他处在真正前纪历之中某一时段没什么区别。


    心光法力可以将心象之物照显为真实,至高之力自然也可以,并且并非是昙花一现,只存片刻,而是能真正存续下去的。


    这其实就是对至高之力的借取,他对于引动至高之力一直是很谨慎的,不过这般做问题不大,因为这东西就算被炼化耗尽,依旧是归回天地,对于至高来说其实不存在损失。


    只是有一个问题……


    那一片树叶本来在他手中之中扭动不已,可随着他心光护持的撤去,立时萎靡了下来,似没有先前那么活泼了,几个呼吸之后,便就开始了萎缩,短短半刻之后,便就化作了一片焦炭,窸窸窣窣掉落下来。


    张御眸光深远,他清楚,这不是至高之力不济,而是受到了浊潮影响的缘故,浊潮扭转了道机,这便使得一些极端适应某种道机的神异生灵无法承受变化。


    特别一下从适合自己的天地陡然挪移到道机完全不同的世域中,当中又没有任何过程,那就会产生如此结果。


    他想了想,那书页之上记载了不少神异之物,有些东西对天夏也是有用的,本来他倒是打算利用里面的物事的,现在看去,要想利用,需要斟酌一番了。


    就算不成,也不可惜,因为他能感觉出来,书册之中所隐藏的隐秘当还不止这些,应该还有更多东西在里面,接下来正好慢慢探究,或许还能由此增添更多手段。


    再是半月之后,趴在那里的妙丹君忽然叫了一声,李青禾来至书房之外,言道:“先生,严玄修到了。”


    张御道:“唤他进来。”


    不一会儿,严鱼明自外走了进来,他脚边跟着一只狸花猫,他对着张御一礼,道:“见过老师。”又道:“到了老师这里,就如同回到了家中一般。”


    张御道:“为师倒是疏忽了,鱼明你家中可还好?”


    严鱼明笑道:“回老师,都好。”


    他算是东庭玄府收养的弟子,不过他并非自己一个,还有一个兄长和姐姐的,只是没有修道资质,都是寻常人,如今都在东庭安居。


    这个时候,妙丹君忽然从架上一跃而下,来到了那狸花猫面前,后者老老实实蹲了下来,妙丹君盯着它看了一会儿,随后伸出爪子拍了拍它的头。


    严鱼明看到这一幕,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咳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了一份文册,道:“老师让弟子去取的凭据,都在这里了。”


    张御接了过来,目光落去,这是是当年受他养父资助之人的名单,要查出这些并不难,因为过去的他的养父也不可能去一户户的亲自奔走,而是通过银库汇钞,然后那些人再凭贴到银库去取,每一笔都是凭据留下来的。


    在这上面,他还看到了“舒同”的名字,也就是当年荐他入泰阳学宫的那位保人。他一直认为是养父的旧友,没想到曾经也是受资助的人之一,不过想想也很合理,

    这后面还附带有每个人的大致情况,当年那些人,如今有的还在,有的早已亡故了。


    张御唤了李青禾过来,将册子递给他,道:“青禾,按照这上面的名册,你代我去一趟,打听一些事情。”说着,他详细嘱咐了几句。


    李青禾接了过来,躬身道:“先生,我这便去。”


    转眼又是二十余过去,

    这段时间内,张御在找寻线索之余,也是会时不时会把意识投入那一页书中探查。


    随着往密林深处进入,他还看到了一些游记上不曾记载的生灵,看来的确是将某一段纪历返照了出来。


    只是目前为止,他并未遇到任何异神,只有各种各样的神异植株,似乎在这个时段,就是这等神异植株的天下。


    这日他在探询之中时,忽然心有所感,就自里退了出来,并道:“青禾回来了?进来吧。”


    李青禾自外进入,躬身一礼,道:“先生,这些天青禾遵照嘱咐,将书册之上所记录的人家都是走访了一遍,许多人家很激动,不但想见先生,还想把钱还给先生,不过青禾按照先生意思婉拒了,并遵照先生嘱咐询问了许多事,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什么,倒是有一家……”


    他顿了顿,道:“这一家人姓吴,如今住在明州,其声称是见过先生养父的,并且还有一件东西留在那里,不过他说先生若要取,那便要亲自去一趟。”


    张御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如今的明州,就是过去位于燕喙湾的朝明城,以前曾一度被神异教徒所盘踞,他和窦昌二人突袭此间之后,这才彻底抹平了这里,让之恢复了过来,这大半月他来没有探查到更多东西,不若就朝此走一趟了。


    ……


    ……


  第两百五十九章 朝明觅往物


    张御把青曙、青曦留下,守卫宅邸,随后让李青禾和严鱼明随自己前往明洲。


    以他的道行,去到明州也只是一念之间,但这一次没有动用神通,而是准备乘坐飞舟前往,到了天方明亮的时候,就带着两人来到了位于瑞光城外的泊舟天台。


    李青禾穿着一身朴素青衫,而严鱼明平常就是张御在东庭时的那个穿着,带着遮帽,手中拿着长剑,就是狸花猫勺子留在了宅邸之中,身后没有一个尾巴,他感觉有些不太习惯。


    走到泊舟天台入口处,面前是一个上去的宽大台阶,这时一个人好似急着赶路,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不留神,就要往下倾倒。


    这一下若是滚落台阶,那受伤可是不轻,严鱼明望见,身影一闪,已然到了上方,只是伸手一搭,就帮助其人稳住了身形。


    那个人惊魂未定,借助严鱼明的臂膀站直了,便一拱手,感激道:“多谢,多谢,多谢阁下搀扶。”


    严鱼明松开手,道:“举手之劳罢了,尊驾走路可要小心了。”


    那人忙道:“唉,是是。。”


    在连谢了几声之后,便即脚步匆匆离开了,严鱼明则是看了一眼其人手中提着的箱子,方才一接触间,他察觉到里面有些动静,若无差错,应该是神异灵性的反应,不过甚为浅弱。


    李青禾这时跟着张御走了上来,察觉到他目光,问道:“严少郎,你可是看到什么了?”


    严鱼明对着那人的背影示意了一下,道:“那人手中的箱子里,装的应该是神异草木,东庭这类东西不少,不过一般都是走载运飞舟直接到伏州,这个人却是带在身上,数量少,运起来还不方便,有些奇怪。”


    李青禾想了想,道:“那应该是托种的吧。”


    “托种?”严鱼明道有些不解。


    李青禾道:“托种是明面上的说法,其实就是私种,寄种。”


    伏州是东庭有名的神异植株产地,每当一种植株收获之后,在下一轮栽种之时,为了保证沃土之中的灵性,是会有所间隔的,这轮换之际,会出现一个空档,有些人便利用这个间隙,短暂的栽种一些短时间就能收获的植株。


    由于记录上这时段土地上是空余,所以这些栽种的植株所获之利也就进了一些人的腰囊,而且这事不是一个两个在做,而是有许多人在做。


    听了李青禾解释过后,严鱼明心中不舒服,道:“这不是中饱私囊,侵占府洲的利益么?”


    张御道:“只要府洲不是将每一个人的一言一行俱是设入监察之中,这等事就不可避免,也到处都有,逐利乃是人之天性。”


    这等事他虽然见到了,也不准备去多管,因为这是洲府的事情,不在他守正宫的权责之内。


    况且管的了这一桩,又管不了所有,站在上层的角度上,要解决问题那就要从根源上解决,只医皮毛是没用的。


    他道:“何况此事今朝禁绝,明朝亦有,正如人之疾患,只要有方能除,那便无大碍。只要府洲还在壮大,每一个人都有利可图,见得到未来,那便就无大碍。等到有朝一日,世上好物俯拾皆是,无穷无尽,那自然不会有人去贪图这些了。”


    站在上层修道人的尺度上,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因为天夏在他们眼里不是静止的,而是像河流一样奔腾向前,他们关注的是驶向何方,又最终会是怎样。只要大方向把握好了,不偏离方向,那么至于许多细致的东西,留给各洲自行去解决便好。


    说了几句之后,他带着两人上了一驾飞舟,这驾大型飞舟舱室可容纳一千余人,分为上中下三层,自中舱上方每一人都可有一个单独的舱室。


    这是东庭天机工坊所打造的,他看了下,也并不比天夏本土来的差,当然这只是民用造物,还看不出什么来,真正顶尖技艺都是在兵甲造物之上。


    如今各个天机院都是在卯足气力往上层力量使劲,不过上一回能弄出一个上层生灵的躯壳,那是有着一定的巧合性的,现在被允许探研的是玄兵飞舟,这是两个不同的领域,想在这上面突破,那还有着一定难度的。


    三人在中层后段的某处舱室之中落座下来,半刻之后,随着灵性光芒泛动,就腾空往西南方向飞去。


    张御透过舱壁,望向外间,下方乃是一片碧海汪洋,朝明城当初被收复之后,他也是去过几次的,因为怕神性力量的侵蚀,几乎是挖地三尺,推到重新建设了一番,所以每次去的感觉都不一样。


    差不多半个夏时之后,他们已然看到了一座笼罩在微光之中的大洲。此刻大日高悬,金色的光华投照在蔚蓝色的海潮之上,燕喙湾中舟船往来不绝,天中亦有飞车飞舟时不时穿梭而过,


    州城背后,一架飞虹般的穹桥自州中飞去,带着虹弧跨过天空,渐虚渐渐远,落去远方的海岛之中。


    李青禾道:“先生,那家人住在明州郊野。“


    严鱼明饶有兴趣道:“那却是好地方,我也去过一次。”明州郊野是有名的温养圣地,那里有一座白气山,内里有大小上千口温泉,每逢休沐日,就有来自各州的人前往此处。


    飞舟很快在城外的泊舟天台上停下,张御三人出了泊台,没有再唤任何造物车驾,而是步行前往那户人家。


    不过一路过来,只有广阔笔直道路绵延去平原远方,两处民居很是稀少。东庭地广人稀,哪怕这二十多年来的迁徙居民,依旧像是砂砾洒入大海之中。


    大部分人口都是集中在瑞光、安州这两个地方,其中安州集中了五成以上的人口,似如明州之东,仅一江之隔的敞原,依旧是大片的广阔的放牧带。


    张御在李青禾引路之下,在近午时候,走入了一处遍布李树的小镇,并直接来到了一座以金石修筑,造型方整的三层大宅之前,宅院前面是一个小院,后方是一是琉璃遮棚的小花园,修着花架秋千,与寻常东庭的天夏民居一般模样。


    院前有一群小孩正在互掷泥块,不过虽然是在嬉戏,但却不是乱打乱砸,居然还会利用空地上的摆放物还有矮墙做掩护,有人放哨,有人负责攻击,还有人负责绕后,简单游戏之中还有兵法,看着十分有意思。


    在外看了一会儿,他往院落之中走入进去,见门前不远处坐着一个老妪,满头银丝,满脸皱纹,脸颊塌瘪,手中支着一根拐杖。


    张御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位年已一百八十上了,便算在天夏人中,也是长寿之人了,而且很可能是当初登陆东庭的第一批天夏人,便是抬袖一礼,道:“这可是吴老的宅邸么?”


    老妪一见,颤巍巍了站起来,她眼神已经不太好,眯着看了一会儿,认出李青禾是上次来过的那人,便道:“是,可是玄府的贵客么?是来找我儿子的吧?快请进。”


    张御示意了一下,李青禾上前搀扶住那老妪,移步往宅中去,这个时候,门口那些孩童也是围了过来,好奇的看着他们。


    过了雨廊,来到了正堂之上,那老妪唤了一声,有一个健硕老者自里大步走了出来,他打量了几眼,露出一丝惊容,对着张御郑重一礼,道:“可是邹先生之子么?”


    见到张御这么年轻他倒也不奇怪,因为事先见过李青禾,知道这邹先生之子是玄府之人,修道人都是青春常驻,不能从外表分辨年龄的,说不定比他年龄还要大。


    张御还有一礼,道:“正是。”


    李青禾道:“先生,这位就是吴老。”


    吴姓老者是个爽朗之人,语声洪亮,他笑一声,请了他们正堂之中坐下,又令人摆上各种时令瓜果和茶水,蜜饯甜点,满满当当堆了一桌。


    他道:“当年我到东庭时是一个船夫,只有一身力气,后来征兵,就当了一个士卒,洪河隘口一战之十分惨烈,我有幸回转之人,只是后来东庭内乱,府中不再理会我等生计,一家小儿读书无门,多亏了邹先生的资助后来才能一个个出人头地,这份恩情无法用钱财衡量,我吴家自我以下立下规矩,以后不管先生有什么用得着,招呼一声,我吴家出人出力,绝不含糊。”


    那老妪在旁用拐杖一点,附和道:“要的,要的。”


    张御微微点头,道:“好,那便如此说定。”


    吴姓老者见他应下,非常之高兴,道:“好好,先生是爽快人。先生是来取那东西的吧,失陪片刻,我去给先生拿来。”


    说着,他站起身来,转入屋中,不一会儿脚下生风走了出来,手中托着一个灰玉石匣,摆在了案上,并道:“记得是大玄历三百六十年五月……”


    说到这处,他顿了一下,那老妪却是立时接口道:“初四,初四那天。”


    吴姓老者道:“对对,初四那天,邹先生寻到了我,说是把这个托我保管,说是可能日后他的后辈来取,若是六十年中无人来取,随意处置便好,如今六十年将近,先生能寻过来,并交托到先生手上,我也可放心了。”


    ……


    ……


  第两百六十章 取光照返生


    张御将那石匣接了过来,见此物表面光洁,看去浑然一体,没有任何缝隙,但上面却是有着常人难以见到的刻符。


    这是某种特殊的自创性文字,他一眼就辨认出来,这东西确然是自己养父留下的。


    吴姓老者道:“邹先生告诉我这是一个匣子,但是这东西就是一个玉块,我亦不知该是如何打开。。”


    张御点点头,开启这东西对对他来说非常简单,他伸手在上轻抚了几下,玉匣上面便焕发出一阵清濛濛的光亮,似乎是在回应他。


    吴姓老者见到这等景象,不觉面露欣慰,道:“今日终是物归原主了。”


    张御待到其上光芒逐渐消退,自己意识已然不受隔绝,于是入内一探,立时便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不觉心中微微一动。


    吴姓老者东西交出去,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他道:“当年小老儿受了邹先生的资助,张先生既是他的后人,今日登门,且不可就这么走了,好歹也要在小老儿这里住上几日。不然小老儿心里也过不去。”


    张御点了点头,同意了下来,无论在哪里,都是不碍他观览那些书册。


    而且这到底是一块玉,这位过去有一段时日过的并不如意,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将此物卖了,依旧妥善保管了这么多载,这个情面他该是给、


    吴姓老者听到他应下来,非常之高兴,他立时招呼唤了外面几个孩儿过来,让他们去把自己在城中为吏的小孙子寻来,又让他们把周围的近邻请来,准备张罗一桌宴席,那些小孩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欢呼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在港口为吏小孙子的吴镇宁也是赶了回来,也是接连感谢张御三人,说这自己祖父长久以来的心愿终于完成了。


    这次宴请吴家将之摆在宅院的开阔平台之上,但四边和上方是一个可以开阖的琉璃顶棚,既可遮挡海风,又能观览外间。


    这里是白气山,坐在此间,正好可以看见到对面山上的云烟一般的白气,蒸腾飘绕。而另一边,则可以远瞰燕喙湾旁的明州城。


    而案上则是鱼肉鸡鸭俱全,还有堆叠的肥牛肉,烤羊肉,各色海鱼海蟹,新鲜的瓜果蔬菜也是围了一圈,一张圆桌上的菜品高高堆起,几乎没了空隙。


    严鱼明看着慢慢一桌子菜,顿时食欲大增,他虽然是修道人,可并不会摒弃各种身为人的各种感官,偶尔也会一逞口腹之欲,他道:“观老人家一家现在的情形,好似还算不错?”


    吴姓老者呵呵笑了笑,道:“自从张玄首打通了与天夏本土的联络之后,东庭的时日是比以往好多了。以前……”他摇了摇头,道:“不能比,不能比。”


    那老妪也开口道:“哪里比得了哟。”


    严鱼明来了兴趣,道:“哦?吴老还记得张玄首?”


    “当然记得了!”


    吴姓老者说起这个也是来了精神,道:“当年要不是张玄首将那些叛贼和异神击杀,听闻瑞光城就被异神给夺去了,那我们朝明城的人还能讨得了的好?”


    这时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又道:“说起来,当年送张玄首离开,小老儿也去了,只是离得较远,没见到尊面,引为遗憾啊。”


    那小孙子吴镇宁笑道:“这事爷爷每年都要嘀咕上几句。”


    吴姓老者不服气道:“嘀咕又怎么了?没有张玄首,就没你爷和你爹,又哪来的你?”


    吴称平哭笑不得,只能哄着道:“是,是,阿爷你说得都对。”


    吴姓老者这时似想到什么,道:“说来我有一位伯祖早年也在玄府,不过自我一家渡来东庭之后,就再也未又联系了,也不知如今如何了。”


    吴镇宁心思一动,道:“爷爷,张先生两位不就是玄府中人,可否一问?”


    吴姓老者有些犹豫,麻烦别人违背他的意愿。


    张御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若是一位修士,查问起来并不难,不知吴老这位伯祖叫什么名字?”


    吴姓老者叹道:“早年还记得很清楚,不知道为何,近来就是想不起来了,或许是老朽老了。”


    严鱼明道:“吴老,这位后来没来寻过你们么?”


    吴姓老者没说话。


    吴镇宁则道:“我爷爷是被我这位伯祖养大的,虽为兄弟,实则情同父子,后来这位祖宗见我祖父成人,就安心去修道了……”


    吴姓老者开口道:“我祖弥留之际,托我打听找寻这位兄长,若是他成仙了,那也罢了,不算我人间之人,可若……也算知道个好歹,也能给他修入族谱。”


    张御点了点头,若是逐渐忘却名姓,那这位极可能是一位真修,因为玄修对于过往的亲朋故旧较为重视,真修因为功行之故,在未成道之前,反而会尽量减少承负牵扯。


    他试着问了一些关于这一位其余事情,几句话下来,差不多也是有头绪了,心中稍作推算,便已知其人下落为何。


    他开口道:“我方才已然算定,这位依旧还在,且是拜在了一位玄尊门下。”


    吴姓老者一听,顿时喜笑颜开,道:“这就好,这就好啊。”一时间,他脸色都是涨红了。


    吴镇平道:“爷爷,今日可都是好消息。”


    吴姓老者一时有些遗憾,道:“若不是张先生几位都是修士,并不饮酒,老朽定要畅饮几杯才是。”


    等他心绪平复下来之后,严鱼明问道:“不知老人家其他后辈如今在哪里啊?”


    吴姓老者道:“我五个儿子,如今都是退下养老去了,倒是大孙在敞原做牧官,管着十数万头牛羊,二儿在天机工坊,如今是一名师匠。”


    严鱼明道:“师匠,那很不了不起了。”师匠再往上可就是大匠,能在东庭成为师匠,那是真不容易。


    吴姓老者拍了拍吴镇平,道:“也就是我这小孙儿,最没出息,如今也还未曾成家,所以留在了身边,


    吴镇平翻了个白眼。


    李青禾笑了一声,他看得出来,其实吴姓老者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小孙子了。


    吴家人兴致很高,一顿饭了吃了一个多夏时,过午之后,吴镇平本来准备请三人去泡白气山的温泉,不过却是被婉拒了。


    修道人有了心光法力之后,那就是清净无垢之体了,不会有任何杂染,更别说到张御这层境地,化身乃是一缕气机所化,不会沾染任何外物。


    只是因为盛情难却,他们三人也是在此选择了住下,这里屋宅颇大,除了祖孙三人,也没人住了,每人都是留了一间宽敞内室。


    张御待晚宴过后,与吴家人一同欣赏了一会儿月色,便是回到了自己那间内室中,他将那一只灰玉匣拿了出来。


    此物方才入手之时,他感觉有些份量,本来还以为是一块至高石板,但却发现不是如此。轻轻一抚,将此打了开来,里面露出的一匣白色的陶土。


    但是在他眼中,这些陶土却是充满了生机和活性、


    他看了一会儿,自从上面取了一小撮下来,随心意塑造成了一只小虫,摆在了案上,任由琉璃窗外的月光照在了上面。


    过了一会儿,这小虫居然活动了起来,并在那里满桌子乱爬,只是十数个呼吸之后,似乎什么东西耗尽了,便即停止不动了,但其仍旧是一只虫子,而并没有再变化为陶土。


    张御目睹这一幕,眸光微闪,他朝匣盖上看了几眼,见上面有不少刻文,并非是至高石板,而是涉及一桩关于此物的传说。


    上面说得是创世三兄弟的故事。三兄弟从虚空之中诞生,创造了和大地天空,于是天上有了日月星辰,地上有了森林海洋,但是三兄弟感到世界太冷清了,于是决定创造与自己一般模样的人。


    三兄弟相约用一夜造人,太阳升起的时候谁先筑造好,谁造得最好,大地就让人谁的人繁衍。


    但是两个兄长知道小弟弟最聪明,所以给他喝了昏睡汤。最大的兄长攀登去了最高的神山,在这里找到了一块神石,并打造了一个石人,石人拥有漫长的寿命,拥有坚实的身体,但是不会说话,没有情感,也不会繁衍。


    二兄长用了一夜砍下了一株神树,并用一只兽类的鲜血浇灌,造了两个木人,木人能够不停生长繁衍,拥有漫长的生命,但是他们非常暴躁,他们只会不停侵夺周围的一切,使得森林变成荒漠,湖泊尽数干涸。


    最小的弟弟因为睡过了头,见到太阳即将升起,着急之下就在门口抓了一把泥土捏成了人,他们很脆弱,寿命很短,但是机灵活泼,更拥有无尽的创造力,于是最小的弟弟赢了这场比赛,人类得以在天空下繁衍。


    而这个土有一个名字,叫作“生土”,就是眼前这一捧白色的陶土,其能够赋予腐朽之物灵性和生命。


    张御清楚,这些传说尽管大同小异,可里面仍旧隐藏了不少深层次的东西,这东西其实极不简单,能够赋予外物以生命,但并不是简单的给予,而是一种补足。


    他不禁由此想到了瑶璃,也想到了那些神子,会否塑造神子的陶土就与此有关?莫非自己的养父真的是长者?

    正思索间,他又低头看了看,伸出手去,将陶土拨开了一些,却见在那底部,又有刻文显露了出来。


    ……


    ……


  第两百六十一章 寄神化己用


    张御将上面的陶土取出,挪至一边收妥,匣子底下的刻文此刻也是完整显现了出来。


    可以见到,其上所用文字与之前匣盖之上并不一样,而是与那些个养父指引他去找寻的至高石板上的文字有些接近。


    他看了一下,这石匣的大小与至高石板相差仿佛,那会否就是又一块至高石板?只是被拿来用作载承这些生土了。


    那会否可能,养父最后放弃的一步,最终就是指向这里?毕竟这“生土”的层次较高,层次较低之人便是拿到了也无法妥善运用。


    他试着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文字数目不多,但每一个字都需要用一定的灵性力量去释读,若是释读有偏差,那么很可能就另一种意思了。


    正常情形下,就算到了一定层次之人也不见得能完全理解,可他长久以来一直接触这东西,并且这些文字和养父留下的其他东西都是有关联,可互通的,所以很快理解了上面的意思。


    比起匣盖内侧上面单纯的传说,这上面的东西却是十分有价值了,此中讲述是一种利用这种“生土”制造“陶人”的办法。


    张御看了一下,方才虽然用那陶土作了一只虫子,也能让其转化为一只活物,但人却是有所不同的。。


    因为人是有智生灵,若只是单纯以制作出身躯,而你不去灌输认知的话,那也会像一个未曾开智的野兽一般,除了知道进食睡觉生存,就不会有别的想法了。


    当然不想这么做也可以,那就是让其一代代的去繁衍,让其等自己去蕴养出智慧,就像初时是懵懂婴孩,后来随着成长,同类之间彼此交流,接触世界,接触天地,创造生存所需,智慧也是随之逐渐打开。


    可是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单纯造出一个人来毫无用处。难道像是传说中说得那样三兄弟觉得无聊无趣才如此做,可能性不太大。


    他不由想到了“神子”,不过神子与之恰恰相反,身躯对其而言只是载体,蕴含神性力量的意识才是根本。


    但是神子实际上是有缺陷的,一旦神性力量耗尽,那么其便无了依托,可若是神子得到了这些陶土,补足了自身的缺陷,那么或许会是另一个模样了。


    他之前从吴姓老者手中得到这个石匣的时候,留意到了后者的说法,养父说是留给自己的后人。


    可后人并不见得一定是他。


    养父层次较高,存生年月较为长久,只有他一个后人么?会不会还别的养子?假设养父就是长者,那么“神子”算不算?


    当然,情况也可能相反,这些东西就是留给他的。因为只有他最有可能找到这些线索并将之汇总起来。


    而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那完全就是另一种意思了,更多像是引导和传继。


    他正在思考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些文字发生了某种变化,与方才所看到的生出了差别。


    他看了几眼,当下了然。原来这是层叠刻文,只有在最上面的一层意思明了之后,才能窥看下一层的内容。


    他仔细看下来,上面叙述的主要是对至高力量的利用。


    他有些意外,以前不管是伊帕尔、亦或是莫契神族,对于至高的力量不是借用、就是窃夺,而这一次讲的却是如何运用了。


    这里先是正面交代,至高力量虽然能拿取使用,但是不能一味索取,假设你拿来用了,那么有朝一日还需还回去。这样等于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但是不一定要由自己去借,也不一定要由自己去还。


    下来就是具体的方法了。


    首先就是先造出合适的生灵,或是立造种族,引导这个种族来借用至高力量。


    一旦学会,尝到了甜头之后,不用去主动推动,其定然是会不断尝试的,而后就能将力量从其手中收取到自己这处来。


    这就如放牧牛羊,种植粮食,平日供养,但却时不时从上面收割一点下来,这些窃取力量的种子散播的越多,那么自身收益越多。


    而因为隔了一层,只要不是太过,那么承受至高清算的只会是那些造出来的陶土人,而不是自己。这便就达到了收取力量的目的。


    上面没有说承受至高清算后果如何,可是迄今为止,前面诸纪元的主宰都是崩塌了,天夏探研下来,这主要源于浊潮的影响,那么浊潮是否至高力量对窃夺的还报?

    张御觉得应该没这么简单,浊潮是一直存在的,浊潮背后的力量很可能牵涉到大混沌,至高不可能越过去。


    转念到这里,他心中一动,这样的话……就算间接收取力量,也不见得肯定稳妥,毕竟终究是至高之力,可若是被浊潮冲刷了一回,断掉了牵连,那恐怕至高的力量真正变成自己的了。


    他看了一眼,所以这个方法或许是把浊潮也利用了进来了?并且他还想到,甚至更进一步,见到至高力量即将清算,那么就去主动推动浊潮。


    他想了想,其实真相如何可以先放一边。要是这个方法真的有用,并再找到那个神子灵性意识创造方法,那么就算不和那些长者、神子联手,也一样可以利用其去对付元夏。


    他见上面再无变化,就将生土重新放了进去,并合上了匣盖。


    这一次出来,也算是有收获了。


    而另一边,伊初在离开那处玄府驻地之后,就继续深入密林,此刻已是来到了东庭南陆。


    不过这里并非天夏势力就绝迹了,此间还有数处守正驻地的,这也是上回对抗复神会时余孽修筑的,现在依旧还在维持。


    他到了驻地之中,就拿出张御给他的玉符,便可在此停驻,也算有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就在数天之前,他又一次感受到了灵性感应,虽然依旧是十分微弱,可方向给他指明了,故他也是寻了过来。


    他没法确定准确的位置,所以每天只能出了驻地之后,在密林之中来回游逛。


    密林深处还有化不去的浊潮,更有许多凶险,但以他的能力,自然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到他的,那些异神和神异生灵只要不来惹到他,他也懒得理会。


    实际上,他一直收敛着自身的灵性力量,异神对于一个低弱力量的寻常人也不感兴趣,通常这等人也只是野兽和神异生灵的猎物,而神异生灵的血肉才是他们的钟爱。


    这一天,在跋涉十数日后,他又一次有所感应,于是顺此而行,数天之后,他来到了一个土丘之前,抬头看了一眼,道:“就在这里了。”


    这个土丘寸草不生,是一个非常规整的锥形,周围数十里内也没有任何生灵存在。而他在到达这里的一刻,又有了那一丝些微感应。


    他只是一纵,就来到了土丘顶端,随后用脚一跺!

    轰隆一声,整个大地都是震动了一下,隆隆回响声中,自土丘顶端开始,向外荡起了一层层波浪般的涟漪。


    片刻之后,一圈圈的裂纹从脚下开始蔓延开来,那些碎裂的石块并没有掉落下来,而是都是一块块漂浮了起来,围绕在他身外。


    他则是伸手一拨,将挡在面前的石块都是扫开,随后一纵身,直接跳了下去,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随即一道天光也是跟着一同落了下来。


    这里距离顶上至少千丈,当中还有数个台层,但都被他一脚给跺穿了。


    他抬起头,前方有一扇刻着异类脸旁的石门,他走上前去,只是一推,大门上有光芒闪烁了几下,便即隆隆打开。


    他大步走进去,见这里是一片旷阔的广场,一个个丈许高下的陶罐竖立在此,密密麻麻,数以万计。他咧了咧嘴,道:“不错,就是这些东西了。”


    对于大多数陶罐他都是看也不看,直接从这些东西中走过,来到了广场最中间。这里摆放着一只最为高大的陶罐。


    他看了一眼,伸手一抓,陶罐表面的盖子顿时散落了一地,露出了面的东西。


    这是一个怪异生灵,其有着六腿四手,背后还有一条条长触手,将整个陶罐都是塞的满满当当。这东西现在紧闭双目,静静的立在那里。


    别人不认得这东西,他却是认得的。这是莫契神族名下数目最多的一个附从种族,后来在各种壁画之中曾大量出现,虽然不是占据高位,但也差点被认为就是莫契神族的主体。


    伊初看着这东西,琢磨了一下,因为感受到这东西时的灵性,与在感受到神子之时一般无二,若无意外,这应该是早期的神子了。


    早期之人可不是并不占据主流,而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种族多的是,所以神子这个模样并不奇怪。


    只是这个时候,这个怪异的东西忽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两只蛇瞳孔,缩放了一下,便盯向了下方的伊初,随即露出了狰狞的脸容,身后的长触手也是扭动了起来,陶罐根本裹不住,很快碎裂了开来,

    这东西比伊初还要高出一个半个身躯,随着长触手的挥舞,身外广场上的一个个陶罐也都是破碎。


    伊初十分淡定的站在原地,一动没动。过了一会儿,这东西本来正在挥舞的肢体忽然僵住,然后身躯慢慢化为了陶土,随后轰隆一声倾倒在地,散碎成了无数碎块。


    他摸了摸下巴,是神性力量耗尽还是浊潮的缘故?或许兼而有之吧。


    但是他知道,自己又与只要接近了一分。追溯至高,就是从近距离的灵性开始,追溯到更为古老的灵性,现在他已是越来越接近了。


    他对脚下的东西不再多看一眼,转身就往外走去。


    该去找下一个目标了。


    ……


    ……


  第两百六十二章 造壳附灵知


    伊初在离开密林,回到驻地之后,便顺手拿出一张法符,往天穹之中一掷,此物立时飞去上层,这却是向张御告知自己的发现。


    张御正身收到此书之后,也是降一道气意下去观察了一下,那的确是莫契神族时代遗留,并且以他所掌握的知识来看,还能具体辨认出来这处地界是在莫契神族尚没有成为纪元主宰之前立下的。


    这已经很明显了,至少在莫契神族时期,长者和神子就已然参与进去了,或许莫契神族之中就有不少神子,不过莫契神族本身就不是一个单一族类,而是多族的糅合体,他们便是知道了,或许也不会太过在意此事。


    现在他这里有三条线索,“神子”、“至高灵性”以及还有疑似长者的养父。


    伊初这里自不必说,已然有不少成果了,甚至就是其人找寻至高的举动,才使得神子被引了出来。


    而潜入天夏的神子也是在被逐渐找寻出来,军府和玄府已然没问题,就剩下洲府,现在进展很快,最迟到明载,当能有一个准确结果。


    至于他这里,相信用不了多久,也是能寻到答案了。


    而这三条线,也都是向着一个地方交汇而去,那便是至高。无论哪里先一步有所突破,都是有可能寻到至高的。


    他意识一转,又一次落到位于东庭的分身之上。。


    在吴姓老者家中住了几日后,他与这一家人别过,带着李青禾和严鱼明二人回到了泰阳学宫之内。


    在宅邸内室之中坐定下来后,令李青禾去取了一些上好的陶土过来。


    在发现“生土”之后,他便决定用此物试着造一个载承躯壳出来。


    因为他觉得,无论是交给陶生老师的藏书,还是拜托给吴姓老者的灰色玉匣,可能彼此是有所联系的,既然指明了路数,那就顺着走下去好了,先看看是否能发现什么,反正他有收拾收尾的能力。


    这其中也不涉及动用或借取至高之力,所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待李青禾将陶土取来后,他伸手一指,泥土自行蠕动起来,却照着某个熟悉的模样塑造了一个个头不大的身躯,随后又从玉匣之中取了一些“生土”了出来,将之融入了其中。


    生土虽然有着一匣,但实际上只要一小撮融入其中就可以了,此物的作用是补足,但神异之处在于由死转活,此中认知是死为生之不足,故而可以推动。


    待是完成之后,只是等了一会儿,这个陶土人身上渐渐蕴发出了生机,并且身上泥土也是逐渐变化成了血肉。


    张御注视着这变化,待其完全蜕变完成后,见其果然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躯壳,不存在任何灵思,虽然有气血运作,但只能维持着最根本的生机运转。


    其实便没有任何意识占据其中,这具躯壳自己也会动,也有一定的情绪,也有生老病死,但也仅仅如此而已,看来唯有神子的神性意识入驻,方才是完整的。


    可尽管没有神子的神性意识,但是有一种东西却是天夏所独有的,是可以为他们所用的,而且不虞出问题。


    他伸指一点,便有一件衣物在这具躯壳之上生成,随后唤了一声,道:“白果。”


    话音才落,便有一个声音回道:“先生,我在。”


    张御道:“这具身躯你且尝试一下,看能否寄附。”


    白果身为他的知见真灵,一直在训天道章之内负责监察训天道章。在他成就玄尊之后,早已是不需要知见真灵了。


    可假设知见真灵不但可以辅助修道人,并且可以驾驭身躯,那却是能做到够多。而且不虞有任何问题,因为知见真灵的生死是受绝对受修道人控制的。


    白果这时道:“先生,可能是由于这具身躯是先生创造的,我能够寄附。”说话之间,那具身躯动了一下,慢慢从案上起身,并跳了下来,动作一开始是有些僵硬的,但随后越来越是流畅。


    而这具身躯张御就照着他的显化形象塑造的,所以于原来一般无二,是一个戴着遮帽的小童形象。


    他来到地面之上后,便对着张御一礼,道:“先生。”


    张御点了下头,白果如今也算是有一个在外行走并被人见到的躯体,当然不用也可以舍弃,因为知见真灵和身躯的结合并不是十分紧密的,仅只是一个承载之物,所以这具身躯也并不能够修炼。


    但白果能够归纳整理他的认知,故是在被塑造出来后,也能够在一旁帮助他整理线索。尽管他若是继续分化出分身,也不难做到这一点,不过分身依旧是自己,养父留下的这些灵性力量若真是等着他来找寻线索,可不容许他这般走捷径。


    而白果算是另一个他,又不是他,却是能够绕过这一步,就算白果找不到也无碍,大不了自己把其整理的书册再翻一遍就是了。


    下来半月之内,在白果帮衬之下,他翻找了一百多本书册,渐渐有了更多发现。


    每这一本书中内容都可以有一个灵性文字可以提炼总结,而懂得这方面知识的人,以后不必再去仔细看具体内容,只需看这个灵性文字,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张御判断,等待整理完毕,应该就能找到自己养父所留在里面的东西了。


    事实上,惊喜来的比他想的更快,不过是在将书都是翻看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已然是有了收获了。


    他从某种书中得到了一页树皮,上面刻着至高之言,此中封印着一股至高力量,若是取拿出来,足以将人轻易推动到伊帕尔神族这个层次。


    他看了看此物,这东西对自己是没什么用了,而且这种直接赋予的力量,并不是自己去修持得来的,总是有许多后患的。


    不过他不用,可以让某些人用,或者让陶土造人来用。


    将此物暂且放在一边,他继续往下探询,再是一月之后,终是将所有的书册都是翻看整理完毕。


    当所有线索汇聚起来,罗列在了纸张之上,从中找寻到了对自己有用的文字,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答案出乎意料的简单,只是记载了一本书名,和一个页数。


    他看了一下,因为已是把所有的书都是仔细翻过一遍了,那本树皮书自也是看过了,在记忆中是没有这个页数的,但他明白,这应当只是一把钥匙。


    就像找到正确的门,再有这把钥匙,才能进入其中,两者若是分开,那是没有作用的。


    他伸手一拿,那一本树皮书从书架之上落入了手中,等到翻开到那一页,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已然多出了一页树皮舆图。


    这张舆图与天夏的舆图并不一样,看着颜色绚烂,五颜六色,上面还有绘制有神异生灵,俱有鲜明的土著风格,每一个图标都是充满了细节的点缀,虽然稍微带些夸大,可让人一眼就能辨别出特点。


    上面对于一些异神的描绘也很生动,异神背后有着各种野兽和日月等物烘托,并且每一个都是会在那里动弹,露出狰狞神色。


    而在上端和左右两处,各自立有三个神明,他们一只脚似乎跨到了地图之外,另一只脚则留在里面,其寓意好像是跳脱世界之人。


    这三个人都是头插羽毛,顶端那个举着权杖,站在白雪皑皑的神山上,左边一个坐在一株巨大的古树顶端,手中是斧子鲜血淋漓的兽头,最后则是双手捧着一只陶罐,立在大地之上,看着较为普通。


    看过前面的书册,他一眼便即认出,这是创世三兄弟。


    最奇异的是,这个舆图有数个齿轮一般的大小轮盘,在那里彼此交错运转,每过一段时间会有所变化,上面的神异生灵和异神也同样会有所变动。


    不过再怎么变,创世三兄弟始终是存在的,只是他们的位置会有所不同,彼此会互相交替,有时候也会并列成一排。


    正在他凝视之时,白果这时开口道:“先生,这只是一幅图。”


    张御微微点头,这也仅仅只是一幅图而已,纵然有些神异,可似也没有其他的变化了,可这东西不会没有用处。


    他看着上面所标注的地点和异神,很明显上面所描绘的也不是如今地陆的模样了。


    不是如今么……


    他略作思索,看向了案上拜访的那本游记,伸手拿了起来,将之翻到了可以沟通另一个界域的那一页上。


    他将那张舆图取下,并放入了上面,这个时候,树皮之上蔓延出丝丝缕缕的茎枝,这舆图却是顺利融入到了其中。


    张御眸中神光闪动一下,就是这个了!

    因为这最后一页能根据游记的内容显化出过去某个时段,那么通过这个舆图的描绘,自然也能够再现出舆图上所包含的内容,包括里面可能存在的那些异神。自己只要进入其中,相信就能找到自己养父留下来的真正答案。


    他一挥袖,在外布置下了一个阵法,随后意识微微一动,便已然投入了进去。


    ……


    ……


  第两百六十三章 筑念世照映


    张御气意这一投,再复入此造世之中,但气机一应,感觉却与上回有所不同。


    好似有一股力量要推动自己全身心往里投入,他心意一动,立知缘由。当是对面世域经过这一番变故后已然广大莫测,再用些许气意恐是难及;再是自己感应提前察觉此方界域存有莫名之力,一缕气意进入,必是难以应付。


    当下他意念一转,观想图从正身之上落下去,便见一只灿灿华美,两翼若星河的玄浑蝉从上层往下投落,并往那一页树皮书中投落进去,光芒一闪,便即不见。


    而在他投入进去的时候,舆图之上又生出了变化,却见图页上面的齿轮也是缓缓滚动起来,唯有不一会儿,在舆图一侧现出了一个偌大空洞,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流,在闪烁了一会儿,便是维持不动。


    玄浑蝉在进入此中之后,面前出现了如涛一般的无尽雪山,皑皑之雪在碧蓝天空之下澄净宁远,可再往远处,天地渺茫辽阔,重云横压天际,却是遥生无尽苍茫之感。


    东庭地陆常年被浊潮弥漫,只能看清楚安山一侧的景物,再远处就看不清晰了,可他现在的感觉,安山之东,过去应该是这般模样。。


    玄浑蝉挥舞华美双翼,在宽阔无尽的地陆纵驰向前,同时他也在观察着这方世界,并与舆图之上的各种图示加以对比,其中有八成以上的相似,他愈发确定自己的判断。


    同时在飞驰之中,他还见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仿佛真的回到了诸纪元之前,不过在某种意义上也的确能这么说。


    只要舆图之中提供的细节足够多,足够合理,那么在神性力量充沛的前提下,这方世域就会根据其描绘而塑就,而只要根基描述没有偏移,符合天地之理,那么眼前这一切就是真的。


    其实以玄尊之能,或也能一人化出一方界域来,但于自身而言,却是存之不长,但若是借用镇道之宝,也能将之定持久远,所以这世域若是借用了至高之力,做到这等事也不起稀奇。


    这一刻,他也是知道了那一页树皮书的真正用法。


    只需要事先将道机排布妥帖,在将其下每一个事物都是调理好,那么再提供给足够的力量,那么也能演化出他想要的界域,并且从中取拿出他想要得东西。


    不过力量总有源头,不会凭空得来,这力量毫无疑问就是至高所提供的,所以归根到底仍是在占至高的便宜。


    可“至高”高高之上,万般事物破灭生化,只是经由一番变数罢了,只需恒常存定,那最终却也未必与之有损。


    张御心中这般想着,观想图身影向前飞驰不绝,许久之后,便见到了一座兀立在天地之间的巨峰,其形至伟至大,其余峰峦伏在其脚下,望之几如平丘。


    到了这里,他蓦地触发感应,望巨峰上端望去,见那雄奇轮廓淡入虚宇,便决心往那里一看究竟。


    只是挨近到这巨山之前后,却是忽然发现这里,似有一股吸摄之力,难以再飞渡向上。


    以他的能力,强行施为也不是不可,可方才有意如此,就生出一股虚浮不定之感,明白这么做就会从这里退了出去。故而这观想图凭空一转,便化作了他的模样,在几乎笔直的山壁之上立定下来,彼此好若一横一竖。


    以他的视界望来,雪山几如天桥通向虚域的无尽天桥,他一摆袖,便往另一端寻探而去。


    不知走了许久,终是来到了尽头处,却见雪山之巅,有一座头戴羽冠,手持权杖的石像坐在在那里,其巨大无比,好似一伸手就能撑起天穹。


    然而一望之下,却发现这个石像竟然是活物,似感到他的注视,也是低头俯视看来,因为过于巨大,动作好像极为缓慢。


    张御能够感到,这一具石像之中蕴藏着一股冰冷情绪,后者在看到他片刻之后,却是缓缓抬起了手,对着他就是一掌按下,天穹顿时一黯。


    他则是当然伸出一指,明明彼此相隔极远,可下一刻,掌指就碰撞到了一处,并有一缕荧光芒绽放出来。


    那巨像动作一下顿止,仿佛凝固了一般,过了一会儿,巨像身躯之中有一一丝丝光隙渗透出来,这些光芒愈来愈亮,像是急不可耐的钻出,缝隙也是越撑越大,随后一声震天之响,巨像直接炸开,崩洒成无数碎石。


    张御并未放松,因为这个石像虽然崩塌了,可是他能看到,有一座更为庞大的石像出现在了那里,而这座石像的拇指,赫然就是他脚下的这座参天雪峰!

    此前的石像,恰如其指端之上一粒微小米粒,而在这座石像的背后,往外延展看去,竟是站一个又一个石像,其仿若叠山之势般,一座大过一座,以至于无穷无尽,待得可以望见得尽头,一尊与世同量的石像矗立在那里,遮蔽了他的所有视界。


    此时所有石像都是扬起手来,向着他一掌压来,这一刻,仿佛天穹顿黯,世宇归寂。


    张御则是立住不动,片刻之后,身上泛出一点星光,初若暗室微火,但只一刹那后,却好似于顷刻照遍诸宇万世。


    光芒一瞬即收,可所过之处,那些石像一重重的倒塌,但不是由近而远,反是由远至近,却是用了一个道法循轮之术。此取无限亦有尽之意,意相一存,道法自生。


    当身前最近一个石像在他身前倾覆下来后,至黯豁开,天穹骤然开阔,大地铺展延伸,仿佛换了一轮天地。


    他在天中站定片刻,身影一闪,再度化为玄浑蝉,取一个方向飞去,随着飞驰,远方尽头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碧色海洋来,将天穹都是映照隐隐泛青,但是那色泽很不正常。


    等到仔细一看,却是发现,那哪里是什么大海,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林木,每一株都是枝叶繁茂,有着参天之高,但是树干之上所结之果,恰似一个个鲜血淋漓的狰狞头颅。


    而随着他的接近,这些树木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枝节都是如长肢一般疯狂摆动起来,整个大地之上的一起暴动了起来,兽头之中的鲜血不断,看着诡异且凶狞。


    张御本待不作理会,可是便以他目力,却也望不到尽头,知道又是一处阻碍,便又拿决使了一个道法,清光倏然绽开,光华照遍宇内,随即收敛回撤,随后再明再暗,如是三次。


    此取道拘不脱,生灭轮转无尽之意,只是过了一会儿,那些参天古木的枝叶于一瞬间尽数枯萎,枝干化作朽木,满目碧色如退潮一般向远端退去,直至再无一缕留存。


    张御飘在半空,思索了一下,唤了一声,道:“白果。”


    “先生,我在。”


    白果霎时出现在了身边。知见真灵与他心意相通,更何况还有训天道章为载承,无论他在哪里,都能唤了出来。


    张御道:“白果,看到了么?”


    白果道:“看到了。”


    张御颔首道:“那便好。”


    此刻他怀疑这方世域承载的不仅仅是舆图上的东西,还有一部分是源自于自己心中的照显。


    毕竟他此刻是气意进来,牵系是必然存在的,虽然他可以让自己心意降伏,可那样也就未必能寻到自己所要找寻的目标了。所以自此刻起,他令白果代替自己去观,自己心存清净,这样删繁就简,观看到的才是此间最清晰的本来面目。


    收敛心意之后,他此刻感应也是不存,看无限广阔的平原山川,似乎哪里都能去得。


    回忆了下方才所记得舆图,便以自己为天元,辨认了下方位,身上光华一闪,倏然又化作了玄浑蝉,扇动双翅,于一瞬跨越地陆,对于其中重重神异,诸般生灵都是不作理会。


    他一心一意向前飞驰,根本去不管是否时日流逝,空域变幻,意识也是恒定不动,没有与外再有任何交融,并似能一直这么下去,直至诸物皆寂。


    而在某一刻,心中荡起一丝涟漪,仿似受到了某种触动,白果的声音于同时响起道:“先生,前面。”


    张御眸中出现了一抹神光,他抬头往远观去,面前出现了一幕奇景,见无数陶土所作的雕像陈列在平原之上。


    这些陶像之中不止有人的形象,还有许多异类生灵,更有植株草木,每一尊皆不相同。而有些东西是他见过的,有些他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而他目光移过,这时看到,就在一个陶像的旁侧,有一个穿着天夏长衫,两鬓微霜,古雅高峻的中年男子,正在雕琢着什么,这正是他的养父邹正的形貌。


    可随即他一挑眉,因为他看到,就在距离不远处,又有一个邹正站在那里,同样也是在雕琢陶像,而他目光抬起,往远处看去,这般人并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数以万计。


    而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那万数人都是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并且整齐划一的向他看来,目中露出奇异之色,道:“小郎,你来了。”


    ……


    ……


  第两百六十四章 图藏得寻知


    万数人的语声几乎同时唤出,好似是一个人说出的,这声音在平原上低沉回响着,说完之后,所有养父模样的人都是定定的看着他,目光之中透露着关切。


    张御则是对他们视而不见,目光越过他们的头顶,看向远端。


    因为这些人虽然是他养父的模样,但他能察觉到,他们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是毫无波动的,只会按照事先定化好的灵性,死板的对外界东西进行回应。。


    所以见到他之后,所说的话也好,所作的回应也罢,所有人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迈步向前,在这万数养父模样的人目光注视之下往平原深处走去,见他不作理会,万数人又都是开口说话了,但说得话仍旧是一样,他也是听而不闻,一直来走到了最后方。


    这里有一座巨大的棚屋,几如山一般巍然立于平原之上,背后则是灰蓝色的天穹,它静静伫立在那里,像是更古未变。


    支撑这座巨大建筑的是如蜘蛛一般的折腿,而顶上是用某种生灵的甲壳覆盖,墙壁则是犹如虫类的薄翼,似乎不存在任何入口。


    张御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就走到了近处,在距离那层薄膜还有几步的时候,就在他面前,膜壁带着细微的声音撕开了一个口子。


    他脚下没有停,直接走入了进去。


    外面的声音虽然喧闹,但是一走入进来,所有的声息霎时被隔绝在外了,这里十分平静,偶尔会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他看向过去,四壁放出通透柔和的暖光,明亮而不刺眼,就在棚屋中间,有着一个足有十丈高的巨人雕像,正仰卧在地面之上。


    巨人躯干之上有一排排方便上下的竹木架子,在最上端,则有一个身影在上面专心致志的敲敲打打,并时不时还拿出一本树皮书来翻看一下,再写写画画,似是在修整和记录着什么。


    张御凝注到这个人的身上,后者仍然是养父的模样,但与外面那些人不同,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情专注而温和,并且书生气十足,此刻其人正一心一意忙着眼前的事,似乎对于外面的事情根本不曾察觉。


    他站定在那里,并没有出声打扰。


    过了一会儿,那个男子又翻起了书册,无意识的向下瞥了一眼,本待再把注意力回到书册,可随即又立刻转过目光,朝下看了眼,他不自觉拿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重新戴起,讶然道:“小郎?是你么?”


    张御双袖抬起,对着上方躬身一揖,道:“是我,见过义父。”


    “真是你?”


    邹正望着他的目光满是惊喜,带着一丝激动和欣慰道:“我就知道,那些东西难不住你的。”不过他同时又似想到了,又有些不安道:“怎么你就找到这里了呢。”


    张御道;“义父不希望我找不到这里么?”


    邹正温声言道:“我的想法,只是希望你能平安成长,安稳的渡过一生,但是世道不宁,所以给你找了些保护自己的法子,但我心里是更希望你能继承我的所学,万一我不能继续,你也能接手,这样也就足够了。可是你能找过来,说明你已经走得足够远了,有些东西现在想避也不开了。”说到最后,他也是微微叹息。


    张御抬头看过去,道:“义父,我有许多疑问。”


    邹正嗯了一声,他放下手中的东西,从上面沿着架子爬下来,只是到了半途,他忽然一顿,回头道:“当初我一句没有交代就走是我不对,小郎你不会怪我吧?”


    张御道:“自然不会。义父想必有自己的考量,我是明白的。”


    邹正神情稍松,托了下眼镜,手脚轻松的爬了下来。他来到了张御面前,用手比划了一下,感慨道:“小郎你离开的才这么高,现在比我都高了,对了,荀先生还好么?”


    张御道:“我也许久不见荀师了。”


    邹正道:“荀先生是有个有本事的人,想来他教了你很多东西。“


    张御一思,点头道:“的确有很多。”


    邹正露出欣慰之色。


    张御这时道:“义父,外面那些人?”


    邹正不在乎道:“哦?那些人,那是我用来帮忙的,我能做的,他们也能做,我能省下心来专心做自己的事。”


    顿了下,他又道:“你要是愿意,和他们说话也行,有什么事他们都能做,要是不愿意,你不用理他们。”


    这时他转过目光,好奇看了看张御身边空无一物的地方,道:“这个小童是谁?”


    张御看了一眼,知他问的是白果,他倒是第一有见到有可以直接望见知见真灵的人,不过他是气意到此,本就与之相接,层次足够的人的确是能将之望见的,于是他解释了下。


    邹正捏着眼镜,看了一会儿白果,评价道:“很有意思的生灵,是天夏的技艺吧?”他感慨道:“我知道天夏有造物技艺,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我在这里研究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这条路现在到什么地步了。”


    他又看了看外面,忽然有些警惕道:“你到这里的时候,有和其他人一起么?”


    张御道:“并无旁人。只我一人到此。”


    邹正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张御道:“我看了义父留下来的书册,义父是不是在躲避什么人?”


    邹正叹气道:“我和有些人的想法不一样罢了,你左右已经牵扯进来了,这件事回头我慢慢与你说。”


    张御点首道了声好。


    邹正这时对着空处敲了敲,顿时发出有空鼓一般的声响,外面有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走了进来,不过看着与平原上那些略微有些不同,他关照道:“小郎来了,小郎喜欢吃的菜你还记得吧?”


    另一个邹正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把这个忘了?”


    邹正向驱赶一般挥手道:“那你就快点去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另一个邹正嘟囔抱怨一声,就又走了出去。


    邹正又对张御道:“我不惯使唤别人,反正都是使唤自己,那就不要紧了。”


    张御看向那巨人雕像,道:“义父,这是什么?”


    听到问起此物,邹正马上来了谈兴,道:“你说这个,来路之上的那些你也看到了吧?这些是我打造的不同的生灵族丛。”


    “你知道么,每一个生灵都拥有无限的潜力,但是单独一个生灵或是单独一个族类,都是有所不足的,唯有把它们调和起来才是完满的,而不是单独分开看。”


    “你看密林之中草木,从高到低,从上到下,由疏到密,每一个位置都会有着合适的存在去填补空隙,每一种草木都能找到自己合理的位置。”


    “无论浊潮如何变化,生灵却总是一直延续了下来,但是这种延续是粗暴的,是分散的,是没有定性的,没有合理的引导和调布,或许很久才能臻至完美的共生,但也或许永远没有这等可能……”


    张御忽然感觉又回到了以往,邹正每一次说起各种珍奇生灵还有古代知识都是这般兴致勃勃,一个话题能说上半天,有若是没人打断,很久都不会停下来,故是他适时开口道:“义父,如今我在天夏之中见到了一些能寄入意识的‘神子’,不知道义父可是知道么?”


    “神子?”


    邹正一怔,想了一想,随即说了一个古怪得音节,道:“是这个么?”


    张御心中一动,他立刻听明白了,这个语音是对于神子的归纳,这用的是至高之言,言语之中既是表明了神子的力量表现方式,也是表明了其之身份和根源。


    而有了这个至高之言,神子对他来说就不存在什么秘密了,现在只要自己此刻以心光拟化,涵盖洲陆,就能制约绝大多数存在的神子了。


    其实今次来此,哪怕不问其他事机,得到这个收获已是足够了,没想到邹正却是直接说出来了,显然不怎么在乎此事。


    他点头道:“就是这个。”


    邹正顺着这个说下去,道:“没想到小郎你关心此事,‘神子’曾经是我打造的一个较为满意的作品,只是因为他们一直存在有瑕疵,所以我还在继续改进之中。”


    他兴致勃勃的说道:“小郎你是的知道的,千篇一律的事物是没有意义的,也没有未来,那最多只是工具,事物的运转,在于变迁,从某一物变转成另一物,概莫能外……”


    说了一会儿之后,他语音很快转变成了另一种语言,这是天夏古语,寻常用的天夏语只能交代平常的事情,但是古语不同,像至高之言一般能够对事物的根本和源流进行灵性的传达,而不必用各种形容和描绘去表述。


    而在他们这个层次之中,这么说就等于直接明了事物的本来了,或者说是他们自己所理解的本来。换在修道人眼中,那便是“道”。


    张御等邹正说了一会儿,又道:“都说神子来源于长者,那么义父,长者又是谁呢?”


    “长者?”邹正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长者就是我啊。”


    ……


    ……


  第两百六十五章 蜕灵寄神复


    张御听邹正如此说,略作沉吟,抬眼看过去道:“那么义父,所有的神子都是由你打造的么?”


    邹正回道:“是我。”可沉吟了一下,道:“也不能说全是,打造的神子的,还有另外一些我。”


    “另外?”


    张御眸光微动,道:“这么说来,‘长者’不止一个了?”


    邹正点头道:“对,不止一个。。”


    张御往外撇了一眼,道:“那么义父所说的那些人,是否是他们呢?”


    邹正摇头道:“不一样,这些我只是会运用我交给他们的知识做事,但没有自我的创造力,没有我的交代,他们是不会主动去做任何事的,至于另一些‘我’……”


    这个时候,又一个邹正走了进来,道:“饭菜已是准备好了。”


    邹正看了看他,道:“那便先吃过再说吧。”


    张御道:“也好。“他道:多谢义父了。”


    邹正笑道:“你和我客气什么。”


    他引着张御来到了一处间厅之中,可以看出这里无论是摆设还是桌椅案几,全都是天夏风格,案上还铺了笔墨纸张,有一副只画了一大半的水墨画。


    来至一处屏风后面,案上摆满了菜肴,邹正与他一同坐下,微笑道:“小郎,你看还可以么?”


    张御看了一眼,他的口味从来不挑,菜蔬豆腐可以,大鱼大肉也可以,不过此世少时他最喜欢的却是鱼肉丸子和莼菜汤,故是一眼落在了这两道菜上。


    邹正笑道:“看来小郎的口味还没变。”


    张御待邹正先是举箸,这才伸手拿过玉箸,菜品逐个试着尝了一下,他道:“义父,还是原来镇上的口味。”


    邹正很是高兴,道:“觉得好吃就多吃一些。”


    张御微微点头,像他这样的修道人,自然早就摆脱了寻常水谷之物的索取,但有的时候并不是为了进食而进食,而只是为了品味过去,记得自己从何而来,不忘也曾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而不是高高在上,俯瞰凡间。


    在品尝了一会儿之后,邹正又让“自己”端上来了数个菜肴,他道:“这些应该都是小郎没有吃过的口味,都是从神异草木之上采集而来的,只有在这方界域之中才能寻得,小郎不妨也品一品。”


    张御也是逐个尝了一下,的确口味与很大不同,不止如此,每端上一样菜肴,邹正都会说及其来源及采集方式,这些都是游记上不曾记载的。


    张御见他打开话匣,在又品尝一道菜肴之后,便放下玉箸,道:“我在来时,看到义父留下的书册上有创世三兄弟的传说,敢问义父,不知道真实性有几分?“


    邹正道:“传说很有意思,有一些事实依据,但还是后来人根据自身的生活和想法进行的补充,变得能让人理解罢了。”


    张御道:“那么创世三兄弟存在么?”


    邹正摇头道:“那仅仅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张御看向他道:“我少时就被义父养在膝下,却还从来不清楚义父的来历,不知道义父能否告知呢?”


    邹正想了想,道:“我知道小郎你想问什么,小郎你在天夏应该极有成就了,但有些事是义父自己的事,却不应该将你或你背后得天夏牵扯进来。”


    张御道:“可是义父不是说,我既然来了这里便已是避不开了么?而且如今凡是涉及上层力量之事,都不是什么私事了,俱是天夏需要弄清楚的。”


    邹正有些意外,把黑框眼镜往上托了下,道:“为什么这说?”


    张御道:“眼下天夏正面临一场大劫,或是说,这方世域都有可能面临灾劫,所有生灵都是逃脱不过,故是在这场劫数到来之前,为了保证对抗之时心无旁骛,会提前肃清所有有可能妨碍自身的力量。”


    邹正认真了些许,坐直身躯道:“小郎,和我说说看。”


    张御便将元夏来犯之事挑拣可以讲的讲述了下,并道:“与元夏这一战,若我天夏败亡,那么此世也会一并覆亡,故我天夏必须将世域内可以动用的力量都是集中起来。”


    他看着邹正,认真道:“义父,故此刻任何人,任何事机,已不是想躲便能躲避过去的了,必须早些找到一个解决之法。”


    邹正想了想,点了点头,他缓缓道:“我知道你们天夏划分了六个纪元,这大致是对的,诸纪元虽然都有一个主宰,但是它们并不纯粹,因为有一个族类一直隐藏在他们的背后,并引导着他们……”


    在他说话之间,周围焕发放出了光芒,内室之间一切都是退去,张御见他与邹正坐在了一片荒芜的大地之上,有三个笼罩着灵性气光的模糊人影正行走在大地之上。


    邹正的声音继续言道:“这个族类是生灵的起源之一,也是能感应到至高之力的最早的族类之一;祂们天生神异,用知识和智慧去推动力量,启迪文明,故而被尊称‘圣者’。只是族类的人数非常稀少,最早的三个,则被同类尊称为‘长者’……“


    张御听着邹正的叙述,面前的场景也是不断变化着,这个姑且可以成为“圣者神族”的族类过去也是展露于他的眼前。


    圣者虽然人数稀少,但受到至高的眷顾,生命似乎看不到尽头。祂们对知识有着异乎寻常的喜爱,可是问题也出现了。


    随着岁月的积累,无数知识的堆积,祂们的神性似乎被填满了一般,再也感觉不到任何进步。


    这是因为以往种种的认知现在成了他们最大的负累,并固束住了祂们,有一些圣者变得不愿意再前进,也不愿意承认新的知识有接纳的必要,因为他们觉得自身已经足够强大了,他们所知的也是足够多了。


    但在这时,有一个圣者意见提出了意见,认为不能前进,那就等于倒退,那样不但族类没有存续,也永远不可能触摸到至高的秘密,所以他提出甩脱原来的身躯,只进行灵性的迁挪,让自己变化为不同的种族,用不同的目光和身体去探询天地,去接触至高。


    然而这么做也等于放弃旧有的一切。


    原来的知识虽然还潜藏在灵性之中,可需要重新提取起来,那就必须从头认识一遍。失去的力量也需要在漫长时光中再慢慢恢复。但这个选择也给了祂们从另一个角度进行审视自身的机会,能够不再受原来固有枷锁的束缚。


    但是的多数圣者认为不能放弃原来,那就失去了自我。


    两种不同的意见导致了圣者之间的分裂,有的继续留下来用冷漠的目光观察纪元的变化,有的则是选择了新生。


    张御是明白的,一旦去除了旧躯,重新洗涤了灵性,就等于重新开始。每一次迁挪,可能都会导致忘却过去的自身,这样能方便祂们更好融入种族之中,适应自身的身份。


    这样的祂们,除了拥有过去的记忆和知识外,其实与过去的圣者差别已经很大了,反而可能对灵性迁挪的种族更具认同感。


    他看着道:“义父便是一名圣者么?”


    邹正点点头,道:“我的前身,最早的我,是最初的三位圣者之一,但是我的选择的就是脱去旧有的束缚。”他神情稍微严肃了一些,“但是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


    张御道:“什么问题?”


    邹正道:“每过一个纪历,我都会舍弃一次自我,重再获取一次新生,但是我发现,有一次我的前身塑造了另一个自我……或许不止一个,因为我的灵性记忆缺失了不少,应该就是当初分离出去的后果,我猜测我的本意是想帮助自己,然而这个我却是想回到古老圣者行列之中。”


    他肃然道:“他对于我们这样的新生派十分仇视,所以此后一直在试图找到我们,利用新学来的知识吞夺灵性。我怀疑,祂的背后,可能还获得了古老圣者的支持。”


    张御问道:“这个新生派,还剩下多少人?”


    邹正道:“大约只剩下我一个了,不过……”我推了下眼镜,“我还有许多个,暂时祂们还找不到我。”


    张御思索片刻,道:“按照义父所言,那些古老圣者可是还存在着么?”


    邹正想了想,道:“就算有应该也不会多,因为力量不进步就会衰退,特别是浊潮的影响,祂们不像我们一样更换躯体,适应每一个纪历,我甚至怀疑祂们大多数都不存在了,只是有灵性还有残留,还有另外两位长者,应该还在。”


    张御道:“义父可能找到祂们么?”


    邹正看向他,神情严肃道:“小郎,寻常圣者的力量可能比不过荀先生这样的人,可是长者的力量是能够沟通至高的,他们能够近乎无限的借取至高之力,是距离至高最近的人,现在的你,还对付不了祂们。”


    张御缓缓道:“可是虽然义父一个人的力量对抗不了自己或是祂们,但是天夏可以!”他顿了下,目光迎上去,“义父不要忘了,现在的你可是天夏人,义父你的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天夏!”


    ……


    ……


  第两百六十六章 同异俱归源


    邹正怔了一下,道:“天夏么……”他感叹道:“是啊,还有天夏。”


    他的每一次蜕变,以往的力量会全数抛却,过去的一切也会全数忘记。再一次重获新生后,会从懵懵懂懂开始,和一个寻常婴儿没什么两样。


    他需要时间的沉淀,再通过慢慢学习才能恢复力量,那些过去的记忆也需要灵性之中慢慢提取。


    因为只有这样,从一无所有开始,他才能融入了新生的族群之内,并以这个族群的视角去探询知识和力量。


    也是如此,他对于投生族类的认同度也是相当高,因为每一次都相当于一次新生。而观看自己以往的记忆就像是在看待另外一个人的经历。。


    在过去的数个纪元中,大多数族类到了上层,无不是走在寻求至高之力的路上,唯有天夏是一个例外。


    虽然以往早就有修道人来到了这片世域之中,并且比通常的认知还要早得多,但这些人从来都是避世自守,自修己道,与主流种族从来没有什么接触。


    直到天夏整个落入世间,他也是选择了结束上个身躯,投入了天夏,并自小接受了天夏的教育,故而到了这一世,说起对天夏的认同,那也是自然而然的。


    只是在恢复力量之后,他很长时间没有再去想过这个问题。


    深心之中,可能也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矛盾,既不想累及天夏,也不想利用天夏为自己谋划什么,所以只是远避出去。


    张御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养父,

    到底是不是天夏人,一是看一个人内心之中的认同,只要你自己认同你是天夏人,并得到天夏的承认,那么你就是天夏人,哪怕你并不是在天夏成长起来的。譬如伊初就是如此,谁说他现在不是天夏人呢?

    还有一个,那就是看天夏的律法了。从出生开始,每一个在籍册之上存在的天夏人,那就天夏法条所承认的天夏人,哪怕你违反了律条,但只要天夏还未将之撤除,那么你便是。


    从与养父交谈中得知,过往的记忆虽然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的认知,但那只是如同观看盛剧,目前这位养父的性格,是在这一世的成长过程中所形成的,他行事的作派和说话方式与天夏没有差别。


    虽然他不知道义父现在是如何想的,可毫无疑问,天夏并没有将之开除出天夏籍册,而其自身也没有公开放弃,那么他毫无疑问是一个天夏人。


    而且他养父的力量层次也是不低,还掌握着各种古代知识和技艺,现在为了对付元夏,需要争取每一个可以增加天夏力量的人,哪怕内心已然游离在天夏之外,也是可以争取过来的,有些问题大可以等待击退元夏之后再去解决。


    邹正在想了许久之后,看向张御,笑了笑,道:“小郎,你说得对,如果有天夏的帮助,可能事情是会有不同的。”


    他不清楚天夏真正的上层力量,但是荀季他是认识的,也和荀季大略探讨过天夏的力量层次,知道似如荀季这般人,也还并没有站到天夏的顶点,可想而知天夏上层也拥有着至少和长者一般的力量层次的人存在。


    张御道:“不论是为公为私,我都会尽全力相助义父解决此事。”


    邹正欣然道:“好,我们父子二人一同来解决这件事。”他顿了下,问道:“小郎方才问及‘神子’、‘长者’,可是因为有‘神子’进入天夏了么?”


    张御道:“有数目不少天夏人被‘神子’占据了躯壳,义父可知晓这些神子的源头么?”


    邹正摇了摇头,道:“最早的神子虽然是我打造的,但我并没有让他们去占据谁的躯壳,因为我只是试图立造一个没有缺陷的种族,每一个神子都是有着自己的躯体,除非是自己躯体提前坏了,灵性力量还有残存,那才会去侵占别人。


    不过我打造的时候,灵性力量给予的非常稀少,想要占据一个意识完整的人,那力量是不够的,除非是濒死之躯或者意识消亡未久才有可能。


    而我到了东庭之后,真正打造的神子,只有五具罢了,其中一具才用在了天夏,还是应人所请。另外四具我并未将之唤醒过,如今可能还埋藏在哪里。”


    说到这里,他神情稍稍严肃了些,“而小郎你说得那些‘神子’,很可能另一个“我”所为,因为我以前所拥有的记忆和知识祂也拥有。”


    张御一转念,又问道:“义父方才说应人之请打造了一个神子,不知那人是谁?”


    邹正道:“当初我来到东庭之后,曾担任了一名随军书吏,不过我不是军府之人,只是负责为一些军卒写书信,所以当时用的是化名。


    我离开军队后,在瑞光住了下来,着手整理这过去纪历之中的一些知识,当时我有一名助手,跟了我不短的时间,他是个尽忠尽职的人,也可算是我的朋友,我很信任他,所以我离开瑞光之前给了他一枚灵性石片,要是遇到什么事,他可以用此找我。”


    他微微叹息道:“后来洪河血战之前,他重被征召,那时候我在密林之中待了二十多年了,感受到了他的生命即将消逝,于是赶了过去。只是那个时候他已是亡故了。


    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只剩下小儿老母,我没有时间去照顾,而只寄去一些钱财可能没法维持,所以我索性打造了一个神子替代他,用的也完全是他原来的记忆,他也并不知道真正的自我已然死了。”


    张御想了想,那神子如果不知道自己是神子,只是用那人的记忆情感行事,那可谓是完美融入原来的身份,只是这里涉及到一些伦理道德上的问题,不过这方面是另一回事了。


    他道:“这位如今可还在么?”


    邹正道:“我亦不知,自我避来此间之后,就不再与外间交通了。“


    张御点点头,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多问,只道:“义父躲避在这里,可是因为另一个自我找到了东庭么?”


    邹正神情微肃,道:“是啊,我们之间是有某种联系的,我知道每一次浊潮之前,他都会陷入沉寂,这是为了调整自身,在浊潮之后才回醒来。


    而就是当年在打造了我那个助手的神子未久,我的灵性生出感应,我知道他很快就会找过来,吞夺我的灵性以使自己恢复‘完整’,所以我不得不离开了,故是我将你拜托给了荀先生,我相信便是那个我便是寻来了,荀先生也是可以庇佑你的。”


    张御到此才是明了了的当初情形,在那般情形下邹正也的确只有离开了,他道:“义父这些年都在这里么?”


    邹正道:“我们之间的联系很紧密,唯有在这里才能隔绝灵性感应,有可能我一出去就会被他所发现。”


    他看着张御,道:“我临走之前并不知道能否逃脱追捕,所以我留下的一些线索,本来是想指引你获取至高的力量,这些东西自你被我收养后我就开始准备了,只是后来另一个自我以前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我生怕把你牵连进来,所以没有再继续。”


    说到此间,他目光之中满是欣慰,道:“可是小郎你凭着自身依旧站立到了上层力量之中,你自己走的路,比我想的更好。”


    张御道:“但若没有义父的养育,给我铺设的道路,我也难以走到今天。”


    邹正看着他道:“你这些年来的经历,义父也想听听。”


    张御没有隐瞒,将这些年来所经历的事大致说了一下,从东庭到青阳上洲,再到外层,然后成就玄尊,直到如今与元夏的对抗。


    邹正听了下来,也是惊讶道:“不想小郎你如今已经是玄廷廷执了。”他想了想,认真道:“既然这样,义父也当不拖你的后腿,也当全力相助于你,你如今有什么需义父帮忙的么?”


    张御道:“方才我听了义父所言,那么那些神子当就是义父另一个自己所打造的,义父适才又说了那神子灵性根本,可否用此解决潜伏在天夏内的神子?”


    邹正想了一会儿,道:“不见得能解决所有,另一个我也不会故步自封,可能会在技艺上有所改动。甚至从根本上改变,我之前听你描述,这些神子很可能是被加强了灵性方面的力量,那么除非知道这些灵性力量的寄托,否则用神异手段的话,很难找全部出来。”


    张御点头道:“明白了。”不用神异手段也不要紧,用现在的排查方法,至多慢一些,也一样可以把所有神子找出来的。


    邹正这时又道:“不过听小郎你所描述的情形,在我看来,这些神子其实是有很大缺陷的,小郎你若要是想用这些来对抗元夏,那还是不够的。”


    张御抬袖一礼,道:“敢请义父指教。”


    邹正看了看他,笑了笑,道:“陶先生一直把你教你的好,不过我们父子之间,不用这么多礼数,我这些年潜心探研神异技艺,对神子重又做了改进,或许能帮上你。”


    ……


    ……


  第两百六十七章 塑躯以载力


    张御心里微微一动,询问道:“却不知义父所说的,是何种改动?”


    邹正道:“你且等我片刻。”说着,他起身走了出去。


    张御坐在原地,他拿了茶壶过来倒了一杯,举杯品了一口,却是还是少时镇中老茶树的味道,与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分别。。


    只是一杯茶的工夫,邹正又是走入这处间厅之内,他手中拿了两卷树皮书,行至近处,将之摆在案上,先将其中一卷打开,并缓缓铺开,道:“你先看看这个。”


    张御站起身来,仔细看着,这上面是用邹正所立造的灵性文字和图案书写的,所记载的内容是关于如何塑造生灵的。


    其中一大半篇幅都是和神子相关的,而上面所用的技艺,比之方才邹正所言着实又是更进了一步了。


    而在后面,则对于神子有一个论述。


    根据他所捕获的神子来看,那最主要的并不是躯体,而是能够不停挪转的意识,但也不是没有缺点,神性力量用一点少一点,如果在神性力量耗尽之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躯体,那么这个意识也就不存在了。


    但是这个技艺却是不同的。


    原本神子和寄主的意识,是两个相对独立的意识,但是这上面却是抛却原来侵占或者寄附的路数,这个意识在进入另一方躯体之后,却是能够通过放弃自我的方式,慢慢调和两者,并成为一个新的意识。


    而他更是看得出来,这不是单纯的添上一个意识,而是补足彼此的不足。


    邹正这时道:“一个人生来是有缺点的,不止是身躯上的缺陷,还有心灵和意识上的缺陷。


    身躯上的缺陷很清楚,大多数情形下一眼就能辨认出来,但是心灵上的缺陷却很难看出来,非要等到随后成长之中才能慢慢识别,且一开始往往不受人的重视。


    一个开智生灵的成长取决于族类之间的交流,取决于整个族类的引导,还有其自我之认知,


    而心灵上的缺陷是能在后天进行弥补的,但是有的缺陷却是一直在那里,并且深埋在底下,难以为人所知,这些缺陷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引动,可是一旦被引导爆发出来,那么于己于人恐怕都是不利。


    我立造这个意识,则能够补全心灵上的缺陷,使之成为完人。”


    张御道:“完人么?”


    邹正道:“这个完人,只是完整的人罢了,不是没有缺点和没有瑕疵的人,那样的生灵,是不存在世上的。”


    他叹息道:“以往我一直沉迷于给生灵塑造完美的躯体,认为只要是有了完美的躯壳,就能承载足够力量的灵性力量,其余不太重要。


    但我现在放弃了这个想法,不过还有人一直这么认为,包括其他的那些我,特别是我听了你的讲述,感觉另一个我正行走在这条路上。”


    张御道:“可天夏发现的那些神子,恰恰只有灵性意识,躯壳是随时可以更替的。”


    邹正道:“那只是过程,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方便获取更好的躯壳,只要他们还存在,还在天夏之中,就一定会走向寄附修道人的道路。这是立造他们的人所赋予的本能,所以他们大多数人要有机会,必然是会这么做的。”


    张御不禁点头,这些神子的确是这么做的,哪怕获得了一定的身份地位,除了少数蛰伏不动,或者有心无力外,大多数其实都想以此为跳板占据新的躯体,毕竟地位较高的人更容易接触到修道人。


    他想了下,又道:“义父所重的是心灵意识,而过去注重的则是躯壳,那以圣者族类的技艺,为何不是两方面都有兼顾?这里面有什么原因么?“


    邹正道:“这也正是我下面要说到的,圣者族类不是不想双方兼顾,而是现实不允许,因为在浊潮影响之下,这是不切实际的。


    我们曾经合力塑造过一个完美的躯壳和完美的意识,但是绝对的完美也就意味着无法适应更多的变化,也即是说她的变化已经走到了尽头,她曾经是我们寄托的希望,但在浊潮到来后便即崩坏了。


    所以过去,圣者族类对于立造神子,一直是在左右摇摆之中。”


    张御不禁询问道:“义父,圣者族类为何执着于立造生灵?’


    邹正道:“因为圣者族类认为,想要获得至高的力量,并与之融合为一体,使自己成为至高,那么必须有承载其力量的载体。但是圣者自身的力量已经走到了尽头,三位长者没有一个能够再往上走了。


    而寻常的圣者,也做不到成为长者,所以自圣者族类诞生之后,祂们就一直在试着研造出完美的生命。”


    张御此刻留意到,邹正谈论到圣者族类和长者的时候,一直是在用祂们,而不是我们,这种却是下意识的将圣者族类与自己隔离开来了,自己这位义父此世对天夏的认同无疑更高一些。


    邹正继续言道:“修道人的情形我也从荀先生那里了解到了一些,修行也是要一定的门槛的,对于许多人来说并不友好,这个意识的补足,可以使天夏许多人为之受益。


    很多无法修行的人,若用了此法,或能入道,就算不走修行之路,自我意识的补足,缺陷的修复,也能使人走得更远。”


    张御双袖一抬,道:“若是此法可行,我当代天夏谢过义父。”


    邹正却是伸手一按,微笑道:“小郎,这是我给你的,所以你不必谢,但是也有我给天夏的。


    我方才和你说,早前圣者族类打造了一个完美的生灵,其中包括了完美的意识,因为抵抗不了浊潮,所以这是一个过时的技艺了。但是过时的技艺未必没用。”


    他顿了下,道:“在天夏有浊潮可以干扰到此生灵,但是在元夏却是不同的,我听你言,元夏是一个极度重视规序的地界,那么正好可以用这类灵性意识投入此中。”


    张御思索了一下,道:“只这里有个妨碍,元夏有自己天序护持,此意识入内,会否被排斥在外?”


    邹正道:“我考虑这一点,所以我可以在此之上用我的技艺稍作改进,使之与人无害,这般就可以绕过天序。”


    他微笑道:“小郎是否想问,若是无害,又如何对抗元夏?”


    张御道:“还请义父指点。”


    邹正道:“需知意识之物是很微妙的,一个人原先的想法、性情、喜好,都是基于意识和身躯得来,大多数修道人在成就上境之后,会凝聚出元神,从世间将过往的痕迹抽离出来,所以他们也具备原来的性情和认知,且也必须具备,因为他们修的是自我超脱,若是连自我都没了,那修来又何益?”


    张御点头,无论元神还是观想图,差不多就是如此,自己义父虽然不是修道人,但是力量层次在哪里,自身当又与荀师这般的上境真修交流过,这方面显然是清楚的。


    修道人若是抛却原先的想法性情,那就是彻底无欲无求了,或是成为另外一个人,多数修道人对此都是会竭力避免的。


    邹正继续言道:“但是这个意识应该是固守不动的,若是一旦发生改变,那么就会产生不可知的后果。而在低辈修道人那里,我们不作扭转,但是做些些微的引导却是可以的,只要整体上是对其有益,我想无论是他们自己,亦或是元夏天序,都不会拒绝。”


    他将另一卷树皮册拿过,推到张御面前,道:“具体的记述都在这里面,可以带回去看一下。”同时语声慎重道:“小郎,我不是修道人,我只能自己的知识去判断,要想继续下去,还需要你们修道人自己进行下一步。”


    张御道:“义父,这般已是可以了。”


    万事开头难,许多东西困难都在于起始,现在邹正不但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思路,甚至大体都已是构筑好了,他们沿着这个走下去,是有很大机会取得成果的。


    他这时记起一事,意念一转,瑶璃的形貌便出现在了一边,他道:“这个后辈,是否是义父所造?”


    邹正看了眼,点头道:“是我所造,当时我造了两具,那时我侧重心灵意识的技艺已然有雏形了,所以她与另一个神子是可以和同意识的,弥补不足的。”


    张御忖道:“原来如此。”他又道:“义父言当时立造了五名神子,现在所知晓的已有三名,不知还有两名在哪里?”


    邹正看向一边,他身外的景象发生了变化,从东庭开始往外移动,随后景物挪移的越来越快,只是一闪之后,便就停在了一个天坑之前,他道:“如果不曾被人找到,或是自行出来的话,那么他们就应该是在这里了。


    小郎,你有我告知你的灵性之言,你若是见到,可以凭此直接约束他们。”


    张御记了下来,至于那一个人替代原主之人,若是属实,他便不准备去追究了。毕竟原身已经亡故了,而现在的家人恐怕早已接受了他,说不定还有了更多后代,他若去揭穿,除了掀开伤疤,没有太多的意义。


    ……


    ……


  第两百六十八章 闻溯感神异


    张御这一缕气意在邹正这处世域之中待了不少时候,除了需弄明白圣者族类和神子的事情外,也是因为此刻时间尚算充裕,他们义父子二人久别重逢,有许多话可以叙谈,不必要匆匆来去。


    何况不谈别的事,光这一处地界之中,也着实有不少东西值得探究。


    根据邹正所言,那张舆图实际上是“长者”所执掌的一件神器,每一个长者都是执掌有一件神器,能够发挥出不同的作用。


    执掌之人层次越高,所能发挥的作用也越大,这方面和镇道之宝有些类似。


    其他两个神器,邹正也无法言说,这是因为这等神器如果不是直观的展示出来,那么是需要用灵性力量来表达的,若是自身不到那个层次,根本无法准确表述出来,还有一定可能会引起另外两位圣者的注意。


    张御道:“义父如果恢复到原先的力量,想必能知悉这些东西为何了。”


    邹正道:“从我留下的记忆中看,当初那三件神器,我们三个人多多少少都有出力,所以我要是恢复了力量,很多东西都是清楚。


    但我以为,我的力量如今迟迟不能上升,这方才是好事,因为恢复了力量,那就意味着又一次把道路走到了尽头,又走回了老路,我如今准备尚是不足。。”


    他微笑道:“我倒是希望天夏能够延续下去,因为天夏的道法是我见到唯一有可能摆脱至高力量束缚的道路,或许下一次蜕变新生之后,我将会成为一名天夏修道人。”


    张御心中明白,这位义父心底已然做出了真正的选择,选择愿意站在了天夏这一边,否则就谈不上天夏的延续了。


    他道:“义父,自我学习古老知识,还有追溯过往纪历,无不是牵扯到至高,那至高到底为何物?”


    “至高啊……”


    邹正似是有些失神,他轻推了一下眼镜,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描述对不对,我没有见过至高……或许见过,但我也是忘了……


    按照圣者族类的认知,至高是万物之始终,是一切神异力量的源头所在,你说过去纪历都离不开至高,这是对的,因为与修道人不同,目前地陆上所徘徊的灵性,应该都是受了至高之力辐照而来,还并不是真正的至高。”


    他伸手探去,案上多出来了数个石子,他将这石子一层层的叠上去,越叠越高,并指着这些石子,“这就是我们,还有那些神异生灵,我们所感受到的至高力量越多,那么位置便越高,越是居于上位。“


    这时他又指向最高处的石子,顿了一顿,手指又往上移动,对着上面的那一团空处,道:“这里才是至高。”


    张御看着手指所在,这个形容非常形象。


    在神异生灵或说是圣者族类的理解中,至高凌驾在所有物事之上,永远无法接触,永远无法抵达,但又无处不在。


    邹正道:“至高因为是一切神异之源头,就像是自高处流泻下来的源头之水,一直就在那里,我们只是借取了其中经行极少一部分用作满足自身所需,至高甚至都不会知晓。”


    张御道:“义父留下的书册中记载,借取力量过多,会受到至高的清算,还有之前我天夏与莫契神族对阵过,此辈也自称至高力量的窃夺之人。”


    邹正摇头道:“其实并不是这样,只要我们没有达到至高的层次,那么无论借取多少都不会引来至高的清算,因为你的存在之限不可能超过至高存限。


    那么当终了之时,所有一切的都是回归至高的,所以至高为什么要来清算你呢?所有这些可以看作是至高暂时放在我们里的。


    之所以出现反吞迹象,那是因为除了至高,还有浊潮,因为浊潮背后的力量,是能够干预并影响至高的。”


    此刻他声音郑重了一些,也略显遗憾道:“但是到现在为止,对浊潮的探研都没有结果,进展也是非常少,因为我们没有办法去捕捉其中捉摸不定的变化。


    有的族类甚至还没有深入查探,自己就已经化变成了另一种生灵,也就是天夏所言的混沌怪物,而圣者族类蜕变的混沌怪物是非常难缠的,很难消灭干净,就算镇压起来也要专人看守,这使得我们再不敢轻易去探研浊潮了。“


    张御不由心中思索起来,浊潮是变数,是所有变数的累积,力量越高,牵动的变数就越大,而且越是固守长久的力量越易受到侵蚀,必须保持变化才能避免,如此看来,这也可能是那些长久不归还至高力量之人受到反夺的真相。


    得悉这些,哪怕还不是真正的答案,却也觉得收获不小了。


    此时他想了想,问道:“义父,既然另一个我能感觉到义父,那么义父想必也能感应到另一个我在何处吧?”


    邹正道:“我若是到了外面,我们是能互相感应的,但他应该不止一个,还很可能得了旧族的帮助,也可能得了帮助,小郎若是要对付祂,那要好好筹谋才是,要是抓不到,反而会惊动了其人,可能会躲了回去,以后就未必再会现身了。”


    张御同意道:“是该好好计较一番。”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他又分化出另一具分身往东庭地陆深处去,准备往那处藏有神子的地界一行,将这两个邹正打造的神子找了出来。


    未用多久,他就来到了一处天坑之前,这处地界与在邹正那里见到的不同,有一道瀑布从上面冲刷下来,掩盖掉了下方真正的入口。


    而这个瀑布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倒像是有人故意引导至此的。


    如果是为了掩饰的话,那么下方的存在当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身影一闪之间,已然落到了西方的洞窟之中,这里空间并不大,只是两丈左右,两边各自竖立着一具一人高的陶罐。


    但是这两具陶罐都已是破碎了,其中一具,是连里面的陶土身躯一起破碎的,从痕迹上看,是被人为破坏的。


    他气意一引,眸中有神光透出,便见两个陶罐似是又恢复了完整,可以见到,一个小男孩推开陶盖,并从这里跑了出去。


    根据义父邹正所言,神子大多都是按照少年人的身体来塑造的,这是为了在与外面之人接触时减少敌意和戒备。


    而在那个小男孩离开很久之后,又一个身穿土著衣物的强壮男子走了回来,其面貌轮廓上依稀可以看出小男孩的模样,他手持一柄石锤,将另一个陶罐砸碎了。再在悬崖上引动神异力量,用瀑布遮盖了这里,最后满意离开了这此间。


    张御看到这里,思索了下。因为邹正这回塑造的神子的意识是可以相互融合的,所以这个先苏醒的神子应该是为了获取身躯之中的另一个意识。


    但这也有可能是为了两个意识共同享有了一个身躯,这是一种有益的补充,像是瑶璃就是如此。


    其身躯乃是用“生土”精心塑造的,本身就是上层物类,故是修炼起来极快,不过她自开始修持道法后,就自动放弃了神性力量。


    可是因为相对躯体,神性意识就有所不足了,前面进展顺利,可修炼到后面,很可能突破不了那一层上限。这兴许才导致了另一个意识对她的算计,但是伊初及时制止了此事,反而导致了她的补全。


    如果面前这个神子意识到另一个意识对自己有利,那么可能主动去吞夺。


    虽然这神子已然离开了,但没有什么大碍,他如今掌握了这些神子的灵性之言,也就是从义父邹正手里接过了这些神子的权柄,此辈从根源上无法反抗他了。


    所以他此刻根本不必去找,只需用表明其根本,主宰其生死的灵性之言相召,就可叫其自行过来。


    转念到此,他也是缓缓默念起了那些灵性之语。


    而随着他如此做,却是直接在灵性汪洋的底层之中掀起一阵阵波澜,这里无关乎距离,直接找到了那正主身上。


    与此同时,似乎是因为牵动灵性的缘故,他也是感觉到了一个浩瀚的存在,感觉到那力量无边无际,似是没有尽头。


    他眸光一闪,这或许就是至高了,确切的说,当是至高力量的边缘所在。


    因为天夏人不是因至高而生,本身力量亦非至高之传递,所以并不能直接借取到其之力量,需要一种灵性上的沟通,此刻灵性之言无疑就是两者之间的桥梁。


    至高对于他的探查没有任何回应,好似不介意任何外来之力觊觎自身,也不介意他取走力量。


    他认为对于至高这样的上层力量而言,很可能过去所有纪历所有生灵所借取的力量,合在一起也是无足轻重,所以不管至高是不是有自主意识,恐怕都不会对此去计较。


    而这个时候,他有所感应,抬头看去,就见前方倏然裂开了一座气光之门,一个土著神祇装扮的男子十分惶恐的从那里冲了出来,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便立刻匍匐在了地上,浑身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


    ……


    ……


  第两百六十九章 括宇当净灵


    张御看着面前这个土著男子,因为掌握着神子最为根本的灵性之言,所以这个人一到他们面前,他便立时看透了这个的灵性力量,看到了其人逃出去后的所有经历。


    这个人并不像瑶璃那样苏醒之后就遇到了天夏修道人,被带到了文明之地,还接受了完整的教育。


    此人出去之后,遇到了一个土著部落,并一直那个部落里生存,所接受的东西也是土著的认知,较为落后和愚昧。。


    虽然他知道自己出身不凡,知道自己的出生地,可是也仅此而已,从陶罐之中苏醒后,他自身就是一张白纸。


    邹正在立造神子之初,就是为了方便其能顺利的融入各个族类,要是有着固有认知,就很难融入进去。


    但这也导致了外部环境对于神子的成长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比如这位,因为没有接触过更高等的文明形式,所见所行无不是异神之间的争斗,所以他长久最大的愿望无疑是成为一个神祇,成为神上之神。


    并且他还认为,自己应该就是某个神祇的子嗣,至少也是受了神祇的恩赐,不然身躯怎么会从陶土化为血肉呢?


    张御看着此人,目前看起来,这位也算是最为落魄的神子了,因为身处的群体限制住了他眼界,也限制住了其人的成长。


    不过这个神子已经很努力了。


    短短几十年里,从一个普通部族民成为了部族中的祭祀,再成了一个最末流的异神,只从土著的角度看,这算一个传奇了。


    还不止如此,这位不像瑶璃放弃了原本的灵性力量,所以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同伴,当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进步时,便就前来此处,试图砸坏另一个躯体,好让那个意识不再寻求自我的独立,而是与他彻底融为一体。


    这人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张御略作思索了,他此刻也想到了,为什么那些圣者旧派不愿意选择蜕变自身了。因为从过去到如今,特别是在天夏到来之前,地陆上之无论哪个族类,知识和力量大都是掌握在少数上层手中的,在那些祭祀和神裔的手中。


    蜕变是彻底收束过去,放任灵性自去寻觅新生,这个过程往往会持续数十上百年,更长时间也有,所以等到最后,到底投入哪里只能任凭灵性自择,自己无从主动挑选的。


    那么你怎么有把握自己每一代的蜕变都是落在上层,而不是底层呢?


    就算是落在上层,你怎么保证自己在获得完整力量之前就不遇到任何变故呢?


    如果一代跟不上,那么你可能连怎么蜕变都是忘了,那是彻彻底底和原来划分开来了。


    这恐怕也是为什么他的义父邹正会在某一代的时候选择创造更多的自己,因为当一个自己沦陷尘世后,还有另一个自己可以继续下去。


    想过这些之后,他再次看到眼前,这个人还有些用处的,虽然有不少东庭土著融入了天夏,但是辽阔的东庭地陆还广袤的密林深处还有大量的土著,数目根本难以计数。


    这些人都被异神和异神神裔控制着,东庭府洲的建立,就是为收拢更多的人口,教化更多的生灵。这个神子现在的身份是土著异神,那倒是可以试着从内部引导,让更多的土著学习天夏的文字礼仪。


    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神子如实回应道:“上神,我叫'库坎察奇’。”


    张御嗯了一声,这个名字来自于灵性之言,本意就是“天上之人”的意思,但这个神子本身就是来源于他义父之手,这么算起来,倒也不算太夸张。


    他道:“'库坎察奇’,我需要你做一些事情。”


    库坎察奇十分恭敬的说道:“请上神降下神谕。”


    张御立身不动,一缕气光从他身上照耀出来,并飘入了其人的眉心之中,这一瞬间,库坎察奇立时见到了关于天夏的诸多事情。


    他的脸上先是愕然,随后露出惊震之色,再是混杂着懊恼和激动。


    他就算成为了异神,可现在也就是在几个万人部落之间互相争杀,和其余异神争夺信徒,而除了这些外,他有很长时间不曾考虑过其他的事情了。


    而他根本没有想到,就在地陆西北面,相隔着海洋密林,就有一个繁盛且强大无比的文明存在。


    他不由深深伏拜下了身体,额头抵到了地上。


    先前他被慑服,只是因为张御掌握了自身的灵性根本,不得不屈服,心里还是带着一丝不甘愿得。


    可现在知道了这些,他却是诚心实意的拜服。因为神子和圣者一样将知识看得格外重要,方才是力量上的屈从,而现在却是对于天夏知识和技艺的崇慕。


    张御道:“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么?”


    库坎察奇恭敬道:“我知道了。”


    张御道:“那么你先站起来。”


    库坎察奇犹豫了一下,从原地跪伏的姿态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张御,对着前方拱手一揖,行了一个天夏礼。


    张御点点头,道:“你去吧。”


    库坎察奇用郑重的语气说道:“上尊,我稍候会派遣合适的人前往东庭学习,也会带领部族去沐浴天夏的礼仪之光,请上尊给我一些时间。”


    张御道:“我给了你们选择,是否这般做,需要你们自己来做决定,我并不会强求。”


    库坎察奇道:“我们不会浪费上尊给我们的机会的。”他对着张御再是一礼,后退几步,便转身离开,身影如来时一般融入了一团光芒之中,便即消失不见了。


    张御站了一会儿,往某处看过去,见到了伊初的身影。虽然这一次从义父口中了解到了一些关于“至高”的事情,他现在也能通过灵性之言接触到至高的力量,可是伊初这条线他并不准备断掉。


    至高的力量当并不只是他所见到的这些,两人所接触所感应到的至高也可能是完全不同的,既然伊初能感应到,那么他也想看看这一边如何。


    转念改过后,他身影虚虚一晃,便自消失不见,而清玄道宫之中,他正身则是自玉榻上站了起来,行出道宫,身上清光一闪,已然来到了清穹云海深处。


    他踏入殿中,见陈首执已是在那里等着自己了,便抬袖一礼,陈首执亦回礼。见礼之后,他道:“御今来见首执,是有一桩需早些解决的要事。”


    陈首执神情严肃了些许,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元夏那边是不是出现了变数,他沉声道:“张廷执请言。”


    张御便说了下自己义父邹正之事,将他的来历大概交代了下,并顺带说了下神子与圣者族类的渊源。


    陈首执略觉意外,道:“原来神子还有这等来历。”


    张御道:“我义父为怕被过去的族人和另一个自己所寻到,如今躲藏在了一处避世之地中,


    但是我义父另一个‘自我’需的解决,御以为,那些侵入天夏的神子,应该就是此人所推动的,这说明此人已然盯上了天夏,根据圣者族类的情形看,这个可能是极大,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将之找了出来。”


    陈首执目光凝肃,按照张御的说法,这一位如果受到了圣者旧族的推动,那背后可能有两个拥有上层力量的长者,而不管是不是这样,若是开始动手,那么他们就要做好与这样的敌人对抗的准备了。


    他道:“张廷执有什么想法?”


    张御道:“我义父与另一个自己是有感应的,他只要一从那方世域之中出来,就能知悉其之所在,这样无非两个结果,其一是引其上门,那么我们直接将之俘获。


    但也可能有所疑虑,那就需我们主动找过去了,可不管哪一种,都要确保其人背后可能存在的上层力量不插手进来,这样我们才好做事。”


    陈首执沉声道:“我与元夏之战,绝然不能放任这样的力量在后面,也的确是要早些解决。张廷执,你那里可以暂且按压不动,我稍候会向六位执摄禀明此事,寻求一个方法,而后再寻一个详细定计。”


    张御道:“那便劳动首执了。还有一事……”他伸手入袖,将那两份讲述如何利用灵性意识的拓本取拿了出来,“这是我义父所录,请首执过目。”


    陈首执郑重接了过来,邹正身为曾经的长者,可能亦是上层力量的一员,其所能拿出来的东西定然不简单。


    待他将两分密卷拓本看了下来,也是颔首不已。


    以他的层次,立时看出了这里面的价值,先不说可行性,其所谓过时的技艺仍旧是牵涉到上层力量,哪怕真的没法投入使用,天夏也能从中获益。


    特别是后一卷,以灵性意识投入元夏之法,他以自身的道法判断,认为这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当然具体去做还有许多困难要克服。


    张御道:“义父与我言说,他终归不是修道人,所以这些东西若想顺利使用,还是要我们自己再根据实际情形再做推演。”


    陈首执看罢自后,将两卷拓本收起,肃然道:“张廷执,待我见过几位执摄之后,当立时召开廷议,唤诸位廷执来一同商议此事。”


    ……


    ……


  第两百七十章 诸识可执用


    张御正身在清玄道宫之中时,那缕气意化身则是跟随着邹正走出了棚屋,在这个世域之中走动着。


    此刻二人来到了一座小丘附近,丘陵之上果树结满了朱红色的果实,饱满水润,而下方则是流淌着清澈见底的溪水,青色和金黄色的植被铺满了视线,蔚蓝的天穹中飘荡的如牛奶般的白云,绚丽的色彩层次分明。


    张御道:“义父,这就是诸纪历之前景象么?”


    邹正道:“不全是,而是圣者族类所在的地方是如此。那时候圣者族类的生存环境与如今不同,只要是行走在大地上,那么就会有充足的食物。


    族类所到的地方,水流会变成蜜水和奶水,树木上会有一颗颗成熟甜美的果实掉落下来,无数的鱼跳上岸来供给你食用……而且这不是一般的生灵,皆是神异生灵和神异草木。”


    他看向前方,道:“但这并不是诸纪历前物产丰富,这一切都全是祂们努力得来的,是圣者族类利用至高之力改变了一定的底层的灵性,便嵌入到了神异之中,所以这些神异生灵只要一遇到圣者族类,就会自动投过来。


    而通过一代代的积累,这里面还包括天气和各种你所想象到的便利和美好,哪怕你走到了一个污浊的池塘前,只要你想,就可以变得清澈如洗,且鸟语花香起来。”


    他道:“这些东西为了便利,好节省下来时间让圣者族类去做更多的事情,每一个人都有足够时间去学习,因为这些族类并不是一诞生就拥有一切的,每一个人的起始点都是相差不大的,但是终点却是无限的。。


    所有圣者族类一出生就被告知,祂们的力量并不是得了至高的眷顾,伟力全是来自于祂们自身,虽然现在是利用了至高的力量,暂时位于至高之下,可终有一日,能获取完整的至高之力。“


    张御闻言倒是明白了,圣者族类与那些神裔不同,并不视至高为不可侵犯的,反而对于如何夺取其力更感兴趣。


    也是如此,才推动了祂们追逐至高,或许后来的默契神族也是受此影响,这一点直到后来随着新生族类的稀少,才逐渐发生了改变。


    他转念过后,又道:“义父,这等神异之上的改变,现在还存在么?”


    邹正道:“这一切都是需要圣者族类来支撑的,随着浊潮蔓延,旧族能存生下来多少,十分值得怀疑,就算现在能活跃在世上的,应该也是像我一样蜕变新生,或者是……向往旧族的新生群体。”


    他语声之中也带着几分怅然,蜕变新生是因为原来的道路走不通,希望能找到一条突破的道路,但是新生之人却是不希望去突破,反而更期望能获得原来的力量,哪怕不突破也无关紧要,一切又回到了原来位置上。


    张御道:“也就是说,这些神异改变,现在还是有可能存在的?”


    邹正道:“我无法确定,因为浊潮改变了太多东西,但若是有长者不惜力量维持,也不见得会全部消失,只能说有这个可能。”


    张御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情况,这也相当于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道机,而且是长久存在的。


    这令他不由想了元夏的天序,圣者族类的手段与此倒是十分相似。


    不过这归根到底,还只是借取了至高的力量。而元夏是以己道代天道,不但是上层大能联手施为,还有各种镇道之宝参与,并长久维系,一旦取得了终道,那一切都会被元夏之力囊括其中,连至高都不会例外,更别说至高之衍生了。


    他想了想,又问道:“义父之前曾言,圣者族类是地陆上诸生灵的源头之一,义父可还知晓在圣者族类之前可有其他主宰么?”


    邹正道:“这我也说不好,因为圣者族类没见过更早的伟大,但是不知道并不等于不存在,也许是我们观察不到,对上层力量知道的越多,心中敬畏便越深,也越知自身的渺小。”


    张御点了点头,道:“义父之所言,我会如实禀明天夏,玄廷当会很快回应,到时候还需劳烦义父的配合。”


    邹正看向他,微笑道:“我会的。”他顿了下,道:“正如小郎你所言,我如今是一个天夏人了。”


    清穹上层,一阵悠悠磬钟之响在云海回荡开来,张御正坐于玉榻之上,见到大殿之前有一团气光绽放开来,便即振袖起身,迈步向前,踏入此中,并来到了光气长河之上,在自己位上站定。


    此刻诸廷执皆是陆续到来,也是互相致礼,过了一会儿,再是一声磬音,陈首执出现在了首座之上,他先是与张御一礼,再是与下方诸廷执见礼,又一声磬响,诸廷执各是落座下来。


    陈首执先是开口道:“张廷执前日带来了一个要紧消息,与我天夏安危息息相关,今次廷议便为解决此事。”


    众廷执不由露出严肃神情。


    陈首执下来便将张御所告知的圣者族类和神子之事说了下,不过他并没有去道明邹正的真正身份,只是说了这位可以蜕变新生,这一次成为了天夏人,所以站在了天夏这一边。


    这是因为此是张御的私事,不适合拿到这等公开场合来说。


    诸廷执也不关心此事,关心的只是圣者族类背后的“长者”,因为此辈很可能到达了上层境地,这意味着除了执摄之外,不手持镇道之宝怕是无以对抗。


    陈首执沉声道:“我已是向诸位执摄禀明了此事,诸位廷执,对于此事不必担忧,下来我等所要做的,便当是布置一番,将邹先生另一个自我尽快找出来。”


    武廷执肃然道:“此人让神子散播,侵入我天夏,必有非常之谋划,正值元夏侵我之时,内部需稳,无论此人目的为何,皆需将之及时制束。”


    林廷执沉吟片刻,道:“这个族类既有上层力量,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感应之能,若是这一位‘邹先生’事先就被庇托,我等布置会否提前将之惊动?我等发动之前,最好是先弄清楚关于圣者族类的所有情形,知悉他们的行事方法,这样万一事机有碍,还能另有后手。”


    张御道:“邹先生离开圣者族类已久,许多事情已经不明了,若照他所描述的,恐怕与如今情形所偏差,不能依此判断。


    御以为,不管邹先生那里能否引出另一个自我,我们这一边当还是要从神子上面下手,顺着神子这条线去试着找寻。”


    武廷执道:“张廷执,不知那些神子如今彻查的如何了?”


    张御道:“年内可有结果,我们而且不宜立刻有所变动,还当保持先前状况,否则反而可能会引发其人的警惕。“


    邹正给他的灵性之言只是约束其亲手打造的神子,其余神子则不在其列,而现在更不能用太过激烈的方式,以免刺激其人。


    韦廷执道:“张廷执说得是,此事虽然紧要,但是此人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我们可以从容布置,尽量争取一出手就解决此事,而不是留下后患。”


    钟廷执这时叹道:“可惜六十载时限未到,‘清天星盘’目前还无法动用,不然仅凭得悉了这些,我等也可以将之找了出来。”


    “清天星盘”虽然不是镇道之宝,但也绝对算得上是天夏重器,玄尊这个层次俱能将之算定,那另一位邹先生只要不是具备上层力量,要是此器可用,那一定能试着将之找出来。


    林廷执这时开口道:“未必不能。”


    诸廷执的目光不由看过来。


    林廷执抬头看向上座,道:“林某可用根本道法拨转此器,骗过其之玄机,让其提前转动,不过这么一来,可能会致其再延六十载,而且其中不能再用,否则此物恐有崩坏之虞。”


    陈首执却是果断言道:“此器本就是肃清内秽而炼,既有内敌,自当运使,而不是为之顾惜,林廷执尽可动用。”


    林廷执当即肃然应下。


    陈首执看向下方,道:“还有另一事,张廷执这回带回来了两份邹先生所著之密录,诸位廷执可以看一下。”他一拂袖,有玉符落去各方廷执案上。


    邓景看了一会儿,咦了一声,道:“这一份补全心识之法倒是值得探究。”


    他能看得出来,这等东西要是确定无有后患,若能够推广开来的话,足以将天夏子民的资才再提升上去一个层次。


    诸廷执都是点头。


    虽然修道人修行之中心性极易出问题,他们并没有觉得这涉及心识就有所排斥。


    身体既然是可以后天锻炼的,那么心识同样也是如此,身体在修行锻炼可以用各种宝药来弥补支撑,那么心灵也是一样可以的,这东西其实以看作心灵上的宝药。


    本来修道人修持也是注重修心,其实也有这方面的考量的。


    玉素道人翻看下来,认同道:“这其中用来针对元夏修道人的设想倒是不差,不过需得稍加改动……”


    这时他忽有所感,转首看过去,见长孙廷面无表情坐在那里。而就在方才,他感觉到其人身上的气息不为可知的波动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收敛了下去。


    ……


    ……


  第两百七十一章 摩形唤灵至


    玉素道人看了长孙廷执一眼后,便就没有再多理会,注意力又转回到廷上。


    此刻诸廷执看过了两本密卷后,对于如何运用这两个方法正各抒己见。


    钟廷执道:“此法端得是另辟奇径,若是投入元夏,确有可能被其所接纳,从而引偏此辈之心志。。”


    崇廷执深以为然。


    若是一个意识近乎无有坏处,还可以看作是弥合缺陷的宝药,那么这等有利之物元夏人是不会拒绝的。


    应该说是不会主动去排斥的,特别是这等东西还有一定可能提升自身的实力,那更没必要推出去了。


    这样就有一个被元夏之人接纳的入口,也就等于有一个突破口。至于怎么利用好这个突破口,这是下来可以慢慢考虑的事情。


    不过最受大多数廷执看重的,反而不是这个,而是可以让寻常天夏人也进行自我心识补缺的法门。


    此法虽然不及前一个方法来的上流,但却是最有可能给天夏带来变革的。


    可以说每一个人的心识都是有缺陷的,哪怕修道人都要磨练心性,因为心灵意识藏在内里,所以并不直观,便是出了问题你也无法判别。


    可一旦缺陷补充完整,就像一个孱弱之人变得更为强壮,拥有更强的抵抗之力,这样无疑能做到许多原先不能做的事情。


    也即是说,这可以放大人的潜力。


    这还不是强行提升,而是弥补你原本的缺漏。你还是你,但却是一个心灵强大的你。


    这样不止是修道人能得益,收获更多的反而是寻常人。


    占据天夏最多数目就是这些寻常人,这些人获得了好处,那对整个天夏都有着无穷裨益。


    风廷执出声道:“天夏以往的呼吸只是调和身躯,反馈心识,但是单独弥合心识的却是无有,当是尽早推动此法门,让所有人都是得益。”


    这方面其实不是没有,而是法门多数较为枯燥,而且你还无法直观看到锻炼的成果,那就更难了。寻常人连枯坐一会儿都未必坐得住,所以这等事更做不到。而这法门好就好在只要可以直接弥补,无需你自己去费力,那便可为多数人所用。


    陈首执沉声道:“此事并非极为紧要,可以容后再谈,眼下先议妥对付圣者族类之事。”


    诸廷执肃然称是。


    这番廷议商议下来后,为确保不出纰漏,诸廷执拿出了数个对策,随后各自分头去做准备。


    林廷执在从廷议退下来后,便即来到了摆放清天星盘的法塔之上,待来至高处,他在此间盘膝定坐下来。


    若是这一次邹正另一个的自我没有被其感应到,那么他就会以根本道法推动这个法器,搜寻此人之所在,除非有上层干涉,否则其必然无法遁行,此人便是再了得,也不可能与整个天夏相抗衡。


    虽然强行推动清天星盘会导致此物往后很难再用,但这其实也没什么大碍。


    此器主要是为了对付内部敌人而存在,譬如以往的上宸天和幽城,但是元夏是外界敌人,真要攻到了内部,这些法器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今后能用的机会不多,所以陈首执做决断时,没有一个廷执提出异议。


    这刻舆图世域之中,张御气意化身心有所感,对邹正道:“义父,我将此事告知了玄廷,玄廷那边已经有所安排了,天夏诸位执摄当会蔽绝长者可能的干扰,诸位廷执也是开始布置了,义父什么时候出去,我们便可开始找寻义父另一个自我的下落。”


    邹正想了想,道:“先不急,我若是突然出现,他也是会有所警惕,再等等,我也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与此同时,东庭南陆,东南方向上,伊初已然进入了地陆深处。


    在两个纪历之前,他曾经在东庭过一段时日,可便是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东庭地陆有广大。


    浊潮每一次过后,都会进行一次扩张,可唯独东庭却是个例外,其本来似就是广大无边,又被浊潮所笼罩,以至于无法看清楚全貌,甚至连轮廓大小都无法分辨。只能确定,天夏如今占据的地点应当也只是很微小的一部分。


    传说之中,有至高经过的痕迹残留在这里,就在密林之中,谁能得到,就可获得至高的眷顾。


    这也是他从莫契神族那里听来得,不过并没有得到证实,这或许也是后来的伊帕尔神庭设立在这里的原因。


    他在行走多日后,选择在一个土著部族之中停了下来。


    这是因为他已然许久不曾感应到灵性回应,感觉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也不妥当。之前他在失去感应后,也是选择停留一段时间后才又是有所收获的,所以他也是决定在此住一段时日。


    天夏人每到一个落后的地方,若是可以与当地居住交流,那么多半会教授当地人知识礼仪,传播先进的文明。他虽然不是天夏出生,但也乐于奉行这个做法。


    并且他还是神异力量的人,与这些人有着天然上的共鸣,还很清楚这些人想要什么,故是他很快得到了这些土著的信任。


    他没有去推翻土著信奉的神祇,因为在密林之中,没有这些异神庇佑,他们也对抗不了神异生灵和其他的异神。


    他只是与这些土著部落一起打造房屋,捕猎猎物,教会他们各种工具的制作和如何蓄养大型牲畜。


    由于土著所信奉的神祇没有排斥他,反而沉寂了下去,所以没用多久,他就得到了当地土著的信服。而在基本的生活有所保证之后,他这才开始教授天夏的知识,每天都过得非常充实。


    在这么一段时日下来,在某一天中,他突然又生出某种灵性感应了。他朝着灵性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急着动身,而是先安顿好这些土著,并让这些时日中挑选出来的人代替自己主持局面。


    他可是准备到时候把这些人带回东庭,继续沐浴天夏之光的,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努力前功尽弃。


    在把一切安排妥当后,他离开了此间,向着灵性感应的地方步行而去。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些异样,因为这个灵性感应时不时出现一下,完全不像之前的反应那样数个月乃至半年都不见有一回。


    这是有人想引他过去。


    他表面虽然看着高大健壮,可是心思实则非常玲珑,立刻意图拿出张御给他的玉符,不过当手快要触碰到玉符时,他动作一顿,最后还是没有与张御联络。


    因为对方能向他传递灵性感应,那可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中,而不管怎么说,对方一定是抱着某种目的而来的,要是此等举动惊动了其人,导致其不再出现,那这个线索可就断了。


    故他放弃了这等做法,大踏步跟了上去。


    在数天之后,他伸手拨开遮挡视界的树枝,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大湖之畔,湖水呈现内凹的弯月形状,因为没有了林密的遮掩,阳光从上方照下来,波光潋滟,青天如洗,一阵阵微风从湖面上吹过来,带动阵阵水纹。


    这本来应该是一片清爽美好的景象,然而湖畔两边却是密密麻麻趴着无数的虫豸,个个有一人多高,其背上甲壳高高隆起,八对足部紧紧扣住地面,腹部鼓胀,口器如钳,看着十分之狰狞,极具压迫力。


    不过再看了看,发现这些虫子全是从石块上雕凿出来的,只是他看东西,不是看外表,而是看内里,虽能确定这些东西的的确确虽是死物,但给他一股异样之感,仿佛下一刻就能爬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见这些虫豸石像往湖泊内凹处延伸进去,也就是朝着这条路走下去。


    在这一路之上,他看到雕像产生了变化,不再是局限于虫豸,而是出现了其他生灵的形象。有一些他根本不认识,还有一些倒是认出来了,且不仅有此前莫契神族麾下的种族,还有伊帕尔神族的雕像。


    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在意。


    不久之后,他走到了道路的尽头,见是一个石块垒砌起来的石堆立在湖泊边沿,上方有红布缠绕,风声之中,这些红布不停飘拂着。


    “你来了,我知道你会来的。”


    随着这个声音出现,从石堆背后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他穿着仿若银丝织成的长袍,看着柔软光华,异常华贵,这个人眼眸深邃,仿佛深不见底。


    若是张御在此间,就能看到这个人除了没戴那幅黑框眼镜,与自己养父邹正可谓一模一样,不过两者气质却是大相径庭,邹正身上有着许多天夏师教所具备学者气息,可这个人看着却是深沉莫测。


    伊初看了看这人,道:“阁下是谁,既然等我来此,不准备自我介绍下么?”


    中年男子缓缓道:“你可以叫我‘度诺’,或者‘诺’。”


    伊初转了转念,这是一个灵性名字,他立刻听明白了,这是造物主的意思,他问道:“名字很伟大,阁下也是这么看自己的么?”


    度诺道:“这只是方便你的认知,”


    伊初道:“行吧,阁下引我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呢?总不会来炫耀自己的吧?“他又看了看四下,道:“还是说为了炫耀周围这些东西?”


    ……


    ……


  第两百七十二章 见异触旧影


    度诺笑了笑,没有在乎伊初略带挑衅的语气,他道:“我很早就注意到了你,你一直在找寻灵性的源头,也是你,才引发了神子的共鸣。”


    伊初马上了确定了,这个人不但和神子有关,而且也有可能就是神子的创造者。但是他没有主动戳破此事,因为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他满不在乎道:“那又怎么样?”


    度诺道:“你既然与神子的力量有了交集,还找了过来,无非是要寻求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我给可以给你。”说到这里,他止住了话头,只是看着他。


    伊初摸了摸下巴,他走了前方一块大石之上坐下,道:“我不喜欢卖关子的人,也不喜欢居高临下的施舍,如果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那就我走了,找到真相的路可不止一条,没有你我自己未必找不到。”


    度诺凝视着他,眼神忽然变得深邃无比,道:“有信心是好事,我对你很欣赏,你的灵性感应很少见,不如加入我。。”


    “好处呢?”


    伊初立刻接上道。


    度诺见他如此直接的讨要好处,沉默了一会儿,才意味深长道:“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伊初道:“你这话说得太唯心了,好像什么都没说,让我觉得很没诚意啊。就算荒野里的异神招揽人时都要展示力量,或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而不是空口白话。”


    度诺缓缓道:“你要什么诚意?”


    伊初看着他道:“说点有用的吧,我的目的要寻找至高,你就说我加入你能不能找到吧。”


    度诺道:“你很聪明,但是凭借你找不到至高的,而我距离至高比你更近,跟随我,你可以省去很多的弯路。”


    伊初道:“是啊,虽然这些麻烦减少了,但是别的地方一定会付出更多,你说是不是?”


    度诺缓声道:“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平白获得的,在你的最高的目标之前,难道其他东西不该是位居其次的么?你为什么会觉得吃亏了?这样的交换莫非还不够公平么?”


    他意味深长道:“你应该知道,神明是不会随意许诺的,机会来了,若是不抓住,那么就永远错过了。”


    伊初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什么都没拿到,见到你和没见到你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反而只有麻烦,那我为什么要回应你的招揽呢?”


    度诺道:“这就是你的回答?”


    伊初看了看左右,道:“我一路过来,见到你摆放在这里的那些雕像,发现各个族类的都有,你这是想看看我会留意哪个,判断我的族类,从而揣摩我的喜好,是不是?“


    度诺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方才没有联络天夏方面,我以为我们之间是能沟通的。”


    “让你失望了。”伊初双拳一碰,发出一声爆响,魁梧的身躯站了起来,如山巍峨,道:“我是天夏人!”


    这一句话说完之后,他大步踏前,对着其人一拳就是砸了上来。


    他并不莽撞,对方在言语试探他的同时,他也在观察着对手,虽然气息不曾外露分毫,但他可以通过灵性交谈确定,对方层次并不超过自己,而且从言语中看,肯定是与神子有关的,这无疑是一条线索!

    对方肯定不会老实束手就擒的,既然如此,那还废什么话,先打了再说!


    度诺站着没动,但像是惊动了蜂巢一般,嗡的一声,偌大湖畔身边的那些虫子石像全都于一瞬间活了过来,不止如此,湖水之中也有密密麻麻的巨虫爬出,从天空看去,其若潮水一般向着伊初所在之地涌来。


    伊初却是毫不在意,道:“早就等着你了!”


    神子能从陶土变成活人,这些石像转为活物也没什么奇怪的。


    身为伊帕尔初代神王,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区区一群虫子根本不可能让他动容。


    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除了这些虫子之外,那些各个族类的石像同样在此时活了过来,而且都实打实的拥有自己族类的力量。


    那些莫契神族的就算了,连伊帕尔神族都是具备原来的力量,要不是身为初代神王,每一个伊帕尔都可算他的子嗣,他没有从中感觉到任何血脉牵连,连他差点以为对方是将原先族人封印在此。


    这些族类所具备的力量与那些虫子不同,彼此配合之下,是能给他带来一点威胁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

    虽然他抛弃了自己原来的身份,但伊帕尔第一代神王的力量仍旧具备着,他纵使还没有站到顶点,可上层力量之下,能制压他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狂吼一声,脚下一跺,大地隆隆震动,连远处的山丘都是一同垮塌下来,湖水像是沸腾一般跳动着,所有的虫子都是于一瞬间被震碎,以他为中心,一圈圈向外伏倒崩塌。


    随后他扬拳对空处一砸,那些个方才冲至近前的异神族类却是骤然一顿,过了一会儿,却是连灵性带躯壳一并原地破碎了。


    但是这一拳与先前声震大地的一脚不同,力量仿佛收敛到了极致,除了没有波及任何地方,连灰尘和微风都不曾扬起半分,如果不场面上的事情正在发生,似乎这个人就不存在于那里。


    只两个动作之后,场中所有的石像都是碎了一地,伊初看了看度诺,大步向着其人走去,伸手出去,试着一抓他的肩头,却是直接从身上穿透了过去,不觉有些意外。


    度诺站在里面,看着他道:“你做了一个错的错误的选择。”说完之后,他身躯闪了一闪,居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伊初想了想,看向一边的石碓,只是两目凝视之间,这石碓就晃动了起来,随后轰然粉碎,从里面滚了出来一个珠子,他凭空拿到手中,琢磨了一下,发现是一件精巧的神器,毫无疑问方才的照影就是依靠此物显化出来。


    他自言道:“原来是是用这个东西,有意思。”他倒是第一次在同层次的斗战之中见到用这种小玩意,所以一开始倒是没有想到。


    他倒不觉得如何懊恼,因为对方本来就是突然冒出来的,与他的行程并不相干。他将兜中玉符取了出来,并将方才所遇到的事情传告去了上层。


    张御很快得到了伊初的传报,他略作思索,从伊初描述来看,对方毫无疑问就是邹正的另一具体分身了,只是这个时候忽然主动现身,情形有些微妙。


    其人是因为其本能感应到了什么,还是因为伊初的找寻让他觉得自身有可能暴露,提前出来遮掩?亦或是单纯为了混淆视线?

    他思考了一下,决定直接向邹正请教。若说对最为此人最为熟悉的,无疑就邹正了,毕竟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


    意念传递到气意分身上后,他便向邹正说及了此事。


    邹正想了想,道:“那些石像我是见过的。“


    张御微觉意外,道:“义父见过?“用邹正自己的话,躲到这里就没出去过,那这些石像至少在几十年前就有了。


    邹正道:“狡兔亦有三窟,我因为与旧族不和,习惯布设一个个的据点,不说一定有用,但总是一个后手,而另一个我也是同样有此习惯。方才那个照影,应该他在某个时段布置的,只要遇到了一定特殊情形,就会提前反应。”


    张御道:“也就是说,那个照影所言之语,所做之举,未必是他现在的想法,甚至与他本人都算不上有牵扯,只是无意中触动了他留下来的布置。”


    邹正道:“极可能是这样。”


    张御点点头,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不是他们打草惊蛇了,下来的围捕计议不必做什么改变。


    而且也不必去干涉伊初的行事。伊初的做法无疑是行之有效的,否则连触动都没有可能,可让其继续下去,看看下面是否还会引发什么。


    邹正这时道:“但恐怕你们的计划要稍稍延迟了,触动布置,其必知晓,这个时候若我出现,反而会让另一个我疑心我与天夏之间是有联系的,要是索性躲藏不出,那却也更为麻烦。”


    张御同意这个看法,他也决定稍微再等等。


    下来他们一直按住不动,一转眼间就是百余天过去。


    张御那一缕气意一直留存在那舆图之中,这些时日来,邹正将自己这些年得来的知识和技艺毫无保留的告知了他,此中包括立造各种神子,以及如何妥善利用至高之力。


    邹正道:“对于利用至高力量,小郎不用有所顾忌,因为至高的层次较高,底层之下的力量迟早有一日是回到至高中去的,不过是在转了一圈,至高毫不在乎。但这也对天夏人而言,若是此世之中受至高恩泽而成的神异生灵,那么或许一切从来没有从至高那里离去过。”


    他看向张御,认真言道:“小郎,圣者族类穷尽所有的努力去追逐至高,是为了将至高之力融入己身,若能做到这等事,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宰,如果说谁能承载至高,并夺取至高之力,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


    ……


  第两百七十三章 感引捉化执


    张御专注于修持道法,并没有打算去转持别的法门。但是至高之力的确是可以利用的。


    此力如今已经清清楚楚摆在了那里,自己大可以拿来运使,只要不沾己身,便不惧至高牵扯。。这恰如从江海之中舀水泼洒,而非是畅饮入腹,这两者是有区别的。


    而且邹正之前与他说的一句话十分有道理,若是要用至高之力所化的灵性意识用来对付元夏,那不免与之频频打交道,你要用到,那总要自己先弄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才是。


    邹正道:“小郎对于至高之力似有些警惕,不过这也是应当的,毕竟你们修道人本不依托于此,有的选择,而我等已无选择。


    其实圣者族类早便发现,只要不是至高亲自降下威能,至高之力其实是可以规避化解的,那便是利用浊潮。


    虽然我不敢深入探研浊潮,但是浊潮毫无疑问可以让至高之力难以长存,甚至是发生扭转。但是这里也需小心,一个不巧,引动了浊潮之上大混沌,就有可能变成混沌怪物。


    我与荀先生言谈时,他曾言及,你们玄修能够利用大混沌之力,在借用至高之力时,你们或许能够参鉴其中的道理。”


    张御道:“义父所言,御记下了。”


    两人说话之间,走到了那高丘之上,这里俯瞰景物,树木葱容,诸物皆在脚下,天辽地阔,壮丽非凡。


    邹正道:“这里虽好,但终究只是过去之景了。”


    张御道:“等到找到了义父另一个自我,消除了威胁,义父愿去哪里都是可以,相信那一日也不远了。”


    邹正微笑一下,语声温和道:“我等着那一天。”


    又是十多日过去,张御身处清玄道宫的正身接到了不少报书,这半年之内,各上洲又是抓到了一些神子。


    此前军府和各洲虽然早有动作,但是封锁严密,各上洲又相隔较远,所以消息半点都没有泄露出来,而只要训天道章里不传递,上面压住,根本不可能让下面的人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更何况神子彼此并不联系,所以一些潜伏神子,在查到头上之后才是恍然醒觉。


    从后来抓到的人看,所有神子潜伏时日都没有超过六十载的,所以按此推断,邹正的这另一个自己最多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试图往天夏派遣神子的。


    这时殿中光芒闪过,明周道人出现在阶前,对他一个稽首,道:“廷执,首执传命,各方人手都是已经安排就绪,不知廷执这里如何了?”


    张御道:“劳烦道友回告首执,守正宫也是早已准备稳妥了,随时可听调用。”守正宫便是负责清剿神异的,这次动手,守正宫当然不可能被排斥在外。


    等到明周道人离开,他意识转入了那一缕气意之上,对着不远处的邹正道:“义父,时机已至,我们可以出去了。”


    出去时机不是随随便便定下的,除了诸般定计安排,还有便是靠着钟、崇借用法器推算得来的,推算未必能算定对方真正之所在,但却能让天机偏向对自己有利的这一面。


    而能推算本身,就证明了上层力量的遮掩已经被隔绝了,成功的可能大增。


    邹正感叹一声,道:“是该当出去了。”他把眼镜戴正,整理了下衣衫,道:“小郎,随我走。”


    张御点头。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身外的景物一阵晃动,像是波纹晃动,向着四面八方散开,他的气意自然而然收了回来。


    他此刻正坐在泰阳学宫宅邸的天台上方,面前那一份承载舆图的书册正摊开着摆在案上。邹正站在不远处,正出神的眺望远方。


    张御也是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道:“义父,是在那里么?“


    邹正正要点头,却又望另一边,皱眉道:“不对,是两处。”


    张御道:“不管有几处,都一并拿下就是了。”


    或许其中有一个是假的,也或许两处都有问题,但没有关系,今次布置稳妥,其既然露出了行迹,那么只要顺着线索去寻就好了。


    他此刻已是以训天道章将感应到的具体方位传递到了玄廷之中。


    上层法坛之上,诸廷执俱在此间定坐,张御正身亦在此间,几乎是在收到消息的同一时刻,玉素道人和韦廷执二人身上金光浮动,却是于瞬息之间分别落去了那两处所在。


    这一次求全道法之人尚不必要出动,因为根据邹正的判断,由于百多年前浊潮之故,另一个自我并没有进行蜕变新生,那样只会受到浊潮影响,就算如今浊潮缓解,但实力绝无可能恢复到顶点。


    天夏也是认可他的判断,从神子的年代上可以看出,这些神子恰好是在浊潮在进行消退的时候出现的。


    再说万一有什么不妥,诸廷执皆在,也能及时出手援护。


    玉素道人随着元都玄图送渡,霎时落到了下方,看到了一个人影,只是目光过去,却发现那只是一个飘忽的光影。


    他心下不禁冷哂,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来,虽然是光影,但其实方才是有一抹灵性在这里的,只是遁入了某个空域之内。


    他当下一挥袖,有滔滔流水奔涌出来,明明水流落在空处,可是前方虚空却是出现了阻碍,并有一个被迫界域显现,好似两个本来重叠在一起的界域被他以法力给撞了出来。


    而在那空隙之中,有一个人影站立在那里,水流只是进去一裹,就将之带了出来,并掷于地上,那只有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里面的灵性力量已然不见了。


    他一挑眉,对方的灵性层次虽高,但并未高到哪里去,不可能从他眼皮逃走,所以他这里一开始就应该只有一抹残余灵性附寄此身。


    他抬起头,负袖在后,既然这边不是,那么就看韦廷执那一边了。


    韦廷执落下之后,同样面前无一人踪,他没有去张开法力搜寻,而是抖了抖袖子,对着某个地方一揖。


    随后转过身去,过了一会儿,就见后方光华一分,那一个人却是自己走了出来,并且来到了他的身前站定。


    这是受他神通所慑,只要他对某一人或物揖拜,只要不是层次高过他许多,那会自己走了出来,若是强行挣扎,那只会顿在原地难动。


    他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却是一个空空如也躯壳,他立刻便将此处情况报了上去。


    而泰阳学宫这边,宅邸平台之上,张御顿知情形,他道:“义父,这两处地界都是只找出了一个躯壳。”


    邹正想了想,道:“我的感应不会出错,应该就在那两处,除非是两位长者给予其神器,虽然他未必运用的好,那要躲避也是可能的。


    我与你说过,其中一件,可以提前将灵性力量提前转挪了去,若是这只个神器在其手还好……”


    说到这里,他神情稍稍凝重了一些,道:“小郎,让你的同道小心一些,若是另一件的话……”


    同一时刻,韦廷执正将消息传递上去之际,那本来站立不动,空空如也的躯壳忽然目光一闪,其伸手一动,突然搭在了韦廷执的肩膀之上。


    这个举动非常之突然,仿佛一做出来,必然会有这等结果,根本躲避不了,与方才韦廷执的神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两个人身上同时爆发出了一阵光芒,然而只是一瞬之后,又是收敛了下来,那一具躯壳于顷刻间爆散开来,化作了一地灰烬。


    韦廷执看了一眼,道了一声可惜。


    他事先便已知晓,圣者族类拥有一门类似神通的技艺,可以灵性侵占身躯,而若是有神器在手,那更是十拿九稳。


    在得知此事之后,他们此回到来的都非正身,而是一具外身。


    可是随后才是发现,那一股灵性似能透过外身进入心神之中,不过他的道法精奇,是诸廷执中最不惧侵附之人,却是转瞬利用自身神通设下埋伏,来一个请君入瓮,对方若是侵入进来,那就别想再轻易脱身了。


    然而对方反应也快,察觉不对之后,却是没有继续,而是往后撤走,当即利用清穹之气反截,天夏自有推算之法,凭借这一股灵性自能找到本体。


    本来他已是将之困住,可是随后,这一缕灵性却是在顷刻之间化至虚无,仿佛方才就不曾来过。


    他立时明白,这是对手早有思量及布置,只要第一时间没有侵占到他的躯壳,那么灵性就会自然消亡,不会留下半分。


    这几下交锋都是在心神内部进退,外面丝毫看不出来,但凶险程度是一点也不比外面交手来的低。


    韦廷执思忖了一下,便见此事再次报上去。


    诸廷执听罢,发现这个对手和之前遇到的那些异神完全不一样。大多数异神的力量都是直来直往,很少有什么变化的,就算发挥神性,也不脱地火风水等变化,很是粗暴,这主要是自身对天地的识见没有跟上,自然用不出精妙变化。


    而这个对手方才却是进退有据,出手之前就想好了退路,这样的敌人,就算被强行留下,恐怕也有提前设布好的手段用以针对。


    但诸廷执俱是神情自若,面上不见丝毫失望,今次布局涉及到方方面面,有的是后手,可谓布置周全,又岂容其轻易脱身?

    ……


    ……


  第两百七十四章 清天摄气意


    大殿之内,陈首执看向坐在那里的钟廷执和崇廷执二人,道:“两位推算下来如何?”


    钟廷执站起打一个稽首,道:“回禀首执,虽然初始有些不顺,但是我二人推算下来,天机仍是显现对我等有利的一面,此事依旧大有可为。”


    陈首执颔首,他看向一侧,道:“林廷执,劳烦你出手找寻此人所在。”


    林廷执在座上打一个稽首,意识已是于瞬间转到了那摆放清天星盘的观天台上。。


    他拿出一枚牌符,将之掷向下方,台下云海霎时涌动起来。过去不久,就有一方巨大的金色圆盘撞开云雾,自里显露而出,并有一缕缕金色星光向外散逸,

    本来推动此器,需得数名寄虚修道人联手,可如今林廷执已是求全了道法,哪怕只是一缕分身到此,也能轻松将之推动。


    只是在正式启用之前,还需做一件事。


    他坐定台上,推动一缕气意落入了清天星盘之内,随即拨转自身根本道法。


    清天星盘原本星光虽盛,那些金光向外扩散了片刻,便就团聚于一处,显得并不活跃,这是六十载未到,机巧尚难再转,此器进入了半沉眠之中,等到时日一至,才能完全恢复。


    可是在他根本道法拨转之下,道机悄然发生了改变,但又变动不多。这个方法是叫此器认为自己已然恢复了。


    他是炼器能手,深知任何的宝器承载力度往往是超过其原本所认为的限度的,这是为了能使法器长存,一旦运使的时候接近此限,法器就会入惰,这也是提醒器主及时收手。


    不过到了需要救命时刻,法器在不顾一切推动下,也是由此才可以发挥出远远超过原本的威能来。


    清天星盘也是一样的道理,不是不能强行推运,只是容易损坏,但要看结果值不值得了。


    眼下无疑是值得付出这代价的。


    况且这个宝器就算毁坏了,林廷执自忖也有办法再祭炼出来,只是要费些时日了。


    此前找到的种种线索被他以意念渡入此中,清天星盘只要没有上层力量的干扰,那么所要找寻的目标显露的行迹越多,找出来的越是容易。


    在他“灵机天弦”拨动之下,便见一缕缕经纬图形照显在了星盘盘面之上,随即其中有一点灵光出现在了舆图的某一处,其好像虚浮在那里,闪烁不定,这分明避藏在某一个空域的显示。


    “找到了。”


    他伸出两指,凭空勾画出了一枚符箓,而后一点,化作十余枚,唤了明周道人出来,令其交去玄廷之上,如此每一名廷执手持此符,都可凭此寻去那处所在。便是其人变幻了位置,也一样可以通过清天星盘再度照显。


    被此法器盯上,又没有外力干涉,那么你无可能从此器监察之下脱身。


    张御此刻看向上座,道:“首执,此事由御来处置吧。”


    陈首执颔首道:“张廷执既愿出手,那此事便交由张廷执了,我会令玉素廷执与韦廷执在后配合。”


    张御端坐不动,但是位于守正宫中的命印分身就是自座上起身,往那一个清天星盘所指之地落去。


    他没有用元都玄图,因为去往内层他也只需要片刻功夫,而元都玄图带动他也需要迟延一会儿,那还不如他自己来。


    只是一瞬之间,他就来到了那处好似灵关之所在,并直接撞入进去。


    灵关本身也可以算是活物,本来是容纳不下他这等力量的,可他偏偏就是穿渡进去,没有引发一点波荡。


    这是他道法已至高深之处,虚实之间已无明确界限,故是他虽入此,可对于灵关而言却又等于是不存在的。


    来到灵关之内,他落在了一处坡度平缓的山坳之前,在山壁之上却是有着一个个深深的坑洞,密密麻麻,有若虫巢。


    他目光一扫,发现这竟然是一处复神会早已废弃的地界。


    复神会虽然被歼灭了,但是复神会存在十分长远了,一些据地连复神会自己人都不知道在哪里,他们自也不可能全部搜剿干净。


    现在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利用了这个所在,还是本来就有联系。


    不过复神会所立造的那些陶人与神子十分之相似,除了没有神子那等占据意识之能,身躯却都是从陶土塑造出来的,这里面的技艺很可能就是来源于神子。


    复神会的活跃程度远远高于神子,但是出现无疑是在神子之后的,因为圣者族类早在一开始就在尝试塑造承载至高的完全躯壳了。


    张御没有去深入思考这些事,复神会早已灭亡,有的事情现在也是无关紧要了。


    他身上光芒一闪,身影从原地消失,又倏然照入了洞窟之内。


    这个洞窟应当是一个举行仪式的大殿,上方呈现穹顶,石柱呈窄弧型,光芒正好从洞口之外照入进来,将地面和墙壁之上的各种壁画映照在明暗交织之中。


    而在前方尽头,有一个座隆起地面的台基,两边的布幔早已朽烂,只剩下了光秃秃的骨支架。


    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穿着十分宽松的天夏长袍,手中托着一枚漂浮着晶蓝色球体,此物悬于掌心之上,在那里闪烁不定。


    见他进来,忽然一阵光亮从那个人身上爆发出来,瞬间将整个仪式大厅都是照亮,原本剥落的壁画恢复了原先的五彩斑斓,朽烂的布帛又再长了出来,变得光洁鲜亮,锈蚀的铜架变得金光灿烂,托着的灯火熠熠生辉,只是一瞬间内,周围的景物从陈腐就变得赏心悦目。


    张御没去留意这些故弄玄虚的东西,拂去朽坏在他们这个层次都是很简单的事,他的目光直接看到那人面上,观其面目,却是与义父邹正一般模样。


    但是他知道,这并不是其人的本来面目,因为邹正是在蜕生之后才成为天夏人的,而在此之前,两个自我便早就分离了。


    另一个我因为信奉旧族那一套,所以自然也不可能选择蜕生,所以这般模样的绝对只是一个躯壳,绝非是其本人。


    而在上层力量被蔽绝之后,清天星盘是不至于出错的,所以这个人定然是正主,那么眼前的情况就显得矛盾了。


    所以极有可能的是,其原来的身躯早就崩毁了,只留下了自身灵性的力量,只是暂且借用了一个躯壳,这也能说得通玉素廷执和韦廷执先前的遭遇了。


    他又望向那人手中的晶球,就算是灵性力量,在浊潮之下也不可能毫无影响,很可能是借助了此物。


    从外观上看,这很可能是邹正所说到的圣者族类的一件神器“阿姆努”。用天夏的意思来言,就是天“空藏仪”,能够寄存收敛一应灵性,最早是用来存藏至高之力了。


    但是后来圣者族类的躯壳在浊潮之中陆续崩散,剩下的灵性意识就都是躲藏在了这里面沉眠,因为落在此中,灵性力量就不会消散,那个正主有极大可能就藏身于此,只是用灵性控制着外间的躯壳。


    这等神器与镇道之宝不同,只要是圣者族类的人就可以使用。因为其中承载的是至高的力量,并不完全是自己的,所以自身不过是一把钥匙罢了。


    这时上面站立着那人开口道:“我的名字是“度诺”,想必你已经知晓了,我也知道你,你是天夏的廷执!”


    张御不意外,神子在天夏内部潜藏了这么久,其中不乏第四章书的玄修,一些不算机密的事情对方应该是知道的。


    但是对方没有说出他的名字,说明对方只能猜测他是廷执,而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


    他淡声道:“既知我的身份,那我到这里目的,尊驾应该也是知晓了。”


    度诺看了看他,露出深沉之色,道:“你是想把我带回去问罪?因为那些神子的事,那么阁下是否能先听我一言呢?”


    张御道:“你说。”


    度诺道:“我知道你们天夏现在正在对抗元夏,从有限的消息看,这应该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敌人,有倾覆世宇的能力,我也算得上是这地陆上的一员,我愿意帮助天夏一同对抗元夏。”他看着张御,加重语气道:“我很诚意。”


    张御平静道:“尊驾若是愿意对抗元夏,我们自然是乐于接受的,但是在此之前,你指使神子侵袭天夏一事,却需要先经过天夏律法的裁定。”


    度诺沉声道:“我知道你们的律条很奇怪,再是力量高的人也要受律条束缚,但是我可以作出补偿,这样阁下可以接受么?”


    张御断然拒绝道:“无此可能!”


    度诺奇怪道:“莫非这样不好么?其实你们损失得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人手,对于整个天夏不值一提,可要相信,得到我的帮助,你们得到的却是更多。”


    张御凝视其人,平静道:“所以阁下不是天夏人,若是人人都如阁下一般,可以用这些偿补来替代律条,那拥有偿补力量之人便可以为所欲为了,那么天夏律条又有何用?岂非是形同虚设?”


    度诺沉默了一会儿,他仍然对此不理解,不过他认为对方是对自己的价值认识不足,他缓缓将手中的晶球托起,道:“阁下会改变主意的。”说话之间,一股浓郁至化不开的光华霎时自那里弥散而出。


    ……


    ……


  第两百七十五章 倾势收异器


    邹正曾与张御详细说过圣者族类的神器,“空藏仪”中存纳有圣者族类的灵性意识,这些意识在沉眠之中是没有什么用的。可御使者一旦驾驭这个神器,此中意识力量便可汇聚到一处,从而对外部进行干涉。


    圣者族类的意识力量是相当强大的,其通过空藏仪散播出来,则是能够永远的改变某些人的意识,便是涉及同层次的人,也能令其偏转原先的立场。。


    且这东西本身因为是上层力量所造,所以这个影响是会长久存在的。


    而没有上层力量庇佑,那么几乎没有办法抵御此物,转瞬之间就可叫你从敌人转变为其人的奴隶,甚至令目标自绝性命,总之你没有办法进行拒绝,反而会视之为理所当然。


    只凭这个,也不愧为“神器”之名。


    度诺并不想拿张御如何,后者既然能够找到自己,那就说明掌握了搜寻到他的方法,那能找到第二次也不用奇怪。


    而先不说他能不能打得过,而就算能够对抗,这样的杀了一个还有一个,他如果没有长者的庇佑,那是不可能胜利的,那么目前和解才是最好的方法,也是对他最有利的。


    方才他说一起对抗元夏,倒也没有胡言,因为他比其他族类看得更远。假设张御这个廷执能够被神器影响到,那么他安全融入天夏的可能就大大增加了。


    张御此刻淡然站在原地,任凭这光芒照来。神器固然需要重视,可他从邹正那里了解过这个神器的底细,知道该是如何防备。


    别看他今次是一人到来这里,可实际上整个玄廷都站在了他的身后,并且诸廷执将清穹之气自上层源源不断推动至他身上,可说是蔽绝一切外扰,除非对方能将清穹之气先行逐去。否则没可能影响他的认识。


    他这时把手一抬,对着那个“藏空仪”就是一拿,那个躯壳不用多看,关键就在于此物。


    邹正曾言,这等神器是很难被圣者族类之外的人拿取到的,因为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东西就是不存在的。


    可那只是因为其他族类的力量达不到这等层次。而这一回,他不是以自身心光去抓,而是以清穹之气去摄夺,对方若是没有足够遮护,那不见得能抵挡得了。


    度诺此刻已然发现张御身上有一层伟力庇佑,藏空仪似是对张御毫无作用,而见张御伸手来拿,心神之中顿时生出一股逃无可逃,躲无可躲之感。


    他立知靠自己的力量没有办法摆脱,于是果断放弃了运使藏空仪,另一只手一抬,手中却是出现了一柄短杖,只是一出现,就将围堵过来的清穹之气挡在了外面。


    张御眸中神光一闪,原来是两件么?


    邹正提醒过他,若是遇到“藏空仪”还好,哪怕没有合适的力量抵御,只要自己心志坚定,并且及时躲避,还有一定可能躲避的。但若是遇到另一件神器就要小心了。


    这一件神器名唤“尼贝”的,天夏文的意思是“秘塔”,其能够剥夺任意一种神异力量。


    圣者族类认为,所有神异力量都是来源于至高,那么他们只要拟化一个出一个虚假的“至高”,那么就能将至高给予的力量给收夺了过来,实际上就是利用高更一层的权柄将之抢夺为己用。


    利用此器,任何族类只要没有出现更上层的力量,那都不可能与他们抗衡。


    不过天夏人修道人运用的并非是神异力量,而是自身观参大道,从而修炼出来的法力心光,伟力归于自身。故是邹正怀疑,另一个自己让这些年让神子进入天夏,很可能就是为了利用这些神子来了解天夏的力量。


    因为圣者族类最重要的是知识,你对这件神器理解到什么程,你对你的对手理解到何种地步,那么就能将之运用到何等地步。


    可是这并没有用处,因为这实际上是上层力量的比拼,只要上层力量足够,那么什么机巧变化都是无用。


    现在度诺一个人对抗整个玄廷,哪怕他再多待几件神器也没有用,清穹之气汹涌而上,就将秘塔权杖的灵光往回逼退。


    而趁着双方力量交缠之际,陈首执朝旁侧示意了一下,武廷执应下,在座上只是一挥袖,就将“离空闪”祭了下去,只是一转之间,好似一道闪光闪过,那一柄权杖就从度诺手中消失不见,却在瞬息间被收了去。


    度诺一惊,这个时候,他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他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藏空仪,并且举手后退了几步,示意自己不再驾驭此物,并道:“阁下,还请罢手,我放弃抵抗了,任凭你们处置。”


    他能认清楚自己,天夏方面能无声无息取走神器,就算自己还有抵抗能力,还没有把所有的筹码都拿出来,可天夏方便既然有办法拿走一件,那么第二件恐怕也保不住。


    更关键的是,长者曾经许诺过,在必要的时候会庇佑他。但是哪怕被取走神器,长者也没有半点回应,这十分不正常。要么就是放弃了他,要么是另一个更可怕的结果,无论哪一个。他继续坚持下去都没有意义了。


    张御看了他一眼,这个人倒是在他遇到的对手中属于能够快速辨清形势的一类,一见无法敌对,就立刻罢手。


    他这一次伸手去捉那藏空仪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轻易以清穹之气摄拿到了手中。而在这一刻,对面那一具躯壳仿若失去了操弄一般,直接倒在了地上。


    这是因为度诺躲藏在藏空仪中的灵性意识才是正主,躯壳不过是承载,所以被清穹之气隔绝之外,自然无法驾驭了。


    藏空仪中此刻传来了灵性语声,道:“敢问阁下,会如何处置我?”


    张御平静回应道:“根据天夏律条,似尊驾等这层次,通常不会杀死,而是囚禁起来。”这是这等层次的人毕竟是极少数,而且利用这等人力量所创造的价值,还有对所有天夏人所提供的助力,远比杀死其人来的更大。


    这里也不是无有例外,假设度诺知道的消息或者自身能力达到了能够挽救整个天夏的地步,那么为了所有天夏人的利益考虑,也是允许将功折罪的。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选择,不过现在不必说。


    度诺还是有些不解,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利用我的知识,让我心甘情愿为你们服务,远比处置我来的好么?”


    张御淡声道:“我说过了,天夏自有律条约束,不是靠着所谓的偿补能抵免的。”


    天夏律条本来就是用来约束一些拥有上层力量的人群的。若是上层力量不经受约束,那么就是古夏、神夏之时的模样,亦或是如今的元夏,上层修道人压迫底层修道人,底层修道人再压迫寻常人。


    那么大多数是底层修道人和寻常人将永无出头之日。而且上层修道人寿数无尽,又不喜欢别人来分享权柄,结果就是上层永远是这么几个人。


    当然,修道人毕竟观参大道,也可能意识到了这一点对自己不利,知晓这般下去迟早会受天道变动所破,所以也是会积极做出改变的。最终结果,很可能就是元夏那般,试着夺取终道,以己道代天道,这般就永无变数了。


    度诺倒也不再申辩,只道:“看来我还需要更深入的了解你们。”虽然有可能被囚禁,既然留下了性命,那就还有希望。


    他此刻倒是期望那个元夏强大一点,那么天夏还是有一定可能把他放出来的。


    张御不再多言,将藏空仪往袖内一收,就回往上层。而他气意分身此时还在东庭学宫的宅邸之内,正与邹正对面饮茶,他举杯之手此刻微微一定,对着邹正言道:“义父,义父的另一个自我已然抓到了。”


    邹正怔了怔,他把眼镜扶正,道:“抓到了……”他没想到逼得自己东躲西藏这么多年的另一个自我,这么快就解决了,这才过去多久?


    他道:“那两位长者……”


    张御道:“此人手持两件神器,不过并没有用处。我天夏也自有宝器,也有上层大能,自能加以制束。”


    邹正不有点,道:“那便好啊。”


    张御看了看他,道:“义父可有什么想法么?”


    方才最后一个处置方法,那就是让邹正吞夺了其人的灵性力量,这般不管是诺度所拥有的知识,还有其所拥有的力量,都会归并到邹正身躯之中,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而且邹正现在毫无疑问是天夏人,他的能力提升,也能更好的帮助到天夏。


    邹正知道他的意思,却是摇头道:“不必了,我是我,他是他。自我蜕生成为天夏人后,早就与过去有了一个了断,不必再有什么牵扯了。


    而且我力量的增长,靠的是知识,并不需要依靠吞夺另一个人去达成这目的。那样只会又回到老路之上。只是小郎……”


    他郑重提醒道:“那另一个我与我分开许久了,他未必不会进行灵性意识的分化,所以你们需要分辨清楚,是否还有流落在外的。”


    张御微微点头,道:“多谢义父提醒,玄廷会有所留意的。”


    ……


    ……


  第两百七十六章 伏圣问心魔


    张御正身已至玄廷之上,并将那一枚藏空仪取拿了出来,令明周道人送至陈首执案上。


    陈首执看了一眼,对张御颔首道:“有劳张廷执了。”


    张御道:“各廷执皆有出力,非我一人之功。”


    这也是确实。方才之战,他几乎就没怎么出力,倒是诸廷执给他灌输了不少清穹之气。别看他一人面对度诺,可实际上在外围还有更多守正宫的修道人守御,直接断绝了此人逃亡之可能。


    并且从头到尾,也没有见到圣者族类的长者,不知是因为不曾选择出来还是诸位执摄将此辈拦阻了,总之对现世没有任何搅扰。。


    陈首执道:“明周,此行出力的诸修之功可曾记下了么?”


    明周道人回道:“首执,都是记下了。”


    张御言道:“诸多神子是有度诺此人安排,他也愿意交代出来,如此不必等下去,侵入我天夏内的神子可以一并清除。


    只方才邹先生得知度诺被拿下后,曾提醒御,要提防其人还分身在外,御以为,还当继续搜检,不容遗漏。”


    陈首执道:“是当继续搜检,不过只要我天夏自身无有疏漏破绽,也奈我不得。”


    张御同意此见,圣者族类旧派本就是苟延残喘,度诺已是其中最为活跃的了,余下就算还有意识,还在外面有一些也无大用了。


    最重要一点,存放圣者族类灵性意识的神器已然落到了他们手中,下来根本不用再担心此辈再生祸端了。


    算起来,圣者族类也是拥有两件神器的族类了,从潜力和实力上说,伊帕尔和莫契神族远无法与之比较。可这回却是轻轻松松被剿灭了。


    可不说如今的天夏,乃是与元夏交战后的天夏了,比以前不知强了多少,就算是以往之天夏,一旦动用玄廷上下之力,要灭此辈也是不难。


    诸廷执在将后续的零碎事机也是商议过后,便是散了廷议,各自归去,唯有张御被陈首执单独留了下来。


    陈首执这时将一柄权杖拿了出来,摆在案上,道:“长者之事已然解决,圣者族类也不怕再生事端,这两件神器就交给守正宫来管束吧。”


    之所以将此二物交给张御,是因为这东西玄廷除了张御没人懂的运使。再则张御执掌守正权柄,本来就是负责清剿神异之事,例外搜检的宝器也是同样放在守正宫的,这既合乎规矩,也是合乎情理。


    张御一转念,陈首执将此物给他,且还不怕有什么手尾的样子,看来圣者族类那两名长者也应当有去处了。


    本来视为大敌连波澜也未泛动,就这么无声无息被解决了,圣者族类拥有上层力量既是他们的幸事,也同样是祂们的不幸。


    对此也未推辞,从明周道人那里将两件东西拿了过来,其实再加上邹正交给他的那张舆图,圣者族类三件神器现在都是落到了他手中。


    算起来这三件神器虽然比不上镇道之宝,而且变化近乎至无,但若是能运用得好,也不失为上好助益。


    与陈首执别过之后,他摆袖回了清玄道宫,又将这那“藏空仪”和“秘塔”取出摆在面前,不禁沉思了起来。


    “藏空仪”中存放着诸多圣者族类的意识,而且作用也不过是偏转对方的意识,斗战之时近乎无用,倒是可以用来对付一些死硬之人。


    “秘塔”则可以夺取神异,表面看来也是鸡肋。因为对内部无论用不用神异力量都可克压各族类。


    而他们现在主要需对付的是元夏,修道人修的乃是自身之伟力,心光法力即是自身,夺也夺不走,顶多是用上层力量制压,在斗战之中几乎是用不上的。


    但若说半点用也没有那也不见得,因为这里面蕴藏的是至高之力。


    借助神器,至高的力量可以肆无忌惮的取用,而且无穷无尽,至少他还望不到层限在哪里。


    那么这就等于有了一个白送的力量来源,用在自己这边或许有些后患,但是用在元夏那里却是毫无负担。


    他也想看看,至高之力落在元夏,至高之力若是收不回来,或者被元夏所针对,那至高又会是如何反应?

    这时身边一动,却是妙丹君挨了过来,他伸手一抚,望着那“藏空仪“,此前邹正交给的他两侧密录,其中就是设法将灵性意识投入元夏,以乱其局面。


    有了这东西,还正好给那些待要塑造的灵性意识提供助力,但是手法之上还需要有所改换。


    对于灵性意识,诸廷执之中较为擅长的就是长孙廷执了,不过还有一人,其实也深谙此道,那便是韦廷执了。


    韦廷执平时说话都是附从陈首执,一般很少发表自己的主见,所以不会主动出来做什么,但要是陈首执的意思。都会尽力去做好。


    可不意味着自身手段不行。方才那一战,他也是看在眼里,隔空一拜,令敌自己来投,这等牵引神魂心识之神通,让你不自觉听从他的命令,还是从内心深处加以认同,端的是神妙非常。


    或许在此之上可以提出合适的建言。


    他思定下来,就起身出了道宫,乘飞车来至韦廷执的符扶道宫之前,韦廷执知他到来,亲自迎出,将他请入道宫之内,问礼过后,两边端坐下来,张御寒暄几句,便将来意说了,又言道:“御思及此事,或韦廷执这里能得求解。”


    韦廷执想了想,道:“张廷执道行胜韦某太多,韦某也难以说出什么高上妙论,只是张廷执既是开口,那么韦某也只能厚颜说下自己的浅见。”


    张御道:“韦廷执谦言,道法神通,不以高低来论,只谈机巧变化,韦廷执擅长心知驭灵之术,玄廷之中当无出其右。”


    韦廷执摇头道:“韦某不敢卖弄自己所知,有些神通也是能不使便不使,不过有些话却可说,张廷执当知心象心观之术吧?”


    张御道:“知晓。”


    “心象心观”其实是一个大类别,与这类牵扯到一起的,往往是神道。


    天夏是没有神明的,但对于神明的探研运使倒不是没有,比如他在青州就遇到过人为造就的“天煞将军”等物。


    神祇并不是单纯人心信仰所塑,还需要各种引导观想,观想之人若全是寻常人,那几乎是不起什么作用的,通常需要由神异之士主持法仪,长久血祭,再是引导信众观想神灵,便可演造出一尊神祇。


    这类人倒现在还有,比如之前域外那行“养神剥杀”之法的修道人,这一脉也是相关的。


    再如如今地陆之上的信神之流,那些信神灵性本来就是存在的,但要么是前纪历灵性的剩余,要么是一些自然生化来的神异生灵,得了人心意识感染,这才成就异神。


    光凭人心可是汇聚不起来神祇,顶多只是起到了赋予其等一定的认知的作用。倒是其后维持,人心作用才有一些,可即便这样,也还要供奉血祭。


    韦廷执继续道:“如今张廷执手中有圣者族类的两件神器,‘藏空仪’可改认知,‘秘塔’能用灵性,这两件,张廷执不妨以此为渡桥,可以自造灵性,以为离乱元夏之物。”


    张御道:“我也思量过此方面,只是这两种灵性意识皆是借用至高灵性,乃是外来之力,纵然对元夏或有利可图,可终究是外来之物,元夏天序极可能将之屏绝在外,再或是警惕监察,光凭此机,难以达成。”


    韦廷执却是道:“古夏,神夏之前,来有‘化外天魔’之说,张廷执可是有过听闻?”


    张御道:“听说过。”


    这是古夏之时的说法,那时候对道法认知和后来有所不同,而且天机也和如今有些许差别。


    当时修道人认为天地之外有一种化外魔头存在,时不时侵入天地之中,会引发各种灾劫和人心异思,修道人因此所坏,常常坐而自焚,或被消杀于空风之中。


    后来到了神夏才明,这其实是道法修行不足,心性不定,难以调和水火所致,并不存在什么化外魔物,但是这个说法还流传了下来,后来在青阳上洲的魇魔之称,也是因相似而得名。


    韦廷执道:“天夏乃是元夏之演化,与我根脉相同,韦某注意到张廷执带回来的各种典籍,其中也有魔头之说,虽实不存在,可先前既有,元夏天序不会排斥,”说着,他用手一指,“所以我若以化为天魔之法用渡,却易趁隙入内,蛀其根基。”


    张御一思,点了点头,元夏天序分辨不是分辨有异无异,而是对元夏既有规序和一切存在的维护,所以假若其本来就有,那么的确是可以由此掀开一条缝隙的。


    他有些明白韦廷执的意思,可是便有神器在手,魔头又从何而来?终究非是一物。


    韦廷执没有遮藏,却是从袖中拿了一本书卷,摆在案上,道:“此本‘化魔典录’,乃是韦某师门所传,祖师原先附从邪魔之道,后来一朝觉悟,让弟子将自己拿去炼了,以此成全弟子,后传之人又立诸般灭魔之术,还有诸般造魔之术,共上下两卷,皆在此中,张廷执可以一观。”


    张御微觉讶异,道:“造魔之术?”灭魔之术他可以理解,造魔之术闻着却像是邪魔之流了。


    韦廷执伸手一请,道:“其中玄妙,张廷执一观便知。”


    ……


    ……


  第两百七十七章 观序照化图


    张御伸手将伏魔典录拿起,不过伸手接触一瞬间,却是有一股惨嚎呼叫之声映入感应之内,不过持续了短短片刻。


    心知此典之中定有玄异,不过这倒是引发了他的兴趣。


    他将此典缓缓展开,姜黄色的底本上书写着一种特殊文字,是一个个魔头受刑的模样,皆是在典中跳跃呼号不已。。


    他立时清楚,若是没有一点道行,或是没有定性之持,只看一眼,怕就会堕入邪魔之道中,这录书之人肯定是精通此道之人,不定就是韦廷执的那位祖师。


    似这等道书,涉及诸多道法,更有正反难辨,诡谲莫测,看似前后矛盾之语,是无法匆匆览就的,需得细细琢磨,他现在也只能是看一个大略。


    里面讲的是伏魔卫道之法,以魔书魔,每一笔上都有刀剑相加,越是读下去,越是令人感觉到有一股煌煌正气透页而出,与方才凄厉呼号之感却是判若云泥。


    看过之后,又是拿起下卷,触及之时,却是如闻仙乐,只一打开,却见白绢之地上的字迹却是一个个天女化形,清香淡墨,舞姿妙曼,观看之间,似天音秒谛绕耳不绝。


    这里面明明是怎么讲究各种魔头手段的,可偏偏第一眼看过之人,只会焕发心中正气,愈发磊落,可是再看一会儿,却是阴森诡谲,恶煞汹汹,几欲化作魔头噬咬观书之人。


    这两卷看了下来,他却是发现门道了,正气秽邪并不是对立,用心用意不同,内外变机,正邪自也不同,互化互转,永无定数。


    若是用在灵性意识上,原先有益之物随着时间推移,天地转动,或就会变成有害之物,这是十分高明的法门,正好解决了他此前的一个难题。


    而在两卷之后,还有一行新添小字,这里面就很直白了,写了诸多心识收用攻袭之法,可以说,哪怕不看这两卷,只要看了这后面的附录,稍加改动,就可以直接拿回去用了。


    他抬头道:“看来韦廷执早有思量。”这是绝不是一时仓促写就,而肯定是寻思良久了。


    韦廷执摇头道:“我虽有心,奈何功行未到,还是要拜托张廷执持拿此卷了。”


    张御听了此言立时明白了,此卷书很可能是与韦廷执后续摘取上乘功果,甚至求全道法有关,今次却是交托给了他。于是他双袖一抬,对着他郑重一礼,道:“韦廷执付出极重。”


    韦廷执立时在座上回有一礼,语声诚恳道:“张廷执不必如此,你我都是为了天夏,这却没有什么,况且韦某要成功行,不知要等何时何日,还不如让张廷执你取拿了去,若能化作攻伐元夏之利器,那方是更有用处。”


    张御微微点头,他没有再客气,与韦廷执再是与之探讨了一番后,就告辞了出来。


    回到清玄道宫之后,他再是拿起那两本典册仔细翻看。


    那上面提到的造魔之法非常之独特,著书之人认为,污秽就在那里,而且无处不在,你要打扫十分不便。而用这个造魔之法,却可这些污秽自己出来聚拢到一起,并还互相吞夺。


    但殊不知,等到它们仅余少数之后,就会被拿去宰割,成为修道人修道之资粮,这样既达到了扫清污秽的目的,又成就了自我,且还兼顾了平衡之道。


    张御不禁点头,想出此道并立下法门的前辈当真不简单,韦廷执所继之传或许就是与一脉上册有关。


    如今天夏各种秘藏他大多数都是看过的,守正宫的典籍中,却没有见到这等秘传,这也正常,一些看家本事,是不可能拿出来的。而且涉及邪魔,没有一定定性之人,也是看不了的。


    他觉得要将合用的灵性意识塑造成传闻之中的“化外魔头”,并不需要将这些法门完全吃透,只需要按照造魔之法所述,再用秘塔和藏空仪祭炼便可。


    不止是两件神器的运用,还有邹正交给他的那一张舆图,道理上他也能用此之中演化元夏的天序,营造出一隅元夏之地。


    而后只需试着将那些营造出来的魔物投入其中,再一遍遍的尝试,假设能在此中成功存驻,那么也是能够在元夏存驻了。


    张御心中有了定计之后,先将那一卷舆图拿至手中,随后意存观想元夏之天序。


    随着意念转动,那一页舆图慢慢发生了改变,同时他感觉,里间的至高力量却是凭空高涨起来,却也不知是从何而来。


    若是完全拟化成元夏天序,那自是不可能的,那并不了解其中之秘,只是凭自身感应所得而化,但他不需要完全与之一般,目前只需要近似便可,魔物先唯有在此间得以存身,那么才能够投至元夏。


    可即便只是变化近似,他也是发现,每时每刻皆有无以计量的至高之力往里涌入进来,似乎为了维持这个界域,每一刻都需渡入了足以造就玄尊的力量进来。


    而哪怕是这般抽取力量,“至高”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这点力量对其而言也不算什么。


    这看似是正常的,因为“至高”位在上层,只要力量层限没有达及这个层次的,数目是一点也好,许多也罢,都没有意义,正如湖海江流从不会在乎自身少了几滴水。


    但是下层力量是不足以拟化出元夏的天序的,所以张御认为,自己能察觉到的力量是这些,说不定还有一些察觉不到的力量在里面,可即便是这样,至高之力却仍是任他予取予求的模样,好似毫不在意。


    张御思索了一下,觉得至高若有自识,那未必是不在意,正如邹正说过,对于至高力量他们只是借用,是暂时落在他们这里的。


    因为他们存续不可能高过至高,迟早返回至高那里。故而只要自己不是上层大能,那做这等事就没有大碍。


    不过至高可曾想过,现在他是到不了层次,可往后可未必,到时候从那处借来的力量却不见得能取拿还回去了。


    而正在他构筑舆图之际,另一边,伊初带着一支五千余人的土著部落来到了那日他和度诺照面湖畔。


    这一次,他准备在再度出发之前,将这支部落之人全数送去东庭府洲的界域之内。


    他身边围着一圈少年和孩童,大的十四五岁,小的只有四五岁的模样,其中有一个孩童好奇问道:“先生说带我们去天夏,怎么去啊?天夏在这片湖里么?”


    一众孩童也看过了,先生说过,到了天夏,天天能吃饱,每天都能一觉睡到天亮,也不会有人拿鞭子抽他们。通过伊初的描述,在他们心中,天夏已经是最美好的地方了,比做梦还要好的地方。


    伊初笑道:“怎么去你们一会儿就知道了,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有一个少年出声道:“我知道了,天夏一定是个巨人!“


    见其他少年孩童望过来,他大声道:“祭祀不是说大地是在巨人肩头上的么,日月星辰就是巨人的眼睛,说不定天夏也是这样,等到天夏把我们脚下的巨人打败了,我们就到天夏了!”


    他又看向伊初,满含期待道:“先生,是这样么?”


    伊初笑了笑,道:“巨人么?你说得很对。天夏到来之际,就是原来的巨人倒下之时。”


    仅是过去半天之后,伊初感觉衣兜中的玉符微微放光,抬头看去,便见天中一驾又一驾的飞舟出现在了天穹之中,一时间,天壁之上满是一点点银星闪烁,好似代替了原来的漫天繁星。


    他道:“天夏已经来了。只要跟着它们走,睡一觉,你们就在天夏了。”


    有个孩童仰头问道:“先生你呢?”


    伊初抚了抚他的脑袋,道:“我还有事,回头会来看你们。”他等到飞舟泊下,便走上前去,与那些军卒交接了一番,随后便离开了此地。


    这么快离开,那是因为这几日之中,他感觉心中灵性回应忽然高涨了起来,好像有股力量在主动呼唤他一般。


    于是在离了部族之后,他跟着那灵性的指引而行,这一路之上,他发现自己注意力越是集中,感应越是清晰。于是全副心神集中在那灵性上面。


    不知多久之后,他发现自己居然走入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荒漠之中,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心下也是诧异,暗道:“东庭还有这么一处地方么?”


    要知东庭深处无不是被密林所遮掩,到处都是浊潮,而这里浊潮却是……不对!

    他猛然发现,这里居然没有一丝一毫浊潮的存在,这里,还是东庭么?

    回想此前,却发现自己已然完全记不起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的了,他从衣兜之中拿出玉符,发现没有任何回应,于是又将之放了回去。


    他往前张望,见远处是一个往下斜下的深长陷坑,像是荒原之上的一个巨大豁口,时时刻刻有无数流沙顺此往下沉降,落入不见底的深洞之内。


    以他的视界,自能不难辨认出来,那周围的山脉和地陆起伏的形状,正正汇聚出了一个人脸的形状,而他此刻所站立的坑陷之地,恰好就是那巨口所在。


    “有意思。”


    他咧嘴一笑,双拳紧握了下,就往那深洞大步走入进去。


    ……


    ……


  第两百七十八章 知见探元机


    伊初一步走了进去,看着流沙从脚下淌过,往里不断流泻而去,受此推送,走得自是极快。这么走了百多里后,依旧不见尽头。


    此刻回望一眼,见上方的光芒虽然依旧照入进来,却唯有那一隙天幕是明亮的,但也仅剩一隙了,周围俱都是暗沉沉一片。。


    他转过头,继续前行。


    随着继续深入,他看到了不少生灵留下的骸骨,周围竟是开遍花朵,细细小小,如同鳞片,焕发着幽幽蓝光。


    他忽然想到,这里倒是一处难得的立基之地。


    在离开东庭驻地之前,那些驻地之中的人曾拜托他多多留意,看哪里可以另立驻地,方便他们派驻人手,勘察地理,描摹风物。


    尽管这里表面看着荒凉,但他发现了,其实底下的小型神异生灵十分之多,更深处也有水源,足够撑得起一处驻地所需来。


    因为这里周边一望无际,但只要在高处立一处据点,足以监察整个平原,物资少缺也不要紧,但是一驾运载飞舟的物资足以解决所有的事情,而且也可以慢慢改造。


    他最佩服的就是天夏一直以来都设法在荒芜所在立下据点,然后改造当地水土风物,使得草木及生灵聚集,慢慢从荒凉之地变得适宜人居,教化土著是改变人,而此法却是逐步改造天地。只要天夏人在,那么总可以一步步改造下去的。


    可惜玉符不能用,若是退走,恐怕下次未必再能来到这里的,所以他决定自己先看个久经,暂时没法将这里的消息告诉上面了。


    他往里持续深入,可不管下行多远,背后总有一缕光芒照进来,此时他心中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只觉自己是在进入了某个从存在腹中,虽然看上去也好像是如此,此刻深洞深处听到一种莫名的呼唤,灵性悸动阵阵而来。


    灵性的牵引一直存在着,他也是跟随着这个指引往下走。他本来以为是会见到至高,不过越走越感觉不是,至高哪可能来持续关注他。


    莫非是残存的圣者族类么?


    这个族类的事情他也从张御那里知晓了一些,从目前看,是最接近的至高族类了,只是从消息看,圣者族类的长者都有天夏上层盯着,不可能再在外面露面了,那么还有接近至高的存在么?


    是不是有,看一看就知道了。


    念头这一升起,脚下一顿,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出现了一个石像,却是一个不知名生灵的头颅,其口部乃是一个巨大的入口。


    他知道自己要寻的东西或许就在那里,只是这里不能联络外间,到底能不能把所知的带回去,那就要看他自己了。他没有犹豫,再度启行,只是一会儿,身影就被那巨口吞没进去了。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在拟化元夏天序之后,便驾驭藏空仪和秘塔,按照伏魔典录之上所示,演化了一个魔物出来,并将之持在手中。


    这东西表面看去,那是一个秀白灵芝,看着雪润娇嫩,怎么看也是灵枝奇葩,望之令人喜爱,不是那等邪秽之物。


    可是魔物是不能从表面进行分辨的,而从心从情。


    特别按照伏魔典录上的划分,邪祟之物和有益之物根本就是一体两面,没有明显界限,有界限的仅只是生灵的认知。


    若是魔物之中出现一个能侵害自身的魔物来,此便是魔上之魔,那么原本的魔物身份可能会发生改变。这只是单纯之比,实际上更为复杂,盈满则溢,月满则亏,魔头今日能助你惠你,明日便能坏你损你。


    他一挥袖,便将这魔物投入了那一方拟化界域之中。而在此之中,他也是拟化出了一些低辈修道人,此辈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一具遵从本能的空壳而已,与邹正那些分身大致相同。


    这魔物入内之后,飞快侵入了一具修道人的身躯之中,可谓是无声无息,不曾遭受排斥。


    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魔物不过一个,影响还是太小。


    在修道人中,低辈弟子本来就是良莠不齐,些许人受伤,根本不算什么,放在元夏,只要没有超过损折元夏根基的程度,别说惊动天序,连元夏上层不会在意。


    但此只是第一步,他随后又转化了万千魔头,同样掷入了此中,这回却是有了反应,并且进行了排斥。


    他知道自己的魔头塑造仍是粗浅,故是接下来的时日内,他便是一边尝试,一边加以改进。过程虽是繁复,但却是非常顺利。


    可他清楚,这还差得远,因为自己除非真正完整立造出元夏天序,不然终究是有瑕疵的,唯有真正投入元夏之中,或者比照元夏天序,才能尝试出来。


    这里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可以让派遣去元夏的使者将这些带回来,再将自己所需的东西传回来。


    现在第一批使者如今已是派遣去了元夏,这次主要是以常旸为主,不过其人是真修,虽然能力突出,但是交流起来并不方便。


    而第二批使者人手正在安排之中,这回主要是以玄修为主,那就可以随时传递消息了,可就算派遣玄修前去,由于目前玄修功行普通不高,也难以描摹元夏天序。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他派遣分身前往,自己亲身观看,那么两边沟通就容易了,元夏明显已经视他为大敌,且不说是否会让他去,真的去了,想必也会对他百般提防,做不了任何事情。故而这是行不通的。


    不过,他还有一个办法。


    他抬起头,对外唤了一声,道:“白果。”


    不一会儿,新得躯壳的白果从外走了进来,一直来到他的身边,对着他一礼,道:“先生有何吩咐?”


    张御道:“这一次有几位同道前往元夏为使,你与他们一同前去。”


    知见真灵通常是离开不主人的,因为他们就是主人的意识映照,所以他人也看不见。


    可是他成就玄尊后,白果也是跟随着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意识映照了,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算是他的分身了。


    上次给他用生土给其塑造了一个躯壳,白果便能自如行动了,而白果乃是他的知见真灵,他所知道的,白果也知道。白果也能通过训天道章传递的消息,故而也便若他亲身去往那里了。


    白果躬身一礼,道:“白果领命,白果一定会帮助先生传递好消息的。”


    张御点点头,他从袖中拿出邹正留下的那一页书,这其中蕴藏有至高之力,可以直接将一个人推到玄尊层次之上。


    白果可以借助训天道章于他联络,但是白果自己也需要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不然稍微一点波折就可能令其身躯毁销,那么去了也是白去。


    故是他准备将这一页之中存纳的力量用在其上。


    白果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他双手一伸,将之接了过去,再是退后几步,将此力引入身躯。


    过了一会儿,他的身上渐渐绽放出一阵五颜六色的奇异光亮,像是彩虹旋绕,而又过了一会儿,整个身躯好似变得通透了起来。


    张御平静目注着白果,他也是第一次见神异力量推动上层境地。


    白果是用生土塑造的身躯,本就能与至高之力能完美相合,所以这个过程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片刻之间,就获得了上层力量。


    不过在他看来,这个力量是虚假的。


    因为这是靠着至高之力拔高的,至高之力一旦不在,那么就会跌落凡尘,至高之力未必会主动撤走力量,可是只要不到达至高之境,那么永远就不是属于自己的。


    这样的力量是被扶托上来的,所以也并不会凝聚出集合自身精气神的观想图和元神。


    大多数神异生灵到了这一步,反而有可能会走向两个方向,一个是继续稳固自身的躯体,还有一个纯粹灵性上的强化,然而这两条路其实都很难以再往上走了,除非是道机发生变化。


    他思索了一下,浊潮一直在推动道机变化,这既是将原来的一切破坏损毁,可又何尝不是给予一线机会呢?


    待白果身上力量完全稳定下来后,他对明周道人道:“明周道友,烦你请俞道友到此。”


    俞瑞卿是他安排的去往元夏的第二批主使,派遣其人的原因在于其人善于与人打交道,而且还是浑章修士,可利用训天道章,正好与常旸相互配合。


    明周道人现身在旁,一个稽首之后,便即离去了。


    不久之后,俞瑞卿来至殿上,对着张御一礼,道:“廷执有礼。”


    张御回有一礼,请了他坐下,道:“此行俞道友准备的如何了?”


    俞瑞卿微微一笑,道:“上下都已备妥,能随时去往元夏。”


    张御对着白果道:“这是白果,此番跟随俞道友你们一同前往元夏,你们不必刻刻意关照他,一切以天夏事务为上。”


    俞瑞卿方才就留意到了这个站在张御身边戴着遮帽,只露出白皙下巴的小童,感觉其气机俨然达到了上层,倒又与修道人有所不同,但张御既然不说具体情况,他也不会去多问,便双袖一抬,道:“俞某尊谕。”


    ……


    ……


  第两百七十九章 驭魔待机起


    俞瑞卿与张御议定后,他告辞出来,离开清玄道宫,正要乘飞车返回驻地,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一旁,稽首道:“俞玄尊,这是廷执让交给玄尊的。”


    说着,他递过来一幅册卷,“廷执关照过了,此物给予玄尊护身,必要之时可以打开。”


    俞瑞卿接过收好,郑重一礼,道:“多谢明周道友,还请道友代为谢过廷执。。”


    明周道人打一个稽首,随后目送俞瑞卿乘坐飞车离去。


    俞瑞卿回到了道宫之后,因为之前出使事宜都已是备妥了,所以他此刻只需向下传递谕令,定下日限,令各方等待出使之人准备出发便就可以了。


    交代好一切后,他通过训天道章,寻到自己徒弟岳萝,道:“徒儿,为师此番要去往元夏为使,前方也和你说过了,为师虽不是正身前往,但是驾驭外身,也需闭关持定,故而下来一段时日内不能教导你功行了,你需认真修持,为师回来要加以检验。”


    岳萝眨了下眼,道:“老师,弟子能和你一起去么?”她对于元夏很好奇,也想去看看,而且和老师一起去,功课什么的,想来不需要做了吧?”


    俞瑞卿倒是不想她提出这个要求,看着她期待目光,缓缓道:“也好,左右也只是外身,而且去个数月也不成问题。”而不等岳萝欣喜,他又道:“你在我身边,我也能督促你的功课了。”


    岳萝呆了一下,问道:“可是老师,外身还能锻炼么?”


    俞瑞卿道:“外身不能修行,但是道理却能听得,道理一明,修行自也不难,不过是一些苦磨功夫,徒儿放心,这回是一个好机会,为师会尽量将一些道理说与你知,让你记下。”


    “好吧……”岳萝不禁微微有些气沮,不过稍候还是振作了一些,毕竟老师给你专门开小灶,那还有什么不好的?


    她与俞瑞卿谈话结束之后,想了想,和一众好友打了声招呼,因为下来她可能“消失”几个月了,不得不提说一声。


    两天之后,到了出发之日,所有使团陆续乘上了事先备好的金舟。


    岳萝身位俞瑞卿的弟子,这回自也是跟在他的身侧,只是她才入了主舱,向自家老师问过礼后,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白果,心下好奇,暗道:“这个小童怎么在这里,这是老师新收的师弟嘛?”


    俞瑞卿看到她目光,便道:“这是清玄道宫的同道,你喊白师叔就是。”他觉得白果气息有些奇怪,好像不像修道人,但是毫无疑问与他是处在同一个层次的。


    岳萝哦了一声,上来万福一礼,道:“见过白师叔。”白果虽然是小童模样,可却动作看着老成,而且修道人可不能看外表的年龄,她知道一些前辈,许多就是如此。


    俞瑞卿见所有人都是到齐,再是郑重交代了几句,便是下令启程,飞舟便即缓缓升空,随后化一道金光,射入了都阙仪开辟的两界通道之内。


    张御负袖立在清玄道宫的广台之上,目送飞舟远去,俞瑞卿这一行人乃是第二批使者,下来还有第三批,第四批。


    此前与元夏的接触,俱是上层修道人的交接。哪怕斗战,也是上层修道人之间的斗战,而且全都被挡在了虚空之外,内层没有受到任何冲击,所以低辈修道人对于元夏的了解只是存在于概念之中。


    但是这些人终究是未来抵抗元夏的主力,他们不能只从道听途说中了解元夏,那是十分片面的,也不够直观。


    下来这十年之中,他会设法让下面的修道人让尽快认知元夏,最好的办法就往元夏派遣使者,并进行一批批的轮换,让他们建立起足够认知。而因为是外身,所以不怕有什么问题,同时还可遮掩他往里元夏投放的魔头意识的计划。


    他站了一会儿后,回到了道宫内殿之中。


    韦廷执给予他的“伏魔宝典”,让他对于如何补全灵性意识的缺陷有了新的认识。


    其实所谓的“魔头”,只要压制在一定范围之内,那么对人反而是有益的,前提是你对他们有足够的认知,但若超脱这个限度,那么就有极大危害了,这才是可以投入元夏,并掀动元夏内部祸乱的关键之所在。


    且还他发现,魔头之物千变万化,可是最重要的实际上是根本之寄托。这个寄托也是决定了魔头的上限。


    若是这个寄托足够坚韧,那么就能承载足够多的变数,元夏便是发现端倪,只要这个根本寄托无法破解,那就不可能真正解决掉此物。


    道理上说,以元夏的能力没有什么是不能破解的,要是一旦发现对自己有碍,肯定会下手消逐,所以他本来做好了打算,元夏消逐了旧有的魔物,他就投入新的魔物进去,以此反复对抗,总之要绑住元夏的手脚,令之不能全力顾及天夏。


    可是一通探研下来,他忽然想到,自己未必不能以大道之印为承载,因为魔物之流,其实也在大道变化之内,大道同样可以承载其变化。


    而且大道之印乃是大道之触角,几乎没有破解之可能。


    还有一点,元夏以己道代天道,但是又无法完全隔绝大道,所以若是用大道之印,难得可将触角侵入元夏己序之内,或许连天道都会偏向他这一边。


    不止如此,他或许还可以借此在元夏建立另一套训天道章,令元夏的底层、中层与上层完全割裂开来。


    设想是不错,他也不难研造出来这等魔头,可能否将之顺利送入元夏界域之内,这是一个根本问题。要是不成,以上一切都是空谈了。


    现在只等白果那边去到元夏之中,他便可以开始尝试了。


    俞瑞卿这一边,经过数天穿渡,已然来到了元夏天域之内。


    岳萝看着天上一团团璀璨星云,好奇道:“老师,这就是元夏么?”


    俞瑞卿略带严肃道:“这便是元夏,那一团团星云,便是三十三世道之所在了。”


    岳萝看过去,一时也为元夏世道的底蕴而感到震撼。一处星云之内不知有多少星辰,若是上面皆有修道人和人口,那底蕴真不知有多少深厚,何况这样的世道竟有三十三个之多。


    一时她也有些恍惚,这样的敌人真的是天夏现在能对抗的么?而且在之前的对抗之中,天夏还几度取得了胜利,想想也有些不可思议。


    俞瑞卿肃然道:“元夏虽碍于定誓,无法对我直接下手,但作弄出什么事机都不奇怪,徒儿,你功行不济,记得下来不可离开我太远。”


    岳萝道:“是,师父,徒儿记下了。”


    白果这时一抬小脸,开口道:“俞玄尊,我需先行离开片刻。”


    俞瑞卿知道他不需要自己来关照,道:“好,白道友,若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来寻俞某。”


    白果像模像样的抬袖一礼,就转身离去,旋即身影一晃,瞬时不见。


    岳萝道:“师父,我们现在去哪里?”


    俞瑞卿道:“我现在去见常玄尊,他比为师早来许多,支撑局面不易,为师要尽快与他们见面,与他定议下来之事机,故是你先待在飞舟之中,一切等我回来安排。”


    岳萝道:“是,老师。”


    俞瑞卿待飞舟在天夏使阁落驻下来,他带着几名随行弟子走入了大殿之内,只是方才走近,就听得一阵阵靡靡之音,不觉有些诧异。


    待走入大殿之内,更是心下微怔。


    他原本以为常旸应当是在元夏重重监视之中,哪料入目所见,台殿上方赫然是在演绎一幕盛剧,而竟有不少元夏修士端坐下方,流露出欣赏之色,案上布置着各色仙浆灵茶,馨香四溢,闻之欲醉。


    常旸此刻正与两位元夏修士高谈阔论,见到俞瑞卿进来,施施然起来,来到了其人身前,打一个稽首,道:“俞道友,闻你今日要来,本当迎接,奈何……”他展身示意了一下,道:“道友也是看见了,常某一时脱不开身。”


    俞瑞卿看了几眼,道:“此些都是元夏修道人么?”


    常旸道:“确切的说,乃是诸世道的弟子。”


    他到来此间之后,靠着之前金郅行打下的基础,到处结交各世道之人,他能说会道不说,还另辟蹊径,运送了不少娱玩之物到此。


    元夏虽说外物不缺,可是极端保守秩序之下,上层除了修道便是偶而对弈几局,就没什么娱玩之物了,可以说日常是非常枯燥苦闷的。


    特别是那些诸世道的弟子,许多都是靠着法仪直接推上去的,没什么耐心修持,只是坐等摘取终道,故而他这些东西一搬进来,立时吸引得不少人到此。


    俞瑞卿看了几眼,道:“如此荒嬉之事,元夏不阻止么?”


    常旸道:“元夏目前未曾做出阻拦之举,想来也是有所谋算,且不管他们,反正他们也不能拿常某这里如何。”


    此前天夏与元夏的誓书之上,张御特意立有一条定约,双方使阁之所在,视彼此疆界之所在,不得擅入。只这一点,便保证了他们只要不从此间出去,便不虞危险。


    俞瑞卿来时一番心情,此刻又是另一番心情,他道:“常道友好手段。”


    常旸立刻微微低头,谦虚回应道:“这哪里是常某的功劳,若无廷执之布局,常某也撑不起这般架子也。”


    ……


    ……


  第两百八十章 外意侵虚心


    在俞瑞卿等人的飞舟进入天夏驻殿之际,两个元夏修士的身影也是出现在了驻殿的上空,二人身立在一方虚镜平台之上,冷冷望着下方。


    左边那人道:“天夏的人又来了。”


    另一人道:“也好,且看看他们的外身如何,是不是有什么变化,下次或就有破解之法了。。”


    左边那人道:“这却不见得能成事,十载之后再战,或许就不是眼前之外身了。“


    先前那人道:“那是诸位司议考虑之事,我们只管把我等看到的报上去就是了。对了……来时兰司议关照过了,让我们设法接触一下他们随行之人,看能不能暗插一下人手,稍候我便安排人下去做此事。”


    左侧那修士点点头,此事也不费什么力气,反正交给下面人去做就好,能成固然是好,不成也无损失。


    另一个修道人道:“下来再是看看,如果天夏这些人没有什么动作,就如实禀告兰司议吧。”


    那些诸世道的弟子他们并不在意,也没有去多看哪怕一眼,因为那是诸世道的事,与他们元上殿无关。


    而且一些用法仪的弟子,恐怕连诸世道本身都不会在意。


    莫说这些弟子不可能被元夏拉拢过去,就算真成了,那也是削弱诸世道的力量,反而是正可用此来攻击诸世道。


    看了一会儿之后,见此行没有出现什么特别之人,而且很快有弟子来报,说功行最高的俞瑞卿也只是一个寻常真人,并无上真随行,两人也是失了兴趣,在安排好人手盯着出入元夏一众人等的出入后,便即退走了。


    此时此刻,白果则是一个人来到了另一处偏僻殿宇之内,这里除了一些扫洒仆役之外,全是那些世道弟子带来的仆从弟子,此间不但清冷,且也没有茶水招待,与此刻大殿之中的那些风光景致自不能比。


    白果站定之后,就将张御交给他的一枚玉佩拿了出来,这里面收纳着诸多魔物,此刻他便是设法将此魔物试着种到这些仆役弟子的身上。


    因为元夏上下等级分明,这些人就算出了问题,也不会引起上层的关注。


    而且因为当初定誓之故,元夏无法监察到他们内部的情况,无法看到此刻他的动作,这也方便了他的东行。


    其实元夏同样也可以在天夏驻使,问题是那个驻使墩台虽然一直存在着,可是经过几度爆裂,驻使都亡了好几任,再加上天夏有通过外身牵连正身的手段,所以真正的上境修道人就没有几个愿意去那里。提防外人都比提防天夏来的紧要,也就做不成什么事了。


    此刻白果轻轻一晃玉佩,一株玉雪灵芝现在半空之中,他再是一指,此物就化作了一缕轻烟飘散而去,须臾便是不见。


    魔头一经发出,便是无形无影,在转了一圈后,很快进入了在场某一名弟子的气意之中。


    这也不是随意选择的,而是这个弟子神气波荡较大,身上灵性起伏不定,这说明其人思绪比较活跃,正好适合魔物侵入。


    果然,那魔物十分顺利的进入此名弟子的意识之中。


    白果通过那魔物,当即知晓了这个弟子的些许底细,此人名唤常松,乃是明觉世道某裘姓嫡传的仆从。


    明觉世道在三十三世道之中排在中上游,实力有一些,能挡住元上殿的压力,却又不构成对三上世的威胁,又与其余实力相近的世道相互结援,底下诸世道对他们又颇恭敬,算是较为超脱的世道之一了。


    常松此时有些羡慕嫉妒,听说那位天夏的使者也是姓常,都是姓常,可别人却是身位天夏使者,且与各世道的嫡庶子谈笑风生,而自己只能待在这里随时等候吩咐。


    在羡慕同时,又带着急迫的改变命运的想法,幻想着被哪嫡子提携,展露资才,将同侪挤下,能以一朝登道,那时也能坐在这里受那位常真人的宴请了。


    他有这等想法,在一众元夏修道人中是非常少见的,因为反观其他人,不是一副麻木之状,就是平淡若水,一点反应也没有,似乎早就熄灭了心中的热火,亦或是从来就不曾有过。


    张御此刻也是通过训天道章,留意着白果传递回来的消息,这是一次投入自身所炼造的魔物,能否起作用倒还是其次,要看能否存在元夏之中。


    现在看起来,身受魔头没有什么反应,丝毫不曾有所察觉,看去未受任何元夏天序的排斥。


    不过只一个人还看不出什么,况且对方还是一个低辈弟子,看去也只是仆役一流,下来唯有让更多人融入魔物,等受得此等侵染的数目多了起来,那才能有一个准确的判断,所以现在还需要等待。


    白果则是那边动作不停,在侵染了一个人之后,见无任何意外,便继续向外散播魔物,只是一会儿之间,就有十余个低辈弟子在不知不觉中被此物侵入了意识之中。


    不久之后,听得一声风铃响,却见到一位穿着华美道袍的年轻修士外间走了过来,常松立刻跪拜了下来,与他一同跪拜的还有十余名弟子,俱是口呼:“裘少郎。”


    这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迎了上去,满脸笑容道:“少郎可还尽兴?”


    裘少郎笑道:“这位天夏的常使者总是能拿出一些新奇之物,确实有趣,不虚此行。”


    那管事道:“那少郎明日还来么?”


    裘少郎有些意动,但还是摇头道:“且过几日吧,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是厌味,过些时日再来,或还能看到一些新鲜有趣的东西。”


    常松顿时心中一阵失望,他虽然没有资格去正殿,可是世道之内十分压抑,他倒宁愿在这里待着,不必与人勾心斗角,也不会被随意使唤。


    那管事道:“少郎说得是。”


    裘少郎道:“走吧,剧已看完,不必在此待着了,改日再来。”说着,往外走去,自有元夏飞舟来接应,身后常松等一众低辈弟子皆是默默跟上,他们只是仆役一流,自然没有插话的资格。


    不过数个时辰之后,众人便回到了明觉世道。


    今日裘少郎心情不错,故是大手一挥袖,也令诸人散去了。


    常松心下可没多少放松,回到了自家庐棚之内,端坐下来,翻看道书,准备抓紧时间修持。


    因为跟随在裘少郎身边都需修为到得一定层次,功行稍低一些的,就要被踢出去,可不管你到底有没有时日修持。


    而无论是那些被踢下去的还是等着上位的弟子,平日也都是在拼命修炼,导致彼此之间拼命竞逐,压力异常之大。


    也就是跟随裘少郎出行不得修行,不然也定然相互较劲。


    本来他坐下就能入定,可是这一回,他方才一开始持坐,却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因为他发现心自己神之中似能观想到一株雪白灵芝。


    他先是惊疑,再是忧虑,随后却是惶恐。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修行出了问题,随后想到可能是天夏方面的手脚,再下来想着要报知上面,可最后却是掐灭了此念。


    因为明觉世道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最有可能的是直接将他打灭,这样不管你是走火入魔也好,还是被天夏算计也罢,都是一了百了么,不必去费什么心思。


    所以说不论是不是被算计,一旦此事泄露出去,他的结局都是注定了。


    他顿时心慌意乱起来,好一会儿才是平复下来,思来想去许久,心头却是砰砰跳了起来,因为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呢?


    他一咬牙,便试着以意念接触了下那个灵芝,却是发现,一瞬间接触到了几个意识,彼此都是呈现虚影,心中不由一惊,而那些虚影似也同样心怀顾忌,亦是不曾说话。


    白果此刻亦在此中,他此行既是奉命散播魔物,也是要设法在元夏建立训天道章,此刻这几人的心绪反应他通过魔物都是看的清清楚楚,知道在元夏这个环境之下,这几人谁都不敢和对方贸然接触。


    他也没有去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将不同的功法要诀灌输到了这几人的意念之中。


    得了功法之后,便直接让这几人退回去了。


    常松只觉一个失神,那几个虚影便就不见了,而自己心神之中则是多了一篇功诀,看了几眼,只觉上面所言之法门与自身契合不说,且也十分之高明。


    他顿时犹豫了起来,自己该不该修炼?


    一番迟疑之后,他一狠心,决定先练着试试看。


    因为他清楚,自己得了这东西后,就已然站在了危崖边上,他已经不存在退路了。


    况且那几个虚影之中,有两三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他十分怀疑同样是跟随着裘少郎身边的人。


    要是那些人练了,自己反倒没练,万一有效果,那自己岂不是要被挤出去?

    故是他索性放开一切,专心修炼起来。


    而一番修持,居然非常之顺畅,在坐观结束之后,他愕然发现自己法力增居然长了一截,若是每回都有这个进度,那岂不是……


    他不禁望向心神中的那一株雪白灵芝,此时此刻,尽管心中忧虑未去,可无形中却也是不由得多了一丝期待。


    ……


    ……


  第两百八十一章 厚利难弃之


    常松迫不及待的从那雪白灵芝那里获取更多,至于是否有什么后患,他现在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半个多月闷头修行下来后,他自觉法力大有长进。


    这一方面主要是他自身的资才以往未得完全发挥,毕竟能留在世道嫡子身边的仆奴,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另一方面就是白果直接将一些上乘的功法拿了出来,这些不是天夏的功法,而是张御当日从元夏带回来的,也是元上殿赠予他的。


    虽然这些功法对于上层修道人不算什么,可对于下层却是十分少见的法诀了,比如诸世道寻常弟子修行的法诀还要超出一筹去。


    得到好处之后,他自然希望得到更多,下来时日中,他也是频频又进入了那处所在,并不断尝试中从获得更多。


    在此过程中,不免有时候会与那些虚影碰上,但是彼此都很默契的没有开口问询,碰见到了都当作没看见。


    半个月后,常松修炼结束之后,忽然一个恍惚,发现自己来到了那一处所在,与前几次主动来此不同,这一回他是被动进入此间的,就如第一次一样,而周围也是出现了那些虚影,并且感觉数目上比上回所见多了许多。


    这些天来,白果又在许多人身上种下了魔物,并把包括常松在内所有人的情况都是记录下来的,他感觉现在已是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他用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诸位,难得有缘,聚在一处,之前的好处诸位想必都已是收到了,但想必各位心中也是存有疑虑。”


    说到这里,他刻意顿了下,才又道:“我亦如此。我们彼此之间想必也难以信任,故我提言,我们不必问他人之来历,也不用多猜测,为了防止有人将此间之事说出去,不妨立下一个誓言,不得此间之事说出去,在不得诸人人可之下,也不得将获得的法门泄露出去。”


    常松是乐意如此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守住这个秘密,不被觉明世道的人清除了。


    只他有个疑虑,他道:“道兄之言固然是好,只是受了好处之人今次全数到了么?会不会有所遗漏,还有过去近月,会不会有人已然透露了什么?”


    “诸位不必为此忧心。”


    白果这时又用另一个宏大声音说道:“此前并无人泄露消息,所有那些不愿意接受誓言的,视作自行放弃机缘,我可助其消除忆识,也不虞有人查了出来。”


    众人听了这声音,心中一凛,这意味着有人时时刻刻在盯着他们,这令他们很不舒服。不过他们很快就接受了,因为他们对此其实早就有所猜测了,而且他们也没法拒绝。


    此人能无声无息那个灵芝种在自己心中,显然本事手段高过他们太多,既然不能与之作对,那么只能选择接受,而且目前看来,对他们也是有好处的。


    于是出现在此间之人都是各自立誓。


    这誓言一立,众人彼此之间仿佛去了一层隔阂,也是各自放松下来了,毕竟这里的好处都能看到。


    坏处么,既然要得到好处,那便别指望什么都不付出。而且在元夏,他们这些底层修道人都是朝不保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性命,因此也不用去多想了,说不定这番机缘还能改变命运。


    众人谈论了一些道法,各有收获,这时有人提议道:“诸位同道,既然在此聚面,为了方便日后交流,我们不如就各自拿一个方便称呼的名号如何?”


    众人欣然采纳。


    常松则是给自己取了一个“木老”的称呼,在熟悉下来后,发现这里共有一十三个人,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更多。


    交流了一番之后,他们又向那个声音请教功法上的难题,那声音主人也是一一个解答。


    待所有人都时问过,常松只觉微微一个恍惚,发现自己如来时一般,意识从中退了出来,这回收获不小,故是他又迫不及待的开始修行。


    只是这时有一个难题摆在了眼前。因为修行除了功法之外,有些时候还需要外物,特别真法修行。你不是天纵奇才,没有补益丹丸自然比不过别人,而且有时候往往只需要一枚丹丸的事,你凭自己,可能就要慢慢苦磨数载。


    “该从哪里去找这些呢?”


    正发愁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道:“不用担心。”


    常松一惊,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之前接受了许多事,现在接受这个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何况他是能在诸多压迫之下还能保持着心灵活跃的人,适应性也是相当强的。


    他试探道:“你是那位前辈?”


    那声音回道:“并不是。确切的说,我便是你所见到的那枚灵芝,我们的意识是相互连接的。我和你是一体的,可以给你提供各种建言,方便你修持。”


    “你能给我建言?”


    常松表示怀疑。


    但等问了几句后,却是发现这个“意识”非常了得,有什么问题能给出妥善且合理的回复,且都是他自己能够做到的,得到回复,有生出一种恍然大悟之感,懊恼自己怎么之前没想到。


    这回答的声音自然就是种入他身体之中的魔物了,其如知见真灵那样只能总结他自身的认知,越是用的多,则越是离不开此物。


    这魔物该给常松吃了一个定心丸,道:“我一切都听从你的安排,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离开。”


    常松自然不愿意,好不容易有了上进的机会,他是一定要抓住的。


    白果现在所挑选之人都是出身自底层修道人,因为他们有迫切改变自己命运的希望,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退路了,在意他们的死活只有他们自己。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此刻正通过训天道章,了解白果这些时日来的所做之事,目前进展还算顺利。


    因为与元夏约定,双方十载之内不能相互侵犯,所以不能用激进手段,但是单纯给好处的话,那就不能算侵害了。不过事物是会进行变化的,利害之间是会变化的,但那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这十年之中若他们只是单纯扩大魔物范围,而不做发动引导,那么就没有问题了。


    其实元夏本也不可能留下这么大的漏洞,但是偏偏其没有在定约上提及,这说明其也是在暗中在打天夏的主意,这也算是彼此心照不宣了。


    白果在与他传递消息的时候,也是适时提出了几个意见,全是针对魔物的改进。这也是他将白果放去元夏的原因,身在元夏,能直接观察和接触到元夏的天序。


    张御接受了这些意见,思索之下,又对魔物做了一些改动,后续投放的魔头将会变得更为隐蔽,更能适应元夏天序。


    至于已经投放出去的,则会找寻合适的时机令新的魔物将之替代了。


    又一月后,常松又是跟随着裘少郎出行,来到了天夏使殿之中。一如之前,他被打发到了偏殿之中等候。


    这一次他却是满怀期待,因为他猜测此事是与天夏有关的,这个其实也不难猜出来,毕竟这雪白灵芝是那日天夏使者到来之后才是出现的,很容易就能将两者联系起来。


    在偏殿只是坐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自己意识落入了一片地界之中,而周围多出了一个个的虚影。


    过去这么久时间,这里又是多出来了二十余人,常松如今已是能十分熟练与这些人进行正常的交流了,彼此分享功法心得。


    只是这一次,情形与之前有所不同,发现众人之间出现了一个平台,上面摆放有各种宝药,丹丸。


    他不禁疑问道:“这些东西……”


    那宏大声音响起道:“诚如诸位所见,这些都是修炼宝药,诸位若有需要,可以带了回去。”未等诸人露出惊喜之色,又言:“这一回可以赠予你们,但是下一回,你们需引他入我此中,每拉拢一个人,便可兑得一份丹丸,至于接引之法,我这便告知你等。”


    说着,那声音就将法门告知了他们。


    说起来此法也是非常容易,根本不需要他们自己出面,只需要路过某人身边,运转某个功法就行,但是前提是那个人功法修为不能高过他们,否则是不会起作用的,所以也不用怕暴露。


    常松听得此法,觉得不用自己亲自去为,那试试也无妨,他目光游移了下,从中挑选了一份丹丸,但从意识之中推出来,他发现自己手中多出了一样东西,心下一动,借着调整姿势看了一眼,发现正是那枚丹丸。


    “真的可以?”


    他惊喜万分。


    其实事情也没那么玄妙,白果已然身具玄尊层次的力量,又在这使殿之内,直接将东西送到手里那是一点也不难。


    常松心里却是激动不已,此间能提供各种功法,还能提供修行丹丸,那么自己功行修持暂且就没有什么太大阻碍了。而且功行一旦上去了,在裘少郎身边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意味着也有更多的自主性。


    他不由暗暗发誓,回去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接引更多人到此。并且他还忽然想到,那背后之人没有硬性规定接引之人非要是修道人,那么寻常人是不是也可以?

    ……


    ……


  第两百八十二章 借信奉神异


    白果注意到,所有弟子都是迫不及待的换取了宝药丹丸。而每一个人的情绪都是通过魔物清清楚楚反应到了他这里。


    几乎所有弟子都是有着变强的渴望,面对这样的选择他们无法拒绝,因为这几乎是他们改变自身命运的唯一机会了。


    这也是元夏外部环境的使然,能被留在那些世道弟子身边的人,已然经过一层筛选了,那些没有上进和激烈逐之心的人早就已然被淘汰了。


    白果通过魔物,能轻易观察到这些元夏弟子的日常,能够看出这些人对元夏没有那么多忠心,有的无非就是畏惧惶恐而已。


    他们身处的环境并不比那些外世人好上多少,大多数还有不如。外世修道人被留下的好歹还有一些利用价值,而这些弟子的生死全在那些世道弟子手中,可他们以往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们反抗不了,也没能力反抗。


    现在的魔物却是给了他们一缕希望,这也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选择上告。莫看现在只是数十人牵连,


    等到他放开束缚,这些人不用同道他也能相互联络,那么一定是会相互抱团的,届时只要稍稍引导一下,哪怕不用魔物蛊惑,这些人也会飞快的与元夏中上层割裂开来。


    但要说凭借这些人就能坏去天夏根基,那也是不切实际的。。


    张御有过一个判断,元夏要是一旦发现不对,或许只需通过元夏天序发动一个手段,就可以将所有低辈弟子的忆识给洗上一遍。


    当然要做出这个举动,至少要诸世道和元上殿都是同意,这个可能较小。


    但不排除这个可能。


    所以他的真正的目标,先是在这些低辈弟子身上种下魔物,进而以此为跳板,一步步接触到那些外世修道人,还有一些世道内部怨恨不公的世道修士。


    这些中层才是元夏的真正根基,唯有渗透到这些人之中,那才起到了祸乱元夏内部的作用。


    等到拥有一定势力时,甚至于一些嫡传弟子也不是不能拉拢进来,需知不是每一个嫡子都能当上宗子的。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诉求。


    就如那位裘少郎,说是早早放弃了争夺宗子,可要说他心中绝对没有想法,那也不见得。


    能知悉这些,还多亏了常旸对这些世道弟子的几番试探和刻意结交,这才了解到了这诸多内幕。


    可说这次魔物的投入,表面看着就这一桩事,可实际方方面面牵扯到的事着实有不少,少了一环可能就没什么顺利。


    常松等人在此一待就是一旬,裘少郎这次尽兴而归。


    待回去明觉世道之后,常松蛰伏了几日,随后会便设法运转白果所传之功法,暗暗将魔物种子种到了那些寻常人身上。


    他所能接触的就是一些仆役了,至于修道人,他不准备去尝试。凑巧的是,其余弟子不约而同与他做了一般选择。哪怕有白果的保证不怕被人发现,可既然有寻常人可代替,那又何必冒险去招惹修士呢?

    白果发现了这一点,却也没有去纠正什么,因为随着需要换取丹丸的增多,身边的人被陆续种下魔物后,他们也就不得不接引那些修道人了,这是早晚的事。


    随着魔物陆续到了这些仆役的身躯之中,微妙的改变也是在发生着。


    这些魔物现在不但不会对此辈生出不利,反而会自发帮助他们调整气血流动,助长精神,并且会在这些人睡觉和定静之中慢慢引导他们修持,


    这些举动当然不是无用的,在元夏这个极度保守的地界,他们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比那些底层修道人还要不如。可不代表他们没有想法。


    当这些人的想法和欲念累积起来,再加以引导,便可以积蓄出一个种子,进而造就出一尊元夏本土的魔神!


    张御这一次准备利用伏魔宝典和邹正教给他的法门相合,看能不能在元夏造出信神。


    不成也没什么,可要是成了,那就用此魔神做很多事,同时也暂且替那些低辈子弟分担元夏上层的注意力。


    其实他这次投入的魔头并不止这两种,加起来恰好是十二种,他想看看哪一种能够存驻下来,哪一种元夏天序对其的反应最是激烈。


    只是到现在还不曾遇到排斥,看来他们之前的思路是正确的,只要不达至一定数目,或者没有对元夏造成任何损失,那便不算越过那条线。


    明觉世道之内,常松又得了一番空余,他立刻转进时间修持。


    他已经喜欢上了这等每天都有所进步的感觉,同时他还通过做了一番气机上的掩饰,叫人看不出来他的进步。


    好在他只是一个底层弟子,能看破他遮掩的人上层修道人平日根本遇不到。至于裘少郎,则是对底下有什么功行从来是不了解的,是故根本没这等鉴别之能。


    这天他打坐完毕,琢磨着再给几个人种下魔物,才是走出庐棚,忽然有一名弟子迎面走来,朝他看了一眼,道:“常随侍,真是少见,听说有一段时间不去求教老师了?”


    常松心中一凛,背后不由冒出了些许冷汗,自己怎么把这个忘了!

    所谓的老师,实际上的一位管事,以教授之名从他们手里搜刮好处,只是随意点拨他们一句,要说作用,也是有一些的,可却抵不过他们的付出。自从得了魔物后,他已然很久不去那里请教了。


    这其实是一个不大不小破绽。


    那弟子见他有些神色不自然,故作关切问道:“常随侍怎么了?”


    常松勉强笑道:“没什么,只是近来一直跟随郎君出入,余下时日都是拿来修行了,你也知道,我们实在没有余暇了。”


    那个弟子看了看左右,道:“我可提醒常随侍你一声,你一直跟在郎君,肯定得了不少好处吧?你却不去老师那里走一圈,去孝敬一些,若是惹得老师不高兴,到时候他人受得点拨上去了,你可就难捱咯。”


    要是以往,常松听得此言,肯定心急如焚,可现在才不在乎,可考虑突然不去怕也惹人起疑,故是道:“是是,罗兄提醒的是。”


    与那人别过之后,他心下暗叹了一声,心道自己为何不是天夏人。


    在天夏驻殿之内,他也是天夏的一些随从弟子交谈过,天夏那边完全不同于元夏,哪怕上层修道人亦不能随意处罚弟子,必须严守天夏规序。


    而此前天夏曾向元夏索要了一批弟子,他听得那些弟子如今都有了自家洞府,再无需受人欺凌,心中却也是十分羡慕那些人。


    连他自己也不曾发觉,似乎受了某种影响,不知不觉间,就对天夏有了向往之心。然而这并不是魔物的作用,却是数次去往天夏使殿,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晃眼之间,又是过去了三月。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静坐台殿之上,他看了一眼时晷,再有半日,就又是元夏一年轮转之期,了。


    此时可说是元夏戒备最为严密,同时也是漏洞最大的时候。


    而这个时候,元夏界域之内,大约有上千寻常仆役在向着一个心中的神明祈求奉拜,这是魔物于他们心意之中幻化出来的形影。


    尽管声息微弱,可是信念却是凝而不散,这也是他们唯一的信仰了。


    可虽有魔物寄托,但光凭这些人信念是无法生出魔神的,因为这里面还缺少一个足以载承的灵性力量。


    崇信只是助力,灵性力量才是柴薪,两者缺一不可,唯有两者相合,柴薪彻底燃烧起来,才能放出光明,照亮信众。


    而这个灵性力量,他早已是准备好了。


    他见时晷之上将近此期,意念一转,便有一个灿烂华美的星蝉从身上分出,霎时冲入云海之中,借得“都阙仪”之助,只是一闪之间就来到了元夏之外,随后双翅一敛,就化作了他的模样,伸出两指,捻出一道玉雪白气,就往元夏所在一掷。


    而恰在此际,元夏天序与天道碰撞,那轮转之隙由此现出,霎时便被此气给漏了进去。


    那一缕灵性其实较为孱弱,层次亦是不高,因为若是层次过高,那么就会被所元夏内部寻常所察觉,从而剔除。


    而在这时,此灵性借着那千余人的信奉膜拜,便于冥冥之中诞生出了一尊极为微弱魔神,并在一瞬之间潜入了这千余人的心神之内,从原处消失不见。


    而就在其消失后不久,一个道人身影出现在了那里,其人推算了一下,却是皱眉。


    因为一年轮转之期方过,天序方才复归原位,致使此前数息天机混淆,导致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


    可要是有什么足够对元夏造成危害的物事出现,天序自是会进行排斥的,故他不得结果,也没向上禀告的想法,很快就拂袖而去了。


    张御再是等了一会儿,见那魔神没有被排斥出来,不由微微点头,下来就可其能否在元夏长驻下去了。


    现在仅只是埋下一个种子,真正的起作用的时候,当是在十载之后。


    做完此事后,他把注意力从元夏收回,又往东庭那边看了一眼。


    伊初那边已经半载没有与他联络了,他也望不到其人身影,情形有些不同寻常,这个事情他需要过问一下了。


    ……


    ……


  第两百八十三章 算机鉴纯灵


    张御心思转定,便是离了清玄道宫,寻到了钟廷执这里。知他到来,钟廷执将他请入殿中,询问来意。


    张御说了伊初之事,又言:“伊道友已有半载不曾与我联络,此事有些不同寻常,故我想请钟廷执设法推算了一下其人下落。”


    钟廷执闻知之后,也是郑重起来。


    在他的想法之中,天夏不应该也不能够存在玄廷无法察觉的地方。


    伊初虽是投效之人,可现在怎么也算是天夏人,便不提这个身份,这样一个身居上层力量的人无缘无故的消失,这里面的事情必须要弄清楚。


    他问道:“张廷执可有与之牵连的物事么?”


    张御道:“此前我给予了伊初道友一张法符,伊初道友应当不会遗落在外,或可凭此找寻。”他伸手入袖,取了一张法符出来,交给钟廷执,“此符与伊道友身上玉符气机相同。。。”


    钟廷执接了过来,道:“若是如此,那寻起来便容易许多了。”他对着身边弟子吩咐了一声,让其人去把崇廷执唤来,两人合力推算当是更为容易一些。


    不一会儿,崇廷执到来,听闻这事之后,也是沉声道:“此事我二人当尽全力。”


    两人说定过后,下来摆是在道宫之中摆下法坛,随后坐定阵位之上,借助推算法器全力推演,并且有清穹之气源源不断补充进来。少时,便有一道光华自两人身上升起,如初生之阳,煌煌照下内层。


    不一会儿,便见某处金光一闪,那枚事先摆在案上的玉符也是微微一跳,显是与某处有了一丝牵连。


    钟廷执和崇廷执二人相互配合,飞快将此气机抓摄而来,随后再是一番推算,这才收歇下来。


    两人又商议了一会儿,钟廷执站起,将案上玉符拿过,递去给张御,道:“我等已是寻到那位伊道友所在,凭此法符当能寻得,不过我等也是察觉到,伊道友此刻虽有危险,但亦有一线生机,且若过去,或能寻见结果。”


    崇廷执道:“若是张廷执认为那结果对我天夏更为重要,那么崇某建言,或可让其自行脱困。”


    张御道:“我知晓了,多谢两位了。”


    按照崇廷执的看法,若他此刻不去救,让伊初自行解决事机,那或许就能找到最为接近的答案了。


    可是事机不成,大不了再慢慢找寻机会,可是性命却是经不起损折的,既然伊初有一定可能失机,那他就有必要出手了。哪怕其人不具备上层力量,只是一个天夏人,在明知其有危险的情形下,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他从钟廷执处告辞出来,拿起玉符,感应了一会儿,便有一道光亮从上层照落去了下层某处。


    一片幽暗之中,伊初猛然醒觉了过来。他赫然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茧子之内,他只记得自己进入了一处坑洞之中,却不想出现在了这里,当中发生了什么,他完全记不起来了。


    他正待施展力量挣脱出去,却是动作一顿。


    透过那朦胧的茧壁,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人脸出现在了那里,似正盯着自己直看,过了一会儿,那人脸居然蠕动了起来,并缓缓往一处挪移过去。


    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什么人脸,而是某个巨大东西的背部,从不完整的轮廓判断,看上去像是某种巨大的蠕虫。


    他方才这么想时,却听到了周围有一种奇怪的声息,像是无数爬虫爬动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其好像是从心尖上挠过,让人烦躁不安。


    在这个声响之中,他感觉有异,努力侧首一看,见自己的手脚正在慢慢缩短,并且慢慢向某种蠕虫短触的模样所改变。


    他嘿了一声,这是被占了一个先手啊。


    有些东西的神异能力是不讲道理的,你要么早早躲避或是将其消灭,若不如此,一旦进入了那些东西的神异路数之内,那么你就没办法于之抗争了,哪怕你的真实实力超过对手一筹,结果也是一样的。


    很显然,他进入此间就是对方神异发动的先决条件,导致他此刻被动受制。


    可这也是没办法避免的事情,毕竟一路之上至高的灵性指向了这里,使得他不得不往这里来追逐答案。


    他明白此刻妄自挣扎是没用的,要破局,唯有等待机会。


    只要对面的路数有漏洞,那么他就能从中挣脱出来,要是对方从头到尾都不漏破绽,那么他也只好认了。


    他还是比较乐观的,认为这里当是有机会的。


    因为神异路数,也是生灵在对抗其他的灵性生灵中逐渐强大并完备的,一次两次的对抗并不会导致补上所有漏洞。


    而他对自己也有自信,像他这样的强大的神异生灵,在过去世上不说少,但也绝不会多,那么被这个神异生灵同化的数目肯定也不会有多少,只要对抗的经验稀缺,那自然就会有瑕疵。


    在这般等待之中,他的身躯却是慢慢变成了某种蠕虫,没多久,就只剩下了头颅和小半边身躯了。


    而这些变化的部分也根本不再受他的控制,而是自己动了起来,并且他还发现,自己的神异力量也是流逝的越来越快,并化作了如同软蜡一般东西流淌出去,并与白色茧融合到了一起。


    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哪怕他没有完全变成这等怪物,也没有余力反抗了。


    可是他神情丝毫不变,依旧保持着一定的冷静,只是眼睛微微眯起,内中有光芒酝酿着。


    就他的气息即将沉陷的前一刻,身上的灵性力量像是轰雷一般骤然爆发,那个捆缚身躯的白茧也是被强行撑开,这时仅余的一只手伸了出来,大部分的灵性力量汇聚成一只大手,将前方蠕动的怪虫一把捏住!

    然而这个时候,变故陡生。他那另半边身躯却是剧烈扭动了起来,好像在与他争夺主导权。


    特别下半身和两条腿那部分,本来已是差不多化成了蠕虫下半截的模样,此刻骤然抬起,并倒卷过来,在那最前端,却是骤然撕开了一个满是利齿的巨口,向着他吞咬下来!

    伊初这时嘿了一声,他将脖子一扭,带动着身躯一耸,避开了那变化巨口的一啄,同时他侧过首,张大嘴对着其颈脖一口咬下去,并死死咬住,并令其挣脱不去。


    同时拿住那只蠕虫的灵光大手又是使力狠狠一攥,顿时一声无声惨嘶传出,整个怪虫都是化作漫天白色的细点爆散开来。


    可是伊初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他感觉自己那半边身躯挣扎的愈发剧烈了,并且他发现,上面有一张人脸图案在上面缓缓浮现,他暗自嘀咕了一声,“到这里来了。”


    他抬起仅剩的手,一把抓住自己另一边肩头,却是准备将自己半边身躯给撕扯掉,尽管这样可能导致他的力量永远损失一半,而且他也不敢肯定敌人是不是只有一个,可这个时候肯定是顾不了这些了。


    正待他要发力的时候,这个洞坑之内忽有一道灿烂星光落下,像是烈阳融雪一般,这些光华铺开之际,这里所有一切都是消融下去。


    伊初发现,自己的半边身躯也是在星光之中退还回了原来的样子,连带自己的力量也是逐渐恢复了。


    那辉耀星光这时骤然一敛,化成了一个年轻道人的身影。


    伊初站直了身躯,对着前方一拱手,道:“张廷执,多谢了,老伊又欠你一次。”


    张御道:“伊道友言重,你是受我嘱托而来,既然遇到危险,我自当援救,我因事耽搁,已然来的有些晚了。”


    他看向这个坑洞,现在这里已经是变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下了。


    伊初道:“这些东西伊某我也从未见过。”


    张御缓缓道:“这或许是在圣者族类之前就出现过的族类,也或许是一直就长久存在的东西,只是我追溯这些至高灵性的时候,才是得以发现。”


    伊初能理解他的话,琢磨了下,道:“这么说起来,以后越是靠近至高,越是会见到一些平日看不到的东西了?”


    张御点首道:“理应是这般。”一般来说现实界域中的物事都是要借托于物的,哪怕有灵性存在,也难以完全脱离于物。


    可若是有一个与物相对,完全依靠灵性的界域存在,那么就与一般意义上的世界脱离开来了,彼此没有影响。这就像是一根线的两端,越是靠近中间,双方越是接近,但是到了另一端,便就相距甚远,几乎没有交际了。


    在过去,凡间物类的顶点,应该就是圣者族类,但灵类还不知道是什么。


    “廷执这话有些道理。”伊初琢磨了,又道:“既然是线的两端,那么纯灵之所在中应该也是有层次较低的灵性生灵,只是我等已然居于上层,所以接触不到。”


    张御道:“是如此,如果说是我们是物类一端,那么我们现在就是自己这一端走到另一端。”这就像是将一根线的两端拿起对接在一起,所以直接见到了灵性上层力量。


    伊初能明白此意,可他又想到一个问题,抬头道:“可若是这样的话,廷执,这分明就是形成了一个闭合,那我们岂不是永远都接触不到至高了么?”


    ……


    ……


  第两百八十四章 追源运浊变


    对于伊初所言,张御并未出言反驳,因为正常情形下确然是如此。力量从底层到高层每一层都是有着一个明确界限的,越到高处越难上去。


    若是没有一定的办法,或许只能永远在这个循环之中打转,而见不到至高,因为至高是位于这个灵性物性的圈外的。


    一般来说,你永远难以到达那里,因为你的根基只能支撑你到达这一步。


    可若放在他们修道人的道理上,那就不是这样了。修士乃是参研大道之人,只要还在大道之下,那么道即是我,我即是道,我通过一步步修持,直至道与人合,那终是可以企及大道。


    其实不止是他们,那些过去的圣者族类,也是一直在想着如何突破这一层限。


    圣者族类的族人在成年之后,大多数都能到达玄尊这个层次,而如长者之类,更是无比接近至高。。


    到了长者这一步,单纯提升力量是没用的,必须弄清楚灵与物之间的转换,必须了然自身,清明了至高,具体就是通过借取至高的力量来探究。


    所以圣者族类最为强调的就是知识,而不是粗浅的力量提升,他们对于至高力量探研已经到了一个相当深的层次。关于这些,邹正所了解的都已是传授给了他。


    而他身兼两者之理,对比其他人,对于至高有一个较为准确的认知。


    他伸手出来,在下方凌空画了一个光圈,道:“若我们顺着此路而行,那么我们的确无法见到上层力量,但若是我们能从中跳脱出来,去到此圈之外……”


    他在外面又是划了一个光圈,“那么就当见到新的风景了。我不确定这是否就是圣者族类所言的至高,但应该也是大差不差了。”


    伊初对于涉及这方面事机也是十分感兴趣的,对于再往上走其实也有一定想法,不然当初也不会跟着莫契神族避去了。


    他道:“敢问廷执,又该是如何跳脱呢?”


    张御道:“我天夏有大道之途,但是此法能走通之人,历来少之又少,我至今也只是略微有些感悟,未曾亲行此道,不敢说明白,可不管如何说,终究还算是有路的。然就神异力量而言,一切出自至高之力,想单纯以此去触及至高,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就像是一般人能够凭借水的浮力上到水面之上,可想凭此继续冲到水面之外,还想不再落了回去,且继续上升,这就很难行得通了。


    伊初有些出神的望着那光圈,问道:“莫非真的无路可行?”


    张御道:“倒也未必,我以为关键是在那大混沌上!”


    伊初不由琢磨道:“大混沌么……”


    张御缓缓道:“大混沌可增加无穷变数,所以若是运用的好,那么就能借此为跳板,便能去到更高上层。”


    伊初想了想,道:“难!”


    或许因为天夏以修道人居多,不用至高之力,所以天夏对于大混沌的探研远在土著之上,他也是看过了一些天夏的论述。


    要是借用大混沌,但不但需要变化足够,还要变化按照自己的想法才能去到上层,可里面的度又如何把握十分讲究,一个不小心,可就是将自己变化成混沌怪物了。


    而按照越是上层的道路越是狭窄来看的道理看,恐怕当中连一丝一毫都错不得,那更是没有可能了。


    这等路看着是有,但等若没有。


    张御道:“道路是人走出来的,后人承继前人之荫庇,但是当前面无路之时,那就需要我们自己去走了。”


    身为玄法开道之人,他若是能第一个走出上境,那么也就能有更多的人跟上来,这条路也就会越来越阔,容纳越来越多的人。


    伊初摇了摇头,若是以往,他或许会蒙头向前,可是他早已过了那个时候了。且与他拥有同样层次神异之能的人几乎没有,靠他自己一个人也做不了此事。便不谈这个,现在他也有了牵挂,若无必要,不会再去胡乱冲闯了。


    他往外看了一下,道:“廷执,这里想必灵性存纳之地了。”


    张御道:“这个坑洞,当本身就是一个灵性生灵。”这不奇怪,似若灵关就是活物,面前这个,也是类似的东西,完全由纯粹的灵性力量所组成。


    伊初点点头,他知道,若是自己在此被转变,或许当也是会变成一个纯粹的灵性生灵。只是这时,他也想起了一个问题,便道:“廷执,伊某这里倒有一疑问,却想请教廷执。”


    张御道:“伊道友请说。”


    伊初道:“似如我等,因为力量来源于至高,固守力量,难免受浊潮之影响,便算是莫契神族,也需在浊潮最盛之际设法避入深层空域之中,可这些东西……”他指了指外间,“莫非不受浊潮的影响么?”


    张御道:“未必不受影响,浊潮与大混沌当是有牵连的,这些灵性生灵要么也是由地方可以躲避,要么眼下所见就已经是变化过的了。


    还有灵性不能用看待物类的方法去看,它们本身就是不稳固的,有些时候不讲我们认识的道理,到了一定层次,他们的过去未来可能是跳跃散碎的、


    它们也或许永远只能待在那个片段之中,没有人进入,也就没有办法出来,对于我等而言,也是不存在的。道友若不曾去追溯灵性,想必这回也是见不到它们的。”


    伊初心下恍然,难怪他进入此间之后就落在了这里,当中好像没有任何过程。


    张御道:“伊初道友,这里情形独特,对于那至高,在未曾了解此间情形之前,你不必再找下去了,还有更多事情需要你去做。”


    伊初也没有坚持,因为他确实对这里不熟悉,过往的经验完全没有用了,那就没必要梗着脖子硬上,等到什么时候把这些弄清楚了,那再继续不迟。


    而且他现在也是怀疑,自己要找的那个至高,真的是至高么?还是至高的映照?或许后一种可能更大一些。


    他一拱手,道:“是,伊某领命。”


    张御一点头,这时身上光芒一闪,却是把玄浑蝉观想图留在了这纯灵之所,他准备对此进行一个探查。


    虽然这里影响不到物类界域,可既然能够直接将伊初接引到那里,那说明双方还是有连通的门户的,这里他需要弄清楚。


    做完此事后,他再是一挥袖,外间那坑洞缓缓消散,再看之时,却已然落在了东庭密林之中了。


    伊初踩了踩脚下,还是外间这等脚踏实地之感让他感到自在一些,他道:“廷执,若无什么交代,那伊某便先回去了,若再有事,可再唤我。”


    张御微微点头,道:“伊道友此番劳苦,我会为伊道友记功的。”


    伊初再是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张御在原地立了片刻,意识便又转回到了正身之上,思索了一下,便持坐入定去了。一连定坐百日之后,他睁开眼眸,先望了一眼青朔、白朢二人那里,再是看向元夏那处。


    自魔神出现之后,随着魔物的散播,底下信众的陆续增加,其神性也是愈发稳固了。


    可目前为止,其仍然非常弱小,可也是他有意为之。


    因为弱小的东西往往代表着存续时间不长,也是如此,哪怕有碍,天序也不会去刻意针对,只有长及千年万年尺度上,会对更多物事造成更为广泛影响的,才会被立刻针对。


    而现在魔神攀附的只是一些练了些呼吸法的寻常人,对于元夏自是不存在任何威胁,莫说是潜流,连小小的浪花都算不上。


    在这个时候,他忽是心有所感,往某个方向望了一眼。


    易常道宫之内,长孙廷执坐在旷阔大殿之内,身前漂浮着两本密卷。


    这些时日来他一直在翻阅着张御带回来的两本密录,此书上面所写种种记述如同道书一般,需要反复观看,而不是记下了就有用的,特别是没有学习过至高之言的修道人,感悟起来更是有着一层隔阂。


    正翻读之际,远处却是传来了一声冷笑。长孙廷执看过去,琉璃壁之后,那个与他一般模样的道人正冷笑看着他。


    他收回目光,却听到那道人道:“看来你伪装的很好,玄廷现在还没识破你,可假的终究是假的。”


    长孙迁淡然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依旧看着那两本密册,此物着实是给了他一些启发。


    许久之后,外面却是飞来了一封书信,他接入手中看了看,便站起身来,往偏殿而去,随后便有阵门封闭的动静传来。


    那道人冷冷看着他的身影,知晓其人又去摆弄一些东西了,这等情况,通常十天半月才会再出来。


    而就在长孙廷执入内不久,一名神人值司在殿外言道:“廷执,首执有请。”


    那道人忽然看去过去,道:“进来说话。”


    那神人值司迟疑了一会儿,因为以往长孙迁从来不让他们入殿,不知今次为何如此,但听到吩咐,还是走了进来,见到他坐在琉璃壁后,不由一怔,道:“廷执?”


    那道人道:“可是首执相唤么?”


    那神人值司道:“正是。”


    那道人缓缓道:“你且把首执谕符展于我面前。”


    神人值司不疑有他,将谕符拿了出来,并在他面前打了开来。


    ……


    ……


  第两百八十五章 判气辨真虚


    那谕符只一展开,上面就有道箓金光一丝丝泛动出来,琉璃壁后那与长孙廷执一般模样的道人看有一眼,便即起身,而后就着那抹金光伸手一抚,面前的琉璃壁就自行分开了。


    这是因为陈首执的谕令权柄在诸多廷执之上,所以只要他自己也不反对,那么就能借助此谕,从这里解脱出来。


    他迈步走了出来,便从那个神人值司手中拿过谕符,收入了袖中。


    又对内殿看了一眼,有心立刻去寻那名代替自身的长孙廷执去做印证,可是又是想道:“那假物手段不少,我被困之日,不知还布置了什么,此刻不如立刻去见首执,在那假物出来之前说明一切。”


    可再一想,首执虽相召于他,可他去了,却不见得会立刻见他,若是耽搁了一会儿,恐怕事机还有变数,必须另外寻一个稳妥之法。


    于是他又当场拟化了一封书信,交给那神人值司,道:“你去清玄道宫一趟,将此封书信交给张廷执,务必要送到他面前。”


    神人值司接了过来,郑重道了一声“是”,一礼之后,便应命而去了。。


    这道人则是快步出了大殿,金光一闪,身影便即不见。


    另一边,那神人值司很快将书信送到了清玄道宫,经由通禀之后,入殿见到了张御,并将书信呈送了上来。


    张御接了书信过来看有一眼,面上不见什么变化,道:“书信我收到了,你且回去吧。”


    神人值司见他什么交代也没有,却也不敢多问,躬身一礼,便就离去了。


    张御则是坐在玉榻之上,面上若有所思。


    而那道人离了易常道宫,一路来到了云海深处,在外通禀了一下,只是等了一会儿,便被唤入了进去。


    到了里间,见陈首执身着乌袍,立于高台之上,身后云烟飘渺,明暗交错,他上来打一个稽首,道:“见过首执。”


    陈首执回有一礼,道:“方才去书唤长孙廷执前来,是有一事需长孙廷执署理。”


    那道人则是抬头道:“首执,我有一事紧要,需先禀告首执。”


    陈首执看了看他,颌首道:“长孙廷执请言。”


    那道人肃然言道:“长孙要言之事,乃是这些时日以来,与诸位廷执见面之我并非真正我,而是另有其人。”


    陈首执沉声道:“另有其人?”


    那道人道:“不错,长孙这段时日修炼师传功法,又精研寄托外身之术,故是分化了一身躯出来作为尝试,哪知道却自行生出了意识,如同被化外魔物所占据,可此人极会掩饰,又明了我之本事手段,并以此欺瞒了诸位廷执,首执该当立刻将之拿下!”


    陈首执缓缓道:“若真是如此,我又怎知你非是那人呢?”


    那道人斩钉截铁道:“绝然不是。”


    陈首执道:“此等言语,并无法取信于我。”


    那道人道:“首执,长孙来时想过,有一个办法可以判别,首执可把诸位廷执请到此地,再把那人唤来分辨,想来首执与众廷执当能明辨真伪,便是真分辨不出,也请将我二人都是擒下,免得玄廷生乱。”


    陈首执道:“既然你意如此,那便照此施为。”


    那道人稽首道:“多谢首执。”


    陈首执关照道:“明周,你去将张廷执和诸位廷执请来此间。”


    明周道人应下。


    张御一直方才收到书信之后,就差不多已能料到后续之事了,故他一直在殿中等候,得了明周道人告知,便振衣而起,出了大殿,一步之后,便即来到了云穹深处。


    明周道人再是现身,在旁言道:“廷执,首执和两位长孙廷执都在里间了。”


    张御点头,迈步入内,而这个时候,受到通传的诸位廷执也都是先后到来了。


    众人见到两个长孙廷执立在空域广台之上,也都是有些讶异,不过旋即便有猜测,这可能与长孙廷执所修习的道法有关。


    陈首执见众人已是齐至,便说了下方才那道人的说辞,又看向后至的长孙廷执,道:“长孙廷执可有话说?”


    长孙廷执淡淡言道:“我无有什么可说的。”


    陈首执看向诸人,道:“两位长孙廷执皆是认为自己才是正身,我方才看了,并未能够分辨,诸位廷执可有判别之法?”


    诸廷执方才已是看过二人,可无论如何看,发现两人单独分开的话,都可说是长孙廷执本人。


    但要说不同的地方也有,那就是那道人说话神情与平日他们所见到的长孙廷执不太一样,倒是那个话十分少的长孙廷执符合他们的印象。


    可凭这一点还没法判别,因为他们所认知的长孙廷执便是真正的长孙廷执了么?这却难说。


    一个人平日对内对外,很可能是两幅面孔,或许那气势凌人之人才是长孙廷执真正的模样呢?

    武廷执看了一会儿,沉声道:“无论正身还是分身,不会完全一般,一定是会有不一样的地方的。”


    他有一个办法可以鉴辨,只是却不能用在同道身上。他知晓陈首执当也是如此,有些手段碍于情面情理,却是无法运用。


    风廷执则是向钟廷执、崇廷执二人,道:“两位廷执推算之能在我天夏当属上乘,不知能否推算出来其中之分别?”


    钟廷执不言,似在推算之中,过了一会儿,才是摇头道:“天机变幻莫测,忽虚忽实,甚难预料。”


    崇廷执也道:“这两位无论如何推算,兆象都是长孙廷执本人,请恕崇某看不出来。”


    邓景笑了笑,道:“两位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心有顾忌?”


    钟廷执道:“这等事上,钟某自不会胡言。”


    晁焕在旁悠悠言道:“其实这事,说来也是容易。”待诸人看来,他笑了一笑,道:“让这两位长孙廷执打上一场便好。”


    诸廷执相互看了看,这话表面听着感觉十分不妥,好像看热闹不嫌事大,但确实也是一个方法,因为谁对自身道法理解最深,谁自然就是最真实的那个,谁也替代不了。


    韦廷执却是道:“不妥,不妥。两位除非是生死相争,否则又怎能显现出真正手段来?若有别的方法,还不用此法的好。”


    林廷执沉吟片刻,也是暗自摇头。以他的根本道法灵机天弦,也无法看清楚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因为两者在他道法之前根本没有区别。


    但这只是法力身躯上的相同,内心意识未必完全一样,这就无法看了,便能看,他也不会如此无礼,毕竟长孙也是廷执,与自己地位一般。


    玉素道人倒是无所谓,在一边看着,面上一派轻松,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在他看来,无论哪个是长孙廷执,只要都愿意为天夏出力便好,留着两个,便多两个廷执出力,只要不争执,那就是好事,便是争了,留下那个是否是原来那个很重要么?


    此时如他一般不曾开口之人也有几个,似乎竺廷执、戴廷执等人显然也都是不愿说话。


    陈首执看向一侧,道:“张廷执,不知你看下来如何?”


    众人精神一振,也是看了过来,张御的道行功行毋庸置疑,他的话也容易让人信服,众人也想看看他是否有什么手段用以鉴辨。


    张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对着侍立一边的明周道人道:“明周道友,你以为这两位长孙廷执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众人见他反问明周道人,心中觉得有些意思,但此举确实有可能求到答案的,明周道人乃是清穹之灵,且其分身与一位廷执相处日久,那自便会契合其人的想法气意,故对于每一个人是否是原身应该都是清楚的,至少比他们清楚得多。


    明周道人回道:“廷执为难明周了,诸位廷执无法分辨,明周岂敢越俎代庖?”


    张御道:“那我换一个问题,若是两位皆是吩咐你,然而意愿却是相反,你又愿意听谁人之言呢?”


    他这话一出,长孙廷执和那道人也是目光看来。


    明周道人打一个稽首,道:“诸廷执平日意愿相反的时候甚多,若是意见不一,那么明周自是愿意听首执和其余诸位廷执的意思了。”


    众人看了看明周道人,这番回答倒是圆滑,也不知道此时的明周到底和谁的气意接近。


    张御点点头,也不再问他,看向陈首执,道:“首执先前还指派过林廷执不少事务吧?”


    陈首执道:“确有不少。”


    自从林廷执可以用灵机天弦拨转外身,林廷执这里压力就小了许多,可还是有不少陈首执关照的事情压在其人这里。


    张御看向下方,淡声道:“这些事机既然交给长孙廷执的,那么自然当是由长孙廷执来完成,便看哪一位先是做成吧。”


    玉素道人却是忽然笑了一声,道:“这个办法好,玉素附议!”


    诸廷执也是理解他的意思,其实这与斗战相似,不过是将手段换成了处置事务,若说哪位是真正的长孙廷执,那么自当是为一心为天夏的那位。


    不过这个做法……


    诸廷执心下暗忖,是否有压榨长孙廷执之嫌?

    ……


    ……


  第两百八十六章 破障需心明

    陈首执听了张御的提议,看向下方二人,道:“两位意下如何?”


    长孙廷执听到这个话,思索了一下,道:“我愿意按此方法行事。”


    另一个道人想了想,道:“此法却有一处不公平。”


    陈首执道:“何处不公?”


    那道人瞥了一眼长孙廷执,道:“此前我被其人束缚之际,其遵照首执的嘱托,却是事先已经做了不少事了,而我若是此刻开始,却也比不过他。”


    顿了下,他指了指长孙廷执,“便是他愿意将先前所为之事告知于我,却也难说没有保留。如此岂非不公?”


    韦廷执道:“首执,不若另行派下一事,令两位廷执从头开始便好,如此也能让人心服口服。”


    陈首执沉声道:“如此,我另择一事,玄修如今有训天道章相互联络,天机院如今也在攻研灵晶,若得突破,也能在虚空之中相互牵。


    可如今真法仅仅依靠过往的传符飞剑,却是显得有些不足了。只是平日还好,但若与元夏对抗,元都玄图不好暴露,这就需另寻他法。。。


    我此前曾与长孙廷执说过此事,想必那时候还没有两位之争,你们当是思索过此事,我不用你们立时能造出联络交通之物,只需稍候提了一份可行之策上来便好,由此判别高下,两位可是愿意么?”


    长孙廷执思忖一下,神情淡然道:“此事若不是立即要求拿出,自是可以的。”


    另一个道人也言道:“若是如此,当也可以,不过这当中期限为何,还请首执示下。”


    陈首执缓缓道:“便以两月为期,两位看如何?”


    长孙廷执想了想,同意下来。


    另一个道人也没有异议。因为这只是拿出一份策议而已,并不需要直接去做,两月时间那是绰绰有余了。


    陈首执见他二人不再反对,就道:“武廷执。”


    武廷执打一个稽首,道:“首执,武某在此。”


    陈首执道:“这两月时日便由你来负责监察两位,不令任何一人请他人相助。”


    若是单纯探研法门,那当然是可以出外交流请教的,可是这等比试,纯粹是比较自身本事,看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正身,那自然要杜绝这等事了,尽量要显得公平。


    武廷执应下道:“武某领谕。”


    陈首执道:“那么事机到此便算定下,两位若是无事,便且先退下吧。”


    长孙廷执二人打一个稽首,便即离去了。


    事情既毕,诸位廷执同样不再多作停留,也俱是告辞而去。


    张御并没有立刻走,关于发现那纯灵所在之事,他本来想探查一番后再告知廷上,现在陈首执既然在此,那正好与其说上一声。


    待诸廷执离去,便将此事告知了陈首执,后者听了他所言,沉声道:“纯灵之物早便有,但纯灵之所在一直存于推测之中,不想此张廷执回勾连到了此处。”


    张御道:“若在底层,灵、物之属便能相接相存,彼此也难以察觉,可到了力量上层之后,那么彼此碰面的可能便大得多了。


    只是上层纯灵之物,或在过去,或在未来,或游离不定,所以极难发现,但只要其存在,那么终究是会照面的。


    这一次也是凑巧,正好是借了伊初道友之感念去追寻至高,或许触动了某些灵机,方才得此牵系,继而发现了此处。”


    这等地界是十分有用的,因为若是能够利用起来,那么可将某些物事或气意寄托到这些纯灵之所在,譬若寄托到过去,寄托到未来,如此除了自己,谁都发现不了。


    尽管这些未来、过去仅只是一个片段罢了,与现世比较起来只是一个个单独的小水洼,丝毫不会影响现世这条大河流,可若是利用好了,一些手段可以寄托入内,那么一旦需用时再牵连入世,那么足以令对手防不胜防。


    这还只是比较浅薄的一部分运用,若是能将此处开发出来,绝然能给他们提供给多助力。


    陈首执的道行摆在那里,自也能认识到这其中的价值。以前不知道这等所在在哪里可以当做没看见,但是现在既然发现了,那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且现在为了对抗元夏,若有可以运用的力量当然不能放弃。


    只是纯灵之物虽然不像物类能够形成极度秩序的族类,甚至不一定会有完整的思维,可上层力量就是上层力量,若是对上仍需谨慎。


    他沉声道:“如今张廷执可有什么发现?”


    张御道:“纯灵没有固定出入之地,如今我观想图落在那里,勉强有一丝牵系,但是否能够长驻于此,是否能得遇到其他灵性生灵,还需再观。”


    在纯灵之所碰到什么都不奇怪,目前他什么都不曾感应到,这是正常的,因为双方的感念是错开的,也或许碰到了,要等到他把观想图收回来才是知晓,也或许要到了未来某一日才是察觉出来。


    陈首执肃然道:“此间之事还需重视,张廷执如今署理诸多事机,还要看顾此间那却是兼顾太多,稍候我会安排邓廷执与竺廷执两位,设法与张廷执轮替探查此间之事。”


    张御点头道:“便如首执之言。”


    他能领会陈首执派遣邓、竺两位的用意。灵性生灵在过去的古夏、神夏也是同样存在的,并不是只有这方世域独有,只是非常少见罢了。


    那个时候的真修也偶尔需应付此等东西,而这两位师传都可上溯到古夏、神夏之时,不乏与之打交道的经验。


    商妥此事之后,他也是从云海深处退了出来,回到了清玄道宫之内。


    坐定下来后,他朝易常道宫看有一眼,其实方才凭借目印、闻印之能,他认为那位冷言寡语的长孙廷执应该就是以往所见过的长孙迁,这个人当就是正主。


    至于另一个人,其在与陈首执说话的时候,身上出现了各种变化,变得越来越近似正主了,不是相似,而是由假换真。


    他认为恐怕此人只需要他人的认同,或者与外人不断接触,那么就会发生如此变化。


    至于为何他当时不说穿,那是因为他不能凭借自己一言而断其人真伪,这等话说出来后,除了他自己,谁也没法证明他说的是对还是错。


    钟廷执和崇廷执真是算不出来么?即便算不出来,哪一个人是正身的可能大些,那总能算出来的,可他们就是不说,顾虑就是在此。


    排除这些,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应该是长孙廷执自己道法修行的关障,应该靠自己来解决,而不是靠他们来点破。


    并且他认为,陈首执心中也或许是有数的。


    思索之间,训天道章之内有传讯落至,他见是风廷执,便接了气意过来,道:“风道友何事相唤?”


    风廷执道:“张道友,今天长孙廷执这事,我观诸廷执似都在观望。”


    张御道:“此事当与长孙廷执自身道法有关,想来自有玄妙之处,诸廷执也就不便插手了。”


    风廷执道:“此风某也能明白,其实若分辨不出来,风某还有一个办法。让他们二人试着转入浑章,成为一个浑章修士,我等辨别可能会出现疏漏,但大道浑章绝不会辨错。”


    张御不由点头,这个方法的确是有用的。


    浑章终究是道法,只有一个人能够成功,通常只有正主能成。


    其实大道浑章不是说不会辨别错误,而是让大道之章去辨别,不是由人来做决断,是不会再有后续隐忧的,这就避开了众人的顾忌。


    他道:“风道友此法,也是一个办法,且先看看,若是这两位并无法分出胜负,那么再提此等检验不迟。”


    风廷执道:“其实做玄修也没什么不好,张道友你求全了道法,证明玄法也能攀取上层功果,何玄修况还有训天道章可用,便是长孙廷执探研出了什么法门,也无法与之比较。”


    张御此刻听明白了,其实风廷执是担忧训天道章被取代,他道:“无论是训天道章还是造物的灵晶传讯,亦或是真法未出之法,皆可算是我天夏之术,若他人之法高我,那说明我之法尚有不足,日后再改进就是,得利者终归是天夏众生。何况御自认此法当不会落人于后。”


    风廷执听他这么说,心下笃定下来,道:“是风某多虑了。”


    又说几句之后,两人便是结束了话语,张御又自入定去了。


    两个月时日很快过去。


    到了约定时日,张御便自道宫之中出来,又是到了清穹云海深处,不一会儿,诸廷执也是齐至。


    长孙廷执二人立在了下方,不过经由两月,诸人发现,两人无论是神情、还是言语都是越来越相近了,若说之前好歹还有一点区别,能够认出他们印象中的那一位,那么现在已是真正分辨不出了。


    陈首执看着二人,道:“两位可曾定下策议了么?”


    两名长孙廷执皆言道:“已然备妥。”


    陈首执示意了一下,明周道人便上前,从两人手中将拟好策书接过,递到了陈首执手中,后者看过后,又令明周分散至诸廷执手中,道:“诸位廷执也看下吧。”


    ……


    ……


  第两百八十七章 辨道去执妄


    明周道人将策书送到了在座各廷执的手中,张御接了过来,目光一落,须臾之间,就将这两份东西看了下来。


    这两本策书的内容看起来有些相近,但路数却是相反的。


    其中一位的思路,是认为当从生灵本身下手,并且在旁边还罗列了一些其人的师传之法,以证明其之所言并非毫无根由。


    其人认为,生灵天生能就能合同共鸣,一些生灵做不到,那是因为后天舍弃了此能,而如今仍有许多生灵仍然具备此能。


    故他们只要取拿先天有此本事的生灵,以天夏技艺仿造之后稍加改换,并将之携带在身,就能起到相互交通的作用。


    这个方法简单易用,关键就是在找打这种生灵,可行性较强,至少他便知道有生灵可以做到此事。


    缺点也不是没有,这等物事不易变化,也很脆弱,若是在斗战之中,可能第一时间就会被损毁。。


    照理说,这两个人系出同源,那么思路应该相近才是,可是另一人的想法却是不一样。


    其人认为真修要想交通联络,应当从气神之中下手,其认为神为先天之主,命为后天之本,应该修炼一法,存命返神,平日以先天之法勾连牵系神气,只要存纳足够,如此到关键时刻便可使用了。


    虽然此法用一点少一点,过后还需再做积蓄,但应付一场斗战已是足够了,至于平日勾连,还是先使用训天道章和造物晶玉为好,不必要想着能去替代。


    这个方法弊端也有,不是一般修道人能用,只有少数修士能够炼成,而策书对此也理由,斗战本来就是应该让英锐上场,庸碌之辈还是留在后方为好。


    张御此刻倒是觉得,这两策书看着是不同方向,但当中却是有关联,彼此之方法像是对另一人的有效补充,甚至可算作一个想法的两个反面。


    并且看得出来,这等方法都是曾得到他训天道章的启发,只是或多或少罢了。


    训天道章是依靠大道之印,他们无法做到这一点,所以只能用别的手段加以效仿。但训天道章恰恰是证明了这条路是可行的,这就指明了一个方向。


    这也正如天夏修道人,修道不仅是为求自我之超脱,同样是为了给后来之人,给天夏众生指引大道方向。一旦指明之后,那么底下之人就知道该往何处去努力了。


    此刻座上其他廷执也差不多看了下来。


    陈首执道:“诸位廷执既都是看过,那么且说说看各自意见吧。”


    玉素道人看了看那两位长孙廷执,他倒是愈发觉得,留着两个长孙廷执,不用那么快分出胜负其实更好,这样两个人都能为天夏做出贡献。


    邓景笑了笑,在座上言道:“两份策书各有千秋,难分轩轾,恕邓某是看不出来什么。”


    不止是他,在座其他廷执,也都觉得这两份策书各有其所长,要说孰高孰低,一时的确难以分辨清楚。


    风廷执这时开口道:“风某倒是觉得,还是这一份策书更是高明一些。”众人看过去,见他手指之所在,正那一份讲究利用共鸣生灵的策书。


    邓景道:“风廷执为何如此说?可否说下理由?”


    风廷执道:“风某认为,此番评判,除了要看二位之手段,还要看如何能更好为我天夏所用,另一个法门虽然看着更好,更适合我等。但却只有我辈修道人能使,且是需有了一定的法力道行才可。


    而这一个法门,只要知晓了窍门,并且造了出来,那么却是连寻常人都可用得。”


    他正声言道:“我以为利人之举,乃在于利天夏,而利天夏,则在于利天夏之众,天夏之众为何?天夏之利何在?乃在于我天夏亿兆子民!故风某以为,此法当属上乘!”


    此番话不禁令不少廷执心下认同。


    这说法是有道理的,而且别看此手段目前看去是有些粗糙,好像不经大用,可是技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会进步的,等到累积足够,却是有望突破更高的层限。


    钟廷执见诸廷执都在思索,咳了一声,出声道:“风廷执此言是有些理由,可是今日若只论技艺的话,这两者却是不分高下的,若是以风廷执之理而定,未免稍失公允了。”


    玉素道人一挑眉,道:“既如此,那便让二位继续深研此事好了,眼下不过是提出一个策议罢了,尽可以写的漂亮一些,能否打造出来,却也说不定,谁人能造出合用之物,便算那人为胜好了。”


    或许其余廷执获取碍于情面,不肯多言,还尽可能说话委婉,可他并不在意这个,也丝毫不怕得罪人。


    陈首执看向下方,道:“武廷执,两位写议策时可有他人相助?”


    武廷执打一个稽首,道:“回禀首执,这两位写策书时,并没有任何外力相助,也没有与任何道友往来交流。”


    陈首执道:“各位廷执还可有建言么?”


    众人都是不言。


    风廷执则是一抬头,下来极可能是再出一题,也可能首执拿出别的路数,不过在此之前,有些话他却是要说的。


    若是玄廷之上能多一个玄修,他是一点也不介意的,故他发声道:“首执,风某有一个提议。”


    陈首执道:“风廷执请言。”


    风廷执便将自己对张御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并道:“只要让这两位转修浑章,如此真伪可由大道之章来决定,真假也是一辨即明。”


    陈首执道:“这也是个办法。”他看向两名长孙廷执,道:“那两位意愿如何?”


    站于左侧那长孙迁淡然言道:“若是能够分辨出真我,我愿意转修浑章,以证自身。”


    而立在右边的那位只是平静说了句:“我不会转修浑章的。”


    陈首执点了点头,并言:“诸位廷执可知谁真谁假了么?”


    诸廷执皆是点首,却是在座上向着右侧那位长孙迁打一个稽首,道:“长孙廷执,恭喜你辨明正身。”


    左侧那长孙迁此刻倒也不慌,只是稍皱眉头,道:“诸位廷执为何如此说?长孙可问下缘由么?”


    陈首执沉声道:“虽然你们两人看着并无二致,可终究由一人分道而出,那一人乃是正身,乃原来之本真,此当无异议。”


    说到这里,两个长孙迁都没反驳,两人自一而生,原来那个“一”自然不可能反驳掉,区别是两个人都认为自己才是原来那人。


    陈首执道:“我辈修道人自修道伊始,便是道从于一,怀此执于心,不然到不了如今之境地。


    长孙廷执分化之身本意当是为了证道,而你却是连自身之道都可舍弃,那么你又何谈你是长孙廷执呢?”


    一个人换了身躯,究竟还是不是原来那人?按照寻常人来说,只要其是本身忆识还在,那自然是可以算的。因为忆识才是一个人留在世上的印痕,若是失去这些,即便身躯未换,那与原来之人也是有所区别了。


    而对于修道人而言,逃脱世外,尘世不束,那么唯有道心一以贯之,才算是真正的根本,


    若是连这个都放弃了,那也非是原来执道的长孙廷执了。


    那长孙迁听了这番话,却是道:“首执,此言我却是不服!”


    陈首执道:“何处不服?”


    这长孙迁望着上方,道:“陈首执,你可是早早便从阵法转修浑章了。”他又看向韦廷执,“韦廷执,你亦是如此。”再是看向晁焕,“晁廷执,你莫非不是?”目光再转向一侧,“还有戴廷执,你也是!”


    他提声道:“你们原来都是真法修道人,可是你们早是转修了玄法浑章,可如今我只是说可转浑修,你们却要以此来指责于我,这道理说不过去吧?”


    韦廷执道:“尊驾这是强辩!当初诸位同道转修浑章是为了实现我天夏之道念,是为了挽回危亡之局面。


    而在此道面前,我等之道自当屈居于后,而我等行此道更是出自本心,而你同意转修,只是为了鉴辨真伪,是为了能过此关,这是为了一己之利,这里区别韦某不信尊驾看不出来。”


    那长孙迁却道:“不然!利己方能利众,长孙身为廷执,若是自身不利,我又如何去利天夏?我方才同意,乃是不愿玄廷因我之事牵扯甚多,耗费诸位精力,只是想着尽快分出真伪,莫非这么做反倒成了罪责了么?”


    陈首执沉声道:“既然你秉持己见,认为玄廷评判不公那,那玄廷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你们可以相斗一场,以定最后之真伪。”


    这长孙迁皱眉道:“诸位廷执不是说我们两人相斗不妥么?罢了,既然给这个机会,那我也愿意一试。”


    说话之间,他转过身来,看向另一个自己,道:“那我们之间就论上一场。”


    诸廷执此刻都没有说话。


    对面那长孙廷执自方才开始便不曾开口,此刻看向他,更是一言不发,那长孙迁冷然道:“怎么,你不愿意么?”


    长孙廷执淡淡言道:“自你愿意舍弃道法,却又想着以道法来证自身时,你便已是输了。”


    对面长孙迁一惊,他猛然觉出不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身躯不知何时已是变成了一片通透光影,此刻只得听对面长孙廷执漫念一声,道:“秉正执真,斩邪去妄,今日当执我道矣。”说话之间,长孙廷执踏步上前,瞬时与之合二为一。


    ……


    ……


  第两百八十八章 成法焕气清


    在诸位廷执目注之下,长孙廷执与那一道身影合同于一处,身外亦是于同时绽发出熠熠光芒,将这片空域也是照得一片通透。


    过了有一会儿,其身上的光芒才是逐渐收敛下去,长孙廷执身上的气机已然与方才不同,看着立在那里,那气机却是飘渺不定,仿若非在世间。


    只是这个时候,其身影忽然消失了片刻,可是过了一会儿,又是出现,但其消失的时候,气息反能为诸人所感知,其存在于那里的时候,反倒是虚荡不止。


    毫无疑问,这一刻,其人已然达到了阴阳互济,虚实相生的境地,神气与世身相生相化,已非一般手段法器可以克制了。


    张御望着长孙廷执,真法修道,传承不一,每一个人的破境之法都不见得相同,除了道书上的模糊记载,他人破入此关他也是第一回见到。


    并且他还看出了一些门道,其实长孙廷执并不是现在才是分化,而是从一入道后当就是在做此准备了,准备做得极多,这一次化身能跑了出来,并来到诸廷执的面前,无意之中却也是带着一些有意。


    可即便如此,也是全然稳妥,要是那个“长孙迁”胜出,那么这个真正的长孙廷执也会变得一样下场,彻底化作虚影消失不见。


    长孙廷执此时气息已然收定,除了更显飘渺之外,已与往相差不大了。。。而这个结果诸廷执早有预料,对他打一个稽首,皆道:“恭喜长孙廷执摘取上乘功果。”


    长孙廷执则是还有一礼,语声之中不见惊喜,反而平淡道:“不敢,前方尚有大道,长孙仍是如履薄冰。”


    诸廷执知道他说得是什么,林廷执也是心有戚戚焉,摘取上乘功果还好说,但是求全道法却是横在大道之上的一条莫大关隘。


    没有谁能够保证自己是肯定能够过去此关的,就算元夏那边也无法保证。


    风廷执见得长孙廷执成就,倒是不想自己所提出的建言反而成全了这一位,不过倒也没什么可惜,玄廷能得一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士,那是好事。


    现在他虽然仍执着推动玄法,但是随着张御在上面立稳脚跟,玄法已无覆亡之虞,他也没有之前那么偏激了。


    能有人愿入玄道是好事,不愿也没什么,重点还是在培养后备身上,可以慢慢来。


    玄修注定是会越来越多的,而由真转玄,便是修了玄法,可深心之中却依然是真修,到底还是有所区别的。


    玉素道人这时发声道:“长孙廷执,你得以成就,不知此前所呈策议,哪一个是作数的?”


    长孙廷执侧过身来,回言道:“正我、化我,皆是我,这两策自然都可用得。”


    玉素道人目注着他,挑眉道:“长孙廷执现在只是一人了,气意不二,执念非异,可还能做得此事么?”


    长孙廷执淡然道:“尽力而为。”


    诸廷执看了玉素道人一眼,长孙廷执方才摘取上乘功果,气息高涨,如今场中能稳稳压过其人的,也就是首执、张御、武廷执和林廷执四人罢了。


    可是玉素道人明明坐在那里,气场上与长孙廷执相较却是丝毫不落下风,众廷执不禁意识到,或许这一位的功行,也当快要臻至此境了。


    其实这也不意外,毕竟能当上廷执的,都乃是天夏是最顶尖的一批修道人,成了廷执之后,更是有各种道书可以览阅,关键还有清穹之气可以使用,不说自身资质,光是此气就是他人十倍之效。


    通常来说,只要道法合适,按部就班就有极大可能有所成就。


    张御心中却是知晓,真正原因还不只是这些,此中其实还有来自于元夏的压迫,玉素道人自身也是急欲上进,意图奋身与元夏一较短长,这才走得较快一些。


    陈首执此刻沉声道:“长孙廷执既然摘取上乘功果,此事也算圆满了。”


    长孙廷执打一个稽首,道:“此要谢过首执成全。”又对诸廷执一礼,道:“还要谢过诸位廷执帮衬。”


    众廷执还了一礼,这个谢他们受得起,老实说,此举也是也是相当冒险,万一不成,那么站在这里的就是另一个长孙廷执了。


    长孙廷执的意思他们也是明白的,就是要让他们看清楚,若成就的不是他,那么可由众廷执代为决定如何处置。


    张御这刻则是心有所思,跨越关境,历来都是困难重重,这使得许多英才都是折损在道路上,唯有那些广为人知,且较为通行的法门才是较为稳妥。


    但这个事情暂时没法解决,想要稳妥,那就只能选择平庸,想要出挑,那就只能自己去走出一条路来,唯有走得人越来越多,才能摸索出一条条道路,让更多人得以上进。


    其实这是他与所有上层修道人应该为之之事,他们能够成就,同样也是依托前人之遗泽,依托于同道,而他们现在有所成,也当是遗泽后来之人。


    前人辟道,为后人用,才是传继不绝。


    诸廷执这一回目睹长孙廷执摘取上乘功果,玉素道人也是疑似接近成就,心中也是各有想法,与陈首执别过后,便就各是回去闭关了。


    张御则是留在最后未走。


    陈首执道:“张廷执这里可还有事?”


    张御道:“首执,长孙廷执此前之策议,用能够合同共鸣的生灵来做交流之用,御倒是觉得,若用灵性生灵或是可以,或可以让长孙廷执加入到此事中来。”


    陈首执颔首道:“此事我可稍候安排,以往长孙廷执想法颇是有不少,只是囿于功行,尚无法做成,如今当是有所不同。”


    他之前交给了长孙廷执不少事机,有些不是用于眼前,而是为更为长远的将来打算的,有些东西进度缓慢,这只是法力道行未曾跟上之故,现下功行精进,许多手段当能有所提升。


    这时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一边。陈首执道:“何事?”


    明周道人言道:“玉素廷执近日闭关,无法参与诸多事机,着明周与首执说一声。”


    陈首执道:“我知道了。”


    张御道:“既已无事,首执,御便先告辞了。”


    陈首执颔首,道:“明周道友,代我送下张廷执。”


    张御一礼之后,便从这片空域退了出来,这时他脚步微顿,道:“明周道友。”


    明周道人道:“廷执有何吩咐?”。


    张御道:“过往天夏那些试着求全道法且未曾回来的同道,明周道友可还记得么?”


    那些试图求全道法之人,若是不曾求得道法,便会渐渐被人所遗忘,直至所有人都是不记得。但是明周本身是清穹之灵,本体的层次却是高过他们的,或能有所印刻。


    明周道人回道:“回禀廷执,过去之明周也是不在了。”


    张御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往前踏出一步,一道气光之门纵开,须臾之间已是回到了清玄道宫之内。


    坐定之后,他把注意力又是转到元夏那一边。


    此前他共是投入的一十二种魔物,这一段时间过去,发现现在只剩下了三种,没有一例是被元夏天序所灭,而是长久无法为元夏之人意识所接纳,背后又无供养,所以自行消亡了。


    这也早有预料。毕竟他之前只是拟化了一个元夏天序,里面生灵也与元夏之人相差甚远,再说这些魔物也是非常弱小,力量层次不宫,消亡也不奇怪。


    这些也无所谓,这本来也只是他第一次拟化魔物的尝试,总有许多不切合的地方,以后再慢慢尝试就好。


    至于剩下三种,目前那一尊显化出来的魔神显然最有存在感,因为信念寄托,信众也是多了起来

    而且这些信众都是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的,他们会被魔物调整自身气血,使得精神越来越是旺盛,随时随地都被魔物调整最好的状态之中,长久这么下去,就算以呼吸法入道修行,也是有可能的。


    张御通过白果观察了一阵,觉得再过一些时日,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那就让这些底层仆役可以像是得了真正训天道章一样可以彼此交流,然后传承道法。


    大多数仆役很可能修炼不出什么东西来,因为资质上乘的人早就被元夏调走了,但并不是说这些人就没有希望了,资质差些,也不是不能修行,至多成就有限,可还是有上进余地的。


    而这些人一旦功行提高,对于这一尊魔神无疑就是一剂大补药,能够更好成长,并还能生出种种神异,继而影响到更多底层修道人。待在底层修道人那里扎下根来之后,那就可以往中层走,一层层推及上去了。


    魔神的实力和神异也会在此过程中逐渐增加,但是什么时候触碰元夏天序之限,那真是不好说,所以常松那里的魔物,算是另一个后手,属于双管齐下。


    至于剩下来的第三种魔物,至今不见任何回应,但是也没有见到被排斥出去,他看了几眼,想了想,决定暂不理会,先由得其去了。


    ……


    ……


  第两百八十九章 持正用别途


    明觉世道之中,常松这些时日来越发得裘少郎的器重了,因为在丹丸和功法的相助之下,他的功行提升非常大,明显超出了同侪一大截。


    哪怕是仆役下人,那带出去也是功行更高的更长脸面。所以裘少郎去到天夏使殿,都是会带上他。而越是带他前往,他获取丹丸的次数也就是越多,道行增长自然进境更快了。


    也不是没人怀疑他怎么突然间修行便如此之快了,可问题他一举一动都在诸人眼皮子底下,从来没有单独行动的,所以这也只能归功于他的天资。


    再说他现在也只是一个底层修道人,得不到上面太多重视。在裘少郎眼里,他也就是从没有的可随时可替换的仆役,变成了一个稍微有用一点,替代要转个念头的仆役,总之还是一个消耗品,什么时候上面不满意了可以换掉或扔掉。。


    这日常松再度被裘少郎带到了天夏使阁,在被打发到偏殿后,他十分熟络的把心神沉浸入那雪芝之中。


    不一会儿,有一个宏大身影浮现出来,他恭敬道:“先生。”又道:“晚辈这次又是种了有十五人。”


    那声音道:“你想换什么?”


    常松道:“晚辈下一步便蕴养出元神照影,需要宁心丹、凝神散,还有洗身膏。”


    那声音道:“你的兑数倒是足够了,还有富裕不少,还要换什么东西么?”


    常松摇了摇头,道:“不再换了。”他露出期冀之色,道:“晚辈要留着更多兑数,好有朝一日能去往天夏,这也是前辈之前曾许诺的。”


    在通过雪芝不仅仅是学到了功法,还得知了一些天夏的事,对天夏已然充满了向往。


    他现在已是有了目标,就是等到功行成就,就通过驻使殿想办法去往天夏,这位前辈也是答应会尽力相助的。虽然他不知道怎么做到此事,但是他愿意相信。


    那声音道:“我的确承诺过此事,既然你说起,那我也可告知于你,你们之中已是有人到达了这个兑换之数,可以去往天夏了,此人,你也是认识的。”


    常松一怔,忽然激动而急切的问道:“前辈,此人是谁?!”


    那声音只道:“你到时候自然会知晓。”


    常松有些不可思议,道:“他是怎么凑够兑数的?”


    那声音道:“那是因为他拿到的兑数没有用来交换任何功法丹丸,就是为了能去往天夏。”


    “这……”


    常松忽然有些佩服这一位了,因为谁拿到这等东西都是急切增加自身实力,而不会去考虑这些,因为活下来才是最重要,以后的事,那时候他们根本无暇去想。


    本来他也是奇怪,照理说得了雪芝当不止一个,可身边除了自己,没有什么人功行突飞猛进,原来是用在这上面了。一时心情不禁有些复杂,不知是羡慕还是懊恼。


    此时驻使大殿之内,一众世道弟子观完盛剧,又在品味从天夏云送来的新鲜珍奇。


    裘少郎倚在榻上,对着坐在对面的常旸道:“常玄尊,我便是喜欢你们这的享娱之物……”他拎起一壶酒,“譬如这天夏仙酿,醇厚香浓,回味无穷,最是得我辈喜欢。在我元夏虽也有,不过酸涩无味,好似喝了几口干醋,很是无趣。”


    又指了指外间,“还有这盛剧更是有意思,每每看得我辈心潮彭拜,不能自已。”


    盛剧之前,实际上还有舞乐二字,这里面也自有门道,寻常人也只是看个热闹,知道此剧盛大华美,而他来了几次,却是看出了门道,懂得如何欣赏,与其余世道弟子一番交流后,也是得了不少人的追捧。


    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法仪推动上来的,所以对于他们而言,早就不追求什么更高境界,人生之路也早早走到了尽头,剩下除了声色娱享还能干什么呢?


    对于他们这些行为,那些世道宗子不但不阻挠,反而很鼓励他们这么做。因为少了他们就少了许多暗中存在的竞逐对手,同时自身还能得到他们的支持,何乐而不为呢?


    常旸笑了笑,道:“裘少郎喜欢便好。”他又道:“说来常某也是看上了少郎身边一些东西,若问少郎讨要,不知少郎可愿割爱?”


    裘少郎毫不在意道:“可以啊,我这里有什么,常道友尽管拿去就是。”


    常旸道:“我见得少郎身边有几个机灵听话的仆役弟子,正好我这里也缺人手,不若让给我如何?”


    裘少郎大笑一声,道:“我当是什么,原来只是几个仆役,你要问我世道中的上乘宝物,我还真不太好拿出来,这些个仆役全拿去好了。若是不够,回头我再送你一批。”


    虽然对于常旸的要求有些奇怪,不过这没什么,只是问他要人手罢了,而不是向他这里安插人手,之前元夏与天夏的定约,不知送了多少人去,这里就算有什么目的,他也懒得多问。


    常旸失笑道:“我何这许多人,既然少郎愿意割爱,常某也不会让少郎你吃亏。两只狻狮,少郎稍候便带了回去吧。”


    “哦?果真?”


    裘少郎一下双目发亮,猛地坐起身来,道:“好好,若是下回常道友要是真要上乘法器,也不是不可以。”


    这两头狻狮通体雪白,不过只有小犬那么大,但是活泼好动,机灵勇猛,当初一看就喜欢上了,关键还是少见的妖类。


    元夏灵禽倒是有一些,可是妖类早就灭绝干净了。便是征伐万世,对于异类下手也是毫不留情,这也是为了杜绝变数。除了一些确实有本事的大妖,也都是当兵器摆放在那里,可从来没有充当玩物的。


    这要是带在身边,绝然能给自己挣来不少脸面,便是转赠他人也是拿得出来的。


    常旸笑了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这狻狮可是毕明道人亲自豢养,就用用来打动这些世道子弟的,现在果然起到了作用。


    裘少郎此刻也是心痒难耐,立刻唤来一名仆役交代了事机,自己则是迫不及待去看那两头狻狮了,其余弟子也是看热闹一般跟着去了。


    站在常旸身边的一名天夏修士传声道:“常玄尊,没想到此事如此容易?”


    常旸笑道:“只是投中喜好罢了。凡人向往声色犬马,他们虽然修道人,可早就放弃修道了,喜欢一些玩娱之物也没什么。


    世上多少人对于喜爱之事物,都是拿的起,放不下的,而这些人你别看现在沉溺其中,可是要他们放弃的话,却是说放弃便能放弃的,此辈拿得起,也放得下,所以他们可以尽情享乐。我们可不能被他们表明所惑,暗地里也需警醒才是。”


    那修士恭声道:“玄尊说得是。”


    这时他见到对面有一个人走了出来,小童的身型,带着遮帽,外某只露出一截下巴。


    他赶忙一礼,道:“白前辈。”


    白果点点道:“我找常玄尊。”


    那修士虽然不知道白果的具体身份,可是这位毫无疑问也有着玄尊的层次,现在来找常旸,两人一定有事相商,所以一礼之后,便识趣退下了。


    白果看向常旸,道:“多谢常玄尊了。”


    常旸知道他的说得是配合行事这件事,他脸容一正,大义凛然道:“都是为天夏,谈什么谢不谢的!”


    白果道:“下来可能还有事需要常玄尊出力配合。”


    常旸笑了笑,道:“无妨,常某只要还在这一日,那就会全力配合道友行事。”


    天夏内层,东庭某处荒弃小镇之中,不知何时,这里又矗立起了一座高大庐棚。


    邹正自那从那处界域出来之后,就回到了自己曾经居住过不少时候的地方,尽管这里早已是一片荒地了,但他觉得却很合自己心意。


    这倒不是为了隐世,现在也不需要融入世中来遮掩身份了,而是他身具上层力量,还要做一些神异技艺的尝试,波及凡俗之人便不好了,这个地方正是合适。


    张御那一缕气意自出来并未离开,也是一直在此,父子二人相互讨论各种神异学问和道法,彼此都是大有收获。


    这一日,张御忽然向邹正问起了纯灵之物,请教他是否知晓。


    邹正道:“纯灵之物么?”他露出回忆之色,道:“你说起此事,我倒是有些印象了。”


    身为过去之长者,他是知晓许多事的,但是没有恢复长者的力量,许多记忆就没办法获的,唯有触及到了,才会记了起来。


    他道:“小郎,你稍等。”


    他转到内室,取了三根长香出来,插在了一只青铜香炉之中。


    他知晓自己的记忆中蕴藏着无数知识和隐秘,但是如何取拿是一个问题,特别是超出自身的力量层次知识,故是长久以来他通过摸索总结,也是弄出了一套办法。


    其中最有效的,通过天夏的焚香通神之术,让自身陷入某种幻境之中,沟通那过去之我。


    张御听了他的解释之后,思索了一下,道:“若得通,便则有,要是照这般来说了,义父会不会有另一个‘我’在上层,”


    邹正推了下黑框眼镜,道:“这也是不无可能的。”


    张御对这方面倒是很感兴趣,因为圣者族类的长者无疑也是攀升到了上层境界的,光以修道之法来说,现在能成上境的正路几乎没有,他自身认为要寻齐大道之印才有一线机会。


    可是圣者族类能至此境,那许也就是有其他道路的。


    邹正这个时候将长香点燃,退后了几步,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提笔而起,并在案上书写了起来。


    张御看着眼前的邹正,心中却是感受了一丝陌生之感,自己这位义父在沉浸入香火中的那一刻,好似于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


    ……


    ……


  第两百九十章 寻灵踏门入


    邹正随着书写,整个人变得虚无通透起来,其笔尖之下有无数文字顺着流淌出来。


    张御凝目看去,这是一种形如蝌蚪,稀奇古怪的符号,也不是至高之言,也非是天夏古言,但描摹之间似却是蕴含有一些道理。


    看了片刻,他若有所悟,这是纯灵生灵的“文字”。确切的说,是纯灵生灵之间的交流所用的灵性,并用此种符号表达了出来。


    具体内容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但此刻眸中有神光一闪,借用目印、言印之印直观其中道理,霎时便看了一个分明,此中内容却是支离破碎,没有前后瞬息,像是一个人梦中呓语,很多是无意义的传递。


    但他不觉奇怪,纯灵生灵的思维本来就是跳脱破碎,它们之间的交流更像是一种灵性无序律动。


    邹正写了一会儿,终是停了下来,那一股熟悉感又是回来了。


    这个时候他抬头看去,见地面,顶棚、墙壁之上居然密密麻麻都是这些符号,而不单单局限在纸上。。。


    他道:“我方才所书,既是落在了此间,也是落在了纯灵之所,这些应当都是灵性进入现世之后的散逸。


    张御思索了一下,道:“这么说来,义父方才当是站在了物灵二者界限之间。”


    他看向那些符号,与纸上的那些也没什么太多区别。


    然而这些正是承载进入纯灵之所的钥匙,因为从伊初的情形看,只要能与纯灵生灵产生交流,那么就能进入纯灵之所。


    只要自己弄明白这里面的玄妙,那么便能把面前这层障碍搬开了。


    邹正看了下来,道:“小郎,这些东西只能靠你自己去领悟。”


    方才他只是凭着沟通过去之我,将这些写下来,只是起到一个牵连承载的作用,实际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书写什么。


    张御点头道:“多谢义父,有此已是足够了。”他见邹正似是微微有些失神,“义父可是感到有什么不妥么?”


    邹正出神道:“每次获取忆识里的东西之后,总感觉自己也会遗忘一些东西。”


    张御道:“义父可记得忘却了什么么?”


    邹正摇头道:“那些记忆太多了,有些或许我都还没有见过,所以很难分辨,不过只要此世记忆还在,其他东西若忘了也便忘了吧。”


    门外这时响起青曦的声音,道:“邹先生,先生,到午食之时了,可要用宴么?”


    邹正放下笔来,微笑道:“好啊。”


    以往他从来都是不做饭的,要什么都是让邻居家多做一份买来,张御进学之后,大多数是在陶生那里进食的,但若是有美味佳肴,他也不会拒绝,青曦到来之后,着实享用到了不少珍馐。


    张御这时有所感应,与邹正说了一声,便从里走了出来,李青禾对他一个揖礼,道:“先生。吴老家中的那一位已是出关了。”


    张御道:“那你便去问一声其人,若是愿去见吴老一面,那就不必管了。若是不愿,再把消息送至吴老那里。”


    之前他去朝明城时,那收藏义父留物吴老曾拜托他打听家中的一位修行长辈,他后来查问了一下,便是寻到了这一位的下落,只是此人之前一直在闭关,所以这个消息一直也未能送传回去,现在却是可以了结此事了。


    李青禾应道:“是,先生,青禾这就去安排。”


    而清玄道宫之内,张御正身这里得了方才邹正之演示,也是准备探研其中玄妙。


    他通过闻印、目印,已然是记下了邹正的力量运转方式,下回不用邹正再出手,他自己也能尝试沟通。


    此刻他看向外间,过有片刻,殿内光芒闪过,明周道人出现在那里,稽首道:“廷执,长孙廷执来访。”


    张御点首道:“有请。”


    少顷,长孙廷执走了进来,稽首一礼,道:“张廷执有礼。”


    张御看了看他,却是发现长孙廷执气意与以往略微有些区别了,这应该因为此前功行之故,另一个自身一直处于藏匿之中,所以只有部分自身性情,而现在完全,应该说这才是真正的长孙廷执。


    待还礼之后,自是请他坐下,长孙廷执道出来意,道:“首执传讯于我,要我一同加入探询纯灵之所。这才知晓张廷执已然发现了此间所在,也是张廷执提议长孙加入此中,此番却要多谢张廷执了。”


    张御道:“何须谢我,长孙廷执事机繁忙,不怪我多事便好。”


    长孙廷执平静道:“事机繁忙,那是因为事机难有头绪,迟迟难成,若是做成,反而能将此卸脱,长孙觉得,纯灵生灵于我立造牵连传讯之物有所助益,若能解决此事,也算为玄廷,为天夏解决一桩难事。”


    张御点了点头,纯灵生灵之间的牵连完全不受物类的限制,特别是看了邹正交给他的知识后,他认为甚至他们只需要将需要传递的消息寄托在纯灵之所,那么另一边人之人同样沟通到此,便能知悉其中的消息。


    他道:“如今我对如何探查此间已有一些头绪,长孙廷执可再稍等一些时候,待我弄清楚后,便请进位一同探研。”


    长孙廷执有些意外,没想到张御这里动作这么快,已然找到关节,他在座上一个稽首,道:“那长孙便等着张廷执的回言了。”


    元夏,明觉世道。


    常松跟着裘少郎回到了世道之中,来路之上果不其然少了几人,打听了一下,却是被天夏驻试讨要去了。知道那一位必然就在其中,他心里稍稍有些失落,但是随后又是振作,想着只要兑数足够多,自己也能去往天夏。


    可是等他回去定坐之际,却是愕然发现,要想去往天夏的兑数与上次有所不同了,数目显得更高。


    他顿时意识到,这兑数很可能会一次高过一次的,要是下次不成,那往后或许会更难,想到这里,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紧迫之感。


    思来想去之后,他咬了咬牙,之前不敢在那些功行高过自己的人面前搬运法门,现在他决定尝试一下了。


    观察几天之后,他盯上了裘少郎较为信任的一位曹姓管事,此人早已达到了元神照影之境,也是这些世道弟子所能辖制生死的最高境界之人。


    因为一旦到了元神之境,成为元神真人,便能坐镇一方,就不可能再把其当奴仆视之了,这是受元夏天序所庇佑的,任何人都不能逾矩,因为元夏也很清楚自己的根基是什么,不可能允许底下乱来。


    常松寻思过后,便找了一个借口,上门拜访曹管事。这位管事因见他最近颇受裘少郎信任,倒也愿意与他攀谈上两句。


    而常松借此机会在其面前运转了一遍法诀,见其不曾发现异状,过后便就告辞离去了。


    曹管事这里忙碌一天之后,便即回去定坐,然而沉静下来,忽然发现自己心神之中多了一株雪芝,他心下一惊,随即冷笑一声,道:“你是哪里来的邪祟之物,敢在明觉世道之内显形?”


    那雪芝有声道:“你无需来由,我可传你功法要诀,上乘道法。”


    曹管事冷笑道:“少来这一套,我观你出现的突然,定然是域外之物!呵,我这些时日未曾出去,应该是这里已经有了你们的人,所以方才能侵入我心神之中,我来想想,今日常松来拜访了我,此举十分突兀,所以应该就是常松吧?”


    他说到这里,直接站了起来,冷笑道:“我也不用问你,直接去问一问他便好了。”


    那个声音没有再说话。


    曹管事直接找到常松庐棚所在,在进门之后,常松见到是他,不觉一惊,勉强镇定道:“曹管事,你怎么……你怎么来了?”


    曹管事道:“我方才忘了一些事。”他面无表情道:“那个雪芝,是你种下得吧?”


    常松心里顿时像打了个炸雷,大骇不已,可他面上却是露出不解之色,道:“曹管事说什么?什么芝啊,种啊的,我不曾种过啊。”


    曹管事看他几眼,嗤笑一声,道:“你演的太过浮夸了,让人一见便知心虚,看来我料对了,应该就是你了。”


    常松心头更是紧张,但他绝然不能承认此事,面上迷惑道:“曹管事说什么,在下听不懂。”


    曹管事看了他几眼,道:“行了,你不必否认了,那东西既然侵入了我心神之中,自然是性命最重要,我也没有告发你的意思,给我说说具体情形吧。”


    常松还待否认,那心神之中的雪芝发声道:“你用不着害怕,曹管事是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的。他虽然是管事,但这样的身份在裘少郎身边有十几个,但只是处理俗务,连被下心誓得资格都没有,裘少郎既然不在乎他的背叛,那同样也不在乎他生死。”


    常松顿时恍然,他犹疑道:“曹管事既然知道了,那只需问那雪芝便好,为什么又非要寻到在下这里……”


    曹管事冷笑一声,道:“不弄清楚,我又怎么知道不是少郎无聊弄出来的事,顺便还能试探我的忠诚?”


    常松一怔,随后背后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可能。


    曹管事看他模样,道:“罢了,让你安个心。”他却是当场立了一个不泄露此事的誓言,又道:“看你心神不定,我改日再来与你说吧。”说着,他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言道:“记住,不要信任任何人。”


    ……


    ……


  第两百九十一章 推空传心海


    元夏这边,眨眼又是半载过去。


    在此期间,裘少郎等世道弟子带着一种仆役弟子频频来至使殿游乐,因为每次都有新奇物事出现,使得他们每回都是流连忘返。


    这一次兴尽之后,裘少郎手抚着两只滚圆雪白的狻狮,道:“常真人,我想去天夏看一看,想必天夏不会拒绝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坐在边上的其他世道弟子也是头来不经意的关注之色,显然他们都有这个想法。


    常旸笑了笑,道:“这倒是无有不可,按照当时定约,元夏在我天夏本来就有驻地,平常往来我天夏是不会阻拦的。”


    裘少郎撇撇嘴,道:“我是想去娱玩的,光是去驻地有什么意思?”说着,他十分嫌弃的说道:“那个驻地我也知道,还没有常驻使这里来的好,而且前后崩毁几次了,又有几个人愿意那那里待着?”


    常旸道:“只是娱玩的话,常某这里倒是可以上报,不过贵方这里不会多说什么么?”


    裘少郎嗤笑道:“谁人来管我?世道宗子和我那些族兄弟巴不得我离得越远越好,元上殿更是管束不了我们,我等随意找一个去探查你们天夏动静的借口不就可以了么?”


    这话立时引来了在场一众世道弟子的附和。


    常旸笑了一声,道:“好,那请裘少郎稍等,我需先向本土禀明此事,很快就给少郎一个回复。”


    裘少郎轻松道:“不要紧,我等着,下次我来时,常真人给我个答案就成。。”说着,他站了起来,道:“今次就到这里吧,常真人,不用送了。”


    说完之后,他便带着离开了大殿,而一众仆从这时也是跟了上来,此刻他回头随意说了一声,“等天夏方面的消息一至,你们就与我同去天夏。”


    他这句话没什么特殊用意,只是因为这些人用的顺手,而且功行也是一众仆从之中最高,当然他此去还有专人保护的。


    诸人开始不明白,后来才是弄清楚了状况,常松不由一阵激动,要是此回真的能去往天夏,说不定自己就能留在那里不回来了……


    常旸待这些世道弟子陆续离去之后,立刻请来俞瑞卿商议了下此事,并通过训天道章联络后方,建言在天夏这里,也是立起一个与使殿相同的地方,置办各种享娱之物。


    张御在殿中从训天道章之中收到消息后,思索了一下,便同意了此事,暂且虽然还看不出太大好处,但是此举无疑能更好的往元夏所在掺沙子,并且还能顺便扩散天夏的影响,可谓惠而不费。


    他与戴廷执、韦廷执等人沟通了下,几乎在半月之内,就在虚空之中建立起来了一座浮天之城。


    这一座天城是以原先缴获的元夏壁垒为基改动的,此中凝集了各种从元夏打听得来的万界景致,还有元夏各种好物,玄妙异趣,声色享娱可谓一样不缺。哪怕不用来招呼这些元夏之人,等未来战败元夏之后,天夏人自己可用。


    常旸在得了回传得消息,便是令人去把裘少郎等人请来,并道:“常某发书回去问过了,天夏同意你们前往,不过本土还是对诸位颇多疑虑,所以只能暂居在外,不过诸位放心,一应所需不会减少分毫,更不会亏待诸位。”


    裘少郎大喜,道:“常真人这么所,我自是信得过的。”


    这时他一挥手,身后管事拿捏法诀,引来一股气烟,在化去之后,便露出了两座一人高的晶玉大匣。


    裘少郎道:“而既然是上门作客,我等也不会不知礼数,这些就当是我明觉世道赠予常真人的。”


    常旸看了几眼,因为没做什么禁制阻碍,里面的东西也是一览无余,此刻他也是暗暗吃惊,因为居然大批的宝材,其数目虽然比不上张御当日带回来的,可也着实不少了。


    而且听裘少郎的语气,似乎还是只是明觉世道一家,其余世道还有更多赠礼。


    他忽然感觉,这笔买卖果然是划算的,哪怕什么都不做,光凭这些宝材凝练丹丸,不知道能培养多少修道人出来。


    下来几天之内,诸世道弟子闻听消息之后,个个欣喜万分,都是迫不及待唤上诸多仆役和护从,往使殿这处来汇合。


    到了月末时分,诸人便汇聚成一支不大不小的舟队,由诸仙渡之助,经由两界通道,往天夏这边越渡而来。


    这里一动身,张御这边立刻得了回报,并关照底下修道人盯紧了。


    这些世道弟子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但是保不齐有人会利用此辈做些什么,他们要杜绝这等事的可能。


    考虑了下后,他借用训天道章,察看了一眼那尊养炼出来的魔神,却是发现这东西虽是魔物,可现在却是身具宝相,琉璃之体,身外璎珞缤纷,手持金枝玉叶,身下莲花法坛,外表上无论如何看,都是一位有道正神。


    连他看都是如此,更别说底下那些崇信仆役了,每日无不是顶礼膜拜,认定是这位神明定能相助自己解脱。


    这些身处底层之人,时时刻刻有性命之忧,也就只有寄托大能这唯一出路了,故是愿寄之力格外多。


    这魔神也是得此成长不少,并且可以看出了有一丝灵慧产生,此灵一旦壮大,那么就可认知自我,真真正正成为一座神祇。


    但目前来看,也仅此而已了,因为力量层次的界限是很难跨越的,无论底下信众再如何多,也都是一些粗通炼气的寻常人罢了,其神性也是因此而受限,除非有诸多修道人诚心供奉,才可能得大能力。


    可这就很难了。修道人崇奉的是大道,道行越深,便对此认识越是深刻,没有好处,光给你提供柴薪是不够的。


    张御觉得这个问题可以放在以后再去解决。因为魔神若是现在真的力量层次上去了,恐怕只要稍显端倪,元夏天序的恐怕就落下来了,现在还不必如此急迫。


    思定之后,他收回心神,坐定榻上,过了一会儿,便试着沟通那纯灵之所。


    从邹正得了那些灵性生灵的符号之后,他发现这东西因为不是土著文字,若是以邹正教给他的知识去破解,那可能进度较慢,好在他有着大道言印,却是能够直接跳过这一关,直指其根本所在。


    他意识一转,很快落到了观想图上,此前他无法与这的纯灵生灵沟通,只能强行存驻于这里,这时他试着用掌握好的灵性之言向外传递了出去。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却是密密麻麻的灵性回应浮动出来了,它们就像星辰一样散落在四方,却又闪灭不定。倏然间,仿佛是一个崭新天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与此同时,还有密密麻麻的灵性之语像汪洋一般朝他涌了过来,确切的说,是涌向他的观想图。


    若是能力不济之人,恐怕瞬间就会被此淹没,事实上,纯灵生灵也没有这么沟通的,从来都是与另一个生灵小心翼翼的接触试探,而不一下向外放出。


    应对这等局面,张御却是十分从容,以他的玄浑蝉观想图,只要是自身感应到的,那自然便是能存纳的了。


    只是那些灵性之言在他看来都是异常混乱的,毫无半分正常思绪可言。不过灵性感应,是从最纯粹得本心之中察感你的念头,所以怎么表达并不重要,哪怕是同一种表达方式,都可以有各种各样不同的意思。


    并且他试着交流了一下,发现纯灵生灵很奇妙,并不会拒绝你的想法和试探,似乎不会拒绝,这是因为这些生灵需要与外交流才能达至自身的变化和上升。


    甚至你向它们提出要求,都是如实去做,可这虽然看去是很好,但能不能做到,能不能执行下去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通常问题不是来源于自身,而是在接受了你的要求后,其又会同时接受别的灵性生灵的要求,那么结果就是导致各种错乱。


    张御寻思了一下,若是要运用好这些生灵,那么首先要对其进行一定的外在隔绝,同时还要使他们的想法得以贯彻,这便需要更高的力量权柄。


    而他虽能与这等生灵交流,可是这种交流总是隔着一层,并不亲近,他观察下来,发现其本身的力量仍然可以包含在至高力量的范畴之内,但是心光法力与之不同,所以两者之间可能会产生一定的隔阂。


    虽然现在他没有与之产生冲突,但那是因为他实力层次过高,灵性生灵还不敢主动找他麻烦,当初那个纯灵之灵对伊初可并不友好。


    他思考了一下,要想达成目的,或许这其中要考虑利用至高之力了。


    他从邹正那里得到了运用之法,这可以告知长孙廷执、竺廷执、邓廷执等人,让他利用这等力量来沟通这些生灵,反正至高从来不拒绝他人借用自己的力量,至少此刻是如此。


    等到把这些纯灵生灵研究透彻了,那么未来也未必再需要动用此等力量了,或许就可以使用造物来替代了。


    ……


    ……


  第两百九十二章 混沌亦落此


    元夏诸世道弟子经由半月飞渡,借助诸仙渡的力量,终是来到了天夏这一端。


    随着眼前阵阵光芒散开,裘少郎等一众世道弟子终是来到了天夏天域之内。


    诸人看着广旷虚空,还有那与元夏截然不同的星辰之相,心下都是不由兴奋起来。


    元夏固守秩序,能不变就不变,自立天序以来,那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他们修道数百上千载,再好的东西反复接触下来也是视若平常了,更别说原先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东西。


    这些年里,便有一些新奇东西也还是覆灭万界得来的,可这些东西却并不被元夏上层看在眼里,因为你都被我覆灭了,所留东西自然称不上什么好物,且了防止变数,异域之物是要尽力清除的。


    倒是天夏,几次挫败元夏,让人知晓天夏绝然不可小觑,拥有着能和元夏正面相抗的力量,所以天夏的东西流传过来后便颇受追捧。


    这些世道弟子也曾想着效仿,比如盛剧这东西此辈便想弄出来,但私下里弄一些后,却发现没有那股灵气,明明一样剧目,一样的词唱,看着却乏味呆板,很是无趣。。


    这也是当然的,天夏这些盛剧大家都是在此一道上浸淫几十载,并且全身心投入其中,元夏此刻自然是及不上了。


    此刻众人眼中出现了一座庞大壁垒,诸人早就提前得知过一些消息了,指着此处言道:“那一处当就是我等要去之所在了吧?

    裘少郎道:“该是那里了。”


    有人道:“这一处,应该就用了元上殿攻伐失机之后被俘的壁垒所造吧?”


    又有人接道:“该是如此了,看那模样,还残留有些许我元夏的形制在内。”


    诸人听罢,也是啧啧称奇。丝毫没有因为这是元夏之物被改造而恼怒,元上殿败战,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元上殿越是越亏,就越需倚仗他们诸世道。


    诸人所乘坐的飞舟很快在落驻那壁垒延伸出来的天台之上,便有一个看着八面玲珑的修士笑吟吟上来接引众人。


    他客气话说了几句,便引诸人往里走,并道:“这座壁垒是在我们内层打造的,本也是摆在内层的,只是得知诸位要来,所以挪移出来了,还望诸位不要见怪。”


    裘少郎道:“哪里哪里,贵方也无法完全信任我等,我等自是懂的。”


    他们也是分得清楚,两家还是分属敌对,自然也不可能什么地方都放他们入内,他们对此也无所谓,此来主要便是玩乐,回去还能吹嘘一通,进不去要地也无所谓,这也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


    虚域之内,戴廷执和几名真修玄尊站在一处,自裘少郎等人入至天夏后,便一直盯着这些人。


    虽然放了此辈过来,但是必要的防备还是要做的,元夏真要有什么手段,他们也会及时加以反制。


    待看着这些人下了泊台,就直奔壁垒内部而去,半途中竟是停也不停,原本紧肃的神色也是放松下来。因为里间有重重禁制,便是想做什么也做不了,显然这些人当真如自己所言,只是单纯来享乐的。


    有一名道人很是看不惯这等行径,道:“这些人身上有这些修为,却还来此玩乐……”说着,不禁摇了摇头。


    戴廷执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道:“这些元夏诸世道的弟子,本就是靠法仪强行推动功行上来的,对这些人来说,修道早早到了尽头,不做这些,还能做什么呢?


    况且有的人修行就是为了更好的玩乐,这也没什么,只要能直视自己的本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还得到了,那便是圆满的。”


    诸道人觉得倒也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说实话能满足自身本心,连修道人也未必能做到。


    有道人冷言道:“可是元夏这些人的本心,却是建立在诸多低辈修士还元夏众生的困苦之上的,这等本心不要也罢。”


    众人称是。


    戴廷执看了下壁垒,又看了看两界通道,沉声道:“我天夏必然会改变这些的。”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也是在看着裘少郎等人,他没打算在这些人身上种下什么魔物,因为这些人同样也可能是元夏抛出来的诱饵,看天夏是否会做什么。


    这些人看着不少,实际上也只占诸世道弟子的少部分,若是能利用这些人的力量去影响更多的世道弟子,那无疑是更有用。


    这时殿中有磬音响起,这是每日坐观感应纯灵之时。因为他发现,唯有在一些固定的时辰,才能更为顺畅的沟通进入纯灵之所的玄浑蝉,余下时候效用则是差了许多。


    他来至玉榻坐定,意念一转,霎时落到了玄浑蝉上,那一片灵性汪洋又一次浮现于眼前,无边灵音向他汇聚过来。


    他便驾驭玄浑蝉在此间畅游起来,若把纯灵之所比作汪洋大海,那么那些寄于其中的纯灵生灵就是一个个海中孤岛,它们彼此无法见面,只是靠着向外传递一个个灵性之音来交流。


    但这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祥和美好的,彼此若是差不多,那么可能可以交流,但若是一强一弱或是无法分辨对方,那么就是相互吞夺了。伊初那日受灵性指引落入进来,就险些遇到了这等事。


    随着玄浑蝉逐渐深入灵性汪洋,他渐渐感到了自身的力量又在提升之中,而这些天来他已是不止一次遇到过这样等事。


    照理说他的道行法力已是无限接近上层,无可能再有这般程度上进,可感觉又是错不了的,故是他察观了一番,才是弄明白了。


    这种提升实际上是一种积蓄,上限没法继续抬高,但却可以横向堆叠,虽然他认为自己的机缘是在大道之印上,可这等好处自也不会去放弃,如今每日都可积蓄一些。若是他能突破上层,那么这些都能成为他的资粮。


    故他也是打算,下来让诸位求全道法的同道也来此畅游一番,他都能从这里得享好处,这些同道显然也不例外。当然其余廷执若入此间,想必也是能从中得有收获的,但是境界不够高,所得应该也是有限,需得道行再长,才能得有更多。


    不知许久之后,他心中忽有感应,心神便即从退了出来,坐于大殿之上等候,过了一会儿,有神人值司来报,邓廷执、竺廷执、长孙廷执三人来访。


    张御颔首道:“有请。”


    未有多久,三位廷执自外走入进来,双方大殿之上叙礼。


    张御知他们是为纯灵之所而来,礼毕之后,便将从此间探明之事告知三人。


    竺廷执等人皆是神情肃然,此前他们其实已从张御那里陆续了解到了关于纯灵之所的诸多事机,不过此刻仍是谨慎听着。


    因为他们知道纯灵之地绝对不是什么善地,需有实力才能在此中探寻,那伊初也是曾是伊帕尔的神王,本事也是不小的,连其人差点着了道,那必须万分小心。


    张御说完之后,便道:“稍候我当会以观想图之力引导诸位元神进入此中,但纯灵之所不讲现世之理,故有可能发生种种不可思议之事,三位廷执若觉不妥,还请及早退出。”


    竺廷执三人都是点头,虽然他们元神一去,还能再度显化出来,但他们对纯灵之所了解太多,难说不会牵连到正身。


    而寄虚修道人神气寄托虚空,要是实在感觉不对,那及时舍去世身就是,反正有清穹之气,还能在短时内召引回来。


    他与三位廷执说定之后,便耐心等候时辰,待得磬钟之声再响,便不再耽搁,由落入纯灵之所的观想图上引出一缕气意,竺廷执三人稍作感察,元神皆是从身上遁出,如水波一般晃动了下,便即不见。


    张御再度将意识转入进玄浑蝉上,再是化作了自身模样。


    本来按照约定,若是可行,三人会设法再次聚首,可是此刻却发现见不到这三位,好像是散落在了这片灵性汪洋之中。


    “张道友还是来到了此间。”


    霍衡在他身侧不远处站定,幽深目光朝他看过来,道:“我便知晓,只要道友在找寻上进之路,那么一定是会发现这里的。”


    张御淡声道:“看来尊驾早就知道此地了。”


    霍衡笑了笑,道:“大混沌无所不知,以往也有一些神异生灵找到此间,他们许多都以为这里只是一处梦境。


    还有一些急迫追寻更高力量的,找到了这里后,自以为找到了上进门户,但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说到底,这里与他们原先所待之地也是表观不同罢了,力量层次并无什么区别。”


    张御道:“尊驾如今还劝我归入大混沌么?”


    霍衡看了看他,道:“我知道友已是求全道法,可再往上呢?自古夏以来,能成上境之人又有几个?还不是原先那些?就算庄执摄能竟前古未有之事,可是这位能做到,未必其他人也能做到。”


    他意味深长道:“这等位置可是有数的,就算到了上层,那也不见得就是尽头,唯有投入大混沌才能进窥无上大道。””


    ……


    ……


  第两百九十三章 拓空借至力


    张御对于霍衡所言毫不在意,不说他的机缘在于大道之印,就算不是,大混沌本身的存在就代表了变数。


    只要这变数存在,那么就意味着上境之路不曾堵死,所以这番言语并无法说服他。


    况且他作为玄法开道之人,不仅仅是要自身有所成就,还要为后来人辟开前路,换言之,他走过路,那么后来人也当可以走,并当有更多人可走。


    而大混沌之法不提涉及其中所蕴含的各种变数,其也只是一门只收纳英锐的法门,便无后患,也注定只是少数人可得登攀之法,这与他的道念并不相符。


    霍衡此刻又道:“顺便提醒道友一声,纯灵之所与现世不同,你们所认为的东西这里不说完全相反,可也无法按照常理来看。”


    说完之后,他转身而行,便走边言道:“若有什么事,道友或是改了注意,道友知道该怎么找我。”随着说话,他的身影也是渐渐虚淡,直至消失不见。


    张御思考了一下,从力量层次来看,大混沌应当是在上层力量之上的,天夏牵连大混沌对抗是正确的一步棋子。。。


    只是挨近大混沌,应当也有反制之法,否则只会被其吞夺,他也是在想,诸位执摄之上,还有力量么?


    如果天夏有,那么元夏当也有。


    现在他还不清楚,或许首执是知晓一点的,也或许知道了也无法说出来。毕竟按道法来说,越往上去差距越大,到了那般境地,以他们的层次,恐怕已然涉及到了无法知,无法感的境地了。


    想到这里,他收定心神,且不去管这些事,等到他功行到了,自然就能知悉这些事。倒是霍衡最后特意说那么一句,显然不会是没有用意的,一定是有所指。


    他对纯灵之所还不算太了解,目前还在探索之中,毕竟此间没有边际,才月余时日,他也不可能将这里的情形都是了解清楚。


    他思索下来,觉得霍衡特意来提醒的事,那么有可能与大混沌有关,所以有一定可能说的是混沌怪物。


    大混沌与浊潮的影响是不分现世还是纯灵之所的,所以道理上说这里也是有可能出现混沌怪物的,如果有这类东西的话,的确是该小心。


    不过这次他们本来就是为了探明此间之事,若有真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在随后彻查出来。


    转过思绪,他身形便是重新变化为一只华美的玄浑蝉,震开灿烂双翼,继续在这片灵性大海之中纵飞起来。


    只是在这灵性汪洋之中转了许久,却是始终没有遇到长孙廷执等三人,不过他也清楚,如果他们碰到了一处,也就是灵、物两界相互撞面,就有一定可能打开了两界门户,如是这样,灵性生灵也会由此进入现世。


    纯灵生灵对于他们不存在什么善意恶意,不过是按照本能行事,底层力量且不说,到了现世也无法存身,而上层力量是可能对现世造成某些冲击的,但对此他已然做好了一定的准备。


    在这里巡游许久之后,他忽然闻得钟磬之声。按照此前议定,三人进入纯灵之所后无论遇得什么情况,感得钟磬之声,就立刻将元神从中退了出来。


    于是他身心一转,将意识从玄浑蝉之中退了出来。


    此时此刻,长孙廷执则三人则是把元神从中撤出。


    他们将元神投入纯灵之所的时候,因为功行不及张御,无法两边沟通,所以对里面情况是一无所知的,而此刻元神一归入身躯之中,立刻有无数信息涌入意识中来。


    在把这些信息消化之后,三人也是将进入纯灵之所后的遭遇说了下。


    入至此中后,他们也是想试着与张御汇合,但是无法不到。因为纯灵之所广大无边,三人在此,如小舟入大洋,而且他们也不可能肆无忌惮与外间的纯灵生灵交流,这般找起来更加困难了。


    再有一个,交流之中发现一个问题。


    每一次他们与纯灵生灵沟通,那些生灵有些不回应,这还算好的,有些会遭遇到它们的主动攻袭,以至于频频遇到危险,唯有层次比他们低得多的生灵才是能够免除冲突,但对他们同样抱有敌意。


    在这般情况下,使得他们举步维艰,根本没法办法探查出太多东西来。


    长孙廷执这时道:“我元神带了些许神异生灵的灵性入内,发现无不是变成了纯灵之物,此辈对我的攻袭,或许不是为了单纯吞夺,也是为了同化,若是同化不成,那么便是排斥了。我等所遇到的,很可能便是这些袭击了。”


    竺廷执道:“这是一个可能,但应该不是全部,张廷执此前却是不曾遇到过任何攻袭,除了张廷执功行高于我辈之外,这里面当是另有缘由的。”


    张御思考了一下,当初他为了方便交流,还运用了一部分的至高力量,现在看起来,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


    伊初当初虽然也有神异力量,但他是肉身入内,而非是他们观想图和元神,这里面便有所区别了。


    他道:“根据邹先生所言,在圣者族类的记载中,此世无论是现世生灵还是纯灵生灵,都是至高神异之力的延伸,所以它们应该可以算作是一体的。


    从三位廷执的遭遇看,三位若是不使用至高之力,那便天然遭受排斥,诸位廷执看来唯有也利用好此等力量,方才可能在此巡游。我这便将利用这至高之力的方法告知诸位。”


    当下他从袖中取拿出一张树页书,就着上面的记载,向诸人传授运用至高力量的法门。


    他从邹正那里得到了不少圣者族类的知识,能够随时利用至高之言抽取至高力量,因为这些力量并不是用来融入自己身躯之中的,所以借用起来可谓毫无负担。


    三位廷执俱是功行上乘的修道人,尽管这与他们所掌握的力量有所差别,可大道之下,诸多道理都是相通的,故是很快就弄明白了。


    并且拿取到了一部分至高之力,只是借用的时候,他们也是感受到了这等力量的宏大。他们所借用的看似不少,但与内中真正的力量本源相比,恐怕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

    邓景不觉称奇,他道:“张廷执,这所谓至高,可曾探明具体来源了?

    张御回道:“至高之力层次较高,圣者族类的长者亦是不曾探明,故现在暂且不作其想。”


    竺廷执道:“上层之力有诸位执摄应付,我等先把面前探明清楚便好。”


    邓廷执点了点头,三人不再多言,在此等待下一次进入时机。


    不久,合适时辰又至,张御运法施展一缕气意牵引,三人再度运出元神,跳遁入纯灵之所中。


    而此时外层,虚空壁垒之中,裘少郎一行人自入此间之后,便是乐此不疲,不过每过一段时日,他们便需回墩台一次,向世道之中通传自身状况,并还负责告知自己所见所闻。


    天夏方面对此也不遮挡,因为现在所展示的东西都不是什么隐秘,故是任由他们往后传递。


    这日裘少郎带着两名亲信仆从又一次从壁垒出来,回到了墩台之中,早有一个出身明觉世道的修士等在了那里,见他到来,对着他执有一礼,道:“见过少郎。”


    裘少郎道:“怎么样?”


    那修士传声道:“都准备好了。”


    裘少郎嗯了一声,他朝着修士身后殿宇走入进去,后者则是一挥拂尘,将殿宇周围的禁制都是运转了起来。


    裘少郎到了里间,见大殿内两旁各有一排蒲团,当中有一个供台在那里,左右看了一眼,走上前去,将一枚玉佩取了出来摆在了上面,随后后退几步。


    等了不一会儿,伴随着一阵异香仙音,便有一个高及殿顶的庞大道人虚影出现在了那里。


    裘少郎赶忙一礼,恭敬道:“老祖,十五郎已是身在天夏了,那玉佩也按照宗主嘱托在天夏摆了三十日。”


    那道人虚影道:“很好。下来你只需继续将此物带在身上便好,下来我若要见你,你只需再持此物来此便可。”


    裘少郎恭敬应下,又道:“是,不知老祖可还要十五郎做什么?”


    那道人虚影道:“不必做什么,我来此探问消息,也不是为了要对天夏做何事,而是为了我们自己。”


    裘少郎有些疑惑,道:“为了自己?”


    那道人虚影呵了一声,道:“天夏这里布防严密,你我之今日之对话,说不定已然落入这些大能眼中,若是我今次对你之交代真是要对天夏不利,你以为你们还能顺利脱身回来么?


    裘少郎心中一跳,但口中忙是表忠心道:“为老祖效命,是十五郎该做之事。”


    那道人虚影道:“行了,这些事你便别管了,该吃喝便吃喝,该玩乐便玩乐,十年之期,不过短暂一瞬,等到元夏与天夏交手,便再无这等机会了,你且回去吧。”言讫,那庞大身影一晃,便消散而去,唯有点点光芒洒落而下。


    裘少郎躬身一礼,道:“恭送老祖。”他直起身后,暗自琢磨了下,走上前将玉佩取下,便离开了此间,又朝壁垒方向回返。


    ……


    ……


  第两百九十四章 破障见巨灵


    元夏,明觉世道之中,有两名道人坐在那里,其中一个正徐徐收回气意,另一个问道:“裘道友,你察看的如何了?”


    裘道人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道:“果然如此,根据我交给我那晚辈的宝玉探查,天夏应当还存有登临上境门户的可能。”


    对面那道人一听,顿时精神振奋无比,忍不住再问:“果真么?”


    裘道人看他一眼,以无比确定的语气道:“我为此事前后探查了不少时候,反复确认,不会有错的。”


    实际在此之前,他们就几番探求此事了。只是那个时候天夏到处都是阵法,稍有异动就会被发现,再加上元上殿对他们诸世道颇多限制,做事束手束脚,始终没法确认。而现在双方定约,使得他们行事方便了些许。所以直到方才,才是真正有了结论。


    对面那道人忍住心中激荡,道:“元夏要想上进几是没有指望,看来我突破上境的机缘,便就落在天夏了。”


    裘道人却是冷静道:“元上殿数度去那处,定然早就发现此事了,还有三上世,肯定也早是知道了,也就我们这些不上不下的世道,到了现在才是明白。。。”


    对面那道人道:“现在知晓也不算晚。”


    裘道人冷笑道:“晚是不晚,但他们既然知悉此事,那一定会设法限制我等,或是阻挠此事,所以下来要想成事,可还有一关要过。”


    对面道人叹道:“是啊,是啊,此关不再修行之上,反而是在我等顶头之上。”他看过来,道:“裘道友可应对之法?”


    裘道人道:“先我等自己设法吧,若是寻不见路,那说不得要和天夏沟通一番了。”


    对面那道人不解道:“如何沟通?天夏可不会允许道友在那里成就,唯有打垮天夏……”


    裘道人不以为然,道:“打垮了天夏,我们还能得到什么?全被上面拿去了,我们什么也都不到。”他冷笑一声,道:“北未世道一直和天夏眉来眼去,大不了学他们,再进一步,和天夏勾连也无不可。”


    对面那道人一惊,道:“裘道友,你的意思是……”他顿了下,“道友莫非不为身后世道想一想么?万一事机不成……”


    裘道人露出无所谓的神情,但是眼神之中却蕴藏着一抹精光,道:“只要能有机会寻觅上境,就算我们站到了天夏,又能奈我何?”


    他冷笑一声,道:“我若不得上道,底下之人又岂能万万年?我若得了上道,自然能够庇佑他们。”


    对面那道人吸了一口气,这是把整个世道上下亿万之人都不放在心上了。


    不过他也能理解,与天夏之争,乃是摘取终道前的最后一战,按照元夏的规序,终道一得,元夏天序将永远定下,底下之人永远无法上进,三上世永远三上世,下世永远是下世,你现在什么境界,以后也永远是这个境界,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至于说什么同享终道,他们便能分得,也是极少,他们同样不会有机会去到上境,那与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裘道人有些话说得没错,只要是求得上境,莫说不曾反元夏,就算真的反了,元夏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他想了想,道:“裘道友,便是这一切顺利,也需有功法才是,裘道友可有准备么?”


    裘道人看他一眼,道:“息道友,别告诉我你们离占世道没有探研上进之路,况且过去那些大能去往上境,又哪有什么功法?他人之路,未必是我之路,若无这等一往无前,打破阻碍的决心,那也不要去妄想上境。”


    元夏这些上层大能,每一个都是自行破境上去的,他人能做到,他自认也能做到,做不到那就败亡,在他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是自己无能,怪不得别人。


    息道人道:“若是诸位上境大能能指一条明路便好了。”


    裘道人冷嘲道:“他们岂会如此?元夏天序可是他们推动的,他们所期望的是恒常不变,又怎么让他人得势?”


    息道人却是一惊,道:“裘兄慎言。”


    裘道人嗤了一声,道:“折兄怕个什么,你会在意底下那些如虫蚁一般的凡人说什么么?”


    息道人仍是劝说道:“即便如此,也应该小心,我辈修道人,当敬天畏道,而不当恣意言行。”


    裘道人见他心中畏惧,呵了一声,也便不再多言。


    他是雷厉风行之人,打定主意后,立刻起身,设法传言至天夏那一段,要裘少郎设法搭上天夏上层,纵然现在不做什么,以后也总是能有所用处的。


    等他回来的时候,却见蒲团上空无一人,才知息道人已然走了。


    他呵了一声,心中知晓诸世道中如自己一般想法的终究是少数,方才他只是言语试探了一下,这位就不敢再待了。


    不过这没关系,下来他自己行事便好。因为此前彼此都是立过誓言的,他也不怕对方将自己事泄露出去。


    天夏上层,清玄道宫之内。


    张御和长孙廷执等人三人都是端坐大殿之上,三人皆是定坐不动,而观想图和元神仍沉吟在纯灵之所中。


    长孙廷执三人这次运使了至高之力,确然非常有用,很少再有纯灵生灵主动攻袭他们了。


    只是他们依旧十分谨慎,因为张御在霍衡到来之后,便提醒过他们,此间指不定会有混沌怪物的存在,这东西平常只要沾染一点,自己就有可能变成混沌怪物。


    好在接下来情形倒是十分顺利,并没有遇到这等东西,期间四人反复调整,如此大约三月之后,张御的玄浑蝉终是与长孙廷执三人的元神汇合到了一处。


    而就在四人聚首的一瞬间,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四人所在之地,一阵光气离乱,又好似泡影骤破,轰然洞开了一座出入门户!

    张御四人看着那门户之中散溢出来的光芒,俱是神情不变,显是对此已有预判。


    这等情况是因为他们世身都落在一处,而观想图及元神如今又于纯灵之所内碰面,若是将现世与纯灵之所比作一根线,那么他们这就等于将两个端头聚合到了一处,自然便就贯通了两端。


    这时整个大殿震荡了起来,有一股宏大力量似乎要由此宣泄了出来。两处所在从无门户出现,现在骤然贯通,自然有无边之力碰撞交织,若是应付不好,那便会掀起一场无边巨灾。


    但玄廷早就做好了准备,云海法坛之上,陈首执、武廷执、林廷执等人此刻各自推动清穹之气落下,弥散四极,将那力量徐徐化散。


    眼见那一座门户本是猛然扩张,似是要扩散到整个上层,可现在在海量清穹之气的制压之下却是渐渐塌陷收缩,最后汇聚在了清玄道宫之中。


    张御此刻则是从榻上站起,身上心光弥漫,勾连住那涌动下来的清穹之气,配合压制那光芒,在持续大约一个多夏时之后,最后那门户终变作了一团大约丈许左右的雾气,只是其中灵光翻滚,隐见无数细小闪电翻滚。


    这等景象与灵关入口十分之相似,


    他看了一会儿之后,眸中有神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在他眼中,气雾却是渐渐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其形状像是一截圆须。


    此刻他的玄浑蝉还在那方纯灵之所里,分辨了一下,发现只是某一个长须尖端,于是顺着此物望了过去,很快便就见到,一个形若虫豸的庞大生灵的轮廓浮现了出来。


    其不见头尾,身躯若同竹节,竹节之上则有无数孔洞,似有灵烟在里出入,更有无数长须在外舞动,他们所见到的,也只是一截罢了,而在凝视之际,似乎有了感应,便见一股压抑无比的庞然压力笼罩而下。


    可还不待那力量落下,便有清穹之气汹涌而上,将此给屏绝了去,而他们四人的观想图和元神也是于一瞬间返回了身躯之内。


    张御眸光微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长孙廷执等三人因为元神归返,此刻都是从定中陆续恢复,只是张御与他们交流了几句,发现他们似乎都不曾看到方才那物。


    倒是长孙廷执言道:“长孙方才有一处发现,这些纯灵生灵虽然表面上千奇百怪,但是内里却极度相似,几乎没有差别,这情形十分少见。”


    邓景道:“这或许是这些纯灵生灵皆是同出一源的缘故?”


    张御念头一转,开口道:“御此前曾想,这等纯灵之所,若是诞生出混沌怪物,几乎很难将之清除剿灭,除非是有更上层的力量制压,现在看来这个推断不算错,并还需加上一个缘由。”


    他顿了下,又言:“根据诸位所言,御以为,这纯灵之所内当是存在有一个巨大的纯灵生灵,这个生灵位居于所有顶端,但还有一个可能……”


    他缓缓道:“纯灵之所内所有的生灵实则都是一体的,纯灵之所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纯灵生灵,我等所见之生灵都是其之延伸,如此才能散而不乱,合契而统一。”


    ……


    ……


  第两百九十五章 托世自涉牵


    长孙廷执三人听罢张御所言,心中不觉惊讶,可仔细想了下,又觉理所当然。


    因为这个结果不仅可与长孙廷执所言相对应,也可以解释他们所遇到的各种情形。


    邓景略作沉吟,道:“若是有此生灵,那多半层境极高,否则我等就不会我等无所感察了。”


    张御道:“御以为,此生灵层次,当是在我辈之上的。”


    长孙廷执三人对此不曾感到意外,在听得关于这个生灵消息的时候,他们便已然有此等猜测了。


    竺廷执看了眼面前那如同凝聚气雾一般的门户,目光似乎深透入其中,他道:“此前我等遇到了这些的纯灵生灵攻袭,并试图同化于我,而今打开了门户,这等上层生灵,会否与我天夏有威胁?”


    张御语声平稳道:“若整个纯灵之所乃是一个生灵,那么其所要同化之物便是现世了,但是御以为它不会这般做。


    不说我等有诸位执摄在上,它还做不到此事,便说现世之中处处浊潮,这生灵若能克压身躯之中的浊潮已然算不差了,可没有那个胃口再把现世吞下去。


    似若我辈修道人,应该更不感兴趣。。。最早我等进入此中,所遭受的攻袭也不过是部分纯灵生灵的本能敌视,可那不过是天然排斥了,待我等运用神异力量后,便不再遭遇此事,这已然可以有所证明。”


    长孙廷执三人都是以为然,这里的道理也能看明白,因为有着力量层次上的差距。所以这等生灵根本不会来盯上他们,也不会视他们为威胁。


    三人各自思考过了一会儿,长孙廷执才是缓缓道:“但若是控制了此物,是否就等于控制了整个纯灵之所呢?”


    张御想了下,道:“若能如此,那自是可以的,因为这个生灵相当于纯灵之主宰,而其余底层次的纯灵生灵,当也不过是其延伸罢了,若是能驾驭此物,就算不能全数控制这些生灵,大部分当无问题。


    可诸位廷执当也知,上层生灵的话,需得几位执摄出手方能降伏,但若此物不来攻袭我等,诸位执摄也是不会主动出手的。”


    长孙廷执点点头,又言道:“上层生灵我等制约不了,但是低一个层次的,想必应该是可以制约的。”


    张御知他对于生灵探研方面算是十分擅长,道:“长孙廷执可是想到了什么么?”


    长孙廷执道:“只是暂且有一些想法,还待接下来加以验证。”


    最开始他的目的弄清楚纯灵之所,并且利用里面的纯灵生灵造成合适真修之间的沟通联络之物。


    现在他已经找到了合适可用的生灵,但是除了这个想法之外,他又有了更多的灵感,想进一步控制里间的其余生灵,好做出更多的成果。


    这也不是妄想,因为纯灵生灵千变万化,道理上只需要通过一定的力量引导,那么就能让其变成他所想的模样。


    只是这里面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克服,比如纯灵生灵在进入现世之后会有怎样的变化,比如内层、外层的不同情形怎么解决。


    再比如浊潮的影响怎么克服,或是这些生灵携带在身,法力会否侵染,会否反过来受影响?大规模的纯灵生灵出现是否导致更多变数等等。


    这种种情况都需要他来解决,也就是他玄尊,一人之能足以抵亿万之人,短时间内就能拿出可行的成果,还能对未见之事加以预判,得悉哪些能为,哪些不能为,知道哪条路才是最正确的。


    否则放到下面用笨办法一条条去琢磨尝试,哪怕人力物力再是充足,却也要一步步来,那数十上百年也未必能解决此事,运气不好的话,还可能耽搁更久。


    张御思索了一下,纯灵之所的现在无疑对天夏是一个大宝藏,或许可以改变很多东西,说不定能找出更多针对元夏的办法,终究元夏才是眼下的大敌。


    他道:“长孙廷执放手去做好了,这里的事我会与首执说明的。”


    长孙廷执打一个稽首。转头又往向那座立在大殿之中的门户,道:“下来我等恐怕仍要打搅张廷执一段时日了。”


    天夏外层,虚空壁垒之中,裘少郎在自家老祖催促之下,每隔半月就要去一趟墩台,并且还必须在此停留数日。


    他很不喜欢此间清冷,而且墩台这地方几度爆裂,他每次到这里都是提醒吊胆,要不是自家老祖的关照,他根本不想到这里来。


    虽然来了天夏只有数十天,可是天夏这座虚空壁垒之内的诸多享用远远胜过元夏,进入了这里,却是如同脱去了枷锁,他可以放纵自己,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只要不去针对天夏,天夏便不会来理他们,元夏更是管不到他们,所以无比惬意。


    当然天夏的东西也不是白白给他们享用的,是要用宝材来换的。


    好在宝材这东西对于元夏来说没什么值当的,元夏三十三世道,每个世道占据一片星团,其中地星无以计数,宝材要多少都有。


    但是因为他道行就这么高,所以运用镇道之宝诸仙渡的权柄也少,不可能一气运送太多过来,导致他每过一个月都要运送一趟。


    他嫌弃这太过麻烦,于是在曹管事的建议下,索性将自己掌握的一件上乘宝器抵在了天夏,用此换成兑贴。天夏在元夏的使可拿兑贴随时去往明觉世道换取宝材,再由天夏自己运送回来,如今两边都是省力了。


    至于里间的损折出入,他一点都不在乎,只要不耽搁自己的享受,这点点耗损算什么?

    他在天夏乐而忘返,一众仆役自然也是跟从。常松这次也是跟随裘少郎前来之人。得来天夏,他也是激动无比,并几次三番问询那雪芝,透露出留下的意愿,但是被告知兑数不够,不可能因为他来天夏就把他留下来。


    为了凑足兑数,他只得去其世道弟子的随从那里想办法。


    奈何这些人人数有限,而且很多都是立下了誓言,只有少数人才得被种下魔物,所以他发现自己到来天夏后发现是被限制住了,这个时候若在元夏,说不定已然凑足兑数了。


    为此事,他也是向着同来此间的曹管事抱怨,后者冷笑道:“小子,若是似你一般,人人到了天夏都想着留下,那兑数还有何用?所以这规矩是必不能坏的,固然此刻难以行事,可只要跟随在裘少郎身边,找个机会讨要个百数人口都可,还怕以后做不成此事么?”


    常松一想也是,可他还有个担心的地方,道:“我就怕日后太过得少郎看重,让我立誓。这样我便难以摆脱了。”


    曹管事冷嘲道:“你以为谁人都可以立誓的,唯有修为到了我这般境地,还需立下大功才得立誓。一旦立誓,就意味着是裘氏自己人,你这般功行岁数根本不值得来拉拢。”


    常松没有因为被贬低而动气,反而奇怪道:“曹管事,晚辈记得你是立下过不少功劳的,功行也是足够,可为什么……”


    曹管事呵呵一声笑,道:“那是因为立誓法仪是效忠的裘氏,而非是裘少郎,你懂了么?”


    常松恍然大悟。


    正是因为曹管事裘少郎用的顺手,还得信重,所以才不能让其听裘氏的。听了此言,他心中也大约明白了,自己未来的路数,也应该效仿曹管事才是。


    去了这个担忧,他心中也是浮躁顿去,决定沉下性子慢慢积攒兑数,同时尽可能利用在元夏的便利,增加自己的道行功行。


    时岁流逝,一晃又是半载,已然到了天夏年末。


    张御这些时日来在清玄道宫之中定坐,当中时不时去往纯灵之所,积蓄自身的力量。


    这段时日来,天夏局面相对平静,只是这一日,他感应了一丝异样变动。目光睁开,往某处看去,却是诸位执摄又是扶托了一处天地出来。


    自与元夏停战以来,诸位执摄扶托的世域差不多是半年一个。


    一开始如壑界、屹界等地,都是他主动进入传授法门并加以教化,不过现在随着扶托世域增多,玄廷应对此事已然有一定的经验,用不着回回都是由他来出面了。


    但是每一次扶托出新的世域,他都会进去探查一下,看那最后一枚大道之印是否会遗落在此,找不到也没什么,这等事情只能看机缘,根本急不来。就算找不到,能找到其他的大道之印碎片也是好的。


    不过这一次,他待看到这个天地时,心中却是略显讶异。


    因为此回被扶托出来的世域与以往的那些有些不太一样。


    过去那些世域无论怎么变化都是现世之映照,正如天夏为元夏之映照一般,可这一回,或许是连通了纯灵之所的缘故,这导致从源头上有所变化,似乎是两者兼有,且偏向纯灵之所稍多一些,意味这是一处神异力量笼罩的界域。


    他其实并不排斥这等变化,反而乐意见到的。因为变数一多,就有可能出现更多通向上境的道途。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变数增多的时候,也意味着不需要他们主动去勾连,此世或能自行连通纯灵之所,从而得有上层力量。


    过去每一处被扶托的世域,他都会作以查看,这次也不例外。他念头一转,就朝此投入进去了一缕气意。


    ……


    ……


  第两百九十六章 入源理乱影


    张御进入这方天地之后,立刻感觉到这里与众不同,因为如壑界、屹界等所在都是天夏之映照,便是达不到上层力量,也是适合修道人修持的地界。


    但在这里,却是感觉到处充斥着神异力量,各种灵机飘忽不定,在这等情况之下,实难说会出现什么变数。


    并且从上空往下望去,见整个世域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他试着以目印观望,却发现被一层力量所遮挡。


    这说明已然勾连到了上层力量,可天夏应该还没有正式接引,这说明其的的确确是受了纯灵之所在的影响之故。


    只是差别在于,这个上层是牵连代表整个纯灵之所的那生灵上,还是某一个上层生灵,若是后者还好说,若是前者那事机就比较麻烦了。


    不过此刻他倒是可以问上一问,他在外发了一个令讯。


    等了一会儿,便有一个真修身影凭空出现在了那里,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厉某见过张廷执。”


    张御道:“厉道友,你当是玄廷派遣在此的入世玄尊了?”


    厉道人回道:“正是,我等共有五人,都是听到了张廷执传唤,一时不及赶到,又且无法离开驻地太久,只有厉某距离此间最近,故是先行赶来。。。


    张御道:“竟有五位么?”一般方才扶托出来的天地,有个三名玄尊常驻已然不错了,竟然派出了五位,看来此处的确与众不同。


    厉道人道:“这处界域大异于我等以往所见到的世域,灵性力量过重浓郁,连我等也感受到了某种制约,对于生灵更不友善,故需要我等时不时施力遮挡,才能维持此界生灵不在未来被这些灵性力量逐渐同化。”


    张御道:“我方才来此也是看到了,此方天地别有玄机。”


    厉道人道:“正是如此,此世若说一个特性,就是奇诡,对我等修道人有着颇多排斥,并且这里异类颇多,使我等也不得不谨慎行事。


    此间生灵之演进也是极快,按照以往常例,多多少少也需一载之后,此间亿万载变化方才落定,然而这方界域却不是如此,似乎在短短时间内就变得成熟了起来,这等情形我等以往未曾见过。


    后来请示上层,玄廷发下谕令,令我不动,且看后续变化,若是有什么变数,把此间生灵接走,再把世域毁弃便是,于是我等只是防备,任凭其自行演化,道法也没有大肆传播,只是挑选了一些合适的弟子教授道法,任凭他们在世间行走。”


    张御点了点头,这也是一个稳妥的处理办法,现在诸位执摄虽然频频扶托世域,元夏万一来攻,天夏现在的实力,至多能同时守持三至五座左右,若世域数目一多,也守持不住。


    也就是不过现在元夏处于定约之中,所以暂时无碍,等到两家再度开战,到时候一定是会舍弃一些没有必要守御的地界的。


    厉道人见他在思考,便试着言道:“张廷执,厉某不便久待,张廷执若有什么需要问的,可以随时再唤厉某。”


    张御微微点首,道:“玄廷交代的谕令紧要,有些事情我自去探明就是,厉道友可先回去守御。”


    厉道人于是打一个稽首,便先退去了。


    张御则往下方飘渡而去,只是在渡过那一片迷雾时候,他若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应该他感觉似乎有什么在盯上了,但回望之中,却是什么都没有,他眸光微闪,再是一甩袖,就渡过了那一层迷雾。


    不一会儿,落到了一处平坦铺满青草的空地之上,但天空被一层铅灰色的阴云笼罩,并能够感受到此间湿冷无比,远处山坳之中有一层薄雾,周围也是非常安静,甚至安静的有些过分。


    这时他目光一转,见一条包裹着金属皮的轨道就在不远处,由远端延伸而来,再一直深入到那方薄雾之中。


    窥一而知全豹,能修筑这等驰轨的,此地生灵的技艺当是拥有了一定的水准。


    他转过身,摆袖而行,沿着这驰轨向前,不过一步之间,便就跨越百里,此刻他的面前出现一块黑色的界石,上面刻着“虞南市界”四字。


    只是界石一个半风干的鸟类半铺在上面,其周围是呈现飞溅状的干黑血痕,看模样这只鸟是自己撞死上面的,不仅如此,看去还像是把自己使劲按在这块界石上面。


    这看着像是不太可能,但若是灵性影响过重,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不能太依赖常理。


    张御眸中神光一转,正要看个究竟,然而却见支离破碎的光气,他微微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同时若有所思。


    能够遮掩他以目印观辨的,仅是同层次的力量还不够,目前他大致能肯定,此界应当是牵连到了那个位于顶点的纯灵生灵上了。


    他运转了气意,试图归返,果然一时无法回去。其实真要离开也是不难,舍弃这一缕气意便好,但那样明显就不会带回去忆识,等于是白来一趟了。


    他思索了一下,看来要退出此间,是要找到合适的门户了。


    他继续向前行走,再是一步后,却是来到了一个候车站前,到了这里终于看到了人影,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坐在站哨室中。


    这人戴着硬质皮帽,一身半旧不新的制服,戴着满是污渍的袖套,眼窝中有着漆黑的眼圈,发丝像是淋过雨又粘结在一起,整个人看着无精打采。


    倒是车站之上是稀稀拉拉的人站在那里,身边都是带着大小不一的皮箱,每个人看起来都是有些心绪不安。


    此刻随着他走过来,这些人先是一阵愣神,随后眼中浮现了神采,在几个人交流了一阵后,一名三十来岁的瘸腿男子有些的艰难的走过来,脱下自己的帽子,露出凌乱的头发,带着一些拘谨的问道:“请问这位先生,可是一位道师么?”


    张御清楚,以道为称呼,应该就是传承自厉道人等人了,故他回言道:“可以算是。”


    中年男子露出了欣喜的神情,他有些紧张且带着一点结巴问道:“那,那,道师先生。能不能,我是说,能不能为我们举行一个简单的祝仪,我们要去,要去临惠市,这一路上……”他抿了抿略带苍白的嘴唇,露出些许不安,“道师先生你是知道的。”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哦”了一声,比划了一下,“我们会付酬劳的,对对,会的。”


    张御看着他,哪怕不去过问后面的事情,通过这人的表述,他大约也能知道道师是做什么的,这些人当是会遇到一定的危险,所以需要道师的法力加持。


    他感受了一下,就立刻明了的此间道法运用方式,虽然和天夏还是有所不同,可对他来说几无区别。


    他双指一夹,那里出现了一张深黄色法符。


    众人不由的看了过来,露出了期盼的目光,随后迎风一晃,此符便在众人目注之下凭空燃烧了起来。


    随着此符燃烧,众人只感觉眼前的阴冷似乎驱散了一些,身躯也变得暖和了一些,那个中年男子不停躬身,感激道:“谢谢,谢谢了。”


    他从口袋中掏出了几张纸币,想了想,又加了几张上去,递了上来,


    张御没有拒绝,虽然他不需要这些,可如果他不要,那么真正以道师为职的恐怕就要被人指摘了。


    众人本来眉宇间被阴霾笼罩,现在好像一个个变得心情好了许多。


    在此过程中,那个哨站里的中年男子一直一语不发,等到张御目光看来,他又移过目光,并拿一张报纸挡住了自己。


    张御看了一眼,已经把报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这个世域变化不出意料偏向了怪乱局面,各种奇诡之事层出不穷,这应是灵性大量干涉的缘故。


    其实若不是本身还有一部分天夏的映照,还有上面的厉道人加以遮蔽驱散灵性,此间生人可未必能演进到如今境地,或许早就被灵性同化了。


    这个时候,有一阵湿冷风声过去,他再是转首过去,见到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驰车,其好像是突如其来到来的,事先没有任何先兆。


    车首上面挂着两只硕大羊头骨,那一节节车厢看着包着一层漆成深灰色的金属皮,上面挂满了晃动的骨串。


    那些等候之人似乎对此车的突然出现毫不奇怪,都是一个个吃力的拎起箱子,沿着踏板走入进去。


    张御看了驰车几眼,发现这却是一个活物,虽然像是造物驰车也是活物,但实际上后天立造的,自身并没有情感和思维可言,也仅只是活物罢了,完全是受人摆弄。


    可这个东西却是有着自身的念头,并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人的各种各种情绪,并且依靠这些维持着自身的活力。


    可以看出,这是被人为培育出来的东西,可以称得上是一种灵性造物。


    虽是表面看着诡奇,可他却觉得,这对现世造物有着一定的启发和借鉴,灵性生灵运用的好,对于现世有大帮助,但要避免其中的弊端。


    他收敛自身的力量,也是走上了这辆驰车,途中并没有人问他索要凭票之类的东西,而上来的一瞬间,这辆驰车似乎抖了一下,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随后他的眼前发现了某种变化,有五颜六色的光影浮现,将驰车给包裹住了,这光影持续了有一会儿,而待退去之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原先所在,而一个冒着滚滚浓烟的城市出现在了眼中。


    ……


    ……


  第两百九十七章 秽机可收拾


    张御透过那一层迷雾,可以看到上百个蹲伏在那里的灵性生灵,那些浓烟就是从其身上的孔洞之中冒出来的。


    这令他不禁想起那个巨大的纯灵生灵。


    而眼前这东西,他透过遮挡的迷雾,可以看到每时每刻都有人往外显的炉膛之中添加各种黑褐色的矿石。


    而这些东西则是吞噬的其中的精华灵性,而排挤出的残余灵性力量则以其为中心,向外辐射出去,并形成了百数个稳定的灵性池,形成了一种有序的循环,而不像野外的那些灵性一般散乱飘渺。


    有序的环境则是可以被正常利用的,城市之中小工厂和居民点分布,很明显就是围绕这上百个灵性生灵而展开的。


    不过这只是在他眼中是如此,在寻常居民的眼中却不是这样的,在他们看来,驰车也只是驰车,只是金属木料皮革的包裹,不存在什么灵性变化,而眼前这些巨大的灵性生灵,也只是一个个冒着浓烟的工厂而已。


    “道师先生。”身旁有声音响起。。。


    张御看看去,见是方才与他说话的那名中年男子,此刻面带笑容,带着一丝自豪感说道:“这是我们临惠市的辐灵工厂,我们城市之中的各种动力都是依靠它,它就好像比城市得心脏,而那些向外辐射的管道则就是血管,也就是这上百家辐灵工厂,才撑起了城市近千万的人口。”


    或许是逐渐接近了城市,也可能是刚才祝仪起了作用,这个刚才与他说话还略显结巴的男子精神变得高亢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忐忑不安。


    张御道:“你是工厂的人?”


    中年男子不自觉抬了下胸膛,道:“对,我是恩仁辐灵工厂的采买员,这次受委托去虞南市。”他忽然心有余悸道:“这一趟路可真不好走……”


    这一刻,他好像又变成了此前那个谨小慎微的人,在念叨了几声,道:“先生知道的,离开城市聚集地总是让人不安,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道:“但总算又是回来了,还要多谢道师先生给的祝仪。”


    张御在过来之时,其实并没有看到所谓城市,入目所见都是一片荒地,对于这个情况他其实有所猜测,也没有贸然开口去问,有些东西可以慢慢了解。


    随着驰车逐渐接近车站,车上的乘客神情也变得慢慢轻松了起来,在下车之前,接连有几个人上来跟张御进行道谢并道别。


    待驰车停下之后,他与一众乘客出了车站,这里的人流逐渐多了起来,看到他身着道袍,有许多对他致敬行礼,可也有许多人躲在远处观望,目光躲躲闪闪。


    他还注意到,车站之内有一些明显是维持秩序的卫队投来不善的目光,但并没有上来做什么。


    这几种不同的态度让他若有所思,目光一扫,就来到了车站一边售卖店中,并买到了一份这个城市的地图。


    地图上对于整个城市的布局有着详细的罗列,一眼之后,他便留意到了一处标注为“道庐”的位置。


    如无意外,这应该就是厉道人等五人传下了道法之后,这些修道士在凡间推动出来,也是方才那些称呼他为道师的原因。


    他决定第一站去这里看看,修道人掌握力量,当能了解各种各样的情况。


    他能察觉到,那股力量对自己形成了一定的干扰,不过自身伟力并不曾失去,有些地方不能一望便知而已,这没什么妨碍,大不了自己亲自勘察就是了。


    反正他只是气意到此,并不会耽搁他正身做什么,总能寻到合适的时机回转的,而且此法世域的发展也令他很感兴趣,其中的长处天夏或许也能加以吸收。


    他转身而行,出了车站,只是一步之后,就来到了地图上标示的道庐之前,地图上只是一个小点,但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一个巨大的穹顶建筑,但是外表却很朴素,只是粗粗打磨的十二根高大石柱于正面一字排开。


    可以透过正门直接望到内里,里面是一个占地颇广的广场,此刻出入之人非常之多,而多数人衣着简朴,皮肤粗黑,有些手和头面之上还带着来不及擦干净的污渍,看得出多是底层之人。


    他与人流一同走入进去,见广场后方有十几名身着道袍的男女正拿出一张张符纸,点燃之后投入一盆盆符水之中,并分发出去,喝下去的人面上很快多了一丝红光,对着那些着道袍之人致谢之后,放下一枚硬币,便脚步飞快的离开这里。


    这些人排成了六条长队,显得非常有秩序,只是这么多在一起,难免语声嘈杂,但似这一点也没有影响到那个着道袍之人。


    张御见这些忙的不可开交,便等候在了一旁,没有上去打招呼。他也没有贸然插手,因为他清楚,有些事惯性很大,贸然改变既有的处置方式并不是妥善的方法,就算要帮忙,那是在问清楚情况之后的事了。


    而这些男女道人却是一直忙碌到了深夜,当中很少停下,即便到了晚上,依旧很多工人模样的人过来找过来。


    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工作的晚,但显然第二日还要很早上工,有的人甚至想累到想一头栽倒在大厅的空地上,但是这些人显然很尊重这些道师,又被同伴一把搀住,勉强振奋起精神离开了。


    这些男女道人倒是不见任何疲累,他们此刻才是留意到了张御,有一名中年道人上来一礼,道:“这位道师,我们方才未曾见到阁下,实在是失礼,还望勿怪。”


    张御见礼数都是天夏那一套,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也是回了一礼,道一声无碍。


    中年道人道:“此间风大,请阁下到里间一叙。”


    张御称谢一声,跟着其人来到了后厅,这里的摆设同样很朴素,没有多余的装饰,请了张御坐下后,一个年轻弟子端了两杯车水上来,并询问张御是否需要进食,张御婉言谢绝之后此人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了一旁。


    方才对话之中,已是这个中年道人名唤巍桉,这刻此人打听道:“张道师来临惠市不知需做什么,可有我们需要帮衬的地方?若有尽管开口,不过张道师此番若是想在此处长驻,恐怕来的不是时候啊。”


    张御道:“为什么这么说?”


    巍桉叹了一声,道:“情形很复杂,一言两语说不清楚,简单的说,是那些工厂主并不欢迎我们。”


    那一个年轻弟子这时忽然不忿插嘴道:“还能是什么?我们妨碍到他们赚钱了呗。”


    张御问了几句,通过巍桉等人的回答大致弄明白了这里的事。


    因为整个天地被庞大的灵性所包裹,得以出现了各种灵性生灵,寻常人通常是察觉不到这些生灵的,可一旦有了认知,则很可能会被其同化。


    上层统治者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故这两百多年以来,便就有意识的开始隐瞒灵性生灵的存在。


    而一群感应天生敏锐又能守持自身之人,则是利用灵性生灵打造出了一批可为人所利用的灵性造物出来,自此一发不可收拾,灵性造物的推广,这使得整个世界的人口在过去这两百年中翻了几倍。


    可寻常人虽然不知灵性生灵,却不等于寻常人不会受到影响,特别是灵性无时无刻不在侵染着他们,使得许多人低沉消极,一副郁郁模样,而当侵染到一定程度,仍旧是有被灵性同化的可能。


    这其中在各地驻守的道师起到了相当关键的作用,因为符水可以洗练去灵性,保证大部分人能存活下来,这使得他们一度受到各个国家得推崇。


    但现在不同了。


    “据说上面研造出了一种药,只要服下就能洗练灵性。”那年轻弟子撇嘴道:“当然为了隐瞒真相,他们只说只要服下就能享受快乐,有振作情绪的作用。还有人鼓吹什么这东西将来会像盐一般,成为一种生活必需品。”


    张御点首道:“难怪了。”道师只是象征性的收取一点费用,用以维持日常消耗,许多底层人并不需要去服药,这意味着上层失去一笔财源,自便成了碍眼之人了。


    那年轻弟子道:“就是这样。以前那些上层人待我们恭敬得很,现在有了代替品后,恨不得我们能远离他们的视线。”


    巍桉道:“市里最近在讨论取缔道庐,不止我们这里,南方几个城市据说也是如此。可是没有了我们梳理化解灵性,只靠一些药物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


    年轻弟子对张御道:“老师和他们说了这里面的利害,可是他们认为我们是危言耸听。”


    巍桉叹道:“过两天我再去试试吧。”


    年轻弟子愤愤道:“他们不会在乎的!老师,他们自认已经有了自己的武力,哪怕没有我们自己也能做好这些,我们在只会妨碍到他们赚钱,他们正迫不及待把我们赶出去呢,依我看,还不如早点,管他们死活。”


    巍桉摇头道:“不能这么想,要是真出事,他们也是不会有事,他们可以倚仗财力去到别的地方,但是那些工人和寻常市民却是走不掉的,到时候受到最大伤害的仍旧是他们。”


    张御思索了一下,道:“巍道师,道庐中的人都在这里了么?”


    巍桉道:“有几个今日不在。”


    张御道:“那此刻能否把他们唤来呢?”


    巍桉看了看他,虽然不知道张御要做什么,但是他能感觉这位来历不简单,或许能给事情带来转机,他想了想,道:“好,我这便去唤人。”


    ……


    ……


  第两百九十八章 映影化灵相


    巍桉吩咐弟子出去唤人的时候,张御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道:“道庐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多人手么?”


    巍桉摇头道:“百多年前不是这样的,但是现在有资才的年轻人不好找了,也很少人愿意来做这个苦差事了。


    现在只需要服下一瓶灵药,或者将一截灵性生灵的肢体融入自己身躯之中就能掌握力量了,力量来的如此容易,谁还愿意辛辛苦苦修炼呢?”


    张御微微点头,道:“这些人的实力如何?”


    巍桉道:“这却不好说,要看他们融合的灵性生灵原先如何了,通常所获力量都会降等,但也有一些能获得绝大多数力量,但在战斗之前,他们可以临时服用灵药来增加自己的实力,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而是他们培养起来实在太容易了。”


    张御了然,看来是此世上层统治者因为有了这些人,才觉得不再需要道庐了,一个长期落在底层,却又不受上层控制的强大势力,是不被任何统治阶层所接纳的。哪怕这方势力并不准备做什么,也不会上层放心。


    看来驱逐道庐,是长久以来多个矛盾积累而引发的,不单单是那些灵药的事。


    过了大概两个夏时,道庐里回来了三名道师,其中一名中年道人和巍桉差不多的年纪,他回来的时候,巍桉让自己的弟子代为招呼张御,自己亲自出去说明情况,那道人问道:“来的可是山中之人么?”


    巍桉道:“说不好,或许是。”


    厉道人等人到来这方界域之后,也是传授了不少弟子,并且将道法流传出去,而这些弟子最早都是从高山之上下来的,许多人仍旧隐居于山中,而每过数十上百载,就有一些弟子入世,而这一百年来,却是少有人出现了。


    而张御尽管收敛了自身神气,可是只看外相,就不似凡人,故是对他的身份有了这等猜测,要不然也不会对他这般客气,


    那名归来的道师嗯了一声,道:“那不妨听一听这位要说什么。。。”


    巍桉回到张御这里,道:“张道师,人已是齐了,都等候在外面了。”


    张御道一声劳烦,他从后厅走了出来,见到广场上稀稀落落站着十几个人,一个千万人口的城市,道庐中的道师却仅有这些了,而且年轻弟子也只仅是占了小半,说明道庐的确已显颓势,很难言再能维持多久。


    他道:“今日唤得诸位到来,是为告知诸位一道法门。”


    他不会去教这些人怎么做,这些人也不必他来教,但是他既然到这里,那么会自留给一些足够护法的道术。


    下来道庐可能会遭受各种手段的针对,那么无论道庐之人怎么,要做什么,首先就需要保全自己,要是连自己保护不了,那么又怎么去保护别人呢?


    巍桉听到他传授道术,不禁有些愕然,本以为张御是想帮助他们解决此事,没想到却是如此,可是随着张御开始讲述道法,他神情一动,不禁露出认真倾听之色。


    而随着听了下去,觉得以前那些不明白的地方似乎都是霍然贯通了,诸多艰涩道理也变得明明白白呈现眼前,除此之外,还有一门卫道之术一并传了下来,他不禁沉陷入了其中。


    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却是被门外的钟声惊醒的,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已是过去了一夜了,天边已露微白肚。


    而那位张道师已然是不知去向了,


    他感叹道:“受益匪浅啊。”


    他心里明白,力量才是最后的保障。


    市厅上层不敢动他们,只是在报纸之上造势,就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武力。而不是因为掌握了清除灵性的办法。


    张御虽然没有直接伸手帮助他们做什么,但实际上却是给了他们更多的选择余地。


    他又摇头道:“我们不能辜负这位的好意,只是这位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此刻那年轻弟子道:“老师,那位张道师走的时候与我说话了,并叫我不要打搅老师悟法。”


    巍桉着紧问道:“哦?张道师与你说了,说了什么?”


    那年轻弟子道:“说是那门道术可以传授给任何道庐之人,不必有所忌讳。”


    巍桉郑重点头,他看向外面,眼中满是振奋,暗道:“看来这位的确是来自高山之上了,若有这等人,道法当还不到没落之时。”


    城市的东南角,有一座相互叠合的双环状建筑,此是临惠市的授灵厅,城市中统治上层所把持的灵性力量多半都汇聚在这里。


    张御出入道庐的消息只是隔了半天,就送到了位于一百六十六级阶梯上的稽事馆中,一名厅员向着稽事长丹都禀告道:“我们对比了道庐里的档案,没有找到这个人,应该是外来的道师。”


    “外来的……”丹都皱着眉头,双手十指互相点动着,“要真的是外来的还好,就怕不是……”


    那厅员道:“会不会是道庐总部派来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


    丹都的神情很严肃,道:“要是这样,事情就不好办了,会给我们造成很大阻碍。”


    厅员道:“那要不要我们……”


    丹都道:“不用,想办法盯着这个人,看看他下来做什么,上面没有命令,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我们没有做好准备。”


    厅员一点头,行了一礼就出去了。


    丹都坐下的椅子一转,他看向晨曦光芒中已然从沉寂中复苏的城市,暗自道:“希望不是那边来的吧。”


    张御出了道庐后,此刻已然离开了临惠市,并来到了之前他第一站到来的候车站前,车站上依旧坐着那个五十多岁脏兮兮的男子,见他看来,依旧拿着报纸遮挡自己。


    他留意到,这依旧是他昨天看到的报纸,并没有换。


    车站上这时响起了窃窃私语声,他看过去,见是一群乘客正在那里等候,每一个人都带着皮箱,只是昨天等在这里的人,今天却也是一个不差的站在这里。


    这时人群中那名中年男子一步一瘸走了过来,到了他的面前,脱下自己的帽子,带着一些拘谨的问道:“请问这位先生,可是一位道师么?”


    张御看着此人,这赫然就是昨天和他一起去往临惠市,并自称自己是某个采买员的男子,他道:“是。”


    这个男子露出了欣喜的神情,他紧张且结巴问道:“那,那,道师先生,能不能为我们举行一个简单的祝仪,我们要去,要去临惠市……”


    张御听着他说着与昨日几乎一模一样的话,淡声道:“原来是这样。”


    那男子一怔,道:“你说什么?”


    张御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头看过去,原本荒芜的地界上出现了一座死寂的城市。


    虞南市。


    这个所谓的虞南市早已经被灵性同化了,城市中所有的人都已经成了灵性生物,并且灵性辐射到了周围,导致有一些人并没有同化完全,而是介于了物灵之间。


    这也是为什么驰车会突然出现,乘上驰车后眨眼间就到了临惠市。


    昨日他虽然发现了种种的异常,可因为初到此地,并且受到上层力量的干扰,本还以为是此地本就有的特殊情况,可去了临惠市一趟,就知绝不正常了。


    而车站上的这些人在现世中的一面永远停留在了被同化的那一段时间,会不断的出现消失,并重复之前的举动。


    若是临惠市被灵性侵染,恐怕也是这个结果。


    转念过后,他转身往直接临惠市回转,那中年男子见他走开,直愣愣的看着他,这个时候,昨日出现的那辆驰车突兀的出现在驰轨上,这一行人理所当然的走了出去,随后在一阵光影之中消失不见。


    张御一步之后,就回到了临惠市中,并往地图上标示最乱的城西之地走去,城中最大的贫民窟就在此间。


    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见沟渠之中爬满了寻常人看不见的灵性虫豸,一层叠有一层,随着水流涌入各家各户。


    大气之中飘动飞舞着形形色色的灵性虫豸,密密麻麻几乎如同蝗虫一般密集。


    屋棚之中,一些灵性生灵攀附在此间居民的头颅之上,触手探由双耳深入进中,并已与大脑融合在了一起。


    这里的灵性侵染极为严重,然而这一切,住在此间的人却都不自知。


    只是随着他走过,这些灵性生灵渐渐化作了一缕缕烟雾化散,此间之人一时间变得轻松了许多。


    不过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缓解,而且这应该并不是一座城市的事,而是整个世界正在普遍发生的事情。


    他认为这个情形应当是与纯灵之所的生灵有关的,极可能是其力量映照到了这里,哪怕这个纯灵生灵没有任何主动意愿,其散播出来的灵性也自然而然会同化各种生灵,以期与之最终融合到一处。


    这么看,他首先要做到就是阻止灵化的进一步蔓延。


    只是他若这么做,事实上就是在阻碍这些灵性力量归回,整个世界的灵性映照或许也会来针对他。


    他眸光微闪,伸指一点,便有一座庐舍凭空生成,他走了进去,盘膝端坐下来,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很快就知道了。


    ……


    ……


  第两百九十九章 净空浊污显

    张御认为,自己若是想要消除上层力量映照的影响,那么这些力量必也必然会来排挤他。


    只是上层力量并无法亲自到来,映照的力量也凝聚不出来,因为这个世域也承受不住,所以一定会借助各种本来存有的力量来对他加以限制,这或许是人,也或是灵性之物。


    要是如此,那是好事,他可以将之逐个击破,削减。两个力量的对抗,强盛的一方如果无法凝聚成足够有力的一方打出去,而是分散出去,那么反而会另一方以机会。只要另一方自己不出问题,那么结果已然可以预见了。


    他在这里定坐,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城西的灵性便化散了大半。


    这些贫民窟的人整日在生死线上挣扎,一个个都是身躯枯槁,神容灰暗,活一天是一天,其实也就是待死罢了,再加上灵性的同化,此间几乎就是一片绝望的死地。


    可是现在随着灵性生物的退散,且没有了汲取情绪和同化的灵性,使得人生机得以恢复了些许。。。


    长久以来,临惠市的上空一直笼罩着一股阴霾,尤其是以城西贫民窟这里最为严重,几乎是终年见不到阳光。


    然而现在,却有一缕金光从云层中穿透下来,投照了在这里,暖烘烘的让人觉得多出了一点力量,从内心深处奋发出来一丝生的希望。


    而城西的灵性力量不止同化活着的生灵,还包括了大量垃圾和腐败物,因为在灵性生灵眼中这些这里面也包含现世的活物,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今日同化这些腐物的灵性生灵,明日就钻到了人的脑子和腑脏之中。


    现在这些东西也随着这场驱净被一同化去了,等若是污秽尽除,连带整个城西的气息也变得清新了几分。


    许多人看着头顶刺眼的阳光,他们眼泪流了下来,可揉过之后,还是忍不住看着上方,因为他们生怕稍候就见不到了。


    更有人跪倒在了地上,痛哭流涕,在他们的记忆中,不知道多久没看到这样的景象了,还有人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鼻端不再充斥那种腐败的气味,反而是一股淡淡舒服的味道,他们从来没有觉得外间的气息是如此醉人。


    此刻更有很多孩童欢呼出声,在街道上跑来跑去。


    这里的动静也是惊动了稽事馆,稽事长丹都来到高阶之上用遥望镜观看,见到整个城西灵性全数不存在了,此刻金光闪烁,阴霾驱尽。


    整个临惠市本来是被灵性阴云和滚滚浓烟所笼罩的,可是现在,独独城西这里却是空缺了一块。


    丹都看着那些阳光,没觉得这是好事,反而觉得这是极大的威胁,他的手指在案上点动了几下,皱眉道:“这是给我们找麻烦啊。”


    现在正值驱赶道庐的关键时刻,本来市里上层计划很好,先是报纸造势,对道庐进行各种挑刺,然后以此为借口对道庐进行彻查,而一封闭,什么时候再开就看他们的了,这样一步步就可安排下去了。


    可现在这个情况,道庐来人居然净化了灵性,这么大的动静谁都能看得见,恐怕不用一天时间,下面的民众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么还能顺利把道庐驱逐查封么?


    正他这么想的时候,有一名厅员急步走进来,手中拿着一份报书,道:“馆长,市厅署的命令到了,要我们马上封闭城西,不让一个人出入。”


    丹都想了想,果然上面也没有蠢人,马上就想到了关键,但是方法却有些欠妥,对面都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了,真要想把消息传递出来,也是十分容易的事情,或许对方还就在等着他们这么做呢。


    而且到时候泄露消息出去,市厅署的恐怕还以为是他们稽事馆办事不利,责任要推到他们身上。


    他觉得不能照做,关照那个厅员道:“你们先照这个安排下去,但记着,速度不要太快,能拖就拖,还有派遣几个二等馆员进驻到那里,什么事都不要做,只要待在那里就行了,我去一趟厅署。”


    厅员应下。


    丹都去了市厅署后,不过一个时辰后就回来了,他此刻已然说服了那些厅署那些人。他的建议是堵不如疏,干脆就把这场清洗灵性的动静吹成是市厅署安排的。随后在报纸上大肆宣扬,这样坏事能够变成好事。


    你看道庐在这里那么久,城西贫民窟也没好起来,现在我们提前处理了,我们更加不需要道庐了是不是?

    当然,贫民窟的人恐怕知道真相,是瞒不住的。


    但是没关系,他们没有发声的渠道,也没人会听这些人的。他们只需要让那些地位的市民相信就可以了。


    至于那些底层小民什么想法则不重要,这些人看着人多,但只要聚拢不起来,那就等于没有力量,而稽事馆的灵性监察涉及到了临惠市的方方面面,不会给予这些人任何凝聚起来的空间的。


    但是有一个源头还需要解决,只要解决了源头,那么一切都好办了,解决不了,这些都是无用之功。


    正在他忖思办法的时候,之前派出去查询张御来历的厅员回来了,并道:“馆长,结果出来了。”


    丹都霍然转身,他走前几步,双手按在案上,身躯前倾,问道:“回来了?怎么样?”


    厅员道:“我们把过去一百多年各个城市送来的道师注册的名册对比了下,南方各城之中的道庐并不存在这个人。”


    现如今,城市之间的联络除了驰车之外,还能依靠共生的灵性生灵以灵性传递,可以快速的知道外部消息。


    丹都自语道:“不是道庐的人,本事还不小,莫非还真是那里来的人么?那可真不好办了。”


    这个天地因为演化进程之中修道人并没有及早进入这里的缘故,引导对生灵群体影响最大的是大量的灵性生灵。直到修道人出身,介入世间,稍微扭转了一些想法,但也导致这里的道理道念与天夏并不一致,有了自己文明烙印和文明轨迹。


    重要的是,生灵群体也早早拥有了自己的灵性力量。只是早前这些人十分容易出事,还远不如修道来的稳定,因为要对抗灵性生灵的侵染,不得不依靠修道人。


    可是现在灵性力量逐渐成熟,道庐与上层统治者也并不站在一起,上层也就渐渐不需要他们了。


    丹都道:“不能让那个人待在这里。”


    厅员试探道:“那属下带人……”


    丹都马上否决了,摇头道:“不能这么做,上面还没有下决心和道庐冲突,尽量用缓和手段,我们也不能冲在前面当给人趟路的棋子。”


    对于道师,特别有可能是山中下来的人,不想使用武力。因为他很清楚这样的破坏力极大,工厂、城市不能受损。


    至于拉拢那更别想了,过去虽然不是没有成功的例子,但如今这个时代,修道人越来越少,这却也使得能修道的都是心志坚毅之人,不是没可能被拉拢。但是似拥有这等力量,他们根本给不了对方想要的。


    厅员为难了,道:“那……”


    丹都坐了下来,道:“他既然选择了帮助人,那么就让帮个够,你安排一下,让人去和去童家说一声,说有人可以帮他们。”


    厅员心领神会,道:“馆长,属下明白。”


    只是过去半天之后,城西来了一队马车,马上两边有卫队护送,前方有一名灵师负责开道,明明是狭窄的巷道,却是在他放出的灵光下如虚影一样直接穿透过去,而看其行进方向,正奔着张御所在之地而来。


    马车行进一刻,远远见到了张御那顶庐帐,就停了下来。当先一辆马车上,先是下来一个衣着笔挺,留着浓须的男子,其面上有着深深的法令纹,看去是个管家的样子,他看着不远处那一人高的庐帐,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他来到后方,打开马车车门。对这里面一个穿着长裙,带着圆帽的白发女子行了个礼,那个女子没有说话,抬了示意一下,站在那里的那名灵师对她一躬身,随后一甩手,有白色的石子凭空飞了出去,在马车和庐帐之间就多出了一条石子隔出来的道路。


    白发女子这时才是下来,并搀扶着一个戴着白色纱笠的少女从上面下来,少女张望了一下,目光落在庐帐上,轻声问道:“就是这里么?”


    白发女子道:“丹都说是这里,他不敢骗我。”他对管事和那名灵师道:“你们守在这里。”又对拿少女道:“跟我来吧。”说着,便搀着好像有些行动不方便的少女来到庐帐前方,问道:“主人在里面么?”


    张御对外面的情形看到一清二楚,道:“两位请进。”


    说话之间,那庐帐自行分开,那白发女子便带着少女走入进来,不过发现外面看着自是一顶不大的庐帐,可里面却是空间极大,足可容纳得下上百人,上方坐着一名年轻道人,但是身影面目一时看不清楚。


    白发女子目光闪烁了下,掌握灵性力量的人做到这事不难,可是修道人中她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手段,心中道:“说不定这人真能解决女君的事。”


    ……


    ……


  第三百章 载躯使天青


    白发女子对着座位上方一礼,用了一个明显传自天夏的礼节,道:“这位道师有礼。”


    张御声音自上面漫漫传下,道:“两位上来坐吧。”


    白发女子带着那少女登上了台阶,到了近前,方才见到了张御神容,然而却是失神了片刻,随后不自觉避开目光,竟是不敢直视。


    张御再道:“两位请坐。”


    白发女子和那少女这才小心坐了下来。


    张御道:“两位寻我何事?”


    白发女子定了定神,自我介绍了下,道:“我名仪虹,此是我家女君童泌,这位道师,女君遇到了一场难处,只是几年来到处求访,都是无法解决,见到了城西这里的景况,知道道师是有大神通的,故来求教一番。”


    张御知道她的话有所隐瞒,就算他驱散了这里的灵性力量,不是特意盯着他的人也无法这么快就知道是他所为,一定是受了人的指点的,不过他没有去多问。


    此时他看了那少女一眼,从方才的话语来看,问题就出现在这少女身上,不过他观察下来,此女除了灵性感应稍稍高于常人之外,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如果想进一步观察的话,那就要受到上层力量的搅扰了,他倒是可以强行破除,但这个少女到时候就成了两个力量角逐之地了。故是他索性直接发问道:“这位女郎有何疑难?”


    白发女子神情严肃了一些,道:“道师,我家女君是天生的‘天青血’,但是女君有一次出外有外游玩时被枝叶割伤了手,流了些许血液在外,却被一名大灵感应到了。”


    “天青血么,原来如此。”


    张御之前在等候道庐唤人时,曾与魏松谈论了许多事,了解了此方天地一些情况,其中就谈到了血脉的问题。


    这方天地之中,由于灵性侵染并逐渐演变,导致许多灵性生灵和现世生灵相互交融,于是很多现世生灵与灵性生灵契合度极高。


    这些现世生灵自身或者后代会将这种特性传承下来,也是目前流传的“贵血”的源头。


    而在这里面,有几种血脉是十分有名的,天青血就是其中的一种。


    不过得了这种血脉,可谓利弊皆有,因为一些拥有智慧的灵性生灵要是想把自己从灵物转变为生人,这些就是上好的载体,所以极易被一些大灵盯上。


    有些灵性生灵有的会选择与现世生灵合作,用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获得身躯,但有的则不会,在发现之后会直接进行抢夺。看来眼下的情况就是如此了。


    只是童泌的父亲在临惠市拥有大量的工厂和农场,属于上层统治者的一员,肯定是不甘心让自己的女儿白白让人附体的。


    这等大灵虽然难以撼动一个千万人口城市,可一个城市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人去对付一个大灵,双方现在是相互忌惮,那大灵也迟迟不曾动手。


    可这个矛盾也只是暂时眼下,迟早是要解决的。


    但是无论谁接手这件事,就等于和那个大灵对上了。


    仪虹说出这件事后,本是试着观察一下张御的神情,看看他听到此事或是什么反应。可一接触那两道如虚空星辰的目光,顿时心生畏凛,马上又把头低了下来,但是她能够感觉出来,张御似并不把这个大灵太过放在心上。


    她身躯前倾,双手抬起施了一个天夏礼,言语诚恳道:“此事还请道师相助,我们会付出足够多的报酬的。”


    张御淡声道:“我会帮你们的,报酬我不需要,你们将之送到道庐就是了。”


    仪虹一怔,临惠市的上层对道庐是什么想法,她是一清二楚的,童氏自己本来就是其中推动的一员,只是后来因为天青血的缘故,所以童氏被逐渐孤立了,要不是童氏有着自己的武装力量,还真不知道事情会怎样,说不定人早就被强迫送出去了。


    不过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若要童氏去遮护道庐或许还会想一想值不值得付出这个代价,只是送一些报酬算得什么。故她道:“只要能为女君遮护,条件我可作主应下,”


    她已经打定主意,不管事情成不成,今日就把报酬送过去。当然不是她好心,而是道庐到时候被驱逐也和她们没什么关系。


    就算面前这位没能成事,童氏也只是损失了一些钱财。


    张御见她应下,便看了那童泌一眼,后者这时只觉自己血液一阵飞腾,随后身上有一道微弱的灵性力量被引了出来,落在身前案上,化作天青色的一抹血珠。


    随后他道:“且让她留在这里,等着那大灵上门,我自会与其交涉,你们若是不放心,也可以在一边陪着。”


    仪虹闻言欣喜,又问道:“好,敢问道师,不知道要多少时日?”


    张御平静道:“那就要看这个大灵什么时候现身了。”


    他预计这个时候不会太长,因为他已然成了那映照灵性力量归回上层的阻碍,如果这大灵受这等灵性力量推动,那当是很快就会到来的。


    仪虹此刻神情有些严肃,这么看起来张御是要直面大灵,甚至要与之争斗一番了,她心中很是震动,因为放在一百年前,大灵的力量可以随时推倒百万人口的城市的。


    也就是现在各个城市培育拥有灵性力量的人越来越方便,能力也越来越强,才能形成足够的威慑力。


    可她清楚市厅署是绝不会在这个地方出力的,只能靠这位自己应付,想到这里,她对这一位的手段也是有了重新的估计,她小心问道:“道师可要什么东西,我们会尽可能送来?”


    道师有一种名为阵法的东西,用之够提升自己的力量,但需要一些特殊材料才能布置,她猜测张御可能也会用到此物。


    张御道:“无需任何东西,你们等着就是了。”


    仪虹心下惊讶,但想来这位不会拿这个来开玩笑的。她道:“那我先去给女君安排住处了。先生可有什么要求么?”


    张御伸手一指,在帐外的平地之上又是生出一个了庐帐,并道:“不用去别的地方,你们就住那里。”


    仪虹知道这庐帐虽然外表看起来就这么大,实则里面则是另有乾坤,道一声好,拉着童泌对张御行有一礼,随即牵着后者的手往外退去。


    她带着少女走了出来后,找到那名管事,道:“告诉下面的卫队,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但是不要惊扰城西之人,水食不够,都可以去城中采买。”


    管事答应下来。


    仪虹又想了想,既然张御选择到这个贫民窟来,她认为这位是心怀慈悯,道庐的道师做这点事一点也不奇怪,所以在民间拥有很高的声望。


    这样她决定再送上一份礼,或许可以示好其人。


    她又道:“明日让造设署的人在城西这里也建造一个地辐厂。”


    整个临惠市也就城西没有地辐厂,所以百多年来兴起的各种公用设施自然也都没有,甚至比两百年前还要不如。但是有了地辐厂,那就不一样了。


    交代过后,她又转而向里看了眼,这才牵着童泌的手走入另一个庐帐之中了。


    张御这时看着那个案上的那一滴天青色的血,这血脉承受力很高,而且潜力很大,大灵若是得此承载,假设本身层次很高,那么很快就能恢复力量了。


    这等大灵,至少需要玄尊才能应付。


    这时他心中有感,往外看去,便见有一个身材比例合度的男子自远处走来,在他行走之间,外间所有人仿佛都是凝固住了,这个人一路来到了庐帐前,并在门口站定下来。


    他看着里间,以隆隆震动的灵性语声说道:“那个凡人是我看重的载器,希望你不要来阻碍我。我并不想和一个高位修道人斗战,这样我们都会有损失的,相信你也不愿意见到。”


    张御淡然看着那个人,这只是一个化影,真正大灵并没有到来,不过灵性生灵能变得如正常人一般交流,看来也是这个世域演变的结果了。


    这等变化值得重视,未来天夏也可能会遇到这件事,其中利弊现在还不好说,还有待观察。


    那个大灵等了一会儿,见他仍是没开口,便道:“你的回答呢?”


    张御这时一弹指,那个光影瞬间就破碎了。


    心下则是一转念,他昨日才是施展力量,今天就有大灵之事寻上门,虽说这里面有人为痕迹的推动,可焉知认人为不是受了上层力量的影响呢?

    这个大灵或许会过几日找过来,不过他并不想等这么久,这个大灵将化影送过来,就已然暴露其之所在了。


    不过身为廷执,他并不需要自己亲自去出手去解决这件事。


    他抬手发了一个谕令出去。


    过不多时,一道光亮在庐帐之中闪过,光芒散开之后,厉道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稽首道:“张廷执有礼,不知廷执可有什么关照?”


    张御传了一个那大灵所在的气意过去,道:“厉道友,可能此大灵擒捉?”


    厉道人察看了一下,轻松言道:“张廷执稍等,厉某这就去将此异类收了。”言毕,打一个稽首,身躯一晃,便即化金光纵去了。


    ……


    ……


  第三百零一章 对影向同合


    临惠市城东处,有一座六层高的广厦,门前是两排葱容笔挺的树木,树冠投下一片绿荫,间中则空出可容六乘马车过的宽敞大道。


    道路俱是用打磨平整的石板平铺,上面绘有青兰双色纹图,一直延伸到广厦门廊的阔长台阶之下。在道路之中,则圆形的喷水池,里面摆放着一只金青色的飞鸟雕像。


    城中经由十余个地辐工厂引来的灵性力量有序在广厦周围流动,但是广厦内部还有更大的灵辐力量居中统合,阳光能够非常柔和的照耀到两边广厦和周围的树木草坪之上。


    这里是童氏的宅邸,这个家族自古代以来就时不时就出现拥有天青之血的族人,历史上也吸引过几次大灵的觊觎,有合作也有对抗。


    但是为了避免族人成为大灵专有载体,所以他们也是想办法对族人的血脉进行了遮蔽和干扰。等到族人正式跨入了灵性力量运用的大门,成了一名灵师,自己拥有了成熟的灵性,那就不怕再被侵占了。。


    因为载体是需要澄澈的,没有污染的血肉之身,如果自己有了灵性,就像白纸沾上了一点墨水,会遭受到大灵的嫌弃。


    童家让童泌这般拖下去,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但是拥有血脉的人虽然具备潜力,但却不能像一般的灵师那样去主动拥抱灵性的,只能等待血脉的自我成熟,而这个只要拖到十八至二十余岁之后了。


    而成年之前的这段时间无疑是最难捱的。


    童氏的当代家族童合此刻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他看起来是一个温和的男子,此刻眉宇之间写满忧愁,道:“也不知道泌儿那里怎么样了?那个道师能处置好么?”


    而他的妻子知窈留着一头短发,化着淡妆表,戴着精致的耳环,外表却是异常干练,此刻她双臂环抱,神情冷静道:“城西的地界都被除去灵性了,丹都存着让我们将大灵引到这个人身上的心思,这说明这个道师是有本事的。”


    童合想了想,拿起报纸看了起来,但时不时的翻动看得出心里并不平静。


    夫妻二人等了没多久,外面传来了马车声,知窈走到窗口,道:“仪师回来了。”


    童合忍不住站了起来,也是站到窗口。没多久,一名管家走了上来,托着一个匣子走到书房之中,对着二人一礼,就退出去了,临走前把门轻轻合上。


    知窈用涂了油彩的指甲一拨匣盖,里面显现出来一颗宝石,这一瞬,光芒放出,仪虹的身影自里照了出来,这是一个灵性寄影,她对两人一礼,道:“家主,夫人。”


    童合迫不及待问道:“泌儿呢?”


    仪虹道:“家主,我留在那里护着女君,现下无事。”


    童合道:“那就好,那那位道师呢?”


    仪虹认真道:“家主,这位道师是有真本事的,我的感觉,他应该是可以对抗大灵的。”她下来详细将经过讲述了一遍。


    童合听了下来,忽然也是放心了许多,不过他又想到了别的事情,问道:“这位张道师,能不能请他维护我们呢?”


    他之前的担忧不是没来由的,作为一个父亲的担忧,还有童氏被大灵针对,势力一旦衰败,那么家中财产无疑都会被瓜分,儿女也会被掠去配种。


    这样的事现在有,以后一样会有,假如有本事大的道师维护,那么就可以安心些了,众所周知,道师的寿命可是很长的。


    仪虹却不看好此事,道:“那位道师是道庐的人,不要我们的报酬,并要我们把报酬送去道庐了,如果请了他,道庐的事情我们就要和市厅署对上了。”


    童合不禁犹豫了起来,和这么多上层统治者对上他的确不想看到。


    知窈这时却道:“仪师,你先试探一下那位张道师的态度,要是他真能解决大灵,我们也不是不可以站在市厅署那些人对面,决定话语权的,说到底还不是力量?要知道,挺儿也被验出继承了天青血血脉的,时间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仪虹眼前一亮,道:“夫人说得对。”


    天青血一旦成熟,虽然比不过大灵,可也差不了多少,而且这一代不仅仅是童泌,她的兄弟同样也是天青血,姐弟二人要是都拥有了成熟的力量,那就并不需要看市厅署的脸色了。


    童合道:“对对,这是合则两利的事,仪师,你就试着探问一下。”


    仪虹认真道:“家主,交给我们吧。”


    此刻的市厅署中,一众署员三三两两在那里,目光注视着城西,他们提前得到了消息,最迟今晚,那头大灵就会冲向贫民窟。


    张御的出现让他们觉得是因为近来对道庐的逼迫,道庐从别的地方请来的帮手,要是大灵获胜,那么他们就省了很多事了。


    要是输了,他们也不会停下脚步。一个大灵对付不了张御,那他们就去请其他的大灵。


    道庐的人并不知道,实际上这几年来,他们这些市厅署的人,都在睡梦中能得到了灵启,那股庞大的力量让这些人感到了由衷的敬畏,并生不出丝毫的反抗之心。


    他们都希望跟随着这股力量去接触伟大,只要与这股力量相结合,他们都能成为拥有力量的大灵,就像获得了上等血脉一样。


    而且这样的同合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灵化,而是灵性力量的升华,这样既能享受血肉带来的好处,又能得有力量,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而想要达成这个愿望,所付出的代价就让城市中的所有人都进行灵化。


    当然只有他们能成为真正的大灵,大多数底层小民只会成为单纯的灵性生灵,但这样在他们看来也没什么,等他们成了大灵,这些人仍是一样要受他们的奴役,控制起来反而更加简单了、


    而且不单单是临惠市一个城市,地陆南方大部分城市的上层统治者都打算这么做。


    当然也有不肯接受的。


    比如虞南市就很是硬气,可是结果怎么样呢?周围的城市联合起来,引得大灵侵染,将城市上下千万人全数化作了灵性生灵,而当中没有一个人获得好处,所以这是一个失败的例子,他们不会犯这个错的。


    现在整个地陆南方的上层大多数统治者,大商人、工厂主还有士绅们在上层力量的催动下,竟是前所未的联合起来了,每一个人都在这驾马车上被动或主动的向前迈进,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市长丹伯户这时道:“世界的变革就在眼前,伟大的事业不容阻挠,要留意那些人,不要让他们坏事。”


    周围那些署员露出了信心十足的笑容。


    虽然大多数上层联手,但也有不怎么情愿的,比如那些像童氏一样的上等血脉的拥有者。


    这些人本来就拥有力量,就算再进一步也没有太大的好处,这件事做出来,反而让别人跟自己平起平坐了,只是这些人也不可能违背那股伟大的力量,所以也只好暂时默认了,但是这些人未必不会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破坏。


    但他们早就做好准备了,要是站出来,正好再清洗一遍。


    城西庐帐之内,张御在吩咐过厉道人后,不过半个时辰,后者就转了回来,并将一只琉璃瓶摆在了案上,道:“张廷执,大灵已是收了。”


    他们等五人平常主要负责拦阻更多灵性进入世域,延缓灵化进程,所以不怎么干涉世间,但是对付一个大灵,却是手到擒来。


    张御颌首道:“劳烦厉道友了。”同时眸中神光一闪,透过那个琉璃瓶,直接望到了大灵的身躯之中,大灵的层次足够高,足以承受住他的力量与上层力量的交锋。


    厉道人在一旁等候着,他们五人气意在此,同样没有办法收了回去,但他们此前并不急躁,因为他们知道玄廷一定是会再派遣人来的,张御这回到来,他也是彻底放心了。


    这位廷执神通手段他也是在剿灭诸派时见识过的,对这位他也是极有信心的。


    张御看了一会儿之后,通过那一缕与上层灵性的牵扯,已然找到了自己所想知道的关窍。


    原来是这样。


    那个灵性力量的映照自落至此方世域外,一直没有放弃将整个世界同化的目的,但是长久以来都做不到,因为有诸多血肉生灵的存在,此辈还拥有了力量,这本身就造成了阻碍。


    但是利用智慧生灵自身,让他们自己对付自己人却是可以的。


    这件事现在就在推进之中,并看着极有可能成功,整个世域一旦连通了纯灵之所本身,那就会被彻底同化。


    而真正的目的还不止于此,当一个被扶托的世域被同化后,纯灵之所还可以试着从现世渗透到其他被开辟天地之中,并不断侵蚀壮大,直至整个天地都是灵化。


    这不是纯灵之所的计划,而是它们存在的本能,它们必然是会这么做的,正如现世里的神异力量想寻求更上层的力量,灵性生灵也是如此,为了突破上层,那么必须将现世也是包裹进来。


    就像现世生灵为了寻找突破上层之路,也不会不自觉的去到纯灵之所并之纳入进来一样,因为只有完全了,才能进窥上层。


    张御看到这些之后,由此也是想到,自己所寻觅的那第六个大道之印,或许也只有同合了灵物两端,才能真正的浮现出来了。因为那最后一印到来也就意味着完全,如果天地不完全,那么或许就不可能出现。


    ……


    ……


  第三百零二章 通灵笼诡云


    张御思索过后,又于心中稍作推算,便对等在那里的厉道人道:“厉道友,烦你通传其余几位道友几句话。”


    厉道人知道这关系到后续之事了,肃然道:“廷执请言。”


    张御传声过去几句话,厉道人听了一会儿,道:“厉某记下了。”说着,他对张御一礼,就化一阵微风离去了。


    张御带他走后,把袖一摆,一团气雾落地,化成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豹猫,扭头看了他一眼,就跑出庐帐了。


    这只小豹猫跑去了另一座庐帐之中,仪虹不知道为什么,无需任何言语,从这小家伙的眼神中就看出了所表达的意思。


    不一会儿,她就拉着童泌的手,跟着那小豹猫走进了庐帐,无论她到哪里,都会带着这个少女,因为除了她自己,她不信任周围任何人,生怕脱离了自己的视线导致少女受到伤害,所以必须寸步不离的看着,她才放心。


    她站定后,抬头道:“张道师找我们有事么?”


    张御道:“你们要求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仪虹一怔,道:“解决了?”


    她不禁蹙眉,她没有看到任何大灵到来,也没有察觉到这里有任何对抗战斗的痕迹,这一刻,甚至她怀疑这位是不是说了虚言。


    她吸了口气,尽量用客气措辞道:“张道师,我并不是怀疑,我只是问,这件事怎么确认呢?”


    张御此刻示意了一下案上摆放的那个琉璃瓶,道:“这里面装着那一头大灵,你们尽管拿去确认就是了。。”


    仪虹看向那个琉璃瓶,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大灵就在这里面?她不禁露出了怀疑之色。


    而这个时候,她身边一直不曾说话的少女用轻柔的语声道:“仪虹姐姐,它就在那里面。”


    仪虹投去目光,道:“你说什么?”


    少女指了指那琉璃,道:“仪虹姐姐,我能感觉到,那个大灵就在这里。”


    仪虹一下抓紧了她的手,略显激动和紧张问道:“真的么?”


    少女认真点了下头,道:“嗯,没错的。”


    仪虹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她没想到,大灵真的就被拘束在这里面,这等手段可是闻所未闻。


    只她虽然愿意相信少女的话,可这样大的事,她还是想亲自再确认一下。


    她对座上张御行了一礼,上前拿过了拿琉璃瓶,又道:“张道师,多谢你了,我门家主和夫人一向关心的女君的事,叮嘱我说若事情解决了,要亲自来致谢,我这就向她传信。”


    张御知道她的心思,没有多说什么。


    仪虹退出庐帐之后,马上用自己灵性力量,将这里消息寄入了一枚宝石之中,然后让管事带着送回去。


    不过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来到了这里,知窈从上面走了下来,仪虹上来施礼,道:“夫人。”那少女怯怯道:“母亲。”


    知窈嗯了一声,看了童泌几眼,又看向仪虹道:“东西呢?”


    仪虹立刻将琉璃瓶递上,知窈接过了那个琉璃瓶,她自身同样也是身具上等血脉的,只一接触,就知道这里面的确放着一个大灵,而且就是与天青血相关的大灵。


    她道:“是真的。”


    仪虹露出喜色,道:“那女君没事了?”


    知窈没有回答,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暂时是没事了,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她看向庐帐内,这是一个十分值得拉拢的人,道:“我去见一见这位张道师。”


    市厅署内,市长丹伯户和一众署员等了许久,可是城西那里始终不见有任何动静,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按照道理,大灵如果宣称要做什么事,是不可能存在什么耽搁之类的事的,准备好什么时候出动那便是什么时候动,因为一切都是灵性中来的,也是大灵本身意愿的外染。


    他们对于没有对抗迹象顿时有了很多猜测,不过没有人去探听情况,因为他们有另外自己的消息渠道。


    这些署员一个个进入了睡眠之中,在梦中他们很快便知道了真相,那个大灵在外间遇到了敌人,已然不知道去向了,很可能是就此消失了。


    这样一来,城西的事情就没法解决了。


    这件事和城西那名道师与没有关系,是单纯运气,还有早有预谋?


    诸多署员睁开了眼睛,临惠市这些统治上层站在琉璃幕墙的背后,冷冷看着城西方向,


    这个时候,天中阴云密布,并在城中下起了一场大雨,然而只有城西那片地界,因为没有阴云的笼罩,所以没有丝毫雨水,并且仍然被那一缕金色的阳光照耀着,看起来是深重阴霾之中唯一一片光明的地界。


    市长丹伯户道:“我的计划不能受到影响,让丹都快点解决道庐。”


    对于道庐他们有诸多方案,如今需要加快动作,那么就是雇佣下面人去冲击道庐,然后进行查封,因为道庐是讲究规矩的人,从不染指权利,所以可以用这个方法。其实道庐反抗更好,要是造成死伤,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动手。


    一名署员问道:“如果那城西的道师出来干涉呢?我们还不知道他的底细,那个大灵的失踪如果和他有关呢?”


    “可以去邀请更多大灵过来,要是去反抗我们,让大灵压服他,一个不够,就两个。”


    “没有人能对抗大灵,伟大终将降临,灵化无可避免。”


    “上灵的意志不可违逆。”


    “要防备童家。”


    “看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和道庐站在一起。”


    所有署员站在一处,他们虽然在交谈,但都是用灵性语言,从外面丝毫看不出谁在说话,只是看到在一片阴雨天之中,这些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一个时辰之后,丹都来到市长厅中,对着坐在那里丹伯户一个躬身,恭敬道:“叔叔。”


    丹伯户道:“可以开始清查道庐的行动了。”


    丹都沉吟一下,尝试提醒道:“叔叔,那个城西的道师实力不明,这个时候和对上道庐对上,会不会产生不测后果?”


    丹伯户道:“你不用管这些,你只要执行命令。”


    丹都恭声道:“好的,叔叔。”见没什么交代了,他欠身一礼,倒退几步,就转身走出去了。


    他是带着微笑走进来的,可是走出市长厅室的那一刻,神容却是一下变得严肃起来,他感觉最近情形很不对劲,特别是自己这位叔叔,身上的“人味”越来越淡了。


    不仅是他的叔叔,他观察到那些署员一个个也是这样。


    身为稽事馆的馆长,他不难鉴别出这是灵化的迹象,这样的人情绪会变得逐渐淡漠,思维会发生扭转,然而自己还觉得非常正常。


    灵化既是获得力量的渠道,也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按照临惠市的法律,每一个人的灵化都是需要向稽事馆报备的,哪怕是市厅署的人也一样。


    但现在他这个稽事馆的馆长对此却一无所知,再结合近来驱赶道庐的事,他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


    他的职位是市厅署任命的,但他知道这些人从来不信任自己,每一个临惠市的上层统治者都有自己的私人武装用来保护自己,而不是依靠他们稽事馆,哪怕是他的叔叔丹伯户也一样,叔侄两个除了公事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他回到了稽事馆后,看了眼城西方向,唤来了一名心腹厅员,道:“那里怎么样了?”


    厅员回答道:“还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丹都凝视着那里,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然发生了,但他不知道,想了想,道:“有件事交给你做。”他低声嘱咐了几声,那厅员认真记下,点点头,对他敬了一礼,就退出去了。


    丹都走到了一边,打开一个密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包裹,拆解之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本软皮封面的书。


    这是他以秘密渠道得来的虞南市的情报,这昨天才是送过来的,还没来得及仔细看。


    毕竟虞南市是距离临惠市最近的大城,整个城市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身为稽事馆他怎么也要弄清楚的。


    他打开之后,发现这是一本虞南市稽事馆长的日记,笔记非常凌乱,像是每回都是匆忙写下的。


    他翻开看着,开始皱眉,可看到后面越来越心惊,神情也越来越严肃。因为虞南市的情况,与现如今临惠市的何其之相似。


    这时他猛然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一抬头,见丹伯户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心中一惊,不动声色的合起了笔记本,站起来,道:“叔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丹伯户面孔诡异一笑,道:“事情安排下去了么?”


    丹都冷静回答道:“都安排下去了,最迟明天就开始执行。”


    丹伯户道:“你做事很有效率,我一向很信任你,今晚有一个家族聚会,你一定要来。”


    “家族聚会?”


    丹都诧异道:“什么时候决定的?”


    丹伯户道:“临时决定的,有些事情要对你们说。”


    丹都抬了下帽檐,缓缓道:“我一定会来的。”


    “好。”


    丹伯户往走了出去,到了门口,伸手到门把手的时候,忽然站住,道:“对了,童家盯牢了,不要让他们妨碍我们。”


    丹都看着丹伯户的背影,道:“我会亲自盯着的。”


    “那就好。”丹伯户拉开门走了出去,脚步声在冷冰冰的走廊上逐渐远去。


    丹都松了一口气,他收拾了下案上的笔记,又转头看向琉璃窗外,外面的阴云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更浓密了。


    ……


    ……


  第三百零三章 坚己守固关


    丹都抚上颈脖下方的领结,那是一件灵物,能够蔽绝对他心灵的窥伺,可是他感觉到,方才分明有灵性力量扫过的痕迹。


    丹伯户在怀疑他。


    为什么怀疑他?


    他自问此前没有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举动。


    家族聚会?


    他本能的感觉有问题。


    特别是虞南市的情况,深想下去,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他凭着自己多年得经验,大致能猜测出市署厅到底想要干什么,可这个想法让他浑身发冷。


    他虽然是一个听命市署厅的官僚,是市民眼中市署厅最听话的鹰犬,可他仍有一丝自己的底限。


    明天的家族聚会,应该就是摊牌的时候。。。


    在此之前,他需要去见一个人。


    午夜时分,稽事馆的稽事冲入了道庐之中,说是要查封此间,这是特意挑选了一个工人不在的时候,不令工人与道庐之人抱团。虽然道庐之人没有将工人推出来的打算。


    道庐之人并不曾选择对抗,默然离开这里,冷眼看着稽事馆的人给道庐上锁,看着这些人宣读法令要求他们限期离开的法令。


    在厅员离开之前,有一个人将一张纸条塞到了巍桉手中,后者一怔,这一瞬间,他不由想到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但是他凭着感应感觉一下,还是将此收了下来。


    在他看过纸条上的内容后,这纸条被他重新收了起来,郑重放好。


    第二日,巍桉来到了城南一处偏僻角落之中,这里虽然人流稀少,可视角却是广阔,由此望过去,恰好能够望见远处的彼此相对的钟鼓楼,同时他也感觉到有人在那里望着自己。


    他站着不动,没多久,脚步声很缓慢的传来,好像是来人让他知道自己没有敌意,脚步停下之后,丹都将遮掩的帽子摘下来,道:“巍道师,我知道你会来的。”


    巍桉目光带着审视的看着他。


    丹都摊了摊手,坦然道:“今天我只有一个人来,周围没有人监视,就算巍道师把我解决在这里,三天内也没人发觉得了。”


    巍桉沉声道:“找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


    丹都叹了口气,道:“城里得情况有些复杂,道庐不能离开。”


    巍桉诧异的看了下他。


    丹都无奈道:“别这么看着我,稽事馆遵照的是市厅署的命令,但不代表我本人也是这个看法。”


    巍桉道:“你们已经把道路查封了。”


    丹都道:“但是我并没有驱赶你们,虽然市署厅这么要求了,但是我可以以可能造成激烈发音,以劝服为主的借口拖延一天。”


    巍桉道:“说吧,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丹都欣慰道:“我果然找对人了,只有你们在这个时候还愿意为这座城市真心出力,”他顿了下,道:“虞南市知道么?”


    巍桉表情严肃了一些,道:“略有耳闻,你是说这件事与我们也有关联?”


    虞南市的道庐同样也是遭遇了驱赶的待遇,当时这些道师在走之前还和他们通传了一声。只是后来就断了联络了。


    而他们每天都要从头忙到晚,仅能照顾眼前的事情,闻言也只能心里抒发一些惋惜,来不及也没精力去关心别的地方的事情。


    丹都郑重道:“虞南道庐被驱赶走后,很快这个城市就不见,我怀疑那里的事情这里在临惠市重演。”


    巍桉变得严肃了许多,道:“上面的人到底准备做什么?”


    丹都摇头道:“我还不清楚,我也在查,不过我怀疑,市署厅的人恐怕都进行了某种灵化仪式。”


    巍桉不由睁大眼眸,道:“你是说……”


    丹都道:“我希望我是猜错了,可身为稽事馆馆长,我的职责不允许我不做好防备,而我的力量不足,我目前只能来找你们。”


    巍桉道:“看来我们不能离开了。”


    丹都却道:“不,你们还是要离开,如果你们不离开,市署厅就会让稽事馆来对付你们,那会首先消耗稽事馆的力量,如果不成功,他们还会动用他们的私人武装,我没有借口反抗他们,而且我不做有别人来做,结果就是我们双方的力量消耗。”


    巍桉听了出他有所打算,道:“那么我们又能去哪里呢?”


    丹都道:“稽事馆在城外有一处庄园,是在我的任上修建起来的,上面不知道这个地方,你们先去哪里。明天我有一个家族聚会,我想那个时候可能会有答案。我会去参加,我也会安排好一切,假如我没能平安出来,下来就靠你们了。”


    巍桉道:“不能提前动手么?”


    丹都摇头道:“我没你想得那么迂腐,但是能让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是因为我有一定束缚的,除非他们表现出了违背律法的举动,否则我也没有办法用武力反抗他们。”


    他戴上帽子,又按了下帽檐,道:“不管事情怎么样,我会尽力。”


    说完之后,他对着巍桉点了下头,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没有建议巍桉去找那个城西的道师,他不知道两者是什么关系。他若是主动提出的建议,说不定还以为是什么阴谋。而不说,道庐面对这么大的威胁,如果找外援,想必是会去找这一位的。


    就算道庐没做成,若是见到了他不想见到的场景,他也一定会出面阻止的,不为什么,就为仅存的良知。


    童氏宅邸之中。知窈看着拉上了窗帘,隔绝了外面监视之人的视线,她对童合道:“市署厅开始驱逐道庐了,看来这两天就要动手了。”


    她对童合道:“我们是要做出选择的,你是家主,你决定押在哪一边?”


    童合叹气道:“灵化的坏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不愿意的,可是我们对抗得了那么多人么?”


    知窈道:“你应该知道,那些道师也是有力量的。”


    童合犹豫道:“可是他们从来赢过啊,最多只是维持局面,虞南市覆灭他们什么也没做,现在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知窈道:“如果我们要答应,那就早可以答应了,答应了那还是自我么?我不愿意,我们的儿子女儿也不愿意的。”


    她看童合还在犹豫,道:“我和那位张道师谈了几句。”


    “这个人怎么样?”童合马上抬起看向她。


    知窈道:“如果是我,我押这位,不要问我理由,这是我的灵性直觉。并不是因为救了我们的女儿。”


    童合神情复杂道:“是啊,我知道的,你一向比我理智。”


    知窈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你知道么,我一直很羡慕你。身具上乘血脉,还能保持充沛的情感,平时多愁善感,在这样的时代,这已经是一种奢侈品了。”


    童合叹气道:“你知道的,这正是大灵所希望的,所以它们没有夺取走我的情绪。”


    每一人的都情绪都是可以被灵性生灵利用的资源,似如城中的贫民,唯一的价值就是可以用他们的情绪牵扯住许多灵性生灵,让他们为城市上层所用,可是当他们情绪干枯,那就是如扔掉垃圾一般舍弃了。


    但是大灵需要血脉传递,要是承载身躯的血肉生灵没有了情绪,那么后代的繁衍会一代少过一代。所以有拥有上乘血脉之人会被允许保留自我的情绪,并且由于上位灵性生灵的关注,一些下位灵性生灵自然就不敢侵夺。


    世人认为这是来自大灵的偏爱,可实际上这是事先圈占了自己的猎物,等待什么时候条件成熟了就下手收割。


    童合道:“对了,他愿意帮我们?”知窈道:“不只是帮我们,是帮助城中的平民。”


    “那他提出什么条件了么?”


    知窈道:“提出了。”


    童合紧张道:“是什么?”


    知窈道:“有点奇怪,他需要知道我们与灵性生灵相处的记录,我们家族的,还有普通人的,总之自古代与与灵性生灵接触的记录他都要。”


    童合很诧异,这些东西也算有价值,有些东西只有他们这些身负上等血脉的人知道,所以外面没有记录。


    但是和一个能够对抗大灵的人比起来,这又不算什么了。


    说到底有些事只是对力量层次低下的人隐瞒,你一旦进入了高层次,这些都不是秘密,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


    他想了想,道:“那就给他啊,这个条件我没想出有什么不好的。”


    知窈道:“我知道的那些,都已经当场用灵性刻写下来了,但是我觉得这些还不够。”他看向童合,道:“我觉得你应该亲自去见见这位。”


    童合有些为难道:“有夫人还不够么?”


    知窈道:“我不是让你去表现自己的尊重,而是不知道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下来可能会和大灵进行冲突,你去见一见他,让他认得你,或许关键时刻还能保你。”


    童合一时无言,他试图反抗道:“夫人,我没那么没用的。”知窈凝视着他,他顿时泄气下来,道:“好吧,好吧,我去见,我去见。”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忽然都是神情一变,他们都是冲到了窗口,就将数道如银瀑般的光芒从空落下,落去了市厅署的方向。


    两个人凝重的对视一眼,他们很清楚那是什么,刚才至少有三头大灵灵性映照到了那里,不知道下来还会不会有更多。


    ……


    ……


  第三百零四章 待光陷云幕


    临惠市的雨越来越大了,浓密的阴云压在顶上,地面上的积水像河流一样流淌着。


    市署大厅之中,市长丹伯户和一众署员站在那里,在他们前方的琉璃幕墙上,出现了数个银白色的人影,它们随着哗哗流淌下的水纹一般晃动着。


    丹伯户和所有署厅署员都是对他们微微躬身。


    若是有外人在场,或许看到的只有这几个人影,但是在他们眼中,那却是如擎天之高的巨人,顶上灵性连通到了天穹之上,仿佛稍一俯身,就会压垮整个城市。


    行礼过后,他们向这些到来的大灵传递了自己的意图,他们会献上整个城市的血肉生灵,并与之一同投入灵化之中,从而壮大世界灵性的上限。


    而根据大灵的承诺和馈赠,他们自己也会在此过程中全面灵化,并在之后成为大灵的一员。


    只是在做这件事之前,他们需要清除障碍,他们需要大灵的帮助,并告知了这些大灵,之前有一个大灵在追逐血脉的过程中失踪了,现在他们有一个怀疑的目标。


    大灵传递来询问,他们怀疑的那个目标在哪里?

    丹伯户回道:“他就在城西。。。”


    大灵随即又传了一个问题,到底城西哪里,它们需要具体的位置。


    丹伯户和一众署员感到很奇怪,城西那里露出了一大片缺口,那里没有丝毫的灵性覆盖了,这些大灵怎么会看不见?


    丹伯户虽不理解,但还是拿了过来一张地图,并在面上圈划出来一个位置。


    仪虹的怀疑是有道理的,那里的确有市署厅的眼线,所以张御待在哪里,他们很清楚,只是两次关照大灵的事情,除了仪虹和童泌,都没有第三人在场,所以他们不知道这面的事如何了。


    大灵收到了消息,但是应他们的要求,现在还不会立刻动手,因为道庐的人还没有完全清除出去,市署厅的人很重视对手,不会犯下同时对付两个方面敌人的错。


    而且为了确保成功,他们还需要一个仪式,就是今天晚上的家族聚会。每一个署员的家族都会展开仪式。


    灵华的事,他们因为没有通传族中任何人,都至亲都不知道,所有这将会是一个充满惊喜或是惊悚的夜晚。


    张御负袖站在庐帐之中,看着整个临惠市,他能感受到城中有股极端压抑的气氛存在着,伴随着灵性力量的浓郁,整个程度在逐渐加深。


    唯有城西这里,经过他数天来的驱散,却是被一片灿烂阳光所包裹着,顶上晴天白云,微风吹拂,更有遍地花卉盛开,绿树成荫,这才是血肉生灵所喜欢的。


    他没有做任何动作,也没有去沟通任何人,因为只要他还在城里,那么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远处有一辆马车驶了过来,在庐帐之前,车门打开,知窈和童合从马上上走了下来,仪虹带着童泌走了出来相迎,几人说了几句话后,童、知二人整理了下衣物,在门外询问了一声,道:“张道师在么?此刻可方便见面么?”


    张御道:“两位进来吧。”


    童合、知窈两人让仪虹、童泌二人先是回去,而后两人走入了庐帐之中,在见到张御的那一刻,两人不觉都是失神了一下,随后不自觉的低下头。


    虽然他们早就听说了仪虹的描述,可是见到真人,仍感觉犹若天上仙人,高渺于云端之上,难作直视。


    童合定了定神,才道:“还要多谢道师解救了我们的女儿。”


    他碰触一只木匣,道:“听闻道师欲知晓灵性生灵与世上生灵相处的记录,我这里恰好有一些,都是我们童氏的家族记载,和我夫人交给道师的并不重复,特此敬献给道师。”


    张御目光一落,这木匣飘了上来,落在了案上,又一挥袖,便生出了两杯茶水,道:“两位既然来了,那就喝杯茶再走。”


    他很清楚两个人想要什么,他不会给出任何承诺,他与这些人唯一的交际,就是从这些人身上获取此间灵性生物与各生灵打交道的记载。


    因为在天夏本土,灵性生灵既然与现世贯通,那么就一定会有灵性生灵出现在现世,而灵性生灵若要利用起来,那么首先要知道其特性,天夏不拒绝改变,可是要尽量革除弊端,只留下对自己有益的一面。


    童合、知窈二人听得他邀请,谢过一声,上来坐在了案边,品了下茶水,只觉心灵一阵活泼,顿时知道这是好东西。不过他们这次不是来喝茶的。


    品了两口之后,知窈道:“道师,我们来的时候,得知道庐已经被查封了,”她看了一眼童合,后者也赶忙道:“还有,市署厅那里好像喊来了几个大灵,我们不知道市厅署要做什么。但是很可能是为了针对道庐,道师和道庐有关,要小心了。”


    张御知道这件事,这些大灵还未到临惠市他就察觉到了,面前这两位也不是为了单纯来提醒他的,虽然两人示意大灵是来找自己的,可实际上两人恐怕也不确定这些大灵是不是针对他们而来的。


    据他观察下来,这两个拥有上等血脉的人要是不计后果的把力量宣泄出来,是能够和大灵短暂抗衡的,但那并不是他们自己的力量,而是因为血脉底层之中本来就有失去自我的大灵存驻着,可以短暂的唤醒并为他们所用。


    可是时间一长,最后结果不是大灵复苏,二人反客为主占据,那就是承受不住力量而自我崩溃。


    他道:“两位要是觉得可行,下来可以住在这附近。”


    童合和知窈看了一眼,都是行礼谢过。


    下来三人说了下灵性生灵的事机,一盏茶后,童、知二人知趣告退,从庐帐里退了出来。


    到了外间后,童合道:“他是不是知道我们的想法了?”


    知窈语气冷静道:“我们的想法瞒不了他的,但是也不用想太多,他很明显不在乎我们的想法,这是强者才会拥有的态度。”


    “那么我们……”


    “我们就住在这里。”


    童合耸了耸肩,道:“好吧,我们就把宝押在这里了,再差也不过是变成灵性生灵。”


    知窈看向市署厅的方向,道:“真的很有意思,世上拥有血肉的人千方百计寻求灵化,寻求力量,然而大灵们却是想方设法要得到载体,得到血肉。”


    张御在里面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灵性生灵为什么需要肉体?不知道还以为是贪图血肉生灵的情绪和现实的各种好处。


    这是一个原因,可他知道,还有更为深层的因由。


    灵性力量来到了这方世域后,就从真正上层灵性中分离了出来,在获得自主的同时,它们也失去了纯灵之所庇佑。


    浊潮不可避免的侵袭入了它们的身体,它们会逐渐被浊潮异化,被大混沌侵染,进而变成混沌怪物,灵性生灵对于这个几乎没有抵抗之力的。唯有占据了血肉生灵,有了这一层结合,才能更好的进行抵抗。


    看这些灵性生灵迫不及待的样子,还有霍衡的出现,足以说明已经有混沌怪物在这个世界中诞生了。


    他拿起茶盏,饮了一口,摆在之后,身上光影分出一道,来到了外间。巍桉门下那名年轻弟子此刻正朝这里走了过来,见到他出现,便对着他一礼,道:“张道师。”


    张御道:“巍道友让你来的?“


    年轻弟子道:“是的,老师让我来告诉张道师一声,道庐被市署厅查封了,而他们要求我们迁出临惠市,我们在外面找到了一处暂居之处,但是他们肯定会针对张道师做什么,所以老师要我特意来和张道师说一声,要张道师千万小心。”


    张御道:“我知道了,请代我谢过巍道友。”


    那年轻弟子见他除此之外没再说什么,微微有些失望,但仍是一拱手,转身离去了。


    他来时曾向巍桉提议求情张御出手,但是巍桉严肃叮嘱他不可说这些,并言要是张御愿意帮忙,那自会帮的,但是这里本来是他们负责守御的地界,没有道理让别人出手,所以别把别人牵扯牵扯进来。


    巍桉还认为,张御这样的人,能够起到的当是更大的作用,所以这个城市到底没有救的必要,选择权还是张御自己判断。


    年轻弟子退出城西,直接出了城,并来到了与临惠市相距三十里的一处地下庄园之中,这里的确非常隐蔽,周围还涂满了以特殊方法炼成的铅汞,寻常人若在此间,绝然活不下来,但是却能有效防备灵性的窥伺。


    巍桉见他回来,问道:“见到张道师了么?”


    那年轻弟子道:“见到了,也把老师的话交代了,张道师说知道了,其余没说什么。”


    巍桉道:“好,如果这位真是那里来的,那么要面对得事情,可比我们要面对的要重要的多,我们不能指望和麻烦别人。”


    年轻弟子道:“老师,我出来的时候,城里灵性太浓郁了,还有法仪的痕迹,要有什么,可能就在今晚了。”


    巍桉嗯了一声,神情凝重的看向城市所在的方向。


    与此同时,因为道庐之人的退去,市署厅也不再等待,那些进入的城中的大灵带着迅疾流淌的灵光,向着张御所在的地界飞快涌动过来。


    ……


    ……


  第三百零五章 从容收浊光


    童合、知窈两个人在离开张御的庐帐之后,并没有选择原来张御给予自己女儿童泌的庐帐居住。


    这几天的工夫,管家已经在这里另行搭建了一座简易居地,尽管在他们的眼中十分简陋,但对贫民窟的人来说已经是十分坚固的住宅了。


    童氏一家住进来,随时留意外面的变化,因为他们清楚,最迟不过今晚,这座城市的未来便就会决定了。


    而在这个时候,从市厅署出来的大灵往城西方向跃来,童氏夫妇二人一时只觉灵性警钟大作,身体之中的灵性力量正向他们疯狂示警。


    而他们身躯也都是同时摇晃起来,像是陷入了到了波涛汹涌的海浪之中。


    这绝对是有大灵正向着他们这里过来,而且不止一个!

    在这样的威压压迫之下,他们第一念头就是逃跑,但是身体却是丝毫不听使唤,而且由于受到了生死压迫的缘故,他们血脉底层的灵性也是一起飞腾了起来,身躯微微变得透明起来,在灯光之下散逸出丝丝蓝光,竟然是不由自主进入了灵化之中。


    而他们的一对子女同样也是同样受到了灵性的刺激,可是因为他们血脉没有成熟,所以只是身躯之上绽放灵光,情形并没有他们二人那般激烈。。


    他们这里灵性一散发,却是形成了最好的坐标,飞来的三个大灵不用看地图上的标示,就对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而来。


    与此同时,退出城外的巍桉等道箓之人身前摆放着一个罗盘,此刻罗盘上的玉勺开始急骤旋转了起来,盘面本身也是喀喀裂开了丝丝细缝。


    虽然这东西坏了,可是大灵的灵性威压实在是太显眼了,哪怕隔着较远的距离,他们这些修道人都能看见那冲天的灵光,灵性还散逸出了城市,把周围数千里都是笼罩在内。


    这至少是数头大灵了,他们怎么也是抵抗不了的,就算道庐有千年前留下的法器也对抗不了。


    而他们所带的法器由于在古时曾诛杀过大灵,十分容易吸引到这等灵性生灵过来,好在有铅汞阻隔,这些大灵就算察觉到地图上空缺一块,可没有发现具体东西也不会去管,所以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现在他们更为担心的其实是城内的生民,他们没想到市署厅发动的这么快。


    巍桉想了想,道:“准备,诸位,做好准备,要是情况有所不对,我们就立刻赶回去。”


    那年轻弟子道:“老师,不按照与丹都的约定么,要等他们的家族仪式举动,然后里应外合一起动手么?”


    巍桉道:“我就怕他们提前发动,或是出了变故,丹都能不能传讯出来,也是一个问题。”


    张御坐在庐帐之内,大灵的到来他便知晓了,在他心照之中,三个大灵就如同三个通明的灯火,想忽略都是不成。


    这时他看向案上的琉璃瓶,内中装着之前捕获的那一头大灵,童氏夫妇并没有将之带走,或许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也或许是不敢处置。


    而眼下,他则是一挥袖,却是直接去了瓶塞,将之开了。


    里间的大灵一眼去掉了束缚,便化一道灵光喷涌而出,急着想出里间脱身。


    张御却是动作舒缓的伸手一拿,这头大灵所蕴藏的灵性力量不由自主被牵引了出来,并在此刻发生了极为剧烈的震荡,这等震动发生的同时,便有一股玄异力量向外传递了出去。


    这就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搅动,一圈圈的水纹向外扩散着。


    市署厅与城西看着距离远,上层力量不过是转瞬即至,此刻那三个大灵此刻已是到了近处,但是其等一靠近,灵性之中传递入了这等震荡,瞬时之间竟也是一同共鸣了起来,并且越来越是趋同,好似被牵连到了一起。


    张御这一次并没有用他的本身力量去降伏这些大灵,因为他清楚这里受到上层灵性力量的笼罩,厉道人等人还算好,要是他以心光神通出手,指不定会引来干扰,纵然能压下这几头大灵,下来可能也会频频受针对。


    但他还掌握有运用至高之力的办法,故是此回他直接牵动神异力量去压迫这几头大灵。


    而他是修道人,对于神异力量的运用也是相当巧妙,绝非粗暴的直来直往,此前他先是观察了琉璃瓶中大灵的特性,现下则用大道之印观闻判别出了外间这几头大灵与其的异同之处,下来轻而易举就能将施加于琉璃瓶中大灵的手段,再利用灵性同一的特点将之反渡入外来大灵的身躯之中。


    故是在他一拨一荡之间,三个大灵与那个本被囚禁的大灵,其灵性在此一刻竟被连成了一个整体。


    随后他再是一指,像是百川入海一般,这几头大灵一起投向了那只琉璃瓶中,只一会儿便悉数入内。


    做完此事后,他再是从容一拂袖,隔断了琉璃瓶的出入之门,这个动作自然舒畅,毫无烟火气,那些个大灵看去倒像是早与他有所约定,自己主动配合来投一般。


    此时此刻,童合,知窈二人的灵性因为三个大灵的消失,失去了警兆的刺激而骤然消退下去了。


    这就像万顷水流汹涌向下,陡然在前方变作了往下跌落的瀑布,那种空落之感让他们一阵空虚和茫然。


    直到过去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缓了过来。


    童合惊疑不定道:“方才发生什么了?”


    他知道是那是大灵到此,本来想反抗,可当时发现自己丝毫不动不了,灵性反而是在急骤攀升,那样下去就算活下来也是一头灵性生物了,心中本来不免有些绝望,可是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就又恢复了?

    知窈也有些不确定,她看向对面张御所居住的庐帐,心中有一个答案,但是不敢相信。


    她道:“大灵刚才一定是来过了,到底怎么样了,我们可以去问一问,相信那位张道师是知道的。”


    童合迟疑了一下,道:“我们去问一声?”不知道这个答案,他心里总是有些不放心,方才那等感觉实在把他惊吓到了,他不想再去尝试一回了。


    知窈幽幽道:“让仪虹去吧,我们就别出面了。我们身上的灵性反应这么激烈,也不知道这位会不会把我们也视作敌人。”


    市署厅这边,厅署内包括市长丹伯户等人此刻都在等着结果,他们目注着那汹涌灵光向着城西汇聚而去,本来都是露出期待之色,可转瞬之间,所有的灵光一起消失无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唯一区别,就是城西的阳光更耀眼了。


    这就像是掀起了一阵过境狂风,然而结果却是只落下了几滴雨水,下来就云开雾散了。


    所有人在等了一会儿后,见没有任何后续回应,顿时感觉不对了。


    “怎么回事?”


    “大灵去哪里了?”


    市长丹伯户凝视着前方,道:“看来我们对这个道师的判断有疏漏,那几个大灵可能也被他控制住了。”


    大多数署员听了他这话,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灵已经是目前他们所能接触到的最顶尖得力量了,世上的确有力量可与大灵对抗,可是于无声无息便数个大灵的进攻化解,甚至连半点余波都没有泛起,这力量明显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市长丹伯户则是知道的更多,他道:“据说这个人是从高山上来的,眼前情形看,这人很可能携带有厉害的法器,或者这位本身就是某位仙师的化身,过去也不是没这个例子。”


    他们知道山中有着数位仙师,被认为是有着能克压大灵的能耐,也就是他们的存在,灵化推进很缓慢,但是这百年来,这几人却是逐渐不见了影踪,高山上也许久无人下来了,这才导致了灵性的活跃。


    如果落在城西的这位真的是他们想的那样,那么他们今次的计划必然受阻。


    “那怎么办?”


    “还是继续么?”


    “没有大灵,我们抵抗不了他。”


    署员你一言、我一语传递着灵性语言,毕竟还有着血肉在声,丹伯户能察觉到一股名为恐慌的感觉四周蔓延。


    他道:“其实我们不用怕,这个人为什么在那里没动,可能是其本身有着什么限制。也可能是我们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有一名署员道:“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一直在那里,我们就一直等下去么?修道人的寿命可是很长的。”


    丹伯户道:“我认为这样的人所要顾虑的是整个世界,世界上这么多城市,他应当不会只盯着我们这里一个,他来这里可能是因为道庐被驱逐的事。”


    那署员道:“我们可以把道庐找回来,等他离开之后,再继续进行仪式。”


    丹伯户否决道:“这样的做法就太软弱了。我们是靠什么才能吸引来大灵?就是灵化仪式,这些大灵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倚靠,所以非但不能停下,还要继续。我们可以将这件事告诉更多大灵,让它们来解决这件事。”


    他背转身过来,看着所有的署员,背后是流淌着雨幕的琉璃幕墙,“今晚的仪式照常进行。”


    ……


    ……


  第三百零六章 聚仪破束限


    张御收拾了这些大灵,抬起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他通过简单的望气之术,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收拢了四个大灵,天地之内的灵性就有了一定程度的减弱。


    这说明大灵在这方天地内起到了增溢灵性的作用,但要说只是擒捉大灵,就能完全抑制此世之中灵性的消长,那厉道人他们早就这么做了。


    只要那诞生灵性力量的源头还在,那么不管收拢或是消灭多少大灵都是没有的。


    所以厉道人他们的选择掐住灵性的源头,延缓灵性对整个世域的侵染,等待天夏派遣人来,这是非常对的应对方法。


    可是因为对手毕竟是上层力量的映照,尽管只有些许散逸出来,还扩散到了整个世域之中,可厉道人他们的力量所限,在堵住和延缓灵性扩散的同时,也没精力去做其他事了。


    比如他们抓捕大灵的时间,那泄露下来的灵性足够再化生出一个新的大灵了。


    而他入世之后便就不同了,五人在上面堵住源头,而他可以梳理并清剿世域之中的大灵,那么可以一定程度上缓解灵性的侵蚀,甚至维持住平衡。


    现在既然市署厅的那些人有意愿主动吸引更多大灵过来,那么他是不会去阻止的,反会听凭此辈施为。。。


    这样省的他再去一个个的找。


    不过这还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办法。


    要想将整个世域拉回正轨,避免完全向灵性一方倾倒过去,还需要下更猛的药。


    关于这个,他已是有了一番思忖,等解决眼前之事便开始实施。


    傍晚时分,天上的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了,一盏盏的路灯在亮起,整个城市映照在一片闪耀的灯火之中。


    丹都离开稽事馆后,按照约定来到了丹氏宅邸,走入了大门后,草坪之上已然出现了一对对盛装打扮的男女,差不多有百多人,而他们带来的仆从和佣人有着数倍于此的数目,若是加上私人卫队武装,那是更多了。


    如此多的人聚在一起,还在盛大的灯光之下,衬托的丹氏宅邸富丽堂皇。


    而在他过来的时候,那些男男女女自动给他让开道路,一个个人带着讨好的姿态向他打着招呼,作为丹氏正支,还担任着临惠市稽事馆馆长的职位,他无疑是让人羡慕的。


    要知道,这些人有许多还是从别的地方抓紧赶过来的旁支,有些人只是在临惠市周围的乡下小镇中拥有一些田产,还有一些人靠着收租勉强维持着体面的生活,平日根本不受正支的关注,所以收到了家族信件,就迫不及待就赶过来。


    丹都非常同情他们,其实他们还不如不来,虽然临惠市要是没有了,躲在乡下小镇也不见得安全,可好歹还能活下来,要是有魄力,还能去到别的城市生活。


    不过想了想也就算了,他并不能替别人做决定,而且别的城市也并不见得就一定安全啊。


    他按了帽檐,不,还是有一丝希望的,因白天那些大灵去了城西,可是像是石子投入湖中,再没有任何回应了。


    市署厅的各署员出来的时候也是一个个行色匆匆,由于职业的敏锐性,他很容易从这些人的举止中分辨出事情出现了某些意外。


    对他来说,这不啻是个好消息。


    可从接下来的家族聚会照旧举行也能看出,这些人是绝不会就此收手的。


    以他的身份不难收到消息,不止是丹氏,所有临惠市中的大家族今天晚上都会进行家族聚会,一切都会将会在今晚见出分晓。


    看着眼前的场景,虽然热闹喧嚣,灯光也很明亮,可是他仍然感觉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


    这时一个管家打扮的人走到了他面前,道:“丹都少爷,老爷请你上楼,在聚会之前,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丹都道:“好,我这就去。”他心中有数,这应该是要摊牌了。


    他正了正帽子,在诸人羡慕的目光中,脚步不缓不快的走上了宽长的台阶,进走入灯火辉煌的里厅,沿着雕饰繁复的大厅楼梯一路上行,经过拱门走廊,来到了三楼一间宽阔的书房门前站定,并轻轻叩了叩门。


    里面传来声音道:“进来。”


    丹都走入书房,见到了一排从底连通到上方的书橱,上面摆满了厚实的书籍,丹伯户正站在那里翻着一本书。


    他道:“叔叔,你找我?”


    丹伯户转身过来,道:“还记得你小时候,经常来这翻书,你看这一本……”他将手中转到正面,翻开的那一页上,里面的持戈武士背后画着一个简笔线条的小人,正吐着舌头,做着鬼脸,原本的严肃的武士图顿时显得有些滑稽了。


    丹都拉了下帽檐,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


    丹伯户道:“想听听我的想法么?”


    丹都微微欠身,道:“很久没有听到叔叔的教诲了。”


    “一个人是不应该束缚自己的,特别是有能力的人。”丹伯户把书放到一边,悠悠道:“你就是太循规蹈矩了,束缚了他的心思欲念,这样下去的,你的才华和智慧是会被自己杀死的。”


    丹都看向他,道:“叔叔,小时候我一直很崇拜你,因为你是市长,我那时候觉得,自己长大了也要当市长。”


    丹伯户饶有兴趣道:“哦?后来呢?”


    “后来我放弃这个想法了。”


    丹伯户道:“为什么?你怕负担太多?”


    “并不是。”丹都摇头,“我小时候,叔叔你是市长,三十年过去了,叔叔你还是市长,我想未来的三十年,或是六十年里,叔叔你可能还是市长,所以我熄灭了做市长的心思,我想这个位置应该就是叔叔你的,而且叔叔你好像也不愿意把这个位置让给别人。”


    丹伯户意味深长道:“你想获得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丹都道:“那要看代价是什么了,要是代价太大,我可舍不得。”


    丹伯户指了指他,道:“你错了,世上很多人付出千百倍的努力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但是我们是不同的,我们是天生的上等人,我们只需要付出极小的一部分代价,有时候根本不用付出代价,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等你拥有了足够多的东西后,你会发现自己以往所向往的东西其实和小孩子喜爱的玩具一样可笑。”


    丹都道:“我并不觉得小孩子得玩具可笑,他代表了一份纯真,一份潜埋在心底的美好回忆。”


    丹伯户道:“我知道,你这个人太感性了,你用条条框框束缚住了自己,不过没有关系,身为族长,我有责任引领你们,带着你们挣脱束缚,走上正确的道路。”


    说着,他走到了一边,亲自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丹都的面前,并道:“这是一杯简单的灵茶,本身没有什么,但是喝下去之后就自动缔结了仪式。”


    丹都看着那杯茶,目光又移向了丹伯户,无比冷静道:“喝下了它后,我会变成什么?”


    “变成什么?”


    丹伯户失笑了一下,道:“你以为我是那种下等灵性生物么?”他声音提高,退后几步,把手抬起,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道:“我将带你们去见识伟大,将会使你们成为具有伟力的生灵,你们将会俯视整个凡间,你们会感激我的。”


    丹都伸出手去,拿起了茶杯。丹伯户露出了满意的目光,道:“很好,你的选择让我欣慰,丹氏的荣耀会继续延续。”


    丹都道:“我很好奇,到时候还有丹氏么?”


    “好问题。”丹伯户意味深长道:“灵性生灵也可以是有氏族的。”


    丹都皱眉道:“这和我所了解的不同。”


    “你以为我是疯子么?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推动家族一起灵化,根据我的研究,那些大灵完全是各自独立,平时各据一方。根据我的研究,但大灵之间也是可以相互吞夺,并以此增加力量的。”


    丹伯户握紧了拳头,狠狠道:“一个人的力量成不了气候的,凝聚起来的拳头才有力气,这次而且不仅仅是我们丹氏,所有临惠市城中的家族一起灵化,到时候我们将会联合在一起,收割那些大灵的灵性,到时候我们的氏族,每一个人都可以变成大灵!”


    “每一个人都能变成大灵么……”


    丹都道:“叔叔,我险些被你说动了,如果我不是知道这是以全部的市民生命为代价的话。”


    丹伯户理所当然道:“这是必要的牺牲!不然用谁的生命去推动灵性大门?你的,还是我们的?那些贱民的性命本来就没有什么用,能为我们各个家族奉献,那是他们的荣幸!”


    丹都看着他道:“大灵之前是可以相互吞夺的,那么等我们都成为了大灵,吞下我们的人又会是谁呢?”


    丹伯户遗憾道:“看来你是准备站到我的对面了。”


    丹都叹了口气,道:“很可惜,我还有那么一点良心。你既然亲口承认了,那么丹伯户市长……”他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拿出了一张拘捕令,“我以稽事馆馆长的身份逮捕你,希望你不要反抗。”


    丹伯户露出了嘲弄之色,道:“看来我说的很对,你被束缚住了。”


    丹都肃然道:“不,在我看来,恰恰是我们束缚的还不够!”


    一阵灵光闪烁了一下,丹都眼前一晃,发现丹伯户不见了影踪,他立时觉得不好,匆匆跑到窗边,对外发出了一个灵光讯号。这就好像是烟火被点燃了一般,而下方人群则是纷纷鼓掌。


    此刻他神色一半,从上方看过去,草坪上描绘一个巨大的灵轨图,而喷泉之中正有灵性在酝酿着。


    而与此同时,所有准备好的稽事馆的成员都是开始行动了起来。


    城西庐帐之中,张御看了一眼冲天的烟火,他又往更高处看了一眼,在那里,更多更大的灵性力量正在垂落下来。


    ……


    ……


  第三百零七章 散幕断法枢


    丹都知道行动一定要快,目前仪式还没有完全,还没有获得足够的力量,而且这些人就算灵化了,也不至于马上就能运用力量,身为稽事馆馆长,关于这一点他是十分清楚的。


    麻烦的是,丹氏宅邸内拥有着大量的私人武装,这回一起到来的丹氏族人,同样也是带来了大量的私人武装,他绝对不能让这些人联合在一起。


    所以他拔出手铳,对天开火,接连几声轰鸣传出。


    草坪上众人宾客开始还以为宅邸中放烟花了,还有人疑惑的寻觅声音来源,但是那些私人武装却是很容易辨别清楚这是火铳的声音,立刻冲上去维护住自己的主家。


    这也是丹都的目的,只要他们护住自己人,不来碍事就行,他看向另一边,亲口得到丹伯户的承认,也意味着他解开了誓言束缚,而听到枪声,外面埋伏好的稽事馆成员当会很快冲入进来,控制这里的所有人。


    他知道今晚许多家族都在举行仪式,可是稽事馆不能面面俱到,处处分散意味着处处难以兼顾,所以这次就是突袭主要集中在了丹氏宅邸这里。


    这里也是他所熟悉的地方,而且很可能是仪式重要的一环,所以别的地方可以先不管,这里则一定要破坏掉!

    此刻从天上看去,五百余人全副武装的稽事馆成员正从各个方向上,往丹氏宅邸之中冲入进来。


    上千万人口的临惠市,稽事馆的人的远不止这么多,是镇压下方的利器,并在一定程度上代替了军队的职能,所以常年保持在上万的人规模,若是加上编外人员还要翻上三倍。。


    不过这其中真正忠于他这个馆长,也就只有这五百人,可以称得上是他自己的私人武装,不管是用稽事馆的钱来养。


    看着人流涌入进来,并示意诸人靠边退后,丹都心中稍松,但仍然警惕的观察着四方,他不信丹伯户没有什么准备。


    只是奇怪的是,直到他差不多让人所有人都是恢复平静后,丹伯户都没有出现,他心中不由升起了一阵不安。


    但无论如何,只要破坏了法仪,疏散了人群,就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丹都来到了天台上看着诸人,正要说什么时候,猛然一转头,就见丹伯户站在一边,对者他微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阻止你么?因为原来的人还嫌有点少,稽事馆的人正好可以成为丰美的祭献。”


    说话之间,他往外抛去了一枚金币。


    不好!


    丹都急忙一跃身,在此物落去平台的时候一把抓住,可随即他想到,自己可能上当了,果然,一股力量冲到了他的腰间,他不由自主从六楼之下翻落了下去。


    不过他双目一闪,先是一展身躯,再是一抱膝,在半空中连续几个空翻,最后轻巧的落在了地上。


    他抬起帽檐看去,丹伯户站在天台上,身上灵光洋溢,他眼瞳一缩,那种灵性反应是他迄今为止除大灵外最强盛的。


    丹伯户看下来,竖起一根手杖,再往脚下一送,笃的一声,整个庄园内有一缕缕灵光溢出。


    丹都知道时不我待,他一把扯掉领结,微微下蹲,正要冲上去阻止,这个时候,却是一道光华自远空而来,直直射到了丹伯户的身上,后者的动作顿时不由自主的中断,并且接连倒退了几步。


    他一抬头,见远空之中一个中年道人的身影飘在那里,身外是丝丝缕缕的法力灵光,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淡金色。


    这是一具元神照影!

    巍桉此刻虽还在城外,但是元神照影却是先一步来到了。


    丹都也是看见了他,精神一振奋,暗道:“幸好道庐的人按约定来了。”


    巍桉一击击退丹伯户后,见其没有什么事,知道这个人没那么简单,他身上法力一涌,霎时法气奔涌,内中雷火翻腾,所过之处无不轰然炸裂,将丹伯户所站之地一起笼罩在了攻势之中。


    丹都暗暗惊讶,从威势看,摧毁整个宅邸也是轻而易举的,这一位平时不显山不漏水,只知道本事不小,但是从来没想过居然具备如此实力。


    巍桉一击发出后,神色却很严肃,烟尘散尽之后,丹伯户完好无损的立在破开一个大洞的平台之上,身上灵光泛荡,身躯像是由通透的光芒所凝聚。


    方才的攻势全都从他身上穿透,半分没有触及到他。上层灵性力量和上层法力是不同的,很少表现出大威能的破坏力,但却是扭转虚实界限,哪怕改变不了外间物事,也能改变自身。


    巍桉与丹伯户对峙着,同时传声言道:“丹馆长,这个人很棘手,我能暂时压制住他,但是现在城中各个家族都在举行仪式,我恐怕顾不过来了。”


    丹都道:“不管那里。丹伯户是牵头人,他一定十分在意自己的好处,不会让别人平白分享,所以这里的灵阵一定是关键,我们只要破坏了这里,一定可以解决一大半事。”


    丹伯户也是看着上空,他没有想到这个巍桉这么厉害,已经对他造成了足够大的威胁。但是今天推动仪式的,不仅仅有他,还有那些到来的大灵。


    这些大灵承诺过,在遇到超出他自身灵性上限的阻碍时,它们会过来相助。于是他于灵性之中呼唤。


    只是灵性呼唤的瞬间,那些隐匿在灵性之中的数头大灵立刻向着巍桉冲来。


    巍桉神情陡变,大灵的力量不是他这个层次能对抗的,但他敢来这里,也是做好了准备的,当即打出了一枚光芒四溢的牌符,到了半空中之后,化作了一面巨大的法罩,将那些大灵和丹伯户都是阻隔在了外面。


    这是传承自道庐的古代法器。


    千万人的城市,临惠道庐要时时刻刻防备大灵,自然不会一点倚仗都没有,这件法器却是能够短暂对抗大灵,但是一下对付数个大灵,以他的法力也支撑不了多少时候。


    巍桉道:“丹馆长,这件法器现在以法阵支持,但最多也不过一个时辰,我需全力维持这里,希望你们尽快将下面法仪和人解决掉。”


    丹都应了一声好,立刻让自己去疏散人众,并告知他们自己将会被作为祭品,这些人丹氏族人方才听到了丹伯户所言,又看到了两边战斗,哪里还敢留在这里,纷纷往外奔逃。


    丹都稍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上面,道:“叔叔,放弃吧”


    丹伯户冷然道:“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要面对的是什么。”


    说完此话之后,一股庞大无比的灵性力量从身体里面冒出来,竟是丝毫不比大灵来的弱,甚至还高出一分。这是他的灵性已然与某一个伟大牵连在了一起。


    丹都惊疑道:“原来你已经……”


    丹伯户看下来,道:“你以为我是在和你们说笑么?我是真的想带你们去触摸伟大,可惜你们自己放弃了。”


    他双手一举,不仅仅是丹氏宅邸,而是整个临惠市,都有灵光泛起,而其中几个重要的灵光枢纽正好是那些举行仪式的家族所在。


    巍桉和丹都都是心往下沉,面对这样的威能,他们根本无力阻止。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缕清光忽然荡开,从云层中探出一只遮天蔽日的白皙玉手,只是轻轻一按,所有的灵光一瞬间就被压了回去。


    “这……”


    巍桉和丹都不由睁大了眼,满心震撼。


    那大手渐渐消失之后,云光散去,张御身影出现在了天穹之上,他浑身飘绕着云雾星光,悬空而立,他道:“两位,剩下的事情不是你们能应付的,你们可以先行回避了。”


    他看了丹伯户一眼,事先倒未发现,这个人竟然是那映照进来的上层灵性力量所选择的代言人,灵性力量没有自主意识,但是可以通过潜伏入某个生灵的身躯之中,让其来具体安排事机的走向。


    上层力量虽然在层次高过了他,但是受限于这个世域本身的容纳度,只能尽可能的分散并降低自身的存在,而且一个凡人也不可能承载过高的力量的,可是对付一般大灵层次的对手却是足够了。


    厉道人等人若是面对此人,还真是难以拿定,因为对方随时可以凭籍着几不断绝灵性力量来支持肉身,这算是另一种意义得阴阳互济了。


    张御本来的目标就是这等力量,此刻自也不会犹豫,他伸手对着下方一点,明明隔着极远,可是这一指点出,却如同撞在了实质的金铁物体之上,传出了一声清越声响。


    丹伯户不由震动了一下,可以看到,有一股庞大的灵性之影竟从他的身躯之中被撞了出来,原本其身躯与灵性是高度统合的,但是现在却被打破了平衡,其人身躯之上顿时生出了无数裂纹,并一块块掉落在地。


    张御平静看着,可以通过闻言、言印辨认出联合的并不紧密,轻而易举就找到了破绽所在,根本不必他用什么大法力,打破了其中,就可让其自我崩亡,

    只是不一会儿,丹伯户就碎裂成了一地,只剩下一张相对完好的脸孔还在残碎粉末之中,他嘴巴的一张一合,在那里以残余的灵性说道:“没有用的,你们能阻止得了我,又能阻止得了它么……”


    ……


    ……


  第三百零八章 诏令截灵机


    张御没去多看那张人脸,现在场中还有事情没有解决,那些大灵还存在于那里,巍桉一个人也撑不了多久。


    他手腕一抬,便有一只琉璃瓶落到了掌心之中。他去了瓶塞,拿着瓶口对着上方,只是对着上方晃了晃,便有一股奇异的震动自里传出。


    这震动如水纹扩散,须臾间就传递到了上方大灵的身躯之上,它们似是对这股力量毫无抵抗之力,很快随之一起震动了起来,并形成了一种共鸣。


    到了这个时候,便是想停也停不下来了,因为推动这股力量的不仅有琉璃瓶中被拘禁的四头大灵,还有它们自身的力量,这所有的力量合在了一起,绝非是什么单独个体能挣脱开的。


    这正是巧妙利用大灵所有灵性来源于一的共性,因为所有的力量源头都是源自至高,所以至高之力可以很简单的运用。


    要是纯灵之所在这里,这一手自然是争夺不过的,可是现在所有灵性共有的意志是归返本体,而张御此举,恰好是顺应其意,如同顺水推舟,故是大灵哪怕自身不想,身躯却也反抗不得。


    张御见这些大灵俱已受制,手中拿着琉璃瓶再是晃了一晃,本来与瓶中牵扯的灵光也是旋转了起来,一时间,像是凭空卷其起一阵灵性旋涡,上面那些大灵身不由主都俱被牵引着往瓶中卷入了进来。。。


    只是一会儿,便悉数落入了那盏琉璃瓶中。


    待隐没之后,一手抬起,将瓶口合了,动作舒缓的收入了袖中,而后自天中缓缓飘落而下。


    地面上诸人看得一阵恍惚,方才那气势汹汹的大灵就这么被收了?


    巍桉手持牌符,面对空空落落的上空不由怔怔,要不是方才实打实传来的压力,他几乎以为那些大灵都是一些虚影。


    可大灵虚实无着的,哪怕虚影也可以视作真实的。他看了看张御手中的琉璃瓶,默默将自己手中的牌符收了起来,随后朝前迎了上去。


    丹都见事情已是解决,便拿起手铳,带着几个靠上来的亲信手下朝着丹伯户所在的位置围了过来。


    只是看着那一张依旧还算完好的脸,他脸上神情依旧严肃。


    他能感觉到,尽管丹伯户的身躯已然碎裂了,大灵也是毁去了,可是这个人灵性力量似乎依然存在着,好像此刻融入了大气之中。


    而且他还看到,除了丹氏宅邸这里,城市各个角落中的灵光仍在那里闪烁着,说明仪式并没有停下来。


    巍桉这边,等着张御落下身形,对着他一礼,道:“张道师,这灵化仪式还在继续之中,看来要破坏这里及其余地界的灵仪才是。”


    他这话一说出,丹都见那张人脸之上面露出讥嘲之色,他皱眉道:“这个办法恐怕不行啊。”他不知道原因何在,但是凭着直觉就知晓,这里情况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张御道:“毁去这些法仪,并不解决根由。”


    现在巍桉和丹都等人看到的东西,都是现世世界的表象,但灵性这东西,表象只是露在水面上的一部分,水底下还有更深的埋藏。


    这灵仪一开始,周围地域内所有的灵性都被搅动了起来,并且藉此影响到了更深层次的灵性,除非有足够的力量干涉,否则就不可能停下了,单纯凭借此世域自己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阻止的了的。


    巍桉带着期盼道:“那又该如何做?张道师法力高深,想必一定是有办法的吧?”


    这时地面上丹伯户那张脸孔又开口道:“我说了,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你们是阻止不了的。”


    丹都忽然说道:“虞南市的事情根本不是什么大灵侵袭,也不是什么灵化仪式,是你们做的吧?”


    那张脸孔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丹都道:“很简单,虞南市传出的消息看,他们对灵化是抗拒的,不可能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而虞南市距离我们临惠市又是这么近,如果你们要举行仪式,肯定不愿意身边留着这么一个不确定的势力。”他看着那张脸孔,道:“你们有动机,也有实力这么做。”


    丹伯户的脸孔满是不屑道:“虞南市的人居然不愿意融灵性,我许诺了诸多好处,可是没人领情,这些从上下到下都是异常固执,既然不愿意配合,那么只好让他们都消失了,他们也享受不到灵化带来的好处,只能永远在那里徘徊受难。”


    丹都叹道:“那可是数百万人啊。”


    丹伯户道:“比起我等的伟业,这一点人又算得了什么?如果我是你,今晚根本不会顾忌那些人,全部杀光了不是更容易阻止仪式么?”


    丹都攥紧了拳头,忍着将这张面孔毁去的冲动,转过身来,对着众人道:“我们总要做些什么。”


    张御平静道:“没有关系,诸位再等上一等便好。”


    他看向上方,此前不动手,就是为了等待仪式的推动,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有更多大灵跑出来,也会将余下的灵性力量暴露出来,如此他好一并收拾。


    现在他就是在等待灵性的汇聚。


    巍桉见他似有把握,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丹都此刻做不了什么,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只能选择相信张御,不再理会那一张脸孔,只是去一边检查方才受损的亲信,这些人曾与私人丹氏宅邸的私人武装产生了短暂的交火,所幸准备做的充分,受伤的人并不多。


    但安静的等待之中,这一夜渐渐过去,天边泛起一缕昏暗的晨曦,还有一缕缕的冷风飘过,诸人没来由多出了一丝寒意。而上方的灵性力量几乎凝成了实质。


    丹都和巍桉都是神情凝重,眼底还带着不少焦虑,但是见到张御依旧淡然站在那里,他们也不好去说什么。


    那张脸孔冷冷看着,只是带着明显的讥嘲,显然是想看着他们明明很想努力,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至于张御说那里有办法,它不信,也不愿意去相信的。


    张御再是等了一会儿,见那些灵性此刻已然要凝聚到一起了,周围的灵光越是来越浓郁,他知道差不多了。


    他微微抬头,对天言道:“诸位道友何在?”


    随着他这一声唤,


    巍桉和丹都都是不自觉向天中看去,却是见到天中本来云霾竟渐渐分开,本来浓重的夜色也是骤然化变成了白昼,同时有祥光分洒,灿虹飞绕。


    包括厉道人在内的五名元神真人出现在了半空之中,对张御打一个稽首,道:“廷执,我等在此。”


    在地上众人眼中看来,五道身影在诸人眼中皆是若擎天之影,背后倒映久以不曾望见的星空,而那些本来团集在一起的灵性竟是都被向外排挤,一时不得挨。,

    张御道:“稍候我当做法,收拾此域灵性,并彻底了断此界之事,劳烦五位道友为我把守住灵性关口。”


    厉道人等五人都是神情一肃,再是打一个稽首,道:“我等谨遵谕令。”


    言毕,五人身化灿光,很快各自散去。


    而地面之上,丹都和巍桉等一众人等都是震撼无比的看着这副场景,巍桉更是激动难言,因为他已经认出来了,其中有一位,正是他们道庐所供奉的传法祖师。而其余几位,很可能也是其他道庐的传法之祖。


    他不由用异常敬畏目光的看向张御,原来以为这位是那位祖师的弟子,被派遣到世间来解决人世之难,可如今看来,连几位祖师都是对这位恭礼相待,显然这位的身份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张御待五人离开后,只是一会儿,便感觉上层灵性开始减弱,显然五人已然开始了动作,全力施为,掐断了上层灵性往此域之中的渗透。


    那么接下来,他也是可以开始动手。


    面前这个灵化仪式将丹氏和其他家族的灵性牵连到了一起,而诸氏之人位居上端,先是占据上位的位置,然后让后来之人也就是城中市民在下面燃烧,成为助长他们自身的力量的柴薪,从而升华他们灵性。


    灵性本身是没有上下阶之分的,但总有人居于上位,总有人居于下位,位置从来不是一上来就固定的,只是这些人利用自己的身份和权势,率先占据了高位,余下之人自然而然只能被他们所利用。


    可这一切都不是那些市民自愿的,而是被强行拖入的。


    针对这一点,他牵动至高之力,将上下顺序给颠倒了一下。


    这并不破坏本来的仪式,所以遇到的抵抗为微乎其微,但是不同的是,原来各个家族的上层成了柴薪,而诸多平民成了得享好处的那一方。


    而且由于各个家族所占据的灵性远远超过平民,这么一颠倒,所能提供的灵性甚至大大富裕了。


    不过区别便是,由于平民对灵化没有那么集中而迫切的意愿,甚至没有这个意识,所以灵性分散到每一个人身上,便会自然而然的分散,并从根本上散失开来。


    可是因为上层灵性的存在,这些浅弱意识恐怕散开之后又很快会被聚拢,但在此之前,会露出一个空隙,这对于他而言,那就是一个极大的破绽,这也是他最合适出手的那一刻!

    ……


    ……


  第三百零九章 涤机启上穹


    张御思考之时,面前聚集的灵性渐渐发生了变化,


    因为灵位上下次序的颠倒,使得诸家族成员的灵性很快变成了柴薪,并成为了某种养分,不断锻炼着位于上方的灵性。


    诸家族此刻也是发现了不对,因为周围的人在一个个消失,不是化身为灵,而是化散成了周围灵性的一部分。余下的人意识到这等情况,拼命挣扎嘶吼,意图摆脱。


    可是没有用,灵仪开始后,是所有的灵性一起推动的,就像是被奔腾激流裹挟而下,除非你能对抗这整个激流的力量,那么事挣脱不出去的。


    没有多久,诸家族一个个的消失不见,填补进了位于上位的灵性之中。


    只是这些上位灵性供给者都是一些普通的平民,心思乱且琐碎,且数目还多,所以这些灵性力量被分摊了之后,每人固然得了一点好处,但距离完全融入灵化尚远,他们自身对此也是极为抗拒的。


    但是仪式并不会因为这样而停止。


    正如那些诸家族的成员无法反抗一般,虽然这些平民不肯奉献自身,但仪式实际上也不需要他们的同意,有着更高的灵性参与,自会将这些灵性强捏合在一起,继续去推动并完成仪式,使得所有人成为灵性生灵。。。


    而此时此刻,因处于上位灵性力量迟迟没有配合,上层力量也终是开始有所动作了。


    随着一股莫大力量降临下来,这些平民身躯之中的灵性顿时被强行捏合,渐渐汇聚到了一处。


    张御看到了这一幕,他很清楚,此刻除非能令这些平民凝聚同一意志,才能稍加与之对抗,但这需要引导,天夏的道念无疑是最好的,若是他趁此时机灌输天夏之道念,那么或许有稍加一争之力。


    不过这等手段就与扭转他人神魂意志没什么区别了,他是不会去如此做的,这等理念应当是主动愿意接纳的,而不是被强迫的。


    况且不靠这个,他也是有能力解决的。


    此刻看着灵性的不断变化,他等待许久的时机已然出现了,他眸中有神光骤然闪烁出来,同时喝出了一声道音。仿佛雷霆震响,又似玉磬清声。


    这一道音远远传递出去,不但是临惠市,与大灵灵性有所牵涉的几处地界,那些城市之中埋藏的灵性都是一起震动了起来。


    这个震动起先只是局限在了这一处,但是随后便向着整个南方弥漫开去,随后范围越来越大,竟然向着整个地陆蔓延扩张,进而波及所有生灵所在之地。


    张御此前及方才收了诸多大灵,聚集这么多大灵不灭,就是设法通过这些东西能够牵连那个灵性映照之上。


    现在趁着这上层灵性正推动牵连仪式之中,他这一声道音直击其核心所在,使之动荡了起来,再也无法维持对整个天地的维持,


    只要露出了一丝空隙,但便能找到连通去往天夏现世的道路,气意哪怕不及归返,也能将忆识传了回去。


    不过他也是知晓,这灵性之中其实是还藏埋了一个大坑,哪怕打通了路数,回到了上层,也极可能被牵引到纯灵之所那一边,而非是天夏所在之现世。


    这里问题不在于他自身,他曾去过那里,便是气意去到那里也对他影响无碍,甚至可以借助观想图直接接了这缕气意回转。


    但是随着这一层界与纯灵之所被打通,那么所有的血肉生灵都会被灵化,并连带着归回到纯灵之所中,得了这等好处,纯灵之所或许还会借此侵犯其他下层界域。


    这一切都可得上是纯灵之所的事先算计,说算计也不合适,因为纯灵之所没有自我意识,这是灵性根据最合适的方法自然而然做出的安排。因为上层灵性本身就是在未来和过去跳动不已,所以根据未来片段做出自发回应。


    纯灵之所只有本能,无有善恶之分,但是这些生灵何辜,不应当遭受此等劫难。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中打开另一道门户,令只与现世相接。


    或许凭他个人的力量还不够,但是大道之印却是能够做到,故是他在第一个道音喝出之后,又是随后喝出了第二声,再是第三声,第四声……


    随着他不断诵言,举世震荡,无边清声向外传递,所过之处,一个又一个大灵被卷入了进来,并由此追溯到了灵性之源上,如此巨大的震颤使得嵌入天地的灵性极度不稳,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


    张御见此,眸光一闪,以目印直接看到了天夏那一端,并在霎时间与正身沟通了牵连,一缕气意也是将忆识送回到了正身之上。


    张御正身瞬息了解到了所有情形,当即以廷执权柄,将一缕清穹之气送渡了下来。


    只是到此一步还不算完,要是就此罢手不管,那一股灵性映照或许会试图驾驭封堵,也或许会撕裂一部分天地躲去纯灵之所在,所以他还需继续加固。


    可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股深沉晦暗的力量泛动了起来,同时有一个巨大黑影遮天蔽日而来。


    张御立时分辨出来,这是一头混沌怪物!


    如他推测的一般,这些大灵千方百计的灵化,想要接引上层灵性力量,既是为了躲避侵染自身的浊潮,也是为了得有庇护,好不被这混沌怪物所吞夺。


    这个时候很关键,若是一个把握不稳,那么不但这个世域会被混沌怪物侵夺,甚至顺着灵性溯源而上,纯灵之所也有一定可能大混沌所侵染。


    此时他并没有慌乱,因为混沌怪物的出现,也在他的预判之中。他稳住气意,令之与正身相接,再将清穹之气源源不断接入进来,持续稳固与天夏方面的连接。同时扩张心光,遮护底下之生灵。


    在混沌怪物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看到或者未曾看到这怪物都觉得头晕眼花。


    想要避开这等怪物,单纯合闭双目或是蔽绝感应没用的,这东西是直接渗透至你的神魂的心灵之中的,并且同时对身躯造成巨大的影响,哪怕昏迷了过去,没有了意识,也能持续对你进行侵蚀。


    唯有他的心光牵引清穹之气落下,才能将侵蚀挡住。


    除了这些,他并没有去主动对付混沌怪物,因为他知道,上层灵性会主动上去对付的。


    若是平时不会,但是现在正举行灵仪,并且整个天地的灵性隐隐汇合在了一起,这般混沌怪物的出现,就是对上层力量的威胁了,故是一定会全力抵挡的。


    如此一来,他既是借上层灵性的力量暂时压制了混沌怪物,也是变相削弱了其自身,这个时候他就可以在旁做文章了。


    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见混沌怪物的出现,那一股上层灵性力量主动迎上,两股力量瞬息间纠缠在了一起,却无暇来看顾忌他。


    他观察片刻后,当即凝聚心意,接住清穹之气,缓缓铺开,将天夏上层与此世的门户稳固住,如此这个界域便就有了两个上层出入之地,现世和纯灵之所。


    张御正身此时也是完整清晰的感受到了整个世域的存在,这里面不仅仅有现世,更有纯灵之所,更有大混沌,而在此刻,他仿佛碰触了一点什么,他心中不由一动,随着他想要去弄清楚的时候,那感觉又忽然消失了。


    他思忖了一下,会是那物么?

    虽然现在一时寻觅无着,但他却是不着急,因为这证实了他的想法,只要是完整的天地,那么当就能寻到自己所想要的。下来不过就只差一丝缘法而已,而再不是如以往一般茫无头绪了。


    此刻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为好。


    他往下看了一眼,这方界域在打通与天夏的门户后,也算是被拔至上层了,然而数遍此界,却是没有一个修道人能够借此机缘成道。


    虽然打破了上层限制,可此世长久以来以灵性力量为主,这使得大多数修道人都很难攀升到上层,而且修道人的数目也很稀少,千万人的城市中仅有十余人,拥有灵性照影也不过一个,能够拥有上层力量的土壤实在太过稀少了。


    这等情况以后或许会有所改变,而眼下混沌怪物与灵性力量纠缠不休,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双方都是凭借本能行事,只是针对对自己威胁最大的那一个,混沌怪物无疑需要吞夺,而灵性生灵是要反抗,没有缓和余地。


    张御本可以慢慢等待,等着双方力量消耗,不过眼下他可动用的力量足够,自无需去做这等事了。他一挥袖,滚滚清穹之气涌入下去。


    此刻除非是纯灵之所亲自下场,或者大混沌传递进来更多的力量,否则绝无可能这镇道之宝的气机。


    如他所想,这此中没有遭遇到任何变故,在清穹之气冲刷之下,那股灵性力量像被洗练了一番,从凝聚转至消散,而那混沌怪物浓郁转至淡弱,渐渐消失不见。


    浓郁的灵性一去,无比清爽灿烂的阳光照耀到了大地之上,所有人都是心神一阵舒畅,并不由自主抬头望想上空。


    张御那一缕气意分身站在这片光芒之中,他看了眼下方,对众人点了下头,随后一挥袖,就在众人目注之下化作一道擎天清光,破开天穹,瞬息离去了。


    ……


    ……


  第三百一十章 定衡可取益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收回那一缕气意后,同时也是稳住了此世之门户,接下来还需继续维持此间之平衡。


    不令此界过于偏向灵性一方,也不令其完全偏向于现世,这是由此界特殊情形而决定的。


    此界自古早的生灵演化开始,里面的血肉生灵除了修道人外,大多数在演进路上多多少少都有一点灵性渗透,这样完全偏向现世,那就会导致生灵不适。同样,偏向灵性那又是融入纯灵那一边,同样也是极端了。


    不偏不倚,方是最好。也是这个世域血肉生灵自身的选择。


    至于灵性生灵,没有自主意识的那是纯灵一部分,不必当生灵看待,有自主意识的,自可以归回纯灵之所,那里更适合它们生存,不会有人阻拦。但要是非要转化血肉生灵,那自有天夏为其作主,因为道理上此世之人也都是天夏子民。。。


    而这世域之中的种种变化却是能给天夏带来不少启发。


    此世拥有足有多的血肉生灵和灵性生灵相处的经验,还有血肉生灵灵化的方法,这是十分宝贵的财富。


    灵化看起来不好,但其实若不是普及使用,而是用在某些特定的方面,却是十分有用的。比如说某一个兵卒重伤,那么可以短暂的使之灵化,这样此人就不会受血肉伤势严重的,那么就能及时救了回来。


    而一些实在救不回来的人员,使用灵化,则可以使其保持意识继续生存下去,只是灵化也容易泯灭情感,还需吞吸情绪和其他灵性来维持自己,这里也需要事先顾及到。


    放在修道人这边,则可以当做一个神通道术来使用,并且掌握了短暂的灵化之术,在危机关头还可以选择遁避入纯灵之所中。便是不谈那些有价值的灵性生灵,这里也有太多太多可以被利用的地方了。


    这个世域的出现,对于天夏总体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而随着天地的完整,将来可能还会有类似的下层世域出现。只是世域之中的生灵并不是试验品,所以他们应该得到好的对待。


    张御思索了一下,新的世域也当有一个定名,既然是“灵、物”并行之世,那么就定名“衡界”吧。


    随后他寻了一个神人值司过来,道:“把许执事唤来。”


    神人值司奉命而去。


    不久之后,许成通来至道宫之中,进入大殿,对上座一礼,恭声道:“守正寻我?”


    张御将衡界的事情说了下,并道:“此界如今需要将内部诸事厘清,此事我觉得唯有许执事你能胜任,故欲命你可分一具化身去向此间。”


    许成通忙是道:“属下领命,守正放心,许某当然做好此事,不叫守正挂心。”


    张御微微点头,许成通做事,他向来是放心的,何况这位也是一位元神真人,应付此间之事,当没什么问题。


    衡界之中,巍桉看着上方的璀璨阳光,感受着内息在身躯之中顺利运转,他从未感觉到如此舒畅,在有灵性力量压抑的世域之中,修道可谓艰难无比,他们需要付出比正常修道人更多的努力。


    可是随着打通与天夏的通道,此世已是不再单纯由灵性所主宰了,使得他的气息变得更为活跃,对于法力的压制也少了一层。


    而现在他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一处更为广阔的天地出现在了上方,正吸引着他。或许就是那些祖师所来之地。


    他想了想,默默对着上方打一个稽首。


    丹都此刻也是托了托帽檐,看着久违的灿烂阳光笼罩全城,周围的人也是露出了笑容这等情况他只在小时候见过一两次。


    衡界的血肉生灵可以说是身处在一个极端压抑的世界中,现在他们却是变得振奋了一些。


    然而这个时候,却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你们干了什么?你们以为你们胜利了么?伟大一定会降临!一定会!”


    众人看过去,丹伯户的那张脸孔仍然在那里叫嚷着。


    人群之中有人反驳道:“闭嘴吧,你所说的伟大早就没了,你没看见,世界变得不一样了么?”


    “没了,不可能,伟大怎么可能会被你们击退……”


    丹都这时走了过来,他抬起腿,随后狠狠一脚踩下,直接将这张脸踩烂,再用脚尖反复回来碾磨了几遍,这脸孔最后终于没有声音了。


    做完此事后,他戴正了帽子,对一旁站立着的心腹厅员道:“烧了吧,烧干净了。”


    那厅员对他行有一礼,大声道:“放心吧,馆长!”


    丹都这时候才是真的放松下来,他走到了巍桉身边,道:“巍道师,刚才那一位,还有那显身的几位,是你们的祖师吧?”


    巍桉谨慎言道:“那五位应该是,我见过其中一位的流传画像,但是那位张道师,身份可能比我想得更高。”


    丹都道:“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我们头上好像多了一个世界,看来你们道庐这些祖师来历没那么简单啊。”他笑着摆手了摆手,向着要解释的巍桉道:“放心,我还是能分辨好坏的。只是我觉得,我们要联络其他城市的人,以避免引发恐慌,他们恐怕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巍桉赞同道:“是,的确该如此。”


    丹都道:“我们稽事馆能设法联络其他城市的稽事馆,但是稽事馆和上层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都有自己心思,而你们道庐就不一样了,如今这个时代,能坚持做修道人的,应当都是很纯粹的人,而且你们应该比我们更方便的传讯方式吧?


    巍桉道:“其实我们用的方式是灵讯,也是借用了某种灵性生灵。”


    “灵性生物?”丹都诧异道:“我还以为你们会排斥这些东西。”


    巍桉道:“凡世间所有,皆为道,我们修道人又怎么会去盲目排斥呢?这不过使得自身狭隘罢了。”


    丹都点点头。道:“我又对你们多了一些了解。”他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方才那最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看过了混沌怪物之后,他到现在都不愿意去回想这东西。


    巍桉道:“我也不清楚,祖师以前从来没说过此事。不过这样的东西若是出现,不是我们能抵挡的,想来自有几位祖师那样的人物出手去对付。”


    巍桉与丹都商量好后,也是各自分头行事。


    而此时此刻,许成通得了张御吩咐,带了两个跟随在身边的弟子,也是落到了衡界之中,方入此界,一名弟子言道:“老师,这里有些奇怪,道理不畅,气机晦涩,此世修道人怕是难过。”


    许成通道:“要是这世域正常,守正也不会让为师来了。”


    那弟子马上识趣言道:“是,谁不知道,廷执最信任的还是老师!”


    许成通颇是自矜的嗯了一声,顿了下,他又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守正手下能人无数,只是为师靠的是做事认真,勤勤恳恳,不出纰漏,这样廷执每回想到事情,才会想到为师,所以你们也要牢记此点,以后修道有成后为守正效力,绝不能坏了为师的名头。”


    那名弟子都是大声称是。


    许成通满意点头,他张望了几眼,便带着两名弟子遁空而行,却是直接往临惠市而来,并寻到了正在忙碌的巍桉,直言自己是奉张御之命而来。


    巍桉得知这位身份,又见这位道行似是与那日现身的祖师相仿,不敢怠慢,请入了里间,许成通则是道明来意,说是负责平息署理此界纷乱。


    巍桉也是大喜,他们现在欠缺的就是定压各方势力的力量,有这位到来,许多事也能推行下去了。围绕着此事双方谈论了许久,拟定了数个方案出来,他到此时才是放心。


    不过他对许成通的身份很好奇,问了问天夏之事,许成通本也是要交代的,自是如实相告。


    巍桉听了天夏之事,才知天夏为上界,自己这里为下界,虽然惊奇,但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其实每一个神异力量必然先描摹天地,再是认识自己,进而结合两者,摆出彼此的位置,便连信奉灵性力量的人,也有自己的一套世界观和说辞。而他所修习的道法对于世界的阐述与此几乎一致,可以看出是一脉同源的,所以他很快就接受了。


    他想了想,又道:“许上修说我等实则皆为天夏人,又说了天夏种种事机,那敢要请教许上修,不知那位张道师的身份为何?”


    许成通听到问起此事,不由坐直身躯,微微昂首道:“方才我与道友说了,我天夏乃由玄廷主宰,诸廷执乃是执掌玄廷之人,能坐上此位,无论道行法力,在天夏之中皆属上层,而张廷执便是其中一位廷执了。”


    巍桉惊叹道:“原是这般。”从许成通方才话的看,道庐祖师也只是寻常玄尊,而玄廷才是执掌权柄的上层,而且人数稀少,且无不拥有大神通,张御便是其中一位,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由衷的敬畏之心。


    这时他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冲动,问道:“那敢问许上修,不知在下和一众同道可有幸去往天夏一行么?”


    ……


    ……


  第三百一十一章 抚平人心痕


    许成通听到巍桉欲往天夏,道:“那自是可以的,你们这方世域乃是由天夏扶托出来,那么你等便是天夏人,天夏人在天夏疆域之上行走,只要不违反天夏律法,那自是无人可以阻拦。”


    巍桉不觉点头道:“原来如此。”他一想,道:“那么除魏某这般修道人,此世之人也都可以算是天夏人了?”


    许成通道:“此方生灵皆可算是。”


    巍桉想了下,又问道:“那若有人不愿呢?”


    许成通道:“按理说,此世为我天夏所造,生灵也当俱是天夏之民,不过廷执有言,虑及此世生灵也是亿万载演化而来,自有自持,不必强迫,可是在我天夏之疆域上,也当遵循天夏律法,不得列外。”


    巍桉对此是十分赞同的,他还认为天夏的做法可是相当仁厚了,要知道,此世各个城市之人,对待不是自己市民的人,可是要加倍征收的。天夏没这么做,可不等于没能力这么做。


    他这时打一个稽首,道:“许上修,还要请教了,似魏某这般人,又该如何才能去到天夏呢?”


    许成通抬手一指远方山影,道:“道友当是知晓,此世有五座高山,当初五位真人各居一处,在上面都是结有一座道庐,故是此刻,天夏也是在此间设立有出入门户,道友若要去往天夏,可从此间过。”


    他又道:“不过道友可以等上一等,下来我天夏会在此间建立飞舟泊台,飞舟去往那里最为方便,也不需要跋山涉水,辛苦奔波了。。。”


    巍桉郑重致谢道:“多谢许上修提醒,不过魏某愿意自身亲身前往此处。我修道至今,却也从未去过高山之上瞻见过祖师,这回正好顺道去往那里拜谒一番。”


    张御在安排过许成通入了衡界之后,便吩咐神人值司道:“请三位廷执到此。”


    长孙廷执、竺廷执、邓廷执三人为探询纯灵之所,近来一直是在清玄道宫之内,因为这里存在着连通纯灵之所唯一通道。


    现在还不可能将此通道放到内层,只能摆在上层,而处在张御这位执掌守正权柄的人面前,目前来看是最为合适的。


    三位廷执不一会便来至正殿之中,双方相互见礼之后,便各自落座。


    张御对着衡界所在一指,道:“请三位到此,是为这一方新近扶托出来的世域,此方世域与之前世域不同,既是连通我天夏,又是连通纯灵之所牟。


    其中生灵自开化之后,却是与灵性共同存在了万千载,探研出了种种利用灵性生灵之法,御看过之后,也是颇有启发。”


    说着,他伸手一抚,大气荡开,关于衡界的种种便是陆续显现于面前。


    邓廷执看过,道:“这却有意思,若能以此世为参鉴,那立造那些灵性之物那却是方便许久了,唔,最好能入此世之中,寻得此世生灵探研一番。”


    长孙廷执道:“此界之人既是与灵性相处长远,想来自有一套想法,可愿意配合我等?”


    张御看了长孙廷执,自摘取了上乘功果之后,这位确实是与过去不同了,换在那时,哪里去问这些话?


    如今许多真修仍有以往的习惯,我要做什么事,自去做了,只要对天夏有利,何须管下面那些凡人如何想?


    可正如许成通对巍桉所言,此世既是天夏扶托,那这些人便为天夏子民,天夏规序一样适用,这些人若是不愿,你不能以力强迫。


    当然,天夏行事并不迂腐,具体如何做,自有不同的巧妙方法。主要是对上层力量约束较多,因为上层力量一旦不受限制,那么所造成的破坏将是极大的。


    竺廷执和邓廷执也同样是做过玄首之人,他们很清楚这里的关窍,道:“确然如此,既然此界并未受我天夏教化,会否愿意配合呢?”


    张御道:“我已是让许真人前往此处去了,由他安抚牵连,当是能够让此界之人慢慢接受我等。”


    衡界之人并不是蛮荒之地,其文明进程也是在长久的内外部因素共同形成的,强行改变不妥,但可以潜移默化的改变,而且只要是有好处的事情一般人也是不会拒绝的。


    如何打开缺口是一个关键,这里就看许成通的了。


    邓廷执道:“我倒也听说过这位许执事,据说乃是张廷执手下得力之人,那么就静候这位回音了。”


    许成通尚不知晓自己的名声已然被几位廷执所知晓,他正与巍桉配合,积极联络各方道庐。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背靠一整个天夏,手中握有大量物资,这等事即便不是他来做,也一样能顺利能完成。


    他心道:“廷执将此事情交由老许,这等白送的功劳,明摆着是关照我老许啊,此事当要用心,或许此事还有其他廷执看着,万万不能让廷执失望了。”


    临惠市因为上层在灵仪之中被一扫而空,他便依靠道庐组织人手。道庐在这个世界不知多少年来的积攒起来的好名声起到了作用,轻而易举就赢得了所有底层的信任,整个城市很快恢复了秩序。


    但如此还是不够,首先就是解决粮食的问题。


    当初诸家族之人为了断绝整个城市的后路,将所有的粮食都是灵化,这样所有人都是没有退路。反正成了上位灵性生灵,它们根本不必食用这些了。


    不止如此,它们还在那一夜中放出了大量灵性,破坏了所有的农场牧场。


    许成通则是从天夏调运来了大量的粮食,以天夏的物产,供应一个千万人口的那是轻而易举之事。


    随后他自己往荒野之上一立,以一个元神真人的能力,霎时间改变了周围的山水地理环境,灵性俱被逐退,清泉自地下涌出,荒原变成沃野,一时万物竞发,焕发勃勃生机的景象显于眼前。


    以他的能力,只要不是曾经遭受混沌怪物和玄兵轰爆所在,那立刻可把沙漠化变成沃土,如此一来,眼前之急忧已然解决,未来也是无有疑虑。


    不过短短半月,临惠市便大变模样,人心也是彻底稳固下来。


    到此还不算完。这一日,许成通带着丹都、巍桉及一众人等来到了原来虞南市所在,这里望着却是一片旷野,原来是的城市已然不知去哪里了。


    巍桉道:“许上修,可以救回来么?”


    许成通道:“就不来所有人,当初有一些人介于半生半死之间,我来时曾得廷执授予了一道法诏,这些人或能救了回来。”


    巍桉道:“能救回一个是一个吧。”


    他身后的年轻弟子道:“敢问许上修,以上修之能,能不能逆转生灵之生死?”


    许成通回道:“玄尊自是能的,且也不难,不过再现的也不过只是过往之映照,并不是原来那人了,也没有意义,对寻常人的经历而言,‘我’便只有一个,若是衰亡,那便就没有了。”


    年轻弟子道:“所以唯有修成上法,方能与世长存?”


    许成通道:“不错,唯有修成上法,方能与世长存,不过……”


    他看向那年轻弟子,道:“便能与世长存,一人之力又能当得几何?天亦有寿,天寿一尽,岂非一般倾覆,必当是有一个心怀同一道念的群类,互相扶持,相互奋进,才能走的更远。”


    那年轻弟子对他一礼,道:“晚辈受教了。”


    许成通这时将符诏,顿有一道清光洒遍原野,那些介于生死之间的群体的灵性剥除,回复到了其陷入灵性的那一刻,并有源源不断的生机注入,让人他们恢复本来。


    这一番施为过后,大约有万余人被救了回来,巍桉和丹都则是将他们暂时安排在了临惠市内。


    等这些事机忙碌下来,临惠市也是上了正轨,而周围城市也是纷纷传来书信,邀请天夏使者前往。


    巍桉见此,也就寻到了许成通,言称想要去往天夏,并唤过自己经常带在身边的那名年轻弟子,道:“许上修,这是巍肖,自小便在我门下修持,上修若是不嫌弃,魏某不在时,便今请让他跟随上修吧。”


    巍肖对许成通一礼,道:“许上修下来有什么需要安排的,尽管问晚辈便可。”


    许成通道:“道友这弟子许某这些时日也是看在眼里,确实是可造之材。”他又对身后两名弟子道:“你们可是看见了么,巍道友这弟子纵然修为不如你们,但做事勤勉,未来成就也是不小,你们当有所鉴。”


    那两名弟子对视一眼,不就是别人家的弟子么,我们懂。二人都俯身道:“是,老师说得是。”


    巍桉在这里安排之后,当日便就离开,往五山之中离此处最近的中颜山而去。


    他遁行较快,两日后来到了此山山巅之上,见这里有一座道庐,不过此刻早已空空如也,厉道人等人事情完成,已然是收回气意了,这里只有一个被点化的灵禽在看护。


    巍桉在此地住了一夜,奉上香火,调和心绪,随后坐观到黎明,便见朝阳升起,随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方光灿耀耀的门户,他站了起来,与那灵禽道别,往前迈步而行,很快身影便没入了进去。


    ……


    ……


  第三百一十二章 今当拭往迹


    巍桉跨过了此门之后,见对面同样是一座道庐,此刻看着无人,前方有一案一蒲团,旁边有一个终年不息的小火炉,咕嘟嘟冒着热气。


    他见案上有镇纸压着这一封纸签,隔远一瞄,上面写着:“此间有茶,请君自用。”


    他看着旁侧的架子上摆着一个个茶罐,封贴上显示着不同种类,他也不认识,随意取了一罐名为“云相”的茶过来,拿了茶杯倒出茶叶,又取了小火炉倒下,顿时一股茶香弥漫开来。


    他坐在蒲团之上品味了一会儿,只觉清冽醒神,内外舒畅,在这里不知不觉坐了有一刻,原本因入天夏稍微有些躁动的心绪也是收敛。将案上的茶盏清理之后摆回原位,他站起身来,往庐外走去。


    然而等他掀帘而出之后,目光所及,顿为眼前的景象而震惊,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境又是泛动起来。


    此刻他立身在一座高丘之上,视线开阔,一览无余。。


    由此处向外延伸,周围是一座座长圆形制的高台,无数发散着神异光芒的飞舟在飞走往来,起落不定,而下方指引光束闪烁来回,摇曳出道道虹光。天空几乎被这些光华所填满。


    而一队队的金属巨人排着整齐队列从广场走过,天中时不时还有一队金属巨人飞过。他还见到其中一队稍微挨近一点的金属那双棱晶眼眸朝他看来,并还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是乘光飞走了。


    在被盯着的一瞬间,他不觉心神一悸,分明感觉自身遭遇到了一种威胁之感,这些看着古怪的神异军卒竟然有威胁自身的能力。


    这时有一个声音问道:“可是巍道友么?”


    巍桉转首一望,见一个道人笑呵呵站在那里,并道:“巍道友,贫道汪蹂,此前已经收到了许玄尊的传讯,知道道友要来游历天夏,请道友随我来。”


    巍桉应了一声,跟随此人而去。


    与这位汪道人谈论了一会儿,他才知晓,此处所落之地的乃是某座海岛之上,并没有直接通向天夏地陆。


    这座海岛范围也是极大,是天夏为了控制东庭与本土的贸易往来,特意在中间位置上生造出来的一座岛陆,恰好好在两地之中。


    而此地身为中转之地,各类机会不少,从本土迁徙往天夏的人口,有不少就停留在此,故现下也颇是繁荣。


    巍桉这时又问道:“我见飞舟往来两边,不知都是去向哪里?”


    汪道人回道:“东去方向乃是东庭,乃是海外府洲,也是一处繁华之地,西去乃为天夏本土。”


    巍桉默默记下。不过汪道人并没有带他去游览什么地界,而是先把他接引到了一处所书室之内。


    巍桉见到书册,道:“这是……”


    汪道人言道:“在天夏行走,需先了解天夏之律法,还请道友先行观过,而后才方便去往其他地界。”


    巍桉心下了然。


    许成通也与他说过,天夏对修道人约束严格,且能力越高约束越大。


    他也是理解的。


    实际上衡界各城市对道庐的约束一样严苛,所以他早已是习惯了。


    他到底是元神照影的修道人,只是用了一会儿工夫,就把所有律法都是记了下来,那位汪道人则是在外等着他,见他出来,问了他两句,见他果然已是记下,便问道:“道友欲望何处去?”


    那些书册之中自有天夏大致舆图,他此刻已有了解,道:“我欲去本土一行。”


    汪道人道:“道友是现下启程,还是再定期日?”


    巍桉道:“我方至天夏,有许多事尚不熟悉,在这里待上几日再是启程吧。”


    汪道人自无不可。


    巍桉在此待了一共有五日,自觉对天夏有了稍许认知,这才乘坐飞舟,往青阳上洲而来。


    坐在飞舟之中,他也是惊奇不已,他能看出这也是一种生灵,但是技艺却是更为复杂。虽然衡界之中运用灵物的技艺非常成熟了,可这等飞天之物也是非常少见的。


    因为自身具备灵性力量的话,自身腾空飞驰了,而不具备足够的力量,却是很难驾驭能够飞驰的灵性生灵。


    而今民用飞舟也是速度较快,大约半月左右,便就来到了青阳上洲,方至此间,他便看到了那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榕树,不由感叹道:“何其壮观哉。”


    只是等他再是看了几眼,心中忽然感觉有异,不由自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向了前方。


    青阳上洲玄府,鹤殿之上,玄首恽尘正站在大榕树之下,此刻他正进入了一个玄妙境地之中。


    前些时日坐观之时,发现大榕树似乎与自己建立了一种奇妙的联系,随后他蓦然进入了深定之中,却是他见到了许多以往自己不曾见过的画面,偏偏又感觉这些画面好似又很熟悉。既像是自身经历的,又像是其他人的。


    他自己也不知晓,这其实得益于纯灵之所与现世的交通,对于修道人而言,天地变得更为完整,在道途之中理解更远,但同样也带来了许多变数,这里面利弊好坏,就要靠上层修道人的引导和调和了。


    而在如今,青阳上洲中的这株大榕树似是受到了一些扰动,进而影响到了恽尘。


    恽尘在此间深定,身上气息与大榕树相应相合,不知不觉,气息竟是越拔越高,直有冲破青天之势。


    此时此刻,他袖中的青阳轮嗡的一声,自行飞出,并将整个鹤殿都是护持住。


    而同在玄府的玄正卫高也是有所察觉,神色一凝,立刻吩咐下面诸修开启阵法,他望向上端鹤殿所在,暗道:“玄首要走到这一步了么?”


    恽尘此刻早已忘却了外间,只觉自身内息流转不定,过往法门运转之下,前方之路如一扇扇开启的门户一般向他敞开。


    他这一脉,修炼的法门本是快过他人许多,竺廷执也给了他很多帮助,但是按部就班修炼下去,或许还要很久才能修至元神之境,可是如今变数的增加,又与那大榕树有了某种应和,却是使得他提前不少时候踏上了此途。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有所感应,他看向青阳上洲方向,知道恽尘已到关键时刻了。


    此前他为玄正式,不明白为何恽尘能够以浅弱功行坐镇青阳上洲,等他成就廷执之后,对有些事情有了了解,这才知悉原委。


    当初神夏后期,诸修曾有过数次大争,也由此决定了此后天夏的格局。


    其中有一位合光真人,在某次大争一个人拖住了数倍于己的敌众,为后来同道争取了足够的时间,然而等诸位同道来援时,这位已然身陨了。


    所幸其功法独特,还有一缕神魂留下,诸人便送他去落凡重修。这一位靠着过人天资,这一世再次修成玄尊,然而时也命也,等到了天夏与诸派相争之时,他又是在诸派大战中为卫护同道而亡。


    众人感其恩义,助她凝聚神魂,再度送其落凡转修,这一次因所修功法不同,得不到前世之遗泽,所幸得了诸人相庇,依旧成就玄尊,并成为了青阳上洲的三位玄首之一,也就是后来化身大榕的那一位。


    这一位三世玄尊,皆为卫护神夏、天夏而亡,堪称仁勇无畏。在其化身大榕树之前,曾有同道问其愿望,其言只是遗憾卫护青阳上洲未能任满,却是有始无终了。


    其人之言传至玄廷后,也让人颇为唏嘘,而为足其所愿,于是庄首执亲自出手,取了一缕大榕树的精魄,又以道法合了一件法器再塑体躯,拜入竺廷执门下为弟子,也即是如今之恽尘。


    不过看护上洲并非儿戏,恽尘能坐镇于此,那是因为大榕树与其能够合同共鸣,除他之外,少有人能做到这等事,再加上青阳轮为护持,足以定压一洲。


    就算这样,陈首执当初仍是将自己的弟子卫高派遣下去当了玄正,如此可以确保不失。


    张御也是认同此举,不说这一位为天夏做出了诸多贡献,该当有这等恩遇,便是这位当初临去之愿,也当设法成全才是。


    不过能够成就玄尊,并无定数,是否可过去此关,还看恽尘自己了。


    恽尘此刻闭目坐在大榕树底下,脑海之中有着无数画面闪烁,他感觉那即是我,他也是不觉沉溺其中。因为他既受大榕树引动机缘,那么也自诩承继大榕树的气机之染。


    而在这个时候,青阳轮忽然又是放出一阵光华,被此一照,大榕树的气机变得削弱了几分。


    恽尘猛然睁开眼睛,眼神之中却是一片清澈,身为真修,过往修持之功起到了作用,就此一瞬空隙之间,他已是守住了本心。


    不管过去种种,那只是过去之我;如今之我,只是恽尘,乃是今世之我;过往尽成追忆,未来尚还可期。


    他抖抖袖子,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对着大榕树打一个稽首,道:“道友,望你能长盛于此,下来当由我辈佑护天夏了。”


    随此语一出,便见他身上气息猛然一涨,便有一道金青色的元神自身上浮现而出,霎时便有万丈光华照遍青阳!

    ……


    ……


  第三百一十三章 新颜洗旧色


    恽尘这一成就玄尊,就有丝丝精魄光气从元神之上发散出来,随后化作片片光叶,逐渐落入了大榕树中。


    这种状态持续了许久。


    他方才将那庞大元神收拢入了身躯之中。


    元神塑就,成就自我,他放弃了以往之寄托,并将塑造自己的一缕精魄还给了大榕树。从此再非一体。


    其实这一丝精魄对他并无什么坏处,他甚至可以通过此精魄选择将大榕树一并包容进来,从而获取更大好处。


    但是他认为,这大榕树如今已然成了青阳上洲的象征,不易挪走,且有此树护持在此青阳上洲是一件很好的事,而自己就是自己,无需再寄托他人了。


    往日之道念,他可以传继下去,往日之承负,他可以试着解化,但是往日之种种,也只是另一个人之回忆罢了。。。


    我,只是我。


    此刻他站立了一会儿,感悟了一下成就元神之后的种种玄妙,最后心思一动,摊开手掌,手中却是出现了一件法器,模样看着是一枚莲子。


    这是当日庄首执留下的法器,用来塑造他身躯之物,如今元神脱胎而出,弃了尘世身,自是再也无需此物维持,稍候该当是还了去。


    他又一招手,将那青阳轮取了下来,收妥在了兜囊之中。这时他有所感应,抬头望去,见云天之中有一道青光浮现,再有若闪电般一闪,从空而落,降至鹤殿之上,竺廷执自里现身出来。


    恽尘忙是一礼,道:“老师。”


    竺廷执看他几眼,言道:“你能明见自我,又不为过去之我所累,并成就元神,此令为师为之欣慰。”


    恽尘得了前世之遗泽,但同样也接了前世之承负。要是这个时候分辨不清自我,产生犹疑迷茫,那么就登不上更高境界,最后也只是单纯做一个镇守于此的玄首罢了。


    而如今这弟子却是将过往一切,悉数斩断,可成就了玄尊,这是他所期愿的,也是玄廷愿意看到的结果。


    恽尘诚心道:“弟子始终记得老师日常教诲,我便是我,过往只为过往,只是存忆,非是真我。不过弟子虽然成就玄尊,但尚有许多疑思,往后正要多多聆听老师之教诲。”


    竺廷执则是缓缓言道:“你修至如今之境地,已然有了自身之道,往后之路,已无需为师如何指点了,需要靠你自己走下去了。”


    恽尘抬头看了眼自己老师,又低头想了想,也是明白了此言之意,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有自己之道,哪怕他的前三世,也没有走上相同的道路,他人之言只是借鉴,但如何走,没人可以教他,唯有自己才是清楚。


    不过这一语本身就是指点。他诚心一礼,道:“弟子受教了。”顿了下,又问道:“敢问师尊,弟子成就玄尊,可要去往上层一行么?”


    天夏但凡修道人成就玄尊,成就之后都是要去往上层,而后再分派权责的。这里的规矩他自是懂得。


    只是如今他的情况有些特殊,却是先得权责,再成玄尊,而且他事先也不知道自己成就之日就在今朝,机缘一至,自成元神,所以也就没有事先向上通传,这个事情似过往也无有先例可循。


    竺廷执道:“为师正是为此而来,看守上洲职责重大,一洲玄首不经相召,轻易不得擅离,不过你是特例,故此我这回请了玄廷允准请来,暂且替你看守一回,你且去往上层一行吧。”


    “是,老师。”


    恽尘闻言,打一个稽首,再是退开几步,须臾,身上涌起一阵青金光华,化作一道光柱冲入云中,一直持续了许久方是收敛。


    竺廷执目送其入至上层,他又转首过来,看着上方的大榕树良久,道:“今次恽尘得道,你也算是如愿了。”


    大榕树只是默默矗立在那里,笼罩着整个青阳上洲,微风徐来,枝条轻轻摇摆着。


    而另一边进入青阳上洲的飞舟上,巍桉看着远空,他方才感觉到,自己好像见到了修士迈入更上层境的先兆,虽然那后面很快就被阵法和法器给封锁住了,可只是看到的一瞬间,便就令他感觉受益匪浅了。


    要说他自身,也是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但再往上是却是异常之难,特别是在衡界之中,世域偏向于灵性,修到他这个境界就看去已然是到了尽头了。


    尽管衡界早就连通了上层,但那是灵性上层,可非是现世上层,灵性生灵有自己的上升之路,而他们这些修道人没有。


    直到与天夏相连,方算是打通了上层关隘,可是如此还差了一点,因为他的身躯,他的道法终究和天夏稍微有些诧异,而这一点差别就是横在面前的巨大鸿沟。


    他此回到天夏既未见识天夏景物,也未尝不是来寻求一个可得超脱的答案。


    他不由定下心回忆方才之感受,站飞舟之中站了许久,直到舟长来唤他,方才发现所有乘客都已是下舟了,唯有他一个人还在飞舟之内。


    他向舟长告了一声歉,便下得舟来,心中则是道:“方至此间就有此等收获,这一趟来天夏看来是来对了。”


    出了泊台之后,他举目看去,见到了通道出入口人流如织,一驾驾造物飞车在这里往来迎送,在此也同样见到了那些负责守卫的金属巨人,在见识了海岛上那些情形后,此刻他倒也是适应了。


    他寻思了一下,想着下一步到哪里。舆图之上有许多名胜,可是他仍是喜欢在民间走一走,因为他想看看天夏与衡界到底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寻了一驾寻常的造物车马,让车长载着自己在州郡之内随意驰走。那车长倒是十分满意,毕竟今日只需照顾一个客人了,而且还没什么要求。


    巍桉一路观览着天夏的风土人情,他留意到,天夏人对这样的修道人最多也只是多看了几眼,也没觉得有什么独特的。


    其实在衡界也是这般的,不过那是因为道庐之人从不在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神通道法,但是在天夏谁都知晓修道人拥有莫大威能,却也是如此,看来的确是天夏所言,对修道人约束甚严,所以子民并不畏惧。


    而他在州郡之内一连逛了数日,最大的收获反而是天夏的美食。


    修道人并不排斥美食,反而更喜欢享用,衡界的东西都是很难吃的,可问题是此界之人越是偏向灵化,则越是远离血肉,而这些人往往就是上层,这导致饮食上面不怎么讲究。


    而道庐则是常年和底层人接触,大多数底层人连吃都吃不饱,更别说去谈论食物得优劣了,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不去计较这些了。


    而在天夏,却是让他品尝到了从未品尝过的美味,甚至心中有了一丝感动,故是他想着,无论此回返回衡界,无论如何也要想把这些美食带了回去,


    衡界的子民往往辛劳的一辈子,现在在天夏帮助下,想来往后的时日能过的好一些,这些好吃的东西也是他们是应该享用的。


    接连几天之中,他每每见到美味,便用汪道人交给他的金元付账,顺道购买菜谱,店家无不是欣然同意。


    因为他们知道,修道人哪怕看一眼都能做出一模一样的菜式,愿意用金元购买说明是讲规矩的人,而且修道人是不可能和他们抢生意的,有钱为什么不赚呢。


    巍桉兜转了有半个多月后,这一日却是来至安寿郡,此间乃是青阳玄府所在之地,也是他此行的头一站目的地。看着湖心之中那高出云端的法殿,他吸了口气,登上一艘小舟,往湖心而去。


    清玄道宫之中,张御感得恽尘成就,不觉微微点首,恽尘此回机缘与他打破纯灵之所与现世的通道有关,若是有什么危险,他自会伸手相助,好在此后一切顺利。


    这位下来自有师长交代,也就不必他再过问了。


    他收神回来,又自开始试着追寻此前那一抹感应。


    许久之后,神人值司来报,说是长孙廷执请见,他便请了这位入殿,询问起来意。


    长孙廷执道:“张廷执,长孙观近日见那衡界之中有灵性生灵用以传讯之用,与我等先前所思相类,故取了一些到手探研,不过此界得益于灵性无所不在,故是能用,若我入我天夏,则不过几日之内便即衰退。


    如今有两个法门此事,一是以法力来推动灵性,可以维持;还有一个,便是运使至高之力调运灵性,但如此却需张廷执传教法门。”


    张御一转念,长孙廷执思路没错,纯灵之所因为在至高之力之下,所以用至高力量是能够调运其能的。


    传教神异力量运使倒是没什么,高深的东西不是一时半刻能学会,玄廷也不需要,但简单一点,玄廷要是仔细摸索,用不了多少时候就能掌握,从他这里讨教,只是稍稍缩短了一些时间。


    不过这里有一个关隘。


    他道:“长孙廷执,我可传教法门,至高之力毕竟非我天夏之力,而这等传讯之物,则涉及私密公器,至高底细不明,运用之时,还请慎重。”


    长孙廷执道:“多谢张廷执提醒,此番打算先用至高之力调集灵性,知其变化之道,而后再用道法反证,看能否加以替代。”


    张御思索了一下,颌首道:“倒也是个办法,不论能否成,先且试上一次吧。”


    ……


    ……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全纳侵合


    张御与长孙廷执商议了一番后,后者告辞离去,而与之别过之后,他则继续持定静坐,一缕意识落在天地虚空之中,在试着找寻那一丝感应。


    他有种预感,这最后一名道印,既需要一点缘法,也需要自己主动去寻。


    哪怕找不到,那等感觉要需牢牢维系不住,否则说不定此印就会脱离远去,再要找到,那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毕竟不见外劫,他寿数几无穷尽,这一枚道印什么时候出现都是有可能的。


    而单纯的神游,只是其中一个手段。光靠着这个至多或能维持此印不与自身远离,但要找到还是不够。


    目前看来,唯一可靠的找寻途径,还是需要继续扶托更多的世域出来,因为这一枚道印很可能沉潜在天地深处,并游走不定,唯有扶托世域出来,搅动天地,才能使其痕迹现出。


    但扶托天地这事也急不来,需看各位执摄排布,故是只能暂且等待着机会。。。


    他正深定之中,外面有神人值司来报,说是恽尘来访。


    他睁开双目,道:“待我亲迎。”


    展袖从座上起身,他走出了大殿,来至正殿门前,恽尘已是站在此间,见到他之后,打一个稽首,道:“张廷执。”


    张御还有一礼,道:“恽尘道友,你我乃是旧识,过往又在同一个玄府共事,此非玄廷之上,不必如此见外,你我道友相称便是。”


    恽尘欣然应下。


    张御请了他到里间,又命神人值司从他亲手栽种的茶树上采来茶叶,用以招呼恽尘。


    恽尘与他也算很早便就结识了,两人共事之时配合很是默契,得益于彼此的信任,共同将青阳上洲的乱局收拾妥当,便是后来恽尘继续担任青阳上洲玄首的时候,也是对东庭玄府颇多照顾,张御心中也是承这份人情的。


    品了一会儿茶后,张御道:“恽尘道友,近来青阳上洲情形如何了?”


    恽尘道:“近来还算好,比道友与我在的那等时候好上太多了,那时候局势不稳,加上浊潮侵袭,我又功行浅弱,老师将如此职位交予我,我也只好是硬着头皮上了,这么多年,也是战战兢兢,不敢奢求什么,只求个不犯错便好,也算是勉强支撑下来了。”


    张御倒是觉得恽尘做得很好,这位虽然功行不高,可不高有不高的好处,十分懂得放权给下面人,并且隔三差五的给下方面的分发好处,毕竟身为玄首,也是有玄粮的。


    纵然恽尘自己在竺廷执帮助下也顶多勉强吸收一点,但余下的却是可积蓄下来,或者拿出一点换成其他好物用于奖赏手下人。


    要知道他当初离开后,可是整合了所有青阳道派的,若是有了这些人的支撑,那么青阳怎么也乱不起来的。


    更主要的是,恽尘并不以自己身份为重,大力扶持各种造物。


    可能是这位修道时间不算长的缘故,非但没有真修的那种与世无争的性情,反而对于处理各种事物非常之热衷。


    修道人要是一旦认真起来,那绝非凡人可比,故而在他带头奋进之下,青阳上洲上下如同背后不停有人推动的滚轮一般,几乎停不下来,洲中无论民生军事的趋势,都是在持续上升的。


    所以从此间可以看到,一个道行高深的玄首,若是没有太多的想法,也至多就是护持好洲域,除此之外也无法对其指望太多,但若是一个有抱负且走在正确路数上的玄首,那确实可以使得一洲为之兴盛。


    如现在的伊洛上洲玄首高墨一样,从廷执之位下来后,他依靠吸纳大量的人才,将原本在诸洲之中可算是近乎垫底的伊洛上洲给拉了上来。


    当然这方面张御也不便当着恽尘的面说太多,提了两句便就揭过了,终究竺廷执为玄首时那就是几乎不理外事的,总要照顾一下这位的颜面。


    恽尘方才成为玄尊不久,心中高昂心绪稍微真正平复,此刻谈兴正浓,说了些青阳上洲的事后,他又转而提到了纯灵之所。


    他道:“听闻这个所在是道友与其余三位廷执一同找寻出来?此前我还不觉点什么,可这刻回想,应该是纯灵之所与我天夏所在相接,使得天地出现变数,若我这回不是受此影响,恐怕我之成道机缘还不知何时到来。”


    张御道:“这却是道友自家的道缘和本事。”


    这不是什么客气话,一个修道人修道途中可能会碰到各种机缘,关键是看他能不能准备把握住,且有的机缘来了未必就是好事。


    如何判断,是不是该接受,对每一个修道人都是一场考验,而且有的机缘若是不小心错过了,也不能放不下,若是耿耿于怀,反是成为自己心魔,于修行不利。


    恽尘能藉此一次便就成就,这是他自身的本事,但不可否认同样也有一定的运数在内,因为再来一次的话,可未必见得定能成功了。


    恽尘道:“我方才观察了下,倒是浊潮比之前还减弱了许多。”


    张御道:“那是因为纯灵之所被贯通,所以浊潮被分担去了一些,实则纯灵之所原先也有浊潮弥漫,只是全数被纯灵灵性压制住了,自也是导致浊潮往那空处弥漫,目前还看不出后续会如何,倒是纯灵之所的灵性也会逐渐渗透到我世域中来,各洲也需做好准备,这等灵性生灵,用利则利,用弊则避。”


    恽尘不觉点头,身为玄首,这些事是必须留意的,他又想到一事,道:“若是如此,造物会否也受影响?”


    张御道:“我先前也是想过,应该也是会受一些影响,可能由此会多上许多分支。但大体不至于改动,或许对造物来说还是一个机会。”


    造物底层的灵菌和灵性生灵不是一回事,灵性生灵是一种于现实而言相对虚化的生灵,越往高上层次去,与现实脱离程度越大,接近纯灵之所的那些生灵根本就是落另一种过去未来的片段之中,底下生灵根本碰不到。


    恽尘想了想,道:“我天夏自能应对这般局面,就是不知道那些神异生灵和那些异神如何了。”


    张御道:“这却不用我等来担心了,些许灵性侵染,总不会比浊潮更难对付。”


    恽尘点头道:“道友说得在理。”


    两人下来不再谈论这些事,而是边是品茶,边是谈玄论道,畅谈许久后,恽尘道:“我在上层也呆不久,这次得亏老师替我守着青阳上洲,也需尽快回去了。”


    张御知他职责在身,空余时间不多,故也不再挽留,亲自送其出了大殿,目送其乘飞车远去。他再朝某处看了一眼后,就一摆袖,回到继续殿中持坐了。


    青阳玄府简藏室内,巍桉面对着如山如海道法经卷,还有那一枚枚相互叠起,堆至殿宇顶端的玉简,心中感慨万分。


    他的道法知识只是从祖师那边传下来的,所能学到的东西其实不多,而各道庐之间虽也一直交流,但总有一些东西藏着掖着的。


    但是玄府的各种修道知识却是对他敞开的,放在那里任凭他观览,好似生怕他无法成就玄尊一般。


    同时他还了解到了一事,他头一回知晓天夏居然还有玄法这等修炼方式。


    除了玄法之外,还有那传闻之中的训天道章,从记载上看,哪怕隔着一个世域,都能通过此道章了解天夏的事情。


    同道之间也能时时交流,也什么东西都能观望到,天南海北的消息瞬息即至,可以说有了此物作以沟通,根本不必他再东奔西跑,哪怕坐于宅邸之中,也能知悉天夏之事。


    而且真修是能转修玄法的,了解这么多的好处后,他差点忍不住要去转修玄法了。


    所幸他能走到这一步终究是对自身道途有着坚持了,也有修习真法的天资在,要是现在真的换了,那说不定就再也无法窥见上层了。


    待将此念头摒除,再度稳固道心之后,他却惊讶发现,自己道行竟是有所精益,这既是因为身处在天夏这个适合修道的地方,也是因为自己过了一道心关之故。


    不过他还是决定,回去的时候也是将玄法的修炼方法带了回去,因为玄法实在有太多好处了,除了训天道章之外,比真法更是易于修行。要是衡界也有这么多人修习玄法,那么更是有利于修道人的存续。


    在玄府之内,除了各种修道知识,他还专门学习了天夏的各种礼仪,这是为他的下一站做准备。


    他下来准备越过冀空上洲,往玉京而去。天夏民间的最高治府就在那里,他很想去那里看一看。


    他有些遗憾的往上看了一眼,只可惜自己修为不到玄尊,去不了上层,不然他也想去看看这一方修道圣地是何模样。只他相信,自己一定是有机会的。


    半月之后,他带着一股心满意足从青阳玄府走了出来,行至安寿郡的飞舟泊台处,准备乘飞舟渡去玉京,只是忽然感到了什么,伸手一拿,却是凭空捉了出来一头细长形状,如同游鱼模样,浑身透生灵。


    他一皱眉,暗道:“这是……灵性生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


  第三百一十五章 火融风云举


    伊洛上洲,山中桃花点点,红墨遍染,在山腰某处某座,则有一座广庐之中,一条小径伴随着山上溪流蜿蜒到山脚之下。


    桃定符坐在蒲团之上,身前是一个通红的丹炉,内中可见有东西正在浮沉起落,有缕缕白烟从里面冒出。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形似金属圆卵的东西。


    自张御上回来过之后,这些时日之内,他便不再替他人打造知见真灵了,这里也逐渐失去了往日之喧嚣,只有一个弟随侍子在旁。


    而此时此刻,他却是在为自己炼造一个知见真灵。


    在这其中,他投入了自己手中最好的宝材,有些是从同道处交换得来的,还有一些,则是从张御那里借来的,都是稀少或是独一无二的东西,故这次他若是失败,让他再是重复一次也是不可能了。故是他倾注了全部的身心。


    现在这个过程已是到了尾声,因为宝材独特的缘故,在这里面他运用了许多以往也不曾用过的手段,所以他也不确定是否真的成功了,还要开炉才知结果。。。


    他定了下心绪,带着些许期待,一挥袖,将炉盖去了,顿时一股光气在庐帐之内晃了一下,很快收敛下去。


    他目光落下,伸手一拿,那个金属圆卵便落入了他手内,虽是方才从通红炉中取出,可入手却是冰凉一片。


    他用手敲了敲,发出沉闷声响,但是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回应了。一时间,他倒也不确定自己是成功还是失败了,不过他是个非常洒脱的人,能成固然是好,不成也不会萦绕于心。


    正待将此物放下,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灵思,抬手拿起摆在案上的长剑,屈指在上面轻弹了几下,发出了几声轻鸣。奇异的一幕随之出现,在剑鸣之声传出之后,这金属卵胎竟是轻轻颤动了起来,并有若心跳一般的声响传出,十分有力和强劲。


    他微微一笑,知是成了。


    起身将此物摆在软布铺垫的案上,伸出一指,自指尖逼出一丝精血,点在了这金属卵胎之上,霎此物霎时变得滚烫了起来,颤动更是剧烈,在持续有十来个呼吸后,咔嚓一声裂成了数块大小不一的碎片,而一片赤晶色的虚影则是自里显现而出,其高度几乎撑到了庐帐顶上。


    这虚影晃动了一下,聚合成了一个模糊的道人形影,对桃定符打一个稽首,用一个醇厚声音彬彬有礼说道:“先生有礼。”


    桃定符欣喜之中透着几许满意,道:“好,自今日起,你便名为‘赤霞’。”


    赤霞道:“好的,先生。”


    桃定符不用问他能做什么,因为这是他打造的,所以他很清楚这知见真灵的所有本事,可他检视了一下,却发现其身上多了一神异变化。


    这种变化很微小,可还是让他察觉到了。


    变化的出现意味着他打造过程中出现了某种变数,他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造成的,不过这也没什么,一般来说知见真灵这东西本来就是不可能尽善尽美的。


    再说世界上还有浊潮这东西,他又怎么会不加以留意呢?故是在他打造之前,就留下了足够的容错广度,就是为了使之不为这些变化偏移太过,容纳在一个允许的范围之内。


    他顺着那股神异看了下去,发现这知见真灵能够沟通某一种看不见的生灵,这生灵虽他无法望见,但能被知见真灵观察到,说明其是真实存在的。


    他饶有兴致看了下,那生灵描摹出来的样子很独特,暂时看不出危害与否,至少对他没威胁。同时也是若有所思。


    这等东西以前肯定是没有的,现在出现了,还有那变数的增多,意味着天地出现了变化,若是拖下去,天机会更是变得混淆不清,那么无论自己内心还是实质外部,都需做出更多的准备,可这又何尝不是提醒他,不同再等下去了呢?

    毫无疑问,缘法已至。


    他一念至此,关照知见真灵道:“为我看顾四周。”


    赤霞道:“是,先生。


    知见真灵本质上运用是他既有的知识和手段,他不知晓的也就没用,不像大混沌,只要向大混沌求取,也会有自己不明白的东西出现。


    看去这还是向自己求取,但意义不同,一个是自己直接去做,一个是动动嘴让别人去做,他明显觉得后者更方便一些。


    他把弟子丹扶唤来交代了几声,就换了一身青袍,背着长剑,走出了大庐,往山上最高处走去。


    山顶之上乃是一片桃林,有瓣瓣桃花飞舞其中,暖风和煦,花香阵阵,这样的场景却是让他心中十分舒泰。


    他来至一块光整的青石之前,挥袖拭去尘埃,端坐了上去,随后闭上双目。


    在上回打通道关之后,他往上行去之路已然没有任何阻碍了,剩下不过是积蓄功行罢了。


    如今他的法力距离那最高处只差一线,他此前并没有去急着提气冲破,而是任凭法力自然而然的积蓄。


    就像是一个水池,由着一滴滴水往里滴落,终有一日会自然满溢出来,此刻他却是稍稍加快了这一进程。


    随着他的呼吸吐纳,林中的那些桃花瓣伴随着气息出入,似乎化作了飞舞的火龙,在林中滚荡来回。


    才是定坐了一会儿,整个桃林变得一片赤红,阵阵异香焕发出来,由远观去,好似与天边霞光融染到了一处,在青天上晕上了一抹赤色,又像是烧红的炉火,似借天地烘炉在此锻炼着什么。


    许久之后,他感觉随着一丝法力沉落在气息之中,耳畔听得一声响,好似撞破了什么关隘,微笑一下,喝了一声,身上顿有焰火一般的光芒冲霄而起,烈烈喷薄,直去云穹,而天中大日所在位置,更有一轮光丸浮动,看去仿似大日是变成了一枚丹丸。


    丸中似有火精缓缓旋转,外围则有一缕黑气环绕,似要侵染,更有一抹灵晕裹来,似要往里渗透。


    这是浊潮及灵性所致,意图要加入进来,使之不再纯澈。


    桃定符知此即是那变数,这时他拿一个剑指,铮然一声,背后长剑出鞘飞起,到了半空之中向下一斩,剑锋过处,那黑气与灵光顿被消抹一空,只留下那最为澄澈一抹赤焰。


    他再是一仰脖,那一枚火精丹丸倏然下来,眨眼被他吞入腹中,与此同时,那通天赤光一凝,霎时凝聚成一道元神。


    他笑了一笑,站了起来,伸手捉剑而回,起指一弹,口中道:“烈火丹相掖风云,光披九岳照元灵;擎剑指划动天音,铮铮回声在心庭!


    念完之后,锵的一声,他将剑收回了鞘中,而周围那些桃瓣在那里飘旋不止,仿佛是在纷舞欢悦。


    他站了一会儿,收了元神回来,回到了庐帐之内,丹扶见他回归,惊喜道:“老师?”


    桃定符道:“徒儿,为师已成元神,往后你可对人说一句,你也是元神真人门下了。”


    丹扶面露激动之色,更的是对桃定符这位老师感到高兴,他对着前方一礼,道:“是,弟子恭贺老师成就元神。”


    桃定符笑了笑,他向上方看去,却见有一道光芒远空而,落于不远处,伊洛上洲玄首高墨自光中现身,看了看他,抬袖一礼,道:“恭贺道友了。”


    桃定符还了一礼,道:“不想惊动玄首了。”


    高墨笑道:“我倒是希望能多谢这等惊动,我自镇守伊洛上洲以来,已是数度见得有人成就了,别处上洲可没我这里这般热闹。”


    在伊洛上洲的修道人修成元神,这等功绩也该是算在他头上的,因为玄首的存在给了遮护,给了这些人一个成道的环境,这也是说得过去的。


    虽然这些成就的玄尊里面有两个是真修,但现在玄修的处境随着张御地位提升,已是大为改观了,所以他也没过去那么迫切了。


    而他认为,这等惊喜可能还不会到此停下。他当初可是把诸多年轻一辈的英锐弟子都是招揽到了洲中了,这些人中有不少潜力无穷,未来也是有极大可能成就上境的,说不定有朝一日他还能凭此功绩再返玄廷。


    两人对话之间,天中忽有一道光芒射落而下,朝着两人这里而来。桃定符伸手接了,却见是一道诏旨。


    高墨道:“这是玄廷召道友去往上层了,想必道友也知,但凡内外层界有人成就玄尊,玄廷自会相召,授予权责。”他又提醒道:“眼下元夏与我定有十载之期,道友若作何决定,却需慎重一些了。”


    桃定符点点头,道:“多谢玄首提醒。”他将诏旨展开看了下,便就将此收了起来。


    高墨知他方成玄尊,定还有许多事,故说了两句后,也不再多言,与他揖礼别过,须臾便化光离去了。


    丹扶则对桃定符问道:“老师,你这就要去往上层了么?”


    桃定符道:“不急,安排好了事再走。”他手中还有一些知见真灵不曾打造完成,此前是觉得欠缺一些必要条件,故是摆着没动,现在却是无碍了。


    ……


    ……


  第三百一十六章 真灵附躯壳


    丹扶听闻桃定符还事情要做,想了想,出声言道:“老师,弟子可以代替老师的。”他现在功行上来了,而且在桃定符身边打下手了那么久,也能单独打造知见真灵了。


    桃定符看了看他,负袖道:“以往你可不曾做如此想,为何今日愿意代替为师?”


    丹扶不假思索道:“弟子想着,老师乃是玄尊,身份不同,不方便做这等事了。”


    桃定符笑了笑,道:“玄尊又如何,玄尊就不能为人打造知见真灵了么?成为玄尊,只是我的道行比往日高了一点罢了,与以往之我并无任何区别,以往能做之事,如今我依旧可做。


    他认真叮嘱道:“你需记着,道行高了,不等于就高人一等了,不然等你功行越往上去,便越是与人远离,到最后便不是自己了。”


    丹扶想了想那样的自己,竟是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躬身一礼,郑重道:“老师,弟子明白了。”


    桃定符道:“明白便好,丹扶你有错便能改正,秉性纯正,能守底限,这正是为师看重你的地方,资质之流尚在其次了。你以后若是挑选徒弟,也当有此注意。”


    丹扶道:“老师教诲,弟子牢记在心。”


    桃定符让他先行出去,随后又是唤出了赤霞。。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果然,在成就玄尊之后,知见真灵也是随同一起发生了变化。


    这是正常的,毕竟他的层次提高之后,作为自身的所有物,肯定也是一并提升了。此前他也是听到了张御提及过此事,才特意在成就玄尊之前打造此物。


    他也很好奇这里的变化具体为何,在看下来后,发现这东西能够有限度的影响周围的东西,而非是单只有自己可以感应了。当然前提是对方并不是神异力量,而且这里还需要他来提供法力,若是没有他的支持,也没法干涉世间。


    他琢磨了一下,忖道:“或许可以这样。”


    他可以利用现有的条件,给这东西打造一个躯壳,让知见真灵代替自己去做事。他并不知道,这个想法与当初张御所想,可谓非常之相似。


    玄尊可以做到逆死转生,虚空造物,弄一个没有什么神异力量的躯壳非常简单,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十分擅长炼器之人。


    他想到便做,伸指一点,便有法力涌出,并有一件件宝材从旁处的架子上飞落而来,投入法力灵光之中。


    塑造生人最难的自我内心认知,形成一个成熟的意志无法仓促成就,不过要是单纯弄一个只会按照既定路数回应的意识却也是容易的。舍去这个,光是身躯其实没什么难度。他只用了不到半个夏时就完成了此事。


    看着面前一个英武青年模样的躯壳,他关照道:“赤霞,下来便由你来驾驭这个身躯。”


    赤霞应了一声,沉入了那具躯体之中,过了一会儿,这个身躯双目缓缓睁开,并坐了起来。


    桃定符精神一振,道:“还真能行。”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法力在逐渐少失,显然是支撑这具躯壳所需,并不是没有消耗,不过一般动作的折损对他几可说是忽略不计的。


    琢磨了一下之后,他就下令道:“赤霞,下来的知见真灵便由你来打造。”


    赤霞道:“是,先生。”


    桃定符唔了一声,虽然他的事不能让别人来代劳,但是让自己的知见真灵去做,那总是没什么错的吧?


    将事情交给桃定符后,他就坐到了一边,自顾自打坐去了。


    知见真灵的性情千奇百怪,什么性格都有可能出现,连桃定符自己也没法控制,有的偏向于御主,而有的只会和御主作对。


    所幸赤霞与桃定符偶尔怕麻烦的性格不同,做起事来勤勤恳恳,一丝不苟,就在桃定符打坐的间隙,就已然把事情全都做好了,不止如此,还把大庐内所有的东西都重新整理了一遍。


    桃定符睁开眼后,便是看到了长案之上摆放着一排打造好的知见真灵,而距离他打坐伊始,已然过去三天了。


    他点头道:“倒是挺快。”他若日夜不停的打造,放在过去也就是这个速度了,对此他也是非常满意的。


    看了眼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的赤霞,他转了下念头,要是人人都可这般利用知见真灵,那或许下来此物的重要性也将随之发生变化,不仅仅是能够用来辅助修道人的判断与认知,在达成一定的条件之后,还能帮助人做事。


    要知这相当于就是自己的一个伺灵了,且是完全忠于自身的,这对于修道人的帮助可是不言而喻的。


    但要修道人了解这个事,却是需要玄廷做背书的。并且此中还有一些地方也需要加以完善。


    思考之时,他不免站起走来步去。


    帐外丹扶闻听声息,问道:“老师可是出关了?”


    桃定符道:“可是有事?进来说话吧。”


    丹扶掀帘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叠文书,小心摆在案上,揖礼道:“老师,这是各方同道前辈听闻老师成道,故是送来的贺书贺礼。”


    桃定符成就玄尊,动静很大,且住在桃林这边的也只有他这一名修士,所以几乎他一功成,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且因为他帮人打造知见真灵,可谓交游广阔,所以得闻他成就了玄尊,只要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是送来了贺礼。


    他翻了下来,送书之人大多数也就是泛泛之交,可以忽略,倒是其中他竟也是收到了各个同门发来的贺书。除了聂昕盈、梅依瑶这些相熟的同门外,就连原辛也是送来了贺书。


    他心下忖道:“原师兄也在伊洛上洲么?”


    他试着感应了一下,瞬息间看便了整个洲域,但却并没有感应到这一位的存在,要么是其人不在,要么就是这位功行足够高,所以避开了查探。要是是后者,那代表的意义可就不同了。


    但想想这也不奇怪,这位天资不凡不说,本来就是一众同门师之中功行最高之人,比他更早一步就成为玄尊也是有极大可能的。


    虽说天夏修道人成为玄尊之后,通常都会被一纸符诏唤上玄廷,可那是要在天夏本土域内,或者是修道人自行愿意才可。


    似若有些人认为自己修道并不依靠天夏,所以诏书到了,不作理会也是有的。


    原辛此人修道一向是人不奉我,我不奉人。


    其人除了最初之道法得了师长所传,其余修道资粮全是自己去找来的,对付外敌也全是自己一个人,几乎不靠外人。


    这样的人,要是不愿意出力,天夏自也不会强迫他进入玄廷。


    不过那是在天夏不曾遭遇外敌的情形下,如今元夏威胁近在眼前,可不见得会令其人再在外逍遥。


    对于这些同门,桃定符也是逐一给了回书,并且抽了点时间,给每人都是打造了一个知见真灵,算是回礼了。


    当然这回是他自己亲自动手了,并且是根据印象之中每一个人的喜好而打造的,至于这些同门拿到之后用与不用,那是这些同门自己的事了。


    在打造好这些之后,他对丹扶道:“丹扶,你把这些都是按照我所书写的所在送了出去。”


    丹扶道:“弟子领命,弟子不会出错的。”


    桃定符嗯了一声。


    没过几日,当初拜托桃定符打造的修士都是收到了知见真灵,他们当真是意外,本来以为桃定符成就玄尊之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毕竟你不能强求一个玄尊为你做事,没想到桃定符却是履行了承诺。


    所有得有桃定符打造的知见真灵的人都觉得运气,知见真灵好求,可是出自一位玄尊之手,那就是十分宝贵了,目前来看,也只有这一位了。


    待半月后,他处理好了全部的事机,又对着丹扶嘱咐了一些话后。就拿出玄廷送下来的符诏,轻轻一展,就见上空有一光虹破开云穹,他足尖一点地,衣袂拂动,飘然而起,须臾之间,已是去了天宇之上。


    他待真虚之相后,便是来到了上层,看了看周围花树青草,还有诸多飞渡空宇的神人,不禁点头道:“这倒与张师弟所言一般。”


    身前不远处有光芒微微一闪,他看过去,见一名道人现身在那里,对他稽首言道:“桃玄尊有礼,明周奉命前来相迎。”


    桃定符还有一礼,道:“原来尊驾就是明周道友。”


    明周道人道:“正是在下。”


    桃定符道:“那就劳烦道友指引我去往清玄道宫一行。”他到上层,自是先去找寻张御这位同门。


    明周道人知晓这位与张御交情匪浅,故是也未多说,请了桃定符上了飞车,铃声一响,往清玄道宫而来。


    飞车飞渡许久,便见一座恢宏道宫现于云海之中,桃定符远远望见张御已是在殿前等候自己,他待飞车上下来,笑着打一个稽首,道:“张师弟,劳你久候了。”


    张御还礼道:“师兄客气了。”两人本为同门,又是彼此熟络,故都是比较随意,门前叙礼后,便入殿安坐。


    张御坐定后,看了一眼桃定符的身侧,道:“这是师兄的知见真灵么?”


    ……


    ……


  第三百一十七章 启关藏险隘


    桃定符本以为张御问的是赤霞,可是他发现张御看得是自己的左侧,而赤霞的躯壳被他收取之后,便一直在自己的右侧跟随着。


    他转目看去,见是一个巴掌大的灵光小人漂浮在那里,此前倒是没有察觉到,应该是方才出现不久。


    因为如今功行的缘故,只是一眼之间,他便知晓了此物的来历。


    这东西是从赤霞身上分离出来,确切的说,是因为赤霞有了一具他所提供的躯壳,而在其攀附的时候,那躯壳之中也有某系灵性侵入,但是随后又被排斥出来的杂染,可到底与赤霞躯壳共生了一瞬,所以萦绕在外。


    本来没什么,可是到了上层之后,因为上层的清气影响,形成一种类似上层神人,本质却又更偏向于知见真灵的东西。


    他看了几眼后,伸手出去,这小东西似乎对他很是亲近,抱住他的手指,并在那里摇摆起来,好似是在荡着秋千,随后又顺着爬到了他的手背上。


    他能感觉到这小东西对他传递出一种情绪,好像生灵对族群首领及类似对父母的崇慕,实际上究其来源,倒也确实因他和赤霞而生。


    他道:“有些意思,师弟,是不是近来天地有什么变动?我此前觉得天地之中变数增加了不少。。。”


    张御道:“近来纯灵之所与现世相连,故是增加了不少变数,师兄所言,应该就是应在此上。”他下来便将纯灵之所的事情大致言述了下。


    桃定符听罢,心下称奇,道:“原来有这等地界。”他也是来了一些兴趣,“倒是有机会要去看一看。”


    张御道:“我深知师兄炼造法器之手段,近来玄廷正在从这些灵性生灵之上探询,看能否为我天夏所用,如果师兄愿意去此间的话,我可以给师兄安排。”


    桃定符寻思了一下,道:“我先看看再言吧。”


    他听出了张御话中的意思,玄尊到了上层要领权责,而张御似乎可以把他安排到这里,他也是一瞬间的心动,因为打造器物却也是他的长项,只是具体要如何选择,此时他心中还没有做出决定,想要把上层情形了解透彻后再说。


    张御道:“如今元夏与我定约十载,时间也并不紧迫,师兄可以慢慢思量。”


    桃定符举起茶杯饮了一口,点了点头,放下后,言道:“昔年我曾为师弟炼造一驾白舟,不知此舟可是在么?”


    张御道:“自是在的。”他伸手一托,将那一驾白舟取了出来,摆在了案上。


    这东西以往有一时间很是有用,可谓是帮了他的大忙,可随着他道行精深,逐渐也就用不到了。


    桃定符看了几眼,道:“这是我功行浅弱时打造的,如今看来,却是有许多不足之处,师弟早早成就玄尊,想来也是不合用,而今我亦成就此境,有了不少心得感悟,当是将此物再重新炼造一番。”


    张御倒也不与他客气,因为他知道桃定符打造器物,同样也是一种修行,这是两利之事,道:“那就拜托师兄了。”


    桃定符运法力,将白舟收入了归来,道:“且待几日,就还师弟你一个全新的白舟。”


    就在这时,他手掌旁边的那个小东西似是被吸引住了,忽然往一处看去,桃定符也是由此注意,发现有一股微弱的灵性力量自那里散逸出来。


    张御道:“那便是纯灵之所与我天夏沟通门户了,就落在道宫左近,如今有三位廷执在那里探研并看守此间。”


    桃定符看着那里,不由点头。


    此时那灵性门户所在,三位廷执坐于那处,都是闭目端坐,他们的元神依旧沉浸在那方纯灵之所内。


    不久,随着殿内磬钟一响,两道元神自里飞出,各自归返到了长孙廷执和邓廷执身上,唯有竺廷执的元神仍在里间维系牵连。


    长孙廷执这时道:“邓廷执,从我们几番探查看,纯灵之所看来确如张廷执判断一般,很可能是没有意志的。”


    邓景看着他,道:“长孙廷执有何想法?”


    长孙廷执道:“我以往之计较,是拿一部分灵性生灵为我所用,可要是纯灵之所无有意志,或是对我等干涉不大,那么我们可以在天夏试着打造一个近似纯灵之所的存在,再把灵性生灵引导至近前了,就可让其为我所用,如此就可以省却很多气力了。”


    邓景笑一声,道:“长孙廷执倒是想法大胆,可是纯灵之所当已是到达了上层境界,想要拟化一个近似于其力的存在,凭我们之力或是不足。”


    长孙廷执道:“这里长孙已然有一些想法,可以试着打造一个镇道之宝,但做此事情自然要玄廷推动,非我等几人可为。”


    邓景思索了一下,倒也觉得有几分可行,实际上这就是窃夺纯灵之所的力量,不过纯灵之所无中灵性生灵无数,别说纯灵之灵不太可能有自我意志,就算有,他们拿一些,想来也是不会在意的。


    他道:“这事可以容后再言,我等近来发现的那一桩事,需得尽快报知玄廷了。”


    长孙廷执也是默默点头。


    根据他们近来的观察,在过后不久,很可能会有大量的灵性生灵涌入现世之中。


    这是因为纯灵之所与我连通之后,双方处在一个相互渗透融合的过程中,现世生灵可能会无疑中落到纯灵之所,而纯灵之所也会落入现世。


    寻常的生灵无碍,可那些强大的灵性生灵却是提防了。


    可在他们看来,这同样也是一个机缘,因为强大的灵性生灵要入现世,必经此处门户,那样就不必要他们主动去获取灵性生灵,就会自行到来,并为他们所用了。


    只是这样一来,或许就要有人常年镇守在此,会牵扯住玄廷的一部分实力。


    这也是打通了两界门户所必须承担的后果,看似是他们自己找了麻烦,但是若不打通,谁也不知道这门户什么时候会出现。


    要是在元夏威逼之下,天机感应,两边自行连通也是有可能,要是那个时候前面有元夏压迫,后面有灵性生灵生乱,天夏同时两面应付,那却是更加难以应付,而现在是他们主动打通,且还在十载休战期中,那却是从容太多了,可以自如调整。


    长孙廷执道:“我这便去与张廷执说下此事。”说着,他便分化出了一具分身,往偏殿而来。


    张御此时正与桃定符说话,心下有感,便也是分了一具气意分身来至偏殿,问道:“长孙廷执可是有什么发现么?”


    长孙廷执便将预料的情况与他说了下,张御略作思索,道:“灵性生灵也未必需要由我们来应付。”


    “不用我们来应付,”长孙廷执考虑片刻,道:“张廷执的意思是,可是挪往元夏么?

    张御道:“是有这等想法,一些无有太大价值的,或是对付起来麻烦的灵性生灵可以挪至元夏去,那处自有元夏天序替我们处置了。”


    虽然按照定约,十载之内,他们不能做主动侵害元夏之事,可是只要送到驻使身边,不做针对性的举动那就没有问题。


    因为灵性生灵十分独特,且并不是修道人,元夏天序一旦发觉,是有一定可能将这些潜在的威胁直接削杀掉的,但也有可能不做处置,那正好藉此顺便看下元夏天序对灵性生灵的容忍程度。


    而此刻元夏这一端,元上殿光幕之下,兰司议与黄司议二人立于此间谈论着。


    兰司议道:“根据我们放在天夏那里的驻使观察,这两载多来,天夏当是在积极备战,十载之后应是一场硬仗。”


    黄司议道:“十载之后,我们能够整合的力量当比天夏更多,这次一定要一仗取胜,不能再给天夏任何机会了。”


    他认为天夏每逢与他们对抗之后,总是比上回强出许多,一次比一次强大,所以将天夏一次摁死那是最好。


    兰司议不置可否,他们倒是想这么做,可是诸世道怕是不怎么愿意。


    诸世道在打什么主意,他们也是知道的,让元上殿与天夏相互消耗,最后出来再收拾残局罢了。


    黄司议见他不说话,又言道:“黄某之见,不能任由天夏这般舒服,得给他们找些事。”


    兰司议看了一眼,道:“黄司议,下殿那边是不是又有什么主意了?”


    黄司议道:“瞒不过兰司议,也没什么,也就是下殿的向司议觉得,任凭天夏就这么安然积蓄下去,总有不妥,我们虽无法相互侵攻,但是可以给天夏寻些麻烦。”


    兰司议道:“待要如何?”


    黄司议道:“我知如今一些世道的后辈与天夏往来频繁,那不妨令他们携带些许东西过去……”他传声说了一句什么,又言:“需知天夏可没有我们元夏这般的天序守御,便是应付得了,也可让他们多些消耗。”


    兰司议道:“有把握么?”


    黄司议只道:“既然是下殿向司议提出来的,成败与否,那自然是下殿的事情了。”


    兰司议想了下,觉得还是有一定可行性的,他道:“对于诸世道那边,我元上殿终是一体,这般吧,我去和万司议商议,殿中宝器准许动用,这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尽量做成!”


    ……


    ……


  第三百一十八章 使寄识混昧


    一驾元夏飞舟驶入了天夏域内,在众多往来的飞舟之中,这驾飞舟显得毫不起眼。


    随着两边的交流增多,也便是有更多的世道弟子进入了天夏,他们大多数都是来玩乐的。只要活动范围不出虚空壁垒,那么也没人会来多理会他们。


    这驾元夏飞舟在泊台上停靠下来后,有一名年轻男子自里走了出来,动作轻盈的站在泊台高处眺望。


    其人乃是冲星世道的弟子邵宫,冲星世道在诸世道中排名不算最末,但也算是靠后了,故是他不像最初到来的那些世道弟子一般,能在这里提前占据一席之地,也不敢出做太多令元上殿不喜之事,直到如今,见局面稳固,才是来到了天夏。


    这时他身边走过来了一个留着八字须的道人,道:“少郎欲去何处?”


    邵宫试着问道:“听说这里可以有威牲斗胜?辰道长可是知道么?”


    所谓“威牲斗胜”,其实就是通过精心豢养的凶横异类,放至场中让它们厮杀互斗,以为取乐。


    当然这不能明着说我就为了玩了的,所以套了一个祭献元夏天序的名义。元夏天序自不需要祭献,可以这个名义表示尊重,并且还是在天夏疆域之内,这是表示身在天夏,心向元夏啊,那元上殿拿里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其实这套东西就是源自于元夏本身,元夏诸世道的弟子并非想不出娱玩之物,只是这等行径元夏不被允许做罢了。元夏诸方都被一个极为刻板的天序所包裹着,连一沙一石都在天序之内,那这一套自然会被引申到方方面面。


    你一个世道弟子,稍有离经叛道,那么你就会被其他同辈以此为借口诋毁,从而极可能丧失族内的权柄,所以没有一个敢于轻犯。


    除非你真的是无心权位,完全放弃了这方面的想法,可即便如此,除非你是嫡脉出身,否则那也是处处受制,不然看你这般享乐,族内弟子都学你那怎么成?

    所以天夏就成了目前这些人的向往之地了,因为唯有到了天夏,才不会有人来管束你,元夏也管不到这里。


    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邵宫便迫不及待带着手下人走入了壁垒之内,这里就是交给元夏之人享乐的,所以表面上没有任何人查验,他们这一行人畅通无阻的走到了里层,到了里殿,有一个巨大的球形显影出现在那里。


    里面显现出的正是壁垒之内百余层地界的大致情况。


    邵宫从这显影台上可以看到,每一层都有大量的人围坐在那里玩乐,这些人明显都是从元夏诸世道内出来的,不算那些更外围的仆从护卫,粗略估计下,至少也有百万人。


    他惊讶道:“这么多人?”


    辰道人道:“其实不多。”


    邵宫想了想,道:“也是。”


    诸世道嫡脉当然没多少人,但是支脉数目之多,却是连诸世道自己未必弄的清楚了。毕竟一个世道占据了一个星团,又开枝散叶这么年,不知有多少后代了。


    别看这里聚集着百万之数,可分散到各个世道,其实还是极其微小的一部分人。


    这些人大多数修为不高,在元夏的时候也就是自己占据一个地星,但是有世道仪官监察,平日也只能循规蹈矩,可是到了天夏,大家都是来这里享乐的,自然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邵宫此时留意到,显影台某一处景物内,有两头大如大山岳的威牲正在搏杀,这两头异类明显都是有神通的,行动之间俱有风雷水火相伴,并且皮毛厚实顺滑,毛稍末端还浮动着点点金光,肢体健硕饱满,有一股强壮之美。


    虽然拥有神通,这两头巨兽主要还是依靠肉搏,可以看到,每一次撞击都是引得那一层晃动震颤不已,隔着显影台似都能感觉到那等动静,若在外间,恐怕足以引得地裂山崩。


    而周围观战的那些世道弟子也是都是兴奋不已,呼喝不止。


    邵宫一时也是被深深吸引住了,目不转睛的看着,并为这巨兽表现出来的力量而迷醉。


    这种东西也只有真人才能降伏,哪怕他这样的人上去,一个巴掌就可将他拍死,神通法术不过是稍大一些的水花而已,现在却是能在底下之人的驱使下令之为主人搏杀。


    他忍不住道:“这些威牲都是哪来的……”


    辰道人道:“都是诸位世道的少郎亲自豢养的,所用的宝材都是化了极大代价的从元夏搬运来的。”


    “极大代价?”邵宫有些不解,元夏的人力物力要多少有多少,价值都是不怎么高的。


    辰道人道:“因为东西运入天夏后,道机会有所不同,效用大打折扣,往往还需要用其他宝材来代替,或者干脆向天夏交换,这一番出入,那耗用就不少了。”


    邵宫嗯了一声,对此不怎么在意,宝材放在库里不动又有什么用?若能给自己找来一些乐趣那才算是有价值的。


    他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两头威牲身上,看去十分之眼热,恨不得自己也是弄上一头,口中道:“可惜了,豢养一头威牲需要许多时间。”


    辰道人马上道:“其实这也不得什么。似如裘少郎等人,来这里不过两年多,哪里可能豢养动辄要上千载才能长成的威牲?”


    “那又是怎么办到的?”邵宫心下不解。


    辰道人道:“天夏有着这类的威牲,还有从元夏带来的也可,但是未必适应天夏这里,开始不信邪的人有不少,但都是失败了。主要这些并非自养大,不服主人。但是诸世道的少郎们很快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抬手一抹,面前就显现出了一种拳头大小,浑身毛茸茸,像是一个墨黑团子一般的东西,那就是通过豢养一种名为生灵名为‘纹’的寄生生灵。


    豢养这种生灵从幼体到成熟,只需要半月时间罢了,养成之后,只要寄落到威牲的身躯之中,用此异类忆识代替其主要忆识,两者相融之下,那就如自小豢养到大的一般模样了。唯一不好,可能影响其寿数,不过在这等斗场之上,通常也没有常胜不败之人。”


    邵宫想了想,道:“妙哉。”这个方法很好,既满足了他们豢养凶横异类的心思,又不用去花精力,可谓节省了太多麻烦。


    他道:“此事若是交给辰道友去办,可能那些……”他指了指照影之中,道:“和这些威牲比较么?”


    辰道人道:“只要‘纹’豢养得宜,还有宝材充分,那么就可以上场斗战。”


    邵宫有些失望,道:“只能上场,不能赢么?”


    辰道人稍许沉默之后,才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他传声道:“我这里有一种秘药,乃是我师门所传,若是用下去,保证可以取得一定的胜数。”


    邵宫却疑声道:“哦?辰道长就保证一定有用?我们若是秘药用,诸世道的各位难道不会用么?”


    辰道人意味深长道:“我用的是不一样的,一定会让少郎满意的。”


    邵宫也没问太多,细节他并不关心,他道:“好,那就用,你们尽管去做,有什么需求,来问我拿便是。”他望着那些显影,“我到时候不求能力压他们,只要别弄得我太难堪就是了。”


    辰道人应诺道:“少郎放心。”


    下来在给邵宫安排好居处后,他独自一人走了出来,回到了飞舟之中,并用阵器禁绝了四周,拿出一只匣子,从里面捧出了一只墨色的肉球,正是那名唤“纹”的东西,这东西瞪着小眼睛,对着他发出呜呜嗯嗯的声音,表面看着挺无害,但实际上……


    辰道人将此物给翻了过来,可以看到其腹部有如虫足一般密密麻麻的肢体,在那里扭动不已,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却对此视若无睹,从匣子之中又拿了一瓶秘药出来,倒在了这个小东西腹足之间。做这些动作时,他目光之中一片茫然,不知道为何要如此,但只知道需要这么做。就算天夏现在搜索他的记忆,也找不出更多的东西来。


    虚空世域这边,戴廷执端坐法坛,他的面前摆着一份册子,这是此来所有元夏之人的身份录册。


    里面就包括邵宫及他身边之人的详细录述,此人方才到了,其身份和来历就被天夏掌握了。


    这主要归功于常旸这位驻使,其人在金郅行留下的基础上继续和诸世道的结交探询,了解到了许多以往不了解的诸世道的内部情况,有些世道模糊的面纱揭去了一层,变得较为清晰了许多。


    但同样也有不了解的。现在在天夏眼中,最为神秘的就是三上世了,三上世的人似乎从来没出现过,好像独立其余诸世道和元上殿之外,就算此前抓住的蔡司议也对其了解不多,并认为只有大司议才与这些世道有所牵扯。


    他看罢自后,将册子拿起,递给走过来的一名弟子,道:“将此去交至钟廷执那里,请他与崇廷执推算一二,看有无问题。”


    那弟子接过,一礼之后退去了。


    戴廷执站起来,看着那一座虚空壁垒。元夏绝不会老老实实等着元夏积攒力量,在他们试图向元夏渗透的时候,元夏也一定会试图做些什么的,这一处就是最好的突破口,他们留着这里,就是等着人元夏出招。


    ……


    ……


  第三百一十九章 暗渡谋上乘


    元上殿内,黄司议情绪很高,向着兰司议言道:“下殿那边已是传回来消息,人已经安排到天夏了,东西也已经是送过去了。顺利的话,快则一月,长则百日就会有回报过来。”


    兰司议道:“那我就等着了。”


    黄司议这时却又是拿出一封书贴,递了上来,道:“黄某认为不能把所有筹码都压在这等计较之上,故是决定又拟定了另一番策略。还请兰司议过目。”


    兰司议看他一眼,之前可没有说起还有另一番计较,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接了过来翻看了下。


    其中写的是,这是黄司议打算安排一个专门修持神魂的修道人,利用现有的机会,将神魂附着到某些人的身上,再藉此打入天夏内部。


    计划很简单,表面看上去,还显得十分粗糙。。。


    黄司议在旁解释道:“兰司议,那些送去天夏的人中,有一名正是我待要安排之人的后辈,只要找到机会,他的神魂可以很轻松的附着在其人身上。”


    兰司议道:“天夏会这么信任送过去的人种么?肯定是会反复查验,而且这等出身,恕兰某直言,几乎没有去到天夏上层的机会。”


    那些人种再怎么可被天夏,到底都是一群外来人,天生不受信任。只这一条就天生卡死了此等上进之路。


    更何况,一个人修道想要成道,那至少要千百年为计数的,等功行之后,那天夏与元夏的决战早就打完了,那又有何用?

    黄司议却是颇有自信道:“黄某也考虑过此事。”


    兰司议道:“那黄司议,便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黄司议道:“向司议提出的那个计较,那只是下殿的,但是我们上殿也要有自己的安排,这个事情黄某琢磨已久了。


    兰司议一定是想,我们就算投入了人手,到时候不会那么容易被天夏所接受,成了也挤入不到上层,是不是?”


    他呵了一声,“但是有一个办法,却是绕开这一关隘。被俯身之人若是直接是那些送去天夏本土的生人,那是不行的,可若是去到那些被天夏化演出来的世域呢?”


    “化演世域?”


    兰司议被他这么一提醒,思路也是活泛起来了,道:“黄司议,请继续说。”


    黄司议谨慎振作了些,道:“让那人去天夏附身后辈只是第一步,是为了第二步做准备。这第二步么,就是设法让其神魂沉入天夏所演化的世域之中,投附到某一个合适的生人的身上。


    黄某用某些手段查过了,那些演化出来的世域,一旦有人突破到上层力量,那么有很可能会被天夏上层所吸纳,因为这些人根底干净,而且还可能得了某些天夏上层直接传授,那样就能混入其中……”


    “等等,”兰司议看着他道:“这等情况,黄司议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他们此前用了不少办法,都没法了解到天夏的内情。可是黄司议今天抛出来的这些,虽然也不是什么紧要消息,可也不简单。


    黄司议道:“这也是一个偶然,黄某那日利用镇道之宝推算了一下,想知道那些演化世域的情况,却是探到了此事,因为不涉及什么关键,所以几次反推之后,最后才有所确定,但再深入就不成了。”


    兰司议见他说得含糊,知道他定然是拿镇道之宝去修炼了,所谓推算只是为了动用此物找的借口,可能也是凑巧才发现了这个线索。


    因为与天夏数度交战,现在元上殿人手虽然从各世道抽调填补了,但是比之原来有所不足,这个时候,正是上进的好机会。一些寄虚司议都是想着摘取上乘功果,摘取上乘功果的人则想着求全道法,从而占位向上。


    然而前一步还好说,后一步不是那么简单的,这就需要镇道之宝相辅了,但镇道之宝通常是不给人修行运使的,这就需要找些借口了,一般也不会有人来追究。


    兰司议也没有追着这一点不放,只道:“能确定便好。继续说。”


    黄司议道一声好,继续道:“兰司议,这个转生如果成功,一旦那方世域与天夏的上层力量交接,那么成就上境之人极有可能借此顺利被天夏接纳,这样我们就将一枚楔子打入了天夏内部。”


    至于为什么只有神魂投附,而不是直接篡改记忆,那是因为虽然后者看起来简单,其实比前者更难操作。


    因为你上辈子都不是修道人,哪怕改了记忆,你又凭什么修炼超过他人?

    就算真有资质出众的,在一个演化世域中寻到这般人的可能也太低,还有可能暴露,反不如直接投入一个神魂来的简单。


    兰司议考虑了一下,道:“虽然有些地方也很粗陋,但的确有几分可行,凡事也不可能尽善尽美,我们也不可能提前都想好,但做了总比不做来的好。”


    主要是这等事投入较小,失败了也没什么可惜的,成功了,那么他们就能收获更多。


    他道:“这里我也黄司议提醒一句。”


    黄司议道:“兰司议请说。”


    兰司议道:“就算你的谋划都是成功了,天夏对演化世域出来的人也不可能完全不设防备,天夏虽然没有我元夏之天序,可有更为复杂的东西,神魂俯身,终究是一个破绽,怎么避过去,还是要想一想的。


    黄司议神情也是略显严肃,道:“黄某知道。”天夏那里变数无穷,他们推断这方世域背后藏着很深的东西。


    兰司议稍作沉吟,道:“还有,你近来若是与下殿联络,那么顺带告知,诸世道中,最近有些人似是有些异动。”


    黄司议道:“可那些前去天夏玩乐的弟子么?”


    兰司议缓缓道:“倒也不是,这些小辈并不值得我们看重,而是有些人可能有了更上一层的想法了。”


    黄司议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元夏天序稳固,找不到上境之路,有些人选择了接受,有些人则是可能会更为激进,他心头一凛,想了想,又道:“这事也不易,天夏岂会给他们这等机会?”


    兰司议看着他道:“要是天夏给了呢?”


    黄司议皱了下眉,琢磨道:“那还真不好说。”


    三十三世道是维系元夏天序的重要部分,是一个整体,哪怕是排名再末世道的也有自己的作用,至少在摘取终道前作用不小。


    他道:“就算真有这等事,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现在也不适合我等伸手到诸世道中,我明白兰司议的意思,我会设法与下殿那里知会一声,加以留意一下的。”


    兰司议道:“黄司议所安排之事,我会和过司议和万司议说的,有什么少缺,也可与我言,若能成功,你的功劳自也少不了。”


    黄司议心下一振,执有一个道礼,道:“黄某定会尽力谋划好此事的。”


    天夏上层,守正宫之内,张御元印分身收到了一封从底下送来的书信。这书信上面用了法力封禁,若不是他本人收到,那么会在当中自行毁弃。


    不过通过目印回溯,他还是能看到送书之人乃是元夏的一名世道弟子,不过这本身并不说明什么问题。


    但是打开书信后,却是有些意外,那送书之人竟是说是自己愿意为天夏出力。而且为了取信于他,甚至直接写明了自己来自明觉世道,似乎一点也不怕暴露自己,并且愿意送渡一缕气意过来与他见面,以显诚意,解释还会带来一个重要消息。


    张御转了下念,对于这等事,不管真的假的,他都不会去主动揭穿,若是假,虚与委蛇就是,假设为真,那么留着这个人明显是有用的。


    他又想了想,唤出训天道章,并在其中唤来了风廷执、戴廷执二人,说了下此事。


    风廷执诧异道:“投靠我天夏?这个人是什么目的?”


    张御道:“信中虽未说清楚,但是意思是明白了,此人渴慕上境。应该是元夏天序稳固,其人在元夏寻不到上层之路,故而想来天夏寻求上进之门。”


    戴廷执对此倒是能够理解的。


    有些人一辈子求道,明明上面有路,却是怎么也走不上去,若还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人为约束的,那定然是不甘心的。因为不成道修道也就没有意义了,这是一生之坚持,没这么容易好放下的。


    且以元夏的体量,这等人应该不少,那么总会有几个是会试图以身犯险的。


    风廷执道:“此人有这等同行,还能带来重要消息的,即便不是宗主,也至少也是宗老一流了吧?愿意背元夏而投我么?”


    张御道:“元夏世道是不会叛逆天夏的,也叛逆不了,但是作为世道中的某一人,却是有可能做此事的。其人既然要求见一面,那么我可给他这个机会。”


    戴廷执道:“若是安排下月的话,那么正好是接近元夏又一年轮转之期了?”


    张御颔首道:“此人极可能就是想趁此机会躲过元夏的探查,不管其中真假,此事并不影响双方定约,我们可以在这里稍加配合,戴廷执,此事便劳烦你了。”


    戴廷执肃然打一个稽首,道:“戴某遵谕。”


    ……


    ……


  第三百二十章 积微转天理


    守正宫之内,一声磬钟清响,张御命印分身看了一眼时晷,元夏一年轮转之期将至。而按照定约,再等片刻,就是与那名自称愿意提供消息的元夏修士碰面的时候。


    等有一会儿之后,他身影一动,便一道清光自上层落下。


    此时此刻,裘少郎已然出了虚空壁垒,来至墩台上那独属于明觉世道的驻殿之内。


    来至里殿,他将那枚玉佩取出,摆在了案上。因为事先上面关照过,只需将这东西带到这里便可,其余无需他多管,所以他也不敢久留。拜了一拜之后,就走了出去,准备明日回来再将此物取走。。


    片刻后,那玉佩之上晃出光华,出来了一个巨大的道人形影。


    那光影只是等了一会儿,便见有一道无边无际的清光照入了殿内,原本撑天拄地的道人身影,在这道清光出现之后,居然显得越来越小,随着清光愈发强盛,并往更为微小的方向退缩。


    这并不是其自身的气意变小了,而是来人的道法高超,气意比他更为强盛,这等道法上的简单对照,就是最直观的力量对比,进而在外照显出了这等玄妙的变化。


    那道光芒在见到清光之后,便即逐渐清晰,显出一个中年道人的形貌,他看着前方,确定来人身份后,执有一个天夏之礼,道:“张上真,有礼了。”


    张御还有一礼,道:“尊驾如何称呼?”


    那道人道:“贫道来自明觉世道,唤名裘仲。”


    张御见他将自身来历毫不犹豫交代出来,倒也是信他几分,但也不排除是经过了元夏的安排,为了取信于他而如此,这没有关系,可以在下来交流中探问清楚。


    不管是真也好假也好,其本身到来便已证明元夏做出了某种举动。


    他道:“尊驾在书信中透露,将会带来一个紧要消息,那么敢问,此消息为何呢?”


    身份、来历这些,目前都是次要的,就要看带来的是什么消息了,这也是两人交谈的关键。


    裘道人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道:“我这里有一个消息,元夏正准备对天夏施展某种手段……”


    张御静静听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看准备具体怎么做了。


    裘道人继续道:“元上殿这一次准备动用的手段,目的在于干扰天夏积蓄实力,牵扯天夏的精力,根据裘某的了解,应当是想要利用某种生灵侵染贵方之天地。”


    张御道:“利用生灵侵染天地?”


    裘道人点了点头,道:“张上真对我元夏应该不陌生,过往我元夏征伐诸方世域,也不是没有碰上过硬骨头,还有些世域实力不怎么样,但总有一些独特的本事,当初攻伐某一世域时,此世域有一些上层曾假意投靠,并趁着向我元夏派遣使者之际,带来了一种生灵。


    这种生灵极是微小,微小到修士都无法察觉,可一旦被修道人的神气激发,哪么顷刻就会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繁衍开来。


    最是难缠的是,这东西只要一只不灭,就会不断繁衍,并且还会根据世域的不同进行不断的演进,只要到达一定数目,便就会有上层力量出现,目前还不知其上限在哪里。”


    张御想了想,这东西倒是和莫契神族当初留下的异类较为相似,道理上有一定共同之处。


    他又问了下,了解到当初那世域之人虽然是失败了,可那是因为他们不清楚,元夏是有天序保护的,外力到此,些许数目不会受影响,可一旦当力量超脱出某个界限,那就一定会遭受排斥。


    初期的进展十分顺利,反而令此世域之人以为得计,但这反而迷惑了他们,没有再进行后续的计划调整,实际上作为上层大能坐镇的地界,此辈的能力不止于此,若是他们再多了解一些元夏内情,说不定还能弄出更为危险的东西来。


    裘道人继续在说着:“元夏在得了这东西后,决定这东西有些价值,可以用来对付一些难缠的敌人。在灭去此世后,又留用了一批此域原先精于此道的修士。


    我元夏当时提供了不少便利条件和更为上层的道法,此辈经过仔细探研,将那物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进一步的改进,并弄出了更为厉害的生灵。若无差错的话,此回当是准备用到贵方这里。”


    张御微微点头,假设裘道人所言为真,从其描述看,此物后面有了元夏的参与,并且特意引入了不少了元夏方面的技艺,其背后所涉及的力量和精妙地方当是比原来高出许多了,所能造成的结果,当也是超出了原本那方世域所能达到的上限。


    他思虑片刻,道:“我多问一句,从尊驾的话语看,这应该是元上殿的谋划了,裘上真你身为世道之人,又是怎么知晓这些的?”


    裘道人道:“此事也是凑巧,我知道这方面的事情,那是因为我明觉世道就是当年参与探研此物之事的主力。因为我明觉世道就是擅长这方面的道法。似如我那小辈,就是在壁垒那边弄出了威牲搏杀这等事。


    元上殿这一次把主意打到了此物身上,我明觉世道也是绕不过去的,更不用说其还启用了我明觉世道过去的一名宗老。


    其人曾也当过司议,只是功行不够退位了,退位之后,也是另有心思,曾用向世道内部查阅道经的借口,暗中向我通传了此事,我才是得悉。”


    张御稍作思索,明觉世道擅长的的确是此道,北未世道曾经向他们透露过这方面的事,假如元夏这次真是依靠某些生灵,那么他稍候只需加以留意便可,有些东西,只要提早防备,那么就将破坏程度降至最低。


    这时他道:“裘上真之所求,我已是明了,不过我现如今并不能给你明确回言,想来你是能够明白的。”


    裘道人道:“这是自然。”


    先不说这件事还没确定真伪,天夏还未必真正信任他,就算天夏同意,要达成自己目的,势必要去到天夏,他一个世道上层,能否从元夏成功去到天夏,这都是十分不确定的事情。


    张御道:“裘上真,以你所了解的情形判断,这个时候元夏是否已是开始对我天夏投落此物了?”


    裘道人回道:“应该是动手了,元上殿做事,不可能天衣无缝,贵方既然知道了此事,想必事能查探出来的。”


    张御微微点头,道:“裘上真,此番多谢你传递消息,我不了解明觉世道之事,但此事里面有许多巧合之处,却也提醒你一句,此回之事,元上殿会否是故意设局,诱你入彀?”


    便不提此事,像裘道人这么激进的人,过去极可能用过许多极端手段,也可能无意中透漏过自己的意愿,这样的人,世道会不提防么?

    裘道人沉默片刻,道:“多谢张上真提醒,我亦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做这等事总要冒险的,要是不成,我就只能设法叛逃天夏了,到时候还需要贵方接纳。”


    张御道:“那也要十载之限过去才是。”双方停战定约之中有定,十载期间不得主动接受任何叛逆。当然,这里面也是留下了余地的。


    我不接纳,但如果叛逆逃过来,那同样也可以不予缉捕。等到十载期限一过,自然就不用再管这些了。


    裘道人道:“裘某知晓。”这时他的身影闪烁了一下,显然气意耗的差不多了,他便又言道:“张上真,我那个小辈,虽不知道此事,但有什么消息,张上真可以通过他来传递,裘某便先告辞了。”


    说完之后,他再是一礼。


    张御还有一礼,而对面那光华又是闪烁了几下,便即黯淡下去,只在供案上留下了一块玉佩。


    他也没再此处停留,意动之间,气意已然回到了守正宫内。


    坐定下来后,他抬目往虚空看去,既然得了裘道人的提醒,那他自然是要查看一番的。不过元夏所造之物即便已然是投入了天夏,应当也不会即刻起作用的。


    从裘道人交代,从东西是需要一个由微小到壮大的过程的,此过程应该不会很剧烈,一方面是不至于立刻引起他们的注意,还有就是天夏的道机与元夏不同,当也需要一定程度的适应。


    但是天夏的道机好算,许多变化却不好算,不说增进无数变数的大混沌,现在更还是多了纯灵之所的灵性力量,那更不好理顺。


    特别是目前元夏来人的活动范围只是落在虚空之中,那些东西也只能先落在此间,威胁不到天夏本土。


    可即便元夏还不知道内层所在,这个道理元夏当不会不知道,除非是……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眸光微闪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


    转了几个念头后,他决定稍候再作验证,当下紧要的,还是需先查出此物踪迹。若能将此物从源头加以掐灭那是最好的,如此省却了后面诸多麻烦。


    于是当下拿捏法诀,动以目印、闻印,察观虚空,辨识一切不谐之所在。


    ……


    ……


  第三百二十一章 融界化双生


    在过去时候,张御少有向虚空查看的举动。这也是因为虚空之内有虚空邪神这类东西的存在,查看也无有太大意义,因为邪神总是干扰神思,令人难以做出准确的判断。


    而在眼下,元夏在虚空布设手段,他自是需仔细查验。


    根据裘道人的说法,这些生灵一开始不会有什么动静,且因为其极微小,层次又是极低,所以很难被人所发觉,但是等其一旦爆发出来,那就已是到了难以遏制的程度了。


    不过在他闻印、目印之下,几乎没有什么外来之物是能躲避行迹的。


    而且元夏即便投入了那等祸乱生灵,起始点的位置当也是相对固定的,应该就是在虚空壁垒内外,这般就大大缩小了范围。


    只是这一次探查下来,他却是微微感觉到有些异样。


    因为他发现,过往的确有某种东西多了出来的痕迹,可现在却都是不见踪影了,像是被某种诡奇的力量给抹去了,而其本身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通过莫名消失的物类却能证明其曾经出现过。


    以他如今功行,却也没什么东西能够瞒过他的感应,除非是上层力量。


    他凝视着虚空深处,邪神背后当也是有更高一层的力量存在的,要不然邪神也不可能这般无穷无尽,如此看来,应该是邪神背后的力量出手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思索了一下,觉得也能理解。


    因为那祸乱物投入虚空之中,第一个遭受威胁的其实不是天夏,而是邪神。


    虽然元夏将此生灵投入了天夏,应该尚还处于微弱之时,可是外来任何力量在进入一方天地之内,都是会有莫名牵连的,特别是可能对未来造成深远影响的东西,虚空邪神若是感受到威胁,那是不可能忽略过去的。


    元夏这次应该吃了消息缺失的亏,因为邪神与天夏的定约,无论是戴廷执等人所坐镇的虚空世域,还是供元夏诸世道弟子玩乐的虚空壁垒,都是天夏的辖界。


    偶尔有些邪神过来,天夏也会主动出手清理。当然这不是为了元夏考虑,而是不让元夏有了解虚空邪神的机会,目前来说邪神还是一张好牌,就算元夏已然发现了些许端倪,却也仍是了解不多,还是可以利用的。。


    而当这些生灵出了这等辖界后,那就是虚空邪神的猎场了,显然这些东西就是这样被清理干净的。


    既然如此,那也用不着他来出手了。


    只是虚空邪神得了此物,不知道会不会多了一些演变,这里不得不虑。


    在思索之间,他又想到了此前想到的一个可能,元夏不会不考虑到失败的可能,虚空之中不成功,但有一个地方其实是可能受到侵袭的,而且成功可能不小。


    此地就是那些下层的演化世域。


    因为下层世域在与天夏的上层力量正式沟通之前,并不在上层的遮护之内。


    而道理上,只要是在天夏域内,有一定手段的话,就能通过一定的手段找到这等化演出来的下层的,尤其是元夏有着覆灭诸多演化世域的经验,过高的力量过不去,但是一些浅弱的力量却是能够送渡入内的。


    假设其探查到某处下层所在,并往送递这祸乱之物,那也是有一定可能做到的。


    这里不得不防。


    他抬首看向两界通道那里,元夏一年轮转之期方才过去,那天夏距离上回扶托衡界也是过去快要半载,诸位执摄当是很快就会扶托出下一个世域了。


    如今他一直延续着那一缕灵机感应,若是再有新的世域出现,那么他会试着入内找寻,看最后一枚道印是否会显现出来。


    倒是现在既然确定元夏对他们做了一些小动作,那么他们也应该对元夏加以反制了。


    此时此刻,他之正身正与长孙廷执、竺廷执、邓廷执等三人站在那一座沟通灵物两界的门户之前。


    几人都是凝注着门户之中,那里正泛着一点点灵性光芒,本来很是平静,此时却是如漩流一般动荡了起来。


    邓廷执道:“来了。”


    如他们判断一般,自这座门户洞开之后,已然有灵性生灵几度往现世中来了。


    这些层次较高的生灵若是落入下层,那么可以将一大片地界灵化,甚至生出类似灵关的地方,现世生灵落入其中,也只会被不停转化,直到达到其上限而停顿下来。


    好在这出入口被定在上层,除非清穹之舟损毁,否则永远不可能给其这个机会,而要清穹之舟损毁,那首先要对上六位执摄,这等事连元夏目前都做不到,更不用说纯灵之所这个近乎无自我意识的生灵了。


    而在此刻,随着那灵性旋涡转动,便有无数吸盘状的透明物事自里试图挤了出来。


    灵性生灵其实没有固定形状,外在的模样一种是通过与现世意愿结合显现出来的,还有一种是取决于修道人认知。


    修道人修成元神、观想图后,可以很好的收敛自身意识,但若是功行稍弱之人,仍旧是有部分发散的,若非如此,遍布上层的神人也就不会出现了。除非是求全道法之人,那么当真是没有什么破绽可寻了。


    眼下看着这东西往外来,张御走前一步,心光一转,霎时便将之压住,那灵性生灵感觉到自己被压制,自然拼命反抗,然而这却如同蜉蝣撼树,连心光一丝一毫都无法扯动。


    长孙廷执三人在旁看着,都是暗中佩服,此前他们各自轮流对付这些生灵,压制起来并不轻松,然而张御这一出手,却是无比直观的展示了修道人求全道法之后的强横力量。


    张御徐徐催动心光,将这灵性生灵压制的越来越是微小,并道:“长孙廷执,你看此生灵尚可利用否?”


    长孙廷执看了几眼,又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他一直在找寻能被天夏直接利用的灵性生灵,显然这头并不符合他的要求。


    张御微微点头,一挥袖,却是将之收了起来。


    邓廷执道:“张廷执准备将这头送至元夏么?”


    张御道:“元夏既然有暇找我们麻烦,那我们也要给元夏找点事做。”


    不过就这么带过去是不行的,这东西可是不分敌我的,所以需要改头换面一下,令其短时间内受得约束。


    这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请林廷执出手,利用其人的根本道法将之短暂封炼在法器之中,如此也就不难通过两界通道,至于到了另一边,那就是元夏天序的事了。


    元上殿,黄司议所在驻殿之内,他露出诧异之色,对座下一名元夏修士道:“怎么?没有回应?”他自语道:“不应该,这都过去多久了。”


    修士道:“确实没有回应,属下亲自去看过了,此前投落手段没有任何问题。”


    黄司议皱眉道:“莫非是天夏发现了么?”


    那修士道:“根据属下查看,天夏并不曾察觉,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属下以为,根据上回传回的尚未确定的消息来看,天夏虚空之内的确有着某种古怪存在,很可能是这些东西阻碍了我们的谋划。”


    黄司议琢磨道:“这么看来,我们对于天夏的变数估计还是不足。”


    他拍了下膝盖,露出了无所谓之色,道:“不过不成也没有什么,只是下殿的计议不成罢了,我们上殿还有自己的计议,吩咐下去,留意时机,不要暴露,可以慢慢等,不必着急。”


    那修士道:“是,属下会关照的。”


    而与此同时,向司议这边也是得到了那祸乱之物没有回应的消息,他微微一笑,道:“预料之中,下来就让上殿那边替我们吸引注意力,而我们做好自己的事便好。”


    座下弟子问道:“老祖,我们又该如何找到那推演世域的入口?”


    向司议看他一眼,笑了笑,道:“等着就是了,天夏走得是我们截然相反的路,注定会不停化演世域出来和我们抗衡,只要我们有耐心,总有机会的。”


    那弟子知道这位老祖虽然表明客气,实则心思深沉,此刻定然已有成算了,他也不敢多问,低头称是。


    天夏伊洛上洲,某处客舍之内,巍桉忽然一皱眉,对着耳朵一指,随后一扯,一条长虫一般的生灵被他扯了出来,他无比嫌弃的将之掷下,运力一催,就将之化的干干净净。


    这两日他总从身上和附近找到这种灵性生灵。这是他因为常年生活在灵性充沛的世域中,所以对这些生灵有着特别的吸引力。


    虽然这东西对他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可时不时的出现,却是令他不胜其扰。


    好在只要是无法望见这些东西之人,就不会与之有任何交集,因为双方其实处在不同的空域之内的,所以对凡人并不造成干扰。


    他寻思了一下,决定干脆回先一趟衡界,先将从天夏学习来的各种知识和道法带了回去。其中重点便是玄法。


    他虽然是真修,但随着对玄法的了解增多,却是对此十分推崇。


    终究修道也是不是人人可为的,但是玄法却是比真法修行起来更容易,且能通过训天道章时时获取天夏的消息,而不必他再一个人奔波了。


    “明日就回转吧。”


    方才这么想时,他忽然觉得眼鼻有些发痒,甚至自己能看到有微小触须在眼眶内和鼻端底下扰动,他神情一变,狠声道:“今日就走!”


    ……


    ……


  第三百二十二章 投世藏神气


    清玄道宫偏殿之内,长孙廷执的身边摆着一只只大瓮,瓮面之上贴着一枚符纸,每一只瓮中都是装着一头灵性生灵。


    这些灵性生灵在他看来,未必是没有用的,只是他现在是做不到完全利用,这里因为,他自身认为,是自己在功行上还差了点。


    若是他能求全自身之道法,那么处理这些生灵也便容易许多了。


    就像林廷执一般,以往便是再擅长打造法器,也需一件件的去祭炼,可是根本道法一出,哪怕同样一件法器,随随便便就可以将内外转变,甚或连敌方的法器亦能进行扭转,这与以往相比,何止是天差地别。


    他对神人值司道:“去请竺廷执和邓廷执到此。”


    不多时,两名廷执俱是到来。见礼之后,长孙廷执道:“请两位廷执一观。”


    说着,拿出了两枚圈环,表面看去像是一个手镯,但十分细长,好似是一只活物,看去如同蛇身环圈,但是看不见头尾。。。


    邓廷执接了过来,意念一动,这东西却是骤然缩小,缓裹在了大拇指上,看去像是一枚扳指,而竺廷执那里,则是化作了一枚圆珠,两人这时心意往里一落,便感觉此物微微轻颤,却是各自收到了对方所传。


    邓廷执道:“长孙廷执这是已然打造出来实物了?”


    长孙廷执道:“只是堪堪有成,此物脆弱,需用法力护持,但是法力不能太过,斗战之时便不经用了,还需再加以改进。”


    竺廷执摊开手掌看了看,道:“还是一个活物么。”


    长孙廷执道:“此是采灵性生灵而炼,仍旧不脱生机,不过便是死物,亦可传递灵性,并无妨碍,但唯有是活物时方可变化。”


    竺廷执点了点头,已然明白这东西活着的时候没有太过固定的形态,可以随意变化,这只是方便佩戴,无论生死都不妨碍运用。


    竺廷执道:“能及多远?”


    长孙廷执道:“如今只及万里之遥,每隔万里需设一灵巢,以此为枢,方能牵连。”


    万里之长对于普通人那是足够用了,但对于修道人那是远远不足的。似玄尊斗战,顷刻间就能崩毁地星,万里之遥,不过是微末距离。


    虽说有灵巢传递,也不是没法去到更远距离上,但是灵巢看来以后是需得仔细守御的物事了。但竺、邓两人也知,这不过初造之物,以后还能逐渐改进。


    邓景道:“没想到长孙廷执如此快就拿出这等物事了,如此真修之间亦能相互传联了。”


    长孙廷执道:“眼下不过只是个样子罢了,稍候还需要加以推算,看此中还有无其余缺陷。”玄廷打造的器物并不需要拿出去检验,只要让钟、崇两位廷执稍加推算一下就知结果了。


    长孙廷执自身也是擅长推算的,不过与钟、崇二人所擅方向不同,而为了确保不出纰漏,仍是需要两人来帮忙。


    确认下来方向未错,那么他就可以继续朝此而行,要是出现偏差,那还需再加以改动。


    元夏,元上殿。


    下殿某处殿阁之内,黄司议收到了底下人呈递上来的一封报书,问道:“有所感应了么?”


    底下那修士道:“是,北真人近来心血来潮,而且我们此前反复确认过,若是天夏有演化世域出现,当就在这几日了。”


    元上殿摆在元上殿的驻使通过这些年来的观察,对于天夏化演世域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终究世域出现并不说是毫迹象的。


    根据他们推断,天夏大概一年之中会演化两座世域,而根据这等痕迹,他们用心查探,就有极大可能找准那处演化天地,进而推动下一步。


    黄司议道:“好,关照要小心,要是错过也没什么,但是不能让天夏发现了,可是知道么?”


    底下修士道:“司议关照的是,属下会再去叮嘱一声的。”


    此刻位于虚空之中的元夏墩台之内,某处封闭驻阁之内,一名没有五官的元夏修士端坐在那里,他身上的气息显示这分明是一个活人。


    其是元夏用与修士与宝材一同炼造的“妄灵”,此种东西虽有生机,可自身没有意识,但因为是修士之身,可以很好的承载来自外部的力量。而此刻其身躯之内,却正载承着一个经过特殊手段修炼出来的神魂。


    在他身前,则有一个老道人拿着一个仪晷,正神情紧张的推算感应着什么,许久,他眼前一亮,自言道:“来了,来了。”


    他先是向外发出一枚玉符,墩台四周便有莫名气机泛动,此可于短时间隔绝玄尊窥望,随后他将仪晷往那背后的“妄灵”怀中一塞,催促道:“快,就是此刻!”


    骤然间,那妄灵身上有芒光闪现,身躯也是剧烈颤动起来。


    清玄道宫之中,张御正往某处看去,他感受到了又有一处世域被诸位执摄扶托了出来。同一时刻,他还感到了元夏墩台那里气机扰动。


    心念一转,很可能与他猜测相符,元夏当真是打算从下层着手。


    但若是想在化演世域内与天夏对抗,那是不切实际。因为元夏不可能设置稳固得入界法器,也就意味着每一次出入都会被他们感应到,所以只可能用上一些独特手段。


    要是事先没有提防,倒还真有可能被其得逞,恐怕要等到过后才是发现,可现在他既然有所怀疑了,那么自能提前阻碍。


    他以目印、闻印观望,却是看到了一缕神魂往那里进入。心中一转念,大致猜到了元夏的目的是什么。


    他本可以直接将之顺手扫除了,从源头上断绝此事,可是思索了一下,却并没有这么做。


    而此时的新生世域之中,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玄廷直接派遣了诸多玄尊下去,不令其倒向灵化那一面,除了那一缕投落其中的外来神魂,其余一切都是走上了正路。


    不过区区月余时间,此世就已经经历了亿万载岁月的演化。


    张御则一直关注着那缕神魂,其从未从他视线之中脱离,此一神魂并没有表现出独特之处,只是历经万千之世后,却也是此世土著一般无二了。


    他清楚这是依靠轮转洗脱身上外来印痕,而在世间轮转越多,便越难追溯根源,以防过往被追寻,但是同样,其对自身原由的认识也会越来越浅弱,直至彻底淡忘,唯有依靠某种手段才可能得悉前身。


    他略作思索,眸光微闪,也是化了一道气意投入其中。


    此方化演世域之内,某处道观中,一个年轻人正对着座上观主揖礼,恳求收弟子入门。


    那道人一摆拂尘,摇头道:“你心不诚,且下山去吧。”


    年轻人无比愕然,道:“观主为何不收我?”他激动道:“心诚?我一人独自上山求道,跋山涉水,走了三年,莫非还不心诚么?”


    那道人根本不与他多说,一挥拂尘,道:“你且下去吧。”说着,两边有道僮上来,对着向外做了一个手势,冷硬道:“请。”


    年轻人无奈,带着失落下山。再次去找了其他的道观,然而一晃五年过去,却仍旧没有一个愿意观主接纳他,理由可谓千奇百怪。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放弃这份执念,这一日,天降大雨,他浑浑噩噩走入了一个破败庙观之中。


    道观外面虽然破旧不堪,可里间却是另一副模样,地面光整,几可鉴人,案上烛台只一盏火烛,但却照亮了半边大殿,唯有背后供奉的硕大神像看不清楚,供案之前,一个年轻道人背对着他坐在蒲团之上。


    年轻人警惕的看着,但随即自嘲一笑,他身无长物,还能把他怎么样,他也听说过有些邪道会拿人祭炼,可问题是他只是粗通拳脚,要是对面真祭出什么神通法术,他也难以抵挡。


    故是他干脆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到了一边,取出仅剩的干粮大口吃喝,待吃饱之后,拍拍手,站了起来。


    但是那道人坐着没动,也没有拿他怎么样,他有些奇怪,试着往外去,又回头看了看,加快脚步出门,可却是毫无阻碍的走到了外间,大雨已然停了,并不妨碍他上路。


    他站在道观门口沉默了一会儿,又毅然转身,走入了庙观之中。


    那道人出声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年轻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道人重重一拜,随即抬头而起,大声道:“还请道长收我为徒。”


    道人声音悠悠传来,道:“你要拜我为师,不怕拜错了观,拜错了人?”


    年轻人大声道:“我这些年穿山过海,四处拜访名师,可却屡屡不成,唯有道长这里没有驱赶我,我看到出道长身负神异,想学道法,自然,道长若要我残人性命,我是不干的,若是不合道长心意,道长可以在此驱杀小子。”


    道人缓缓道:“自不会让你去做这等事,只是有些时候,人亦身不由己。也罢,见你诚心,我便收了你,你既然投我门下,那过往之名便不必用了,今后以‘重岸’之名称之。”


    年轻人一听大喜,道:“是,老师,今后我便用‘重岸’之名。”


    ……


    ……


  第三百二十三章 身主当驭意


    重岸得了名姓,又问道:“敢问师长名讳,我们这一脉又当如何称呼?”


    道人在蒲团之上言道:“为师名尊‘清玄’,至于这方道观,也只有你我师徒二人,也不必拿什么称呼了。”


    重岸道一声是。


    他倒是觉得,虽然这座道观没有自己一路之上见过的那些道观气派,可这位老师却是远比他所见过的那些观主更具神异。


    道人道:“左右有屋舍,你先在此住下,明日我自与你讲法。”


    “是,老师。”


    重岸应有一声,但是迟疑了一下,问道:“老师,弟子有一个不解,未知可否请教老师?”


    道人道:“你说。”


    重岸将自己之前的经历说了下,又言:“弟子不明白,为何此前拜师屡屡不成?尤其有观主更说我心不诚。”


    道人道:“你是何时出来寻访名师?”


    重岸道:“十九岁。。。”


    道人道:“你出来寻道为时太晚,血肉骨骼大致已是成型,气脉固定,强行修持,也难以有所成就了。还有,你既然求师不成,又不愿意留下做仆役,那自然没有人愿意留你。”


    重岸不解道:“我是去学道的,自然是不愿意做奴仆的,莫说我不会做此事,便真要做,又何必远赴深山?”


    道人道:“因为道观自有规矩,先收自家弟子,再收外来之人。在观中为仆役,自家修不成道,但是子孙却能入道,一来这般身世清白干净,二来自小教导,既容易看出资质,也易打下根基。那观主一望而知你不愿,所以说你心不诚。”


    重岸喃喃道:“竟是这等缘故么?”可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若是子孙也不成器,那么可能就世世代代做人奴仆了。


    这时他又抬头道:“那老师这里为何不看重年岁呢?”


    道人言道:“只是道法路数不同罢了,我这里道法,乃里生死轮转之术,哪怕你是九旬老翁,亦能修持。不过有舍有得,此法不及他人道法恢宏,成法也难,你要是觉得不妥,我也可放你离去。”


    重岸赶忙道:“老师能收弟子入门,已然是莫大恩典,弟子还挑三拣四,那岂不是小人?”


    那道人嗯了一声,道:“你去吧。”


    重岸一礼,就退了下去。去旁处偏厅整理了一间屋子出来,见此间物件齐备,也就没再多做什么,此刻天色渐晚,他就躺了到床铺之上,尽管身躯疲累,可是心中却是兴奋。


    想到自己苦求多年,没想到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一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到了第二日,他早早起身,洗漱之后,本来想再扫洒一番,奈何观中不见丝毫灰尘,也就只好作罢,出门之后,见着案上摆有一瓶丹丸。


    他也是识货的,知道这是修炼所用,可以代替常食,倒出之后,和水服下,只觉一股热烘烘的感觉充斥全身,直感觉浑身有着使不出的劲道。


    他定了定神,来至观厅之内,见那道人依旧背对着自己坐在那里,便是上来一礼,道:“弟子问老师安。”


    道人嗯了一声,道:“我先传一套口诀,平日坐卧可用。”说着,他徐徐说法。


    重岸仔细听着,这口诀较为简单,这些年来拜师访道,耳濡目染,也是知悉一些道道的,很快便就记下了。


    那道人道:“在修持之前,你需做一件事。”


    重岸也不奇怪,他知道得传真法没那么容易,肯定还要琢磨心志,一般来说是去做善行,他不怕做些事,只要能传真法,他等得起,也熬得起。


    然而令他疑惑的是,这位老师却是不要求他去做这些,而只是每天让他去观看每日的日月起落,星辰经行。


    他虽不解其意,可既然是老师关照,那也就照着去做了,只是这番磨练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还要长。一直修行了足有一载。


    期间他并没有问什么时候可以正式修道,而是把每一日认真观看天象,并且运转呼吸之法,他原本纷乱的心绪也是渐渐沉静下来。


    这一日,他观看天象之后却被唤到了正堂之上,见那道人依旧背对着他坐于那处。


    道人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重岸这一年来都在看着天象,闻言直接言道:“日月之行,自有规列,大地之行,有经有纬,人身之行,气走百脉。”


    道人道:“天人之道,不外动静阴阳之变,而今传你一道‘阴阳生死图’,你用我传你的呼吸法自去对照此图观想调息。”言罢,随手将一份图卷摆在了蒲团一边。


    重岸心中一喜,知道经过一年考校,老师终于愿意传授自己正法了,道一声是,上前接过那图卷。


    见老师没什么交代,便一礼退下。


    等回到自己的居住之中,他小心打开图卷一看,见上面却是无数大小不一的圆点圆圈,一开始有些不解,可是仔细一看,发现发现这与自己一年来所观天地之规列似都是在这里面。


    只是按照方才言说,只有天地之序,却单单缺了人。


    这念头这一起,他便觉得自己的呼吸不由自主跟着上面的圆点动了起来,心中立时明白了过来,这这少缺一部分,却需自己来补足,也正是其中玄妙之所在。


    想明白之后,他马上对照此图修行。


    一开始他需要时时观看此物,方能呼吸吐纳,而时日一久,这图画自然而然照进了脑海之中,哪怕不去观图,意识观想,也能随时随地修行。


    如此修持有一载之后,整个人已是气息饱满,体格健壮,双目明亮,明日只需睡眠半个时辰便即足够,剩下时间全数拿来修持。


    这时他自觉修持已是到了瓶颈,便又是寻到了那道人,道:“老师,弟子修成此图了。”


    道人关照道:“把图反过来。”


    重岸一怔,这图放在他这一年,不知观摩了多少次,然而此刻顺手反转过来,却看到了一副从未见过的图形。


    道人道:“照此修行。”


    重岸称一声是,将图带了回去。只是他发现,若说此前之图是继续血气力量,那么此图就是加速消耗。


    修行一晚后,却是越来越疲累,越来越嗜睡。


    照此修持了一年,他整个人好似元气大伤一般,变得皮包骨头,眼窝深陷,整个人也变得气息奄奄,形容枯槁。


    他寻到道人,道:“老师,是不是练法出了岔子?”


    道人却是道:“未曾出岔,而是正好。”说着,缓缓转身过来,伸手一指,点在了他的眉心之上。


    重岸微微一怔,坐在那里,眼中光彩失去,头慢慢垂落了下去,最后没了声息,

    张御平静看着。


    似是过了许久,随着一声深长呼吸,重岸浑身肌肉气血又是很快充盈饱满起来,方才那等模样为之一消,同时他也是剧烈喘息着,抬起头来,心有余悸道:“老师,弟子以为自己方才已然……”


    张御淡声道:“你方才的确经历了一番生死。”


    ‘阴阳生死图’每修炼一轮。便要经历一回生死,三十三转之后,则成第一重;再是三百三十转,则成第二重;三千三百转后,则成第三重。


    修成之后,则必成上法,只是当中若有一次不能过关,那便是当真死了。


    今次是有我助你,故你能够过关,而再往后,则要靠你自己修持了,知此法门,你还要往下修行么?”


    重岸目光坚定,毫不犹豫道:“老师恩遇弟子,传授上乘法门,弟子又岂敢挑三拣四?哪怕再是困难,弟子也是要练下去的。”


    张御看他片刻,道:“那便去修炼吧。”重岸称是,一拜之后,退了下去、


    张御看他离去,收回了目光。


    重岸毫无疑问就那外来的那一缕神魂所化。他并不打算对其下手,因为斩断这一次,还有下一次,既然这回让他发现,不妨就让其在那里,随时可以关注。同时他也想试着能否将其人转化到天夏这一边。


    神魂纵然可在外飘荡,可并不成元神,终究还是需要寄附肉身的,这里面道理无非就靠着上境神魂成为主位,最后觉悟本来。


    而他所要的做得,就是将此颠反过来。肉身若是足够强健,则可以反过来制压神魂,从而使得神魂居于次位,倒反原先之主臣,顺利的话,重岸就可以将神魂吞纳入身,使之成为自己的修道资粮。


    如此其就是重岸,而非是原先那付托神魂之人了。


    他告知重岸的那番话也不是欺人。死生一次,便是一轮转。


    重岸本来已经是经过亿万载轮转,唯有一点真识不灭,但已是被磨得淡薄无比的,现在偶平白多了三千多次轮转,且还是修行之洗练,便是最后做不到主客易位,也足以将原来的印痕给抹平了去,叫之成为一个纯粹的天夏修士。


    重岸回到房内,他方才听得明白。这门功法便是一年一次生死轮转,当中不出任何差错,也要三千多载才能成就,然而这功法至少看的到头。说实话,修行其他功法,也不见得定能修成,他唯有尽力去修持了。


    ……


    ……


  第三百二十四章 炼炉化识真


    重岸在观中辛苦修持,一晃就是三百多载过去,那阴阳生死之变的第一重、第二重,他已经顺利过去。


    能渡过去第两重并不奇怪,因为他本来就有着坚定的意识撑着。再则每天服食的丹丸看似平常,实际上也有镇压神魂之用,那过往之俯神等若成了他自身的养分。


    所以越是顺利,越是说明那一缕神魂依旧在他体内安然存续着。等什么时候他遇上了障阻,那么就是那神魂开始被削弱的那一刻。


    重岸这一日完成功课之后,走自己的宿处走了出来,走了一株苍翠青松之下,这是他来山上第三个年头栽种下来的,现在已是茁壮高挺,枝叶苍翠了。


    站在这里俯瞰山下,只见青山莽莽,长河蜿蜒,三百多年过去,观中与以往已是大不一样了。不但重新翻整过,观中也多了不少人。。。


    虽然道观本身处在荒野之中,但是这些年来,上游地陆上屡生洪水,导致河流改道,多出了许多新的河流,有一条正好从道观山下平原走过,因此这里出现了一个处小集镇。


    据说人间王朝变迁,按年份算,今次一统天下过去不过二十来载,新生王朝正是勃勃向上的时候。底下人越来越多,山脚下的地方也是由一个小镇变成了一个较为繁荣的郡县了。


    这也是因为玄廷为了避免灵界的事再度重演,故是一开始便很是重视这里,道法传播的范围很广,得益于此,道观的地位也自然水涨船高。


    张御最初只是随意选择了一个山头,如今也并没有选择避世,而当地之人都能看出这座道观拥有神异,故是每日都有前来叩拜求愿的。


    重岸见此,主动承担起观中的事机,如今他在这里几百年,一看就是有道行的,故是这里香火也是越来越旺。还有人自发愿意进入观中为道僮的。当地官府见此,也是颁发了一册道卷,算是受正经册封的道观了。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知道道观之中供奉那位的谁,他也不向下面人解释,底下都以平常道观供奉的道祖称呼。


    而他自己则无所谓这些,他是修道人,追逐的是自身的力量,不在意他人如何想,也不在意上面供奉的到底是谁。


    在这里站立良久后,一个小道童过来,揖礼道:“主执,观主请你前去。”


    “知道了。”


    重岸挥了挥手,让这道童自去了。观中如今虽有不少弟子,不过这些弟子所修习的都是一些寻常拳脚,顶多只能算是强身健体,能够修习道法的一个也无。


    但是所有人仍旧愿意在此,山中虽然没有富贵,但胜在不少会受到各种灾劫,而且子嗣也能在道观之中继续接替自己,要是有资才修道,那后代之中就可多个神仙了。


    重岸来至道观后方,这里通常只有几个道童和他能够来这里,见了张御坐在那里,上来一礼,道:“老师寻我?”


    张御问道:“近来你修行的如何了?”


    重岸回道:“回禀老师,前几日弟子已是过了二重,只是弟子一时还没有把握过第三重,最近总感觉心中有一股躁火难以降伏,不敢贸然踏出这一步。”


    每一次修行都是生来死去,他也是心有余悸,而且一重生死轮转,下一重的凶险都是强过一次,这第三重他如今实在没什么把握。


    张御知晓,这其实不是重岸自身的问题,而是那个神魂屡屡被削夺,察觉到了自身有消亡的可能,所以开始抵触或者和对抗了。


    现在的情形,正好是神魂处于强势,而肉身还未臻至强盛的时候,故是将他压住了。


    他从座上起身,道:“你随我来。”


    重岸道了一声是,跟随张御来到了观后,这里有一处数亩大小的空地,正中处有一个圆坑,内中嵌放了一个三丈左右硕大炉鼎。


    他道:“此鼎炉可助你修行,你且进去。”


    “现在么?”


    重岸怔了一下,但还是依言而往,走到鼎炉边沿的时候,见鼎面上的兽面纹饰莫名动了一下,眼珠转过来,盯着他看了下,他心中一惊,这东西居然是一活物?


    他倒也没有多少犹豫,直接走到了其中。


    张御道:“且定修持坐,收摄心神。”


    重岸道一声是,坐了下来。


    张御一挥袖,轰的一声,整个炉鼎下方有熊熊地火冒了出来。


    这个鼎炉是他利用了心光塑就的,人若落在里间,当能把鼎炉视之为某种外身,与人结合在一起后,就能增进肉身之强健,从而在修行时压制各种内外之扰。


    重岸见得那鼎中炉火旺盛了起来,这时非但不觉滚烫,反而感觉一股清凉之感流淌全身,不多时,心中躁火尽去,再过了一会儿,只觉得暖烘烘如泡温泉之中,无比舒适惬意。


    他感觉自己又是回到了此前修行之时状态,觉得时机正是合适,正在他想着又能开始修行之际,忽然有一个声音跳了出来,急促言道:“稷要,快停下,快停下!”


    重岸心中一惊,“稷要”乃是他的本名,几百年过去,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名字了。


    而这个声音又是从何而来的?

    他也是修行长远的人了,且这还是在观内,故也丝毫不慌,冷静问道:“你是谁人?”


    那声音语声复杂道:“你问我是谁,我就是你啊。”


    “你是我?”


    重岸皱起眉头。


    那声音叹了一声,道:“确切的说,我是你的前世。”


    似是怕不信,它语速加快了一点,“你并不知晓,你的前世乃是一位出入青冥的大修,只是后来被一位仇家所害,损了肉身,故是一缕残损元神转生投入人世之间,期待有朝一日重拾修为,而这元神一直沉在你的身躯之中,只是以往不曾显化,是以你不知晓。”


    重岸道:“那你怎么现在出来了?”


    那声音叹气道:“因为不得不出来,现在的修行就是在削夺自身的根基。那个清玄道人不是好人,你知道他为什么收你为徒么?他是想把你炼成炉鼎,好将你这一缕元神吞夺了,从而助长他的功行。”


    重岸顿时不悦,道:“胡言乱语,当初是我主动投师,又不是老师来收我的。”


    “你糊涂!”


    那声音陡然高了起来,“你当初拜了那么多师都不成,为何这位偏要收你?你想想与他遇到的情形,是不是有些巧合?”


    重岸一怔,道:“我拜师不成,还与此有关么?”


    “那是当然,你屡屡碰壁,那不是因为什么心诚、资才的缘故,那不过是借口罢了,只是那些观主都能看出你之不凡,知道你身上有大承负,所以不敢收你为徒。你却不想想,别人不敢收,为什么这位敢了?”


    重岸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既然你说你是我的前世,还是什么大修士,那么应该是知道修炼功法的,那么为何我拜师的时候你不出来,老师收我为徒的时候不出来,偏偏此刻出来了?”


    那声音叹息道:“那是因为你已轮转了万千世了,我必须要挑选一个修行资质最符合原来功法的那一世,这一世的资才在我看来只是一般,就算修炼,也无法完满继承此法,故我不言。


    为何此前不提醒,那是因为这个清玄道人法力高强,我怕一上来便提醒,你露了破绽,反遭不测。如今你修行日深,我再不出来,你这一缕前世遗泽就要被炼了。”


    重岸道:“你待如何做?”


    那声音道:“你眼下还有挽回的机会,只要你找个借口,说是自己感觉有些不妥,那么就能暂缓行功。”


    重岸道:“照你说来,老师是图谋于我,那我这么说,难道不会遭受怀疑么?”


    那声音道:“此前不提醒你,就是怕受到怀疑,但是数百年了,应该已经信任你了,再说你修炼的那门功法,本也是凶险异常,这么说也没有问题的,我观察看来,因为你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也不会来催逼你。”


    重岸想了想,道:“我知道了。”就不再理会那声音,他也并没有停下修持,那声音倒也未再说什么,待炼到一半的时候,他却是停了下来,从里走了出来。


    他一直走到了张御面前,低头道:“老师,弟子觉得心境不宁,今天到此无法继续,所以想回去再调和一二。”


    张御淡声道:“修行在你自身,你若什么时候觉得可行,再来此地好了,这鼎炉一直在此。”


    重岸道一声是,他一礼之后,就回到了自己屋舍之内,把门关闭之后,坐了一会儿,他道:“你还在么?”


    那声音道:“我便是你,自然在的。”


    过了一会儿,重岸才是道:“下来该如何?”


    那声音道:“那法门绝对不可再继续修行下去了。”


    重岸道:“不可能的,今天不修持,明天还是要修持的,除非我现在就下山,不然能拖一时,却拖不了许久。”


    那声音道:“我传你一个法门,可以暂时对抗此法,下来再找机会脱身。”


    重岸道:“说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声音道:“我与你乃为一体,你既然现在用重岸之命,那么我可用你原来的‘稷要’之名。”


    重岸忽然问道:“那若是我亡了,你是否还是存在呢?”


    ……


    ……


  第三百二十五章 法传叩本心


    重岸这一问,顿时令那个声音停滞了下。过了好一会儿,其声才道:“其实你不该执着于你我,我便是你,你便是我啊,此世舍却,只要维持着真识不失,下世还可以再来过么。


    等到合适时机,一朝觉醒,以往所有诸世记忆都是可以复归,你也可以复归本来,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重岸道:“是么?”


    那声音无比郑重道:“我不会骗你的。”


    重岸沉吟片刻,道:“如果我要离开,你有什么办法?”


    那声音露出喜意,道:“有一个办法,这个观主几百年来从不露面,都是你对照接待,但是你是受了皇帝封诏的,但只是最低一等雨师,那么你可以以此为借口进京讨封,这般可以离开此处。”


    “还有一个办法,你想办法在山下弄些神异之事出来,或者放出风声去,总之闹得越大越好,那么山下官府察觉不妥,必会求到你的头上,然后你就可以以此为借口,顺理成章的下山了。


    嗯,只是这般还不稳妥,我再传你一套法门,在去到远处后,可以于瞬时遁隐,如此就不怕那清玄道人再找到你了。”


    重岸道:“什么法门?竟能瞒过老师?”他方才问出口时,便感觉有一道心决从意识中流淌而过。。。


    他试着看了一下,发现的确是精妙法门。他到底有着三百多年的道行,琢磨了一会让,很快就掌握了诀窍。


    他由衷道:“确实厉害。”


    那声音道:“我这里还有更多法门,只是这里极可能被那清玄道人发现,不便于你修持,等你下了山后,我可以逐个告知你。”


    重岸没回答,继续探研这一法门。


    如此一夜过去,到了第二日,他忽然听到山脚下有锣鼓之声,往山脚下看了一眼,却见一队两百多人的顶盔戴甲的军卫簇拥着一辆马车往山上来。


    他一看前面的牌杖,就知是郡守仪仗。


    他此前接受册封时,也是见过郡守一面的,此人算得上是一员干吏,在他面前也不曾摆过官架子,双方倒也勉强算识得。


    今日却不知为何来此,他出了观门,亲自将迎了进来。


    郡守四十来岁,清瘦俊挺,到了山上,知他不喜俗礼客套,便直接道明了来意。


    原来附近的柴郡境内出现了一头大妖,请了几位观主下山都不能降伏,这些观主多数去而未归,难得回来一个,却是把自己关在房中,一句话也不言,等第二日弟子去看,却也是无了生机了。


    柴郡无奈,只得向外求助,考虑到柴郡距离这里不过一江之隔,故郡守也是找到了上山,终究重岸在山上修行三百多载,光这岁寿,就可看出是功行,关键还是正经受了册封的,平日受用香火,关键时刻也当庇佑一方。


    重岸感到很诧异,自己还没开始准备,就有事机找上来了,这也太巧了一些吧?不过不管原来如何打算,这件事不能不管,毕竟三百多年住在这里,看着山下之人换了一代又一代人,修道人不忘却见到的每一个人,这些百姓可以说都是熟识,怎忍其等被妖物侵害?

    故是他当场答应下来。


    送走郡守后,他又找到了张御,道:“老师,我要下山一趟。”


    张御道:“去吧,这么多年你光顾着修行,也未曾出门游历过,借此机会,也可以在外间走走。”


    重岸低下头,揖礼道:“是。”


    他回到屋里收拾整理了一下,又拿起了自己这些年来祭炼的法器,就十分顺利的下山了。


    出了三十多里地后,眼见着就要到柴郡,他对那声音道:“你说有你什么功法,是否可以传授于我了?”


    那声音道:“我不是昨日才传了遁隐之术了么?”


    重岸摇头道:“那还不够。你不知道老师的厉害,我至今也难知他的底细。”


    那声音道:“等你恢复了功行,自也不必怕他,我传你一套,可以稍稍提升你存生之能。”说着,又是传了一套口诀过来。


    重岸记了下来,这时又问道:“你说的那个大敌,那是谁?”


    那声音道:“那个大敌是来自天夏,而你,则是元夏修士。”


    “何谓天夏,元夏?”重岸心下疑惑。


    那声音解释道:“我和你说一说这方世域,此方世域只是小界,上面还有大界,但小界之人若不打破界障,那是得不到上进之路。元夏则一直致力于万界合一,使得有天地有畅通之途,更能联合起足够的力量,窥向大道更高境界。


    而天夏却非如此,天夏不停分割世域,设下一个个障阻,令大道破碎无比,使下方之人无法进窥到更上境界。”


    重岸不解道:“天夏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声音沉声道:“如此便只有执掌天夏上层之人能窥上境了,而底下则永远形不成合力,也就永远无法威胁到他们,永不可能和他们争夺大道了。”


    它郑重提醒道:“天夏残虐无比,在天地之地增添各种变数,防不胜防,我元夏曾多次吃亏。”


    它叹了一声,“幸好这世上还有我元夏恪守正道,执掌正序,不令诸世永黯。而你的前身,乃是元夏一位万万人之上的司议,此前被派遣攻伐天夏,奈何遇到了一位强敌,此人乃是天夏上层,无论身上法器还是道行,都是非常了得,最后前身惜败一招,不得已将神魂投落这方小世之中……”


    重岸道:“等我恢复了功行,能否与此人一战?”


    那声音滞了一下,语重心长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尽可能恢复修为而后回去元夏,而不是去与此人相争,那样做并不明智。”


    重岸道:“你觉得我不是他的对手?”


    那声音委婉言道:“你全盛之时或能与此人一战,但是法器不如对手,如之奈何?现在你没有了法器,更不该去与此人相争,何况这还是在天夏地界之上,此人背后也不是只有一个人,尚还有其他帮手在,又如何能胜得过他们呢?”


    重岸道:“明白了,待我恢复修为,再考虑这些吧。”


    那声音欣慰道:“说得对。”


    重岸看了前方一眼,腾身纵空,围着柴郡飞纵。那声音见他绕来绕去,不禁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重岸道:“当然是解决这里的妖物了。”


    “糊涂!”那声音忍不住道:“现在正是脱离那清玄道人的上好机会,你运转我教给你的功法,匿去行迹,就能从此人手中逃脱了!”


    “可我一走,这些受妖物毒害的百姓又怎么办?”


    那声音气道:“你管这些凡人的死活干什么?不过区区一些凡人,俱是一些无用的累赘,直如蝼蚁一般,你乃是上修,何须去顾及他们?”


    重岸目光闪烁了一下,却是没有吭声。他却是根据郡守提供的线索,寻找那大妖可能存在的踪迹。


    那声音看他不为所动,知道自己劝不住,只得道:“你不必这么找了,我传你一个法诀,自可找到此妖物。”说着,便有一道法诀传至。


    重岸朝着施为,摄取了一道气息过来,顿时察觉到了一股妖气,他讶异道:“这是什么法术?”


    那声音道:“等到你恢复功行,自然都能明了,不用我来传授。”


    重岸道:“你不是说我资质不曾达到你的要求,为何又说我能恢复功行呢?”


    那声音叹了一声,道:“你既然已是踏上这条路,那么总要试试的,万一成了,也就不必在此世沉沦了。”


    重岸不再说什么了,他按照法诀运转法术,循着那妖气而去,此气在他面前显得清晰无比,故是他很快找到了一处巢穴。


    那声音知他不曾与外敌争斗过,怕他有碍,又传了一个观望之术,让他看清楚乃是一个似人似怪的奇异妖物。


    他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声音道:“小世之中多是千奇百怪之物,我也不可能俱是识得,这妖物不过百多年道行,只是有些遁空神异,还能进入人心意识,也难怪之前那些观主拿不住它,你不用靠近,隔远以法器遥击便可,记着别让此物沾染到自身气机之上,那就无碍。”


    重岸记着他的叮嘱,以法器遥击,因为有着法诀加持,能看清楚这东西每一个动作,又不令其沾染气机,所以结果也没有什么悬念,很快将之收拾了。


    将此物收妥之后,他便遁行入空,飞遁一会儿后,那声音察觉方向不对,道:“你去哪里?”


    重岸道:“自然是回道观了。”


    那声音惊道:“回去,为什么回去?”


    重岸坚定道:“我要回去。”


    那声音惊怒道:“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你居然要回去?”


    重岸道:“因为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哪里不对?”


    重岸缓缓道:“我欲救人,你却不愿。”


    那声音难以置信道:“就这个?”


    重岸语声肃然道:“这些就足够了。”


    那声音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重岸忽然觉得精神一阵恍惚,便听得耳畔有冷冷声音道:“既然已经出来了,我又岂容你回转?”


    ……


    ……


  第三百二十六章 魂过已无痕


    重岸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之中,明明能够听见、看见,也能感觉到外面的一切,但身体却不受自己的控制,甚至自己的思维好像也是模糊的厉害,就如同饮醉了酒一般。


    他又感觉自己像是在睡梦之中,明明能望见一切,可却拼命想把眼睁开,但又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无力对抗。


    那一缕寄托神魂毕竟源自于元神真人,其之层次是远高于重岸的,其本就有着付出一定代价反制躯壳的能力,只是在张御面前这神魂不敢施展出来,因为它不确保自己一旦显露行迹,不会被直接消杀掉。


    而现在离开了道观山势的范围,他自然不会再客气,且重岸先前得到了隐匿口诀之后已是自行修炼过了,也免得它再控制身躯运转,着实节省了许多功夫,眼下当即施展了一下,身形顿时消隐了下去。


    他飞快往外遁走,一气遁出万余里,当中不敢有任何停留。


    虽然暂时控制了重岸,可他知道这并不稳妥,在他想来,张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追来,所以最好找一个机会毁了这具身躯,再转一世,这样就能再次潜伏下来。。


    只是不管轮转多少世,必须要资质足够好,才能修道,若是才具不足,那就继续转下去。只是现在它有可能被盯着,所以最好其实是投在某个道观之下。


    但有个问题,此世道观大多都是天夏传法,所以他根本不敢进入其中。


    那么只剩下一个办法了。他打算亲自去找一个有着合适资质的人,由自己教授其道法,培养出一方势力,这方势自会培养合格后辈,这样这些人的子孙后代之中若是出色人选,那么他就直接投入,获取一个合适躯壳,那么就再度崛起。


    只是除此外,他还有一个隐忧。他的真正目的是想要趁着上下层勾连,突破上境,进而混至天夏高层之中,所以根底不能让人发觉。


    他自信底子未泄,那个清玄道人应当只是把他当成此世之中善于夺舍的修道人,不然早就将他灭除了,所以他自认还是有希望的。


    他遥遥飞渡远去,路途之上非常顺利,背后也没人追赶,最后在一个小村落中停留,并且利用这具身躯培养势力。


    而他做这些时,重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神魂似乎运气不错,没有等到势力扩大之后再去投生,仅只是在五载之后,就找到了一个合适躯壳,决定将此身抛却,于是将对着眉心一点,一股凌厉气机冲入这具躯壳之内。


    而就在重岸身死那一刻,轰的一声,他好像终于梦境之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好端端坐在道观后方那一座炉鼎之内。


    他不禁愕然,想了想,自里走了出来,见张御站在那里,急急上来一礼,道:“老师?”他有许多话想问,可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张御道:“你可曾看清楚了?”


    重岸吸了口气,道:“看清楚了。”


    原来真的只是一场梦幻,此刻他心中也是想通了,难怪那声音方才提出去找些事端的时候,郡守就找上门来了。


    可是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又觉不对,因为自己见事情无比真实,所有细节都是清晰记得,好像真的是亲身经历,但是他看了一下天象,惊异发现时间,这已然是三年之后,这与他所记得的时间也是对的上。


    他对着张御深揖一礼,道:“多谢老师照拂弟子。”


    张御道:“你当谢你自己,要是你深信他之所言,而不是存有坚持,那么早已为它所制,自我意识早失,今日也就回不来了。”


    重岸一听,也是心有余悸,道:“我当初决定下山时,也只是想试探它一下,没想到它这么没耐心,还有弟子也是贪心了,想从它那里获取更多的法诀,也是给了他机会,却没想到这里自不量力。”


    他当初想要从那神魂口中套出各种神通功法,还未自己逼得其不得不让步而沾沾自喜,所以没有立刻去告知张御,可现在想想,那正是那神魂所跑出来的诱饵。


    张御道:“经此一劫,你当能继续定心修持了。”


    重岸郑重点头,的确,生死边缘经历一遭,他感觉前方的阻碍没有那么大了。这时他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它……还在么?”


    张御道:“还在此间,不过只要你继续修持,它也难耐你何。”


    重岸不觉点头,想了想,又问道:“老师,它……到底是什么?“


    张御道:“不外一缕天外寄魂罢了。”


    “天外么……”重岸道:“他与我说了很多,关于元夏、天夏之论,究竟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呢?”


    张御淡声道:“真真假假,人云亦云,有些事不是你自己去看过,那又敢断言真的了解?等你什么时候突破上境,自能见到顶上的景物。”


    重岸露出向往之色,道:“弟子有机会么?”


    张御道:“此话该是问你自己,而不来为问为师。”


    重岸本来还想问老师是元夏,还是天夏,但是现在想想,这个问题重要么?要是自己能成上境,自便是清楚了,要是不成,又何须多问呢?

    他对着张御躬身一礼,道:“老师,弟子去修持了。”


    张御微微点头,道:“去吧。”


    下来每一日,重岸都是专心修持,对于外面的事,则是交给了观中弟子打理,外面世界起起落落,纷纷扰扰,却也干预不到他,经此一劫后,他的心已是变得很静。


    这个道观的人来了又走了,走了又来,这般风风雨雨,转眼过去了三千余载。


    重岸不是玄尊,通常绝无可能寿至三千载,但是以玄尊神魂为养分,可以不断炼化为自身补益,得以存续下来,而他的道行功行也是在一点一滴的累积着,自然而然丰厚起来,如此倒也是弥补了资质上的不足。


    这一日,他起身到了来到了张御,道:“老师,弟子再练一年,便要满那三千三百转了。”


    张御道:“如今天地未通,你去不得上层,故可暂缓此节。”说着,对着重岸伸指一点,随后两指一拿,却是从其眉心之中抽了出来一缕神气。


    这正是那一缕寄魂。


    早前这缕寄魂潜藏在内里,与重岸合一,若凭空抹去,那么需连寄躯一并抹去,那他这么做也没有意义了,早就可以在入界那一刻动手了。


    而到了如今,此寄魂已被削弱到了最后一缕,与肉身愈发不相融,再修炼下去,会自行排斥而出。所以最后一关是最难的,不仅仅是打通上层的问题。


    不过这一缕气意还是有用的,他在手中运炼了一番后,再是一点指,却又是反过来栽种在重岸体内。


    令其保存在那里,如此既不会妨碍重岸修行,也不至于让那位遥感神魂的御主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到时候将重岸收拢至天夏,或可以使之成为一招奇兵。


    重岸运转了下气机,发现与之前并无两样,道:“老师,弟子什么时候可以再次修持?”


    张御道:“时机未至,你也在此闭关长远了,且下山走动一番吧。”


    “是,老师。”


    重岸领命下来,他回来宿处,换了一件衣服,从后院往外走去。尽管过去了三千余载,可是因沉溺于修行,在他感觉之中,也没觉得过去多久,而他身上更无时光琢磨的痕迹。


    推开有些老旧的门,他跨步出去,到了正殿之上,见到神像依旧在那里,而来访香客却是不少,不过脸上倒没见着有多少虔诚,倒像是是来游览的,这些香客衣着与以往不同,都是整洁简单风格,大多数都是年轻男女。


    他一身简朴道袍,在这道观里看着倒没什么碍眼,有些年轻女子的目光倒很大胆,对他瞄了好几眼,私下评论,“好俊的小哥,可惜是个道士。”


    同伴道:“国朝的道观可是不禁婚娶的哦,要不你去试试?”说着,两个女客嘻嘻哈哈了起来。


    重岸心下称奇,这些年轻女子在此间大方评论这些,看来是如今风俗与以往大为不同了。


    不过一想也是,三千载过去,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这时他注意远处有一个老道人看向自己,便是走了过去,那老道人对着他一礼,道:“观主。”


    虽然三千多载变迁,可老道人这一脉一直在观中,是以知道观中背后有两位老神仙的,小时候也是跟随师长见过重岸一面的。


    重岸道:“如今俗世是个什么情形?”


    老道人道:“观主稍等。”说着,往房内去,虽然年纪大,脚步却是稳健,过了一会儿,拿了一本书册递来,这是尘俗载录,观主请观。”


    重岸拿来翻看了下,对于如今种种,既敢新奇也感世事之变迁,他问道:“看这上面没有神异记载,道观也无需平妖,如今没有妖物了么?”


    老道人道:“有妖物啊,但是翻不起风浪来了,平常人也见不到了。”


    重岸奇道:“这是为何?”


    那老道人笑呵呵道:“国朝定鼎后,没有敕诏,不得成精。所以除了一些各大妖类的族长,下一代唯有最老实听话的,才能领一张敕诏。


    有时候还有数十个同族争抢一个名额的奇景,更有甚至,竟以钱私下收买敕官,似这般妖物,早已与人一般,还能有什么大害呢?”


    ……


    ……


  第三百二十七章 人间平怪异

    “竟是如此?”


    重岸有些吃惊了。


    “何止。”


    老道人年纪甚大,身为对外的观主,平时要注定仪态,可是找不到人说话,现在谈兴正浓,道:“听闻有一家鹤妖老祖,自称肉味鲜美,每日割肉三斤,价高者得,就靠着这三斤肉,养活了一家数百口。”


    重岸听起来,觉得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妖怪都要靠割肉维持生计了,不过这总比吃人来的好,一个大妖剩下别说割下几斤肉,就算全身剐下来,只要修为足够,法力一转就能长回来。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想错了。


    老道人兴致勃勃道:“此事还没结束,此法子传出去后,有猪妖、鹿妖也是群起效仿,割肉之风越来越盛行,割肉也是越来越多,价钱却是越来越贱,偏偏还停不下来……”


    重岸听着心惊,这么弄下去,哪个妖怪受得了。他问道:“那如今呢?”


    老道人忽然不说了,嘿嘿一笑,道:“许多事,观主下山就能知晓了,不用晚辈来说。。。”


    重岸见他卖关子,却也不恼,点了点头,他自身也对如今世道感兴趣,道:“是该走一走,看一看了。”


    老道人这时道:“对了。”从袖中取出一个手镯递给了他。“观主戴上此物。”


    等重岸把此物拿到手里,立时就明白其作用了,道:“有意思。”


    老道人道:“这东西也不知从何时兴盛起来的,还是我那小徒儿带上山得,寻常人靠着此物远隔千里与人交谈,且还可以此辨别身份,如今却是少不得,观中每一个人都有。”


    重岸戴上了手腕,道:“那我下山了。”


    老道人躬身一礼,道:“恭送观主。”


    重岸一摆袖,便此下山去了。


    老道人这时锤了锤额头,嘀咕道:“好像忘了什么?”他又摇摇头,“算了,以观主的本事,想来都是能应付的。”


    重岸想看看这三千年来的变化,便没有飞遁,而是沿着山道而下,却发现下山的道路很是平整,都用整整齐齐的石板石条铺设着,不觉点头。


    从俗礼述录上看,如今物产丰富,一县之地当得起过去一国。像以往,也只能那等朝廷恩许之地才能修出这等豪阔山路来。


    不过这道观矗立在此好歹三千载了,也算是古迹名胜了,也当得起此等供奉。


    待下了山后,他却是发现自己好像没问那老道人如今世道用什么钱钞。虽然他拟化钱钞也是容易,不过他不屑做这等事。


    修道人出世不是空口白话,所谓自我皆足,修行高深者若是愿意,坐卧行走,吃食用度,一概无需外求。


    等到他出了山景,来到了开阔地上,见道路之上往来到处都是机巧之物,有的是借助人力,有的是铁木机关,还有的则干脆是驾驭妖物。


    不过他留意到,能驱驭妖物的,俱是衣冠上流之人,大多数人还只是用寻常车马。


    也许是他盯着的时间长了一点,一个马妖忽然腿脚一软,拖拽着的马车剧烈摇晃了一下,里面的人骂了一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出道:“老青,怎么回事?”


    马妖偷偷看了重岸一眼,不敢说自己被吓倒了,只是道:“小妖方才走神了,还望主家恕罪则个。”


    车厢传出另一个女子的埋怨声,“我就说这匹马老了,你偏不听,偏不听,你看看……”


    “好了。”车中之人有些不耐烦,“大街上吵什么,有话回去说,家里的马妖就这么一头,你那兄弟要是肯将他那匹借我,我用的着这老马?”


    “哟哟哟,都是我的不是了,我兄弟上次借你的三万钱……”


    “好了好了,这都三年前的事了,你不烦我还烦。”


    “我就知道你烦我了,你是不是又看上哪家的小娘子了?”


    “行了行了。”车主人很头疼,避开话题,对着马妖呵斥道:“今回是去吴府之上,你到时候不要再给我丢脸。”


    马妖低头道:“是,主家。”他又飞快瞟了一眼,见那道士已经不在了,这才小心迈开蹄子走了起来。


    重岸在外看着心情复杂,真是没想到,原来为祸一方的妖怪,如今居然变成这般模样了,可不管怎样,这总不是坏事。


    他并无目的,沿着大街而行,逐渐来到了人流开阔之地,见两边都是高阁广厦,大多数东西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过他一眼看过去,大致能知道是用于何途的,就是没想到门类如许之多,简直数不胜数。


    道士似是在这年月依旧有着足够高的地位,一路行来,并没有人上来问话,特别是他貌相英挺,仙风道骨之相,一些人还主动让道。


    这时脚步微微一顿,因为看见一个鸡肉铺,可谓香飘四溢,只是店主却是一个带着大红冠的鸡怪,在一般人眼里也只是头发有些怪异的竖起。


    那鸡怪倒是与马妖不同,见重岸目光向自己,也是一眼瞪过过来。


    笑话,他可是有册书的,是国朝承认的正经妖怪,可不是那些地上卖苦力的牛马。


    重岸这时走了过来,打量了几眼,问道:“你这是卖的是鸡肉?”


    鸡怪翻了个白眼,他把袖子挽了挽,“这么大的招牌挂在这里呢,还能有假,都是一窝里的,身上那几两肉我不比你们更懂?”


    这时有一个男子走了进来,鸡怪立刻换了一副笑脸,点头哈腰道:“客人想要点什么?”


    客人对重岸似有些敬畏,没有多说什么,要了一只整鸡就匆匆走了。


    鸡怪还在后面连道慢走。


    重岸好奇道:“你倒是对这些寻常人很客气?”


    鸡怪对着外面拱了拱手,道:“那可是衣食父母。”旋又露出轻蔑之色,“你们这些道观现在可管不到我们了。”他一个侧仰,大拇指向后一翘,指着后面某个大印,道:“瞧见了没?府印!有国朝给咱们撑腰!不服气?忍着!”


    重岸点点头,深以为然,这年头,能成精的妖怪果然硬气!

    他转身就走。


    鸡怪伸长脖子看着他离去,双手把袖子一扯,哼了一声,道:“什么年月了,在这充什么道爷?”


    这时不远处一声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店家?店家!有人没啊?”


    鸡怪脸一垮,赔笑道:“哎,来了,来了。”


    重岸下来行行走走,见识到了形形色色的东西,倒是大开眼界,走到了一条河堤边,却是见到了两个鱼妖在那里吐泡沫闲聊。


    他侧耳一听,便有窸窣声音传来。


    “这水是一天比一天差,还不能挪窝。”


    “你的户籍就在这,哪都不能去,这是国朝的规矩。”


    “哎,我想去乡下,拿里山清水秀,风和日丽,无忧无虑。”


    另一条鱼怪鄙夷道:“去了那里,每天能有人给你喂食?你还囤得下这一身肥膘么?”


    那鱼怪叫屈道:“可我也卖力气的啊,前些天我一天蹦跶了五百多回,那个给衙门画鱼跃龙门图的还嫌不满意,说什么我鳞片不够亮,体型不够正,连胡子都没有,可老子我是草鱼啊!”


    重岸失笑摇头,离开了这里,渐渐又走到一条繁华大道之上,这里更是遍布高楼,人流如织,喧闹异常。他隔远见到一个灵晶大幕,驻足停留下来,那上面正有两个人正在辩讨。


    题目倒是有兴趣,说得是灵怪算不算妖。一说当是,因为灵怪非人非妖。另一说不是,因为妖不认人不认,下来又讨论该不该给灵怪发敕诏,居然妖怪也有了,也不能厚此薄彼。


    重岸看得津津有味,真世道真是光陆离奇。


    倒是灵怪这东西,以往倒是有一些,不过都处在偏远地带,比妖还少见,现在看来还低妖一等。


    看了许久,他迈步离开,不久,来到了一家门前摆着财官石像的酒楼前,他留意到方才见到的那马车就停在马厩之中,那马妖正被栓在那里。


    他想了想,走了过来,道:“这位道友……”


    马妖也瞧见了他,也有些紧张,听他这么说,连忙道:“不敢,不敢,哪敢和道友称友,叫老青就好。”


    重岸道:“我见道友似被主家不喜?”


    马妖叹了声,道:“嫌我吃得多,跑得慢。”


    重岸道:“我观道友也有几分道行,我一路过来,听诸多妖物都言,在城府之中申一张诏书,就可自由行走,道友没去申么?”


    马妖撇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在申了,在申了。”


    重岸道:“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马妖叹气道:“我生下来就是牛马,祖上世世代代都是牛马,申了之后,我还是牛马,那不是白申了么?主家虽然鞭我打我嫌弃我,但好歹有个安身之地,且除了做牛马,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啊。”


    重岸若有所思,这时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声,马妖顿时一个哆嗦。他道:“那是什么?”


    马妖道:“定是哪个妖匪!”他唉叹道:“此事过后,一定会再严查我们,主家又要破费了,日子更难捱了。”


    重岸望着某处,道:“这事常有么?”


    “倒不常见,四五载才见得一次。不过道爷不用担心,妖匪惹谁,也不敢惹道爷啊。”说着话,马妖一抬头,却见那道人不见了,它怔了片刻,很快又变成刚才颓唐呆愣的样子了。


    ……


    ……


  第三百二十八章 取道推天地


    重岸方才听到有妖匪出没,也的确在感应中察觉到了一股强悍妖气,故是打算过去见识一下,如今的官府是怎么对抗妖物的。


    从那马妖老青口中听得,好像这类事情如今已然不多了。


    而他心中也很好奇,这个朝廷是怎么把妖物驯服的这般服服帖帖的。


    这时他忽然有所感觉,抬头看向天空,就见一个像蛛巢一般的东西显现出来,向着散发缕缕灵光,时时刻刻与他这里,乃至周围人手腕上的手镯相呼应,而街道上的一些人根据上面的提示,也是加快了脚步,远离了大妖出现的方向。


    他觉得很有意思,这东西确实有用。


    这等若是天上有眼睛在看着,那妖匪哪里避得过去?


    不过这只是能找到此妖,并不等于就能降伏了。


    在他想来,大妖破坏力极大,对付这等妖物,不说惊天动地,也该闹出不少动静,若是有什么不妥,自己也能搭把手。


    可当他赶到的时候,发现真实情形与他想的不太一样。。。


    那妖物乃是一只十丈高的羊妖,站在城中的园林小丘之上,而周围则又城中卫卒拉起线绳,驱散那些兴奋靠过来围观的人群,那些卫卒好像大场面监管了,一个个都显得很是淡定。


    倒是那头站在小丘上的羊妖看到眼前的景象,有些不明所以。


    重岸随即看到有两个便装打扮的道人,两人手中都是拿着法器,都看去并不是什么厉害之物,这两人似是商量了一下,双方拱了拱手,随后一个道人走了上去。


    那个羊妖却是露出不屑与恼火之色,因为双方法力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那个道人则对着羊妖一扬手,法器飞上天中。


    重岸立刻感觉到了什么,似乎天上有一股力量落下。


    那大妖自诩一身法力,可是天上一个明镜一照,顿时软倒在地,浑身法力竟被压制,一点没能发挥出来。


    那个道人淡定的一挥手,身后卫卒一拥上前,拿着特制的小锤子敲打羊妖关节和脑袋,并套上链子拖走,所有卫卒都是兴高采烈,纷纷说矿场上又多一个苦力了,队中还愁年关将近,没有妖物可拿,这回抓了个大妖,今年又能过个好年了。


    重岸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方才那是什么东西,但可以确定绝对是某种法器,说不得还结合了一点其他手段。


    似乎是因为他的盯的时候过长了,引起了某种反应,大气微微泛起涟漪,所以他立刻收回了目光。


    不过他也能想到,这种东西肯定震慑意义更大,他可以去别的地方打听打听,问问那些妖类,应该是能知晓的。


    就在这时,他也听着两个溜达到一边点烟的卫队队卒在那里闲聊。


    “哪来的妖怪,这么胆大的倒是不常见,如今可少见这种愣子了。”


    “听说是闭关了几百年了,出关没多久,还当此世是以前的模样。”那个卫卒弹了弹烟灰,“时代不同了。”


    “看来要拖去矿场。”


    “什么矿场,这可是头老羊妖了,我看是拿去配种,多产些羊仔,这里面油水可厚得很,说不定我们都能沾点光。”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又道:“奇了怪了,当年国朝破巢扫穴,难道没把这些大妖扫干净么?”


    “总有漏网之鱼嘛。再说了,当年过于偏远的地界,还是靠那些道观配合找寻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给自己留一手呢?”


    “有道理,养寇自重。”


    “嘿,用不着养,真当天机盘算不出来?那帮道观可不会落下口实,只不过当年的小妖长成老妖罢了。等着,今后这事还有。”


    重岸听着,心道这些东西看来都是道观布置的,那本俗礼记述只是说了民间之事,对于历史记载倒不怎么清楚。


    自己出来之后,见识了许多事情,但却还没到别的道观看过。


    好在如今这个世道,去哪里都是方便,舆图都给你画在墙上,哪里有什么都有标注,故是走了一圈,就望到了最近的一处道观所在距离这里不过三十余里地,于是徒步行去。


    这一次没走大道,而是沿着小街小巷行走,路过一家餐馆,见两条黄狗妖躺在角落里,眼巴巴等着人投食,有一条看着年轻些想要进去,结果被人一脚踹出来。


    那黄狗见一个打扮艳俗的女子抱着一头雪白的小犬走了进去,不由多看了几眼,那小犬却冲它汪的一声,“贱皮子,滚开!”


    那黄狗气不过,又不敢还嘴,嘀咕了两句,回到了老狗身边,道:“我也想找个富贵主家。”


    老狗瞥他一眼,“就你这狗样,还想卖个好人家?趁早别作那美梦了。”


    黄狗不服气了,道:“你等着,我要活出个狗样来给你看看。”


    重岸这时走了过来,两条狗妖顿时有些畏惧,他想了想,拿出一瓶丹药放地上,拱手道:“两位道友,问些事。”


    “不敢。”两头狗妖顿时受宠若惊,同时有些害怕。


    重岸道:“你们别怕,我方才从山中出来,问你们些事。”


    两头狗妖稍稍放心,重岸这气度的确看着不像凡俗中人,都晃着尾巴道:“道爷想问什么都可问。”


    重岸问了一些话,不拘什么事情,细碎得事情他也一样愿听,谈了一个多时辰,他婉拒了两个狗妖想带路的提议,自己独自离去了。


    这时乃是午后,他路过一座茶馆,听得里面有声音道:“说我祖上可是前朝大官,山中修行百年下山,跟前朝太祖打下的江山,家里八百倾田地,金山银海,日子那叫一个富贵,可惜了了。看见没,我头上这根黄毛,我祖爷爷也有。”


    “得了吧,老七,整日吹你祖上,你自个成么?”


    “你别说,我自个不成,可指不准哪天就有富贵亲戚喊我去继承家财,到时候你们羡慕不来。”


    “你这话说了有小二十年了,也没见着啊。”


    重岸只是转到正面,发现只一排排挂在笼子里的鸟在隔着笼子吹嘘,底下还有几只蛙妖蹲在那里,那蛙妖也道:“我祖上也是阔气过,可惜国朝开基,老祖都被拿去炼成药材了。”另几个蛙妖一阵长吁短叹。


    重岸看得有趣,茶馆内的人在闲聊下棋,茶馆外妖物也在闲扯,这里人与妖相处一室,倒没什么矛盾的地方。


    这时外面喊了一声,“黄老爷今日手气顺,给赏钱了。”茶馆里的人闻言,都是一窝蜂的跑了出去。


    鸟妖们都是闪动着翅膀,却是无法前去,倒是那些个娃妖都是一头头蹦跳过去了。


    其中一头鸟妖羡慕道:“这黄老爷可了不得,那女儿嫁得好,县里修桥铺路全给他女婿给包了,那门路,啧啧,不能比,不能比。”


    重岸看过去,这黄老爷原来是一头狐妖,不过看着相貌堂堂,很有人样,只是言语作派却是市井的很,当是方才发家未久,一路过来,只要有人上去捧两句,就会看赏。


    这时一只蛙妖跳上来,道:“黄老爷,我也姓黄啊,说不定咱祖上是亲戚。”


    黄老爷一巴掌把它拍下去,“滚去,你那是泥巴黄,老子是富贵黄!”


    重岸摇头,没再多停留,加快脚步往那道观而去,不多时,来到了一座香火鼎盛道观前,但是转了一圈后,诧异的是,没见到几个拥有神通法力,只是有点架势在身,仅止于强身健体。


    倒是看守道观的乃是一个化作人形的鹤妖,他诧异道:“你也是妖?”


    那鹤妖不愿意了,“哎哎,妖怎么了,现在这到处都用咱们啊,苦活累活道爷不愿意干,我们愿意啊,我们找了活计,也能养活家人,道爷也能享清福不是?”又看了他一眼,道:“道爷是从山上下来不久吧?”


    重岸道:“你怎么知道?”


    鹤妖道:“我这双眼睛看人准,打远看见道爷,就觉你老人家身上就有着一副出尘气象,这不是一般人。再个,如今也就山上下来的道爷还和咱们这般说话了,咱们也是有道行的不是?”


    重岸道:“观里同道修为怎样?”


    鹤妖摇头道:“如今的道爷,哪愿意吃苦受罪,吞服几个灵丹下去,自能延年益寿,要说真本事的,还是有的,不过都在国朝那里供奉着,轻易不出来,出来了,那就是地动山摇的大事了。打国朝鼎力以来,还没出过几回,最严重,也就是二十年前,灵怪犯边,打了一仗。”


    重岸问了问,才知当年朝廷扫灭妖类,本以为天下大安,哪知道少了妖物,灵怪这东西忽然冒了出来,扫之不尽,除之不绝,如今也成一大害了。


    他深有感触道:“天生万物,有一消必有一长。”


    世间就如一个轮回,有些东西看似变了,却又没变。但只要这个世道还在转动向前,那看似不变得东西也终究会变的。


    而这里就要靠道法维护了,不然一旦中断,又将倒退回去。想到这里,他心中豁然开悟,感觉找到了自身修习道法的意义。


    他毅然转过身,往道观回返。


    鹤妖道:“道爷这就走了?不再多留会么?”


    重岸往天中看去,道:“不用留了,这广阔天地,正待我辈追逐。”说话之间,就化一道遁光冲天而去了。


    ……


    ……


  第三百二十九章 载主易势位


    重岸遁光离去之际,天中也有某个东西望到了他,但是由于他的遁光太过于迅速,所以等把消息传送到后方的时候,他已经离去许久了。


    地陆某一处玉白色的山岗上,有尖利的号啸之声传了出来,立刻有几名在此负责监察之人被惊动了。


    “什么人敢不顾禁令,在天域之中进行飞遁?”


    “监测到遁光等次到十五等,乖乖,好快的速度,这也几十年没见过了吧。”


    有一名管执模样的男子却是神情严肃,道:“何止几十年,再往前倒推百年的测算,目前可被衡量的,最强的老妖豪天鹰,最多也就是十四等。”


    所有人都是凝重起来。


    要是是妖的话,那说明又出现了一头大妖,这样飞遁迅快的妖物,可以瞬息间出现国朝大多数地界了,威胁程度无疑是最高等次了。


    有一个监测吏员道:“查清楚了,那遁光是从古柴郡中为起始的,那里方才利用抓捕了一头疑似方才从修炼洞府中跑出来的羊妖。”


    管执道:“羊妖?”他凝视着道:“这个遁光很正,而且十五等的遁光。。。就算‘天罗’也压制不了,应该不是一伙的。”


    落下来了?


    “到了哪里了?”


    监测吏员回道:“那一座位于眠丘的古道观,这道观的历史……”他看了一下记录板,似想再确定一下,道:“有记载的历史是三千三百年。”


    “三千三百年?”


    面面相觑,有人道:“这么久远的道观?那不都上溯到关朝了?”


    “对啊,这倒挺奇怪的,这等道观若能存续下去来,必然是有大观镇守,可我不记得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就是,凡是大观,都被国朝请入中枢了,地方上现在哪里还有?”


    “不。”那个管执摇头,肃然道:“那些大观也说过,若是法力在他们之上的,‘天罗’是找不到的,这等人世间可能还有。”他缓缓道:“可能这个道观之人就是其中之一。”


    他凝视着那里。他还句话没说,传闻之中,有诸位传道祖师行走天地之间,才使得道法昌盛,而这些祖师,是可能存续到如今的。


    重岸此刻已然回到了道观之中,他踏过前山门,走入了大殿之中。他本待直接走到后殿去寻老师,但是脚步一挪,却在神像之前停了下来。


    在这里三千多载了,他从来不知道这里供奉的神像是谁,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他路过这里之时,这个神像都是遮蔽在阴影之中,无法看得清楚面目。


    那么到底供奉的是那一尊神呢?

    本来他对此无所谓的。


    此刻却不知道为什么,很是想弄清楚。


    他重迈脚步,缓缓走到了近处,并抬头看去,待看清楚时,不禁浑身一震。


    这个神像,居然就是他自己。


    他凝视着这尊神像,心中却是有些明白了。


    站了片刻之后,他离开了这里,来到了观后寻到了张御,道:“老师,弟子回来了。”


    张御微微点头。


    重岸一抬首,恭敬一礼,道:“敢问老师,如何方能求取上境?”


    张御看着他道:“你明白了么?”


    重岸认真回道:“回禀老师,弟子已然明白了。”


    张御道:“你若是明白了,那么就回去修持吧。到时候我自然会打开天地之关,敞开上进之门的。”


    重岸再是一礼,便回到了自己宿处。


    他坐定下来,按照目前进度来看,只需要再按部就班修炼一载时间,经历阴阳生死之变,那就可以突破最后一重关隘,直入上境。


    但他此前总觉自己缺少了一点什么东西,不敢贸然再行此法。


    故是他才决定缓上一缓。


    而下山走动了这么一回,确定了自身道念,他却知晓该是为何而修道。而回来目睹那尊神像,更是让他感觉补全了最后一个缺失。


    那供奉的神像,便是那心中之神。


    这既是指他自己,又是寄托在他躯壳之中的神魂,唯有将这尊神彻底破除,他才能奋而向上。


    破除寄神,是为了获取向上之法,得全自我。破除我神,是记得自己本来,而不是获得大能力,便高高在上,俯瞰人间。


    这念头升起之后,他心中便是一阵顺畅畅,很快入至定中。


    张御看着上方,见到云中有一件法器正往这里窥看过来,而在远处的郡县中,出现了一个法力还算不弱的道人。


    他把袖一挥,一阵云雾飘起,整个山丘顿时从大地之上消失不见了。


    而周围那些监察法器,顿时就失去了目标,而在观望的那些道人也是一惊,不过有人却也是露出惊喜之色,道:“这是……上层道法?未想到老道我修炼三百余载,今日却能见到这等手段。莫非……这里真是某位传法祖师道场么?”


    这层迷雾起来之后,外面之人怎么也是无法找到这处道观了,无论怎么搜索,甚至将法器摆到了那山丘之上,但却没有任何作用,像是这一处地界完全被从世上抹去了。


    因为久探无果,到了最后,也只好留下几个监测之人驻留此地,其余人手都是撤回去了。


    转眼之间,一载过去。


    张御那一缕分身定在观后定坐,这时他目光微抬,上方气机异动,像是一条水流冲入到了一道翻涌向前的长河之中,并融汇到了一起,同时有着一股莫大力量浸润入此世之中。


    毫无疑问,此世通向上层之路,如今已被贯通了。


    而在这一刻,重岸也是感觉到了自身气意似是达到了顶峰。


    他所修行的道法,只要按部就班修行,并且不受生死之关所碍,那么就能修行下去。


    一般来说,哪怕再是天资出众的人,也不可能保证自己当中自己不出任何纰漏,因为这是和天地争抢天数,难以进行下去,但奈何他是从一个元神真人的神魂里面抽取资粮,使得他有源源不断的力量补足进来。


    现在能挡住他的,也就是天地之限。然而这座门户此刻已被打开,再也没有东西拦阻在他的面前了。


    一时之间,他感觉天地无比开阔,于是早已积蓄满的气机轻轻往上一跃,他感觉浑身轰然一震,像是撞破了某个阻碍,意念一下扩散了天地之中,好似自己于瞬间被放大了上万倍,无数信息一齐涌入意识之中。


    这一瞬,他感觉自身仿佛便是真正的神明。可随即又于心中否定,自己自始自终都只是一个修道人,仅此而已。


    这一念转过,他于瞬息间将气息收拢起来。过了一会儿,从座上站起,行至后观,来到了张御座前,对上一礼,道:“老师,弟子侥幸成就了。”


    张御道:“你不是想看看天夏如何么?如今两界天关打通,你也可以去看看了。”


    重岸看了天中一眼,却是摇了摇头,道:“老师,弟子不是已经站在天夏界域之中了么?”


    张御微微颔首。


    重岸道:“老师,弟子如今已是明白,今番是借了那个寄托之人成就的,只是如此会不会妨碍老师的策略?”


    张御道:“不管元夏方面如何,如今你于此成就,天夏又多得一玄尊,那已是足够多收获了。”


    顿了下,又言道:“不过为师作法遮掩,那人未必能够察觉,那么其人过后可能会用某种手段来寻你,所以你需做好准备。”


    重岸正容道:“老师需弟子如何做?”


    张御看向他,淡声道:“他让你如何做,你便如何做。”


    重岸不禁有些不解,他看了张御一眼,但又琢磨了一下,却是有些明白了。这里区别就是张御早已知晓了这件事,那么他能知道什么,想做什么,全都是张御愿意让他知道,或者能够让他做的。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高明的策略,因为这样一来,他说得话,做得事都是百分百的“真实”,至少是他这里的真实。如此不太可能被对方的手段判定出来么?


    张御看着他神情凝肃,便言道:“你不必有什么太大负担,既然对面已是祸乱不了天夏,那么能否与元夏之人牵连都是无碍,若来寻你,相机应付便可,若是不来,也无需刻意去等。”


    重岸想了想,道:“是。”


    同一时刻,元夏,元上殿之内。


    黄司议走入了某处间殿之中,一个与驻使墩台内一般无二的无面之人就坐在那里,他进入此间后,就对那人问道:“如何了?”


    那无面之人道:“还需再等一等。”


    黄司议道:“你借助了诸仙渡的气机,莫非还无法感应到自身神魂么?“


    那无面之人道:“天夏也有镇道之宝,我需要小心避过他们,不然或者可能露出破绽,那就前功尽弃了。”这时他忽然浑身微微一颤。


    黄司议留意到了他的变化,道:“怎么了?”


    那无面之人道:“我所寄托的那一人,似乎成就元神了?”


    “哦?”


    黄司议眼前一亮,道:“成了?”


    无面之人沉吟片刻,才道:“当是成了,不过元神一成,其极可能神意自主,在再度颠反主客之前,还不确定此人是否能为我所用。”


    黄司议沉声道:“那便寻机会试一试好了。”


    ……


    ……


  第三百三十章 接穹安平陆


    易常道宫之内,长孙廷执手中正拿着一只灵晶手镯。


    由于下层天地变迁漫长,他也是正好将自身所探研灵性法器投入了其中,看能否自行演化。


    当然,每一个界域因为与天夏差异之故,道机是不可能完全一样的,所以便是那里出了成果,也是不可能直接拿来用,但是其所展现出来的方向却可以提供参鉴。


    就像昊界的造物,尽管与天夏本土不同,但一样可以为如今的天机造物作出指引。


    而这里的演化也没让他失望,经过了数千年,这里的灵性法器也是走了一条自己的路来。


    但缺点也是不小。


    他将手镯摆在案上,要牵连此物,则需要建立一个个灵巢,这些灵巢即便在天夏也是必须建立的。


    但在那方世域可以毫无顾忌的使用,那是因为那方世域有着大体上平和的环境,还有强大武力,保证没有内外之敌。。。


    而放在天夏不一样了,这是给真修联络所用,所以大体是用在斗战之中的,斗战之中根本不可能铺设这些东西,就算摆了出来,敌人一发现就可将之破坏掉。


    且斗战一旦超出灵巢的范围,那修道人之间就无可能再有联络,限制实在太大。


    要知道玄尊的移动根本不是寻常距离能约束的,若是在虚空之中,越渡日星只是等闲之事,那是远远超出了灵巢的涵盖范围了。


    况且灵巢做到这等事,也是因为纯灵之所与现世相连,那么就可以借助无处不在的灵性,这在天夏是可行的,哪怕有浊潮和大混沌的干扰,都是有可能做到的。


    但这也仅限于在天夏本土斗战,玄廷上层所想的,时间过来若能局面反转,也是要反攻到元夏去的,要是到了别的地界,没有灵性力量,那此物也就没有用了,所以灵巢最多只是一个过渡,迟早是要抛弃的。


    这个问题他必须解决。


    他心下想着,“如果是能完全的掌握纯灵之所……”


    要是能掌握纯灵之所,那是一切问题都可得以解决,可惜现在达不到这个程度。


    那么退而求其次,找几个头挨近纯灵之所层次的大灵,或许暂时解决眼前的难题。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吩咐神人值司道:“备飞车,我要亲去清玄道宫一回。”


    下层世域之中,就在重岸成就元神那一刻,张御也是放开了对道观的遮掩,在相隔一年之后,道观所在的山丘又重新自迷雾之中显现出来。


    然而消息报上去后,上面却一时没有什么回音,因为此世与天夏牵连了起来后,也是使得此世的统治上层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重岸在诸多妖物口中所听到的国朝,正式名称是“陆盟”。


    “陆盟”自建成起来,几乎将以往侵害生民的妖物和邪道修士都是清剿一空。


    但是对于修道这等作法,陆盟却并不是主动去推动,反而是持消极态度的,对于各方的道观收编和收缴藏书,禁制主动各方传播道法。并且让法力高强的修道人离开修炼洞府,去往固定地点居住。


    因为陆盟发现,个人力量的强大,并不利于陆盟的安稳,更易滋生出各种事端来。


    与此相反,法器一道倒是在陆盟很是兴盛。因为陆盟发现,法器并不完全需要修道人的驾驭,而且法器的层次也可以很高,特别是在举全国之力打造出了“天罗”之后,那更是不再需要个人武力了。


    如今对付上层力量,哪怕是一个寻常修道人,就能借助天罗之力镇压以往的那些大妖和大修士了。


    “天罗”是由诸多法器嵌联到一处的,能够通过不断更换法器完善自我,这就像是一个能够自我修行的法器,且还能够通过遍布世界各地的灵巢监察每一个神异力量。


    天罗出现的百多年来,除了闭关修持数百年不出之人,几乎没有像样的修道人出现了,法力最高的一群人都在国府都城养老,都被天罗压制的服服帖帖。


    所以如今这个天地之中,排除重岸,还有那些寥寥无几即将跨入上层的修道人,层次最高的无疑就是‘天罗’了。


    只是眼下此世被打通了天地关,与天夏勾连到了一处,力量层次的限碍瞬间就被抹除了,天罗便首先变得活跃起来。


    天罗首先是一件无意识的法器,所以并不会主动跃升,可只是通过此物变化也是不难判断出了天地进行了某种变故。


    可是他们还并不能判断出准确的情况,上层限碍的打开,固然能灵此世的修道人能够修炼到更高境界,但并不意味着修行变得容易了。


    那些能够修炼到元神照影层次的修道人,无论在哪个世域都是少数,而此世对于道法又是进行一定压制的,所以更广层面的变化几乎没有,便有影响,也或许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看到。


    天夏对于陆盟的作法都是看在眼里,但是并没有进行任何干预,因为陆盟无论如何做,出发点也是为了整个国度内的生民安妥而考虑,毕竟大妖和修道人的破坏力的确很大,解决的方法也并不是止有一种。


    毕竟世域道机都是不同,所采取的方法也不可能是千篇一律的。现在此世既然走出了自己的道路,那么就不应该横加干涉。


    而且天夏上层也想看看,这方天地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可是这样一来,如今的陆盟也就没有上层修道人出现去天夏进行交集了。


    天罗的活跃只是一时,很快就回归了正常,陆盟也是恢复了对整个地陆的监察,然而他们却是忽然发现,那座重现的山丘道观之上,却是出现了远超层限的灵光,不由大为紧张。


    他们并没有忘记意一年之前达到十五等遁光,然后这一次重岸成就,元神的出现,其力量层次更是使得远远超出了“天罗’的检测上限。


    陆盟上层清醒意识到,这是有更高层次的修道人或是妖物出现了。


    他们清楚,陆盟的成功得益于“天罗”,并借天罗的力量维系着整个地陆的方方面面,可这最强的一点,同样也是最弱的一点,一旦有超越天罗的力量出现,那么足以颠覆或击溃整个陆盟。


    现在的情形绝对不能乱。


    故是陆盟上层经过了一番商议,便派遣了数名专员,徒步来到了山脚,请求与山上的修道人见面。


    重岸这个时候正坐在神像之前擦拭着一枚玉匕,他现在成就了元神,也需要有一件合适自己的法器了。


    他从张御那里了解到,修道人光靠自身法力与人斗战,除非是你的法力超人一等,否则万难敌过持有法器的同辈。


    真要去到天夏,那也要等到自己把法器祭炼好,还有把另一件事处置好之后才去。


    那名老道人这时走了进来,对着他一礼,道:“观主,下面来了国朝的人想要见你,观主要见么?”


    重岸嗯了一声,道:“既然来了,那就见一见吧。”


    他所要处置的事情中,有一件就是关于陆盟的事,毕竟他也是此间土著,也同样关心这里的生民。


    老道人揖礼去了。


    没有多久,有两名男子走了进来,为首一个,长相温雅,气度非凡。他们见到站在大殿之中的重岸,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神色,上来露出微笑,很是客气的行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古礼,道:“我名越子彬,敢问这位道长怎么称呼?”


    重岸道:“贫道重岸。”


    越子彬不禁与身边的同僚相互看了一眼,尽管他们表面看着平静,但心下却是深深震惊。


    来此之前,他们特意了解过了这座道观的历代观主,有些人的名字早已散失的在历史尘埃之中,有些人则名声很大,广有当地传颂。


    但是有一个人必然会记得,那便是初代观主,其道名便是“重岸”。


    而假设历史上那位与眼前这位是同一个人,那么这人至少就是活了三千三百载,他们是知晓的,便是一些厉害的修士,也从来没有人跨越过八百载的寿数。


    妖物或许可以活的更长,譬若一些草木精灵,但是它们修行缓慢,远远比不过修道人,且还有上限,看它们的寿数没有比较意义。


    而在修道人之中,寿数几乎就等同于实力。那么前些天那股超越层限的力量,很可能就与此人有关了。


    越子彬定了下神,道:“我们今天来此,是为恭贺观主成就了前无古人的功行。”


    这是一句试探,重岸却没有遮掩的意思,点头道:“那多谢了。此世中人,过去的确是没有一个修炼到我这般地步了,今后是不是有,也很难说。”


    越子彬心中更为震惊,心中也多了一份疑虑,因为看这位的意思,似乎历史上那些过去存在的修道人,也没有一个人的修为能高过他的。


    虽然他怀疑在吹嘘抬高自己,但至少目前来看,地陆上的确没有能在力量高过这一位的了,“天罗”也不行。


    他道:“重岸观主,”他尽可能使得自己的态度较为诚恳,“你是前辈高士,不知对如今的陆盟有什么看法呢?”


    重岸想了想,道:“我还不知晓,而且我的看法其实不重要。”


    越子彬不解道:“不重要?”


    重岸背负双袖,淡淡道:“因为我做事之前还要问过我老师的意思,他老人家有所决定之后,才轮得到我来说。”


    ……


    ……


  第三百三十一章 异算暗潜附


    越子彬等人听了这话,心头猛地一震,忍不住露出惊异之色。


    面前这位的本事,本身已经非常非常了不得了,可这位据说背后还有一位老师。而且听这位的语气,这位老师还尚在人间。那岂不是说那位比面前这位活的更久,修为更高?


    他们心中不禁沉重起来。


    来时他们曾请教过一些国朝收拢的修为较高的修道人,询问他们更高一层的修道人会有哪些具体表现。


    有些人言之凿凿,说什么修为若是再上一层的,当是推山移海,挪动星辰。而谨慎一点,则说法力大致无法估量,他们难作描述。


    虽然这些言语可能有意夸大,但能臻至上层定然是不弱的,保守点看,这也应当是能和整个陆盟对抗的力量。。。


    这样的人有一个已经很难应付了,要是再多一个,又该如何是好?


    只是这时候,越子彬那同行之人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看了后方的那尊神像,他心下不禁重新燃起希望,道:“贵师莫非是传说中的传道祖师么?”


    每座道观都有供奉传道祖师,若是其师乃是这等人,那也说得过去,但他们设法推证,传道祖师即便真的有,恐怕也早就不存在了。


    然而重岸的话却是令他们心往下沉:“这上面供奉着只是一尊寻常神像罢了。”


    他往后看了一眼,“其实我们修道人并不需要此神像,只是凡俗中人希望此神在这里,所以才在这里罢了。”


    越子彬平稳了一下呼吸,道:“那贵师不知道在何处,我等可能有缘拜见么?”


    重岸道:“老师从不见外人,自我拜师之日开始,老师便不出外过,这座道观真正的观主,也是老师,而非是我。”


    越子彬想了想,道:“那不知道贵师又对陆盟是何看法?能够请重岸真人将此问转呈贵师呢?”


    重岸道:“可以,我过后会问一声的。”


    越子彬双手一礼,道:“那拜托了,今日来得冒昧,便不打扰重岸真人清修了。我等就先告辞了。”


    他今日只是来试探一下,虽然重岸态度不明,但总算是能谈的,这不算好消息,但也不是什么坏消息,而且他也需把今天谈到的东西拟成文书送回去,让陆盟上层也是知晓。


    重岸道:“山腰那便有客舍,可以住下,也可免得尊驾一行人往来奔波。”


    越子彬道:“多谢真人好意。不过越某卑微职浅,身不由己,还有上官要应付,就不在此多留了。”


    他们清楚的很,大修感应之下,他们一举一动都会被察知,他们哪肯在山中多留?宁可多跑一些路。


    重岸也由得他们,道:“那诸位好走。”


    越子彬等人与他辞别之后,便就下得山来,回到了郡县之中,他们立刻将今天所说的话拟成呈书送传回去。


    虽然这一次总共也没说几句话,但是透露出来的信息却很多。


    陆盟上层收到消息后十分郑重,尤其是关于重岸老师的那件事,更是让人觉得压力极大,有些人不禁怀疑这是不是重岸编造出来的。


    但马上有人反对,以其能力,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而且他们事先唤了许多修道人前来问询。可以推测出,修道人到了一定层次,是不会主动乱认师长的,因为这里是讲承负的。


    还有一个,若说重岸是为欺瞒他们,那是单纯站在凡俗的位置上考量了。


    修重所站的那个境界,便没有那些修士说得那么厉害,但光从所检测到的等次上看,的确已经脱离凡人之身,其之所需,与凡人所需完全不一样了,换言之,双方的追求不同了,不能用他们的思路去推及其人。


    人世间的权利、地位可能根本不在其人眼里了。


    假设是如此,那么这位却还仍不拒绝与他接触,那么所谋求的东西很可能涉及更广阔的层次,无论那是什么,都必须要慎重对待。


    陆盟上层很快达成了一致,并发回了传讯,要求越子彬继续试探,并且还让人连夜让人准备了一些礼物送了过去。


    重岸在越子彬等人离开之后,也是心中寻思,看来如今世道,修道人的确是被压制的厉害。


    别的不说,这次来与他们打交道的人,明显都是国朝上官,品秩都是不低,但偏偏没有一个修道人随行,哪怕当中提供意见的人也没有。


    当然也有可能是陆盟怕这些修道人与他见面,进而生出更多不应该有的想法,可能这个看法还居多一点、


    他转回到了后观,寻到张御,道:“老师,陆盟的大致还会来,弟子会继续与他们打交道的。”


    张御嗯了一声,道:“如今你既已成就元神,那么有一件事,该是你去办了。”


    重岸神色一正,道:“老师请吩咐。”能让老师特意关照的,那定然不是小事,他不由想到了寄附身上的那道寄魂,暗道:“莫非是与此人有关?”


    张御这时摊开手掌,道:“你且观之。”


    重岸目光看去,初时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他很快神情一凛,因为张御手掌之中有一个极为微小的虫豸。即便以他这个元神真人目力,也要张御这无暇若玉的手掌为底衬,方才能看得清楚。


    他心中一跳,道:“这东西莫非也是……”


    张御微微颔首,进入这个天地之中并不是只有那个寄魂,还另一种东西也随着那个神魂被一并带进来了。


    这便是此前裘道人先前告知他的,那可祸乱天夏的异虫。


    他道:“此虫与那寄魂一同入世,其别有神异,只要有一只留存下来,就可以不断繁衍,扩散至天地每一个角落,其之层次越来越高,进而倾覆世域,甚至牵连到天夏。”


    此虫一旦散发开来,只要上下层关打通,那么便也能跟着进入天夏,且那是真正的天夏内层。而不是如之前一般仅仅散播在虚空之中。


    重岸一惊,道:“那弟子身上……”


    张御道:“此虫虽然在那寄魂之上,但显然是为了避免一损俱损,故在入世之后很快便与之脱离了。”


    这一招看得简单,但其实非常隐蔽。处置之人若将寄魂处理掉了,还忽略了其余,那极可能就会中了算计。


    重岸听到此等布置,也是一阵心惊,因为此虫的确很发现,要不是老师提醒,他凭自己根本望不见。


    张御道:“如今这东西正潜伏在法器天罗,还那遍布陆盟诸州郡的灵巢之中。但其最终目的应该是天夏,所以现在仍是蛰伏不动,其当是在等待着更多上层之人出现,然后攀附着混入天夏本土。”


    重岸不解道:“这东西威胁这么大,老师先前既然发现,为何不出手剪除呢?”


    张御道:“那是因为此物暂时维持在一个安妥的范围之内,还没有扩散危害,如果一旦超出此限,我自会出手根除,但是如此一来,元夏那边肯定也就知道神魂寄附失败了。不过若由你来动手,那便不同了。”


    此虫虽然依附在神魂之上,但那个神魂御主应当是不知晓,因为这增大了暴露自身的可能。


    这些年来他与元上殿斗战,对这位对手称得上是非常了解了,对其内部矛盾也很清楚,一看就是上下两殿玩弄的花招。


    所以他也准备利用这个矛盾,让重岸来解决此这异虫,那么异虫背后的势力就可能错判为这是被神魂御主发现的,归根到底还是他们自己内部的争斗。


    当然这是理想情况,说不定元夏有办法判别真相,可试一试总是无妨。


    重岸吸了口气,坚定道:“弟子会尽一切可能剿除这些异虫的!”


    张御道:“不管你是不是愿意,你自身乃至这片天地都已经牵涉到了天夏与元夏之争中,所以你们是脱离不出去的,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重岸郑重道:“老师,弟子明白的。”


    待过去三日之后,越子彬等一行人再度来到了道观之中,并将上层准备的礼物送给了重岸。


    越子彬笑道:“知道真人乃是远离尘俗之人,一般东西或许看不上眼,我们尘俗之人,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觉得这等东西最是珍贵,也不知道真人喜不喜欢。”他示意了一下,身后之人就将礼匣打开。


    重岸看了过去,见这是一副舆图,除了陆盟如今的地陆山川,里面有诸多地界子民的生活绘图,内容鲜活,十分之生动,旁处还有文字注释,写得是如今陆盟的各种民生成就。他看得十分仔细,最后道:“越先生,有心了,这礼物我很喜欢。”


    越子彬听他这么说,心中一定,这说明这位不是一个视下层生灵如草芥之人。


    重岸这时道:“两位的来意,我是知道的,关于贵盟,昨日我已问过老师了。”


    越子彬二人不禁露出注意之色,重岸继续道:“只是老师言说,我方天地之中,正有一场无声灾劫,虽目前还未发动,可一旦现出,天地内所有生灵都无法存续。”


    越子彬神情严肃了许多,道:“敢问重岸真人,不知道灾劫起于何处?”


    重岸看向他们二人,道:“目前这场灾劫,乃在‘天罗’、在‘灵巢’这两物之上。”


    此言一出,越子彬这一方所有人,神情都是陡然为之大变!

    ……


    ……


  第三百三十二章 去蚀维新纪


    越子彬等人之所以失色,那是因为“天罗”、“灵巢”乃是陆盟的根本,可说陆盟的稳固统治都是靠着这两件东西维系着的。


    若是这两物出现了问题,那么陆盟就压不住那些内部那些蠢蠢欲动的妖物,也压不住对他们不满的修道人,长久建立起来的秩序瞬间就要崩溃。


    现在重岸矛头直指这二物,着实令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用心。


    越子彬努力平复心情,尽量用平缓语气道:“那么请教真人,这两物究竟有何问题呢?”


    重岸没有直接回答,道:“前些时日的天地之变,想必两位也是知晓了吧?”


    他说得自然不是自己成就元神的事,而是天地贯通,上层界限被突破一事。那时候陆盟的天罗也是因此而产生异动的。


    越子彬道:“此事与此有关么?”


    重岸道:“老师告知我,有一种天外到来的异虫,早在我们生民出现之前,就已潜伏在了这方天地之中,只是它们一直以来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动,只是如今天地贯通,却是有可能醒来。


    这东西繁衍之力极强,若是置之不理,一旦泛滥开来,那足以覆灭整个天地,到时候不说陆盟,包括此世之中所有生灵,都难逃此劫。”


    越子彬听他说得这般严重,嘱咐下身边人,让其把原话记下,他们手腕上那件法器手镯本有记录音声之能,只是前几日他们试过了,此物在重岸面前却是不起作用,所以只能如此。。。


    他郑重道:“重岸真人,我并不是不信阁下之言,但是这件事很是重要,真人可能拿出证据么么?”


    重岸将手摊开,道:“诸位可是看到了么?”


    越子彬等人都是目光看过去,试图从上面找寻什么,但是最后都是面露疑惑,相互看了看,道:“恕我等眼拙,什么也未曾看到。”


    重岸道:“那个异虫有一只就在我手掌之上,只是太过微小,故是唯有我这个道行的人方能看得清楚。”


    越子彬道:“那么现在也就是只有真人你能够看见了?”


    重岸道:“除了我老师,此世之中,也的确只有我能清晰望见此物了。”


    越子彬道:“真人今日所言,越某许多都是难以理解,不过我们回去之后,会如实回报给上层的。”他拱手一礼,道:“那今日便先告辞了。”


    重岸道:“越先生请便。”


    越子彬一行人再度下得山来,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停留,只是让一个同袍留在这里以待万一,自己则坐上法器飞舟往国都而去。


    随行之人道:“就算真的有那异虫,那东西我们望不到,也是很难取信于人,可这位却偏偏这么说,那要么是真的,那么就是另有目的。”


    越子彬道:“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们能做的,就能尽量将真实情况报告上去。”


    两天之后,他们回到了国都,并将有关于重岸所言的一切送呈了上去。


    陆盟上层得悉此情形之后,召集大部分上层商议此事,可是大部分人对此都持反对态度,


    天罗和灵巢对陆盟太过重要了,一个是武力的依托,一个传讯的保证,哪怕上层诸多再是理智,自身愿意相信重岸,也不可能将涉及整个陆盟安危的东西一起交托给其人。


    有人严肃道:“他如果要骗我们,目的是什么?”


    “也许是为了功行,也可能是为了需要一件趁手的法器。”


    这个理由似乎很合理,因为天罗本身就是法器,也具有很大的潜力,现在重岸成道,盯上了此物也是有可能的。


    此中一名坐于中位老者道:“如果此事是真的呢?”他看着众人,“或者我们换一个说法,如果我们不答应,他非要做,我们做好与他对抗得准备了么?”


    他见众人沉思,又道:“”对抗我们不怕,但怕做错了事,辜负了亿兆生民。”


    他回头吩咐了一声,身边的随员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带了一名老道人进来,他道:“这是名淬观的观主,如今也有四百寿了,经历了两朝之变,诸位不妨听下他的意思。”


    这位老观主站了出来,行有一礼,道:“老道人不怀疑这位重岸真人的话,但涉及国之大事,知道不能如此轻率,听信一面之词,故老道提个建言,我们可以让重岸真人立誓,证明他所说之言是真。”


    修道人可以对自己所为之举立誓,若是违誓,那么必受得承负,立誓越重,代价越大。


    听了他的解释之后。底下有人道:“所以只要这位重岸真人愿意立下誓言,那么我们可以确定他的话是真的?他若不愿意呢?”


    “他不是为了生民,为了天地么?若是真为此,那么这位应是愿意的。”


    中间那位老者沉声道:“不管他如何回答,我们现在开始,就要开始做好他否定的准备了。”


    众人凛声称是。


    数日之后,重岸收到了陆盟递过来消息,他道:“要我立誓?”


    越子彬有些紧张的看着他,道:“是的,还望真人谅解。”


    重岸考虑了一下,道:“可以。”


    他知道,这是取信双方的基础,若是只用一个誓言就能沟通,他是十分愿意的。


    越子彬心情放松下来,道:“那真人,国府诸位,希望真人能在他们面前立誓。”


    重岸道:“好,就如此。”


    其实也就是双方都对修道人的忌讳并不清楚,陆盟那边才会提出在众人面前立誓之言了,要知这等举动,对某些修道人来说那就意味着羞辱,换一个偏激一些的修道人,不当场发作就不错了。


    但是重岸不讲究这些,在他心里,只要解决事情,立一个誓言不算什么,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就该高高在上。所以与越子彬约定之后,就在十天之后来到了陆盟国都,并当着陆盟一众上层之面立下誓言。


    此誓立下之后,仍有与他熟悉的越子彬带着他,来到位于中枢之地的最高山峰之上,并指着飘悬在上空如闪烁星辰一般的法器,道:“重岸真人,便是天罗了。”


    重岸仰头一望,便飘身上去,只是伸手一捉,就拿到了天罗之上。


    底下所有人都是紧张的看着,这位到底是不是要拿此物做些什么,马上就可以见分晓了。


    仍然出乎意料的是,重岸在上空之间没有停留多久,很快就下来了。看来他的确只是上去检查了下。


    越子彬上来着紧问道:“重岸真人,如何?”


    重岸道:“我已是查验过了,那些寄虫遍布在了这法器每一处角落中,已与之融为一体,虽然此刻还没有真正发散,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此虫一旦发作,会在瞬间传遍所有‘天罗’原本可罩及的地界。”


    越子彬神情严肃,他想了想,问一个问题:“敢问真人,为什么这异虫现在还没有发作,是在等什么呢?”


    重岸沉默了一会儿,道:“是在等某一个上层之人去到天外。”


    “去到天外?”


    随行的一个修道人不禁说道:“重岸真人,这说的是道传祖师所说得天外之天么?”


    重岸点了点头。


    那修道人激动道:“天外之天果然是存在的!”


    越子彬郑重问道:“重岸真人既然这么说,现在能去到天外之天的应该只有重岸真人你一个人吧?”


    重岸道:“现在的确只有我一人。”


    有人不禁言道:“那,重岸真人你……”


    然而话未说完,却是收到越子彬的眼神示意其,那人连忙闭口。


    其虽然没继续说,但是潜台词已经很明显了。这样的话,你不去天外不就成了,你难道非要为了一己之私,侵害所有人么?

    重岸道:“我知道诸位如何想的,但这非是我自己所能决定的,就算我不去到天外,此虫就真的不会发作了么?

    诸位愿意将自身乃自举世之安危寄托在敌人仁慈之上么?何况这异虫是从天外来的,天外的危险不去解决,难道就可以保住这方天地了么?”


    越子彬想了想,道:“那么真人打算如何处置?”


    重岸道:“不止是天罗,那灵巢应该也已经与那异虫完全融汇在了一起了,必须诸位,你们仍打算使用这两物,那就需要将原来的毁弃,重再打造一个出来。”


    越子彬神情一变,随即苦笑道:“这个代价恐怕太大了,我们恐怕很难做到,非要如此么?”


    重新道:“必须如此,你们不用指望能用小部分的代价解决此事,必须要推到重来,方能革除此物。”


    无论天罗、灵巢、都不是一个单独的法器,而是有主有次,其之下层法器可谓遍布整个地陆,常常需用新的法器来替换旧的,可新的一旦替换上去,立刻就会被寄虫所侵染,所以唯有再造一个才可一劳永逸解决所有的问题。


    越子彬苦笑道:“若真需如此,恐怕整个陆盟都会有大动荡的,而且我们即便我们能做到,莫非不会惊动这些异虫么?”


    重岸认真道:“我可以相助你们,在你们造好新的法器之前,我会帮你们维定陆盟的上下秩序。”


    ……


    ……


    ……


    ……


  第三百二十三章 显威获两安


    越子彬一行人听到重岸的建议,一时都不作声。


    重岸道:“我知道贵方的顾虑,我们彼此尚还无法完全信任,哪怕你们让我来查验,哪怕我立下了誓言,诸位还是觉得我或许会做些什么。”


    越子彬没有辩解,而是道:“重岸真人,陆盟身负所有人的期望和安危,我们做事不得不慎重,希望真人能够理解。”


    重岸道:“我理解你们,但我有办法让你们信任。”


    “什么办法?”


    重岸转过身来,道:“你们且看这里。”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陆盟国都之中所有见过重岸的上层统治者,不论此刻身在何处,都是觉神思微微一个恍惚。


    而下一刻,所有人发现自己都被挪移到了一处海边的悬崖之上。


    其中熟悉地理的人立刻判别出来,这是陆盟地陆边缘的迷失洋,与国度相距至少五万里。。。


    这些人在弄清楚情况之后,都是神情一变,毫无疑问这是重岸所为,他们没想到这位居然有这般能为,他们明明是在天罗保护范围之内,可是居然没有起到半点作用,这岂不是说,陆盟所具备得守御之力,对此人几乎是不设防的?


    但也有人想到,此人此前去了天罗查看,会不会是方才在天罗之上动了什么手脚?

    重岸此刻没去管诸人怎么想,而是道:“诸位,请看这里。”


    说着,他伸手对着下方一拿,只听的隆隆声音响起,随后一副壮阔至伟的景象在诸人面前显露了出来。


    只见下方万顷海浪汹涌翻腾,入目所及范围之内,所有的海水竟是于数个呼吸之间抬起千丈之高,偏偏又悬在高处不曾塌落下来,像是在诸人面前竖起了一座海水巨壁。


    面对此等场景,众人不由震撼失声。


    然而到此并没有结束。


    重岸此刻又是伸手一指,只见天穹之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闪烁光芒,众人开始不解,可是很快就明白过来,那是无数星辰正从高空急骤坠落而下。


    在这等毁天灭地的景象之下,有一些人终于忍不住惊呼起来。


    此时此刻,他们也是顾不得喝问重岸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感觉自己在这等伟力面前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以待毙。


    可当这些星辰眼见得就要落到大地和他们头顶上时,却又生生停顿了下来,并一个个悬浮在了那里不动。


    此时此刻,每一个位于下方之人都能看清楚这些星辰凹凸不平的形体,和那坑坑洼洼的表面,周围只有一阵阵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重岸这时一挥袖,这些星辰轰然震开,却是凭空分裂成了诸多更为细小部分,可其虽然被震碎了,却仍可称得上如山岳般大小,且一个个飘在了天空之中,似是被某种力量浮托在了那里。


    重岸回过身来,神情淡然的看向诸人,道:“诸位可明白了么?”


    在场众人相互看了一眼,此刻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位自身所拥有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能够于顷刻间毁灭他们乃至整个地陆,既然有这等能为,那又何必多此一举来算计他们呢?

    而且那悬浮在上的陨星也是在隐隐提醒他们,这东西随时可能落下来,就算有天罗,也是抵挡不住的。


    一名老者不免叹息道:“难道我们以往的路走错了么?”


    在遇到重岸之前,他们委实难以想到,修道人的力量竟是能够达到这等程度,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似乎什么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重岸看了看他们,却是道:“诸位不必如此想,我老师曾言,诸位的路并没有错。”


    老者精神一振,看着他道:“哦?可以说说贵师是如何说得么?”


    重岸道:“我老师说了,无论是推动修持,还是立造法器,所为之者,都是为生民立命,为世开道,而无论做什么,维护生民之利,此乃是首要之义,而只此一步,陆盟便就不算有错。”


    他亲自在这世间走了一圈,不敢说看到了所有,但是以小见大,也是见识到了一些东西,此世的确还有很不公,还有很多瑕疵,但对比数千载之前,那却不知好了多少倍。


    且没有什么事情就能一步做好的,当中总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只要大体上的方向上是对的,那就是对群体是有利的,而各种弊病则是要在前进中逐渐革除的。


    其实生民之求很简单,有的时候无非就是要维持一个底限,可过去那些朝廷,有些却是连底限都是维持不住。


    那老者慎重道:“重岸真人,我们既然都在这里,那么今天就把此事定下,但且容我们先行商量一下。”


    重岸点点头。


    老者转过身,与一众陆盟上层在进行了简单的商议,并很快达成了一致。


    没有多久,他来至重岸近前,道:“重岸真人,陆盟同意你的提议,愿意将重新打造天罗和灵巢。而在失却这两物的期间,陆盟秩序却是需要依靠阁下来维护了。”


    重岸欣然道:“若是这样,那便最好了。”随后又道:“在下也是不会有负所托。”


    老者道:“那一切便就拜托了。”说着,他对着重岸郑重一礼,而底下一众人等也是对他一齐行有一礼。


    重岸也是神情一正,还有一礼。


    老者道:“真人,打算何时开始?”


    重岸道:“越快解决越能放心,不过在正式动手之前,我需要回去见老师一面。以确保天外无虞。”


    “天外?”


    老者点点头,道:“贵师也是天外之人吧?”


    重岸道:“有些话现在不方便说,但我可向诸位保证,等到天地之内一切安排稳妥。我会将一切都告知诸位的。”


    老者道:“好。我们齐心协力,一起渡过这等难关。”他又笑了一下,道:“劳烦真人我等送回去吧。这里海风甚大,真人比我等更年长,可老朽等人比不得真人是修道人,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住。”


    重岸笑了笑,他又一挥袖,于瞬息之间将所有人都是送了回去,只留他自己一个人尚在悬崖之上,他随手平复了面前海浪,却是独独留着那些碎裂陨星没动,而后一晃之间,也是遁去不见了。


    没过多久,他转回到了道观之内,并直奔后观而来,来张御坐持之地,上来执有一礼,道:“老师,弟子回来了。”


    张御道:“事机如何。”


    重岸道:“陆盟已经同意了弟子之所求,下来他们会人让我炼化天罗和灵巢,而后由我护持他们一段时日。”


    张御道:“那异虫可能是有意识的,所以你处置起来需要额外小心,不要暴露了自身。”


    重岸慎重道:“弟子明白。”


    张御道:“在做完此事之后,我会让玄廷发一份诏书下来,此后你便正常行事,不过我先与你说明,你此后无论去了哪里,都不必多问,也不必多打听。”


    重岸点了点头,他是清楚的,有那个寄魂在,他目前尚还不能去知道太多东西,不过他是情愿应下此事的。


    元夏无疑是诸世第一大敌,打击了元夏,那就等于维护了自己所在世域,也是维护了天夏。


    张御道:“你且放心去为吧,天外之事,自有为师来应付。”


    重岸躬身一礼,退了下去。


    张御则是望向虚宇深处,在这方的天地上层界限打通之后,虽然最后一枚大道之印仍然无法触及,可那始终牵连的感应却是变得强烈了许多。


    若是每扶托出一个世域,他的感应就会壮大一分的话,那么从这般看,再扶托数个天地,就可与此印逐渐接近,甚至将之抓拿到手了。


    而不是漫无目的的去寻觅了,只是首先要保证,这当中不出得任何问题,这些天地看来也需维持其存在下去,而不能有所破毁。


    重岸离开道观之后,再次来到了陆盟,按照与陆盟一众上层的约定,他留下一具分身镇守此间,而自己则是去往天穹之上祭炼天罗。


    这件事不是一蹴而就的,双方之间需要配合行事。


    陆盟会将与联手的事情公布于众,其中着重宣扬他的神通能力,这样可以震慑宵小,以防天罗无法运转的时候出现问题。


    根据事先判断,将天罗和所有灵潮重新打造起来,哪怕集中整个陆盟的力量,也要三到五年的时间,若是当中有什么变化,还有可能拖得更久。


    其实天罗还好说,有了重岸已然无碍,可是灵巢则涉及陆盟方方面面,如今每一个陆盟之人都会用到,要是一旦中断,那就是可能出得大问题的。这便需要一个洲一个洲有次序的铺递,才能保证不生变乱,且当中还不能关联到一处,以防那异虫侵染。


    重岸到了天穹之后,便先耐心炼化天罗,此前陆盟曾担心他图谋此物,想将此祭炼成法器,可现在看起来,这倒的确是可行的。


    这东西虽然不是他自己祭炼的,可所用一切宝材可说是与他同出一个天地,与他尚算契合,倒真是可以尝试一下。


    在他不间断的祭炼之下,很快三载时日过去,天罗已是在手中化作了一枚闪烁着光亮的璀璨晶玉。


    ……


    ……


  第三百二十四章 渡引在别途


    重岸运转了一下天罗,此物可增进他自身法力,也能当做守御之器,算得上是好用,于是将此收了起来。


    三年中他的精力全数投在这上面,这时他才有暇关注俗世。


    “天罗”被炼化期间,并没有引发任何动荡,有他的分身坐镇,震慑之力反倒比以往更强了。特别是那些悬浮在迷失洋上的陨星山岳,更是明晃晃的昭显其之实力,没人敢出来作妖。


    而陆盟这些时日也并没有先打造天罗,而集中全力筑造新的灵巢,如今差不多已是完成大半,此刻正好配合重岸将原有的灵巢逐个卸下去,方便他将之炼化,在有序安排之下,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在此过程中,因为群体性的减少,那些异虫终于是发现了不对,他们也是试图逃窜。


    奈何这异虫虽然具备去到高层的潜力,但并不意味着现在就有抵抗上层力量的能力。若不如此,它们也就失去隐蔽性,也完不成长久的蛰潜目的了。。。所以很是轻易的就被重岸拿捏到了一处,一只也未能逃了出去。


    实际上此虫的危害也就是在繁衍爆发,不为人知的时候,现在提前知晓了这些东西有何危害,又能观察到它们,那么很容易就就能处理了。


    重岸未了确保这些虫子一只都不漏,耐心处置两载之后,成功将所有躲藏在灵巢之内的异虫都是炼化了去。


    到此为止,算是大功告成。


    而在异虫被处理干净的那一刻,元夏元墩之上,某个修士忽然心绪不宁,他先是去了自己豢养虫豸的地方看了下。见那母虫焦躁不安,却是神情微变,沉吟片刻,还是往元上殿而来。


    落至殿前,他径直进入了下殿,绕过一扇阵门,进入了一座华丽宫阙之内,通禀了一声,被迎入进去。


    向司议正在里面等着他,身后跟着一名亲信弟子,见了他面色有些焦急,他笑了笑,道:“怎么了?这个时候跑过来,可是自天夏那边感应到什么了?”


    那修士道:“向司议,方才母虫焦躁,这等情形,可能我等所投入的虫豸被发现了。”


    向司议身边弟子出声道:“天夏那里不好推算,你可不要看错了!”


    修士小心回道:“那些异虫与母虫本为一体,等若是肢体一般,故是受损亦会有感,如今这般焦躁,恐怕……”


    那弟子道:“你能确定?”


    修士道:“这……”


    向司议挥了挥手,道:“天夏变数太多,难以推算,你这么问是为难他了,不过天夏只要发现了一只异虫,那就等若发现了所有,只要狠下心,没什么难以处理的。看来此回是失机了。”


    他嗯了一声,对弟子道:“你去上殿那边打听一下。”


    那弟子心领神会,躬身一礼,走了出去,没多久又是回来,道:“老师,弟子问过了,上殿那里投入的神魂却仍是在天夏之中,并没有问题。”


    向司议玩味一笑,道:“这却有意思了,天夏发现了我们的异虫,却没有发现那潜入其中的神魂。”


    那弟子道:“老师的意思是,要发现便都发现了,不可能独独漏过一个,所以……”他心中一动,“这可能是上殿那边施展的手段?”


    那异虫本来他们就是瞒着上殿做的手段,而上殿还他们一招,让他们吃个闷亏,似乎也很合理。


    向司议笑了笑,道:“事情可不见得那么简单,也可能是天夏的谋划呢?”


    底下那修士试着道:“那此事要不要通传上殿一声?”


    向司议看向他,道:“哦?那我们拿什么理由去通传他们?说我们在他们的布置上了附带了一些手脚?”


    那修士马上低头,道:“是,是。是在下有欠考虑。”


    那弟子道:“老师,那此事……”


    向司议笑了笑,道:“不管能不能做成此事,都无关紧要,只不过是下一招闲子而已,要胜过天夏,还是要正面决胜负,这次落子不成,再用别法即可,不必纠缠在这等小节上面。”他对着下面一挥袖,“你且下去吧。”


    那修士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


    其人去后未久,有一名侍者进来,道:“司议,有交给你的文书。”


    向司议接来一看,神色一肃,因为这文书乃是从上三世那里寄过来,他忖道:“看来事情要有结果了。”


    而与此同时,上殿这边,黄司议又一次来到了无面修士所在,道:“你唤我来此,可是有什么变故?”


    无面修士道:“司议,在下寄托在驻使墩台那里的神魂传来了感应,且强烈了不少,这倒有点像是那方世域与天夏的勾连贯通了。”


    黄司议精神一振,道:“你能确定?”


    无面修士却是不敢下结论,较为保守道:“天夏之事,难说的很。”


    黄司议想了想,道:“若是你的神魂寄附之躯真的去到了天夏内部,那可是大功一件,”他用手指了指,“你可以试着安排一下。”


    无面修士一惊,道:“这么快?可就那寄托算去到了天夏内部,我等也未必有与之接触的机会。”


    黄司议道:“不试试怎知不成?可以让下面安排起来了。”


    无面道人见他这般催促,也是无奈,道:“是,在下这就安排。”


    而那方下层世域之中,重岸在帮助着陆盟将新的天罗灵巢重新布置了起来后,便也是决定去往天夏了。


    临行之前,他与陆盟那位老者长谈了一番,并从张御那里得知来的天夏的情况与之说了遍。


    老者得知后,也是大为惊异,叹道:“原来天地如此广阔。”


    听重岸的说法,这个势力还是由不知多少如他这般的上层修道人组成,且所拥有的下域也不止他们这一处。


    惊叹同时,他也免不了心中担忧,一个稳固的世俗政权从来都不愿意自己头上有人压着的,这可能意味着无法自主。


    他道:“贵师想必就是天夏中人吧?”


    “正是。”


    老者对他郑重一礼,道:“真人此去,还望不要忘了自己也是此世出身。”


    重岸看出他的担忧,道:“天夏上层如何,我自会去看过的。”


    与老者别过后,他直接回了道观,只是来自后观,见榻上已空,张御已然不见了,只是留下了一道星光笼罩的符诏飘悬在那里。


    他吸了口气,对着张御座位恭敬一拜,随后走上前去,将那符诏取拿了过来。


    入手那一刻,他便知悉了此物之用。


    在收拾了一番之后,便踏步出了道观,来到了外间阔地之上,由山丘之上再是看了一眼这方山水,就把符诏祭动,霎时一道如闪电般的光芒从云穹之中传下,再是一闪之后,整个人就消失无踪了。


    那观中的老道人正坐在那里眯着眼晒太阳,在离去的那一刻,也是若有所觉,呵呵一笑,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重岸自那符诏接引之后,便感觉一阵恍惚,待心神定下后,发现自己落在了一片无尽山岳之中,而这些山岳竟是在大气之中漂游,下方深不见底。


    他并没有如其他下层修道人一般,成就上境后去到天夏上层,而是直接来到了虚空世域。


    这是因为他后续可能还需借着寄魂的身份与元夏来人接触,对方可能有感应所言是否真实的手段,所以直接来到这方虚空世域,而不是往上层去才只是最好的选择。


    此刻他游目四顾,见山壁之中,正一只只羽毛艳丽的大鸟在那里为彼此梳理羽毛,虽然他出现在这里,却也毫不惊慌,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倒是有几只雏鸟挥动的翅膀过来,好奇的围着他打转。


    他见这些雏鸟眼眸水灵,叫声稚嫩,很是讨喜,便捧了一只起来,谁知这只马上冲他一张嘴,似乎在问他讨食。


    他更觉有趣,想了想,拿了几枚从带来的特产喂食下了。只是这么一来,却有更多雏鸟围拢了过来。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道:“看来它们很喜欢道友。”


    重岸转过身,见是一个年轻道人正笑吟吟看着自己,正想把那手中雏鸟摆在一边,然而那雏鸟却是不肯走,用鸟喙叼着他的袖子,好像是赖上他了。所以他只好往将之往肩上一放,执有一礼,道:“道友有礼。”


    那年轻道人还了一礼,道:“在下曾驽。奉命前来相迎道友。”又看了看那头雏鸟,哈哈一笑,道:“道友要是喜欢此鸟,就带着好了。


    这是彩蒙鸟,乃是一位前辈育养出来守御山岳的灵禽,带了雏鸟而去,其父母也会跟了过来的,自会为道友看守洞府,平日也不需要刻意喂食。”


    重岸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自己落在这里,也算是与这些灵禽有缘,于是将此鸟收入了袖中。


    曾驽这时挥开一座阵门,道:“道友请随我来。”


    重岸上去,跟随曾驽走入进来,却是出现在了一座古朴玄宫之前,见周围时不时有修道人出入来去,多数人修为都是高过他。心下暗想道:“果然不愧是天夏之地。”


    曾驽带着重岸一路来到了里间正殿,对着座上道人一礼,道:“戴廷执,人已是带来了。”


    ……


    ……


  第三百二十五章 遥空借传意


    重岸向上望了一眼,只觉上面坐着的那位戴廷执功行深不可测,只是气息感觉与他们不太一样。


    这是因为戴廷执乃是浑章修士,而他乃是真修。


    虽然张御也是玄修,只是功行足够高,所以他丝毫察觉不出什么来。


    戴廷执此刻正在批复文书,两人都是等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喝了一口茶,看向重岸,道:“你便是那名治界的玄尊么?”


    曾驽也是从张御留下的那张符诏中得悉,自己的天地在天夏这里名唤“治界”,故他道:“;在下重岸,乃是治界修道人出身。”


    戴廷执拿过一枚玉简,上面记载了重岸在治界所做之事,他扫过一眼,才是放下,道:“凡是下层来此,都要担起权责,你要去哪里?”


    曾驽回道:“晚辈对天夏并不熟悉,全看前辈安排了。”


    戴廷执看他一眼,道:“如此也好。我方才看过了,你平复了一域安稳,乃是有功之人,所作所为也符合天夏道念,故许你一个职位,可在虚空之中做那巡游,你可愿意么?”


    重岸道:“晚辈愿意。”


    戴廷执不再问什么了,提笔写了几个字,又用印在上,令身边弟子递给他,便道:“你可以下去了。。。”他对重岸可谓态度平平,三两句话就把他打发了。


    重岸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老师的真正身份,只以为老师去往治界做事,当也只是一个寻常玄尊,可能与天夏真正的上层无法相比,戴廷执自也没必要刻意照拂他,反正只要能按照规矩办事就行。


    他退下去后,便是来到了外宫,在一名弟子引领之下取了袍服印符。随后他循着玉符上的指引寻到了一座漂浮在气海之上的山岳,这里就是配给他的洞府。


    他里外走了一圈,这山岳庞大无比,山峦之上宫观殿宇连绵不绝,住着不少低辈修道人和寻常生人。有不少本就是天夏,还有许多则是上回从元夏定约之后送来的人口。


    而这些人负责栽种灵花异草,整理宫阙,打造法器,熬炼丹药,布置阵法等等杂事。而他则需负责指点这些人的修行。


    这也是因为如今正在对抗元夏,而天夏整体是上是不如元夏的,故而上下每一个人都必须尽可能担负起自己的职责来。


    他先把那雏鸟放在了宫外的灵禽崖巢之内,没有多久,听得阵阵清鸣,就有两只毛羽鲜丽的大鸟寻来,围着那雏鸟打转。


    他寻到了自己的主殿所在,拿动印信一晃,原地浮动出一个一尺多高,慈眉善目的老者,对他作揖道:“小老儿乃是此间精灵,名唤通和,玄尊可有吩咐?”


    重岸问了下此间大致情况,老者一一回答,又道:“殿主若是嫌眼前人手不够,可由老儿再去招募,多少人都是可以,或者也可自家招揽,要是不喜老儿这副模样,喜欢那等赏心悦目的,也可以换一个人来招呼。”


    重岸摇摇头,道:“不必,老人家就很好。”


    通和老人十分高兴,道:“那小老儿就先告退了,殿主要有什么事,只要唤一声,小老儿必至。”说着,作揖一下,就化云气散去了。


    重岸想一下,既然可以自己招揽人手到此,他倒是想着可以带一些治界的妖物到此,经过百年打磨,刺头早就没了,但仍旧存有一些大妖,把这些妖物带上来,这样不但给安稳,也能物尽其用。


    他一边想着,便走到了殿旁跳出的眺台之上,望向远空,见一座座大小山岳之上都是落有人踪,而这般山岳不知几许。


    虚空世域经由这些年来的营建,即便没有内层那般兴旺,可也是十分适合修道人定驻了。


    尤其是和虚空邪神划定治域之后,连虚空邪秽都是少了许多,虽然这些外邪仍是不可抑制的发散过来,但比以往不知道好上了多少,连带外层这些年来都是涌现出了不少修道人。


    这个时候,他见一道遁光往此而来,并落在宫外的泊台之上,光芒散去,曾驽自里现出来,并道:“重岸道友可在么?”


    重岸自里出来,道:“原来是曾道友。”


    曾驽笑着递过一只玉壶,道:“因为道友此前在下界时安抚界域,也算有功,故而玄廷特赐一些助益修炼的丹丸。只是比不过……”


    重岸道:“比不过什么?”


    曾驽咳了两声,道:“道友以后就知道了,听说道友还有一位老师,没和道友说起过么?”


    重岸道:“老师只是教导我功行,其余都是不言。”


    曾驽感叹道:“看来尊使是一位方正严谨的前辈。重岸道友,你对这里尚且不熟悉吧,你带走访一二。”


    重岸一拱手,道:“那就拜托道友了。”


    曾驽一招手,唤来一驾天女飞车,带了重岸上得车驾,带着他在外走了一圈,告知他一些该是此间知晓之事,又详说了天夏的规序。


    末了他道:“说来此方界域共分数层,最内层我也未曾去不过,不过我们这一层,便乃是对抗元夏第一线了。元夏若是杀至,我们需顶上去。”


    重岸倒没觉得没什么,他早听张御说过,与元夏正在开战,他既来上层,就是要对抗元夏的。


    他道:“我乃下层出身,我身后就是整个世域,我若是不抵挡不住,那么亿兆生灵都要折损,所以此事乃是我所愿。”


    曾驽赞道:“说得好!”他想了想,道:“说来道友还不知晓,我便是从元夏投奔过来的。”


    重岸诧异道:“曾道兄原本曾是元夏修士么?”


    “是啊!“


    曾驽唉了一声,道:“元夏并不把底下的修道人当人看,我便是玄尊,也不过是一枚大点的棋子罢了,我投奔天夏,乃是我此生做的最为明智的选择。”


    两人转了一圈后,便又回了宫阙之中,重岸请了他入殿,令人摆开宴席招待,并道:“我这里没有什么好物,只有从下层带来的一些土产,道友若不嫌弃,不妨尝一尝。”


    曾驽搓手道:“那要品一品的。”


    而就在曾驽到达虚空世域的时候,同处于虚空之中的元夏驻使墩台某处,那正坐在那里的无面之人忽然心中起了一丝感应,他能感觉到与自己的某一缕神魂出现在虚空某一处所在,不觉心中振奋。


    他想了想,便试着引发感应。


    重岸本是在与曾驽说话,但心神却是忽然泛起了某种涟漪,他不由心中一动。


    那身上所附之神魂乃是张御从他躯壳之中剥离出来,随后又重新栽种入身躯之中,此刻有反应,那说明可能是元夏方面在试着与他联络了。


    只是忍着没动,因为如果一有感应就跑过去,那元夏那边根本就不会信任他,所以他只当没这回事。


    在送走曾驽之后,下来他便开始执行巡游之职责,闲时安稳修持,不知不觉间,就是三载时日过去。


    张御在撤回气意后,虽然对他有所关注,却也没有去催促他,在这三载之中,每半年又有一个世域被扶托出来,他心中那个感应也是越来越强烈了。


    算来十年休战之期已然过去了大半,剩下用不了多久,两边恐怕就要再度掀起战端了,若是能赶在元夏攻伐到来之前取得那最后一枚大道之印,那他就又多了一个倚仗,只是这事也急不来,只能看一定的机运了。


    而元夏驻使墩台这里,那无面之人在这三年之内频频感应,然而对面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虽然得不到重岸的回应,但他反而很放心,因为通过这些举动,他至少证实了自己那一缕分出的神魂的确到了从下层世域来到了天夏。


    下来他只要等下去就是了,就算这十年之中等不到,只要有这条内线存在那里,对元夏也是大大有利的。


    这一日,重岸又是去虚空巡游,恰好来到了虚空壁垒这边,并拦阻下了一驾元夏飞舟仔细查看,末了将一只纸鸟摆在了角落之中,随后离开了此地。


    而那驾飞舟随后进入了虚空壁垒,再是进入元夏驻使墩台,只是此物摆在那里,竟是三个月无人问津。


    直至有一日一名弟子无意路过,将将纸鹤拿了过去,但是查下来发现此物没有什么玄异,也就是被扔在了一边。


    再是几日之后,有一个神情略显呆滞的修士路过此间,却是将此物拾起来,给带了回去,而与落榻之地相隔数层的所在,正是那无面之人的落驻之地。


    他并不与下边那修士接触,只是感应了一下那纸鹤,很快便感受到上面的残留气机,不觉心下兴奋,因为他终是取得与寄附神魂联络了。


    而下来就是解决双方如何沟通的问题了。


    这里他必须寻机找对方出来见一面,因为他并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被天夏方面控制了,唯有用法器和神通加以确认,才能彻底放心,才算是埋下了这一条暗线,不然他根本不敢用。


    不过那只纸鹤既然能安然送到他身边,说明这条路线是可以尝试一下,于是他传意到了那隔壁修士的身上,此人神情顿时一阵茫然,便又拿起纸鹤,走了出去。


    ……


    ……


  第三百二十六章 见神誓难缚


    那修士走了出来之后,便将纸鹤又是放了出来,此物在外一翻周转,又是在数月之后在一次重岸巡游之际,重新又回到了他手中。


    在此上面,他立时感到了气机牵连,并且通过某种玄妙感应,本能知晓对方在唤他前去碰面。


    他想了想,决定与这气机主人见上一面。


    他记着张御符诏之中所写。让他到了天夏之后,尽管去做自己要做的事,顺着自己的心意而为,期间不必对谁有所交代,更无需通传任何人。


    这个事情实际上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他私下与此人见面,万一被发现,且没人为他作证,那么他与元夏勾连之事自己就辩解不清楚了。


    不过他对自己的老师是信任,同时他也问心无愧,终究那神魂只是被改换后才寄附在了他身上,而不是他自己本身。


    打定主意之后,他也是沉住心思等待机会,已然到了这一步,反而不能着急。。。


    再是数月晃过,这一年又已然接近尾声,这期间双方又交换了一次消息,最后确认下来,在元夏墩台附近碰面。


    因为在双方约誓之中有定言,双方的驻使墩台不受对方所辖制,也不得在不经彼此允许之下动用任何手段查验,在此交流,就不怕任何推算察看了。


    重岸也是没有急着前去与之会面,而是继续等待一个接近墩台的机会。


    他认为所有的安排都应该出自自然,与自身没有直接关系,这样便是推算也是推算不出来,事后便引人怀疑,也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巧合。而唯有这样,才能让元夏那一方面的人也是放心,可以取信其人。


    而他等待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由于每到元夏的一年轮转之期,天夏总会派人前往墩台察看,重岸身为虚空巡游,自是身在其列,故这一次又被派遣了出来。


    他坐在飞舟之上,透过舟壁看着外间,虚空浩瀚无垠,本来寂寥所在却因为有着无数繁星却显得波澜壮阔,而这些星辰之上有了生民居住,才是增添了无数生机。


    这些年来,他都是住在虚空世域的表层,对于传说的里层很是向往,内心之中十分想去看看,但他还是忍住了,为了大计,他必须在这几年之中保持自己对天夏真正内情不闻不观的状态之中。


    曾驽这回也是与他同行,见他望着外间怔怔不出声,好奇道:“怎么,重岸道友有新事?”


    重岸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曾驽这时听了时晷发出声响,他神情严肃起来道:“元夏的一年轮转之期快要到了,我们要多加留意了。”


    而在这个时候,负天图的光芒也是落在了元夏驻使墩台之上。


    从几年前开始,负天图便时不时渡下一道光芒笼罩此间,说是为了遮去一些事机,蔽绝外部窥看。


    天夏对此也不理会,但同样以都阙仪遮蔽天夏使者驻地,彼此也算是心照不宣。


    而这一次,负天图所落光芒却是比此前扩张了一张,其边缘所在,恰好将重岸事先摆在角落里的纸鹤笼罩到。


    重岸也觉得气机微微一荡,旋即他攀附在上面的一缕气意借得负天图之助,瞬间来到了位于元夏墩台的一处隐秘所在中。


    无面修士此刻正在那里等着他,见到他气意出现,道:“道友,你总算来了。”


    重岸沉声道:“你们到底是谁?”


    无面修士呵了一笑,道:“道友前番几次与我联络,我们的身份,你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么?”


    重岸表现出一副烦躁的样子,道:“那是因为我感应了你们的相召,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无面修士拿出一枚玉佩,摆在案上,用指尖轻轻一触,就有光芒自上散逸开来,将两人都是笼罩在内。他意味深长道:“其实我就你,你就我啊。”


    重岸眼前拂过一抹抹流光,当中是另一个人的经历变化,那这就是那缕残余神魂所带来的记忆,若是他被取代了,那么一瞬间就可觉醒本来,从而变换成另一个人。


    不过神魂的变化远比这复杂,无面道人的手段,是令他自身的神魂攀附在重岸原来的神魂之上,两者相融合,且以他为主,这样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就不会让天夏所察觉。


    重岸这时皱眉道:“是这样么?”


    无面修士感受着从重岸身上传递过来的神魂牵引,很满意看到自己的布划成功了,但是此刻从重岸的反应看来,并没有将其之完全代替,应该是当中遇到了什么变故,不过这样也说得通,否则天夏也不会这么放心让其存在下去。


    无面修士道:“你想知道的想必你自己也是看到了,若是让天夏发现,你实则是元夏修士附身,他们又会如何待你?”


    重岸冷笑一声,道:“我现在这样便很好么?”他看了无面修士一眼,“你说你是我,可我就是我,我若是受得损折,你怕是也没有多大关系吧?”


    无面修士点头道:“你的确是冒了极大凶险,没有关系,你想要什么,有什么要求,你是我们的暗线,我们会尽量满足你的。”


    实际上重岸若是完成使命之后,他也是可以将之吞夺的,这里也是涉及到了他的求道之法,要求事情一定要做成,所以他这句话并非欺骗重岸,的确很是真心实意。


    重岸看着他道:“我信不过你们,我要你立誓。”无论从曾驽那里听来的,而是记忆中映现的元夏的作派,都有可能过河拆桥,所以他这个反应也是经过了一定的思量的。


    无面修士爽快道:“可以。”他当场就立下了一个誓言。


    其实个人立誓在两个修道人之间可算有用,可是放到两个大势力身上那几乎是没什么作用的,是可以化解的。


    不过誓言首重于心神,就算誓力用外力可破,在修行之上仍是可能会留下印痕的,只是依托于大势力,可以找到更大的寄托,欺己是为了更大愿景,更是为了道,那么这就没有问题了。


    他立誓结束之后,也是对重岸道:“那么你是否也要立个誓言呢?”


    重岸也很爽快,当即发誓道:“我下来每与阁下会面,可保证所说之言绝无半字虚假,否则气散神绝,入魔而亡!”


    “好!”


    无面修士对此也很是满意。虽然这样并不能保证所有纰漏都没有,可如今的条件下,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重岸道:“你想问什么那便问吧。”


    无面修士也不客气,详细询问了他进入天夏的全过程,重岸也不隐瞒,将他所知晓的东西都是逐一交代。


    无面修士听罢之后,道:“这么说来,那天夏重地,果然是在我等数次攻伐之所在了?”


    重岸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因为你们攻伐的只是表层,在内里还有更为深处的存在,不过我方才到天夏,还未得有信任,所以只能在表层活动,而表层负责之人,乃是一位寄虚修士。”


    无面修士琢磨道:“如此看来,表层虽然不是特别重要,但要去里层,需要我们要一层层突破进去,嗯,这个消息很重要,此中布置你下来需要想办法搞清楚。”


    重岸摇头道:“很难,除非我是天夏高层,但以我这般功行,这等事是没可能,除非是立下足够大的功劳,才有能召我入里层相见,这就要看你们的了。”


    无面道人点点头,道:“我会将你的要求报上去的,下来我们也会尽量配合你。还有,你不是有一个老师,不妨从他那里想想办法。”


    重岸道:“我老师极大可能只是一个寻常,当是奉天夏之命去往下层挑选有用之人,在我到了天夏,就再也未曾见过了。”


    无面修士道:“也幸好如此,不然你倒有暴露之嫌。”


    重岸道:“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该是走了,我们下来该如何联络?”


    无面修士发出笑声道:“我们见过了这一次面,气意就有牵连了,只要你我还同在这片虚空之中,又没有镇道之宝和阵力阻碍的话,那就能隔远对言,所以你以后想找我也容易。”


    重岸道:“那今次就到这里吧。”他气意就此一撤,神思回归原身。而因为依靠负天图的关顾,虽然两人交谈了许久,实际上只是转过一瞬间的事。


    曾驽就在重岸身边,即便是气机的细微动静,他也似是有所察觉,转头看向重岸,道:“道友,可是有什么不对么?”


    重岸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曾驽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飞舟继续在虚空之中巡游,下来一切都是非常正常,在此番巡查结束之后,飞舟回转虚空世域,两人在泊台之上各自告辞分开。


    曾驽却是没有回自家驻殿,而是立刻去了戴廷执那里,道:“戴廷执,这位重岸道友身上果然有些问题,方才我等经过虚空的时候,有元夏的镇道之宝有气机擦过飞舟,而在那个时候,我看得很清楚,重岸道友身上似有异状。”


    戴廷执正在批复文书的笔稍作停顿,才抬起头来,关照道:“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


    ……


    ……


  第三百二十七章 心环落气明


    曾驽应下了戴廷执的吩咐,只是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戴廷执,重岸道友若是真有问题,那么……”


    戴廷执看他一眼,则是道:“你做好我交代的事便可,其他事情不用多问。”


    曾驽低头道了一声是,就退下去了。


    戴廷执看着曾驽走出去,继续批复文书。


    曾驽与重岸接的触同样也是他安排的一步棋,因为此人原本出身元夏,现在虽然无比崇奉天夏,而由其招呼重岸,却也是进一步对其进行鉴别。


    玄廷对于曾驽大体是信任的,但是他认为,该要做得查验还是查,不能省了去,若是得以证明其果然无有问题,这对曾驽和玄廷都是好事。


    而且正因为此人出身元夏,目前接触不到天夏不到诸多事机,也就不会在与重岸的日常接触将过多天夏的隐秘暴露出去。


    曾驽出了宫阙之后,一路往回踏云行走,心中却是一阵叹气。


    虽然戴廷执先前叫他看着点重岸,他本来也认为只是应有之意,可是盯了许久仍旧不叫他放松,他觉得上层一定发现了什么。。。


    而今天的异状,更是他让心情复杂。


    这几年与重岸相交下来,他觉得与此人颇为投契,他内心深处其实并不希望这位真有问题,所以有事没事经常在其面前说元夏的弊恶之处。


    重岸也从来不说反对之言,怎么看也不像是元夏奸细。


    “唉,但愿不是吧。”


    “郎君在说什么呢?”


    曾驽一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然回到了自家驻地,道侣霓宝正一脸关切看着自己,他摇头道:“没事。”


    霓宝看了看他,道:“郎君还说没事,都把心事写脸上了,不过不方便与妾身说吧?那妾身只言,只要郎君做事对得起人,对得起自己,那便是理直气壮,该愧疚的应该是别人,而不是郎君你。”


    曾驽想了想,道:“霓宝,你说得是。”他暗道:”要是真背离了天夏,那他也没什么可惋惜的,这么一想,他也就释然了,道:“霓宝,你放心吧,我想通了。”


    霓宝提醒道:“郎君,妾身不知道你做什么事情,但是你这人藏不下心思,所以做事还是要小心了。”


    曾驽一想,心中一凛,既然戴廷执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要是重岸真的有问题,在其面前露出破绽,可能会出现纰漏,感激道:“对,霓宝,你提醒的是。”


    虽然身为玄尊,他若是要隐瞒情绪也容易,可问题是重岸也是玄尊,心绪上微妙变动,那是非常容易被感知的,所以他一狠心,干脆将这一段忆识给遮蔽了去,这样既不妨碍他继续盯着重岸,也不至于暴露了。


    重岸此刻回到了居处,回想方才与那无面修士得交谈,他心中也是在思考,元夏方面接下来到底会是怎么做。只是许久都不得要领,那也只能等着了。


    不过这么一来,今后恐怕都要继续保持与其人的联络,还不能让别人发现。方才曾驽些许异样他也是感觉到了,觉得自己下来行事要再小心一些了。


    想过之后,他来到了后殿,对着案上供着的老师尊位就是一礼,随后奉上了灵香。


    尽管他自己也已然成就了玄尊,可若是没有这位老师的指点,没有这位传下的功法,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所以他对于张御,是诚心感激的。


    他拜完之后,心中道:“几年不见老师,也不知老师如今何在,怕是又去了其他下层传道了吧?”


    清玄道宫之中,张御在重岸供奉自己的时候,也自是生出了感应,实际上他对于重岸到来天夏之后的一举一动,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就算元夏方面为了遮掩,利用了镇道之宝进行交流,可在他这等掌握闻印、目印之人的面前,也能看出一些端倪,知其必定是与元夏联络上了。


    现在还不知道其人是否取信了元夏。但元夏接下来无论是为了确定事机,还是为了促使重岸进入天夏上层,必然是会有所动作。


    这条暗线若能利用好,是可以反过来引偏元夏。


    但要击败元夏,只指望这一点显是不够的,而是要将许许多多的优势一同积累起来。


    他看向元夏,经过这几年时间,他在这里面所种下的魔物如今也是扩散了出去,那魔神也是愈发凝实,信徒也是越来越多。


    只是这些信众多数属于底层仆役,在元夏也只是比牲畜略高一等,故是还没有触及到元夏天序的,但终究还有如曹管事这般人也是自愿或不自愿的投拜了魔神,这些人若是功行上有所突破,或许就有一定可能会引发天序的反应。


    到底会如何,唯有继续等待结果了。


    这时殿外有一名神人值司躬身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一只玉匣,道“廷执,这是长孙廷执送来的,说是请廷执过目。”


    张御心下微动,颔首道:“放下吧。”


    那神人值司将玉匣摆在案上,就退了出去。


    张御目光落下,一拂袖,开了匣盖,便见里间摆放着一只造型古朴的晶玉手镯,与那些在治界中看到的有些类似,但更为古拙大气。他将之拿了起来,意念转入其中。


    立刻感觉其中有数道气机存在,分别是长孙廷执、竺廷执和邓廷执等三人。知晓此物当就是长孙廷执探研出来的用于真修之间的感通之物了。


    当然此物定然不会只仅限于真修的,玄修应当也是一样能用的,虽然玄修有更方便的训天道章,但是这东西他也看得出来,上面应该还有一些训天道章无法代替的作用。


    他试着感应了一下,便牵连上了长孙廷执的气机,道:“长孙廷执,莫非此物已是做成了么?”


    长孙廷执道:“只是有了一个雏形,此物暂时定名为‘心斛’,用乃是我炼蕴出来的灵性生灵炼成,如今我等与张廷执手中所持皆是一巢所生,故能隔远相传,且能相助修士监察身外气机变化,除此外,还有各种妙用。


    只是眼下同巢而生的‘心斛’最多不过百余而已,故也只有百余人能相互勾连,若是灵辟灵巢,便又互不相通了,初时我以为这条路无法走通,但是张廷执交给我的那只可以不断繁衍的异虫,却是给了我一定启发,或能另辟蹊径。”


    张御一思,立时明白了他的思路,此异虫是可以无止境的繁衍下去的,长孙廷执若是能利用此虫的成长特性,那这个难题可就迎刃而解了。


    不过道理是十分简单的,可要真正做起来,里面要解决的问题就实在太多,别的不说,他看得很清楚,治界之中的灵巢就是长孙廷执有意推动的,此界尽管与天夏有着道机上的差异,但这等演化肯定也起到了极大作用。


    他不禁颔首道:“如此倒要多谢元夏送我这份厚礼了。”


    长孙廷执道:“我如今虽然有了一定思量,可也不是所有问题都解决了,而天夏最终目的是为了推翻元夏,此物炼化出来后,即便能在天夏运使,但在元夏却就不见得了。故我以为,最好是带到元夏探研一番,或是所幸在元夏炼造。”


    他顿了一下,道:“我打算亲去一趟元夏。”


    张御道:“亲去元夏?”


    长孙廷执肃容道:“我外身功行不及我,而许多地方许多精微玄妙的驾驭,非我亲自出面不可。”


    张御仔细思索了一下,道:“长孙廷执身为廷执,不可轻动,这件事需得与诸位廷执一同论断,且即便去到那里,炼造之时也需要都阙仪的遮掩,这样能够利用时日也是不多。”


    长孙廷执道:“此事长孙也是考虑过了,我会在此前好准备一切的,不会耽搁多少时日的。况且天夏与我有十载定约,其是不会为了我一人而翻脸的。”


    张御微微点头,道:“此事便待廷议再言吧。”


    元夏,元上殿中。


    无面修士将与重岸交流得来的消息送回了元夏正身之上,而正身也是将此通传了黄司议。后者闻言大喜过望,道:“好好。就是要让下殿那些人看看,要成事,还是要看我们上殿的谋划,下殿那些人,也只能是冲在前面打打杀杀了。”


    他当即又寻到了兰司议,将此事告知了其人。


    兰司议因为上次与张御接触,吃了一个大亏,将过错推到别人头上才是过关,所以对这事并怀着几分警惕,道:“你想怎么做?“


    黄司议道:“我两家虽然没有交手,但是墩台那里这几年来隐藏了不少东西,正好挑一些不重要的东西交给其人,顺带可以送其一些功劳。”


    兰司议道:“如此做会不会太刻意了?”


    黄司议无所谓道:‘我们只管我们做,能不能抓住机会,是不是由此人来抓住,那就要看其人的运气了。”


    就算不成又有什么关系呢?尝试一下罢了,就算墩台毁了,又不过再换一批人罢了。


    兰司议道:“既然黄司议这么说,那便这般安排好了。”他还是提醒了一句,“但是要查清楚,不要过于信任此人。”


    黄司议一声笑,道:“兰司议可以放心,不说此人早已立下了誓言,就是此人与离高道友神魂相通,一有反复,离高道友也是会有感应的,哪怕天夏愿意帮他化解,也是瞒不过去的,所以他说的话必然是真话。”


    兰司议看他一眼,道:“既然黄司议有信心,那兰某就不多言了。”


    ……


    ……


  第三百二十八章 化世若天桥


    几日之后,关于长孙廷执之事上了廷议讨论,最终决定可以让其去往元夏,但只要过了元夏定约之期,那么就得及是撤回。


    有此决定,也是长孙廷执提先保证,平日绝不会出得驻使宫阙半步。其还表示,元夏也不会因为某一个求全道法的人而打破誓言的,这样的代价根本不对等。若是真如此做,那对整个天夏反而是有利的。


    廷议决定之后,长孙廷执稍稍准备了一下,便就带上了两名弟子,准备乘坐飞舟去往元夏。钟、崇二人闻讯,也是前来送行。


    崇廷执道:“长孙道兄,此去且要小心了,元夏说是不与我天夏攻伐,但小手段定然少不了。”


    钟廷执沉声道:“长孙廷执此去隐瞒身份,只要我等不说,无人知晓其是天夏廷执,当是无碍,只是道兄高过他人,恐怕有些惹眼。。。”


    长孙廷执摇摇头,道:“我功行仍是修炼不到家,否则也用不着跑这一回了。”


    他认为此回不能在天夏就将“心斛“完善,说到底还是自己功行差了一筹之故,若能求全道法,得了根本道法,那解决起来也就容易许多了。


    崇廷执这时想了想,道:“我等派驻在元夏的驻使常旸,乃是张廷执举荐,听闻其人很会审时度势,也善于与元夏一众人等打交道,道兄去了哪里,外间之事交给其人便好。”


    长孙廷执点了点头,他虽是廷执,可并不是去指手画脚,自然不会过问别事。对着两人打一个稽首,道:“两位道兄留步吧,长孙这便启程了。”


    钟、崇二人也是停步,目送着他登上飞舟,再在一阵光华中没入了两界通道之内。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则是目注着下层界,那里又有一处天地即将演化出来,现在每一处天地的稳固,都让他与那枚大道之印的感应更为接近。


    随着前次的教训,玄廷不会再允许这等下层世域被灵性力量所侵染,故是一定如上次针对治界一般,派遣合适的传法道人下落此间。


    然而随着此界逐渐孕生出来,他却略觉意外,因为自己居然不像以往那样,可以十分容易的把心意沉浸下去。


    这对于下层界是十分少见得一件事,因为能够阻拦他的心意,除非已然此界有自了自己的上层力量,或者说,此界此生的层次就足够高,所以自发对外来力量进行排斥。


    他第一念头,便就想到了,这是否是大道之印落在其内的缘故?


    可再是一想,却是摇头。


    大道之印乃是大道之触角,其所落之地,应该并不会受其所处层界高低的束缚,只是与能感受到道印之人的层次有关。


    那么结合前后因果来看,这方天地的变化,很可能有元夏入世的因素在内。


    这些下层世域本来就是天夏以自身为根本演化出来的,就如元夏演化外世一般。


    可是现在的天夏世域内,实际上是多了一丝元夏的痕迹的。无论是镇道宝器还是元夏墩台,还有元夏真人数次在天夏破灭时留下精气,都是留在了天夏天地之内,所以下层世域有此变化倒并不奇怪。


    此处下层,倒可以说是随着元夏与天夏的共同映照而生。


    但反过来说,因为天夏的镇道之宝如今也是频频落在元夏,那么极可能也会对元夏造成一定的影响,乃至撼动其天序。


    他思索了一下,现下的关键是,该是如何处置此处?

    心中思索之间,训天道章之内却是气意相唤,他发觉是陈首执传声,道:“首执,可是有事交代?”


    陈首执言道:“张廷执应该是也察觉到下层此番变化了吧?”


    张御道:“已有所感。”


    陈首执道:“此处之变化,对我天夏利弊参半,如何处置此间,需诸廷执议上一议。”


    张御这时略作思索,道:“首执,在此之前,御有一个主意。”


    两月之后,元夏墩台,无面修士这里忽然收到了一个消息,他查看过后,觉得此事不简单,也是立刻将此送呈回了元夏。


    这一个消息正是有关于新近浮现的那方世域的异常的,且此是由重岸送过来的。


    这是因为就算他不说,因为此世与元夏有一定的牵扯,哪怕其不言,过些时日元夏自己也会知道的,那还不如提前报知,并且还附带了一些内部的“猜测”,这些东西元夏同样是能分辨出来,现在正好借此拿来取信此辈。


    无面修士位于元夏的正身得此消息后,对此其实并不怎么注重,但还是报给了黄司议。黄司议却是敏锐发现了其中的机会,在报了上去之后,没有多久,便有传讯自上殿发出。


    再是一刻过后,上下两殿司议聚集在了大殿光幕之下。不过两殿之人各据一边,看去泾渭分明。


    自从上次定誓之后,两殿之人便很少再聚集一处,有的司议还以为这回是为商量攻伐天夏之事,虽然十载之期还未到,但也就近在眼前了,此刻商量起来也不算太早,然而真正情况却与他们想的有所不同。


    上殿这边,过司议并不开口。万道人示意了一下,兰司议便站出来言道:“今唤诸位来此。是天夏又有一处下层世域演化出来了。”


    众司议顿生不解。


    有人出声言道:“天夏这些年来定然不停演化世域,当也是不止一处,十几处或许也不止了,此事我等都是知晓,兰司议特意说这一处世域,莫非此世有什么独特之处么?’


    兰司议道:“正是如此。这一处下层很是玄妙,有可能是我之转机。”


    “哦?”


    众司议听到他这么说,心中都是诧异,左右不过一处下界,但却说到牵扯机运,这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吧?


    下殿那边有司议问道:“兰司议如此言,想来自有缘故,不妨说下,让诸位听听。”


    兰司议点了点头,先看了下左右,才是望向对面,道:“天夏演化世域,不外乎是想重演万世,坏我元夏诸世以来积累。故化演之世向来也是在我元夏打击之列。


    而在不久之前,黄司议用了一个手段,让我元夏一名修士以神魂潜入天夏下层之中,再借其上下层界沟通之际成就,试图混入天夏上层,如今此计划已然初见成效,成功在天夏埋下了一枚棋子。”


    下殿有司议道:“原来黄司议还做得此等事,倒是要恭喜了。”


    黄司议呵呵一笑,道:“哪里。”


    他倒没觉得此事说出来有什么不对,因为这回与向司议合作,下殿诸人稍加打听,便能知悉他的动作,只不过有区别的是,向司议的谋划失败了而已,那些异虫没能在天夏那边繁衍开来。


    兰司议道:“诸位,因为天夏变数极多,所以此举成功,却也是带来了更为深远之变化,根据我等得来的情报,还有我等推定,此番天夏化演出来的下层世域,也有映照我元夏的一面,所以这便带来了一个结果……”


    他顿了下,似乎是给诸人考虑的时间,随后才缓缓道:“那便是此世一旦与上层连通,既是沟通天夏,却是有一定可能通向我元夏的。若是这样,那么我们就等若是在天夏、元夏之间重新构筑出了一条通路!”


    “哦?”


    众人闻此,却是精神大振。


    有人急急问道:“这个推断准确么?”


    要知道现在进攻天夏最大的难点,除了元夏内部掣肘较多的原因,还是就是在于两界通路上,以内只有这么一条路,故元夏的攻势只能从此过来,而天夏只要守住这里就好,甚至可以以少数人应对数倍之敌。


    而若是能够此下层界的道路打通,那以后便有可能借助此间攻击天夏,要知道元夏的力量远远大过天夏的,要是两条路上同时投入足够多的力量,那么天夏就无可阻挡了。说不得,还有可能一举将天夏拿下!


    有司议道:“看来我们立下驻使是正确的。”


    又有人道:“其实即便不立下驻使墩台,只要我们频频与天夏交锋,这样的通路也是会出现的,现在只不过是稍微提前罢了。”


    众人点头。


    这时有一位下殿司议出声道:“诸位未免太过乐观了,我们既能发现此事,天夏没有道理不发现不了,难道不会提前将此世倾毁么,以杜绝此患么?”


    兰司议道:“这且放心,天夏自诩重视诸世生灵,若是见之有弊就其倾毁,又如何立得住道义?何况这等事既有第一回,那么也会有第二回。天夏若是次次倾毁,那我们倒也省事了,而他们做了此事,也是难以凝聚人心了。”


    那司议反驳道:“那倒不见得,这是天夏头回出现这等情况,所以无法料准变数,可下一次,或者可能会有意识的进行规避的,这等机会可不见得多。”


    黄司议道:“此言说得极对,既然往后可能这等机会少见,所以这一次,我们可要设法抓住了。”


    又有司议道:“诸位怕是忽略了一点,就算真这么做,又如何打通此界?要知我们可是与天夏立有定约的,十载之内,不能主动进攻天夏。”


    向司议这时笑了笑,出声道:“这个容易,只要出手之人不是我们元夏修士,那不就没问题了?”


    ……


    ……


  第三百二十九章 牵机付托探


    元夏与天夏虽然有定约,可是定约并没有定的那么细,只是一个大概罢了。这也是双方有意而为之,都给彼此留下可以另行操作的余地。


    向司议方才言及元夏不可攻袭天夏,可若不是元夏就没有关系,那就是在约誓定义上的规避,若是将某些人开革出元夏,无论这些人要做什么,其所作所为自然算不到天夏头上了。


    诸人也是明白他的意思,当然这里面只可能动用小股力量,若是大股力量的话,他们也未必能拿捏得住。


    这样也具备可行性,因为下层界的情况不明,肯定不涉及大战,所需挑选出几个外世修道人,表面上将之踢出元夏,然而再让其去往天夏下世做事便可。


    只要这些人还需要元夏的避劫丹丸和法仪,那就离不开元夏,仍旧需要听从他们的命令,所以操作起来也是容易的很。


    有司议道:“向司议的话倒是可行,可就算此事解决了,又怎么把人送进那一层地界?送一个两个还好说,多了势必不可行,可人少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有人道:“黄司议那里不是有一条暗线么,让此人设法把这个世域的情况暗中探听清楚,我们再做决定就是了。”


    黄司议却是不愿意了,他道:“诸位何必惦记黄某这里,我这暗线并非是这么用的,还有更大的用处。。。”


    他费了这么大精力安排进去的人手,自然是希望此人能至天夏上层,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现在还未见到成果,就急急投入到一个情形不明的地界中。那肯定会引起天夏的注意,这样他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这让他如何情愿?

    而在对面,站在下殿诸位上的全司议出声道:“此事关乎到我元夏下一步攻伐天夏之大计,只要能探查这方世域清楚里间情形,不管有用无用,都可都算黄司议你大功一件。”


    黄司议不觉有些心动,但还没有答应,只是看向上殿主位上的过司议,后者缓缓道:“既然全司议这般说了,那么便可照此行事。”


    黄司议见事情定下,倒也觉得可行,毕竟那棋子还什么事情都没做,将来能不能达到他所期望的地位,也很难说,现在既然有一份看着唾手可得的大功摆在面前,那他自是可以接手下。至于那棋子的安危,与他自己的功劳相比,自然不用去多考虑了。


    但他想了想,也没有把话说满,而是道:“我只能是尽量尝试,不可能让我这暗线平白无故的暴露出来,而且现在的消息传递,主要由他来寻我,我等想要联络他,还要等待机会。”


    全司议道:“只要黄司议愿意就是了,这事可以斟酌安排。”他看向过司议,“过司议,我们先来商量一下,哪些人可为我等所,如何?”


    过司议缓缓道:“可以。”


    万道人示意了一下,兰司议会意,当即提出了几个人选,当然这只是上殿推出来的,下殿肯定也要推荐与之相当的人选。


    全司议道:“这几个人可信么?”


    兰司议道:“要说可信,便是我们自己人也不见得可信,但是可以让他们有不得不为的理由。”


    向司议笑了笑,道:“那要好好筹谋一番了,只靠避劫丹丸,如今可未必能拿捏住此辈。”


    随着有人明确投靠天夏,还有天夏驻使的宣扬作用,元夏这边外世修道人也是明白,天夏那边可能是有对抗避劫丹丸的力量的,所以这些人的忠诚很值得怀疑。


    兰司议道:“解决此事也是容易,令每个人再吞服一枚丹丸,令之无法悖离初愿便可。相信他们知道该是如何做的。”


    天夏,虚空世域。


    重岸忽然从定坐之中醒了过来,眼前的景物也慢慢从一派森严宫阙变作了气海山水,方才恍惚之中,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并经历了一幕幕事端。


    他细想了下,知道这应当是那寄附在自己身上的残余神魂加强了侵染。


    好在当初自家老师手段还算高明,他并没有因此乱了自我,不然今天他可能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而今他所学到的功法,完全是从那神魂之中将本源夺来,并借此成道,所以二人之间有着割舍不开的牵连。


    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坏处,他之前修炼其实不是正常的路数,在修炼过程中也没有与任何同道与他交流切磋过。


    可是这些的记忆的“复现”,这是弥补了这一缺环。


    别的不说,就是那些修炼当中遭遇到的种种困惑,突破境关时的欣喜,还有那些翻阅道书时的感悟,都是一齐涌入了进来,进而慢慢填补了他根基上的不足。


    就在他试着消化这些东西的时候,外面有一名弟子来报,说是曾驽来访。他立刻道:“快请。”


    曾驽与他已算熟识,因为今日是休沐,所以到来之后,便是与他品茶论道,重岸也是正好借此提出与其切磋一番,好印证神魂之中所得。


    曾驽欣然应下,一场比斗之后,他却是佩服道:“道友的道法提升当真是快,我记得上回道友还无法应付我之攻势,今次却是从容破解,如道友这般天资卓绝之人我在元夏时见得也不多,道友若不是出身在下层世域,或许此刻修为已然超过我了。”


    因为封闭了那一段记忆,所以对待重岸他与之前没什么两样,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出来任何破绽。


    重岸道:“曾道友取笑了,你之道行远胜于我,我又怎敢在道友面前称大?”他又道:“道友方才我这等人在元夏也不多见,那么想必元夏之中资质出众之人还是不少的。


    曾驽神情微肃,道:“的确有不少。”


    他自身的资质就特别出色,但是在元夏,凡是能够修至上境的,又有哪个不是从无数人中脱颖而出的呢?资质稍差一点,早就被打压下去做仆从了。


    重岸道:“元夏果然势大,对了,虽然听道友说了许多元夏的事,但倒是未曾听道友如何说过自己。”


    曾驽嘿了一声,道:“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若不是我修炼成了玄尊,如今也依旧是元夏的一个寻常弟子罢了,根本不会引人注目。”


    重岸道:“我记得道友还有一个道侣,也是从元夏出来的。”


    “霓宝啊。”


    曾驽精神一振,道:“不瞒你说,若没有霓宝,就没有今日之我,而便是投向天夏这等九死一生之事,她也愿意与我一同来。”


    重岸感叹道:“你们二位都能顺利从元夏脱身出来,还能一起在天夏相互扶持,当真是幸运,也是让人羡慕。”


    曾驽哈哈笑了起来,道:“确实是曾某的幸运,我们二个人一齐脱身出来,也实属运气了。她的功行虽然较我为低,但她却明事理,重情谊,若无她,我也走不到今日。”


    重岸嗯了一声,道:“倪道友倒是令人敬佩,不知在下可有机会拜访?还能顺带讨教一些问题。”


    曾驽自无不可,道:“可以啊。说来你我相识了数载,道友还未曾去我那里作过客呢,这倒是我的不是了,不如今日……”


    重岸本待就此应下,可忽然微微一皱眉,他道:“方才我与道友切磋,却是有了一些感悟,还是改日吧。”


    曾驽也不疑他,道:“说得也是,我辈修道人若有感悟,不能耽搁了,道友且先回去,你我改日再是一晤好了。”


    重岸与他在此告辞,回到了自己居殿之内,随着神魂感应逐渐加强,他与那无面道人之间的感应越来越强。但平日无可能突破最外围的屏护,今时有感,定然是利用宝器了,看来是急着相召他会面。


    只是对方这么急,他倒也需了解元夏到底想要做什么。


    通常他们联络,都是通过纸鹤传递,当中并不直接接触,而且他是休沐,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出去。只能过几日再言。


    三天之后,休沐日结束,他照理巡游,在经过虚空壁垒的时候,负天图一道光芒照下,同样有光气擦过了飞舟上的一枚纸鹤。


    重岸的意识顿被带了出去,那无面道人正在那里等着,他道:“何事唤我?”


    无面道人道:“长话短说,我今次唤你前来,是因为元夏那边已有安排,会给设法增加一个功劳,你做好准备。”


    “这么快?”


    重岸有些诧异,不管是自己记忆之中的残余,还是曾驽的口述,都可看出元夏做事都是非常极端的,若是没有上命压下来,那从来都是能拖就拖,可若是一旦有上命到来,那一定是处置的极快的。


    眼下这个情况倒似如此,那说明背后一定有一位足够分量的人压着。


    他问道:“准备如何做?”


    无面修士道:‘此事不急,还需要慢慢安排,有一件事却需要你立刻去做。”


    重岸表面皱了皱眉,心中却是留意起来,道:“什么事?”


    无面修士道:“天夏近来又有一个下层世域出现,我等决定效仿前回,再投一个神魂入内,只是现在还不方便动手,需你把这个世域的情形弄清楚。”


    重岸本能感觉到,目的绝然不止于此,但他没多言,只道:“如今我早已从下层出来,而且我与那下层也无牵连,此事不好办,不过我会尽量找机会的。”


    ……


    ……


  第三百三十章 变世人间异


    重岸与那无面道人分开之后,气意回到了正身之上,在飞舟巡游之际,他也是在想将此事通传上去的办法。


    如今他并无法与天夏上层联络,也不可能将自己要做的事情交代出来。这样的话他所做的举动就可能让元夏分辨出来,这得不偿失。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应该都是有人盯着的,如果自己尝试着朝那个世域进行试探,并且作出一些举动,上面应该是能察觉出来什么的,也就能知道元夏所为了。


    不过知道自己这件事内情的人应该只是少数,所以同时他还要尽量保证自身不暴露出来,以免耽搁了大事。


    这里如何把握准确,便就考验人了。


    他想了想,却是有了一个办法,觉得可以试上一试。


    待巡游结束,他下了飞舟,回到自己的驻殿之中,来至自己亲自设立的供奉张御的尊位之前,点上灵香,随后借着供奉之际,将此事陈述了一遍。。


    他不知道这般做老师能否收到,但是值得尝试一下。


    当然只这么做还是不够的,他想了下,过了两天,寻到了戴廷执这里,提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想去下层世域负责做传道之事。


    戴廷执看着他,目光锐利,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往下层世域做事?”


    重岸神情从容道:“我在已是数载,也是听说了一些下层世域的事情。”


    他语声诚恳道:“戴廷执,我是下层世域出身的修道人,深切知道下层世域若是没有合适的人去引导,那很可能会走偏了路。故而我对每一个下层世域都是感同身受的。


    这几年来,我也是听闻有下层世域先后出现,我一直在想,若能去往下层帮助这些同道就好了。但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


    他抬起头,“戴廷执或许知道,当年也是因为我老师去往下层指点了晚辈,我才得以有了眼前成就,我老师之责,我这做学生的越当承继。”


    戴廷执看了看他,道:“此事我已是记下了,你回去吧,我不能答应你什么,但若机会,我会为你安排的。”


    重岸躬身一礼,道:“多谢戴廷执。”


    他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下来能不能成功,就要看玄廷的安排了。同时也能以此试探出,天夏上层目前对他的关注程度有多少。


    戴廷执在他走后,唤出训天道章,与张御联络,并道:“张廷执,你那学生方才来寻我了,要去那下层世域,倒也说得头头是道,看来元夏那边事要做什么了。”


    张御道:“我已知道了他的作为,元夏在图谋那方下世域,应当也是察觉到了此世域的异常之处。”


    戴廷执道:“你这学生要作番安排么?”


    张御道:“此先是不急,此事廷上必会有所商议,等廷议之后再定不迟。”


    戴廷执道:“好,那便等廷议之后。”


    张御结束了这番交谈之后,看向那方世域,这一座世域的演化比所有世域都要漫长,足足等了有半载之久,到了如今才是堪堪演化结束。


    他并没有往里强闯,因为看起来大不简单,哪怕没有与天夏沟通,却就已然有了上层力量,此前若是恃强而入,多半会使这方世域倾毁,唯有等到彻底成型,并真正与天夏牵连之后方才适合入内了。


    此界也不单单当一个下层界来看,而是该当作一个元夏以往所演化的“万世之世”来看待了。


    不过具体区别当还是有的,当初元夏覆灭过不少这样的世域,若是没有上层大能存在,那么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现在这个世域方才塑就,且并不是出自元夏之手,且数目只有一个,并非化演万世,变数无可能达到当日那般地步,所以完全没有可能没有这样的力量。


    可纵然没有上层大能,可此中牵扯到的上层力量却不少,譬若大混沌,纯灵之所,甚至可能元夏天序,都有可能有一部分被引向其中,所以此世情形应当较以往所出现的世域更为复杂。


    而且这样看来的话,最后一枚大道之印落在此中的可能也是更高。


    到底如何,要气意渡入此世之后才是知晓了。


    他收回目光,继续定静持坐。


    半月之后,听得一阵阵清越磬钟之声响彻云海,同时有清光照入清玄道宫之中,霎时铺满大殿,他从座上振袖起身,缓缓踱步,走入了那片清光之中。


    清光退散之后,他已是站在了光气长河之上。众廷执多数都已到来,唯有玉素道人和长孙廷执不在,前者显然仍在闭关之中,后者则是去了元夏,但廷议少一二人并无大碍。


    众廷执见他现身,都是打一个稽首。


    张御在座上还有一礼。


    无需片刻,又有磬钟响起,光芒大放,陈首执自光中走了出来,站在了首座之上,诸人皆是一礼,道:“见过首执。”


    陈首执还了一礼,便与诸廷执落座下来。


    此番廷议,首先先议谈天夏内外斗战准备事宜。事实近来这几次廷议,都是谈及此事。距离十年之期已是越来越近,需随时做好与元夏对抗一切准备,此刻若是准备稍有不足,那么未来可能就会造成大患。


    待谈论过此事之后,风廷执道:“长孙廷执入至元夏之后,至今一切安妥,没有异状,倒是驻使常旸送了一些消息回来,说是近来有世道之人向他透露,元上殿有所异动,似乎是要做什么事情,但目前具体还在打听之中。”


    韦廷执道:“首执,这会不会与那方世域有关?”


    陈首执道:“下来正要说此事。”他看向众廷执,道:“下方新近浮现出一方世域,诸位廷执当也看出了其中异状,有关于此世该是如何处置,诸位廷执可有建言么?”


    邓廷执道:“首执,据邓某察看,此世照显上乘,气源不一,可能将元夏的一些事物也是照入了其中,要是如此,那么此方世域与元夏极可能会有所牵扯,如此此世就可能连通到元夏,故我们要杜绝元夏之人借机进入此世之中。”


    武廷执沉声道:“武某亦是看过了此处,此中的确涉及到元夏,但如今很难杜绝元夏之人进入此间,因为只要那驻使墩台还在,甚至不必施展什么手段,只要两界通道还能照到我这处,就一定有办法将气意送渡入内,除非我们先一步控制了此界,封闭了天地关门。”


    邓廷执道:“那也没有关系,这下层终究是我天夏化演出来,也是我天夏之下层,元夏能够投入的力量是非常有限的,我天夏则不同,我等可以先一步在此世立足稳当,如此就能将意图进来的元夏势力驱赶出去。”


    韦廷执道:“邓廷执此言说得不错,可是却需考虑,此世与我以往所见的那些下层是不同的,此世之中极可能是有上层力量的,很可能有自己的想法,这样我们恐还需用一些怀柔手段,争取此世修道人的认可,那才是至关重要的。”


    风廷执看向上方道:“此言有道理,此世生灵,是我们必要争取的,我们不能在自己后院去竖立一个敌人。先尝试与此世修道人接触,而后再考虑下一步的对策。”


    众廷执皆以为然。


    钟廷执沉声道:“首执,诸位廷执,眼下此世我们还能应付,但我们需得考虑了,若是今后有这等世域出现,又该如何处置?”


    扶托之举世域是绝对不能停下的,首先可以获得更多的变数,其次能获得更多与元夏对抗的同道。


    其次有了这一个个下层为依托,哪怕天夏天地在斗战之中倾毁了,只要还有一座演化世域在,那就不算失败,那就还有抵抗的希望。


    陈首执沉声道:“此事我会与诸位执摄商议的。”


    林廷执在旁言道:“首执,此世既然已经快要化演完毕了,那我们当是定一个界名,方便称呼才是。”以往都是成功沟通了上层之后再定世域之名,而这一次情形不同,所以也不必遵循以往惯例了。


    陈首执颔首。


    韦廷执道:“首执,这一方世域,负托上形,如得自在,便名暂时定名‘自在界’吧。”


    诸廷执想了想,都觉合适。


    先前定界名都是一字界名,示意其已然归入了天夏治下,而现在此界还未曾有所归属,并且有成一道,是去是留还未有定论,那用两字之分以作区分倒也妥当。


    陈首执道:“那便先定此名。”他看向张御,道:“张廷执,此界需要探明路数,此事要劳烦你了。”


    张御抬袖一礼,应命下来,他执掌守正权柄,此事既涉及诸世内部争斗,又涉及外部侵伐,也正在他的权责范围之内。


    待廷议结束之后,他回到了清玄到宫之内,仍就坐定玉榻之上,耐心等待时机。待到那世域演化完成成型之际,他心下一转,气意便沉落到了此方天域之内。


    随着他眼睛景物一转,便已换了一幅天地。他此刻若有所觉,抬头看去,便见天穹之中有着一个围绕着地陆的巨大轨轮正缓缓旋转着。


    ……


    ……


  第三百三十一章 法轨束天门


    张御留意着那一道长轨,这其实是一只巨大的法器,可以看出那并不是由诸多细小法器拼凑在一起的,而是一体熔炼而成。


    光看这一手,就知道脱离不了上层修道人的参与,而且技艺已然很成熟了。


    照理说,若是一方下层世域在没有演化至出现上层力量的时候,时序演进与天夏不同是可以理解,但在拥有了上层力量之后,却依旧与天夏错开了时序,这就很不寻常了。


    他怀疑这很可能是纯灵之所和大混沌的影响。


    纯灵之所所侵染的地界,是不能当正常的有序世域来看,未来过去的片段相互嵌套。


    若是有一个拥有未来片段,却又不甚完全的世域,那么这就能与世外演变隔绝开来了,但两边一旦隔阂被打破,一些高深乃至成熟的技艺就会流入到世间,进而推动世间的前行。


    只是这样一来,有可能造成的结果是,强的地方极强,弱的地方也是极弱。


    而更复杂的是,这还只是纯灵之所的影响,若是掺入了大混沌后,那么发生什么变数都有可能。


    当然,这些也只是他的猜测,此世真正的情况,需要等他自己亲眼看一下才是知道。


    正在他思量的时候,却见那上空的长轨却是缓缓旋转了起来,并且有一丝丝的光亮向着他这边照来,他眸光微闪,看来这东西应该能够探查气机,所以对他的注视产生了感应。。


    他立时收敛了气机,顿时便不动了。


    这看来是一件守御之器,而且很可能是用来提防他这等外来修道人的,若是如此,说明已经有防御天外来敌的


    不过此世修道人打造这个东西的用意很值得品味,这到底是为了防备谁人呢?


    他思索片刻,决定先不用去急着与这里的修道人接触,好好观察一下这方世域,身躯一晃,便从原地离开了。


    而他在离开后不久,就在某座悬空山岳之中,有两名身着道袍的修士却是警惕的看着某一处。


    “凰洲附近发现了一丝异动,但是又很快不见了。”


    “能分辨的更清楚一些?”


    先前说话那道人试着分辨了一会儿,却是摇头,道:“那气息只是出现了一瞬,便很快又不见,至多只能确定大致的范围是在凰洲。”


    另一个道人皱眉道:“凰洲方圆百万里,乃是一处宇内荒洲,地界如此之大,这道气机的源头怕是难寻。”


    “需要上报么?”


    另一个道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说不定只是哪个秘境泄露出了气机呢?”


    “嗯,我想也是如此。”


    两人都是否决了继续追查那道气机的想法,因为查不清楚,若是报了上去,那么就需要他们在那里追寻这气机的踪迹,这比大海捞针还难,他们没必要去自找麻烦。


    “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


    先前那道人言道:“近来‘翻天教’频频宣扬‘十空大劫’,说什么‘天崩地裂,唯空有识’之类的话。还是要小心些。”


    另一名道人也是点头,虽然每一次世域出现问题,翻天教都会跑出来说这些话,可实际上此教的兆词虽是胡言乱语,但判断往往较为准确的,每每发出后,天地间肯定要出现什么变动了。


    张御离开了原处之后,便即在此世之中游走,探查地界,并不独独去那些名山大川,而大部分时间都在那些凡俗世域之中。


    数十天下来,大致对于此世有了一个了解。


    此世地域广大无边,大概分外宇内三十六名洲和宇外七十二荒洲,修道人宗门犹如繁星一般,道门昌盛无比。其中宇内三十六名洲相对平和,各个势力彼此牵制平衡。


    可七十二荒洲却是纷乱无比,各个宗派,难以计数的修士彼此争杀不断。


    而他最初出现的地界,就在一处荒洲之上。


    只是这里的世俗生灵不说和治界相比,就是和以往那些平界、壑界相比,都是大所不如,生民被压迫在最底层。


    但讽刺的是,由于各洲地域广大,交通不易,凡人产出有限,几乎没有价值,所以上层修道人压迫最多的是底层修道士,世俗因为远离修行界,双方之间反而没什么太大接触,也就是凡俗王朝的上层偶尔会被收一次仙贡。


    这不觉令人想到了元夏。


    而此界修道人能够攀寻上境的原因也找到了一些,支持这些修道人走到如今的,乃那一个个前古秘境。


    传闻说是前古有无比繁盛的仙朝所在,只是后来崩塌,所以留下一个个秘境,里面有各种前古仙人的遗影,还有各种前古法器丹丸,也就是靠着这些时不时出现的秘境,才造成了各洲层出不穷的修道宗门和数目庞大的散修。


    可是每回一旦有所谓的秘境出现,也往往能吸引众多修士和门派前往探询,相互争逐杀戮,掀动腥风血雨。


    而根据他的推断,这所谓的“前古仙朝”应该是不存在,当就是那些纯灵之所映照未来片段。


    玄廷的意思,是让他尽可能争取这个世域的生灵,好一起对抗元夏,但是他面前看下来,这个世域的修道人恐怕很难争取,因为这里并不存在一个统一的势力。


    而他观察下来,这些势力也没可能整合到一起对抗外敌,反是更容易被外来之人利用。


    他想了下,这里的事机看来需要报知玄廷。


    但这个里有个妨碍,因为此世还没有与天夏真正沟通,所以他之气意若是要直接退了出去,那势必要打通整个界域不可。


    可如此有可能与整个世域走向敌对,因为这个世域似乎有意识的拒绝与外交通。


    比如悬在顶上的那个天轨似就是用来防备这一点。


    从他探问来的消息看,据说此物乃是由一个秘境之中的大派留下来的,只是今人占据了此器,据说是如今由宇内十几个大派共同管束。


    这就有些意思了,以往那些世域,虽然对于“天外之天”认识有限,可对接触外界之天,既有警惕也有好奇,并不是一味排斥,唯有这里似是有意识的进行隔绝。


    按这个情况看,是不是此世之人知道了一些什么,所以不愿意与天外接触?

    这倒也是有些可能的,有纯灵之所还有大混沌的变数,再加上元夏天序,还有上层力量存在,一些上层修道人察觉一些天外变化当真不算什么。


    尤其有秘境的存在,他们自能获取上层力量,那就使得他们更是无需外求。反而放了外部势力进来,或许自己的统御先要保不住,故此可能是内外因素共同导致的。


    但是此举实际上是不可能完全封绝外来势力的渗透的。


    先不说本身就是有着大混沌和纯灵之所的力量牵扯,就说其本身就是天夏诸位执摄照着元夏为根本演化出来,两者之间必然是有牵扯的。


    而他能进来,元夏也是一样能进来的,要是到时候元夏利用此世势力,借此打通了去到天夏的路,那么将更是麻烦。


    所以他要未雨绸缪,想办法杜绝此事。


    他略作思索,心中立时有了一个主意。


    他乘光远遁,在宇外诸荒洲之中遁行数日之后,在鹿洲寻到了一处无人荒丘,他看了看四下,见周围生灵近乎绝迹,微微点头,从空落了下来,并在山丘顶上落定。


    他只是在这里一站,并没有做什么,便有淙淙地泉涌出,无数草木从荒土之中冒出,再过一会儿,大河奔流,山川染青,而一日之后,此间便大变了模样,星星点点光芒罩落原野,四方诞生无数灵禽异兽。


    尽管这里很是荒僻,可是这样的动静,也是引发了挨近此间的修道人的注意,惊异之中带着些许惊喜,俱是认为有秘境出世

    此世修道人对于秘境十分之敏感,几乎一有发现秘境就会蜂拥而上。


    这其实不奇怪,此世修道人其实以散修居多,其等无论是突破境关,还是修道资粮,只有在秘境之中才能寻到许多。


    但首先到来的却是位于此域周围的门派,且一次吸引来了十几个宗门。


    这些宗派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彼此很有默契的清理驱散周围那些散修,但也只是起初几日能如此做,因为这里地域太广,闻讯而来的修道人太多,他们也封锁不住。


    要知道散修之中也是不乏能手的,且随着消息传出,后续无疑还会更多人源源不绝赶来,除非这一处“秘境”消失,否则这个趋势不会停下的。


    这些宗派也清楚这个道理,所以都是决定合作,抢在更多人和宗派到来之前,利用先到一步的优势先把好处抓拿到手。


    张御站在那被改换过的山丘之上,他一挥袖,一面阵盘抛了出去,在四方布置了下来,他此番打算很简单。


    既然你怕外部势力侵入,那么我就从内部着手,先在这里扶持一个土著,建立一个宗派,然后设法获得驾驭那天规的部分权柄,下来再打开天地关就是了。


    这可比强冲硬打简单多了,也不至于与此世修道人产生冲突,更利于后续行事。


    ……


    ……


  第三百三十二章 原丘落神宫


    山原之外,三名修道人站在高处俯瞰下方,这三人皆是来自附近最大的三家宗门。


    他们望着前方在星光之中笼罩的原野,神情之中满是惊叹。这地域本来还是一片不毛之地,可据他们了解,只是短短一天之间就出现了这样的变化,那些苍山秀水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这是何等伟力?

    他们更是能够确定,这一定是前古仙朝的某处“秘境”现世了。他们在门中担任长老,以往也是见过不少秘境的,但没有一处秘境的气势能够和眼前这处相比较的。由此判断,这即便不是上法真人所留的遗府,也一定与上乘法器有关。


    其中一名望之俊秀,但眉目之中蕴藏着一股轻佻的黄衣道人看了几眼,眼中泛起一股异光,半晌收敛,他道:“此方之地望来平和,可内里气机高深难测,仅凭我们三家可是吃不下来的。”


    旁处那两名修士外表年岁看着与他相仿,但神气各是不同,立在当中的,是一名腰系玉色丝绦,着龙纹银袍的修士赞同道:“散墨同道言之有理啊,这地方可不简单。”


    他们长久以来的经验,秘境是什么样的层次,那就有什么样的凶险,而像这等地界所表现出来的层次,显然不是他们几家合力能拿下的。就算他们现在抢在了前面也没用,他们能进得去,说不定却出不来。


    最后一个修士眉弓上画着两只眼睛,身上披着一层绘画着古怪符文的道衣,他语声干涩的说道:“那等着诸位长老商议的结果了。。”


    秘境这等所在,任何境界的人都能进入其中,这就对修为底下的修道人十分危险了,要是来一个元神修道人,那就可以低辈修道人一扫而空了。


    不过好在这样的修士多数都在三十六名洲之中,荒洲之中虽也有不少,但都是各自占据着一片秘境修行,因为也只有那里有他们需要的修道资粮。


    而如果不是遇到十分特殊的秘境出世,一般他们是随便不会跑出来的,这也给了周围修道人存身的余地。


    不过他们对此倒不怎么担心,各洲地域广大,便连元神真人也顾及不了所有的角落,要是处处皆去看,那还不如将之让给底下宗派,让这些人呈送供奉,供养自己和门下弟子,而自己坐镇后方,安稳修行。


    所以通常来说,若见秘境,都是先由底下的宗派商量好瓜分,碰到一些难以攻破的地界,才会呈报上去。


    几日之后,这附近宗派的上层终于达成了一致,各自派遣出一些人手,防备外洲和一些境界颇高的散修到来,同时派遣底下弟子入门探询。


    这个消息也是送到了散墨三人手中,当然几日过去,来此之人也是不止他们这里一股了。


    银袍修士看了看四周,道:“三位道友,既然上面已然谈妥,那么可以探一探此间了。”


    血衣道人道:“先让小辈们进去试试。”


    现在的宗派中坚,就是似他们这等修为较高的长老,而探寻秘境,要是一不小心,那么就可能陷落其中,没有哪个宗派经得起这样的消耗,

    所以通常都是由底下弟子代替进行试探,这样就算碰到了什么变数,损失也不会大,而在试探出来一些难以攻克的地方后,再由他们想办法解决,那就容易多了。


    而在看不见的地方,正有一群乡民往着这里迁徙,因为这一片丰美湿地正好扩散到了他们所居住的山区边缘,荒僻山里到处都是毒蛇猛兽,这片新近冒出来的沃土无疑深深吸引着他们。


    尽管他们所在之地与诸派进入的地点相隔极遥,可却是在同一时间踏入了这片被圈定的地域之中。


    而在迁徙乡民的前端,有一群猎人正持弓捕猎,同时也是负责为众人开道。


    在众人之中,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尽管年龄较小,可是他浑身却透着一股机灵劲。此时他躲在一条溪流边上的草丛中,看着一头离开了鹿群的小鹿。


    他心中想着,要是能捕到这头小鹿,就能让阿耶阿母吃顿肉了,小妹也能添一双皮靴和皮帽了。


    他屏住呼吸,悄悄弯弓搭箭,然而那小鹿却很机警,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警惕看着左右,忽然,耳朵一动,一下跃入了后方深草之中。


    少年顿觉懊恼,不过想了想,咬了咬牙,还是舍不得放弃,就迈开腿跟了上去,只是在试着淌过溪流的时候发现不对,却见上游忽然有一股大水冲上来,他想加快脚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顿时被浪头掀翻,随着被那条水流带动着,一路向下流淌而去。


    他不知不觉间就失去了意识,等他醒来时候,那张弓还紧紧攥在手里,可惜浸水之后,变得软趴趴了。他不舍得扔,背在背上,拔出一口用来割肉的小刀,警惕看着四周。


    但他很快发现,远处还有二十几个男女孩童也是躺在了这里。他想了一想,上去一个个去推醒,问了下来,发现他们来处不一。有的是大族的奴仆,有的是乡中遭灾之后和父母走散了,有的则是乞丐,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是不记得自己怎么到这里来的了。


    少年人很惊奇,他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但他没说,只是道:“我叫蒲鹿,是个猎人,你们跟着我走吧,这里有水有鱼,只要有手有脚,那就饿不死。”


    这些小孩见他带着弓拿着刀,都是愿意跟着他,他见天色还早,就组织众人捡柴生火,烘干衣物。自己则是去河中捕鱼,不过期间发生了一个意外,附近树上结了许多红艳艳的果实,十分诱人,有几名小孩忍不住吃了。


    蒲鹿很紧张,因为他知道密林之中越好看的东西越不能吃,好在吃下果实的小孩都没事,那么干脆也不用捕猎了,因为满眼都是这东西,光吃这个就能吃饱了。


    下来几天,蒲鹿想带着这些孩童找条路回去,回到乡人之中,可是走来走去都没能找到正确的路,而且远离了那些树果,凭他们手中的工具也找不到足够的事物,到最后他们也只能沿着树果繁盛的地方一路寻过去。


    到了第五天,蒲鹿忽然发现这片树林到了尽头,却来到了一片苍翠湿地之中,远处是一片清澈湖泊,周围倒处都是前所未珍奇异兽,他们的到来也只是使得这些生灵稍微受了一点惊扰,随后就不理会他们了。


    “看,前面有房子!”一个眼尖的小童向前一指。


    众人望过去,便见一个横卧在湖泊的巨大宫阙呈现在眼前,


    “仙宫!”


    有人惊呼一声。


    有少年激动道:“我阿耶说过,就不少人就是获得了仙缘,才做了神仙的,这是仙宫,我们进去了,是不是也能做神仙?”


    蒲鹿看着那光灿灿的宫阙,在清澈湖水的映照之下,无比华丽玄妙,他存身在这个世界,仙宫仙人的故事也都是听说过的,但平日也就是梦里想想,现在却是亲眼见到了。


    他心中想着,要是能得仙人指点,那么阿耶阿妈,就不用劳累了,小妹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他一下捏紧了手中小刀,道:“走,我们去看看。”


    而与此同时,十几家宗派的弟子也是进入了这方地域之中,只是他们一路深入,竟是没有遇到遇到任何危险,而且内外传讯也没有被隔绝,最后直接来到了一片湖水包围下的中枢之地,并在湖心之中见到了一座宏伟宫阙。


    这样的情况他们以往从来未曾遇见过,可是越如此他们也越是警惕,因为谁也不知道下来会遇到什么。


    诸人到此不敢飞遁,只是沿着湖上金桥小心往宫阙之中迈入,可是经过殿前大道,跨上台阶,迈过重门,又经过一方广场,依旧没有遇到什么阻碍,而接下来,就是正殿所在了。


    众人相互看了看,商量了一下,便小心走入了进去,只一到里面,便见主座之上,有一个笼罩在星光之中的道人身影,面目看不清楚,一时也分辨不出是修士还是神像。


    其中有一名修士手中捧着一只玉镜,试图将这景物传出去,可是方才抬手,玉镜一下就碎裂了,他心中也是一惊。


    有人急道:“不想活了么,不要对着那光中神影,对着别的地方。”


    那修士恍然,连忙再拿一件法器出来对着别处照耀,果然这一次没有任何问题。众人见此,也是放心,纷纷各展手段,将此间情形展示或报知给了外间的宗门长辈观望。


    那散墨三人所在,那银袍道人听了传讯,想了想,无比确定道:“那应该是以往元神真人留下来的照影。”


    血衣道人道:“这么说来,这是仙朝的元神真人的遗府了?”


    银袍道人道:“现在情况不确定,先看看再言……不对,哪来的凡人?”


    三人透过弟子的法器望去,却是十分诧异的看到一群凡人小孩出现在了另一座金桥边上,也正往那宫阙那处过来。


    三人心下十分不解,为什么这些凡人也能过来?

    散墨道人心思活络,他想了想,神情一动,道:“两位,我想我知道了。”他抬起头,看着两人,道:“假使我没猜错的话,这座仙朝遗府,或许是在找寻传人!”


    ……


    ……


  第三百三十三章 金波试心诚


    “找寻传人么?”


    银袍道人和那血衣道人思考了下,都感觉情况很可能是如此,要不然无法解释为何一路上没有如何阻碍,直接放任诸人进入。


    其实过往那些秘境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等类似情况,得了传承的弟子许多都是一飞冲天,宇内三十六名洲中的上修也有一些就是这样的出身。


    想到这里,三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热切光芒。


    似这等留给后人,并且扶持后人成长的传继,肯定有着诸多修炼资粮留下来,以供弟子修炼到顶点。除了这些,那还不乏护道之宝,修炼道书;

    最重要的,这地方本就是一处修炼福地,要是被宗门占据,说不定还能供奉出更多的长老和上乘修士。


    血衣道人这时提出了一个疑问,道:“既然是为了找寻弟子,那么肯定是为了侍奉宗派,传承道法,我们的弟子已然有了修为,还能得此传继么?”


    散墨道人道:“在下以为这不是问题,学了神通法术和得了道法传继那是两回事,且这秘境放了这么多人进来,想来这遗府主人也是不计较来者身份的。


    若是我等门下弟子有缘,我等就能顺理成章的接过这个秘境了。就算不成,也可以想别得办法。”


    另两人想了想,也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而此刻玄宫之中,蒲鹿带着一众同伴跨过金桥,往大殿之中走出,而殿中有一名修士忽然一挥手,放出了一道红光,直奔他们而去。。


    他这是要把这些凡人孩童给直接杀了。


    虽然他他自认这些凡人无法和他们相比,但是谁知道这玄宫遗影会怎么选择?只要杀了这些人,就能免除许多竞争对手。


    然而他的法器方才使了出来,还未出殿,就被一道不知来处金光一照,于半空之中被截落下来,还未落地,就化作了一滩铜水。


    而那金光却是一转,朝着殿内而来,那弟子一惊,他知道厉害,哪还敢留在这里,化一道遁光就往外窜去,哪知那金光一纵,霎时追上,其人惨叫一声,从空坠落下来,掉入了下方的湖水之中,只一个翻滚,顿时骨肉烂去,咕咕几个气泡冒出,霎时就化为乌有了。


    众弟子见状,都是为之色变,他们事先根本没想到,这湖水居然能化人血肉。


    但是由此也认识到了,这座宫阙主人的确是在挑选弟子,而且不允许他们采用彼此争杀的方式。


    这样的话,也就不能对这些凡人动手了。


    有些人心中则是不以为然,认为这些寻常人岂能与他们这些修道人可比?

    他们倒也不是过于自信,修道人无论智识还是资质,都是远胜常人。但凡正常比较,又怎么可能竞争得过他们?


    但有些人心中却觉得未必如此。


    因为玄宫主人挑选这么多凡人,很可能就是看重这些人原本无有修为,一张白纸好作画。并不见得他们是修道人就占有优势了。


    而在此刻,宫阙内外传来了一阵悠悠磬钟声响,

    众弟子发现面前出现了一个个蒲团,恰好对应在场之人的数目,众人看了几眼,心中有数,走了上去,各自落座下来。


    蒲鹿这一群人这时也是走了进来,他身后那些孩童少年那些看到修士望向自己的不善目光时,除了少数几个,大多数都是眼神畏缩,不敢上前。


    蒲鹿胆子很大,他道:“不用怕,在这里有仙人庇佑我们,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


    莫说他声音很大,就算低声说这些修道人也一样能听到,这些人中有人哼了一声,但是都没什么动作,这无疑也证明了蒲鹿的话是正确的。


    这些孩童由此也是胆子大了点,其实他们对修道人的畏惧并不如何深刻,要说面对一个官家人或者地主头人,他们或许还更为畏惧一点。在蒲鹿的安排之下,他们各自挑了一个蒲团坐了下来。


    随着所有人都是坐定,他们心中都是莫名浮起来一个念头,在钟声结束之前,自己绝对不可离位。


    诸人这寻思下来有什么考验时,忽然神情一紧,因为他们发现,殿壁之上的龙蟒浮雕居然扭动了起来,并在四壁游动,其中一条忽然一张口,就将一个猝不及防的修士叼入了嘴中。


    可以看到这个修士并不是没有防备的,身上法器灵光马上闪烁了出来,但是在此龙咀嚼撕咬之下,那些法器却是顷刻破散,随后整个人也被吞了下去。


    有人低声道:“是决老三,这家伙吃人一辈子,最喜欢生吞,现在却也被吞了。”众人心中不由转念,这龙对此人动手?是不是缘由于此?

    而在这时,这条龙又盯向了蒲团之上众人,众修心里一紧,那些孩童更是害怕,他们想要离开,但都吓得身体发软,动弹不得。


    那龙眸最终落到了一名修士身上,此人不觉神情一变,在这条游龙还未发动之前,喝了一声,将法器祭起,直接砸了上去,然而这法器落到龙首之上,却是直接崩开,并没有造成任何损伤,反而使得龙眸之中的光芒愈发危险。


    下一刻,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却见这名修士也是被吞了下去,而那龙身则是在诸人蒲团之间的通道上缓缓游过,众人更觉凛畏。


    这时有一个心思冷静的修士出声言道:“诸位同道,我们要一起对抗这条龙,不然要么早点离开,要么等着一个个被吞掉吧。”


    诸人相互看了看,都是接受了此言,于是等到此龙到了外围,便一个个祭出法器,在上空结成一个气罩,方才说话的那修士看向那些人凡人孩童,道:“诸位,把他们一同遮护进来。”


    有人冷冷道:“干什么?高道友,你是同情这些凡人么?”


    高姓修士道:“我没有那么无聊,只是你们方才莫非未曾发现么?”他示意了一下四壁之上,“这条龙每吞下一人,壁上就多出一条来,如果你们不想这些龙的数目越来越多,那么最好将这些凡人遮护进来。”


    众人被提醒了一句,望四壁上看去,的确见到又多了两条龙出来,不禁神情微变。涉及到自身安危,他们没有迟疑,强忍着心中厌恶不满,用法器将此间所有的凡人孩童都是一起遮蔽起来。


    而在众修合力之下,尽管场中又多了两条龙,但始终没能突破诸人的联手,那钟磬之声持续了有一刻后,逐渐消落了下去,而那些龙也是归回到了四壁之上。


    尽管方才对抗时间不长,可所有人都是觉得法力消耗严重,料到此间之事不会就此结束,都是抓紧时机调息气机,恢复法力。


    过去没有多久,众人听得磬钟之声又是响起,开始感觉没什么,可很快发现了不对,整个殿宇竟是在往湖水下面沉陷!


    见到此景,诸人神色不由变幻来去。对抗方才那条龙时,或许还有一线脱身之望,可若是沉陷到水底,那是无处可去,那水是如何模样的,诸人方才也是见到了。但是来都来了,此刻退出去也是不太甘心。


    正如此想时,有一名修士大声道:“诸位,此间与我无缘,俞某恕不奉陪了,说着,化一道流光飞纵,转眼就出去了,当中并没有遭遇到任何阻拦。


    有人第一个人,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下来十来个呼吸间,竟是一气跑出去了十几人,场中之人的数目少了足有三成。


    见再没有人走了,有名修士看向一只空无一人的蒲团,道:“喻道友,别装了,不会再有人走了。”


    这一语说出之后,方才那第一个遁走之人的蒲团上, 有一个人影缓缓显露出来。原来他适才根本就没有走,那出去的只是一个虚影。


    那喻道人见人少了不少,正自得意,可很快神情一滞。却见各个上蒲团上生出异状,纷纷有人影浮出,原来那些跟着跑出去的十几人,竟然有一半还在原地。


    他们之所为,显然同样也是为了蛊惑其他人,好减少一些竞争者,而看破的人却也没有一个去说破。


    这些宗派弟子长久以来与人争斗,所以一个个都是十分狡猾,就算跑出去的那些人,也未必就真的选错了,或许是心中有了一定取舍。


    这一番折腾之后,诸人再没有什么动作了,大殿也是缓缓沉到了水底,而周围那些湖水开始还好,可不一会儿,却是往大殿之中涌动过来。


    众修士俱是神情凝重,这下子是真没有退路了,这次不待有人出声提醒,都是一齐施力,祭动法器蔽绝湖水。


    有人道:“这般下去不是办法,方才有破局之法,这个应当也有!”


    有修士不觉望向那高姓修士,道:“高道友,你如何说?”


    高姓修士冷静言道:“我看过了,没有破局之法,不过没有本身就是线索,或许要我等法力耗尽,这湖水才会停下。”


    “你这话有何凭证?”


    高姓修士语气淡漠道:“我没有凭证,你们愿意信就信,不愿意信就不信,反正最后你们也没别的选择了。”


    ……


    ……


  第三百三十四章 水风洗气身


    场中诸弟子听高姓修士这么一说,相互看了看,也就不再言语了,的确,既然已经决定留下来,那么下来的选择也是不多了。


    诸人各个定坐蒲团之上,神容严肃,尽可能的发挥出自身的法力。


    随着时间推移,诸人的法力逐渐耗尽,上面凝聚起来的气罩也是越来越弱,但那围过来的水潮却不见丝毫减弱。


    有修士忍不住道:“高道友,我们已经听你所言,耗尽了所有法力,可为什么还是抵挡不下这水湖的侵扰?”


    诸人也是不由得看过来。


    高姓修士好整以暇道:“那就要问诸位自己了,或许有人法力不曾耗尽呢?也许是有人想要留待最后捡个便宜?”


    他看向场中诸人,道:“诸位的法力真的一丝也没有了么?”


    场中没有回音。


    高姓修士继续道:“我料只要有一个人的法力不曾耗尽,这湖水侵袭就不会停下,直至把我们都是淹没。”


    顿了下,又言:“但也有可能到最后,那耗尽法力之人方能活了下来,暗中留下法力之人难以存身,不过这只是高某的猜测罢了,诸位也不必当真,是生是死,诸位自己看着办便好。”


    他说这番话时,有几名修士眼神闪烁不定。


    场中确实有人法力不曾耗尽,而且不止一个,如今这个世道,不留下一些后手难以让人放心,又有哪个愿意将性命随意交托给别人呢?


    此刻也有内心冷静的人发现情形不对,他们很清楚若是有人留藏法力,那是有一定可能害死所有人的。


    故是有人高声言道:“诸位,这般下去不成,不如我们彼此立一个誓言,只要在此宫阙之之中,我等便需互不相算,共渡此关,如何?”


    诸人一听,觉得这也算是一个办法,不过互不相算还行,共渡此关那还是算了,要真如此,岂不是一人过不去所有人就都过不去了?


    当然有人愿意这么立誓他们也不会去阻止的,故都是以最快速度一个个立下了誓言,愿意互不侵害。。


    随后一齐发力,而这回再无人留手,居然又坚持了许久,甚至比方才过去耗用的时间还长,可见可方才有许多人暗中留了很多力,众修士不由心中暗骂,相互唾弃。


    半个时辰之后,在场所有修士的法力都是耗尽,而那水潮确也是不再向前逼近,而是向后退去。


    不仅如此,整个湖泊的水都在消退,只是露出了湖底,可以见到下方是一圈圈工整规矩的环形沟痕,不知那是什么。


    有修士看了看四周,道:“高道友,看来真被你说中了,的确唯有法力耗尽才能让湖水自退。”


    有人不服气道:“说这么多干什么,还不如趁机多恢复些法力,你们看看底下,说不准下来又有什么。”


    高姓修士却是一派淡然,却也不见他打坐调息。


    有人心下一动,道:“高道友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诸人都是暗中留心,毕竟先前高姓修士几次说对,虽然在座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未必会盲从,可也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高姓修士则是一抬头,道:“我说出来诸位就会照做么?”


    周围自是一阵沉默,这时忽听得外面一声声响动,诸人看去,见那地面圈沟之中有一阵阵尖啸风声响起,并一股股冲涌入大殿之内。


    这风一拂之下,众人只觉自身神气好像都被刮了去了三分,不觉道:“这风不对劲!”


    不用他提醒,察觉到不妥当的众人立时急祭法器抵挡,只是他们适才耗尽了法力,现在还没来得及恢复,此刻只能完全依托于法器自身的力量了。


    可是那一阵阵呼啸风声过来,竟是越来越是狂猛,而且不见断绝,每一次过去都感觉自己法力被削去一分,气意也是衰退一点。


    众修越到后面越是虚弱,不得不拼命压榨自身精气,可是法器却是支撑不住,一只只的破毁掉落了下来。


    过不多时,所有人都是感觉身躯滞重,不复原来轻盈,而且呼吸吐纳之气也成了凡尘浊气,再非是原来修道得来的清气,好似经此一打磨,又退还回了凡人之身。


    “你们且看那些凡人!”


    众人闻此一声,扭头看去,见那些凡人孩童却是一个个毫无异状的坐在那里,不由惊怒道:“这是针对我们的?”


    高姓修士道:“这两关是耗我法力,坏我法器,这是要将我们原本的宗派痕迹都是剥去,让我们彻底成为此仙宫道法的承继之人。”


    他心中则暗暗道:“身上法力,手中法器,都是可以削去,但是心中道理难夺,若是不能令我等信服,却也不见得能令人诚心承继,拿到手中,只会奉给身后宗门。”


    待场中所有人的法力法器被消磨一空,那尖啸风声终于停了下来,身前传来隆隆之声,诸人见一座座高达三丈的玉碑升了起来,并合围成一个圆圈,合计共是一十二座。


    有识得的人惊喜道:“这是传功法碑,需得入内才能得传道法。”


    众人也是不觉兴奋起来,但场中一时却没人动身,显然都在等着别人。


    “我先来!”


    一个高大修士先是站了起来,此人很是看得穿,不说现在法力法器皆事失,就算完好之事,对方要宰割他们也是容易,那还不如进去搏上一搏。


    于是他在众人注视之下大步走向了某座石碑,身影很快没入了进去。


    高姓修士沉吟了一下,也是站了起来,便朝着其中一座石碑走去,同样消失在了里面。


    见他如此,那些修士也是纷纷起身,朝着石碑行去。


    蒲鹿看到此景,对着后方一众孩童道:“大家和我一起进去,里面有庇佑我们的仙人。”


    这些孩童一路跟着他走到了这里,都是愿意听他的,而且这里这么多修道人,他们也不敢停留在此,都是跟着蒲鹿走入了其中一面石碑。


    蒲鹿在进入那石碑的一瞬间,只觉自己好像穿过了一层薄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广台之上,他此刻回头一看,发现只剩下了自己。


    他想了想,沿着台阶向上走,不一会儿,看见无数金灿灿的道符漂悬在那里,最近的距离自己不过半尺之远,他上去摸了一下,但是还未等他的手伸近,这些道符就先一步避开了。


    这时一阵风吹来,道符齐齐往上飘去,他一把没抓住,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喊道:“不要跑。”便噔噔跨阶而上,一口气跑到了法台顶端,不由按住膝盖,不停的喘着气,这时他横臂一擦脸,一抬头,便见一个道人身影坐在那里。


    “仙人!”


    他急急上前,跪了下来,道:“蒲鹿拜见仙人!”


    而另一边,高姓修士走近石碑,行过一条条长长虹廊,却是来到了一处大殿之内,他见一道仙人虚影位在台殿之上,俯身一拜,道:“晚辈高先谷,见过仙朝真人。”


    过了一会儿,有一道宏大悠远声音传下道:“你来求什么?”


    高先谷回答十分简单,道:“晚辈想求上法。”


    那声音问道:“可愿舍弃过往道传,得我道法?

    高姓修士没有犹豫,直接道:“晚辈自有师传,此回也是奉命到此,不知如此能否得传仙人遗法?”


    门中是要他是尽一切可能得到这里的传承,并不惜任何手段,可他觉得,就算自己面对的是仙人遗影,自己这点道行也肯定欺瞒不了对方,与其遮掩,那还不如实话实话。


    这时上空一道灵光飞下,直接落入了手中,随后那宏大声响言道:“你且去吧。”


    高姓修士虽然早知如此,可心中也不免略觉失望,看手中之物一眼,只见是一块玉板,他也没有细查,躬身一礼后,便从这里退了出去。


    回到大殿之内,他脚不停留,继续往外走去。


    而在他出来之后,那些迈入石碑之中的修士也是陆续自里出来,脸上都是露出遗憾懊恼之色,多数人手中只是拿到了一件法器,说明他们并没有得了传承,但这一趟总算不是无功而返。


    高先谷此刻已是先一步来到了外面,银袍修士见到他身影,主动迎了上来,关切问道:“高师侄,怎么样?”


    高先谷恭敬将手中的玉板递上,道:“师伯,师侄只是得了此物,还未曾细看。”


    那银袍修士伸手一拿,然后手掌却是直接从中透了过去,好像那只是一片虚影,不由目光一凝,把手收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道:“看来这只是给你的。”


    既然拿不到,他也不去追究了,详细问了问诸人入内之后的情况,若有所思。


    这个时候,里面弟子也是逐个走了出来,散墨道人和血衣道人都是寻到了自己门中的弟子问询情况,随后三人又是聚到了一处。


    散墨道人道:“看里面所显现出的神通手段,这秘境传承许比我等想象的更高,或可能蕴藏着更上层法门,甚至还有成就元神之后的修炼秘法。”


    三人相互看了看,此刻既是有些惊喜激动,同时还有几分惶惑畏凛。假设这个判断为真,那意味着元神真人可能也会寻来。银袍修士叹道:“这里的事情我们已经做不了主了,还是早些报上去,让宗门作主吧。”


    ……


    ……


  第三百三十五章 法传非不仁


    蒲鹿这一叩首下去,听得上面有悠远之声传来,道:“起来吧。”


    蒲鹿小心抬头,就见一位仙人站在一片星光之中,但却是怎么也看不清楚,周围有着团团玉雾围拢,点点星屑时不时飘洒旋绕,并隐约有着仙乐之声传来。


    他想了想,再是一拜,道:“恳请仙人传法。”


    他本来不知什么是修仙,什么是传道,可是方才那些修士在一旁时不时的交谈,对他们这些凡人丝毫不顾忌,他也是听去了不少,稍微懂了一点其中的道理。


    张御看着他,道:“你为什么要求道法?”


    蒲鹿想了想,道:“为了不忍饥挨饿,为了不受人欺负,为了阿耶阿妈和弟弟妹妹能过好日子!”


    张御微微点头,道:“你且到左手边那个水池之中。”


    蒲鹿扭头看过去,见是不远处一汪三丈方圆的水池,里面水波清澈,更有一朵荷花飘荡在其中,莲叶青碧,清新怡人,他不懂如何形容,就是觉得好看舒心。


    再一叩首,他站了起来,走到了那一汪水池之中,方才入内的时候,冰凉彻骨的水池令他一个激灵,可是很快又变得暖融融起来。


    他想了想,用手一搓,手臂上脏污尽去,并且蜕下了一层死皮,表面变得白皙了许多,不止如此,原本瘀斑伤痕也是逐渐淡去,肌骨很快变得晶莹润泽。。。


    此时他觉得一阵阵止不住的睡意袭来,恍惚之中,自己走到了那片荷叶之上,并趴在了上面,呼呼大睡了起来,不知不觉间,有着许多变化在他身上发生着。


    等他一觉醒来之后,不但一路跋涉的疲劳俱是洗去,精神饱满,而且感觉面前的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明澈,感觉自己就像重获了新生一般。


    并且他还发现,在那记忆之中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所经历的每一件事,他此刻都能清晰无比的回想起来。


    他从水池之中爬了起来,发现所有的水珠都是自行流淌下去,一点也没有粘附在身上,身上衣物也是变得干燥整洁,不觉觉得神奇无比。


    重新来到了那张御面前的台阶之前,他伏拜道:“多谢仙人。”又一抬头,道:“求仙人赐法。”


    张御道:“你来此也是缘法,如今既然诚心求道,我可以传法于你。”


    “是。”


    蒲鹿本待直接唤一声老师,但是话到临头,却又犹豫了一下。


    张御道:“你想说什么?”


    蒲鹿抬头道:“老师,蒲鹿能不能把乡人都是接来?”


    张御语声平静道:“如果成仙了道与侍奉家人只能二择于一,你当如何?”


    蒲鹿呆了一下。


    要是不知道修仙是什么,他可能没什么好迟疑的,可方才经历了那一次脱胎换骨般的洗练,那种神魂内外通透舒畅之感,这是以往从来没有品位过的滋味,此能真正体会一个人是活着的,也能知悉天地的美好。


    若说他以往所想的只是为果腹,可在身躯足满之后,那么自然渴求精神上的畅达,此让人很是难以割舍的。


    可是他还是咬牙道:“如果不成,蒲鹿宁愿不修仙。”


    张御淡淡道:“你去吧。”


    蒲鹿一听此言,顿时无比失落,不过他仍是跪下来重重叩首,不管怎么样,仙人不但庇佑了他,还给了他机会,这份恩情他是记得的。


    他决定了,等找到了乡人,以后一定要回来报答,哪怕仙人不需要,可阿耶教导过他有恩必报,他不会忘的。


    拜过之后,他起身下了法台,一路来到了方才走入石碑的所在。


    只是他才要出去的时候,忽听得声后一声磬响,不由转头,却见一道灵光飞来,下意识接在了手中,同时有声音传而耳畔,道:“你持此物可将乡人接来此处安居。”


    蒲鹿心中激动的和欢喜止不住的溢出来,重重道了一声是,便拿着手中之物快步走了出光门。


    眼前光芒退尽后,他已是来至方才那片大殿之上,见这里早已是空无一人了,他看向手中的灵光,那却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玉蜻蜓,正不知道怎么用时,此物似感应到了他的念头,嗡嗡一声,变得硕大无比,并将他裹了起来,带动着飞出大殿,并升上了天穹。


    蒲鹿起先一惊,可是看着下方辽阔大地,很快又兴奋起来。他不一会儿就发现,这只玉蜻蜓能跟随自己的意念指引而行,便定了下神,仔细观察之下,就找到了自己过来时的那条河流,又顺着河水往上游去,大概有半个时辰之后,就在原野之上望到了一群乘着牛车的乡民。


    他激动无比的让玉蜻蜓把自己放下去。


    这些乡民一见玉蜻蜓的出现,都是吓得伏地跪拜,直到他落下,向着还处在发懵状态的父母和乡人说明了情况,才得知他这是遇到了仙人,并要接他们去仙人所在居住,然而这些乡人一时不是高兴,而是惶恐难安。


    因为从来没有仙人会待凡人这般好过,蒲鹿好说歹说,才是让这些乡民相信自己,让玉蜻蜓带着自己与这里所有人一路飞回了玄宫之中。


    在把诸多乡民安置在前殿后,他急匆匆跑回去,再次来到了法台之上,对着张御一拜,无比感激道:“蒲鹿谢过老师,谢谢老师收留蒲鹿的家人乡亲。”


    张御缓缓道:“修道并非斩情,仙人非为不仁,日后在此住下,好好修行。”


    “是,老师。”


    张御道:“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事先去安排了,明日再来我处。”


    蒲鹿俯身应下,再抬头时,见座上已然没了张御身影,他深呼吸几下,便下了法台,才走到外面,忽见一道灵光落在面前,化作一根向上抬升的藤蔓,并两片大叶舒展,上面一个小人站着,看着是一个俊俏书生,但不过巴掌大小。


    这小人对着蒲鹿一礼,道:“蒲少郎,我乃玄宫之灵,名叫‘何休’,替老爷看管此处,少郎若有什么不知道都可来问我。”


    蒲鹿觉得十分神奇,他想了想,问道:“何休,那些和我一同来到这里的同伴,不知可是在么?”


    何休笑道:“他们与你们都是留在了此间,此刻就在青坪之上,少郎要见他们么?”


    蒲鹿用力点头。


    何休道:“这却容易,少郎请闭眼。”


    蒲鹿马上闭眼,只觉身躯一轻,又听何休说可睁眼了,他睁眼一看,见山坡之下有着一座座悬空竹屋,那些与他们一同到来的孩童此刻都围坐在草坪之上,有一名白须老者正捧卷讲解着什么。


    蒲鹿道:“他们在做什么?”


    何休道:“在学文识礼。”


    蒲鹿道:“我也能学么?”


    何休笑道:“少郎学的是道,所学更为精深,不过少郎若是愿意听,也是可以来的。”


    蒲鹿点点头,他看了一会儿,道:“何休,我该去哪里?”


    何休似就在等着他,欣然道:“少郎随我来。”


    蒲鹿不用他交代,马上闭上了眼睛,身躯微微一轻,发现落在了一处山谷之中,着里竖立着一根根丈许高的铜柱,柱表上面刻满了字符。


    何休道:“清玄老爷定下这片地界,是为了挑选合适之人立传道法,这一百零八根铜柱上有一百零八篇功法,少郎可上去挑选一篇修行。”


    “可我不识字啊……”蒲鹿心中嘀咕,可还是依言走了上去,他很快发现,虽然自己不识字,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看懂上面那些又像字符又像图画的内容。


    张御今时今日的能为,随意便可立造一门功法,且可以根据弟子的特质,造出属于其自身最合适的自身的法门来。


    这样看来,似乎任何人都能修持入道,可实则不是如此,能入道之法和能成道之法是不同的。


    况且修行涉及到方方面面的事,有的时候,就算有了合适之法,也不见得就能顺利入道了。要不然过往那些上境修道人也不必费心挑选弟子了。


    现在他也仅只是给了蒲鹿一个机会,能否成就,完全要看他自家了。


    蒲鹿在这里看看停停,最后在一根铜柱之前停了下来,也不知为什么,他就觉得这根铜柱上的东西看着最舒服顺眼,他道:“就是这个了。”


    何休微笑道:“少郎不再看看其他了么?越往里去,功法可就越玄妙呢?”


    蒲鹿却是无比确定道:“就是这个了。”说着,他在铜柱之前坐了下来,按照铜柱上内容吐纳呼吸了起来。


    而他在这里修行,外面却是暗流涌动。


    随着那些派遣入玄宫内探查的修士一个个返回宗派,诸派也是知悉了里间情形,而这个时候,却见一道清光映现,将整片青原都是包裹在内,随后闪烁了一下,便即从诸人面前消失不见了。


    诸宗修士也都是能够看得明白,这当是遮护用的山门大阵,这大阵已开,就意味着此处秘境已然找到了传人了。


    可是到此的修士却是一个个阴沉着脸,因为他们觉得不能放任这处存在下去,要是不管,那就意味着将有一个宗门在此崛起,在未来或许就是他们的竞争对手,当要在此派还没有壮大起来之前将之拿下!

    ……


    ……


  第三百三十六章 御外心内异


    诸派一开始愿意用遵守秘境的方式进入,这是因为这个方法最简单,也最易得利。可是现在非但得不了好处,反可能给自己找个敌人,那他们自是不愿意的。


    这秘境再是如何了得,也只是一座遗府而已,里面或许有元神真人残留下来的力量,但并没有真正的元神真人坐镇,只要集中多个宗派的力量,或者请上乘修士到来将此处攻破,那么不难夺取其中的修道资粮和秘传功法了。


    诸派主意拿定之后,便开始相互串联。


    可是由于过长的距离,再加上各派之间还要先行谈妥如何瓜分战果,所以等到准备出手的时候,已是半载之后了。


    但是这没有什么,因为秘境之中就算有办法为继承人伐毛洗髓,却也没可能令其在半载之后成就上法的,所以时间很充裕。


    阴箓宗,赤崖之上,血衣道人和门中一众长老正在此等候着,忽见远空一道铺天盖地的赤光漫来,像是浓郁的血流在空中翻涌,所有人见状,都是精神振作起来。


    等了一会儿,便见那漫天赤光一收,出现了一名神容森冷的道人,身上披着大氅,脸面和衣物之上勾画了无数道符血纹。。。


    血衣道人一礼,道:“见过冲离师叔。”


    荒洲的宗派,有一些是和宇内名洲宗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有的是大宗弟子单独出来开辟的,要么干脆就是奉命上宗立下分宗的,如血衣道人的阴箓宗,就是位于赤仙教的下宗。


    当然荒洲之上,本土的宗派无疑是最多的,其中也不乏一些厉害宗门,但从底蕴上来说,比之名洲宗派就所不足了。


    冲理真人道:“收到你们的书信,教主派我前来全权处置,你们将所有关于那处秘境的情形都是告知,不许有所遗漏。”


    血衣道人连声称是。


    而与此同时,观金山中,银袍道人这里同样迎来了上宗派遣过来的修士,显然他们也是做出了与阴箓宗一般的选择。


    这一处荒洲之中,一下迎来了两位元神真人,这是异常少见的景象。


    而另一家重地观的密殿之内,散墨道人也是在与门中的元神真人说话、“


    “老祖,我们不插手这件事么?阴箓宗和观金山的上宗可都是来人了。”


    那元神真人道:“我在这里立派许多载了,那片荒原我也是曾经去过不少次,可从来没有感受过那里有什么秘境,其中或有问题。”


    散墨道人诧异道:“老祖,秘境出现不是从来没有显兆的么?”


    元神真人道:“话虽如此,可是你到了我这个境界便就明白了,世上一些事情并不是真的毫无痕迹可寻的。


    这个秘境极不简单,我们不比那两派还有本宗撑着,有什么问题还有本宗来解决,此事我们不参与。”


    散墨道人有些无奈,但是元神老祖发话,他也只好从命。在走出来之后,他告知弟子,道:“回告阴箓宗和观金山的两位道友,我们对于所得已经满意,这次就不与他们一道了。”


    此刻冲理真人和来自观金山上宗的孤霞真人正在等候重地观回讯,然而却是等到了拒绝的消息。


    孤霞真人笑了笑,道:“看来这位重地观的道友不愿参与此事,那么只能由我二人出手破境了。”


    冲理真人并不在意这些,道:“这么荒僻的地方,我不想多待,早些处置掉这方秘境,也好早些回去。”


    说实话,两人内心都是有些看不起这些荒洲本土的修道人,荒洲之所以名为荒洲,就体现在修道环境太过恶劣,且本土宗派也不像他们这样的大宗传承有序。许多宗派的崛起,往往只是因为某位修士从秘境中得了前人道缘之故。


    但必须承认,运气往往也是修士实力的一部分,特别是落在修道上,运数往往很重要,而重地观与他们的下宗交好,所以他们也愿意给其一个机会,并且心中还打着若有什么不对,推其出去试探的主意。


    可其现在不愿意来,尽管他们有些遗憾,但也不觉得自己就拿不定此事了。


    从目前看来,名洲的秘境无论是其内部蕴藏的价值还是数目,都是远大于荒洲,要不然名洲也不会成为各大派的聚集地了。所以这处偶尔冒出来的上乘秘境,他们虽然重视,但也没有将其摆在太高的位置上。


    两人拿定主意之后,就着门中弟子引路,不久就来到了那一处平阔青原之上,冲理道人扫了几眼,冷声道:“就是这里么?”


    弟子恭敬道:“回禀真人,就是这里。”


    孤霞真人看了几眼,道:“嗯,的确有山门大阵的痕迹,道友,看来我们要费些手脚了。”


    冲理真人道:“那就一起动手吧。”


    两人并不觉得这阵法能阻挡他们。秘境阵法将只要没有上法之人主持,山门大阵就不可能发挥出最大的威能,是经不住上境修道人有准备的围攻的。


    玄宫之内,张御也是看到了两人到来,他便把蒲鹿唤过来,道:“如今有外敌来攻,我会将山门大阵交给你来守持。”


    蒲鹿这半年来除了修炼,也是听何休给他讲述了许多修道人的常识,同样也是知悉了阵法的作用。他为难道:“老师,弟子没学过如何驾驭阵法。”


    张御道:“没有关系,我会叫人来辅助你的。”


    他伸手一指,就有一枚牌符化灵光飘下,落到了他的手中,并言道:“你拿着这牌符出去,寻到阵位之上,自就能掌制整个大阵了。”


    蒲鹿见老师如此说,也是认真道了一声,道:“是,弟子会守御好山门的。”见张御再无什么交代,深施一礼,他便带着牌符走了出来。


    到了外面,却见底下正站着一名左顾右望的修道人,暗道:“这位应该就是老师所说得那人了。”


    他走上前去,执有一礼,道:“敢问道兄如何称呼?”


    那修士看了看他,退后一步,还有一礼,道:“在下坞冒。”


    蒲鹿问道:“坞道兄,你懂阵法么?”


    “阵法我自然是懂得的……”


    蒲鹿欣然道:“那请你稍后协助我,我要抵御外来之敌。”


    “好好,”坞冒十分热情,道:“我一定尽力相助。”


    蒲鹿唤了一声,道:“何休?”顿时一株藤蔓凭空长了出来,何休站在枝叶上,对他打个揖,道:“少郎有什么吩咐?”


    蒲鹿道:“劳烦你带我二人去往那驾驭大阵之地。”


    “好。”


    随着这语声落下,蒲鹿眼前微微一晃,便见自己落到了一座四边望不见底的圆形平台之上,台面之上是一道道圆圈沟壑,与当初在湖底所见的布置有些仿佛。


    在圆台中间,有一个高起的台座,并有一枚丈许高的道箓在上面飘悬着,不用多说,那定是阵枢所在了。


    蒲鹿直接走了上去,将牌符拿了出来,他意念入内,立知此物该如何用,只是一摇,外间便有一座座厚实阵门拔地升起。


    坞冒看到那牌符的时候,却是目光闪烁了一下。


    蒲鹿驾驭了一会让,试着问道:“坞道兄,你觉得我这样处置合适么?”


    坞冒道:“合适,不过……”


    蒲鹿是真心请教,道:“道兄有什么提议尽请言说。”


    坞冒指了指他手中的牌符,道:“这个牌符应该是执掌大阵的信物吧?不知道需不需要耗费法力呢?”


    蒲鹿不好意思道:“不瞒道兄说,我还没有修炼出法力,此牌符应该自行运转的,不过我能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涌入进大阵之中,此物当可代替法力了。”


    坞冒神情变得轻松了许多,道:“那就容易了,坞某建言,少郎可先看一看外间,我们不能对来犯之敌一无所知。”


    “对啊!”


    蒲鹿的他提醒,马上虚心接受,他一晃牌符,果然,外间景象照显了出来,立刻看到了两名道人悬空于天,周围气潮汹涌,声势极大。


    坞冒一惊,随后急忙道:“这是两位元神真人,少郎所用阵门估计抵挡不住,应该再添几层上去。”


    蒲鹿问道:“那应该多少层才是合适呢?”


    坞冒道:“多多益善,我们先作增,再作减。”


    蒲鹿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先把阵门堆上,厚实守御再说,若是多了,便减去一些,好节省力量。他当即摇晃牌符,将一座又一座阵门抬起,往那上面堆叠而去。


    顷刻间,就有百余座阵门抬起,而到此一步,似乎再也不能增加了。而在此时,他也是露出了一点吃力之色。


    冲理真人和落霞真人本来以为攻破大阵手到擒来,可是随即发现不对,两人法器轰击上去,却是连半点回应都没有,两人都是神情微变,这说明此地阵法的坚固,远超他们之前的判断。


    冲理真人冷然看着前方,道:“这个地方比我们想的还要坚固,看来我们小瞧了此处。”


    落霞真人皱眉道:“兴许是以阵法见长的仙朝秘境,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可若是这样却很麻烦了,凭我们手中法器似乎奈何不得……”


    冲理真人道:“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在此耽搁了,待准备好了再来吧。”他十分果断,说完之后,转身便遁光远去。


    落霞真人想了想,同样也是驾光离去了。


    蒲鹿见这两人离开,不觉松了一口气,道:“这两人总算离去了。”他双手一合,对着坞冒一礼,道:“多谢道兄了。”


    坞冒双目一闪,道:“不客气。”说话之间,他突然出手,一把将蒲鹿掌中的牌符抢到了手中!


    ……


    ……


  第三百三十七章 守坚用刚柔


    坞冒动作飞快,而且他的举动十分出人意料,一把就将牌符抢到了手中。


    此物到手之后,他立刻往后退,同时脸上不禁露出了喜悦之色。


    刚才他已是仔细观察过了,这牌符并不需要认主或者任何法力才能驱驭,只要拿到手就可使用,有了这东西,就能掌握整个秘境的阵法了。


    他适才特意让蒲鹿尽量把阵门尽可能堆上去,虽然这么的确对守御很有礼,可是也一下使得阵力运转到了极致。


    在这等关键时刻,若是御主自身有法力,那么可以很流畅的调拨,可是蒲鹿没有,那么就会露出一个运转上的空隙。


    这个时候他若出手,那么就没有阻碍他的力量了。


    蒲鹿手中一空,也是不由一惊。坞冒动作飞快,最关键的是他根本没想到刚才还帮助自己的人,转头就抢夺自己的牌符。。。


    不过他脑子也算活络,并没去质问坞冒为什么这么做,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想自己去面对一个修道人,最好是让别人帮忙,便道:“何休!快来帮我!”


    坞冒一怔,他把牌符一收,警惕看了看四周,又看向他,道:“你在和谁说话?”


    蒲鹿猛然发现,何休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坞冒见四下始终没有什么动静,不由轻蔑一笑,道:“原来是虚张声势,险些被你这点小伎俩骗了去。”


    他拿这牌符晃了一下,感觉到有道道阵力随之涌动,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上面并没有认主之类的禁制,持拿此物在手,就能由此推动阵力了,不过这东西似目前只能用于守御,而不能进攻。并且还需要炼化其中的禁制,但他勉强也可接受。


    只要等到掌握了这个牌符,他就等若控制了整个秘境的出入门户了,而秘境之中也哪里都能去的,至于秘境之中其他人,只要封锁起来就可以了,到时候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而正在他这么想时,忽然一个拳头在眼前放大,他立时意图闪避,但是身体却不如他所想的那般的听使唤,砰地一声,眼前顿时一黑,同时手腕一紧,等他捂着脸退后几步,却是发现牌符居然又被夺了回去。


    他怔了一下,随后转身就跑,在冲过一株古树的时候,那里闪烁出了一个光气阵门,转眼跑的不知踪影了。


    蒲鹿看着拿回手中的牌符,松了一口气,心道果然如此。


    他脑子也是很灵活的,见到没人帮自己,那就只能自救了。他不禁想到,如果说坞冒夺到牌符之前不动手是怕他有阵力保护,可是到了手后还是没有第一时间拿下他,这说明对方并没把握对付他。


    所以他尝试着攻击,没想到果然一举成功了。


    他晃了晃牌符,想试着找出坞冒的所在,可是这个人似是躲藏了起来,一时找不到其去了哪里。


    他试了几下,无果之后只能放弃,并道:“何休,何休?”


    可是唤了几声后,却是依旧不见其出来,他想了想,持着牌符摸索了一阵,寻到了去往法台的阵门,把牌符一晃,一道光门闪现,他走入进去,见是法台台阶出现在了面前,松了一口气,往上而行,不一会儿到了大台之上。


    他见到张御,马上躬身一礼,道:“弟子拜见老师,外敌已是击退,只是……只是方才老师指派帮助弟子的那人,却是出手抢夺弟子的牌符,弟子有些不明白。”


    张御平静言道:“那不是我给你指派的人,而是之前进来,且未曾出去的修道人。”


    蒲鹿吃惊道:“那些修道人没有都离开么?”


    张御淡声道:“只要他们愿意留下,我不会驱赶他们的。”


    蒲鹿留意到张御说得是他们,顿时意识到留下的人恐怕并不止一个,他有些不解道:“可是老师,为什么……”


    张御淡淡言道:“他们早已耗尽了法力,更被磨去了原来气血,除了一身见识,其余与凡人无疑,你修炼了半载,可以很轻易拿捏的他们。


    但随着你的修为逐渐提升,他们的法力也会慢慢恢复,并且通过寻到到清原上的宝果加快这一过程。你是将来此处地界的承继者,牌符也在你手里,如果你不喜欢这些人,那么你就自己把这些人清除出去。”


    蒲鹿想了想,露出认真而坚定神情,道:“是,老师。”他躬身一礼,道:“老师,弟子先告退了。”


    张御微微点头,看着蒲鹿退下去。


    想要在这个世道立足,光靠法力修为,除非能到达他这个境地,否则是撑不起来一家宗门的。一派之主,不仅要有深湛的修为,还需要过人的心思和智略。


    否则就算能撑起宗门,也易被人蛊惑偏引。要知道多数危机不是来自于外部,而是来自于内部。


    他就是要让蒲鹿知晓,最不容易对付的不是表面可见的力量,而是私底下那些看不见的人心。而这些人,就是他留给这个弟子的磨刀石。


    蒲鹿出来之后,他想了想,又把牌符拿了出来,试着察看了下,渐渐的,被他摸索了一点门道出来了。他拿此物对着前方一晃,就有一扇扇阵门现了出来。


    坞冒方才为了躲避蒲鹿,却是在阵门之中来回穿行,因为他知道,停留在某地会被找到,但是穿渡来去,就不太容易被发觉了。


    他的确是熟识阵法之人,所以方才比蒲鹿更明白该怎么找寻这里的阵门,又该怎么来去。


    这时他来到了一片树林之中,小心爬上了一株树叶茂密的果树上,这里放眼过去,到处都是红艳艳的果实,随手摘了一枚下来,大口啃吃起来,每一次吃一点,就感觉自己精力恢复了一点,身躯好像也强壮了几分。


    这样下去,想必他迟早有一日是能恢复修为的。


    此前他也是得了一件法器,但是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去,一来他的宗门早是破灭了,到了外面,这东西也不见得保住,二来在这里时间久了,得知蒲鹿成了承法之人,心中也是不甘心,凭什么一介凡人都能得到传承,他却得不到?

    一想到这个,他心中就满是羡慕嫉妒。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原来你在这里。”


    坞冒顿时心中一跳,他转头看去,见到蒲鹿站在不远处,他眼皮一跳,阴沉着脸从树上跳了下来。


    蒲鹿看了看他,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仰仗阵法欺负你的。”他把手一挥,把牌符远远扔在了地上,“你有本事就把这东西抢过去。”


    坞冒露出怀疑的神色,但随即见他认真的,不禁露出了狞笑,道:“是么。那么正好。”说着,他纵步上前。


    蒲鹿吸了口气,也是冲了上去了。


    一刻之后,坞冒嘴角溢血,满脸青紫的躺在地上。


    蒲鹿面无表情的从果树林里走了出来。他抚了抚肿胀的拳头,那里很快恢复了白皙。他想明白了,这些人留在这里未必不是好事,修炼之时,却是正好可以借助此辈斗战对抗。


    而且从坞冒精通阵法可以看出,这些留在这里的人说不定都是有着一技之长的,那他或还能从这些人身上学到什么。


    他拿出牌符,轻轻一晃,又是回到了自己日常修行的所在,准备回去修行,这时却见一个老者站在庐舍门口。


    他认得这位老者,正是给那些同伴教授礼仪文字的老人,名唤北慈翁。


    他上来一礼,道:“老人家怎么在这里?”


    北慈翁看见他,慌忙回有一礼,满脸歉然道:“唉,方才仙人让老朽让帮助少郎布划阵力,只是老朽一时有事耽搁了,未曾误了少郎的事吧?”


    蒲鹿道:“老人家就是老师指派来帮我之人?”


    北慈翁连连点头,道:“对对,正是老朽。”他看了看蒲鹿,松了一口气,“还好少郎无事,不然老朽就是罪人了。”


    蒲鹿安慰他道:“没事,晚辈已然将来敌挡在了外面了。”他说到这里,埋怨道:“也怪何休,他方才也没有提醒我,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何休?”北慈翁疑惑看来道:“何休是谁?”


    蒲鹿道:“何休不是谁,乃是此地精灵,是老师让他来辅助我的。”


    北慈翁面露古怪之色。


    蒲鹿看了看他,道:“老人家想说什么?”


    北慈翁犹豫了下,才道:“据老朽所知,青原之上就没这个人啊。”


    “什么?”


    蒲鹿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发懵。


    他一时想起了许多,本来印象之中,何休向来笑语晏晏,使人如沐春风,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总觉的其笑容带着一股莫测意味。


    不对!


    他抬起头来,盯着北慈翁,道:“你老人家也是被老师留下来的修道人吧?”


    北慈翁呵呵一笑,原本神容上的恭谦之色退去,换成了带着几许狡诈的眼神,笑呵呵道:“看来没能瞒过少郎你。不过老朽可没有说错,青原之上本来就无有此般人啊。”


    蒲鹿看了看他,道:“老人家,你们都在这里,我们日后打交道的时候还很多。”


    北慈翁神情如常,道:“好好。”又意味深长道:“少郎知道境主让我们留在这里的条件是什么么?说不得日后这承继之人就换了谁呢?”说完,他躬身一礼,道:“老朽告退了。”


    蒲鹿看着他挥开一座阵门,走了进去,吸了口气,心中满是压力的同时也充满了斗志,眼神变得无比认真,既然如此,那就来试试看吧。


    ……


    ……


  第三百三十八章 取利皆可用


    蒲鹿用牌符挥开阵门,一路回到了自己居处。北慈翁虽然有些地方言语不明,可那里面的意思他却是大致能够理解的。


    假设他不能完全老师的期愿,那么老师或许会让这些人中的某一个代替自己。


    但是转而一想,又觉得老师似乎并不喜欢这些人,不过即便不用这些人,也有可能会让其他人取代自己。


    这时他心中有些怕,怕的不是被剥夺传继资格,而怕的是辜负老师的期愿,辜负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道缘,如果是自己不如人,那么没什么好说的,他情愿让了出来,将此间之责交给比自己更为合适之人。


    可若是因为自己的愚蠢,自己的不上进而失去了道传资格,那么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而留着那些人在这里,既是鞭策也是磨练。


    正想着的时候,他忽然有所察觉,抬头一看,见一个小人坐在藤叶之上,他道:“何休?你跑哪里去了?”


    他才不信北慈翁之言,若是没有自家的允许,何休怎么可能带着他在阵中游转,又怎么指点他修行何种功法?

    何休笑了笑,看了他手中牌符一眼,道:“北慈翁擅长挑拨离间,我就想看看少郎会不会被他所迷,而且少郎现在有了牌符,也不需要在下啦,何某不过只是一个精怪而已。。。”


    蒲鹿却是神情郑重道:“何道兄何必妄自菲薄,我们可是同道。”


    何休见他愈发诚挚,不由微微动容,他点了点头,对着蒲鹿打了一个揖,道:“既然少郎称何某一声同道,那何某自是愿意留下。”


    “好。”


    何休也是从座上站起,认真还有一礼。


    张御化身此刻站在法台顶端,正看着这一方地陆,这半年来,名洲的情况他也是断断续续了解了一点。


    越是深入了解,越多此世不看好。而此世之希望,他认为并不在于那些修道人身上,而是在于那些凡人身上。


    只是如今他倒是难以将这里的情况直接带回去。


    这里遇到的也是与治界有些相似情形。不过与上回是由于纯灵之所的力量干预,而这一次却是因为还没有与天夏打破关门,所以传递较慢,或许要许久才能送到天夏。


    不过他对这个情况早有判断,除了这个,他也是有别的办法的。比如直将气意散去。


    虽然如此做同样没法将关于此界记忆没带回去,但是气意本身散去,又是如何散去的,在哪个关节散失,都可有讲究的。


    这也是前次纯灵之所映照给了他一个提醒,所以他早就对此有了防备,事先有了安排,气意便是散失,也能给予正身足够多的提示。


    其实本来他还准备用训天道章传递消息的,但是他发现,这里似有一股气机干扰,倒这对他而言反而是好事,那最后一枚大道之印在此的可能更大了。


    此刻他望向某一处,只他若散去气意,必然无法遮护此间,那么这里就只能交托给蒲鹿自己来守御了。


    蒲鹿正在宿处认真修行,有的时候感觉心浮气躁之时,他就会出去与坞冒对抗一番,每次都是神清气爽的回来。


    目前他虽只见到了北慈翁和坞冒二人,可他总觉得这里被留下来的不止这二个,应该还有其他人,只是都隐藏起来了。


    他曾趁着闲暇之余拿了牌符找了多次,但都没有找到,想来应该是自己修为不够的缘故,故是索性放弃了,该出来的时候总会出来的。


    而再是两月之后,冲理和落霞两名真人终于从宗门之中等到了法器,同时他们也是发现,来这里来找寻秘境的人外洲修士也是越来越多了。


    这些人倒是不放在心上,但是背后若有元神真人被吸引过来,进而牵扯到其他大宗门,那就很麻烦了。


    落霞真人道:“我们需要尽快解决这个秘境,拖得越久越麻烦。”


    冲理真人冷然道:“那就不要耽搁了。”


    两人议定之后,于是驾起遁光,又一次来到了清原之外。


    方才到了外沿之地,蒲鹿身上所携带的牌符就向他示警,他诧异拿了出来,借助大阵向外看了一眼,心中不由一紧,因为上次那两名修士又至。


    他连忙唤来何休,道:“何道友,上次那两人又来,我虽然知晓该如何驾驭牌符了,可我怕他们这次也有了更多准备。”


    何休道:“少郎,你也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啊,你可以去找那些人。”


    蒲鹿睁大眼道:“他们会帮我么?”


    何休笑道:“若是阵法被突破,那么他自己也难以存身,那些外来的修士岂会留着他们?所以他们必须要帮你,这是不得不为耳。”


    蒲鹿眼前一亮,道:“说得有道理。”


    他这些日子用心探研牌符怎么使用,


    但是再如何,他也只是一个后进晚辈,眼光见识怎么也不可能和几个修道几百年的前辈相比,要有了这些人帮助,渡过难关的可能大增。


    这时迟疑了一下,道:“何道友,你说,我能否……”


    何休道:“少郎是想说,若是愿意诚心相待,或是施恩于此辈,是否可以收服他们?”


    蒲鹿不觉点头。


    何休摇头到:“我以为是不成的。若是少郎这般对待寻常人,纵然心里有一些鬼祟想法之人,也未必不能感化。可是此辈不同,他们是修道人,在他们看来,你只是一个初入修行界的小辈,又凭什么施恩于他们?


    他们甚至想着,你所有的东西本来就该是他们的,你越是如此做,他们就越是嫉恨。”


    他郑重提醒道:“他在这里的目的,就是想着取代少郎,让自己成为这里主人。此辈习惯了若禽兽之争,早无恩义可言。小郎虽然现在可利用他们,但万不能掉以轻心。”


    蒲鹿重重点头,何休给着实他提了一个醒,他道:“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些人必须要帮我,我去把这些人找来。”


    他祭开阵门,出了修炼之地,首先找到了坞冒,并交代了来意。坞冒嘲弄道:“让我帮你?哼哼。”


    可他注意到蒲鹿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拳头好像也捏紧了,急忙一伸手,道:“慢来,我没有说不答应,但我要点好处。”


    蒲鹿没和他多计较,道:“不过要太过分,我可以应下。”


    坞冒道:“自然不会,我有分寸。”


    他果然没有提出太多要求,只是要求能多吃一些赤果,两人谈妥之后,蒲鹿又去找到了北慈翁,道:“我知道尊驾老人家也是懂得阵法的,希望老人家能出面相助。”


    北慈翁道:“唉,我若未曾猜错得话,少郎你一定是去找了坞冒了吧?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来寻老朽呢?”


    蒲鹿没说多余的话,只是道:“我要是在这其中犯错,你不是就有取代我的机会了么?”


    北慈翁眼神闪烁了一下,抚须不言。


    蒲鹿道:“我话便说到这里,怎么做,老人家自家想清楚就是了。”


    说完之后,他便挥开阵门,去了中枢阵位之上坐定。过了一会儿,坞冒和北慈翁都是先后到来。


    蒲鹿也不多说废话,直接道:“两位且看,这两人又至,我现在该如何防备?”


    坞冒看了看,道:“这两位乃是元神真人,前次被大阵逼退,这次一定寻到了后手……”


    他琢磨了一下,又道:“山门大阵我虽然没有驾驭过,但却是知道与敌需要刚柔之变,不需要多连贯,只要对面过来法器时,阵法运转符合阴阳之理,那么依托大阵,就发挥出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威力来。”


    蒲鹿道:“如何知晓对面法器为何?又如何符合阴阳之理?”


    北慈翁抚须道:“这方面就交给老朽吧,老朽自问见识还是有一些的。”


    蒲鹿看了他一眼,抬手一礼,道:“那就有劳了。”


    此刻清原之外,冲理、落霞二人也是各自拿出了从门中带出的法器,落霞手中的乃是一面铜镜,可用于彻照大阵之中各个关节,而寻隙破敌。


    冲理手中所持,看去如同一抹银光,乃是专以用来的破阵的法器。


    要是对面大阵有元神真人驾驭,他们绝不认为自己这简简单单的手段就能凑效,可是如今主持阵法的很可能只是一个得了运气的凡人,那哪怕有秘境的遗影指点,也发挥不出多少能力来。


    落霞真人用铜镜照了一下,看了片刻,便道:“此中有厚坚之相,当以锋锐迅疾破之变破之!”


    冲理真人不说话,当即将那一道银色流荧掷入阵内,这一次,上回百攻不破的阵势,却是直接被撕开厚重外表,一路冲到了内里。


    蒲鹿见状神情一紧,他将牌符拿起,想要立刻厚集阵门抵挡,或将之驱赶出去。北慈翁却是伸手阻止了他,道:“慢,守阵难破阵更难,破阵如堆土台,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


    少郎你现在不必急着变化,这稍许损失不算什么,且把此器放了进来,等他们深入之后再行变化。届时必可令他们进退两难。”


    蒲鹿恍然,诚心道:“受教了。”


    北慈翁抚须道:“哪里哪里。”他往旁边瞥了一眼,见何休正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不禁微微不自然的偏过头去。


    ……


    ……


  第三百三十九章 演阵砺智心


    何休笑了一笑,北慈翁的话是对的,可其人没有说得是,只是对付一个法器的话,这个办法是不错,但是你不能保证对方就只带来第一件,而且你有变化,莫非对方就没变化了么?

    不过他并没有出声提醒,因为他只是负责提意见,并不干涉蒲鹿的任何决定。


    北慈翁目光很毒,看出来他在这里就是充当一个负责评价的角色,谁人表现的好,谁人表现的不好,他都是会记下来的。


    这其实就是想让他看看自己的斤两,同时也是想让他看到蒲鹿的狼狈模样。


    可是他却笑了一声,莫非以为蒲鹿就这么简单么。能被老爷选出来的弟子,真的就那么简单么?


    蒲鹿听从了北慈翁的建言,对于对面一开始的法器侵攻视而不见,在等了一会儿,才是把阵势拨转起来,但不是并没有去强行对抗,而是借着后退之机一点点化解其中的力量。


    北慈翁看到他这个应对,不禁有些惊讶,这不是他们方才说好的变化,蒲鹿显然是另有自己的想法。


    落霞真人用铜镜看到了变化之后,道:“道友,对面看来想要耗磨我等锐气。。”


    冲理道人不言,把袖一振,果然又是祭出了一件法器,霎时冲入了阵中,与先前那银芒衔尾相接,两者一触,力量堆叠上去,那化解之力立刻不够用了,前方阻碍纷纷破散。


    不过这两件法器看着气势汹汹,但也也不是一味往里冲来,而是很有分寸的,不论是回撤还是进击,都是留下了足够的余地。


    这个时候,蒲鹿把牌符一晃,将力量围裹上去,这里没什么变化,只是推动阵力如波浪一般,层层叠叠涌上,不求压过对面,只是持续以力量对抗,哪怕一直在逼得往后撤,也没有去改换路数。


    因为他懂一个道理,阵法和对方法力比较,肯定是他所掌握阵力更占便宜,哪怕是场面略微亏输一点也无碍,只要对方没办法一口气攻破进来,那么就没有问题。


    坞冒有些意外,这个布置其实平平无奇,但却不禁让他刮目相看,因为蒲鹿把握到了运转阵法时不败即胜的道理。


    说实话,一般没什么经验的人执掌大阵,那是恨不得一口气将自己所掌握的力量堆上去的,很少有有蒲鹿这样的敏锐判断。


    而在外间,冲理、落霞见迟迟打不开局面,攻坚之局变成了消磨之局,两人也是皱起了眉头。


    落霞真人道:“这个阵法的主持竟然还有些章法,这秘境选中的传继者看来有点本事。”


    冲理道:“废话就不用说了,把那东西拿出来吧。”


    落霞真人点点头,小心自袖中取出来了一蓬闪烁着明黄色光芒的雷火,这是他们真正的后手,专以攻击山门大阵的破阵雷光,算是门中重器,今次被带了一朵出来。


    落霞真人拿在手中,凝神运法,再是缓缓一推,便将这一道雷火送入了阵中。


    先前被化开的阵势已然是撕开了一条通路,而这雷火一入内,便猛然炸开,所过之处,一切阵机皆被化开,而前方压力一轻,那先前入内的阵器也是得以持续向前突破。


    这一手配合下来,眼见得大片阵势就有被撕开的趋势,冲理、落霞二人面前本是空无一物,可此刻却是隐隐约约已能看到内里的清原的景象了。


    北慈翁一见,神情凝肃,也是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少郎,小心了。”


    何休则依旧在旁边不说话。


    坞冒只是冷笑。


    蒲鹿没有回答,也没有什么动作,而是紧紧凝视着前方,握着牌符,对于那雷火的肆虐似乎并不上手段反制,而是按压阵力不动,任由其扩展。


    在等了一会儿之后,那雷火撕裂了大片阵机,威能近乎已经完全展现的时候。他忽然一拨牌符,那积蓄已久得阵力猛然奔涌了出来!

    那雷火本已如浪一般到了巅峰之上,此刻正待回落,而后才能再是起势,而现在阵力落在这个关键之处,竟是一下就将之压下了去!


    “哦?”


    北慈翁不觉点头,积蓄力量而后发动,这不是什么高明变化,任谁都能想到,但是第二次驾驭大阵,就能对敌我认识有正确的判断,敢于这么用,而且还成功了,这里胆气信心缺可是一不可的。


    他暗忖道:“倒是有些看头,倒只这般想要挡住,却还不够啊。”


    然而事实证明,他仍旧是小看了蒲鹿,在接下来对抗之中,对面频出手段,不过再如何变化,能够运用的阵器也就这么几种,蒲鹿从一开始的紧张,逐渐变得从容起来。


    北慈翁和坞冒愕然发现,他竟无师自通般摸索出了各种阵力的运用,并且对抗越多,领会的也是越多,成长速度可谓飞快。


    其实蒲鹿掌握了山门大阵的牌符,阵力全是可凭他心意调运,他不缺力量,所欠的只是思路,思路一打开,那么他可以自己去想办法。


    其实他能被张御选中,除了坚定的心志和良好的品性,还有就是过人的大局观,他在关键时刻总能做出最符合己方局势的选择,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冲理真人道:“此中掌制阵法之人应该是一名修士。”他说得并不是主场之人的修为,而是其人所使用的考量方式。”他冷然道:“只要此人不犯大错,凭我们的手中的法器是攻不破此阵的。”


    落霞真人若有所思道:“不过这般情形,不也恰恰证明此处价值极大么?”


    冲理真人却是不受这等言语所动摇,他能成就元神,就是知道有些时候要懂得取舍,况且他隐隐有种感觉,那留下秘境的仙人正在借他们的手磨练这个承继之人,他根本没兴趣去给人利用。


    他道:“再继续下去没有意义。”


    落霞真人叹了口气,他知道在证明这处秘境有着无上价值之前,两人背后宗派不可能再给予他们更多支持了。


    但再一想,他们攻不破,那别人也休想攻破。里面的东西谁都得不到,那他心里也总算好受些。


    他一招手,将投入阵中的法器收了回来,冲理真人也是如此施为,两人也没有再停留,就各化遁光,倏然飞去了。


    北慈翁借着蒲鹿展开的阵机张望了两眼,道:“这二位走了,不过这一次虽然成功抵御了下来,可这两位也是清楚我们的布置了,下次若再来,恐是不眼前所见了。”


    蒲鹿却是很乐观,他道:“不要紧,这个大阵我还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等到他们下次再来,许多地方我也能弄明白了,他们来一次,我就多了解一分。”


    北慈翁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坞冒听着蒲鹿所言,心中涌起了更深的嫉妒。凭什么他要在这里等待机会,而蒲鹿就能随随便便得到一切?还进步这么快?凭什么?

    可是他现在也只能在心中想想罢了,要是稍有表露,指不定蒲鹿又要时不时来和他“切磋”一下。


    在确定两人的确离去之后,蒲鹿回到了居所,这次成功却敌,让他通过阵机转变看到了许多力量的玄妙变化,此与自己日常修行互相验证,感觉也是颇有所得。


    此刻他倒是隐隐期望,对方不要就这么放弃,能够继续来试图破阵,让他见识到更多手段。


    天夏,虚空世域之中,重岸走入了正殿之内,对着座上戴廷执一礼,道:“戴廷执有礼,唤晚辈前来可有吩咐?”


    戴廷执道:“你上回提出的要去下界传法,如今玄廷已是同意了你的提请,你当是会和另一位同道一同进入‘自在界’中传我天夏之道。”


    重岸心中一喜,躬身一礼,道:“是,多谢戴廷执成全。”


    戴廷执道:“你不用谢,此界情形与以往下层不同,我们至今还未探明情形,恐与你所来的界域无有分毫相似,非是上乘境界之人,去了极可能一时无法归回,还有可能耽搁修行,你可是想好了么?”


    重岸认真道:“戴廷执,晚辈早已想好了。”


    戴廷执看他几眼,示意了一下,便有一名弟子走下来,将一个托盘递到他面前,这里面有一枚佩服,还有一份卷书。


    他道:“你拿着这个牌符,只需去到世域修筑的越渡金台之内,气意自便能去到那方界域之中,此中你自身无识,则会受金台遮护,另还有那一份卷书,你以前未曾去过下层,上面告诉你去到那里该如何做,该遵守何等规矩。”


    “是。”


    重岸将这两物接了过来,戴廷执一挥袖,道:“你若是明白了,那便先下去吧。”


    重岸本来想问一问老师,但见戴廷执如此说,也只好打一个躬,退下了去。回到了宿处之后,他打开卷书看了下,心中已然有数。


    他琢磨了下,觉得需将此事报知元夏,好让元夏知道他这个身份的重要性。


    根据从符诏上看到的,因为此世演进与现世不同,等到元夏真正派遣人手进来,那天夏方面在里不知演化多少年月了,早已经是抢占好先机了。


    ……


    ……


  第三百四十章 天门待推启


    自在界之中,清原所在并没有因为冲理和落霞两人的离开而平静下来,其后不断有本洲或者外洲之人到此,试图攻破外间的阵法。


    可这些人的手段比起这两名元神真人来却是差得较远,都被重岸用阵法轻松阻挡了回去。


    而在这等对抗之中,他的手法也是愈发老练纯熟。


    这些修道人见这里着实是块硬骨头,非但拿不下,还浪费法力法器,久而久之,也就少有人再来进犯了。


    蒲鹿也是难得享有了一段平静时日,得以安稳修持。这一晃就是十载过去,他依靠荷花池中的灵液洗练肉身,在入门十载之后正式入道。


    而这十载之内,不断有人进入了这片清原,此间虽然对于怀有恶意的修道人百般阻挡,但是寻常人却是可以毫无阻碍的进入此间。


    还曾经有宗派利用这一点,试图让自己的弟子也是混入进来,但结果都是未能成功,反到是因为这等不间断的尝试,给清原送来了大量的人口,其中不乏适合修道的孩童。。。


    这些孩童和蒲鹿一起进入清原的同伴们一起,不拘是否有修道资质,都是一个个得了修习的法门。


    不过大多数人所修习的乃是玄法。


    张御不教授蒲鹿玄法,而是传授真法,那是因为后者的资质更适合真法修行,而且玄法并不仅仅是根据传承而来的,更是需要彼此交流的。


    目前所有的玄修弟子,也不过只有百余人,这些人中估计也只有一二人有可能成道,而且可预期的情况下,实力并不会高到哪里去。


    反而真法一旦成就,各类手段都是具备,再配合上量身打造的法器,更适合成为宗派的中流砥柱。


    按照张御的设想,在自己的气意离开之后,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将交给蒲鹿,是需要其人传继下去并发扬光大的。


    所以必须将所有的修道资粮都是集中在其一个人身上,尽量堆高其斗战能力,最好是能让他如此前的设想一样,能够将此间立成为一流宗门,从内部打破天地关门,而至不济,也要使之能够撑住这里,不至于在他再度回来之前破败了。


    蒲鹿这一日功课完毕,从宿处走了出来,如今他已经从一个少年人成长为一个英姿勃勃的青年了,一身合体的道袍穿着在身,站在那里,双目漆黑有神,身躯挺拔笔直,身上皮肤泛着莹莹光芒。


    何休在旁道:“蒲师弟,你已是入了门,当是可以向老爷请授正式的功法了。”


    蒲鹿奇道:“哦?我以往所修炼的,莫非不是正式功法么?”


    何休笑道:“你以前所修行的只是最浅显的吐纳之术,虽然也极是玄妙,但那只是用来打根基的,而接下来所需修炼的,才称得上是真正的修道法门,修炼这等功法,你才能够蕴养出法力来。”


    蒲鹿恍然,他道:“我这就去请教老师。”


    何休笑道:“不必了,老爷早有关照,让我把这份道卷交给你。”


    说着,他一拍身旁的藤叶,就见此叶舒展开来,将一份书卷送到了蒲鹿的面前,后者好奇看了两眼,将此卷接过,将卷面之上竖写着“乾元世同经”五个字。


    他心中振奋起来,回到了殿内,坐了下来,解开束绳,将道卷缓缓展开,看着其中所述内容,很快入了神。


    这门功法取万物生发之理,一旦修成,只要一丝法力尚存,便可由此壮大化生至滔天之威,最是无惧群战。


    只是这功法修行之初,需取一缕天夏之气入神入身,此是为了使修行者隔绝此世道机的影响。


    此世的道机与天夏不同的地方在于,这里虽然能够迈步到上层力量,但是毕竟仍是没有沟通更高层次。


    可便是功行到了玄尊之境,并不等于修行就到此为止了,还有更上一层。


    可由于此世特殊情形使然,便算是想修炼到寄虚之境,那就必须要去大混沌、纯灵之所,或许干脆去元夏天序上寄托神气,而即便如此,也只能到此一步了,只要不打通天地关隘,便就无法往下走了。


    天夏若是意图打通上层,或许此世的修道人是愿意的,天夏若能将之整合起来,那么元夏的势力就算进入此地,也不可能左右此世。可问题是此世绝大多数修道人的道念与天夏相悖,


    而且那个天轨围绕着天地,明着封锁着天地,说明把持此法器的宗派对天外也是十分忌惮,这里又是一个矛盾,所以必须设法将整个世域重作改换一番,让更多拥有天夏道念的人走向上层,让所有生灵都有选择上进之路的机会。


    蒲鹿得了这一卷功法之后,便是认真修持,转眼再是四十载过去,他也是道行渐成,顺利修炼到了元神照影的境界。


    他能精进如此之快,一方面是这里修道资粮不缺,每日还有壮固内外的玄水洗练,还有就是不必去四处找寻功法,自有上乘功法修炼。


    不过这不是正常的修炼情况,一般来说,真修还有经过磨练心神这一关,好在清原之内早已给他准备好了磨练之人。


    蒲鹿在再一次出关之后,何休建言道:“少郎不妨将那山门大阵的牌符展开一望。”


    何休依言将那牌符拿了出来,只是一晃之间,便有重重景物显现于面前,随后他便见一个坐在树下潜心修行的修道人,看去大约三四十岁的模样,面目冷漠,看着就不好接近,他诧异道:“这是谁人?”


    他这里修炼这么多年月,他从来没有见过此人。


    何休道:“实则这个人早就在这里了,只是少郎你以前并没有修炼出来法力,所以你看不见他,后来虽有法力,可此人擅长藏隐之术,其实力也在日渐恢复之中,故若不去刻意找寻,是寻不到的,而如今少郎功法有成,这才得以清晰望见。”


    蒲鹿想了想,道:“那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此处,我不曾发觉的?”


    何休笑了笑,道:“自然,如今这些人,大多数法力已然恢复,甚至还有高过少郎你的,你要小心应对了。”


    蒲鹿道:“道友是要我将这些人都是收拢起来么?”


    “是否要收拢,那就要看少郎你的意愿了,不过这些人若不处置,他们可不会和你客气,越是往后,造成的破坏越大。”


    蒲鹿点点头,道:“我去会会他们。”


    出了殿门后,他先寻去了坞冒这里。


    这些年来,几乎每过一段时日就会去找此人,虽然后者功行一直在回复之中,可是他的法力也在长进,且他对坞冒很是熟悉,而其人面却对他层出不穷的手段,却也总能想出应对办法来,所以他最是喜欢与此人对抗了。


    两人此刻动手,已是彼此法力对撞了,声势不可谓不惊人,隆隆响动方圆数里外也能得闻,待大概半日之后,蒲鹿云淡风轻的走了出来,而他的身后,坞冒正无力躺在一个似被陨星撞击出来的地坑之中。


    蒲鹿离开此人之后,便是来到了那株大树之下,那个坐在那里的道人抬起头来,冷然道:“我知道你和坞冒还有北慈翁的事,秘境之主让我们留下来,就是要我们做你的磨刀石。”


    他从原地站了起来,“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斤两,值得秘境主人这般看重。”


    蒲鹿此刻也是战意高昂,他抬袖一礼,道:“请教了。”说着,气息一转,法力崩腾涌出,霎时迸发出了轰然声威!

    而另一边,北慈翁依旧在向诸多少年孩童传授文字礼仪,这时他听到了远处的响动,只是眯眼看了下,又是继续眼前的事。


    当初他寻找这片秘境,主要目的是为了寻到上乘法门,好能够打破寿限,毕竟他寿数已快至尽头了。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他发现即便没有获得上乘功法,自己身躯也没有因此衰败,显然是因为这片秘境的缘故。


    此刻他倒是真的想支持蒲鹿了。


    因为就算他得了功法,让他自己去修行,他也未必一定能突破上境,可蒲鹿却是极有希望的,若是能保存这处地界,那么自己岂不是能一直存生下去?

    而且根据他观察下来,蒲鹿的人品性情是没得说,且还很念旧情,对于帮助过他的人愿意真心回敬。如今的世道,已经很难遇到这样的人了。


    一日之后,蒲鹿回到了住处,这一番斗战他获益良多,那人神通手段都是不俗,且还带着厉害法器,他最后也是靠着耗尽其法力才是胜出的。由此他也认识到自己有着许多不足,正打算用心梳理一番,何休道:“少郎,老爷唤你前去。”


    蒲鹿一怔,道:“我这就去。”他整理了下袍服,挥开阵门,一脚迈去,便就到了法台之上,来到顶端,见到张御,便恭礼道:“弟子拜见老师。”


    张御道一声免礼,先是考校了下他的功行,这才道:“今次唤你前来,是有一事要告知于你,”他微微一顿,“待你成就元神之后,为师便会离开此处,将此处交托给你。”


    ……


    ……


  第三百四十一章 得功散意回


    蒲鹿一惊,到:“老师要去哪里?”


    张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指一点,一枚玉符飘落了下来,道:“这上面交代了一切,你看过之后自会明白。”


    蒲鹿收了下来,见张御再无交代,躬身一礼,便即回到了自己居处。


    在榻上定坐下来,他将玉符拿出,伸手上去一拂,上面有一缕灵光溢出,霎时进入了眉心之中。同一时刻,可有光影在身周围晃动来去。


    在他把这些看了下来之后,很快知悉了诸般原委。心下震撼,道:“原来老师是天外仙人,只是来此方世界传道,更为打破天地关门而来。”


    他神情严肃起来,唯有打破天关,才能使得整个世域与天外相连,并向此世敞开更为上层的道理。


    然而上面也是说了,打通天关并不只是通向一个去处。。。一个是通向天夏,而另一个是通向元夏。


    张御自是没有避讳自己是天夏而来,并且也提醒,等过去不久,可能有另一批人到来,很可能便是来自元夏。那些看到的光影正是展现出了天夏种种景象,至于元夏,并没有去过多描述。


    在张御门下做了这么多年弟子,张御无论传授任何道理,都不采用说教的方法,而是让他自行体会,所以这里应该也是同样让他自己去看。


    其实就算不看这些东西,这对他来说没什么难选的,自是跟随师长去往天夏了。


    而且修道这么多年,他也想看一看更高的层次的风景。


    他想了下,从榻上下来,走出殿门,来到了殿外的殿阶之上,通过清原上摆放着的望仪法器,望看那横亘于天穹之中的天规。就是这东西,既是守御了住了这片天地,同时也是封锁住了出外的道路。


    按照玉符之中所交代的事机,他要成就元神之后,设法提升宗派在荒洲的名声,而后入主三十六名洲,成为这件法器的执掌人之一,这样就能打开关门,连通天夏了。


    这条路虽然崎岖,可他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走下去。


    只是这里还有另一个隐忧。


    按照老师的说法,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元夏方面的修士到来,而且这个时间恐怕也不会太久。


    但现在想这些无益,唯有成就元神之后,才能有能力去面对这些事。


    他毅然转身,回到了殿中加紧修行。


    这一次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用功,以往修行或是为了自身,但现在更是为了整个天地的未来。


    一晃又是三百载过去。


    蒲鹿在清原之中日夕苦修,在加上修道资粮和功法都是不虞少缺,终于是在第三百个年头上成就了元神。


    他用了数日平复内息,熟悉功行,随后便再次来到了张御座前。


    并执礼道:“老师,弟子功行成矣。”


    张御微微颔首,道:“成就元神,未来还有许多路要走,你需时时自谨自醒,莫忘自身道心。”


    蒲鹿躬身一礼,恭敬道:“是,弟子谨记。”


    张御又言:“你既已成就,那为师今日便当离去,此后这宗门便将交托于你了。”


    蒲鹿早有准备,吸了一口气,俯身一拜,道:“弟子不会辜负老师期望。必当竭尽全力,并在门中敬候老师归来。”


    张御伸手一拿,便一道灵光落下,道:“此是清源之印,可执掌这片所在,且能够观察是否有天外修士到来,你且收好了。”


    蒲鹿郑重将此物收了下来。


    张御缓缓道:“你且去吧。”


    蒲鹿抬头看了上方一眼,又是深深拜又一拜,后退几步,这才转过身去,一步步下了法台。


    张御待他离去之后,便坐定榻上,身上清光发散,气意一点点散去,意识也是逐渐归回到了正身之上。


    气意散去的方式不同,他就由此知道了许多事。


    细节他不清楚,但大致的脉络却是能梳理出来的。


    而且这些东西等到他再度去往那里之后,只要他接触过的人和物尚在,那么经历的事机自然也能知悉。


    他思索了一下,将自己大致掌握的东西拟成一封呈书,唤出明周道人,让其将此交托去了陈首执处。


    做完此事之后,他又望向那世域所在,经过气意归来所显示的迹象,他倒是觉得,那最后一枚大道之印极可能就是在此方世域之中。而他之气意化身选择的定然是扶持土著的做法,待得下次去往那里,当能看得更为清楚一些了。


    而在差不多的时候,元夏这边也是通过重岸传递的消息得悉了一些情况。


    元上殿对于重岸这么快把消息送来很满意,事实上,重岸即便不报过来,他们也是通过那方世域与元夏天序的些许牵扯找到了一些进入此间的门路。


    而下一步,就是设法打通此间与元夏的通路,使之成为另一条进攻天夏的路线。


    不过对比下来,由他们去设法侵入此间,无疑让重岸去打开关门无疑是最好的,看起来也是最为容易的。


    只是在两殿司议为此事谈论之际,黄司议却是不同意。由重岸去打听消息尚可,可若是由重岸打开关门,那么功成之日,这棋子就没用有了,而目前看来,这枚棋子明显是能起到更大作用的。


    有司议却是劝说他道:“黄司议,打开了关门,我们就能对天夏进行两面夹击,很快就能拿下天夏,这枚棋子不正是用在了关键之处么?”


    黄司议见那人乃是下殿司议,却是不屑道:“你们若是没有别的办法入此世中倒也罢了,可先如今明明是有其余方法,为什么却要看重我手中的筹码?”


    向司议笑了笑,道:“黄司议,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根据那内线报上来的情况,他总归是要去往那方界域的,那不如这般,让其入内之后先潜伏下来,我们也派遣人手前往,并让我们的人手执行此事,只是让他尽量配合接应便好。


    若是此事成功了,那自无需他出来暴露自身,若是不成功,则让他斟酌行事,你看这样如何?”


    黄司议想了想,这算是一个妥协了,他倒也是能接受,且再争执下去,恐怕事情也是迟迟解决不了,便道:“好,既然这般,黄某同意此事。”


    天夏,虚空世域这处。


    重岸在领了事机之后,原来的差事交付出去,便就无法外出,也不可能得到元夏那边的消息了,不过该说的,上次就已经说定了。


    元夏那边若想拿下这处下层,一定是会有人来与他配合的,那他等着就是了。


    在把手中事机处理结束好后,他便来到了那一处可以连通下层的金台之中,这里有一个修道人负责守持,见他到来,稽首言道:“重岸玄尊,请随贫道往此处来。”


    重岸道:“有劳。”


    那修士带着重岸往里走,并道:“这座金台乃是用法砖道箓筑成,且能自行挪遁,玄尊在里坐观之时,若是元夏来攻,哪怕外面被攻破,此台也能及时将玄尊转送到世域内层,不会令玄尊深陷险境。”


    重岸点点头。随着其人走了一刻,深入到最内层,却是见到这里有一个个壁窟,表面有晶玉遮护。


    而两个洞窟之中明显有人影坐在其中,他猜测应该就是与自己一同入内之人,只是不知这两人身份为何。


    那修士这时伸手一引,指着某一处洞窟,道:“重岸玄尊请这边走。”


    重岸看过去,就走入了这方洞窟之内,大量了几眼之后,便在蒲团上坐定下来,过了一会儿,身外有金光升起,将他围拢在内,洞口也是生出了晶玉,将此封堵起来。


    再是过去片刻,就有金色水液从脚下升起,缓缓升高,一直淹没过他的头顶,随即他的气意感觉到似与一片陌生界域有所牵连。


    随着与感应越是清晰,他也是与这方浩大界域牵连越来越是紧密,差不多有半刻之后,他忽然感觉身躯一轻,便觉一股气意分出,投入了那不可测之中漩流之中。


    等他一个恍惚过后,便见上空出现了一片广阔天穹,显然已是进入了那方下层世域了。


    他感受了一下,发现若是自己愿意,随时可以将此气意散了去。


    同时他也感觉到了,由于那一缕神魂依旧寄附在他身上,所以他能感受到此神气也一样被带进来了一丝。


    也是借由此气,他察觉到这里分明有元夏天序的影子。


    上次与那无面道人交换消息时,其人关照他,要尽量探明白此界的情形,先不要擅自行动,就按照天夏吩咐的行事,若是元夏方面有人到来,那自会设法联络他的,他也乐得如此。


    不过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再是看了一眼,却见天中隐隐约约现出一根弧形的长轨,并且自上面传来了一股危险警兆。


    他并不似张御那般拥有莫大能为,只是一进入这里,上方运转的天轨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上次张御道法高明,守持法器的道人才是发现便就消失了,他们可以忽略了去,可现在他一直在那里,却是没办法当作看不见,便立刻将此消息向门内通传。


    ……


    ……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外道先后来


    重岸并不知晓自己才一入界,行迹便已然暴露。


    所幸他所落身的地方,同样也是宇外荒洲之一,就算名洲的大派得知了消息,要想抓捕他,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因为确切得到了天外修士到来的消息,顿时在十几个自在界的顶尖大派之中引发了一阵激荡。


    因为秘境的存在,所以这十几个大派早便知道有天外之天的存在了,可是在秘境的潜力尚未发掘完之前,他们也并不准备出去。


    他们一直以为就认为,天外有着相当于仙朝的势力存在着,甚至于仙朝也是在于天外势力对抗中覆灭的,要是天外势力侵入进来,那他们又该是如何抵抗?


    所以他们利用天轨监察天地,防备这等事的发生。数百年前天轨有一阵异状,但是转瞬即逝,随后也没什么变化,所以被认为是一次意外。


    而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观察到了天外修道人的存在,这却让他们再也坐不住了,当即派遣修士前往重岸现身的地点,尽量弄清楚情况,若是可以,则便将来人驱杀,以遮掩此方天地的存在。


    清原之中,蒲鹿正坐在法坛之上讲道,五位同门坐在下面,这五人都已是修到了第四章书的层次,与他也是同辈。。。


    自张御离开之后,又是过去了三百多载了,张御离开当日,他便是正式接任了宗主之位。


    而清原之中如今已经拥有了十余万弟子,有的是他自己派遣门人收拢过来的,有的则是这些年中主动前来这里投奔的。


    当日他放开山门之时,则要定一个宗派之名,张御并没有定名,所以便要靠他来定了。


    诸多同门认为,宗派既然在这片清原上立基,那便索性以“清原”来定名,不过却是蒲鹿却是将“原”改为“元”,换成“清元派”,此中却是暗含涤荡元夏之意。


    只是在未曾拿到天轨的权柄之前,他并不打算将自己的真正目的告诉这些同门,这并不是因为他不信任这些同门,而是因这些同门修为太低,若是一旦被敌人擒获,搜查记忆,那么就能看出许多东西来。


    虽然他自认能守御好宗门,但他身负师长之重托,必须考虑到万一之可能。


    这三百多年之中,清元派已然成为了鹿洲的第一大派,不过隐患也不是没有,因为这个大派只有他一人达到上层境界。完全就是靠他一个人撑着的,而其余同门却是迟迟难以成就。


    就算这些年中他细心挑选有上乘资质的弟子教授,但时间太短,还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成才。


    要知他当初那等成就是因为张御全力栽培,再加上功法契合之故,他可没那个手段让所有弟子都拥有合契自身的功法。


    好在他还有第二个办法,那就张御走之前留下的那件法器,其中有藏有一缕天夏气机,他可以借此修炼,设法登上寄虚之境,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那么此境这差不多此界的顶点了。有了这等修为,才可有入主宇内名洲的力量。


    这些年依靠张御留下来的功法修持,他感觉自己距离这一步也并不遥远了。


    正说法之际,他忽然心有所感,往主殿之中望去,见摆在自己案头的晶玉正微微放光,他神情一凝,这是有天外修士出现了!


    是天夏之人还是元夏来人?

    这点他并不能确定。


    他想了想,暗忖道:“老师曾经说过,若是有外世修道人到来,没有老师这般修为,必然会被天轨发现,这样的话,名州的宗派肯定会有所异动,若是找到那人,说不定还会动手,那动静定然消不了。


    转过念头之后,他继续讲道,但结束自后,将一名修士单独留了下来,道:“谷师弟,你去宇内名洲一行,去查一查各大派的动向。”


    谷师弟并没有什么奇怪之色,他与诸多同门都是清楚掌门的志向,就将宗门推入名洲,使清元派成为最上层的宗门之一。


    虽然蒲鹿真正的想法他不知晓,但这个做法也是符合当世修道人的想法,如果能入主名洲,谁又愿意留在荒洲呢?

    他当即道:“是,掌门。”


    蒲鹿道:“我有感应,近来名洲大概会有事,你可尽快动身。”


    吴师弟应下,便告辞退下去了。


    蒲鹿暗自想着,“以吴师弟第四章书的修为,再加上有法器护身,除非元神修道人出手,否则他自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一般来说,此世虽然下方修士你争我夺,为了秘境大打出手,厮杀惨烈,可谓每日都是宗派被攻灭,但是元神修士之间却都是尽力避免直接对抗的,而元神修士座下长老可以视作其在世间行走的代言人,谁都会给些脸面。


    毕竟能修炼到这一步都不容易,谁都不愿意和同辈生死相拼,而且这等修道人若不围杀到死,一旦走脱,那宗门将是永无宁日,举派上下别想着能再好好修道了,这等双输局面没人会乐意看到。


    他走了出来,看着上空,无论是来的是天夏修士还是元夏修道人,天地变局将至,他也该加快功行的修持了。


    而另一边,重岸此刻正在地陆之上飞驰,他准备先弄清楚这自在界的情况,同时想着,应该还有另外两名同道与自己一起入内,也不知道如今在哪里。


    既然不在一起,要么是本来无法一同渡送过来,要么就是天夏有意将他们错开了。要是后者,那也用不着去深究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心中忽生警,抬头一看,就见一点流光朝着自己所在之处照落下来,他当即闪身避开,便见那道光芒一下照入了大地之中,并射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圆洞。


    这威能虽然不小,可对他来说威胁其实不大,可是由此他也是看到了天穹之中那隐隐约约的天轨,这个情况却有点不好了。


    惊鸿一瞥之间,他看出天轨的规模许是能笼罩整个地陆的,若是刻意针对他,那恐怕躲到哪里都没用。


    而且他怀疑方才那光束并不是用来攻击的,而是用来定拿方位的。


    假设是这样,那么接下来当是有人很快会寻过来。


    他心中想着,还没见到他面就攻击,这个世域的修道人明显对外来之人不那么友好。


    他不准备等来人做辩解的打算,而主动权交给不知底细的人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于是心意一转,使了一个隐遁之术,抹去了自身存在的行迹。


    他神魂原来是元夏修士,在得了其中的忆识后,哪怕他成就之后没有刻意去修炼,各种神通也是信手拈来。


    接下来他又使了一个遁地之术,落入大地之中不见。


    就在他离去之后不久,有两个道人身影十分突兀的出现在了天穹之中,并左右扫视,可是观察了半天,却看不见任何行迹。


    左侧那道人道:“这里什么都没有,不会弄错了吧?”


    右边那道人却是否定道:“这如何可能?”他指着底下的圆洞,“天轨可能弄错一次,但却不会次次弄错,来人应该是躲起来了。”


    左侧道人拿出一枚棱晶壮的法器,托在手中对着四周围一照,却是什么东西都没发现。他摇了摇头,道:“若是真有人,这人也是神通不小,凭我们是寻不到了。”


    另一名道人想了想,也是赞同道:“反正天轨已经记下了他的气息,只要一露头就会被发现。”


    两人意识到来人十分棘手,所以迅速达成了一致,竟是头也不回的飞快离去了,毕竟命是自己的,来这里查过了,也算得对得起各自的门派了。


    重岸其实并没有走远,一直躲藏在地底深处听着两人的交谈,尽管语言不通,可他只要先记下来就好,给他一点时间,听到更多人的交谈,他便不难理解这里说得是什么。


    两人离开后,他并没有选择浮身上行,他能感觉到那一股威胁始终在头顶上萦绕不去,只要自己一上去,那必然会被发现。


    这个情况,就只能先蛰伏起来了。


    不过神通不能久持,这样对峙下去终究是他吃亏,他思考了一下,继续往地底深处潜行而去,一路躲到了那地火之所在,借并助此间地火遮挡法器侵窥。


    虽然不能完全遮掩了,但是能稍加掩饰,他便可腾出手祭炼法器了。


    他投入此世的只是一缕气意,并没有带来任何东西,除非是那等拥有本元法宝的修道人才能把那等器物带进来,毕竟那等法宝已然是他们自己身躯的一部分了。


    不过没有关系,只需摄拿五行之精,那自然能够祭炼出可堪一用的法器来。


    他在地火之中蛰伏了大约有半载时日,终于祭炼成了两件趁手法器,一用遮护,一可攻敌,正待出外,只是这个时候,心中却有一阵阵悸动传来。


    他心头一跳。能够确定,这当是有元夏修道人的气意入世了,他想了想,却并没有试图去与这些人汇合,而是想看看,此界修道人究竟会如何对待这些元夏修士。


    ……


    ……


  第三百四十三章 勾外寻机变


    自在界某处荒洲之中,两名道人的身影突兀出现在了那里。


    其中一个目光一扫,便伸手捉摄了一道气机过来,稍加辨别后,道:“祁上真,此世果然玄异,还未连通上层,便具备上层力量了,此与上面告知我们的消息一般模样。”


    祁道人正要说话,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抬头看向天空之中,却见那里似乎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存在着,随后光芒一闪,就是一道光束朝着他们这里直直射来。


    两个人俱是站在那里没动,祁道人却是伸手一拿,直接将那光芒抓到了手里,看了几眼,五指一抓,直接将光芒抓散,他淡然道:“门道倒有几分,就是驾驭之人不知所谓。”


    而在这个时候,一道又一道的光芒从空照落而来,可两个人身外却是腾起一道光罩,这些光束尽数被挡在了外面。


    两人冷然看了上面几眼,身躯一闪,便从原处消失不见。


    直到两人消失许久之后,才有一道道遁光出现在了四周,并小心翼翼的接近,那两名道人的表现他们也是借助法器看到了,可是两者表现出来的神通能为却是令他们心惊不已。


    在察看了一会儿之后,确认这二人已是离开了,众人才是神情放松了下来。。。其中一人道:“诸位,此事不小,我等需快些将此禀告给各宗了。”


    诸人也不愿在这里多待,立刻分散离去,很快一道道消息传到了此世最顶尖的十几家宗门之中。


    在收到这个消息,各宗上层都是吃惊非常,这是真正确定有天外修道人到来了,而且表现出来的实力着实强横,于是各家相互联络商议,如何解决这些天外到来的修士。


    有人提出建言,说这不止是他们各宗的事,也是举世修道人之事,应当让所有人一同出力。但是这个提议不被众人所接受。


    经过一番争论之后,诸派最后议定,各派拿出人手和法器,准备围剿此辈,同时利用天轨找出其所在,先寻这二人谈一谈,了解一下此辈的来历,再视接触下来的具体情形定拟后策。


    而在这其中,有一名老道人在与诸毕之后,便挥散了面前的灵光,站在那里沉吟不已。旁边弟子道:“师父,这次诸派合力,想来不难扫灭这些天外来人了把?”


    老道人面上露出了一丝讥嘲,道:“诸派精诚合作?那是异想天开。”


    他很清楚,此世所有修道人都是自私自利,哪怕是顶尖大派建立了同盟,可也只是因为互相灭不掉对方,所以暂时妥协,可暗底下无不是对对方的秘境垂涎三尺,要是有一个宗派稍微露出虚弱之相,那随后可能被他派一拥而上,吞剥干净。


    而这一次,同样也不会真的童鞋协力,而是将其他宗派的战力骗出来,借助这些天外修士之手剿除对手。


    至于剩下的那些人,恐怕只会想着如何接触这些天外修士,从而获得更多好处。


    那弟子听得自家师父语气不对,便道:“那师父,我们该怎么办?”


    老道人道:“自然是找到这些人了,至于此后么……”他冷哂一声,“是接触对对抗还是加入,这就可以有的选择了。”并且他怀疑,或许已经有人已经和这些天外修士接触上了。


    此刻元夏到来的二人落身在一处水湖之下,虽然他们无惧天轨攻击,可是一时也拿这法器没办法,若是频频被攻袭,那也不胜其扰。


    其中一名道人道:“祁上真,此世修道人看来对我们敌意甚重,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天夏的影响,我们下来该是如何?”


    祁道人冷然道:“两殿只要我们打通元夏与此方天地的关门,这里的人并不重要,等那人来了,弄清楚此间情形后,敢挡在路上,灭去就是了。”


    他们来的尽管只是一缕气意化身,可两人一位已至寄需之境,另一人更是摘取了上乘功果,自问除了天夏来人,当是无惧此世修士。


    其实若是可以,他们宁可让求全道法修道人的气意进入此间,但是那样做,天夏发现的可能性大增,那便不利于他们行事了。


    而根本他们推断,下层世域基本不可能有求全道法之人,连摘取上乘功果都不可能有,因为那样早早就跳脱出去了,根本不会受这方世域拘束,这里正常情况下,此世在没有打通天地关门之前,上限就在那里,绝无可能超过他们。


    而两人在这里坐等了三日之后,一缕轻烟飘来,落在地面之上,化作了一个修士身影,对着两位执有一礼,道:“彭鸾召见过两位上修。”


    对于别人来说,这两人可能无法找到,但是他是不同的,他早早感应了元夏天序的存在,使得自身神气攀附了上来,也是因为如此,他与元夏修士之间有着一种莫名的牵连。


    两人也是由此之故,没有一见到他就下手,而是放了他进来,此刻见他见礼,也是点了点头,算作回礼了。


    彭鸾召再是一礼,道:“敢问两位上修名讳?”


    其中一名道人言道:“我名凉术。”又看向另一个面目冷漠的道人,“这位乃是祁都道友。”


    彭鸾召恭敬道:“两位上修,彭某愿意听从两位差遣,只求给彭某一个寻求大法,去往天外的门路。”


    凉术道:“好说。”他们正想着怎么破局,有土著修士愿意投靠,他们求之不得,况且这个人还是主动攀附元夏天序的,可以信任。


    他道:“天上那法器是如何一回事?”


    彭鸾召道:“那是过往仙朝留下的。”


    “仙朝?”


    彭鸾召忙是解释了一遍。


    凉术和祁都听罢,都是冷笑一声,他们可不信什么仙朝,定然是这方界域的莫名异变。


    彭鸾召暗暗打量二人,对于两人表现出来的不屑一顾,他也没有去试图说服,两人从骨子里渗透出来一股傲慢。


    他能感觉到,哪怕自己坐在这里与他们对面而谈,但这二人其实根本看不起他,只是迫于某种原因,不得不耐住性子和他交谈罢了。


    但他不介意,这两人这种态度,恰恰说明说明身后代表着力量强盛,他只要能找到去往那里并加入进去的门路,其他都不重要。


    三人交谈了一阵后,他终是得悉,两人来此,主要就是为了打通天地关门,于是用手往上指了指,道:“两位,要打通天地关门,那就是必须打破这个天轨,此法器锁住了此界之气,只要有此物在,那就不可能突破此方天地。”


    祁都看了一眼,沉声道:“这东西与天地系在一起,除非打灭整个天地,否则没可能将此破坏掉。”


    要想倾覆这个地陆,或许他们可以做到,可以倾覆一处天地,正身来了也没可能做到。


    凉术道:“彭道友,你可能说动代我们去说宗门么?”


    彭鸾摇头道:“这事很难,和这些说道理的是没有用的。”那十几家顶尖宗派把持了上层这么多年了,要是打通了天外,他们的地位便是不保。


    凉术皱眉道:“那就只有动手这一条路了?

    彭鸾召带着期待问道:“两位有把握么?”


    凉术和祈都对视一眼,要说单独对上修士,那倒是简单了,可是这些人若依靠山门抵挡,那就难以攻破了,就算守个数百年都不是难事。


    莫说他们根本不想在这里久待,就算可以,天夏那边在察觉到域内异样情形后,也不会放任他们在这里施为。


    彭鸾召察言观色,意识到两人不情愿,便又道:“彭某还有一个办法。”


    祈都不客气,道:“说。”


    彭鸾召也不介意,道:“诸派不愿打破天地关,只因为他们自恃有追觅上层大道之法。”


    凉术嗤笑道:“不打通天地层观,通向上关,这又如何可能?”


    彭鸾召郑重道:“还有一定可能的,因为我们天地之中有秘境存在。”


    他解释了一下秘境的来由,又道:“如今十几家顶尖宗门守着有一处位于名洲最深处的上乘秘境,至今也没有真正窥破此中之隐秘,皆是认为,只要打通了此方秘境,寻到了其中的秘密,就能去往上层,要是这个秘境还在,他们就不会放弃。”


    他看了看两人,道:“如果这处秘境不存在了,那么他们就会放弃这个想法了。”


    凉术道:“你想让我们去毁掉这处秘境?”


    彭鸾召摇了摇头,道:“在下只是提供一个选择,怎么做全在两位,我会尽力配位两位的。”


    凉术点了点头,不管说法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这样的表态令他们很满意,他道:“你有办法带我们进入此中么?”如是能够较为省力的进入此中,那么他们也必要去多费力气。


    彭鸾召道:“此事很难,但是我可以给两位创造机会。”


    说到这里,他神情稍正,道:“此秘境百年一开,再有二十载,便是下一次开关之时,届时诸派还会邀请其他宗派的元神修士一同进入此中探询,两位可以寻找一个小宗派,混入其中,然后借着个宗派的名义,当就不难进入此中了。”


    ……


    ……


  第三百四十四章 涌流待势起


    凉术与祈都相互看了看,凉术看着彭鸾召,道:“彭道友,那一处秘境究竟是如何一回事?你可能说得清楚一些么?”


    彭鸾召道:“彭某自认功行有限,所以从往从未曾去过这一处,去过的修士也是讳莫如深,不过从一些零零散散透露出来的线索看,过去那些秘境,无非是寻到一些修道资粮、法器等物。


    可这一处,却是能借去到不可测之地,或得感悟,或得机缘。


    且这些地界至今未曾谈的明白,按照那十几家宗派的估量,自诸派发现此处以来,至今也不过是突破了秘境的十之三四,还有更多的东西潜藏在后。”


    凉术道:“难怪那些如此有底气,原来是有这么一处地界,唔,你既然提出让我取某派而代之的主意,想必是有合适的下手目标了?”


    彭鸾召道:“正要与两位分说,我们此间分为宇内名洲和和宇外荒洲,荒洲共七十二处,地域广大无边,有多少宗派谁也计算不清楚,两位只要找准一处不出名的宗派,将之替代了过去,那便能借此名头进入名洲,继而再入那处秘境了。”


    凉术道:“不出名的所在,却能够容纳我二人这等修为的,这怎么看都是有疑点的,而若是我二人一人占据一处,那势必要分开行事了,这却不妥。”


    彭鸾召笑道:“彭某建言,两位可以找寻那等势力强横,但是内部并不外所知,并且至少百载以上的修道宗派。”


    他将一份帛书取出,道:“彭某来时已是想过此事,这里有多处可供选择,两位请观。”


    凉术接了过来,抖开一看,见上面描绘的是七十二荒洲的大致轮廓,每一洲的粗略的山水都有描绘,上面可供选择的门派都是用朱笔给勾描了出来。。。


    他看了几眼,心道:“这人做事倒是细致。”修道人要想做好一件事,那定然能做好,关键就是用不用心,从这上面可看,这人倒是真心投靠元夏。


    他对着那些门派标示指了指,道:“这些都是可以选择的么?”


    彭鸾道:“上面标示的都是可以,但越是偏远越好。且还要有在当地有一定地位,最好是能经得起彻查,不过一切全看两位,彭某这点微末道行,自是难明两位上修的神通手段的。”


    凉术将这帛书收了起来,道:“彭道友,你可回去等待消息,到得合适之后,我们会来联络你的。”


    彭鸾召道:“那……彭某要是得到什么消息,又该如何通传二位呢?”


    凉术道:“不必了,我们自有办法。”


    彭鸾召一转念,忽然想到除了自己之外,可能还有其他人与这两位有所联络,不过只从两人的态度来看,他确信自己是第一个寻上门来的,还献上了策略,只这一点,就当是在两人心中占据足够的份量了。


    他不再多言,恭敬一礼,随后退出此间,分身便散了去。


    等他走后,祈都道:“还有其余人么?”


    凉术道:“不止这个,但目前就只有这么一个算是胆大的,敢与我们接触,其他人当在观望。”他冷嘲一声,“这些人也不想想,若是只想躲在后面收取好处,那好处又凭什么自己送上门来?”


    祈都道:“临来时我记得两殿说过,我们元夏在这里还蛰伏有一人?”


    凉术回道:“那是两殿安排的重要暗线,不到关键时刻不会暴露,如果我们无法完成两殿交代的事机,此人就会继续接手此事。”


    祈都嗯了一声,不再多问,虽然他的功行较凉术为高,可是他懒得操心这些事情,轮到动手之时再交给他便好。


    他道:“凉道友,你待选择哪个宗派?我们耽搁不起多少时间。”


    凉术目光一扫,点向了鹿洲某处,道:“此派如何,立宗五六百载,威凌四方,以往不参入过名洲探询秘境,看上面所述,名洲对于此派到底有多少人,根本不清楚,代替此派之后,就可以此辈的身份去往名洲了。”


    祈都看了下,却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只是彭鸾召从给出的消息上看,此派山门大阵更是坚固无比,他道:“看去不是易于之辈。”


    凉术道:“但是此派与周围宗派并不和睦,所以我们攻打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人出面帮助,还有我们携带的法器也能破阵。”


    祈都再是了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想了想,沉声道:“凉道友,你不觉得的这个宗派的作为有些不同寻常么?


    凉术听他这么一说,也是醒过神来,对比彭鸾召方才所言,这个宗派的作为的确显得周围格格不入。


    他凝声道:“祁道友是说……此派可能和天夏有关?”


    祈都道:“不好说。”


    凉术也是不敢轻忽,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非但不能主动凑上去,而且还要主动避开。否则就是主动显示自身的存在了。而天夏进入此间比他们容易的多,他们不能和天夏拼消耗。


    虽然这只是万一之可能,可是他并不敢赌。


    他道:“若是这样,倒是不能选这里了,那只能改换一处,而且需离此地越远越好。”说话之间,又点向了某一处,道:“就这般便好。”


    清元派中,谷道人被派遣出去大概百多日后,便就顺利回转,抵达门派的第一时刻他便去见蒲鹿,并禀告道:“师兄,情形果然如师兄所料,此前各大派四处出动,并且有留言传出,说是有天外修士侵入我天地之中,如今看着虽未明着搜寻,但暗中应该还未放弃。”


    蒲鹿点点头,道:“看来变机近在眼前了。”


    谷道人这时又道:“师兄,我来时见到了那些上宗的巡游使者,其人给了我一封邀书。”说着,就将一封金丝玉柬递上。


    蒲鹿接了过来看了下,这时邀请他们清元派前去参加百年一度的秘境搜寻,这三百年来,他已是接连收到两次,这是第三次了。


    虽然他没有去过,可也知道那处秘境固然存有向上突破的门径,但是每回进入其中的修士,也不见得都能出来,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修道人趋之若鹜。


    这等做法,就是这十几个顶尖大派有意安排的,这既能用以削减周围同辈对他们的威胁,也能利用这些修士来为他们探路。


    他师承张御,知悉上层道路关键在于打破天地关门,而不是在于某个秘境,所以他从来不去。


    以往送到手的邀书,他自己不去,却也是可以拿来与其他同道交换各种好物的,因为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元神真人都是立有门派的,有的只是享受供奉,这些人就拿不到邀书了,虽说他不缺那点东西,可若能白拣,何乐而不为?

    可是这一次,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前往一行。


    他道:“看来我需往宇内名洲走一趟了。”


    谷道人讶异道:“师兄为何这次愿意答应了?可是因为那些天外修士么?”


    蒲鹿点了点头,道:“不错,同时也是为了印证我心中的一个想法,而且奉师弟他也快要成就元神了,若是如此,我便是离开,门中也有人坐镇了。”


    “奉师弟要成就了么?”谷道人不觉大喜过望。


    蒲鹿道:“也就是前些时日他来了法缘,也是他厚积薄发之故,还有你们,也当加紧修行了。”


    他一指四周,“当初老师留下了一十二个座位,然而如今除却奉师弟稍有希望之外,你们尚无一个成就,我料这百载之内,天地必有变数,你们不可懈怠。”


    师弟神情一肃,道:“是,师兄。”


    蒲鹿勉励他一番后,就让他下去了。


    随后他望向天穹上的天轨,这几百年来,他每每往向此处,并不忘记张御交给他的嘱托。


    距离秘境开启还有十载。


    这十年之中,他决定借助张御留下来的天夏气机试着攀渡寄虚之境,若是功行再上一层,那么去到那里也有底气了。


    在星空之下站立许久之后,他便回了殿中选择闭关。


    自在界中,九载时间倏忽而过。


    这九载之中,自在界中却是没有丝毫动静,仿佛天外修士就此消失了一般,然而这期间却是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是这些天外修士有可能混入了某些宗派之中,这次也是要跟着一起进入秘境之中。


    彭鸾召得到了这个消息后,也是惊疑不定,他自己是绝对没有泄露这个消息的,但要说别的与这二位接触修士泄露出来的,那也不可能。因为这两位是不可能将自己的行踪主动透露给他人的。


    可这样一来,原来那个计议也不知道是否还能继续了。他非常不喜欢这种突兀的变数,导致原来的安排都要重新调整。


    而且他得了两人关照,不能主动联络这两位,所以也无法告知。


    但好在这个消息放出来后,传得四处都是,想必那两位也不难知道,怎么做想必也无需他来提刻意醒。


    他看向了时晷,距离秘境开启之日,还有三个月,他暗道:“若是原先计议不变,那么这两位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


    ……


  第三百四十五章 渡洲过星虹


    清元派中,蒲鹿出得关来,他有些遗憾,寄虚之境十分难成,他本待这次闭关有所收获,然而最后仍是未成。


    他感觉自己距离那个境关,就是差了一点,可就是这么一点,却是怎么也没法跨了过去。


    而现在九年已过,秘境还有数月就要开启,他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耗磨下去了。


    不过令他欣慰的,在出关的一瞬间,他便察觉到了一股熟悉无比的厚实气机落驻在门内一处山峰之上,显然他一直寄予厚望的师弟奉成修就了玄尊了。


    他唤来弟子关照了一声,不多时,就有一道遁光飞来,落在殿前,而后一名外表憨厚的年轻修道人走入了进来,对着他恭敬一礼,道:“掌门师兄有礼。”


    蒲鹿点头,欣慰言道:“奉师弟,你这成就很是及时。”


    这位师弟是以玄法成道,也是此世第一个玄修玄尊。这比他自己成就他还要高兴。。。


    因为他听老师说过,玄修乃是天夏独有的道传,而且玄修只要出现一个攀升上境,那么后续就会越来越多人随之跟上,且玄修数目越多,玄法也越是强盛。


    奉成不善言辞,道:“小弟只是按部就班修行。都靠了老师的传法和师兄的指点。”


    他的修炼方法很简单,就是老老实实按照张御留下来的道路行走,当中从没有想过自己成是不成的事情,到了两年前,便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突破了。在突破那一刻,别人欢欣鼓舞,他却是非常心定。


    在他众多同门之中并不是资质最高的,可恰恰是他的这种心态,使得他第一个成功蹬上了这等境界。


    蒲鹿道:“师弟可是知晓了,我打算前往名洲一行,探一探名洲的上乘秘境,本来我还有些担心门内之事,如今师弟成就,我就可以放心交托给你了。”


    尽管没有成就寄虚,做不到力压同辈,可是他还有一定把握的,因为对比功法,他的功法明显属于上流,实在不成,凭着张御留给他的法器,他也能设法遁走。


    奉成肃然道:“小弟听说了,师兄若是离去,小弟会为谨守好山门的。”


    蒲鹿失笑了一下,要是换成别的师弟在此,那么一定是会说些让他路上小心,早日归还等等话语的,可这个奉师弟却是非常实诚,说不出那等话,可偏偏很是让人放心。


    他道:“既然师弟这么说,我便知晓定然无虞了。”


    他伸手出来,将一枚牌符交托到奉成的手里,道:“这是制拿山门大阵的牌符,我走之后,由你来执掌此物,我若是一时回不来,那么就由你来执掌山门,明白了么?”


    奉成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接了过来。


    蒲鹿点点头,道:“师弟你修的是玄法,既有所成就,为兄也想要看看师弟你的功行如何。”


    奉成双手一揖,道:“是,请掌门师兄赐教。”


    蒲鹿带着奉成到了殿后,并祭起了大阵维护,两人便在此切磋了一番。


    这一战下来之后,蒲鹿对于玄修的手段也是有所了解了,平心而论,玄法看起来并不如他所修的真法全面,但却是自有其独到之处,尤其是观想图,整体看来不如元神,但在某些地方的神通变化却又胜过元神不少。


    但是他也知道,玄修真正与众不同之处,是因为训天道章的存在,所有玄修都是可以私下里相互交通的,而且无论相隔多远都是可以。


    这样的话,若是公正情形之下两名玄修联手对敌,所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可不是同样修为的两名真修可比,或许数目越多越是强横。


    照理说,天夏修士应该也有训天道章的,只是不知道是天地阻隔还是其他缘故,如今还并不能联络到天夏。


    蒲鹿试过奉成功行之后,已是彻底放心,准备几日之后,便他带着一行弟子乘坐法器飞舟,出了清元宗,往宇内名洲而来。


    他可是向来不出山门的,现在得知他出门的消息,鹭洲的某一些修道人却是蠢蠢欲动起来。


    一个宗门有无元神真人坐镇是完全不同的,若是能够趁着蒲鹿不在的时候杀入门中,那是不是可以获取许多好物?


    只是因为要考虑到蒲鹿报复的后果有的宗门这个时候反而不敢多做什么,但是一些散修却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大不了抢了就走,就算是能追杀他们,指不定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成就玄尊了呢?

    可他们注定失望了,在蒲鹿走后的同一天,一股气机从清原之中爆发出来,众修愕然发现,这竟然又是一名真人,不觉又是羡慕又是惊异。


    尽管奉成只是玄修,可毕竟层次摆在那里,这也使得许多人方才升起的念头又是很快打消了。


    蒲鹿驱策飞舟离开宗门后,这一路过来诸人见到是元神真人的座驾行渡云空,都是纷纷避道一旁。


    虽说他时不时能感受到元神同辈的气息,可是实际上相对于整个地陆来说,元神修士是十分稀少的,且多数都是定坐修持,也不经常在外走动,所以有的修士一辈子修行也遇不上一位。


    倒是这一路之上见到了苍茫大地,叫跟在身边的弟子也是大开眼界,他们有的人修炼了数十上百年,还从未见过洲外的景象,其实就是本洲,他们也了解一小片地界而已,从未想过,天地竟然如此广阔。


    飞舟行途有一月之后,来到了宇内荒洲的鹭洲之中,在这里见到了一条横贯天宇的壮阔天隙出现眼前,可见隙内乃是星幻迷离的云雾。


    这是被称作散星环虹的存在,也是连接并分割宇内宇外的存在。内中旷阔无比,并且不辨方位,修士若是投去其中,如果没有准确的接引,那么很可能会迷失在此中。


    元神真人若是找准方位,尚且能凭借自身强横的法力横渡过去,但若是没有这些,纯靠自己摸索,那要付出千百倍的时间,所以这处存在就是宇内最好的屏护,同时也是隔绝了宇内、宇外的天堑。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宇内秘境尤多,这导致天地之灵也是远胜荒洲,物产丰富不说,也相对安定,所以荒洲上的修道人,无不是想着能够进入宇内。


    飞舟方才接近这里的时候,忽有一点星光亮起,闪烁了一下之后,瞬时来到了面前,却见是一驾长及十余里的法器飞舟,

    上面出来一个名修道人,执有一礼,客气道:“我等奉上层之命,前来接应诸位真人往宇内而去,还请真人换乘我等之法器。


    蒲鹿感觉身上邀书微微发热,知晓其人自有办法探出自己来历,便点头道:“有劳。”


    他收了法器飞舟,带着一众弟子登上了此舟,不过此舟之上并不只是招呼一人,还有其他两位元神也在此,彼此也是以意打了一个招呼。


    待坐定之后,底下弟子忍不住评价道:“名洲倒是比荒洲不同,此间修士待人和蔼有礼。”


    然而这个时候,却有一个声音哼了一声,道:“名洲这些人只会假惺惺,要是同等修为拼杀,十个有八不是我荒洲出来的修士的对手。”


    蒲鹿一听,就知是舟上某个元神真人开口,他思索了下,摇了摇头。


    要说名洲修士有礼是真的,因为名洲的大多数秘境都层顶层瓜分了,而且散修相对较少,不像荒洲一样,散修众多,而且你争我夺,终日不歇。


    但要说同等境界名洲修士不如荒洲,那是片面之言了,名洲修士或许不似荒洲修士一般整日厮杀拼斗,可是所拥有的法器却也不是荒洲能比的,真斗起来也是难说的很。


    那声音又道:“这位同道好似不以为然?”


    蒲鹿笑了一笑,回言道:“这位同道,蒲某并无这等想法。只是认为修道人原来本无区别,不过是地理阻隔,才致如此。”


    那声音对他的回答有些不满意,故是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蒲鹿则是一挥袖,遮了这里,关照那些弟子道:“你们只要不是说那些辱骂诋毁之言,想说什么自便说什么好了,如那位道友所言,荒洲出来的修士,自然不必像名洲修士处处讲礼。”


    法在飞舟在散星虹带之中飞渡一月之后,终于见到了另一片地陆天穹,此间散布着一座座浮空而立的浮空崖台,飞舟在其中一座之中停泊了下来。


    那名接引道人对舟内蒲鹿三人道:“三位真人,已至地界,可以下舟了。”


    蒲鹿也是起得身来,带着弟子走了出来,只是方才下舟,便见正对面立有一面大玉璧,看到上面照出来自己的模糊倒影,他脚步一顿,道:“这是何意?”


    接引道人忙是欠身道:“想必几位真人也是听说了,因为疑有外世修道人入我界中,还可能想要混入秘境之内,所以我们需要鉴别每一个路过此间的修道人,还望几位真人见谅。”


    而在这个时候,位于地陆之上一座观相台上,两名修士正在通过法器打量着蒲鹿。


    “这位就是清元宗的宗主了,是鹿洲大派的宗主,但是以往从来理会过我们给出的邀书,这次却是来了。”


    另一名修士目光紧紧盯着蒲鹿,道:“那需要仔细鉴别了。”


    ……


    ……


  第三百四十六章 望道可攀登


    那两名修士借助法器,反复打量着蒲鹿。


    想要看出一个元神真人的根脚,那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因为元神真人脱离世间,如果此辈愿意,那么世间过往任何痕迹都可抹了去,你便什么都看不到。


    所以他们采取的方法是,看其是否与此方天地联系紧密,元神真人纵然超脱出世外,可仍是身具承负的。也没有哪个修道人敢说自己是削减所有承负的。


    这里承负有可能道传之法,有可能是师授恩德,有可能是同辈人情等等不一而足,而最重要的是天地生养之德,你从天地中来,却又跳脱天外,此承负必需有所还。


    可不拘如何还报,或者索性不予理会,那世外世修道人,势必没有这等承负牵连。这样就可以加以鉴别了。。


    而蒲鹿显照出来的身影光芒绵和,看去与周围相融相契,就是身上法力有火芒一般闪烁不已,有些刺眼。


    其中一个修士道:“看到了,这个浦镇人的根脚甚正,修习功法虽然有些奇怪,但那应该是从秘境带出来的,那里有什么功法都不奇怪。”


    另一人核对了下谱录,道:“那天外来人来此不过才十年不到的时间,清元宗立派六百多载,那这位蒲真人至少五六百年的道行了,应该没有问题。”


    “六百年前?”先前那修士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道:“可若是算上数百年的那等异动,又如何说?岂不是正好么?”


    另一个人一怔,道:“你这么一说倒有几分可疑,此人承负看着极少,且是这数百年听说从不出得山门……”


    两人正嘀咕的时候,一名老道人带着一名弟子走了进来,道:“两位道友在说什么呢?可是遇到了疑难么?”


    两人见到了这位老道人,不敢怠慢,打一个招呼,道:“于真人。”而后就见两人方才所疑之处道了出来。


    “哦,那待老道来看看。”


    于老道走前几步,看向了前方,同时他的眉心之中似是裂开一隙,内有光华开阖,通过法器盯着蒲鹿看了看。


    片刻之后,他道:“这的确是荒洲出身之人,没有错。”


    他身具天目,自身灵感十分玄妙,能够十分清楚的判别,这位就是此方天地之人,虽然有些地方觉得似有些地方不太协调,可既然出身没问题,就不好说什么,你即便要拦人,那要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两名修士对视一眼,道:“既然于真人说了,那我等也可以放心放人进去了。”


    于老道听出两人话语中有推卸责任之嫌,不过他懒得理会这些小花招,只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再看看吧。”


    那两名修士神情严肃起来,点头称是。


    他们三位元神真人在此看顾此事,名洲诸上宗可谓是大手笔了。实际上这还只是表面上的,因为天外修士很可能有两人,所以只要确认了来者的身份,那么当会有更多元神真人带着法器赶了过来围剿。


    蒲鹿这里,面前的接引道人听得传声说是没有问题,便即侧身一礼,虚虚一引,道:“真人请行。”


    蒲鹿点点头,在路过玉璧之际,他一拂袖,就将那玉璧之中的照影给抹去了。那接引道人眼皮一跳,也不敢多说什么。


    此刻又是一个元神真人走了上来,这是一个满面桀骜的年轻修士,目光来去似乎看谁都不顺眼。


    他走到了照壁之前,不耐烦,道:“快一些。”


    那接引道人等了一会儿,忽然神色微凝,对着其人歉意一礼,道:“抱歉了,履真人,你可能要稍候才能进。”


    履真人眉毛一挑,道:“为何现在不能进?就因为我是从班洲来的么?”他立时面露怒容道:“我就知道你们看不起我等班洲来的修士!”


    面对他的怒火,接引道人顿时心惊胆战,生怕他对自己出手,可又不敢离开这里,只得硬着头皮站着。


    斑洲这个洲域常年厮杀不止,而且那里的妖魔灵异可谓全天下最多,那里的修道人也是常常被认为最是蛮横不过,其奉行自己的一套准则,并不愿意讲外面的道理,所以此洲出来之后,很容易便和外面的人起冲突。


    说实话,诸宗其实不太愿意邀请此洲修士的,但若不请,事情更大,可能整个斑洲都要闹了起来。


    那接引道人赔不是道:“上宗并非此意,只是我们邀书上说得很清楚,必须要真人是亲身前来,可是真人却是元神到来,这……“


    诸上宗根据判断,天外修士应该并不是肉身或是元神穿渡而至,而是降下某个化身。


    或许对底层修道人来说没有区别,可在同辈眼中,这个区别可就不小了。


    履真人闻言更是恼火,道:“我们班洲是什么地方?我要是亲身前来,我的洞府还要不要来了?还怎么对抗那些妖魔神异?”


    接引道人心道:“你可以选择不来。”


    履真人眼神变得危险起来,眯眼看他,道:“你是不是在想,我可以不来?”


    接引道人吓了一大跳,忙道:“不敢,不敢。”


    履真人冷笑道:“不来?那又凭什么?”


    他看向四周,大声道:“我班洲辛辛苦苦挡住了诸多妖魔异类,不使之流散四方,你们各洲之人才能安稳探询秘境,现在有好处可得,却又把我们挡在外面,哪有这个道理?今天我还偏要这么过去了。你们若是可以要拦阻,也可以,有本事就把我打灭在这里!”


    那两个观察的修士此刻也是有些头疼了。


    要是真能打灭还罢了,可是破灭元神,过几年又能恢复,此人若是回去一鼓吹,那肯定会引发变乱的,别的洲修士不会和名洲作对,可斑洲一定会,这等事过去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而在争执之际,此刻又有一驾飞舟落在远处的崖台之上,凉术和祈都二人也是从飞舟之上走了下来,也是看到了这里的情形。


    凉术传声道:“道友,看来此辈的确早有防备了。”


    祈都语气淡漠道:“意料之中。此辈的道术寻常是看不透我们的,就算不成,也不过是舍弃了两个寄托之身罢了。”


    两人去了另一个荒洲之后,就各自找上了一个门派,设法取代了其主。


    清元那种山门大阵乃是张御依照阵盘布置下来的,再加上自己的功行摆在那里,所以只要有合适之人驾驭,便无人可破,可是其他人的阵法也仅仅只是回护阵法而已,不是一个物事。


    在荒洲,一个山门最大的威慑力,其实是元神真人自己。


    所以这些阵禁在两人面前可谓破绽百出,轻而易举就侵入其中,将两人的身躯占据了。


    二人这回动用了法器,将一缕气意渡入了两个人的身躯之内,并用了数载时日,才是完成了这件事。


    现在他们的的确确就是原来那人,连神通法术都能使得和原来一般无二,想要破解,那要道行高过他们不可,那就要求全道法不可,但这几乎是没可能的。


    两人走到了另一处照壁之前,上面照出了二人的照影,于老道这时也是看过来,不过这一次,他看得时间有点久。


    身后二人之中,其中一名修士问道:“于真人,怎么样?”


    于老道皱了下眉,他总感觉这两个身上有些不对劲得地方,但又看不出来问题在哪里。


    这个时候,履真人那边又吵了起来,似乎隐隐然要动手了。


    他开口道:“放他们过去吧。”


    “谁?”


    于老道言道:“都放了。”


    两名修士相互看了一眼,既然有于老道愿意承担此事,他们也乐得轻松,口中都道:“是,于老开口,我们自当遵从。


    这里一开口,那边接引道人得了准信,也是松了口气,当即不再阻拦,把人放了进去。


    蒲鹿过关之后,则是与那位履真人分开,带着一众弟子乘舟进入宇内名洲,这里与人烟稠密,山水秀丽,而且水天之间皆是布置有玄宫云阙,看着如临仙境,对比之下,荒洲被称为蛮荒之地不是没有道理的。


    诸弟子中有不少受此景物冲击,感觉宇内就是宇外好,若不是这一次是掌门真人带着他们出来,有几名弟子真心想留在宇内不回去了。


    修道人除了修炼,也要享受,特别是层境低的时候,那更是脱离不了这些,辛苦修持了几百年,结果除了修炼什么都没有,还活的不如一个富贵凡人,他们也不甘心。


    不过这里他们本能忽略了,正是因为他们修道人的身份,且还有蒲鹿这样的元神真人在上庇佑才能得以自主,而诸多富贵凡人,又有多少能得自主的呢?


    蒲鹿对于他们的心思活动可谓洞若观火,不过他并没有去说什么,修道人看的是长远,不看一时,这些弟子现在是此般想法,未来如何想谁又说的清楚呢?


    况且现在他们羡慕宇内,那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宇内各洲光鲜亮丽的一面,但是等接触久了,自然会明白过来,许多存于想象之中的美好地界其实并不存在。


    他看了眼上空,天夏会是如何模样,会是他想的那般么?那只有自己亲眼去看过才是知道了。他眼神中露出一缕坚凝之色,他会坚持并奋战到那一刻的。


    ……


    ……


  第三百四十七章 入境各追愿


    蒲鹿及弟子进入名洲,一日之后便有诸宗使者到来,请他们去到了一座为各地到来的元神真人准备的云上行宫之内,并在此安定下来。


    此座宫阙之后总就能够华服丽器,应有尽有,阆峰仙苑,美不胜收。各种享用都是荒洲都是想都不敢想的,那些蒲鹿带来的弟子可谓是开了眼界。


    偏殿之内,两个弟子走入了华丽宫室之内,两人身上都是穿着新换的合身道袍,不但外观飘逸潇洒,且穿着可是舒适合身,还具避水火之能,比之原来的粗布道袍不知好了多少。


    然而这还只是可寻常弟子穿的。境界稍微深厚的一些,便直接可拿到一件法器了,这让人羡慕不已。


    这两名弟子入宫之后,喝了一杯用方才采摘的朱果榨出的浆饮,先是一股热烘烘的暖流落入腹中,可化开之后,随即又又一股清凉气直冲百汇,一会儿全身都凉沁沁的,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其中一名弟子不禁舒坦的叹了一声,道:“这才是我辈修道人该过的日子啊。”


    身边的同门嗯嗯几声,显然还在享受这种舒畅之感,半晌才道:“辉师兄说得对,”


    辉师兄道:“看看,我们在洞府修炼之时,座下就一张小小一张蒲团,”他又双手一个环抱,“这里却是偌大一个行宫,”说着,他又指了指外面的那些男女侍从,“还有这么人服侍,我们鹿洲不能比,不能比啊。。。”


    那个师弟道:“可是我们是荒洲,他们是名洲啊,不就似乎这样的么?”


    辉师兄忿忿道:“那凭何名洲的人能享受这些,而我们荒洲的人却偏要在蛮荒之地的吃苦?”


    其实多数荒洲第一次来到名洲之后,心里多半是会觉得不平衡的,都是一样的修道人,偏你能比我多享受这么多,凭什么?

    要说是他们功行不够,可荒洲不也一样有许多元神真人么?那为什么自古以来都是这般格局呢?

    辉师兄继续道:“你说在我们鹿洲,别的不知道,掌门真人可从来没什么享受,每日就是清苦修持,至多喝点清茶,身边除了几个负责传话的弟子,就没什么其他服侍的人了。再看看其他元神真人的排场,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师弟想了想,道:“这是因为名洲这片地域的秘境数目多,产出也多的缘故吧,可是我们荒洲呢,要什么没什么,能寻到足够我们修炼的修道资粮已然不错,根本没有多余的去摆弄这些。”说着,他向周围指了指。


    辉师兄带着愤愤和不甘道:“这么好的地界交给名洲就是浪费,还不如交给我们荒洲的修士,那不知能多栽培出多少修士。”


    那师弟诧异看了看他,道:“辉师兄,我还以为……你是要想留下来呢。”


    “怎么可能?”辉师兄不屑道:“没有宗主,我们哪享受的到现在这些?”


    前几日方入名洲时,他们着实受了不少冲击,觉得名洲实在好过荒洲,可毕竟是修道人,马上就抓住了根本,没有蒲鹿带着他们,又岂能享得这些?


    他继续对那师弟道:“今次来此,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们所要做的,就该像掌门真人说得那样,壮大宗门,然后入主名洲,以前我不明白掌门真人所言,现在我却是明白了。”


    那师弟心里也是赞同,荒洲宗派若是成为大派,或是接连出现几个厉害人物,便可挟此事之势入主名洲,成为顶尖大派。而靠蒲鹿和奉成显然还不够,门中唯有再多上几位元神真人,才有可能让名洲诸派不得不接纳。


    他看了看周围的一切,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定要好好修持,终有一日,是要回到这里来的。


    因为距离进入秘境还有半个多月时日,蒲鹿也是在打坐准备之中,他料想这一次当会遇到不少同辈高手,并且免不了会与人动手。


    过去他很少与人斗法,在荒洲之时出手,无不是碾压式的结束收尾,周围没有几个同辈可堪为他的对手,这是因为《乾元世同经》给了他非同寻常的法力底蕴。


    这回他也是顺带看一看,和那些个顶尖对手交锋,又会是如何模样?


    正当他有所期待之时,那位斑洲的履真人却是上门寻到了他,见了他面,便直接表达来意:“蒲真人,秘境之中颇多危险,我观你颇是顺眼,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如何?”


    蒲鹿笑道:“履真人放心我么?”


    履真人傲然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言语之中的大意是我不认为你能把拿我怎么样,你这等想法纯属多余。


    他这种自信到近乎刺人的表达方式不仅是他的习惯,其实斑洲修士许多都是如此。所以许多外洲修士很难与斑洲洲修士相处。


    蒲鹿对此倒不介意,但他仍是摇头道:“我等还是分头行事吧?”


    履真人看了看他,不悦道:“怎么,你也看不起我班洲修士么?


    蒲鹿笑道:“倒非是,我亦是荒洲修士,岂有看不起尊驾的道理?只是我素来知你斑洲修士威名,故是道友你放心我,可我却不放心你啊。”


    “原来如此。”


    履真人恍然,以为他是畏惧自己,所以不愿意与他同行。不过这对他来说反而是褒奖,他也不再纠缠道:“既如此,那就这般吧。”


    他想了想,又抛了过来一个信符,又道:“你我总算相识一场,若是遇到麻烦,用此物我自会赶来相助的。”


    蒲鹿拿住之后也不多看,直接收下,笑道:“那就谢谢道友了。”


    履真人见他接的这么爽快,没有丝毫扭捏,也是满意,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好,那就秘境再会了,告辞。”说完,执有一礼,便就转身离去了。


    蒲鹿笑了笑,他说得不放心倒不是担心此人伤及自身,而是这个人太会惹事,和这个人走在一起目标太大。


    这次他来不是为了探询什么秘境,而是为了察看天外修道人的动向,还有为入主名洲做准备,没必要和这个人走在一起。


    至于秘境之中那些险境,他对这些兴趣不大,只要不该去的地方不去,对于元神真人来说还真没什么太大的危险。


    而在这位离开之后不久,那一名接引道人寻上了门来,并特意将一枚法符送到了手中。


    蒲鹿道:“这是……”


    接引道人道:“真人过去没有去过这般秘境,此上乘秘境与寻常秘境不同,出入之地飘渺无端,根本无处去寻,每一次秘境开启前后,便有专人负责采集其气,并炼造这些符箓出来,而凭此符箓方能入内。”


    蒲鹿道:“竟是这般,多谢了。”


    接引道人道一声真人客气了,又从袖中捧出一卷书卷,道:“还有这一卷密录,内中记载着诸多秘境或是探明或未探明的所在,真人只要愿意拿出自家山门或者荒洲之中的珍奇好物,就可以换取此书。”


    顿了下,他又言:“若是其中消息不准确,东西我们不但奉还,而且还加倍赔补真人的损失。”


    蒲鹿想了想,这个方法倒是巧妙,不去刻意封锁这个消息,方而用此交换好物,他从其手中接过此卷,道:“那便拿来看看吧。”


    同时,他又甩了一瓶丹丸过去,要说他最擅长的,那就炼丹了,法力雄浑且收放随心,寻常丹丸自是拿不出手,但这是用清原之上灵水祭炼的丹丸,乃是当年张御亲手开辟,内中所蕴灵华,远不是一般丹药可比。


    接引道人郑重收妥,他不怕蒲鹿给出不符合价值的东西,因为交换书卷本身是立契,给的东西价值越高,那么显示越是详细,价值越低,越是粗疏。但有一个没说,这东西本身是可以被抢夺的。


    所以有些人根本不在乎这些,到了秘境之后只需抢一卷来,就说是自己交换来的,也不会有人去追究。


    他完成此事后,也是告辞离去。


    蒲鹿翻看了一下秘卷,继续持坐,转瞬之间,数日过去,已然到了进入秘境的时日至,他忽然那张符箓之上灵光泛显,于是将此物往外一抛,便见面前却是牵连出一道气光之门,而此门似是只能存在一瞬,就在其要消失之际,他身影一闪,已是进入了其中。


    进入门中之后,他眼前景物顿时一换,他看了看四周,“这便是秘境么?”


    他此刻站在一座巨大倒塌石像的肩膀上,看模样是一位仙官,石像大如山岳,远处更有碎裂的部位构筑成一座座山丘。


    而在更广阔的远端,则是一根根断裂的巨柱,其本是属于某座宫观的一部分,看情形,这应该是前面修道人到来此处争斗之时所造成的。


    看得出来,这里无人逗留,很显然没什么价值。他看向远端,那有一座若隐若现的白皑皑的雪山,看着像是一头大象立在那里,那就是秘境之中有名的“象山”了。


    从接引道人给出的秘卷看,诸派目前就是止步在此。他望有片刻后,足尖一点,身形飘起,随后光芒一闪,便即化流光遁去。


    而与此同时,凉术、祈都这两位元夏修士,也是出现在了这处秘境之中。


    ……


    ……


  第三百四十八章 转意蒙真识


    凉术、祈都两个人中,前者擅长感应辨识,后者则擅长窃魂夺身,两人配合起来,可以运使出数倍于两人的战力。


    但由此也可看得出来,二人潜入进来,没没有和天夏正面对抗的打算。


    而这一回,他们进入了这方秘境之中,却是决定尽可能利用好自己的长处,以达成此来的目的。


    凉术看着前方的硕大雪丘,道:“那处应该就是象山了,也就我等需要重点探询之地,”他转而看向祈都道:“道友可是有把握将这地方坏去了么?”


    祈都看了有一会儿,沉吟道:“这地方有些门道,要坏去不容易,但是我们不必要这么做,”他冷然道:“秘境即便不坏,只要没人进得去,他们这条路也一样是断了。”


    就算破坏不了这里,只要无人能入此间那就可以了。


    只是两个人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两人神情齐齐一怔,与此同时,却有一股原本被封存的记忆涌入了脑海。


    “原来是这般……”


    这一段记忆是两人事先封存的,这是为了掩盖自身的真实想法,免得触及诸宗派的窥测法器。


    而等来到了这里,先前的设禁自行化解了去, 自然而然也就重新望见了。。此刻两人对视了一眼, 知晓下来该是如何做了。


    秘境这里诸派势力难及,且也没有什么法器落在这里, 所以他们根本不用管其他东西,只需要要将这里的元神修士全部清除,并占据此间,那么就能断绝此界诸上宗的念想。


    接下来, 若是此派派遣人手来围剿, 他们也是无惧,这个秘境有的是地方与此辈周旋,而且到时候也并不只会是他们二人。


    凉术此刻稍稍闭目,感应了片刻之后, 他睁开双目, 朝着远处某个方向看过去,道:“那边有一个。”


    两人身形一闪,从原处消失,随后便是落到了那个方向之后, 远远便看到有一个元神修士正驾驭遁光过来。


    那元神修士看到两个人等在那里,心中顿生警惕,立刻变幻了一个方向, 想要往远处躲避。


    凉术却是一伸手, 遥遥对着他一抓,那个元神修士虽然隔着极远,可还是觉察到了一股力量向着自己围拢过来, 四方遁走的道路都是在无形中被封闭了去, 他不禁脸色为之一变, 当下运转法力抵挡。


    可是仍然低估了这力量的强横,霎时间,一股莫可抵御的力量侵袭到了身上, 护身法力瞬间崩溃, 以至于他自身的护身法器直接应发了出来, 这才抵挡了一击。


    还没能缓过神来了, 祈都抬起手,对着他一指,一道其速无伦的灵光从他指中射出,直接就钻入了他的眉心之中, 里面有一股力量不断向他四肢百骸流窜而去,所过之处,都是脱离了他的指使,这好像是在接管他的身体。


    这修士顿时心中大骇,情急之下急忙调运法力阻碍排挤,然而这个时候,凉术却是身上法力一长,自外加大力量挤压上来。


    这内外一齐夹击之下,他顿时顾此失彼,身上护持转瞬之间就被击破, 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由于整个过程十分短促紧凑, 他甚至连元神都没能遁逃了出来。


    祈都双目之中这时闪过一抹幽蓝之色,那个修士顿时变得呆呆愣愣的,过了一会儿, 就从空中落了下来,并且来到了两个人的身边。


    祈都又从身上拿出了一枚丹丸,给其服用了下去, 同时一点他的眉心,过了一会儿,便撤不收手。


    等了一会儿后,那个修士猛地一抬头,仿佛从幻梦之中醒来,他看了看两人,突然执有一礼,道:“元夏修士顾汤见过两位使者。”


    祈都眼中的幽蓝光芒逐渐收敛,道:“很好,第一个。”


    他有手段可以窃据修士的身躯,甚至奴役其人,但是单纯如此做,这些人行事将是十分呆板,战斗力根本指望不上。


    所以他换了一个方式,给其灌输入了一段编织好的忆识,让其以为自己一直以来就是元夏派遣过来潜伏在此界之中的元夏修道人,于是就可叫其人全心全意的为他们所用了。


    能够进入此方秘境的元神修士,毫无疑问乃是这方界域堪称一流的那一批,若能将这些人俱是收归手下,足以守住着里,让诸宗失去希望,若是再进一步,说不定还能借此反攻诸宗,将此界彻底拿下。


    不过他们此刻还不敢掉以轻心,虽然只是待了不长的时间,可他们能感觉到,这个秘境之中玄异甚多,保不准诸派从这里拿去了什么厉害法器,其中说不准就有能够威胁到他们的。


    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他们的过错了,他们也算是尽力了,回去之后也能有话说。


    此刻象山脚下,一道遁光自远处飞来,落在一个峰头之上,蒲鹿自上现身出来,他眼望四周,这一路过来,所见无不是庞大的宫殿遗迹,和各种各样的仙人雕像,还时不时可以见到被采掘过的花苑仙池。


    在红彤彤的晚霞之下,这些景物显得沧桑而寂寥,这一切一切都说明,这里过去曾有着一个古老的仙朝存在。


    然而他听了张御解释,却是知晓这里存在的东西,其实并不是他们的过去,而是他们的某个未来。所谓秘境。就是某个未来片段的映照。


    也就是依托着这些秘境,才崛起了一个个宗门,才致自在界如此繁盛,所以他们看似是学别人,实际上是学自己,不过这个情况,却难免陷入了一种先后悖论之中。


    但是他成了元神真人之后却是能隐隐感觉到,有些事在底下层次的时候看着矛盾,倒了更高层次后,那可能就变得理所当然,或许过去未来本就是头尾相接的,而现在他们身处的,也仅仅只是其中部分而已。


    想过过后,他又望向四周,这一路之上一个人都没见到,有些地方因为他走的路都是别人曾经走过的,或者探索过许多次的,无人很正常,可是他方才刻意去到一些秘卷上所显示的危险地界附近,依旧不见什么人踪,这就有些奇怪了。


    他一转念,这事情会不会和天外修士有关?


    正思索间,忽然有所感应,就见一道深色遁光出现在对面的山头之上,只是看着,就透着一股烦恶。


    “邪派修士么?”


    蒲鹿通过遁光不难分辨出其人路数,但说实话,自在界中,别没有什么严格的正邪之分,只是有人行事更为极端一些罢了。


    那遁光主人此刻也是同样留意到了蒲鹿,眼中现出道道红光,随即身后元神腾出,竟是直接对着蒲鹿冲了过来,同时有一股止不住的恶意透出。


    他所修行的功法,能通过吸收别人的神魂精元来壮大自己,这番来秘境,也是为了能够寻到合适的猎物。


    蒲鹿一个人在这些没什么危险的地方游荡,还是个生面孔,一看就是没什么根脚的,且应该还没能力换取秘卷,想在这里捡些便宜的人,这样的人正是他的目标,就算吞吃了,也不会有任何人来追究。


    蒲鹿看了眼,笑了一笑,原本收束这样的气机一下放开,身上法力气雾翻滚,如奔涌之潮,向着此人当头压了过去。


    此时此刻,凉术、祈都二人忽然感觉到远处传来了巨大的轰鸣之声,辨别出来这是元神修道人之间在交手,但是这个声威能远传到这里,足可见实力惊人,两人对视了一眼,要是能把这样的人物收拢麾下,事情将顺利。


    不过两人都没有动,因为象山是此处秘境的关键所在,只要他们守在这里,那么人迟早是会过来的。


    而另一边,那元神修士骇然看着四周铺天盖地的法力狂潮向着自己挤来,眼中不禁露出绝望之色,随后轰然一声,连人带法器被拍成了齑粉,一道元神本欲遁出,但在气潮之中翻腾几下,也自消失不见了。


    蒲鹿意念一转,把法力尽数收回。他方才根本没有进行法力变化,就靠纯粹的法力强盛,就将对方一股压下去了。


    同时他一招手,一份密卷飞了过来,这是那元神修士身上所携带的,他展开看了下,意外发现里面有很多地方是自己不知晓的。


    看着上面还有涂改的痕迹,应该也是密卷主人不断补齐的,也不知是此人别处抢来的还本来就是其自己的,不过现在却是成了他的了。


    他翻看了几下之后,就有些重要地点还用朱笔圈示意,他想了想,决定到这些地方去看看,若是没有特殊之处,那么就直接去象山,于是他再度飞遁入空,瞬间消失在了绚烂晚霞之中。


    一晃数十天过去。


    凉术和祈都的身边已然有了三名元神修士,虽然两人配合之下几无敌手,但是这秘境的地域实在太过广大了,他们也顾不过来,往往一连十余天碰上一个同辈。


    而且修道人都是很警觉的,有的人提前察觉到了危险感应,就提前避开,导致他们愈发不好找寻。


    凉术道:“祈道友,这象山太大了,我们又不用上山,不妨分头行事。待百日之后,再是汇合。”


    祈都对此无所谓,道:“也好,你带两人去,我只需一人配合行事就好。”两人约定后,就带着人手各自分开,向着不同方向遁走。


    ……


    ……


  第三百四十九章 势起潮波激

    秘境之中,由于凉术、祈都二人开始有计划的捕获人手,名洲诸宗上层终于开始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了。


    这一次不但有外洲修道人的进入,也有诸宗派遣进来的元神修士,他们一般并不第一时间深入秘境,而是会用那份秘卷指出各个凶险之地,如此便可利用那些外洲修道人进去试探,探清楚此中之秘。


    可这都半年过去了,最为重要的象山那里却是半点动静也无,这情况极不正常。


    要知上个百年前,诸多荒洲修士为了秘境之中发现的一点法器和丹丸,都会大打出手,更不用说象山这处关键之处了。


    为了吸引外洲修道人,象山外围一些地界他们故意不去清理,就等着吊人上钩,好为他们开拓前路。


    其实就算外洲修士在象山之中发现了什么重要之物,被顺利带了出去也无妨,因为他们还是在名洲地界之上,到时候只要对这些人“晓之以理”,东西还是他们的。


    可现在没有一个人往那里去,那就极不对劲了,就算有人破誓,将此中的消息泄露出去,也挡不住人心的贪欲的。


    再说就算他们每回都从这些修士手中拿取那些好物,也是用合理的代价交换出来的,这些修士也应该清楚什么都不拿就意味着什么都得不到,而但凡拿一点东西总是能有所收获的。。。


    而万一见到了上乘丹丸,直接吞服了那别人夺不走,那不就占了好处了?也是由此之故,不可能一夕之间,人人就都放下贪欲了。


    一条垮塌半边的飞天虹桥上,两道遁光一闪,那两个负责天轨观察的修士站在了那里,其中一人望着远处平静无比的象山,道:“还是毫无动静,奇了怪了,莫非这些荒洲修道人学聪明了,不愿意去哪里了?”


    另一人皱眉道:“那也不对,就算不去,也总要在外徘徊的。可现在看来,外面几乎没有人踪,说明都分散在其他地界了。可即便如此,现在争斗少了以往又何止一点半点,肯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你说,会不会是于真人那里放进去的人有问题,那天外修士混入此间了?”


    另一人一怔,道:“还真有几分可能,但那要问于真人了。”


    “嗯,这事情不简单,需的早些报上去。”


    两人一番谈话结束后,身影一闪,就从这里退了出去。


    对于那些外洲修士来说,或许只有一次出入机会,可自古以来便掌握了这处秘境的诸大宗,却早有手段在秘境开启之际随意出入了。


    秘境之外,于老道正在某一座楼阁高处持坐,他的眉心隐有金光闪烁,似有一只天目在生成之中,这时跟随在他身边的那个弟子匆匆赶了过来,道:“老师,老师……”


    于老道一皱眉,眉心之中金光隐去,道:“什么事这般慌张?”


    那弟子有些惊怒道:“据说是秘境之中情形有些不同寻常,他们,他们都说是老师放了几个可疑之人进去,很可能里面混入了天外修士,才致如此,还说什么老师很可能也投靠了天外修士,我看他们分明要把过错推倒老师身上!”


    于老道呵了一声,道:“不用慌,事情到底如何,是不是为师的过错,那自是有公论的,不是两句话我就该受领的。”


    而他心中则是思忖道:“若是有什么古怪,唔,问题应该就是出自那两个修士的身上。”


    那弟子在旁十分忐忑的问道:“师父,若是秘境真的出了问题,诸派会不会责问我们,或者拿我们顶替……”


    于老道却是呵呵一笑,道:“秘境如果真的出现问题,我老道一个人可扛不起来,至少也要多几个人才行。”


    那弟子一下急了,道:“老,老师……”


    于老道目光闪烁了一下,却是缓缓言道:“你且放心,真的到为师所想的那一步,事情可能会出现转机,或许到时候你我师徒反还会得到好处。总之事情未曾尘埃落定,急也没用,等着就是了,你先出去吧。”


    那弟子似懂非懂,但是于老道镇定的神情也是让他放下心来。他躬身一礼,退了出去,到了外面,脑海忽然浮出一个念头,“那些有问题的人不会真的是老师放进去的吧?”


    而在这个时候,各个外洲到来的元神真人的宿处,此刻有着一个个带着肃杀之气的修道人进入,对这些修士的随从和弟子进行盘问。


    蒲鹿带来的弟子也不例外,同样遭到了异常严厉的查问,在问过之后,关照所有人不经允许,不得离开。


    辉师兄看着这些退出去,恼道:“看来掌门真人对这些人太客气了,以为太好欺负了,敢这么对我们。”


    那师弟道:“师兄,我记得掌门真人之前曾说过,若是有人在他不在时来问什么问题,那尽量配合就是,师兄你说掌门真人是不是早就想到今天这事了?”


    辉师兄想了想,道:“还真可能,对了,我需问问其他师兄弟怎么样了。”


    说着,他试着训天道章试着和其他人联系,实则方才问话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可是方才隐隐被罩着,似乎一有异动就有对他们动手,所以他们不敢做多余的动作。


    此刻他与诸多同门一一恢复交通,问了下来,并无有碍,这才放心。


    只是他们意外,谈话之时,训天道章却隐隐受得几分干扰,这是十分奇怪的事情,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等情况,哪怕在散星虹带里也不曾见这等情况。他们见识不多,思来想去,只以为可能是法器影响了他们的交流。


    秘境之中,蒲鹿已是来到象山脚下,此刻他远远见到了数道遁光来回飞驰,正在方圆不足十里的一处山谷中交手。


    几人交战的余波溢出,都会有一层若隐若现的光罩出现,似是将这些法力给吸摄了进去,没有扩散更外围。


    他一眼就认出,当中那个正在遭受围攻的,正是斑洲的履真人,围剿他的人当中,有一个人法力奇高,然而这位履真人倒真有几分本事,不但在这个人的压迫之下撑住,还同时应付来自另外两名同辈的夹攻。


    但双方到底实力有着差距,他很快抵御不住,这个时候,却是自身爆散了一部分元神,冲破了外部的围屏,竟是往直接象山深处入了进去。


    而那三人似是也不想往那里追赶,停顿了一下之后,却都是转头看向蒲鹿这边,随后三道遁光齐齐飞起,向他这里遁来,似是换了一个目标。


    蒲鹿站在原地没有躲避,因为他有种感觉,对方似就有用某种方法锁拿住了他的气息,就算这个时候自己回撤,一样可以找过来,而且他自认也没必要如此。


    似是见他不曾逃,三人一至近处,没有急着动手,将他团团合围在了中间。


    蒲鹿看向中间为首那一人,道:“尊驾可是天外修士么?”


    凉术有些意外的看了他几眼,忽然道:“你很快也会是的。”


    他一挥手,身边两个修士同时遁出元神,各自展开了自身的法力神通。


    蒲鹿依旧站在那里不动,竖起一指,引出一缕轻烟般的法力,这一缕法力一到外间,就倏然暴涨,于刹那间化作漫空雾气,那些神通法力落入进去,竟被尽数抵消,


    他所修习的《乾元世同经》根本用不着什么额外的变化,只要将一缕又一缕的法力推出去就好,只要他人还在,每一缕法力都可从一股细流化变成为汪洋狂潮,可以说最是不惧群战。


    当然是有一个上限的,每一缕法力都是相当于他自身法力的总和,如今他可以化作三百六十股。


    道理上说,这似乎就相当于三百六十个自己,但真正对抗却不是如此算的,因为这功法追逐的是以势压人,所以大部分时候法力是处于空耗状态的,可空耗并不等于不需要,正如四面合围之势,先要合围,才能迫敌之应,此也是十分必要的一部分。


    凉术这时咦了一声,这等法力看着平实,但却很难破解,他一瞬间就看出来,以此人表现出来的功法能为,凭着他们三个人,或许法力耗尽了都拿不下此人。


    要是他自己正身在这里还可以试试,可现在他只是一缕气意到此,法力能胜过寻常元神真人,对上此人也没胜算。


    这样的人,唯有祈都可以靠着高过其人一头的层境将其压制,所以他立刻发出了一道传讯,等着前来救援,准备合力将此人擒下。


    没过多久,就见远空有两道遁光飞来,正是祈都和另一名受被灌输忆识的修道人到了,他精神一振,道:“道兄,此人功法奇异,足可以一当十,若能拿下,我等要做的事又多了一层把握了。”


    蒲鹿看着来人,发现那人气息出乎意料的高深,那种感觉,仿佛是高了他的不止一个层境,他顿时意识到,自己可能遇到正主了,这些人很可能就是老师所言的元夏修士了。


    他眼神一肃,这么说来,老师给予的那件法器倒是可以一用了!


    ……


    ……


  第三百五十章 回渡秘气变


    蒲鹿此来秘境,目的就是为找到这些元夏来人。


    若是能凭他自身之力将之收拾掉,那么此辈下一次再过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这样就可以为他入主名洲争取到时间,或许那个时候,老师也回再度落至此世,那就更是稳妥了。


    故是见到过来,他非但无惧,而是精神高涨。


    张御交给法器之中,最主要的,自然就是那控制山门大阵的牌符法器和清原之印。


    但是除此之外,他其实还有另外一件法器。


    他此刻将手探入袖中,将那一捆经卷拿了出来。


    此物便是记载有《乾元世同经》的经书,而当此物与他功法相结合后,顿时能发挥出十倍以上乃至更大的威能。。


    这也是他真正的倚仗。


    凉术见他非但不退,反而将一物取了出来,看去准备迎战他们众人,倒是有些佩服了。


    一般人见到这个阵仗,要么求饶,要么逃遁,他心里实际上已经做好其人逃窜,自己上去追摄的准备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他们许多事。


    可当他把目光投落到那经卷上时,心头却是莫名一悸。


    他因为修行的功行之故,感应十分敏锐,立刻便知此物不简单,便是出声提醒道:“道兄小心了。”


    蒲鹿不去管他们说什么,扬手将经卷一展,哗啦一声,长长卷书的在他身边环绕铺展开,上面每一个字都化作了金光闪闪的道箓,与他的气机相互呼应。而他身上的法力,在这等共鸣之中逐渐奔涌高涨。


    祈都道人本来对对付一个寻常的元神修士没什么困难的,可这个时候却是一皱眉,他知道不能让蒲鹿气势继续攀升下去,必须设法压制,所以立刻出手,一道灵光对着眉心射来。


    蒲鹿看也不看,只是抬手一拨,瞬间就将那灵光拍散,祈都不禁神色为之一变,尽管他只是一缕气意化身到此,可到底是摘取上乘功果之人,本拟此举即便无法奏效,也当能牵制一下,可这样的景象迅速判断出来,以此人目前的状态,就算自己的正身在此,恐怕也讨不了便宜。


    蒲鹿此刻把经卷一扬,勃发的法力向各方舒张,凉术早在法力袭来之前就向后退避,而两名被奴役的元神修士被法力一卷,元神顷刻崩散,连带着身躯亦被旋卷进去。


    这可是凉术他们好不容易搜罗来的助力们,还关系到下一步的计划,故是他们连忙试着运转法力拉住两人,然而这一带,却是神情一紧,那股法力居然顺势而来,隐隐要将他一并拖拽入内,同时心中升起一股危机感,


    他色变道:“祈道兄!”


    祈都立时法力过来,而是气机一接触,也是察觉到了不对,那法力漩流越来越大,竟是要将他也是一样牵扯进去


    他反应甚快,立刻一挥袖,抛出了一物,瞬间亮芒闪烁而起,天穹之中出现一个漩流空洞,焕发出一股吞吸之力,顿时五人顺着此力挣脱束缚,同时化身五道遁光,一齐投入了其中不见。


    蒲鹿见到这几人果断逃遁,也是意外,只他没有追索之法,心中也是可惜。


    这经卷运使虽然私下试过几次,可用来对敌同辈,尚属第一回,很多地方尚有滞涩,所以才叫这几人脱了去。


    但经此一回,他心中已然有数,要是下回再遇到这几人,他却有把握将之拿下。


    而另一边,一个漩流空洞出现,凉术、祈都等五人已然跳遁到了此间。


    祈都神情有些阴郁,道:“没想到此世之中还有这等人物,不知道是哪个宗派的。”


    他心中暗恼,也就是自己现在不是正身到来,否则境界在他之下的修道人,他有十成把握收拾了,而现在也只能妥协了。他试着问了下那几名被奴役的修士可知此人来历,可都言不识。


    凉术道:“这人给我感觉有些不同。”


    “怎么?”


    祈都看着他,眯眼道:“莫非说,此人是天夏修士?


    凉术想了想,很是不确定,道:“不好说,这人不像天夏修道人,但这身功法给我之感觉,却又不像此界修士。”


    祈都道:“现不管这么多了,我们的计划不能因此人而改变,现在也改变不了,既然这个人暂时无法收拾,那就先去他处制拿,只要我们聚拢的人足够多,他也一样抵挡不住,而且我等行事必须要快!”


    凉术明白此意,这人被没拿下,说不定会将消息泄露出去,那么这里之人就有准备了,所以他必须加快动作了。


    两人议定之后,稍作调息,便是继续分头行事。


    此时此刻,蒲鹿正在往后遁走,现在已然能够确定了这些人的身份了,要对付这些人,未必要自己一个人来。


    看方才那模样,应该是进入此间的修道人被其奴役了,那大可以将这里的事情告知诸宗,让诸宗修道人出手。


    虽然现在找不到诸宗修士,可他也不需要如此,只要现在把见到的消息消息传递出去,自然而然就能传到诸宗那里。


    于是接下来,半途只要见得修士,他就将此情况与之说明,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不信之人他也没道理去阻止,这件事让诸宗去头疼好了。


    与他想的一样,消息没多久就传到了外面,诸上宗不敢轻忽,也是遣了两名元神修士入到秘境之内,很快并且寻到了他,并从他这里了解了一下情况。


    其中一人听罢,肃然道:“蒲掌门,此回之事,我们要多谢你,但是下来的事,就无需你再参与了,不过对不住了,还要请你先行离开此处。”


    另一人补充道:“这也为了蒲掌门的安危考虑。”


    蒲鹿知道这是诸派对他并不完全信任,所以要让他暂且退出,而且到了外面,万一证明他的话不对,也能对他加以控制。


    他虽对此无所谓,可面上却故意露出不悦之色,道:“我好不容易来此一趟,什么东西都未得到,怎么可能就此离开?”


    那修士又道:“蒲掌门且放心,我们处置过这件事后,会对尊驾进行必要的补偿的。”另一名修士也道:“到时候秘境时限未过,蒲道友也不是没有机会再入此间。”


    蒲鹿想了想,似是有些不情愿道:“我可以答应,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这件事若是有了结果,我需要及时知晓。”


    两名修士想了想,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都是答应下来。


    蒲鹿与他们说定,便就当着二人之面展开信符,就在二人注视之下从这处秘境之中退了出来。


    等来到了外面,他发现仍旧回到了自己原先的驻地之中,可是随即发现,宫阙外间有阵法升起,并将他这片驻地围拢在内。


    这时诸弟子察觉到他回来,都是过来拜见,并将方才诸宗派人过来查问的事情说了。


    蒲鹿道:“事情我已是知道,下来你们不必外出,在此等着就是了。”


    吩咐过诸弟子之后,他便不理会外事,在驻地打坐修持,同时熟悉琢磨那经卷的配合。如此过去一个多月后。


    他发现那一枚用于出入秘境的信符忽然微微发亮,同时他心中浮起了一阵玄异之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清楚,定然是那处秘境之中出现了什么变化。


    再是几日下来,这感觉非但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是清晰了,他将信符拿起来,仔细感受,忽然一缕画面传递到了脑海之中,那却是印象之中的象山,只是与他此前所见,似乎有哪些地方有些不太一样了。


    他心中立时涌起一阵明悟,这是有人深入到了象山深处,并且解开了其中一处隐秘之地,所以才引发了这等异状。


    他不觉想到了那遁入象山之中的履真人,不定就是此人引发的变数。


    这下情势又变得复杂起来了。


    若是正常情况,诸宗本来应该第一时间掌握这等所在,但是现在却多了天外修士的变数,他们会如何选择?


    此刻他心中忽然想浮现起了一个念头,诸宗派的元神修士也没多少,这次出动之人若是拿不下那些元夏修士,或是失败,那恐怕再也无法组织起一定的力量了,因为他们还要防备其他势力的觊觎。


    那么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会不会与天外势力选择妥协?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将之完全排除,


    他神情肃然想着,如果当时自己不出来……随即摇了摇头,当时情况下,若是他执意留下,说不定会与诸宗直接和起冲突,那更加被动,所幸现在他还有办法加以阻止。


    他抬头看向某处,因为秘境变化之故,内中大量的气息正向外传播,再加上自己曾经去过哪里,这意味着哪怕他无需信符,只要拥有足够的法力,捕捉到足够多的气机,那么自己便可以借助此气重新进入此间。


    如今便只有试上一试了。


    他想到便做,先将诸弟子唤来,仔细叮嘱了一番,随后留了一具法力分身在此,自己运法感应,运用法力捕捉那股气意,待积蓄到了一定程度后,心意一转,整个人便就遁入了那缕气息之内。


    ……


    ……


  第三百五十一章 境开捉祥光


    宇内名洲“过忘秘境”由以元灯教、壶山庐、炼机天崖为首的十五家宗门共同执掌,这是名洲之中目前完全受修道宗门控制的最大秘境之一。


    此刻秘境深处,两男一女三名道人正坐在一起,正是出自这三家宗派的掌门。如今十五家宗门的对外事机都由这三家决定。


    但这三家并不是一直居于上游的,在漫长的岁月中,这十五家宗派时有变动,这三个位置也是时有交替。


    而这百年之中,恰好是他们三家处于上升期,故而由他们执拿此权。


    坐于中间的乃是“元灯教”掌教臧青濯,而两边各自为“壶山庐”及“炼机天崖”掌门赤鹄老人和丕一道人。


    臧青濯道:“象山意外变故,最近传来的消息,那些天外修士如今却是把持着象山的出入要地,我等派遣过去的同道一时无法攻破,如今已是僵持了。我遣人去问此辈如何才肯放开通路?其言要我们配合他们打开天地通道,方肯撤走。。。


    丕一道人乃是一名身着朴素道衣的中年女修,容貌姣好,她闻言不禁拧眉,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臧青濯道:“照此辈传出来的说法,他们如今正与一处势力敌对,这方势力如今正在尝试着突破其之天地与我界的天地关门,如果他们不如此做,那么就可能让另一边做成此事,进而使得我界与其之天地勾连到一处。”


    丕一道人言道:“这倒奇了,两边都要打开天地关门,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臧青濯道:“此辈言称,他们法度与我们相仿,俱是以仙凌凡,以上驭下,而那一方势力与他们有所不同,处处限碍修道人的权柄,所有修士俱被规矩所束缚,修士非但对于凡人不能生杀予夺,且侵害了凡人,还需受法礼治惩,又言若是我界与此地连通,那么也必会受得束缚。”


    丕一道人道:“如何证明他们说的是真话?”


    臧青濯看向他,道:“此辈说,他们愿意立誓。”


    赤鹄老人缓缓摇头,道:“立誓有何用处?誓言不是不可以解化,就算有用,我之天地也岂能寄托在两个修士的性命上?

    且他们所言我怀疑,哪有修道人的权柄渡让给凡人的道理?辛辛苦苦修炼了一身却反而不能凌驾凡俗之上,反而捆缚自己的手脚,世上哪有这般宗派?”


    臧青濯二人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亲眼见到之前,他们都不会轻易相信,而且打压污蔑对手也是极其常见的事,不能当真。


    丕一道人断然道:“不管如何,我们都不能将天地关门打开,否则那会让更多天外修道人侵入进来,我们没有对抗的实力,那是万万不能允许的。”


    赤鹄老人道:“不止如此,开了天门之后,众修士何须再贪求秘境,自有修习上法之途,那我们十几家宗门立根之基便就不复存在了。”


    臧青濯沉声道:“我亦是由此忧虑,只是现在此辈堵在了那里,他们虽是出不来。可我们也是进不去,这处秘境再无法为我所探寻,且他们也并不是没有后援,僵持下去,还是于我大为不利的。”


    他更担心的是,随着消息泄露出去,时间一久,人心动荡,那些修士可不见得再愿听他们的,或许有不少会站在天外修士这边,所以他们必须尽快解决此事。


    这时有一道光芒飞来,他接入手中看了看,神色有些异样,座下另二人如今都很敏感,丕一道人出声问道:“臧掌教,是何事情?”


    臧青濯将传书递去,道:“那位方才从秘境里面出来的蒲掌门,又是进入了其中。”


    “此前传信给我们的那一位?”丕一道人诧异道:“他是怎么进去的?”


    赤鹄老人道:“应该是象山之变,秘境气息乱涌,若是法力强盛之人,无需法符,亦能借此气机进入此中。”


    丕一道人一惊,道:“他能进入,那么别人也能进入此中了?”


    “或有此等可能。”


    丕一道人道:“当立刻命人搜集秘境气息,不令他人再是取用。”


    赤鹄老人道:“此举只能缓一时之急,只要象山之中方才显露的宝物不曾取走,那气息会一直散逸出来,吸引更多修道人到此,关键还是在于解决此事。”


    臧青濯道:“为今之计,只有那一个办法了,答应那位浦真人的所求。”


    蒲鹿此前关照过那些弟子,若是诸宗问起,就表示自己愿意帮助剿灭天外修士,但是需要一定的报酬。


    三人并没有怀疑,因为这也符合荒洲修士一贯的作派。


    赤鹄老人道:“这样的话,老道以为,我等或许不要去阻拦,可以让放那些荒洲修道人入内,让他们都去做此事,也免得消耗我们的人手。”


    丕一道人道:“可据说那些天外修士有役人之法,万一这些荒洲修士也被奴役……”


    赤鹄老人道:“根据此前争斗看,此辈若是数人合围之下制住一人尚算容易,若是诸多同道聚在一处,又岂能这么容易得手?依老朽看,此辈也就是占了个出其不意的便宜,要是有了提防,便好应对的多。”


    丕一道人一想,道:“若如此,倒也可行。”


    臧青濯见两人都无异议,便道:“那便照此施为。”


    此时此刻,蒲鹿也是来到了象山脚下,他看着象山靠近上端某个地方裂开了一道山隙,内有红芒闪烁,正有源源不断的宝气泄露出来,一望而知内中蕴有宝物。


    而外间则是诸派的元神真人围堵在那里,望去差不多有十余人,这些修士并不是没有攻袭能力,只是谁都明哲保身,不想上去,指望别人替他们冲锋陷阵。


    明明此事涉及到自身的根本利益,可却没几个人愿意上前。


    但这也不奇怪,因为一门之中,元神真人才是根本,要是门中没有了元神真人坐镇,就算铲除了天外修士又如何?界域或许应此平复,但好处不但轮不到,反而自身宗派极可能让那些同道给吞并了。


    蒲鹿正观察之际,忽然有一道光亮出现面前,却是一个道人身影,见了他一礼,道:“在下奉诸位掌教之命而来,来与蒲掌门谈一个条件。”


    蒲鹿负袖道:“请说。”


    那道人当即说了诸宗的用意,说可以允许他在这里探寻,但需的配合诸派之人拿下那些天外修士。


    蒲鹿道:“蒲某也有一个条件。”


    那道人身影道:“蒲掌门请言。”


    蒲鹿道:“等拿下此人之后,那象山之中的宝要先由我来挑选。”


    那道人身影好似为难了一下,但最后还是道:“好。”


    蒲鹿见他答应,当下拟定法贴,随后独自一人往前遁去。


    那些围堵在那里的修道人十分诧异,待问明情形后,不由嘲弄道:“这些荒洲修士真是眼皮子浅,为了一些好物连性命都不顾了。”


    又有人道:“诸位可别小看他们,这等荒蛮之地的人物,所有修道资粮都是拼杀得来,或许他们早已习惯。”


    在场大多数元神修士则是不以为然,元神之前或许不得不拼,可是修成了元神,早已超脱尘俗,又何必这般冒险?

    而那道山隙之中,凉术、祈都二人正堵在那里,方才对面一下来了十多名元神修士,并且手持各种法器,他们虽然觉得有胜算,可也做好了万一准备,可随后却是发现,背后象山之中,竟然有一处秘关被打破了。


    这一下,两人觉得不必要与人硬拼,只到了里间并堵住此处,一样可以达成目的。因为这处秘境是名洲大宗攀渡上境的指望,此路一旦被他们堵住,久而久之,必然是要妥协的,这比原来占据整个秘境的做法却是容易省力多了。


    祈都道人此刻看了看后面,见是一条幽深通道一直通向山隙深处。那受到重创的履道人进来后,尽管打开了一处隐秘地界,可他们进来后,却并没有发现人踪,想再深入,却又生出危险感应,故是止步于此。


    为了防止意外,他们特意留了两个人在后方看守,以防有变。


    只是在这后面,到底有什么呢?


    正在他望着里面的时候,忽然凉术言道:““道兄,小心了,方才那人又来了。”


    祈都道人转过头去,便见一道遁光正往他们这处来,他一皱眉,道:“怎么又是此人!”


    对于蒲鹿他也有些头疼,他们手中虽有厉害法器,但那是困锁之用的,对付此人恰好没什么太大用处。


    凉术道:“为今之计,只能合力将此人驱赶出去了。”


    蒲鹿驾遁光来至山隙之外,在外将经卷展动,哗啦一声,经卷在他身外绕旋,他口中则缓缓念道:“元一万化天机觉,乾坤同世道不缺!”


    随着诵声,经卷之上每一个道箓都是开始绽放金光,一道道法力被引了出来,每一道都是化作滔天之潮,再是向下一指,就向山隙方向压去!


    “来了!”


    凉术神情一紧,双手向外一按,一件圆盘状的法器霎时张开,将半天遮蔽,轰然压上,只是一触之下,面色一变,浑身气息紊乱,不得以元神遁出,化作光影浮在背后,堪堪稳住,可仅过了一会儿,便就又是不支。


    ……


    ……


  第三百五十二章 追气心不移


    祈都看凉术一人顶不住,便在后方一指点在了上来,两人法力一起对抗,只是不一会儿,那无穷无尽的涌动之感再度袭来,并且比上一次更甚。


    凉术先是感觉不对,不由得坐了下来,全力运法,同时他开口道:“道兄,此人法力本就了得,如今又有那法器催和,我等不动用杀招,怕是抵御不住。”


    祈都沉着脸,他之前认为这个地点选的好,只要堵住了出入之所在,就没有人进得了,可现在发现,要是万一有了问题,他们自己好似也没有退路了。


    莫非真的要动用那最后的手段么?

    他眉头皱起,要是动用了,自己也未必能在这里存在长远,可就这么遁走,他也是不甘心,道:“果真没有办法了么?”


    凉术迟疑了一下,道:“其实也未必没有其他选择了,我感得后方那一条通道之内,或许有我二人之转机。”


    祈都往后望了一眼,此前之所以没有往那里去,是因为那里面他隐隐能感觉到一股危险之感,但现在说不得需先往那里想办法了。


    他心中也是暗暗着恼,若是自己能正身到来,那么两人联手,又何至于被逼到眼前这般窘境?


    他口中道:“那就先去那里试试看。”


    既然决定深入通道,那么后方遮挡也就没有必要了,当即喝令挡在后面的二人也是一齐加入进抵挡的行列。。


    而在撤走之前,仍需做一些布置,不然前脚他们一走,敌人后脚就跟上来了,那没有意义。


    只是片刻时间,他便催使气意,在周围刻画了一个个符箓,这是布置下一门简易的迷阵,用以稍加阻碍来敌。


    为了确保不出问题,他们不得不留下了一个人负责守持这座迷阵,而他们设法留下些许法力用以抵御,自身则带着余下二人往通道深处遁走。


    蒲鹿此刻在外催发法力,心中可谓舒畅无比。原本他需要法力四面合围,才能逼迫的敌人与他对耗,可现在这个情况,因为敌人只在一面,他根本不必要去管其他地方,只要集中自己的法力对着下方压过去便可,根本不用去考虑其他。


    只是过去一会儿,他发现里面的抵抗之力明显减弱,似乎再推一把就能破开前方阻碍,心中不由微微一动,不过没有立刻发力,因为这些元夏修士当不止这么多手段,心下也很警惕的。


    在试探了几次之后,他法力一催,前方遮挡瞬间崩塌,而且其中本来蕴藏的气机有不少,可现在只剩下了一缕,脑海中念头一转,已知缘由。


    他当即以法力罩身,化光里遁入,一到里面,便见天地倒反,阴阳失衡,无疑是陷入了一个迷阵之中,对此他早有准备,将汹涌若潮的法力一放,好似冲开泥坝,面前迷障被层层撞开,此间又露出了原本模样。


    那个受命留在此间的修士见他眨眼间就破开了迷阵,尽管自知无力对抗他,但在命令之下,却也不敢不离开,依旧准备与他拼斗。


    蒲鹿随手一挥,立时将此人的反抗击溃,运使法力卷到了一边,他猜测此人当是被奴役了心神,故也没有下得杀手,只是掷出一张法符将之镇压在了那里。


    他又看了看那幽深通道一眼,也是随即跟上。


    那些站在后方的诸宗修道人,本来见蒲鹿一个人直挺挺的冲上去,心中还有几分嘲弄,可是现在见他居然突破了阻碍并冲入了进去,都是露出了惊异之色,心中不禁浮起一种错乱之感。


    荒洲什么地界?那里因为秘境稀少,传承不长远,修炼资粮也少,故而大多数修道人的修为功行都比名洲修士差了一个等次。


    可方才他法力展开,其声势之浩大令众人不觉心悸。如今这情况,诸人对视几眼,各是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祈都、凉术经行了一段通路之后,忽然见到前方金光四溢,并有一阵阵异香传来,对他们生出一股十分强烈的吸引之感,等接近之后,便见到了一潭琥珀色的池液,下方清澈见底,表面光彩四溢,看着就知非是凡物。


    凉术则道:“道兄,不用理会这东西,我等立刻去后方。”


    祈都点头,这东西再是玄异,也高不过元夏去,而且就算得了,也带不回去,所以他们并没有贪求之念。


    只是他想了想,目中光芒一闪,道:“这东西有引动心神之用,若不做一番布置也太可惜了。”


    他打量了一下,伸指出来,动作飞快的在池潭的正上方勾勒出了一个道箓,道箓闪烁几下,便就消隐不见。


    随后他道:“走吧。”


    他们身边那两名修士尽管对这池液露出渴求之色,可本质上已是受他们驱驭,对两人的命令无法拒绝,故而在两人喝命之下,不得不收起目光之中的贪欲,绕过这处池潭,跟着两人继续往通道深处去。


    两人离去后不久,蒲鹿也是来到了这里,当他看到那汪池液后,心中顿时生出有一丝不同寻常的感觉,似乎这东西对自己十分有用。


    但与别人不同,他得有张御的指点,自己早有明确的道途,不必要去追寻这些外道,故是很快收回目光,继续顺着通道往下追索。


    而在他的身后,一众修士也是随之跟了进来,在第一眼看到这汪池液之后,就有人惊呼出声:“龙血池?”


    其余人目光之中也是露出了热切之色,许多人一眼就看出了此物来历,这是真龙之血加上一种特殊的宝药熬炼而成的大药,若能服用,不仅能洗练元神,还能推动自身修为。


    关键的是,此龙血气息明显层境极高,至少是在他们多数人之上的,若是运气好,气意牵连那条真龙,说不定能顺着攀附去上境。


    有一名修士道:“居然还有这等好物,看来这象山之中的确暗藏着上进之法门。”


    要知道,诸宗之前在秘境之中所获到的东西,虽然大多数都涉及到元神层次,可能推动向上的法门却是近乎不存在,但从秘境的规模和其之前这些东西所出的位置看,后续的东西极可能涉及通天大道的。


    只是以前没有被证实过,或许证实的东西有,但只是少数高层知道。可现在这东西的出现,却是证实了此等说法。


    有了这些龙血灌输,绝对能使得他们的功行向上迈进。


    可是既然到了这里,这种好物当然不能错过,诸人各自看了几眼,倒是没有相互抢夺,因为他们都是立有誓言不可相互伤害,故此倒也放心彼此。于是稍加商议了一会儿,便各起手段,设法摄夺此中龙血。


    只这龙血出乎意料的滞重,哪怕牵扯一滴上来都是十分费力,诸人不得不坐了下来运转法力。


    而在这个时候,上方道箓缓缓浮现了出来,闪烁了一下,又悄悄隐没下去。


    通道深处,凉术、祈都二人此刻已然停下。他们此刻身处在了一个葫芦状的洞穴之内,凉术道:“不能再往前去了,不然会触发此间禁制。”


    祈都沉着脸道:“方才进来的那人,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不见影踪?”


    凉术道:“许是已被禁制所灭。”


    祈都道:“那转机又在何处?”


    凉术摇头道:“我确实有此感应,但却难以说出。”他又召集催促道:“道兄,此是关键时刻,不能再留手了。”


    祈都哼了一声,道:“我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凉术马上道:“我来为道兄掠阵。”说完,带着余下二人守在了出入之所在。


    祈都站在原地,脸色阴沉,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土著修士逼迫到如今地步,其人所走的路数好像天生和他们过不去,正好克压他们,而且恐怕也是此人之故,才使得他们这么快就暴露。


    但现在说么多已然没有意义了。他站在原地,从袖中取出了一尊看着与自己一般样貌的道人之像,并摆在了那里,口中开始喃喃念诵法诀。


    这等时候,蒲鹿的遁光停落了下来,他能感觉到这那两人就在前方,他没有迟疑,当即伸手一推,法力奔涌向前,很快撞上了一层人为的阻碍。


    正当他想加大力量之际,里面却有声音传来道:“尊驾何必急着动手,据我等所知,尊驾并非名洲修道人,你何必对我们苦苦相逼呢?”


    蒲鹿笑道:“两位这话令人好笑,我与两位见面之时曾问两位可是天外修士,却是两位一言不合便就动手的,现在却反过来指责我?”


    凉术一下也是变得无话可说,若是蒲鹿当时没有反抗之力,捉了也就捉了,可谁曾想其人居然这般了得,弄得他们现在进退不得。


    他道:“此前是我等得罪了,但是我等可有偿补。”不等蒲鹿说话,他又继续道:“尊驾说得不错,我等皆是自天外而来,乃是来自于一处名唤元夏的所在……”


    他简单描述了下元夏的情况,又说了元夏种种了得之处,最后以诱惑语气道:“道友若是愿意助我等打开天门,我元夏必有回报,别的不说,以道友的天资,实不该被束缚在此方天地之内,我元夏自有上乘功法,可助你攀登上境……”


    只是他方才如此说,神情一变,一股难作抵御的法力冲涌上来,他们不得不往后倒退,让开了出入门户,随即便见蒲鹿自一团浩大法力气雾之中走了进来,对他们悠悠言道:“可是你们所求之道,却非我之道!”


    ……


    ……


  第三百五十三章 借势化奇正


    蒲鹿同样是想打开天门,不过按照他的计划,是要在各洲之中赚取名望,并且把功行提升至足够高,如此两方一起发力,才能强势入主名洲,而后拨开天轨,打开天地关门。


    这是张御交给他的任务,也是他自身所愿,他必须完成。


    元夏来人则是在他必除之列,所以双方没什么好说的。这一句说过之后,伸手对空一拿,一股浩浩法力如从九天之上奔流而下,对着二人汹涌压来。


    两人见他上来便就动手,意志也是尤为坚定,知晓难以用言语动摇,这一战是必须死拼到底了。


    凉术这个时候也不再藏掖,决定动用一些手段。


    他方才看过了,此人法力高强,凭着他们二人,正面拿什么手段都很难正面击破,那么只能设法用一些奇招了。


    他这个擅长感应之人,也擅长惑乱对手之感,不过凭他的手段,这个时候也最多只能拖延一下,想以此击败对手是没可能的,而等到祈都的手段布置完成,那就有反击的机会了。。


    他法诀一拿,身影变幻,场中每一个人都是化作了三个身影,每一人都是真实的自己没有区别, 连气机法力都是一样, 在法力真正接触之前,根本分辨不出虚实。


    蒲鹿乍见此景, 一点也是不慌,充沛的法力给了他足够的底气,他根本不信对方在变幻身影的同时还能把法力也扩增数倍,故是直接起法力反推上去。


    这些幻象化身与他法力一触, 纷纷破碎, 只有一个身影留存下来,看去那才是真的,可他觉得这也太过容易了,故是缓了一步, 没有立刻压上去, 而是仔细辨了辨下。


    可看了片刻,凭自己的感应之能却也分辨不出这个到底是真是假,甚至怀疑方才破碎的身影中可能藏匿有真的。


    这是敌人擅长的领域,所以他也没有纠缠于此, 他有他的方法。


    他将自身法力撑开,几乎是遍及所有自己能够观察到的角落,不管你是真是假, 只要存在于那里, 总是会有破绽的。


    凉术的确隐藏在了一边,见他这样应对,顿觉棘手。法力心光天生能排斥一切, 只要足够多足够强, 什么都能应付,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拿蒲鹿没办法。


    后者就是舍弃神通变化,专走法力之道,要是法力不曾高过他, 那么就是对抗不过, 好在他事先先行熟悉了这里的, 还有一些有利条件可以借用。


    就在自己眼见要被逼得显形之际, 他又是分了数个分身出来,自己则是潜藏到了一个角落之中,似是除了蒲鹿的法力之外,还想要避开什么。


    蒲鹿顺手破灭了, 见是还没有找出来,就知道一定躲藏到了自己不曾观察的地方了,看去他只要法力送到此间每一处,就一定逼出对方,但实际上没这么简单。


    他并没有忘了这里秘境深处,暗藏许多杀机,

    谁知道那些看不见的地方隐藏有什么,若是肆意破坏,很可能会遭受这里的禁制反制,这元夏修士比他先进来一步, 对此间的了解定然比他多,现在很可能就在等着他自己先犯错, 这不免令他有些束手束脚。


    但是没有关系,争取在自己不出纰漏的前提下,他可以一点点的试探, 只要他维持不败,那么对方是耗不过他的。


    正在双方相斗的时候,通道前端, 那一个个正在搬运真龙血的元神真人此刻都是全神投入了其中。


    因为他们只要稍有疏忽,此血可能就会坠落大半下去,只有小部分会被收拢入囊中,这意味着会被同道拿去更多,所以他们必须确保每一次取拿都是既多又稳。


    这导致每个人都没法顾及外间,但是前方有蒲鹿顶着,后方又不用担心外人到来,他们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上方那个道箓却是闪烁不定,并且潜移默化的侵入了每一个人的法力气机之中。


    祈都这个时候看着悬于身边的道人雕像,见上面有微微光芒泛动,两目微微开阖,好似多了一丝灵性。


    知晓火候已到,对着这雕像一运法力,远处通道之中,那个悬在上空的金色道箓一闪,朝着下方分射而下。


    这些元神真人此刻都是发觉不对,急着想要守御抵抗,奈何他们大部分力量都是放在了真龙血那里,一时抽调不回,而且先前也是被无声无息的影响了,此刻根本来不及调运,那些个金色符箓一下射入了每一个人眉心之中,顿时萎靡了下来。


    而过了一会儿,这些人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


    祈都看着手中神像突然转头看向自己,目光闪烁了一下,知道事机已成。


    被他这件本元阵器的渗透,那些修道人就能受他奴役。虽然这些修士不像身边这几个被灌输忆识的人一般好用,且随着时间流逝,会逐渐摆脱制束,可眼前也是够了。


    他道:“凉道友,事情已成!”


    凉术精神一振,此事正在他们的算计之中。得了这些人奴役,这样非但不是他们得到了后援,也是对蒲鹿形成了两面夹攻的局面,而转机也正在于此,只要成功,就能一举翻盘!

    蒲鹿此刻正稳稳控制着局势,逐寸挤压两人躲避的空间,这么下去,两人迟早被他找出来,可这个时候,他感觉后方传来一道道气机。


    这是诸宗那些元神修士跟上来了么?

    可他又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他对这些人其实没有什么信任度,故是元神遁出,来到了后方等着诸人到来。


    旋即他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这些人过来时遁光极快,似乎没有停下的打算,且一个个神情呆滞,这分明有问题。


    他喝道:“诸位停下!”


    这些人对他的话语理也不理,这个时候他已能确定自己判断,当下元神力量涌动,顿时布下了一层遮掩。


    而那些人则是丝毫没有顾忌的对他发起了攻势,双方法力神通顿时开始了一连串的碰撞。


    凉术和祈都正注意看着前方,因为他们知道机会可能只有一瞬,只要将蒲鹿抓击退或是制压,那么今次就能过去此关了。


    这时外面有一阵阵动静传来,两人对视一眼,也是同时从藏身之地出来,一起动手,向着蒲鹿攻来!


    蒲鹿同时遭受两面之敌,面对这个局面的确感觉压力甚大,后面那些过来的元神修士即便无法发挥全部的实力,可人数在那里,绝然不是什么摆设。


    即便以他的法力,也不可能同时应付两边,此刻所需作出的决断,先集中力量破一面破敌,而后才能应付另一边。


    他于瞬间作出了决定,那就是先针对诸宗修士。


    这处通道并不如何宽敞,如许多的元神真人根本摆不开,力量也不可能全部集中到一处,所以率先击破此辈才是理所当然,


    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斗战自是无法留手,这些元神修士来自诸宗,若是被他杀败杀伤,都会留下无穷后患。


    可现在在斗战之中,破敌才是第一要务,唯有等应付过去才有机会去想这些,故是霍然转头,对着那些人毫不客气压上去。


    凉术、祈都二人见他毫不犹豫对着后面的人出手,也是诧异,因为在他们的考虑之中,蒲鹿身为土著,多多少少是会对诸宗派遣来的人有所顾忌的,不然就算出去了,诸宗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可没想到这么果断。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由这些人承担主要压力,两人立刻加大法力,然而这个时候,蒲鹿摆在后方的元神忽然冲了上来,配合正身一同转而向他们压上!


    两人不由大惊,根本没想到居然舍弃了后方不顾,反而全力攻击他们这边,莫非不怕那些修士趁势而入么?

    蒲鹿当然不至于孤注一掷,实际上他攻向诸修士的法力并不是一气涌出的,而是层层叠叠压上去的。


    他的法力一缕之气可化滔天之威,纵然不敌诸人,也稍稍滞碍一会儿,可就这么一会儿,后续的法力也就跟上来了,随后又是一道,这就形成了不予断绝的浪潮之势,尽管此辈还在向前推进,可却是被迟滞了下来。


    甚至他随时可以视情况加以填补,而他则是将大部分法力摆到了凉术、祈都这两人处。


    凉术、祈都二人感觉法力铺天盖地涌过来,好似半分没有减弱,两人顿感无言,以他们的修为,自是一下就看明白了,只是蒲鹿一开始法力之间的运转毫无痕迹,令他们无所察觉,他们此刻吃惊之余有些佩服了。


    这等法力运转连他们都不曾一下看破,若无同样擅长法力击敌的上乘修士传授,那是绝然做不出来的,一个土著修士竟有这般表现,不能不说让他们感觉到了惊艳。


    两人转念到这里的时候,却是心中一动,万一此人不是土著修士……


    可不管是与不是,两人眼前自是顾不上这些了,凉术忍痛从怀中取出自己的那一件本元阵器来,对着外间一抛,顿有一股迷乱气机在场中大肆弥散!


    ……


    ……


  第三百五十四章 法散天外意


    蒲鹿法力倾张之下,没过多久,就将两人从藏身之地内给逼迫了出来。


    见到了两个人存在,下来便就好办了。


    他保持着持续的压迫,这个时候,他仍然显得很稳,并没有因为法力能够盖过二人而急于求胜,仍是防备着这里四周可能存有的禁制。


    而两人可以退避的地方,那必然是没有问题的地方,他的法力可以放心跟上去,同时他尽量争取拉近与两人之间的距离。


    因为禁制之类的东西,那肯定是不分敌我的,一旦不小心触动,可以连带着两人一起裹挟进来。


    两人见他丝毫不漏破绽,也是无奈,只能尽可能的拖延。


    凉术在这个时候终于抽隙将自己的本元阵器运使完毕,有淡淡光华自身上闪烁了一下。从光过后,他们这几人似乎站在原处没动,但似乎又多出了什么变化。。。


    蒲鹿步步为营,过去少时,在法力四面围堵之下,终于将两人逼入了避无可避的境地之中。


    此刻见是时机已至,他猛然喝了一声,法力如潮涌进,疾攻二人及此辈身后修道人,正面法力碰撞,强即是强,弱即是弱,两人守御之势顿为之溃散,连带着身躯也是一起爆散。


    可同时他感觉了不对,目光一转,发现这一行人又是在另一边出现,他立刻明白过来,自己方采这应当是中了幻惑之术,只是还能分辨是从头到尾都陷入其中,还只是那最后一瞬间的变化。


    平常时候,这破来也是不难,将自身法力扩散出去就是了,你不能碰触到此辈,那只是法力范围不够广,威能不够大。


    可是因为顾忌到这里的禁制,他倒是不能这般做了,对面这两人显是算准了这一点,故才采取了这等以小博大的做法,他对二人此刻倒是有些佩服了,利用了禁制弄出了这么多的花招,于不可能中变出可能。


    此刻他急速思考着,由于后方那些人被奴役,只是被他暂时迟滞了,这也意味留给他的时间是有限的,要在攻袭到来之前找出两人真正所在,那么还有胜望,要是不能,非但拿不下这二人,恐怕他自身也有被留下的可能。


    思索之后,他终是有了一个办法,他一指那卷经卷,此经倏然一长,向着四面八方扩展,看去竟是丝毫不顾及那禁制了。


    这法器虽然没有守御之能,但是其坚韧程度不用怀疑,能够承载并助长他的法力,本身就说明了一定问题了。


    而且出于对老师的信任,他认为哪怕这经卷碰触到了什么禁制,也不见得能奈何得了此物。


    禁制一旦触动,那一定是对所有人一起发动攻袭的,那么就能对面这一行人的形迹给逼了出来!


    先前他不这么做是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可现在的局面,却迫使他不得不如此了。


    他这一放开手脚,场中局面顿时乱了,的确有禁制被他所触动,并放出了道道光华,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金风雷火,可也是让凉术、祈都二人一时变得手忙脚乱,因为他们处于躲避的一方,所以这些东西对于他们的干扰远比蒲鹿来的多。


    蒲鹿始终留意着气机的变动,果然发现了一些端倪,尽管他没能真正确定两个人的所在,可只要对着那些被扰动的地方出手那定然是没有问题的,大不了再触动更多的禁制出来,看谁先是承受不住。


    这些禁制一开始是凉术、祈都二人的倚仗,现在却变成了他的助力,若有第三方在场,当是不得不感叹局势变化之奇。


    在蒲鹿的进逼和禁制的干涉之下,凉术的惑幻之乱终是没有能够维持住,一行人的存在终是暴露出来了一些。


    而这对蒲鹿来说已是足够了,在见到此辈那一刻,法力立时上前围剿,同时他的目光落在了祈都身边的那一尊神像之上,心中不由一动。


    他莫名有种感觉,控制那些修士当就是祈都。无他,此人气机更胜一筹,若是没有足够的修为和法力,那根本不可能控制的住这些人,并且很可能就是仰着其人手中那一件法器,或者用元夏的说法此是一件阵器。


    他在把法力围困布置好后,便即将之收拢,但这其中还是有所侧重的,大部分都是压在了祈都这里,凉术那便只要暂时牵制,让他施展不出援手便可,先集中力量解决前者。


    两人自是不甘,纷纷出手反抗,在这生死关头,也是祭出了各种巧妙手段。


    在这样的对抗之中,蒲鹿的斗战之能也是在长进飞快,要知以往可没有这么复杂的斗战环境和这般麻烦的对手供他练手。


    祈都、凉术坚持许久,将能用的手段都是用了,最后也是不难预料自己的结局,祈都目光一厉,道:“与其如此坐困待毙,还不如拉着此人共归于尽!”


    凉术理解了他的意思,道:“道兄是说利用此间禁制?”


    祈都道:“不错!”


    现在他们正躲避禁制,那是因为他们需要存身下去,可实际上他们不过一缕气意,与他们正身无碍,既然终究逃脱不了分身被灭亡的结局,那他们还不如主动去触碰这些禁制,带着蒲鹿一起消亡。


    凉术认为可以,就算他们这里失败,也还有人手接替他们的,这个人明显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若是能够触除掉,那就少了一个麻烦。


    两人片刻议定,立刻命令那两个受制束的修道人去撞击周围禁制,而二人也是同时如此做。


    蒲鹿见到这几人举动,他反应也快,立刻唤回经卷及法力,围裹住了全身。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禁制被触动了,一道炽热白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殿厅,并且感觉到有一股股力量冲击到了他的身上。


    他布在未见的法力也被一层层的削去,到了还剩下薄薄一层的时候,终于还是减弱了下去,而他剩余的那一点法力,则于瞬间又扩张开来。


    再又等了一会儿,他一挥袖,震开了殿内散碎的气息,看向了外间。


    此时此刻,那两个人包括那些被他们奴役的修道人已然是消失不见了。


    为了确保不是被两人幻惑之术所迷,他又用法力和经卷配合搜寻了一遍,确认的确两人的确已然亡故了。两个人乃是气意所化,所以没有元神之流的东西,除此外,他还找到了两个人遗落下来的残破阵器。


    他看了一眼通道更深处,那里有一阵阵危险感觉传来,他此来的目的是为了剿除天外修士,阻止他们打开天地关,其余东西与他无关,现在目的已经到达了,自也不会再留在这里,故是毫不留恋的转过身,自里走了出来。


    此刻外间通道之中,斗战已经停下。


    凉术、祈都二人被击溃之后,诸宗修道人显也是从奴役状态之中被解放了出来。


    蒲鹿走到了外面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那些个元神修士,此辈也是一起望了过来,只是目光有些不善。


    他抬头看去,道:“诸位,那天外来人已是被诛灭。”


    “尊驾说诛灭就诛灭了么?证据何在?”其中一人开口问道。


    蒲鹿道:“两人身躯乃是气意所化,被除之后,已然散失,两人所留‘法器’倒是在此。”说着,将那两件阵器抛了出来。


    虽然这两物已是残破不堪,但是不难鉴别出真伪。


    这时又一名元神修士站了出来,出声言道:“这些事情可以稍候再提,尊驾方才出手攻袭我们,这件事情不能就此了结。”


    蒲鹿望了他一眼,对方应该很清楚被奴役的情况不容许他留手了,但还是这么说了,分明就是强行找这个借口。


    他环视一眼,见所有人都是目光冷漠,立时明白了,这是想要以借口凌迫他这个荒洲修士,从他这里压榨出好处或者其他东西,毕竟此事是他一个人解决的,与这些人并没有任何关系,恐怕这些人心中不甘。


    而更恶意一些的去想,如果将他打杀在了这里,那么不但可以将诛灭天外修士的功劳抢了去,诸宗反而还省了对他的酬劳,相信诸宗根本不会为他出头,不顺手处理掉他的弟子便算不错了。


    蒲鹿笑了笑,道:“后面的禁制被我破坏了,里面有一些东西显露了出来,但是再过一会儿,说不定禁制会自我修复,我若是诸位,就不会在这里与我纠缠,而是去看看这后方是不是有什么好物。”


    众人一听,果然露出了迟疑和心动之色。蒲鹿的本事他们方才也是见识到了,不是那么好收拾的,不然他们早就一拥而上了。而后面禁制既破,如果在此耽搁,而错过了某些东西,那却是不值得。


    有人道:“尊驾自己不拿么?”


    蒲鹿将那两件阵器收了回来,目光迎上道:“我有这个功劳已是足够了。”


    在这些修士看来,蒲鹿是放弃了对这里东西的索取来交换功劳,这个他们可以接受,关键是这位的确法力强横,不好招惹,于是一行人对视了几眼,默默让开了道路,

    蒲鹿迈步而行,直接从众人之中穿过,不过这时,他忽然想起,最初打开禁制进来的履道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怎么方才没有见到此人呢?

    再是一想,或许这个人已经失陷在了其中了吧?他摇了摇头,脚下不停,一路走出了通道。


    ……


    ……


  第三百五十五章 齐心换世平


    “过忘秘境”之内,主殿之内,三家掌教聚在了一处,臧青濯道:“那些天外修士已是被那个蒲真人处置了,此人的实力倒是令我吃惊,我们这么多人奈何不得那二人,居然毙命在此人手里。荒洲以前出现这等人物是多少年之前了?”


    丕一道人道:“那也有我们的人相助的缘故。”


    根据报上来的情况,在他们派遣去的人牵制住了绝大部分力量,才使得蒲鹿能够得手。


    但真实情况是非但没出力,反而拖了后腿,但是此辈肯定不愿意这么说的,这非但对内不能有所交代,传出去还折损他们和宗派的名声。


    可即便经过加工的情况,三人听了也觉得有些夸张了。


    丕一道人道:“那么许诺给他的东西,可还是要给么?”


    臧青濯道:“自是要给的,不然事情闹大,得不偿失。”


    要是能杀了蒲鹿,顺带赖掉这笔酬偿,他们是很乐意做的,不过蒲鹿战力强横,这件事做起来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样不值得了。


    赤鹄老人同意道:“是该给,天外修士不会就来这么一次,以后说不定还会出现,这个人还有利用的价值。。。”


    臧青濯道:“道兄说得有理。这次虽然遭遇了天外修士,但结果尚算好,没必要再去节外生枝。”


    此次不过是损失了几个荒洲修道人,结果秘境被打通了几处,平白了得了真龙血不说,并且后面还有一层也是显露出来了,里面同样找到了一些上乘法器,着实助长了他们这几家的实力。


    要知道以前探询秘境要有所收获,往往要一年多,现在才是半载不到,居然打开了两处地界,进度很快,下来可能还能突破一处,且看去已经是逐渐接近象山上层了,那里面很可能就存在着通向上境的隐秘。


    这个时候,有一张灵符飞来,臧青濯接在了手里,看了下后,摇头一笑,道:“蒲掌门方才与我地下弟子言说,他可以不要酬偿,想以此功劳换取入主名洲的机会。”


    赤鹄老人沉声道:“不能这么轻易得答应他,名洲地界虽广,但容不下太多的真龙。”


    名洲多加进来的一个宗派,那就多一个宗派争夺利益。


    似这样的人,绝不能让其轻易获得入主名洲,过来了也是和他们竞争,所以能不答应就不能答应,当然也要给一点希望。


    丕一道人淡淡道:“我们可以给,但他们不能要。修道资粮可以给多一些,其余的让他不要多想了。”


    臧青濯和赤鹄老人也都是这个想法,并关照底下之人下去如此回言。


    蒲鹿这里没多久就收到了消息,看诸宗用一些修道资粮就把自己打发了,他笑了一笑,就让他弟子把来传消息的人送走了。


    这次他来名洲是为赚取名望,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经过这一次斗战,他也知道自己的欠缺在哪里了。


    此前他总是觉得自己距离寄虚之境还差了一点什么,经过这一场斗战,他感觉自己已然摸到了一点门槛了,等到他功行大成后再回来,也就无需再看这些人的脸色了。


    他唤来底下诸弟子,道:“你等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就启程回返清原。”


    诸弟子听他说要回去了,都是显得很是高兴,都是大声称是。


    蒲鹿见他们这么欣喜,奇道:“怎么,你们不愿留在此间么?”


    有弟子回道:“回掌门,名洲这里表面光鲜,实则内里肮脏污浊,修士全无道德人性,却还满口仁义。我们不想留在这里。”


    诸弟子都是点头,这地方开始觉得不错,可是住的久了,接触多了,还有一系列事情,却是让他们对名洲的好感荡然无存,甚至还有点厌恶。


    辉师兄这时道:“掌门真人,听闻此次天外修士的事,掌门也是出手相助了?”


    蒲鹿道:“怎么,你们也听说了?”


    辉师兄道:“外面都传遍了,掌门,那些都是真的么?“


    蒲鹿道:“有真有假。”他笑道:“你需把他们所言之事倒过来看。”


    诸弟子一怔,随即醒悟过来,辉师兄愤愤言道:“名洲这些宗派真不要脸!”


    蒲鹿笑道:“你说对了,但凡不要脸的地方,他们是一定不要脸的,你现在听说我还出了力,那是因为我还在,他们还有所顾忌,可若是我回不来,或者有所差池,你们连听到这些消息的机会也没有,我之前虽然自认为了解他们了,可现在还是觉得远远低估了。”


    那些弟子相互看了看,辉师兄大声道:“掌门,这世道不该是这样的。”


    蒲鹿神情认真了些许,道:“是不该如此,所以我们清元派所要做得就是改变这个世道。”他望着诸弟子,“我一个人做不成这件事,只靠门中长老也不行,还要靠你们,还要更多的志同道合之人才能做成。”


    诸弟子听得心中激荡,都是重重点头。


    蒲鹿看着外间上空,道:“如今不少不怀好意的天外修士正觊觎我们这处天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这一次失败,还会有下一次,你们将来也会遇上,且回去好好修行,以待将来。”


    到了第二日,他便带着诸弟子启程回转,数月之后,回到了鹿洲清原,交代一番事机后,他便入定闭关去了。


    元夏,某处元墩之上,凉术、祈都二人各自醒来。因为时序不同,对他们来说,感觉上也只是短暂的过去了片刻。


    两人见对方都是醒来,便知道此次行动已然失败了。


    由于两边天地关门不通,他们也没法把忆识带回来,故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凉术道:“我们这里失手,就看那一位如何了。”


    祈都却不看好,道:“我们两个都做不到,光靠那人自己也是不成的。”


    凉术道:“当初我们去往那方的时候,也有更多支援随着落到了此界之中,现在应该也是到了,若是此人得此援助,或许能成。”


    祈都道:“要是能成,倒也省了我们许多事。”


    自在界某处,重岸自入界之后,便一直躲藏在地火之中祭炼法器,他没有加入任何一个门派,自也没有进入秘境,这些年下来,他的法器差不多也已是炼成。


    此刻他已然能够自如在地火之中穿行,并通过打听消息,逐渐了解到了这个自在界的各种情况。


    不够他仍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才能在这里自如行走,不然一露出地面,就有可能遭受天轨的攻击,他不知道元夏修士是如何解决此事的,他只能等待合适时机。


    这一日,他正在穿行之际,神魂之中那若有若无的牵扯气息忽然消失了。同时心中忽然生出了某种感应,似是某处有什么东西。


    他不由身形一顿,若无意外,应该是那从元夏到来的人从世间消失了。天地关门不曾打开,毫无疑问是其等失败了,但应该留下了什么。


    他扭转方向,循着那感应而去,几日之后,找到了一处地窟,这是凉术、祈都二人先前停留过的地方,这二人在去往名洲之前,把自己的一缕忆识留在了这里。


    他看过之后,大致了解了情况,同时还知道元夏那边还有东西会送来。只是因为时序不同,可能会晚到一会儿。


    既然如此,下来等着就是了。


    收拢了此间的东西后,重新潜入了地下等待。


    又是两载之后,他神魂不禁感觉到了什么,没有迟疑,循此而去,却是来到了一处天坑附近,这里有着诸多五颜六色、色泽艳丽的奇异花卉,看着十分美好。


    但实际上这东西乃是一种刻意培炼出来的恶毒生灵,若是其他修道人过来,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其分食了。


    他往天坑之中深入之时,这些花卉纷纷向两边倒伏,自行让开了一条通道,最后来到了一朵巨型花卉之前,那花苞呈现淡金色,看去层层叠叠螺旋闭合,周围是锯齿般的大叶,只是看着就知不是善类。


    他来到此物之下的时候,那花苞一层层打开,从里面飘落下来一个白气云雾承托的玉釜。


    待此物到了面前,他一挥袖,里面便露出了三件阵器。


    元夏的阵器乃是结合了法器与阵禁的长处,这里面显露出来的,无不是上品,而祭炼之法都是刻录在了上面。


    只要照此祭炼一二载,就可运使自如。


    他查验过后,便将之收了进来。


    本来他还想着蛰伏一段时日,可有了这些东西为助力,许多事就简单了,此刻在他的心中,已然有了通盘的计划了。


    正要离去,却见那些妖花齐齐动荡起来,拦阻住了他的去路。他停下脚步,道:“你们要随我一起?”


    那些妖花如人首一般上下晃动了下。


    重岸沉吟了一下,往好处想,这是元夏不放心自己,所以让此妖花相助,但更可能的,是顺带监察自己,不够他无所谓,下来所做之事,绝不会让元夏看出破绽的,他道:“也好,你便跟着我吧。”


    得他同意,那些妖花化作了一缕缕的彩气,便飘入了他的袖中。待收妥之后,他看了一眼四周,见没什么东西再留下,便转而往地下遁走。


    ……


    ……


  第三百五十六章 禁关动开阖


    蒲鹿回去闭关之后,此番功行顺畅,又是近百载之后,终于达到了寄虚之境。他那一缕神气寄托在了张御留下来的那一缕天夏气机之上。


    若是他正身崩亡,则可由此复还回来。不过当这一缕天夏气机耗尽,那么他便难再回来了。所以纵然他境界到了,实则功行未至完满,唯有打开天地关门,才能走完这一步。


    而在修成此法之后,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天外似有更为广阔的天地存在着。


    他挥袖打开了关门,有此修为,他已经有足够的底气去做自己的事了。他起法力挥开了关门,自闭关之处走了出来。。。


    长老奉成察觉到了他的出关,立刻赶来相迎,他一眼就看出了蒲鹿身上的变化,躬身一礼,道:“恭喜掌门师兄。”


    蒲鹿笑着点头道:“师弟你也有所长进啊。”


    奉成看了看他。


    蒲鹿笑容收敛了一些,问道:“可是有事?”


    奉成道:“回禀师兄,有一位名洲来的使者,说是奉名洲诸宗之命来的,来了门中许久了,不过我们说掌门在闭关,所以没有多理会他,只是他一直不肯离去。”


    蒲鹿道:“他来此处目的为何?”


    奉成道:“据说是因为名洲之中又来了十分凶悍的天外修士,名洲诸派拿不定此人,所以需要掌门真人出面。”


    蒲鹿心里一动,道:“又是一名天外修士么?你们可曾了解过?”


    奉成道:“此人来了之后,小弟就派人去打听过了。”他将一名符书拿出,“关于这天外修士,记载都在这上面了。”


    蒲鹿接过翻了下,清楚了缘由,大概是在他闭关的第三个年头上,又一名天外修士现身,并屡屡攻入名洲各处秘境之中。


    这名天外修士道法精深不说,手中所持法器亦是十分了得,名洲诸宗组织了数次围剿,非但没能剿杀成功,反而损失惨重。


    现在诸宗修道人都是不敢轻动了,只是招呼荒洲修士许诺好处围剿此人。


    蒲鹿不觉摇头,他是知道的,这并不是名洲诸派真的没有手段了,而是因为他们怕自己损失太多,反而给其他门派吞并自己的机会,所以一旦损失较多,就吝惜出手,在后面鼓动这些荒洲修道人代替自己上阵,同时还能削弱荒洲。


    他想了想,这会是另一个元夏修士么?


    打击元夏修士是他的职责所在,没有要求他也会回去的,但是既然名洲诸宗主动来求,那也不怪他提条件。


    虽然名洲诸宗不见得会答应,但不要紧,如今他成就寄虚之境,功行已然站在了此界之顶端,他索要的东西,若是他人不给,那他自然自己会去拿。


    蒲鹿道:“把那人唤过来。”


    奉成道:“师兄要去么?”


    蒲鹿笑了笑,道:“去当然是要去的,有些天外修士是必须要铲除的,但是具体如何做,就不见得照着他们的意思来了。”


    过去一会儿,那名名洲来的修士来到了跟前,说了名洲诸宗遣他来此请蒲鹿出山,一同对付天外修士,至于条件,也无非是愿意给修道资粮那一套。


    蒲鹿道:“既然诸位诚意同道来请,我会走一趟的。”


    那修士大喜,道:“既然蒲掌门答应,那晚辈就回去复命了。”


    蒲鹿道:“慢来,要我出手,我也有我的条件。”他拿过一封书信,“你将此带给诸位掌门便可。”


    那修士接了过来,对他躬身一礼,也不说什么,就急着回去复命了。


    半月之后,“过忘秘境”之中,臧青濯等三人聚在一处,他们都是神色不好看,臧青濯语声凝肃道:“又被那攻破了一处,这样下去不成,我们名洲的秘境都要被他攻破了。”


    他们口中所言的天外修士,就是重岸。


    这些年来,重岸不断冲击各个秘境,因为他清楚,若要打通天地关门,这些土著修士就是第一道难关。有这些人压在上面,这个目标根本无法实现,此界生灵也永无出头之日,唯有尽可能的削弱这些土著修道人的,才方便下来天夏行事。


    而诸宗的根基就在于宇内诸洲大大小小的秘境,若是无法从秘境得到更多的收获,诸宗也最多只能维持自身,对外的影响力必将缩减,力量也将衰弱。


    丕一道人这时问道:“象山秘境那处探询的如何了?”


    象山秘境说是百年一开,实际上他们是有办法在完全开启之前提早进入其中的,只是没有办法进入那么多人罢了。自上次那一处秘关被无疑中撞开之后,此中还没有完全探询明白,而那里极可能涉及更上层的法门。


    要是他们得了这些法门,天外修士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臧青濯道:“那里不能急于求成,我们还需要时间。”


    丕一道人道:那个去唤那位蒲掌门的人到了么?”


    臧青濯回言道:“近来倒是有消息传回了,那位蒲掌门答应来此,但是此人要求能够让他的清元派入主名洲。”


    赤鹄老人想了一想,沉声道:“答应他。”


    丕一道人不解道:“答应他?”


    赤鹄老人慢悠悠道:“首先他要能回得去。才能得到他想要的,否则一切休提。”


    丕一道人理解他的用意了,只要解决掉那个天外修士,那么眼前的局势就可稳住,至于这个蒲鹿纵然法力高强,可终究是有宗派有牵挂的,不敢像天外修士这么胡作非为,是不太可能和他们翻脸的。


    要是不答应,大不了设计解决掉。至于这么解决,解决和他们站在一边的人,总比解决与他们敌对的人容易的多,有的是办法。


    融山秘境,乃是除了象山秘境,还有诸派所占据的宗门秘境外,近来所显化的最大一处秘境了。


    而此时此刻,重岸来到了此间。


    他一路走过之处,就有一缕缕五颜六色的彩雾飘洒出来,飘落在了四周,并且生出了一朵朵的邪气十足的妖花。


    而他进入秘境之后不久,外间有数名元神真人现身出来,道:“此人进去了么?”


    “确然已是到了里面了。”


    “那便按计行事。”


    这几人当即拿出法器,对着这秘境一照,过去一会儿,这秘境闪烁了几下,竟是从原先所处的位置上消失不见了。


    秘境消失又是出现,这是有规律的,但有时候也是可以主动推动其遁去,这么多年来,诸宗早已摸索出了一套办法。


    虽然秘境遁去,还不知道多少年才会出来,可他们正是利用了这一特性来对付重岸。


    这近百年来,诸宗几番围剿,都是重岸仗着元夏的阵器杀得大败亏输,本拟还用天轨对付,可其除了出入秘境外,分身俱是从地下潜走,这让这件法器无从发挥。


    正是因为他来去无踪,诸宗拿他没有办法,而舍弃了这一处秘境,至少可以将此人封堵在内数十载,等到他们破解了象山秘境之秘,回头就能收拾此人了。


    重岸也是发现了这个情况,意识到自己被封堵在了这秘境之中,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过个几十载再出去。


    而他在这里,元夏就会以为计划在稳步推进,就不会再派人过来了,反而可以为天夏争取时间。


    然而他虽然这么想,但是却有东西不愿意。


    那些散落的妖花这时晃动了起来,并且向他传递了一个意念,他目光一凝,道:“你们能够助我出去?”


    这些妖花这些年来一直跟着他,因为这东西对付各种禁制十分有用,还能为他监察敌人,看守后路,用的很顺手,所以他不在意其之动作。


    可现在看来,这些妖花看来比他想象中的来头还要大。那有没有可能元夏真正的倚仗不是他这个暗线,而是这些妖花呢?

    他仔细琢磨下来,心中顿时警醒了许多,又看了这些妖花一眼,缓缓道:“你去做吧。”这些妖花缓摆了几下,就化作烟雾票开了。


    重岸看着其离去放心,暗忖这东西所幸就在他眼皮底下,一举一动都能看清楚,将来要处置起来也是简单的多。


    象山秘境之中,来自名洲诸宗的数名长老来到了一座关门之前,只要推开这里,就能去到象山的顶端。


    有一座巨大的琥珀矗立在了那里,里面隐隐可以看见一枚枚的道箓,感觉之上倒像是在封禁着什么。


    此时一名老者走了上来,手中持有一个类似罗盘的物事,众人自觉给他让开了道路,他看了几眼之后,道:“这里需要用……咦?”他神情一怔。


    “易老?怎么了?”


    易老看了几眼,道:“这上面的禁制似乎被破开过,此前我们曾来过这里么?”


    诸人都是否定,有人道:“也有可能是仙朝之人自己破坏的。”


    众人以为然。根据他们的探查,过去的仙朝覆亡,极可能源于一场内乱,余下之人才离开了此方天地。


    既然有内斗,那么有这等情况也就不奇怪了。


    易老看了看,道:“本以为要再下一番功夫,可如今看这里已被坏过,那就未必需要这么久了,若是诸位能将门中的法器送来,或当是能够快速破开此地。”


    诸派长老商议了一下,都是向门中请命,因为这里关系到诸宗上层修士的上进之路,更别说现在还面临着天外修士的干扰,所以消息送出后,很快就将各自的法器送至。


    易老拿到之后,信心十足道:“且待老朽破开此间。”


    ……


    ……


  第三百五十七章 金身显宝藏


    封堵在前方的琥珀如蜡融般一般一滴滴的掉落下了来,在地面之上化作了一滩滩金色的液体,有识货的人知道这是上好的宝材,道:“诸位,这些东西不要浪费了,稍候都收拾回去。”


    其实不用他关照,秘境之中凡是没有危险,且能翻动的地方,任何不起眼的东西,都会被拿回去,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以后是不是会起到什么作用。


    易老不去理他们,他专注的看着前方,待得琥珀化解开来,上面的道箓清晰现于眼前,他走到了前方,认真观察了一会儿,随后伸手上去,将法力往里灌输。但并不是一股脑往里渡送,而是参照着某一种先后顺序,同时口中还在嘀咕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两边的金铜大柱上发出了嗡然震动之声,并传来嘎嘎响声,易老退后了几步,在众人目视之下,正前方的金铜大门缓缓抬升了起来,而底下更有金光自里散溢而出。


    众人不知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厉害布置,都不敢多看,每一个人都是运转法力护持自身,并往后退了些。


    易老一个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待得这大门完全开启,里面的景象终于呈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不难望见,这里面坐着一个沐浴在金光之中,身着一身仙官袍服的道人,其头顶之上有云雾飘绕,隐隐还伴随着玉板撞击之音,听着又像泉水清流。。。


    诸修士都是惊异看着,有人道:“这,这是仙朝仙人?”


    “不对!”


    易老两眼放光,确定无比的语气道:“这是金身!”


    名洲诸宗与仙朝留下的秘境打交道了这么久,也是知道了一些过往仙朝的隐秘。


    修士在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原来的身躯可以要也可以不要,但是仙朝的仙官有所不同,似乎是得了册封之后,元神寄托到了别处,而自己身躯则是留了下来炼成了某种只合自身运使的护道宝器,这就是金身了。


    这种宝器大多情形下也只有象征意义,平日无人会去运使,唯有到了重大节时,朝礼参拜的时候才会动用。


    而此金身之上,无疑蕴藏着许多仙朝隐秘,但其本身而言就价值极大了。但除了这个,还有一桩事物不能忽略。


    易老对着四周打量了一会儿,道:“如果有金身的话,那一定有册封金卷!”


    毫无疑问,这处秘境应该就是某个仙官的行署了,唯有仙官的朝位较高,才可以单独开府。而有了行署,那就意味着有存放卷宗和往来符碟的经库。


    这可是仙朝的经库!


    迄今为止,他们所获取的正经的仙朝卷宗只有寥寥,倒是涉及功行修行的传功玉符有不少,但大多数是元神之下的,仙朝对这些下境功法似乎并不怎么重视,随便哪里都能找到,倒像是怕人不知一样。


    但是到了元神之上,那就十分稀少了。


    诸宗认为这很合理,因为换了他们也是会如此做的,不可能让上层功法流传到外面。但作为仙朝本身的存在,这些东西也不可能没有任何留存,而仙朝经库则是最有可能收藏这些东西的。


    易老想到这里,心中免不了也多了一些激动,他大声道:“你们退后,这里的东西谁都不许触碰。”


    诸人也知道他定然是找到了什么,忙是往后退走。而他是小心走到了里面,每一步都是算定之后才是踏出去,手中则是托举着那法器找好了一会儿,最后望向了东南角,那里墙壁之上有一排排复杂图箓,似乎会随着目光随时变换,看着玄妙莫测。


    但是他看了会儿后,却又把目光移开,并望向了上空。他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站在那里许久不动。


    在场的修士也都是紧张的看着,这是因为以往他们接触过的秘境无是蕴藏着莫大凶险,方才过来时也是遇到了不少厉害禁制,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否再触动什么。


    好在他们料想的情况没有出现,易老对着那仙官金身肃容一拜,小心翼翼上前,伸手从其怀中取出了一封金卷,而后退开两步,定了下神后,又是对着上面一晃。


    便见一滴滴金液从上空融化并流淌了下来,在此物化完之后,里面有一道灵光闪烁下,众人就见一枚四四方方的大印飘悬在那里。


    易老面露振奋之色,隔空伸手一摘,将此物取到了手中,翻过来一看,上面字是仙纂,与一般仙朝所用的文字不同,但依稀能分辨出“右丞”两字。


    这一方当就是仙朝正印了。


    他法力入内探看了一下,发现见上面早就没有了寄意,不觉点头,随着仙朝崩塌,早前仙朝敕封也就一同不存在了,故是他也毫无犹豫将自己意识寄托在内,暂时取得了制拿之权。


    有了此物便就好办多了。


    他托着此印朝着东南角上一晃,那里绘满符箓的墙壁如水纹一般晃动了几下,便即完整消失,露出了一间内库,里面存放了大大小小的玉符经卷。


    他再也忍耐不住,走进去翻看着各种卷书,很快在正中的位置上取下了一本金册,上面记载了一篇篇功法,他不禁两眼放光,这却是元神之后更进一步的法门。


    然而重点并不是这个,目前诸宗神气寄托都是寻找一些上境之物,其实对自己寄托的到底是何物自己也不甚了解,但是为了功行,只能如此。


    而上面却是明指了寄托之所在,这还是过往仙朝留下的,那就意味着若是成功,说不定可以连通仙朝,若是能由此知悉仙朝的各种上乘道法,那么就再也无需忌惮那些天外修士了。


    他吸了一口气,对着外面修士吩咐道:“快去,去通传诸宗真人,就说我们找到仙朝遗落下来的功传了。”


    而就在发现那功传的一瞬间,似乎一股玄异变化也是由此生出。


    天夏,清玄道宫之内,张御心中忽然有感,不由看向了自在界,发现此界似乎方才生出了一股奇异变化。


    在气意回来之后,他就试着重新往回穿渡了。


    只是因为天地门关未曾打通之故,再加上他自身层次在那里,所以一来一回之间是不可能连续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落定。


    比如此前,他知晓重岸和另外两名同道一同渡入此界之中,但看结果,只有重岸一人成功入内,另外两人直到如今还在进入此界的过程中,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到达。


    这里具体原因是什么,也难以说得清楚,很可能是大混沌的影响。


    可对他们也不完全是坏事,因为元夏想要往里派遣人手的话,同样又会遭遇到与他们一般的情况,而且更为困难。


    而在此刻,他心中有种感觉,方才那等变化似乎会对此界造成某种深远影响,但无论发生什么变化,只要打通了天地关门,那就可以处置妥当。


    转念到此,他不禁想到,等气意再入,想必已是过去许多年月了,也不知那里蒲鹿做得如何了。


    自在界内,蒲鹿答应诸宗所请之后,即刻动身来到了宇内名洲之中。


    现在蒲鹿被诸宗困在了秘境之中,暂时用不到。可诸宗也明白,这也只是困住其人一时,故十分客气的将他安排在了一处华丽金宫之内,等到什么重岸时候出来,再让其上去与之交手。


    蒲鹿对于这个安排没什么意见,他首先要确定的是来者的身份,假设是元夏修士,那没什么好说的,及时铲除,但若是天夏修士,那自不会去多管,自己只管继续推进老师交托给自己的任务便好。


    融山秘境之中,那妖花逐渐蔓延开来,鲜艳的花卉铺的到处都是。


    重岸看着这些东西,能感觉出来,其与留在外间的妖花产生了某种共鸣,整个秘境也与现实牵连也逐渐紧密。


    他不禁心有所思,那天地关门与此界是不是也是如此关系?那么天轨很可能就是防止这等突破,而刻意加上的一道封锁了。


    只是天轨这个东西又是怎么产生的呢?莫非真的有仙朝存在么?

    来之前玄廷并没有给他解释太多,正想之间,见前方迷雾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也逐渐感应了外界天地,不由站了起来,抖抖袖子,该是出去了。


    与此同时,易老在象山秘境的收获此时也是送报到了诸宗手中。在得知寻到了通向上层境的功法之后,诸宗上修都是大喜过望,自认为稍加精修,到时候功行就可更进一层,那时候又何惧天外修士?


    到是有一些人心中暗暗后悔,因为他们早已是将自身神气寄托在了别处。不过想要重作塑炼,倒也不是不可的,只需斩断神气,重作修持便可。


    虽然这样做可能导致自身功行退转,但这其实并不是首先要考虑的,最需的担心的是那些同道会不会趁虚而入。


    诸宗上层则是一致认为,现在还没有到达象山之巅,就已经找到了这些东西,那么在山巅之上,很可能还藏着更多的好物,还要继续找寻。


    如今天外修士被困,又发现了秘境藏法,勘破整个秘境似也近在眼前了,一时诸宗上层都觉形势大好,似乎大道可期,甚至未来重立仙朝,也变得不是不可想象了。


    ……


    ……


  第三百五十八章 秘境聚灵机


    重岸出了融山秘境之后,周围负责监视的人立刻发现了这个情况,立刻发出讯信,将此消息向诸宗上层报了上去。


    而随着重岸显身在外,天轨法器的打击也是随之到来,一道道光束从天穹之中落下,直奔他而来。


    他只是微微抬头,身外便就浮现出一抹光轮,任由那光束落下,两者接触之后,他就像是遭受了锤头锻打的通红铁块,白日之下激撞出璀璨火星,并传出轰轰之声。


    重岸看着天轨,微微眯眼。虽然这些攻袭俱被元夏所给的那件护身阵器给化消了去,且只要法力不绝,这阵器就可以一直支撑下去,可他并没有站着挨打的喜好,随后一眼之后,身形一晃,化为一缕虹光,迅速遁至地底之下。


    那光束也是一道道追来,在地表之上射出一个个深坑,不过他早已是潜入至地底深处了。


    重岸待重新落到了地火之中,摸着下巴思索起来。之前他突袭融山秘境不是没有用意的,一直就在试探着诸宗的态度及其力量的底限。。。


    因为在经过几次围剿之后,诸宗的元神修士着实被他斩杀了不少。


    而融山秘境是当下名洲暴露在外的最大的一处秘境了,可以说是诸派十分重要的根基之一,要是诸派有足够的力量,一定会来阻止他,那么他还可以借机再度削弱此辈,但结果却是此辈只是设法封禁他。


    而在他出来之后,诸宗也没有在外面布置有任何埋伏,不是对自己的秘境困束过于有信心,那就是没有充足的力量去围剿他了。


    他认为后面的可能更大。


    既然如此,那么他下来可以再大胆一点了,冲击各派的山门此刻火候还差了一点,虽然他手中有破阵之器,可是那打起来可能耗时日久,而且对方根本没必要和他硬拼,只要躲在山门之后,待他身疲力竭的时候再出来与他对抗好了。


    山门无法攻袭,但是对付更大的秘境,却是没有问题的。


    他决定了,下一个目标就是象山秘境!

    此处无疑是诸派最为着紧的所在了,里面可能承载着此界修士通向上境的秘密,而距离此秘境百载开启的时限已是相近了,他倒要看看,这一处秘境若是受到了突袭或者遭了外人占据,又当会是如何做。


    如果诸派对他展开围剿,那就是尽可能杀伤来敌,继续削弱此辈的力量。


    要是仍然没有对他采取什么动作,那么没什么好说的了,下一步就杀向此辈山门,用最为简单的办法去破坏天轨。


    重岸从秘境之中脱困消息传到了过忘秘境中后,此间气氛顿时变得一片凝肃。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千方百计布下的陷阱,居然没能困住此人多久。


    臧青濯道:“这人又是出现,必会继续侵袭各处秘境,两位以为我等该如何?”


    丕一道人道:“那个蒲掌门不是已经到了名洲了么?快些让他去解决此人。”


    赤鹄老人道:“没那么容易,这个天外修士现在躲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们找不到,蒲掌门也不可能找的到。


    从此人行动看,屡屡突袭我辈秘境,如今象山秘境已开,老朽以为,此人下一步,很可能盯上此处秘境,不如就让蒲掌门在那里等着,一有此人进入秘境的消息,就让蒲掌门快些赶过去。”


    丕一道人道:“这次敌人可不比上回,无论是法器还是法力,看去都不一般。是不是要增加人手与之配合?”


    赤鹄老人想了想,道:“那就多增派些人手。”他看向两人,意味深长,道:“毕竟事情要处理的干净一点。”


    臧青濯也是点头,这些人不仅仅是助战的,也是去料理手尾的。最好这两个人是两败俱伤,那就可以很容易的将蒲鹿也是一并处理掉,如此既不用给什么酬劳,也免去了后续的麻烦。


    至于少了这个人,要是天外修士再来怎么办。


    反正现在他们已经有了通向上层的功法,只要有一定的时间,他们就能通过这些获取更高的法力和修为。


    从此前到来的天外修士不难看出,天外修士到此世之中一定有着很大的限制,不然肯定大股人手入侵了,他们认为这应当是仙朝天轨的封锁作用。


    而且这些人便算到来,也许是要过上数百年的间隔,如目前肆虐各方的天外修士与上回到来那两人,应该是同一批到此的,只要将此人除掉了,那么当能安稳一段时间,等到此辈再来,说不定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拥有足够应对此辈的法力功行了。


    重岸潜入地火之中,便开始搜集象山秘境的气息。


    关于这一切,他需要感谢祈都、凉术二人,这两人将所有该了解的事情都是了解过了,也是得益于二人获得的消息,他才能如此顺利的行动,不然他想做什么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还要设法混在土著之中打听消息,那样就太耽搁工夫了。


    说来也得亏象山秘境打开之后,向外泄传的气机越来越多,他才能在外做此事,不然就要设法抢夺法符了,那样倒不一定能顺利进入秘境。


    大约十数日之后,他将气机采集完毕,顺着此气一渡,霎时身影消失,很是轻松进入了象山之中。


    而他才一进入此中,就见一团灼热雷火向着自己涌来。


    他所出现的地方,正好有一名荒洲修士在四处搜寻有用之物,见他忽然出现,理所当然当成而竞争对手,就算不是,趁其不备先打杀了也没有问题,事后也没有人会追究。


    重岸自从开始行动之后,一开始对于此界修道人并不会刻意打杀,不过他能通过对方的气机推断出其行事风格,结果发现个个都是凉薄冷血,后来打交道的过程中,更是发现此辈大多数都可称得上是无信无义,视人命如草芥。


    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就放开手脚了。


    说实话,这种修士,哪怕天夏到来,也是一样要清除的,不过现在清除他们是元夏修士,而毕竟他是元夏的暗线嘛,那更加不会手软了。


    而这一次则根本不用分辨,既然主动攻击他,那就是敌人,他是不会留手的。


    意念一转,身上阵器亮起光华,轻而易举化解了那道雷火,同时一挥袖,一股轻飘飘的烟气涌了出去,才一出来,就化作了十数道,每一道都蕴含有一种变化。


    如果说蒲鹿擅长的法力强攻,那么他因吸收了元夏真人的神魂,所得的就是其斗战技艺,再加上手中所持的各种法器,运使出来的手段精奇繁复,变化尤多。


    那个修士一见他出手,就知道遇上了硬茬,于是无心斗战,想着退走,然而重岸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双方斗战数合之后,重岸一发神通轰然震散了其人身躯,后者元神遁出,急急往远处遁逃,同一时刻,还化作数个分身化影往四面八方散去。


    但重岸看得清楚,实际上真人真正的元神寄托在一个不起眼的逃遁法器上,就算打灭了也能借此逃脱。


    这个天地修士别的手段一般,但是逃命的本事属实一流,当然这只局限于荒洲修士,名洲修士的争斗远没有这么激烈,特别到了元神境界,那就很少参与那等生死之争了。


    他立身原处信手一挥,随着一道阵器祭出,一道酷烈雷光落下,击打在那法器之上,瞬间将此物连带着其人元神一并打灭,随后看了一眼远处象山,就往那里遁光飞去。


    象山秘境虽然在诸宗手上,但是并没有能够被诸宗完全控制,所以直到许久之后,诸宗才发现重岸已然进入了此中。


    便急急让弟子将此消息带给蒲鹿,催促他尽快入内对付此人。


    蒲鹿对着传讯之人问道:“如果我将此人驱逐了,你们当真会给我清元派入主名洲的机会么?”


    那修士怔了一下,堆笑道:“当然,当然。”


    蒲鹿点点头,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法符,稍一运法,就进入了象山秘境,甫一到此,就有守在这里的人告知了重岸正往象山方向而去,他也没有多言语,直接驾起遁光往那里赶了过去。


    重岸在往象山去的时候,忽然见到了一些低辈弟子在厮杀争夺什么。这个秘境之内不仅仅有元神修道人进入,但在偏远地界同样也是有一些低辈修士的。


    他随手就扔过去一道神通,虽然这涉及到以大欺小,可他不管这些,他现在的身份是元夏暗线,奉元夏之命行事,元夏可不讲究这个,只要能达成目的便好。


    别看这些修道人修为低,可做得事情一样凶残,可以说在这个世道生存,不适应的早已经活不下去了。他认为此世之中绝大部分的修道人都是不值得拉拢的,唯有此界的生灵值得出力,这个天地一定要重塑才可。


    正飞遁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机,立刻停了下来,抬头看过去,见一个身着蓝袍的年轻修士正站在前行之路上。


    蒲鹿看了看他,道:“元夏修士?”


    ……


    ……


  第三百五十九章 通天启深门


    象山山巅所在,易老带着一众人等正在试着进入山巅,他此前向诸宗回报,即将找到秘境真正的枢机所在并不是胡乱言语的,而是有一定把握的。


    自从得了那枚大印之后,后来的道路就顺畅的多了,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任何疑似有禁制出现的地方,只需拿此大印一晃,就可提前望见,便是不能将之镇压,也能想办法将其破解掉。不像以往那样还需拿人命一个个去试探。


    消耗的修士性命他倒觉得没什么,就是用了大量人手,仍旧摸不透其中的布置,那才是最耽搁工夫的。


    别看眼下他几天时间就向前推进了数里路,换在以前,那可能是需要数十年乃至上百年才能做到的。


    而如眼前再这般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真正破解整个秘境了。


    这时前方有一个修士兴冲冲转回,道:“易老,前面三扇门有两扇都是打开了,一个看去是花苑,里面栽种着各种没有见过的奇花异草,还有一条通向上方的石阶,还有一扇石门虽然没了禁制,可怎么也打不开,那里面不知道关着什么东西。。。”


    易老想了想,道:“打不开就暂时别管,那个花苑也别去理会,在那里跑不掉的,既然有通向上方的,那就先走那里。”


    现在着紧的是找到通向上境的法门还有仙朝的线索,那才是大头,旁侧那些沟沟坎坎,不用多管,等到重要的东西都是找到了,回来再处理这些东西也是不急。


    这个时候,忽然又有一名修士自外急冲冲到来,道:“易老,宗盟传讯,说是有天外修士进入了此方秘境。”


    易老心中不由一惊,还带着几分侥幸,道:“是哪一个?”


    那修士用手比划了下,道:“就是那个这些年来一直四处破毁我宗盟秘境的天外修士。”


    易老色变道:“此人怎么进来了?”他又急着道:“人到哪里了,宗盟是什么意思?”


    那传信修士道:“宗盟说,这人现在正在往我等这里过来,宗盟要我们在此守御,万不能让此间的东西给来者得去或是坏去。”


    易老脸色难看,这的确宗盟的特色,不管他们的死活,只要东西保住就行,他道:“此人法力高深,多少人都围剿不住,宗盟也不派人支援,我们又怎么守得住这里?”


    底下修士也一样是无所适从,若不是他们在这里也无处可逃,他们早就跑了。


    易老在原地转了几圈,他平日也并不负责斗战,此刻也不知道斗战该怎么做,唯一的念头也就是逃走,只是现在撤了的话,这些东西岂不是都留给了那天外修士?辛苦了许久,成果却留给了别人,他怎么也是不甘心的。


    心焦之际,他忽然灵机一动,看了看手中符印。


    他暗忖道:“正好我这里有大印在此,既然我能打开禁制,那么也能封闭禁制,那我不妨利用这完好的禁制将整个象山上层禁封闭起来,这样外面的人不就进不来了吗?”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这禁阵可不是轻易能打破的,要不然诸宗也不会对此长久束手无策,而让荒洲修士来做消耗品了,上次被打开,至今也弄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只能说是机缘巧合了,那天外修士一个人绝然拿此地没有办法的。


    而这么一想,他又心中浮起另一个念头,同时心跳不已。


    本来按照这里的进度,哪怕稍微取得一些进展他都必须上报给宗盟知晓,半点也隐瞒不得,所以他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可若是将此地封禁了,谁人都进不来,那不就不用报知了?

    而再进一步想,将这里封地之后,那岂不是成了他一个人的地界了,他岂不是能在这里为所欲为,谁又能知晓他这里做什么?

    尤其是有这个印信在手中,各种关碍已经无法阻挡他了,说不定找到那些最要紧的功法后,还能抢先一步修炼,出去之后也不好说他什么。


    不对!


    等到他成就了上境,还有谁能阻拦他?还有谁能说他的不是?


    就像外面那天外修士一般,诸派拿其无可奈何,也只能步步退让,能给此人退让,为什么不能给自己退让?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心思活络起来,因为怕诸宗改变主意,或者又有信传到来召他回去,于是立刻关照所有人,道:“把我们在外面的人手都是召金来,为了杜绝对那天外修士对此间的觊觎,我们要将这里封闭了。”


    这些修士虽然道行不如他,但还是有用处的,有些地方若有什么变化,还能让这些人上去试探。


    随着他命令下达,不多时,所有人都是撤入进来,而随着驭使大印,那关门也是隆隆合闭了起来。


    他转过身来,道:“这里不用担心了,有此封堵,那天外修士是进不来的,诸位随我继续向内里探查,等到那天外修士退去,我定将向宗盟为诸位请功的。”


    而此刻在秘境之外,重岸饶有兴趣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蒲鹿,在看到后者的第一眼,他便感觉其此界修道人有些不同。


    首先是气机上的不同,每一个界域的修道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机,这是因为修炼功法和道机不同所致。而蒲鹿给他的感应却是与此界修士有着略微的差别,而且这等差别还很可能是遮掩之后的结果。


    再有一个,此界的修道人从来不问他的来历,见了面就喊打喊杀,实际上也根本不分什么天夏、元夏,也没有人告诉他们这,只知道他是天外修士。


    此前那两名元夏来人应该也不会主动向外透露什么的,就算真的说了,肯定也是以抹黑天夏,抬高自己为主,而对面却先问他是不是元夏修士,这却有些意思了。


    这么问,本身很可能就是先有了立场。


    这位或许与天夏有些牵扯。


    于是他道:“尊驾为什么认为我是元夏来人呢?我为何不能是天夏来人呢?”


    蒲鹿看了看,道:“那么你是天夏来人么?”


    重岸听他的语气,觉得有些意思了,不过有些东西还需自己去看,他道:“是与不是,动下手不就之下了么?”


    说话之间,他抬手就是一个神通向对面落去,不过招数并不凌厉,与其说是对攻,倒不如明明白白告诉对方,我要动手了。


    蒲鹿从他的出手也是看出点了什么,结合方才那番对话,他也是心中微动,于是反手一压,神通即刻崩散,并且余势不竭,继续向重岸那边压了过去。


    重岸看出他法力强盛,也没有正面挑战其长处的想法,身如轻烟一化,化作遁光在外游走,这个时候,见到蒲鹿法力铺天盖地涌来,似乎四面八方都是,他却半点不慌。


    尽管对面法力强盛,可他一眼看出速度是其短板,假设没有法器补足缺陷,那么是困不住他的。


    双方下来又是交手了几和,由于他遁光快速,那法力困束始终无法将他包围住。


    同样,无论他发出任何神通,一入那些法力浪潮之中,便即刻崩散,丝毫无法威胁到对手。


    这个时候,用元夏阵器无疑最是方便,不过他不想这么做,要是对方真的与天夏有牵扯,用阵器就不好交代了。


    蒲鹿这个时候也是感觉出来,这个人与他之前遇到的修道人是果然不同的,不仅仅是在功行道行的不同上,而且与他之前接触的两名元夏修士也大不相同,但又有些似是而非的地方。


    尤其这个人与他斗战的时候,基本上就是试探切磋,根本没有敌对的烟火气,像是有意避免激烈的对抗。


    他心中差不多已是有数了。但其人没有说什么,他也不会主动去问。


    象山秘境深处,易老带着一群人正往更深处探询,循着那一条山径行走,他逐渐向上,心中也是愈发兴奋,这里背后应该就是通向山巅的正确通路了。


    底下是此间仙官的日常处置公务之地,而修行和出入之所在,应该就是在上方了,最重要的东西,可能也在那里,那里甚至能找到仙朝覆灭的真相也说不定。


    走了差不多二十多里路的时候,前方空间变得开阔了许多,见是一座金铜仙鹤丹炉被摆在那里,丹炉口居然还有缕缕轻烟,仿佛此间主人方才尚还此间,在丹炉的两侧,他还看到了两根玉柱,时不时有雷霆在上面盘旋。


    易老睁大了眼睛,这是……通天柱?

    从仙朝留下的只言片语的记载看,仙朝修士曾借助“通天柱”感察天地内外,并以此修行,甚至还有办法凭此渡去天外。


    但似乎同样也是因为滥用通天柱,造成了后来仙朝覆灭,至少也是原因之一,同样也是如此,才有了后面的天轨封锁天地。


    还没到最上方就有了这些发现,他振奋无比,拿大印一摆,一道光芒散布开来,确认此间并无危险,他把手一挥,道:“四面搜一下,注意被碰坏了东西。”


    “是!”


    诸多修士也是向四面散开了。


    而正在他们兴奋探询面前一切的时候,谁也没有察觉到,正在他们往前走的时候,却有一缕光华从上方落下,飘落入了那具金身之中,下一刻,金身的双目陡然睁了开来。


    ……


    ……


  第三百六十章 巅崖悬上宫


    那金身道人睁开双目的时候,似是引发了什么变动,那些先前被修士搜集起来,并扔在一旁的金液,这个时候却从摆好的陶罐之中自行飘飞了出来,并融入了他的身躯之中。


    而他身躯之中的金色光芒反而因此渐渐淡去,外观变得如同血肉一般。


    待吸收了所有的金液后,他从座上站了起来,只是双眸十分冷漠,转头看了眼上方,身影闪烁了一下,便已是来到了一间拥有三扇石门大厅之内。


    易老等人大多数已经离开了这里,往山巅方向而去,而这里还留下了几名弟子在继续搜索,必要时也可提供警示。


    这些弟子对于金身道人的到来可谓毫无察觉。


    因为境界差距,元神层境的修道人如果不是有意显露人前,低辈修道人要么看不到,要么看到了自己会遭受反伤。


    金身道人这时双目一闪,所有留下的低辈修士都在无声无息间化作了飞灰,随后他身上金芒再起,如之前一般追了下去。


    易老等人此刻正在丹室之中徘徊,此间距离最上层看去也只有一线之隔,只要通过这里,便能去到顶上了。。。


    这时,易老像是觉察到了什么,神情微微一变,十分隐晦的看了一眼后方,但是他什么也没说,若无其事拿出来一只小鼎,对着一名弟子道:“你将此摆放在殿门口,小心些。”


    那弟子不知道此举何用意,但他也无需弄明白,既然易老不是叫他们往前冲,那么自是遵从。


    说实在得,这一次探寻比之以往不知好了多少,这么多天下来几乎一个伤亡都没有,特别是得了大印之后,更是一路顺畅,他们认为接下来恐怕也不会有太多的波折了。


    易老看着小鼎摆在了门口,点了点头,那里面埋藏的全是“火雷”,这本是用来轰爆周围禁制的。


    要不是怕损毁一些东西,有的时候还会触发禁制更大的回应,他们是恨不得拿此直接轰爆进来。


    他这时也不去管后面了,而是专注于前方,过了派片刻,前方阻路的石关终于移开,他点了三名弟子,道:“你们三个跟来我,其余人留在此间。”


    诸弟子都是躬身称是。


    易老带着点唤的三人走入了门庭之内,只是四人刚刚过去未久,那石门就又缓缓合闭了起来,里面留下来的弟子都是面面相觑,不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以为易老不想让他们上去。


    但是过了一会儿,似乎有人感觉到了什么,回头道:“什么人在后面?”


    他转过头的时候,依稀看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整个人保持着探询的姿势,随后就在瞬息之间灰飞烟灭了,不止他自己,这里所有人都不例外,都是在一刹那间化作了乌有。


    然而这些人的死亡似也是触动某个布置,那个小鼎忽然爆发出了一阵雷芒。


    轰!

    巨大的爆裂声势使得整个象山都是在隆隆回响着。


    跟随着易老的几名弟子听到了后方隐约传来的声音,脚步不觉顿了下,有人惊异道:“易老,后面有什么动静?“


    易老面不改色道:“别管这些,我们只要看前面就行了。”


    三个相互看了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都是低头道了一声是,默不作声的跟着他向前走。


    而那丹室之内,经过了一场巨大的爆裂之后,殿内大部分东西都已经不见了,甚至殿宇本身都是出现了裂纹,唯有两根通天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仍是完好无损的立在那里。


    易老留下的雷火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同样是元神这一层次的法器,这其中的技艺宗盟还是从秘境之中取得的,算得上是仙朝本身的秘宝,而此前留下的几乎是此行所携带的所有,所以造成这样的杀伤力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此刻地面之上却有一滩流淌着金液,一阵蠕动之后,液体表面有一个人影映照了出来,在这个人影出现之后,却是从金液之中缓缓升起,金液也是随之拱隆而起,再度还化成了原来那个金身道人。


    他看了眼前方,那里已被石门封闭了起来,他伸指出来,对着那里,过有片刻,指尖之上冒出一道金色锐光,嗤的一声,瞬间就洞穿了石门。


    这一个小洞对于整个石门而言似乎只是小创,但是却有丝丝裂纹从从蔓延,最后哗啦一声裂成了无数的碎石小块。


    金身道人则是身化金光,循着石门背后的廊道一路飞驰向上。


    “到了。”


    此时此刻,易老等人已是来到了象山的山巅,这是一座宽阔的平台,他们向四周观望,但却愕然发现,这里除了四周围包裹着一片白雾之外,居然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易老惊疑道:“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不应该啊。”仙朝仙官绝无可能在一处无有价值的地方布置下如此多的封禁。


    他走了一圈之后,看了眼那片白雾,最后猛地一抬头,眼前一亮。


    在上面!

    在那里正悬浮着一座宏伟宫阙!

    那才是最上层!


    不过宫阙周围飘绕着一缕缕的罡风,看着威势着实不小,他试着把大印一托,雾气有了些动静,分开了一个细小空隙,大概也有只有一拳大小。


    他自己可以变化身形入内,但是不可能再带人上去了。于是他对那几个弟子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上去看看。”


    说话之间,不等三人回应,他将大印一转,身影化作一缕长虹,倏然冲入了气雾之中。


    只是进去之后他才发现,那殿宇看似距离自己很近,但其实很远,而伴随着他过去,后面的道路也逐渐被云雾重新堵上,不过就在要完全合闭的时候,他心中升起了一阵感应,低头往下一看,就见到一个金色身影从下方走了上来。


    而随着这个人的出现,留在底下的弟子于顷刻间化作了飞灰,那个道人这时一抬头,金色的眸子霎时便与他对上了。


    他心中一紧,而下一刻,随着的云雾收拢,那身影也是一并消失。


    但此时他心中不由惊骇莫名,此人居然是那个金身?他原还以为是那个天外修士不知用什么方法闯入了进来了。


    那金身的存在因为可能还涉及到后续的探索,甚至牵扯到整个秘境,所以方才他并没有妄动,却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活了过来。


    只是他很快恢复了镇定,这肯定不是仙朝的仙人活了过来,应当是触发了什么自己并不知晓的禁制的缘故。


    就算真是仙人活了过来又如何?

    现在他掌握着大印,也不可能调运禁制来攻击自己,那他凭着手中带着法器足可周旋了。


    如此说服自己之后,他心神也是一定,此刻他已然到达了那悬空殿宇的前方,并脚踏实地站在了殿前。


    殿门之外有一个旷阔的平台,上面有一个法器在缓缓转动着。


    他看了几眼,却不敢小看这东西,仙朝留下的一些法器实际大不简单,比如如今悬在天穹上方的天轨。


    只要天轨在上面,任何在地表上的天外修士都无所遁形,只是他们尚不能发挥此法器的威能,所以有些不尴不尬。


    但不管怎么说,总算封锁住了天地关门。


    他想了想,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但下面有那个金身道人的存在,还不知道会不会追杀上来,那这东西若是具备一定杀伤力,给那道人拿去对付自己可不是妥,还不如收了起来。


    他走上前去,试着一手托着大印,一手向着拿法器拿了过去。


    秘境另一边,重岸和蒲鹿正在交手之中,双方都比较克制,看去倒像是一场正经的切磋了。而此时双方也都差不多能都能猜出对方的来历了。不过双方都是默契的没有表露身份,也没有开口去问询对方。


    正当双方要找个时机收手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响声,从那来处看,像是从象山之巅传来的。


    重岸立刻罢手,退到了一边,他道:“象山那边好像有一些动静,关于那里的隐秘,道友难道就不好奇么?”


    蒲鹿也没有继续出手,他笑着道:“的确是有些好奇。”


    两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便一同驾起遁光往象山那里赶了过去,很快就到达了象山脚下。因为这里没有任何人阻路,顺着通道一路来到了上次重岸到过的关隘之前。


    重岸发现前方已然被封闭了起来,但是上面的禁制却是早已被破坏了,他道:“道友,待我来破开此处。”


    说着,他当成祭出一件阵器,轰落在了关门之上。


    蒲鹿能够分辨出来,这像是传闻之中元夏的阵器,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不过此人若是元夏修士,那根本用不着当着他的面用这些,方才斗战的时候也未见其运使。


    这里面似乎有一些特殊的缘由……


    他一时想到了几个可能,但都没有去追问,默默看着重岸施为,其人手中阵器是元夏的破阵之宝,只是数次攻击,就将关门轰破。


    重岸收了阵器回来,感应了片刻,才道:“道友,可以入内了。”蒲鹿一点头,就与他一同进入了那条通道之中。


    ……


    ……


  第三百六十一章 功册附丹寄


    易老伸手去拿那法器的时候,本拟这法器取下可能会有什么变故,故而他是万分小心的,但是没想到,那东西没有任何反应,很是轻松的就被他拿了下来。


    他拿在手里看了看,这东西像是有由数十道长轨结合在一起的圆球,像是测算星辰的用器,每每还会变动一下,凭他的目力,居然分辨不出到底有多少根长轨组成。


    因为实在吃不准这是什么东西,他没再去试着使用,谨慎的将之收入了袖中。反正只要防止敌人利用就可以了,其余的可以回去再探研。


    处置了此物后,他踏上台阶,来到殿门之前,站定之后,他观察了一会儿,将大印托举了起来,并将法力往里渡入。


    大印之上绽放出一道柔和光华,照在了前方大殿的大门之上,听得隆隆声响,脚下也传来了一阵震动,殿门向后自行打开。


    他小心看了一眼殿内情形,见里面是一根根绕着蟠龙的金铜大柱,里面云雾缭绕,祥光纷呈,满满的仙家气象。。


    他没有选择飞遁,而是迈步跨入进去,到了里面的第一件事,就是再度祭起了大印,将身后的宫门重新合拢了起来。


    后面有了遮挡,他不禁心中稍定。


    他刚才已是留意过了,那后方金身道人过来的时候很明显是靠着力量突破的,而非是依靠自己原来的身份。


    而这个大殿的大门如此坚固,如果没有适当的手段,可没这么容易被突破,再不行,抵挡一时片刻想来还是可以的。


    可他仍然不敢磨蹭,金身道人应该是这里元夏的主人,谁知道有什么手段,还是尽快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为好。


    思定下来,他辨了下殿内的格局,便托举着大印匆匆穿过前殿,向着后面主殿疾步而去。


    合上殿门之后不久,身后的云雾也是随之分开,那个金色身影也是落到了大殿前方的平台之上。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殿,站了门口看了几眼,缓缓抬头,望着殿上悬挂着的“右丞署”的匾额,眸中金光闪烁。


    几个呼吸之后,上面的金色文字化作金色的液体流淌了下来,落在了殿前,而他整个人也是缓缓化作了一滩金液,并融入了进去。


    当两者混融一体之后,似乎这大殿对其再无任何阻碍了,金色液体从那殿门的缝隙往里渗透而入。


    易老直趋主殿,跨入殿中的那一刻,他不禁激动了起来,这里最上殿乃是一座榻台,高处悬挂着凤鸟衔珠灯盏,前方是一长白玉长案。


    案上和案角处摆放着一捆捆玉简,堆起了足有半人多高,而在不远处的大小不一的壁龛上,则是摆放一只只玉润光泽的丹瓶。


    他走上案榻所在,拿起一捆玉简翻了翻,从上面的文字看,这是一些仙朝典籍和往来文书,对于探询仙朝的过去十分有价值。


    平心而论,他虽然对于上乘功法非常渴望,但是对于仙朝的过往,也是十分好奇的。仙朝内乱是怎么发生的?具体又是什么覆亡的?到底天外的敌手是谁,现在又如何了?这让他忍不住想要停下来一窥究竟。


    可是他还是告诫自己,来不及做这许多事了,后面还有敌人在追他,现在关键是找到提升功行的办法,其他都是其次的,反正这些东西摆在这里,也不会自己跑了。


    他来至主位之上,坐了下来,随后将大印举起,心神转入其中,默默感应着四周,搜寻对自己有用之物。


    过了一会让,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看向上方某一处,那里有一个悬挂着的方匣,心念一动,这东西缓缓落了下来。


    待在案上落定,易老打了开来,见里面摆放着一根玉简,他拿了起来,往眉心之上一按,霎时一股信息涌入了心中。


    他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半晌,他兴奋站了起来,来到了壁龛附近,并从那一排丹丸之上拿取了一个,飞快将这枚药丸吞入了腹中,而后一切都是不管,在原地坐定下来,身上的气机也是逐渐流转变化。


    那一枚丹丸乃是寄托之物。


    此前他一直在辛苦找寻神气寄托之所在,现在却是有了,后续功法虽然没有能找到,但有了这个也是足够了,后续功法可待自己成就之后再找寻。


    不过能立刻走一步,也是他的功行本就到了,就是差了那寄托的最后一关,要不然他也不会去动那个让自己先行一步的脑筋。


    他修道也算长久了,如今已是慢慢挨近了寿数末限,本来他是想效仿某些人,冒险去寄托那些不知来处的奇异气机,只是出于谨慎之故,终究没有下定决心。


    然而年月轮转,若是再不找寻上进之路,也就没有什么机会了。实际上这只是他个人的坚持了,正是知道他寿尽不远,潜力将尽,宗盟才会将破关秘境的任务放心交给他。


    他脑海之中泛起过去的阵阵回忆,来自背后的威胁,长久以来的渴望,寿数终了的促迫,这种种汇聚在了一起,使得他毅然决然跨出了这一步。


    在某一瞬,他一个恍惚,觉得自己的神气似是着落在了某处,心中明悟泛起,自己已然跨入崭新的层次之中。


    而在功成的那一刻,他的脸容也从苍老慢慢恢复到了年轻时候,身躯也从原来的枯瘦变得高大结实了起来。


    默默感受着自己身上的变化,他从原地站了起来,神气寄托一成,哪怕世身被打灭,大不了过一段时日再是照入世间,可说此世也无人能奈何得了他了,哪怕宗盟那些先走一步的上修也是如此。


    此时此刻,他感觉到自己身后出现了些许动静,他十分镇定的转过身来,等了只是一会儿,便见那个金身道人从外一步步走了进来。


    只他此刻也是发觉了,这个人气息未必比自己高明。


    金身道人来到了殿中,站定下来,用冷漠的眼神望向了他。


    易老也是神态从容的打量了他几眼,试着问道:“我很好奇,你还保持着多少原来的忆识,亦或只是一个傀儡?”


    金身道人没有任何回应。


    易老不禁有些失望,摇头道:“看来你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嘿,要了解仙朝,有些东西我还是自己去看好了。”


    金身道人这时身上气机一动。


    易老虽然在说话,可心中一直是在严阵以待的,见其忽然有了动作,他也是立刻有所反应,意念微微一动,就从原处消失,而原来他所站立的地方,忽然有一道金光闪过,看去似是没什么大的动静,只是附近一个铜灯却于瞬息间化为乌有。


    易老躲过了这一击,心中既是忌惮,又是有些惊喜。


    过去因为自身寿数的关系,他已然是在走下坡路了,法力运转和应战反应绝然没有眼下这般迅捷。可现在功行一成,可以说各方面都是恢复到了最为巅峰之时,不仅如此,感觉上还有所超出。


    念头的时候,也并不耽搁他的出手,身形尚在躲闪之际,身上法力流转,一道道神通道术也是对着那金身道人反攻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哪怕只是佯攻,金身道人并没有做出任何躲闪的动作,更没有丝毫守御的迹象,任凭这些攻击落在自己的身上,于是在眨眼间被轰爆散成了漫天金液。


    可是易老发现,此人的气机并没有因此消失,那些散落在四周的金液好似活物一般,于顷刻之间又重新聚集了起来,一个呼吸之后,便又化成了原来模样。


    易老脸色微肃,这时他也是看出了一点门道,这个对手似乎金身和内里的元神并非一体的,现在的情况,似乎是金身之中入驻了一个外来元神,金身将之拘役为自己所用。


    这样的话,若是有破杀神魂之术,当能针对此物,可惜得是,他并不擅长这个,那攻灭此物就很麻烦了,他只能尽力尝试了。


    而另一侧,重岸、蒲鹿二人联手来至象山脚下,见这里无人看守,就一起进入了通道之中,由于前方的道路已然打通了,所以他们二人也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不多时,就前行到了方才发生爆裂的丹室之中。


    两人一眼就看到了那两根“通天柱”。


    重岸看了看,评价道:“似在此界,又非在此,这东西有一部分在天外,另一部分则在界内。”


    蒲鹿道:“这东西是作何用处的?”


    重岸道:“怎么说呢,应该是此界之人用于探询的天外情状的。此很正常,因为当一方天地力量层次上升后,必然会向更高层次追逐,哪怕他们自身不这么想,道途会推着他们向前进的。”


    蒲鹿道:“真的有仙朝么?”


    重岸在这里这么多年,对这个天地多少有些了解了,知道他为何这么问,这个问题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想,道:“有与未有,又是怎么来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它就在这里,能被我等看到就是了。”


    蒲鹿点点头,道:“说得也是,那些答案应该就在上面了,就上去看看吧。”


    ……


    ……


  第三百六十二章 金炼融身神


    大殿之内的斗战已是来到了僵持阶段,得益于功行方成,易老精气法力足满,也正处是于巅峰之时,斗战状态也是极好,什么神通道术都是信手拈来。


    通过这一次斗战,他还贯通了以往许多滞碍不解的地方,一时竟觉得无比畅快,神气竟也是越战越强。


    唯一令他感到麻烦的,是那个金身道人是无论怎么被他攻击,都是化散为一滩金液,最后又再是重聚出来。。


    易老也是有见识的,他认为这金身的元神既然不是来自同一处,本指望反复打散,能耗损其神,令其虚弱。但结果发现这个举动或许有用,可或许需鏖战一年半载,要是能够耗下去,他倒也愿意这么下去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斗战,他的感应越有一种不安之感,似乎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变化正在发生。可他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所以他觉得,唯有尽快找到对付这个人的办法。


    于是他又悄悄分出了一缕气意,落到了一捆捆玉简之中。他自己找不到办法对付,但是这些书册摆在那里,说不定就有关于这等金身的记载,或许能从中找到克制法门。有鉴于两者之前的联系,这个可能还是极大的。


    修士观览道册,如果不求甚解,只需要浏览大致内容的话,那是十分快速的,故是他匆匆翻了一遍,倒是真的被他找到了一点线索。


    但接下来,就要深入进去细观了,好在如今场面之上他暂时还能控制,故是分出一部分心神也是可以的。


    待在看了下来后,他却是心头一震,暗道一声不好,神情之中也是流露出了一股焦急之色,再非是之前不断对金身道人出手了,而是攻势缓慢了下来,竟是转而开始了守御。


    以往他只知道金身乃是仙朝所赐予的,但真正作用不明,可按照玉简上面所述,这等金身是用仙朝秘炼的“不坏之金”所炼,唯有三品或三品以上的仙官才被得有赐予。


    这种东西看着寻常,但其实有一个非常了得的特性,那就是如同其所表述的那般“不坏”,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无法破坏,只能设法融入。


    而此物一旦与修道人的身躯融炼在了一起后,就又增加了一个新的特性,那便是会对来自外部的力量进行不断适应,放在斗战之中,那么就可以变得逐渐不再畏惧敌人的手段。


    就如眼前,这个金身道人在被他一遍又一遍的破散过程之中,也是在逐渐适应,最后可能会变得完全无惧于他的手段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悚然,所以不再如之前一样肆无忌惮的攻击了。而他也是在玉简之中继续找寻应对此等金身的办法,然而结果让他十分失望,这里并没有相应的记载。


    不过想想也是,这个金身道人乃是此间的主人,他显然不可能把能够对付自己的方法写在这上面。


    而且这金身是仙朝赐予,秘密肯定掌握在仙朝真正的当顶层上层手中,金身主人只是受赐之人,又哪里去知道怎么针对这东西?

    意识到这个时候,他决定立刻离开这里,不再和此人干耗,因为再不走,下来可能他就走不了了。


    可是这个时候已然有些晚了。


    金身道人此前一直没有什么举动,就算有什么攻势,也是很容易就被易老避开,可是就在易老出现逃遁的征兆之后,其斗战风格陡然一变,忽然一抬手,一股强大的束缚之力随之压下。


    易老神情微变,但他也有提防,可在此时,怀中的大印却是微微一震,令他气息不禁为之一乱,就是这么一个小小迟滞,令他最终没能从这困束之中脱离出去。


    他试着连换了几个遁身方法,却都未能够挣脱出去,不过他现在是寄虚修道人了,故是此刻还有一个选择。


    他不禁开始琢磨,是否要舍弃此身,等到合适之时再度归来?

    金身道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居然开口道:“现在想走,已经晚了。你就算毁弃了此躯也没用,我料得不错,你是用我留下的丹丸寄托神气,你以为你能从我手中脱走么?”


    易老神情大变,再看去时,见金身道人的眼眸之中已是完全不复之前的冷漠,而是带着一股戏谑和深沉。他不由惊疑不定,道:“你……”随即结合他所看到的东西,不禁恍然醒悟了过来,沉声道:“你一直在利用我!”


    金身道人悠悠道:“你说利用也可以。”


    他方才的举动就可不仅仅是为了适应易老的手段,也是为了融炼那个进入体内的那个神魂。


    那个神魂是外来的,有着自身的烙印,所以一开始不能与金身完全相契,也只是勉强接受了金身的拘束,可是同样,在一遍遍的打磨之中,原身的印痕越来越淡,两者也越来越是适应,如今却是借易老之手完成了最为重要的一步。


    易老意识到,如果此人说得是真的,那么自己可能没有办法战胜此人,更无法走脱,当然也可能此人是故意诈他,可是他并不敢赌。好容易成就了寄虚之境,他怎么甘心就这么结束了?


    他道:“我若罢手,尊驾准备拿我如何?”


    金身道人道:“照理说,你闯入了我的右丞署,按照仙朝的规矩,乃是‘立斩无赦’。不过如今仙朝已是不在,你若能投诚过来,按照我的嘱咐做事,我可允许你戴罪立功,存身下去。”


    易老苦涩道:“我倒是愿意的,可是我出来之前立过誓言,无法违背宗盟,也无法选择投向尊驾。”


    金身道人道:“不过是一个誓言罢了,只要你愿意答应归入我仙朝之中,我自会帮你遮护并化解咒力。”


    易老犹豫了下,最后道:“好,若是真能如此,老朽倒是愿意。”


    金身道人一弹指,一滴金色液体飞了过来,并道:“拿着。”


    易老出于谨慎,本待用法力去接,但是法力一迎上去,这东西居然直接穿透而过,他心中一惊,最后只得拿手一抓,但随即觉得手心一凉,翻掌再看之时,见东西一下就融入进了自己的掌心之中,心中不由浮起了一股寒意。


    金身道人没有向他解释什么,只道:“此能助你暂时抵挡誓力,过后我会帮你想办法彻底解决的。”


    易老知道,这肯定也方便控制自己,但他此刻处于弱势,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且换个角度想,自己在仙朝官吏手下做事,岂不比在宗盟之中强多了?能学的东西也是更多,或许还有可能修习到上乘功法,这么一想,他也是心安理得起来。


    他也是能屈能伸,道:“是,易某愿为仙朝效命。”


    金身道人满意道;“好,将你拿走的大印和那件法晷拿了过来。”


    易老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将袖中将那件从殿前收走的法器取出,又拿出大印,恭敬上走前去,交托给了对方。他心道:“这定然是件十分重要的法器。”


    金身道人先收好大印,而拿过那法器的同时,也是眼中光芒闪烁。


    实际上他一路追来,真正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这个东西,要不是易老一上来就将这法器取走,他还未必会追得这么紧。


    他道:“现在还有一事,有两人正从山下进入的我官署之中,现在正在上来,你设法将之拖住,我还有要事要做,暂时离开片刻。”


    易老心中一动,问道:“上修,那可能是天外修士,不知上修可是知晓他们的来历么?”


    金身修士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往后殿走去,道:“交给你了。”


    易老不敢再多问什么,躬身一礼,目注他离开。虽然天外修士难对付,但他自恃现在已经到了寄虚之境,已是足够制压对面了,就算真的打不过,也就是世身崩毁罢了。


    重岸、蒲鹿二人两人此刻已是到了平台之上,见这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是上方那么大的悬空天宫自不会看不见。


    重岸看上遮掩在四周的云雾,道:“道友,这云雾不简单,你我合力前驱开如何?”


    蒲鹿道:“正有此意。”


    两人议定,当即一同运转法力,汇成一股法力浪潮,在山巅上方的迷雾之中冲开了一道通道,并于一瞬间化遁光穿过,在那殿前的广场之上落定。


    蒲鹿辨别了一下气机留痕,又看着台阶上方的大门,道:“当是有人进去了。这大门甚是坚固。”


    重岸道:“此处便交给我吧。”


    他取出了那件元夏交给他的阵器,默诵几声,随后祭在天中,顿有片刻,一道光流倏然落下,撞在殿门之上,整个宫宇晃动了下,大门也是随之被震裂开来。


    这等元夏阵器,毕竟已然达到了此界容纳的最上限,破开这等没有人主持的宫禁并不是什么难事。


    见前路已无阻拦,两人便进入殿内,不久就来到了正殿之上,易老正在这里等着两人,他看道蒲鹿的时候,神情一沉,厉声指责道:“蒲掌门,你怎么和这天外修士走到了一处?莫非你不顾自己的宗门了么?”


    ……


    ……


  第三百六十三章 高阁觅仙踪


    蒲鹿面对易老的质问,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好似没怎么把此事放在心上。


    抛开清原的守御能力不谈,他现在的功行也是寄虚境了,除了名声还不够响亮,单纯实力要入主名洲也不是什么难事,根本无惧宗盟和他为难。


    何况以他对这些宗派的了解,待知道了他的实际功行后,只要不是毫无转圜余地了,都不会和他真的撕破脸皮。。


    再一个么,他都来到这里了,难道还会在意这点事么?说不准就能在这里找到破开天轨的方法,那么更加不必去顾虑这些了。


    故是他轻松道:“只要宗盟觉得可以攻破清元派,那么大可以来。”


    易老顿时无言。


    跨越洲陆去攻打一个有元神修士镇守的山门,这个山门还是位于荒洲,宗盟是不会去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


    他也是意识这位丝毫不受自己话语威胁,于是又换了个说词,道:“蒲掌门何必如此,你与我们宗盟也算打过交道了,也知道宗盟的慷慨,上次想必你也是拿到了不少好处的。今次又为何要与宗盟作对呢?”


    他看了看重岸,“这些天外修士终究是天外来的,他们的许诺根本不能相信,蒲掌门可要三思啊。”


    蒲鹿懒得与他继续啰嗦下去,看了看四周,对重岸道:“方才这里应该还有一个人。”


    重岸点点头,方才过来时他们就发现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机痕迹,但是有意思的是,这个人的痕迹并不是一开始就在这里的,而是半途之中突兀出现的,这里的情形有些复杂。


    他没兴趣和这些个自在界的修道人说什么,目光落到了上面的那一捆捆玉简上,当即意识攀寻过去扫了几下,顿时看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而这其中无不是与仙朝有关,特别是其中还提到了一种名唤“不坏之金”的东西,让他心里微微一动,他不觉看了一眼易老,恐怕后者也没发觉,其眉心之上有一点微不可察的金色。


    他想了想,传声道:“道友,这个人应该是想阻拦我们,另一个人此刻当是在后方。”


    蒲鹿这时道:“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重岸点点头,道:“我也有。”


    他们都能感觉到,那不在这里的那人会做什么不妥当的事

    其实抛开这些不论,他们也不会放任不在感应之内的同辈躲在一边的,肯定要找了出来的。


    重岸道:“你去还是我去?”


    蒲鹿道:“我来吧。”


    重岸道:“好。”他看向易老,“这个人交给我便是。”


    蒲鹿对他一点头,便直接往后殿方向遁行而去。


    易老一开始是想用言语稳住对方的,金身道人让他拖住二人,可也没说让他拼命不是?


    并且他也是留了个心眼。


    金身道人虽说是招揽了他,可是连自身姓名和在仙朝里的官职都未说,这不说还未对他完全信任吧,至少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虽说他可以拼命与敌斗战来获取信任,可就怕此人视作理所当然。


    所以他也没必要当真卖命,自己保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面对两个敌人,他自认为想要一起拦住,可能到最后两个都拦不住。但是拦下一个人还是可能的,既符合他的实力,也交代的过去了。


    但是明明看着有人过去,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故是见到蒲鹿往后方去,也是佯作伸手阻拦,而后者根本不去理会。


    重岸在这个时候一挥袖,易老神情一变,身形倏然化风离散,同时就见一道锐光从他原来所处之地穿过,直接在后方殿柱之上斩出了一道深痕,

    那一道锐光在殿内兜转一圈之后,又是回到了重岸的身前,可看到那是一枚乌金色泽的小剑,剑面之上有着繁复的道箓纹样。


    易老不由露出了忌惮之色,他意识到这个天外修士果然和此前听闻的那般实力强横。就算他的功行修为在境界上比其人高出一筹,可法力神通却未必强过对面,而他身上也没有什么趁手的法器使用,看去未必是此人对手。


    但好在那金身道人倒也不是什么都没给他留,虽然那方大印被收回去了,方才那滴金血给他的时候,也同样是给了他一定的权柄,这个大殿之内可是拥有禁制的,他也能驾驭其中的一部分。


    故是他稍作驾驭,大殿之内生出金铁摩擦之声,有阵阵无形之力从殿顶上空


    重岸感觉到重重压力到来,自然不会去硬抗,却是将另一件阵器一祭,遮挡在了上方,立时就将袭来的力量化消到了最低。


    同时身边的乌金小剑再度化作锐光,向着易老所在方向袭去,易老方要躲闪,忽然脸色一变,化作了两个身影,其中一个主动迎上了乌金小剑,而另一个则是转向了另一边,那里却有一只气雾所化的大手压下,此化影施展法力堪堪抵住。


    同时他元神忽然遁出,与重岸不知何时遁出的元神正面对拼了一次,法力浪潮的余波向四面滚滚溢出,但是出去不过丈许远,就被殿内的无形重压完全削灭了。


    重岸这两手令易老几乎拿出了浑身解数,虽然后者境界高,但没有用,除了求全道法,连摘取上乘功果道理上也是有一定可能被寻常玄尊击败的。


    修士和修士毕竟是不一样的,且他现在还带着元夏给予的几件阵器,以弱击强都是可以,更别说眼前此人并没有多少实力。


    蒲鹿对于这里的交手看也不看,他知道以重岸的实力足以应付了,故是直接穿渡了过去,片刻之后,就来到了后殿之中,来到这里后,他一抬头,看到了一个浑身散逸着金光的道人背影。


    金身道人此刻正在后殿的空地上摆弄着那个法器,其人察觉背后有人到来,哼了一声,道:“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说着,他也是转过身来。


    蒲鹿看到了此人的面目,不觉有些讶异,道:“履道友?”看其形貌,此人分明就是之前与他一同到来名洲,后来在这处象山秘境之中失踪的履道人!

    不过他很快又意识到,这并不是同一个人,双方气机并不相同。


    且还他发现,可随着仔细观望,对方身上履真人的印痕也是越来越淡,似乎完全又是另一个人了。他此前还在想,这位履道友到底去了哪里,如今看来,这里面发生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变故。


    他看这人的装扮,倒像是以往的仙朝那些官吏,再看此人留下的气机痕迹是突兀出现的,故他猜测,这很可能是某个躲藏在这里的仙朝之人,借得履道人的残余元神复还回来了。


    金身道人此刻看出他乃是寄虚之境,倒是有些意外,开口道:“我看你倒也有几分实力,给你一个机会,归复我仙朝。”


    “仙朝?”


    蒲鹿心中不禁一动,道:“那尊驾能给我什么职位?又能给我什么好处?”


    他倒不是真的讨要好处,而是想从这个人的口中得到更多关于仙朝的事情,再一个,他看出此人不易对付,稍稍拖延一下时间也好。


    金身道人倒是不想他会问出这句话,顿时露出不悦之色,他感觉此人好生没有礼数,一点尊卑都是不讲。


    为仙朝做事,为他做事不是理所当然的么?难道不应该是感激涕零,感谢自己给予接纳么?还敢问他索要什么好处?

    他怫然言道:“能为仙朝奉身,这是何等荣幸?岂能言利?”


    蒲鹿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从这一点上没法沟通了,若是换一个真心想投靠的修士,恐怕就没什么可以谈下去了,但好在他并不是如此想,于是换了另一个问话方式,道:“我如果投在了尊驾门下,那么尊驾需要我去做什么呢?”


    金身道人神色缓和了少许,这才正确的回答,问自己需要干什么,而不是问他讨能给什么。


    虽然这里面态度仍是不太让人满意,但仙朝自离开此世之后,后来修道人毕竟未曾受过仙朝的训教,不懂礼数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向来大度宽容,可以不予计较。


    他道:“你只需在外守御,或是除掉那名天外修士,等待我完成大事。”


    蒲鹿道:“可以问一下尊驾,那大事是什么么?”


    金身道人呵斥道:“这不该是你过的,而且你应该称呼我为是上修,好了,话已止此,你可以出去了。”


    蒲鹿笑了笑,道:“尊驾好像弄错了什么,我并没有答应你什么。”


    金身道人神情一沉,浮现出冷然之色,他感觉自己被戏弄了。此刻他再也没有多说什么言语,那一枚大印从身上浮现了出来,瞬时到了高空之中,牵动了阵阵重压往立在殿中的蒲鹿压迫而来。


    蒲鹿不敢大意,这位自称来自仙朝的修道人,谁知道有什么本事,他立刻就将张御交给自己的经卷展开,配合此物而动,法力顺势强横数倍,生生将禁制之力顶在了外面,但一时也无法解脱出去。


    金身道人冷冷看他几眼,现在他要做更为重要的事情,眼下正是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没时间和蒲鹿在此纠缠。又是转身回去,重新回到了那法器之前。


    ……


    ……


  第三百六十四章 动法接天轨


    金身道人抚动身前法器,渐渐有宝光绽放,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莫名玄机散逸出来,并往深穹之中而去。


    蒲鹿一开始不明白他的做法是什么,可是等了一会儿,恍然醒觉,这是要和天轨建立牵连!


    他是知道的,天轨虽然掌握在诸宗手中,但据说并不能完全发挥此器的能力,这点从元夏、天夏修士都能够顺利入界,还有天轨并不能真正消灭入界之人上就可看得出来。


    而眼前这个金身道人的身份很可能的仙朝仙人,那么其人之用意,恐怕是想要重新掌握此物。要是成功,那不谈个人斗战能力,光以此物过去表现出来的威能看,地表之上任何存在的物事那都在其威慑之下。


    猜到了对方用意,蒲鹿并没有急着动手。


    主要是身外禁制压力可不好对付,哪怕有着经卷助长法力,也是感觉与之有所差距,禁制之中还有更多的玄妙变化,将他的法力层层分消瓦解,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就算再大几分,也无法一气冲闯出去。


    而且他也不好说,这人是不是有着另外的手段,所以这里只能采取策略了。


    他不知道此人是怎么牵连天轨的,但是知道牵连天轨一定需要专注投入,无法分心他顾,自己最好趁着这等关键时刻出手,那才有希望破局。


    于是他沉住性子,在抵挡禁制压力的同时,还在暗暗积蓄力量,准备到时候一击建功。


    时间推移之下,金身道人借助手中之器,却是逐渐天轨产生了某种牵连。


    “过忘秘境”之中,臧青濯、丕一道人还有赤鹄老人等人本还在等着象山秘境之中的消息,可这个时候,心中一阵悸动,都感觉哪里似乎出了问题。


    三人同时起兆,这绝不是巧合,定然有变故发生。三人快速交换了一下意见,俱是认定,无论是从前因,还是此事的突然性,此事的起因一定是来自于象山秘境!

    于是再次派遣人手过去查证。。


    而与此同时,守在天轨之上的两名修士也是发现了不对,天轨竟然自己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隐隐约约好像脱离了自身的制约。


    他们心中大惊,努力施展手段,想要将控制拖拽回来,但却发现,这就好像一件重物从坡上滑下,根本挽回这等趋势,最多只能稍加暂缓,于是赶忙向宗盟传告此间的情况。


    此消息一传到宗盟,诸宗上层修士都是大为惊怒,现在象山秘境内里的情况仍然不明朗。


    易老将自己封闭在了象山之内,开始他们觉得稳妥,可是从结果看,这个选择十分不明智。那天外修士仍然闯了进去,这就搞得自己无处可逃了,现在更是音讯全无。


    故此在他们看来,一定是那名天外修士在那里面找到了制约天轨的手段了,故是纷纷向臧青濯三人施压,要他们快些拿出解决办法来。


    臧青濯三人此刻都是面色难看,丕一道人恼道:“那个蒲掌门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他去阻拦那天外修士么?”


    臧青濯道:“传回的消息说,此人倒是上前截住了那天外修士,并且也远远见到两人交手,可是后来结果就不知晓了。”


    丕一道人怒斥道:“这些荒洲修士,就是靠不住!”


    既然那天外修士进入了象山之中,那就说明此人没能阻住。要么是两人联手了,要么就是被击败了,反正哪个结果都不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


    赤鹄老人沉声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我们必须拿出应对的办法了,要是让那天外修士打开了天地关门,我们谁都别想安稳坐在这里。”


    臧青濯和丕一道人都是点头,身上也是杀意凛凛。


    别的事情他们可以退让,但是这个情况已然涉及到了他们的根本利益了,已经不容许他们再坐等下去了,天地门关一旦被放开,到时候岂还有他们容身的余地?

    而且除了天地关门,秘境里面可能还蕴藏上乘功行,这更是涉及道途修行了,身为修道人,这同样也是他们怎么也没办法舍弃的。


    臧青濯当机立断道:“传讯给诸位宗派,让他们一同出手,这件事他们也是没法脱身事外的。”


    赤鹄老人快速道:“此事需我们三人一同出面。”


    丕一道人道:“当是如此。”


    三人议定,当下以三派的名义召聚众修。


    宗盟最早由十二家宗派组成,但实际数目不止这么多,这些年来已经扩散到二十余家宗派了,不过真正拥有力量和权柄还是前十家,其他宗派至多只能壮下声势。


    随着召令下达,一道道遁光往过忘秘境中来,没有多时,就汇聚到了十余名元神修士。


    光以功行来看,这也几乎是所有名洲的精华所在了。


    若是这些人不存在,那么名洲上层也是名存实亡了,可要是天地关门被破,那结果也与没什么太大区别。


    由于那天轨的状况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三人也不敢在此耽搁太久,传下命令让后方来人尽快赶来汇合,自己带着这些人一同往秘境之中杀来。


    此时位于悬空大殿的主殿之内,重岸仍在与易老交手之中,他打的一点也不急,在周围禁制的克压之下,利用一点点的小胜积累,逐渐赢得优势,


    等易老醒觉的时候,已是没有机会反攻了。他发现自己就像是被蛛网捆缚住虫子,越是挣扎捆缚的越紧,此刻他已是意识到自己必然落败。


    此刻他第一念头就是想着放弃,纵然世身他不怕损毁,可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来,明知道落败还要坚持,他对仙朝可没那么忠心。


    可是这个念头才转过,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身躯居然不想放弃,并且还隐隐对抗他的意志,不禁心中一凛。


    这个情形非常不正常。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大无畏了?

    他马上意识到,这很可能是非常那金身道人留下的那一滴金液在制束自己,这个发现让他大为惊恐。


    要是对方让他去死?莫非他还真真去送命不成?


    惶急之际,他也是拼命想办法自救,思来想去,觉得反而对面的天外修士说不定能帮助自己。他不敢明着诉诸言语,只是将意思努力表现在了表情之上,

    重岸见到了这微妙的变化,道:“你想说什么?”


    易老斟酌了一下语句,委婉道:“我本来只是想敷衍一下,本不想与尊驾对抗到底,奈何身不由己……”


    重岸通过他的表情暗示,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心中倒是觉得有些意思,他也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易老精神一振,但知道对方不可能给自己什么承诺,真要是给出来了,恐怕自己身躯的抵抗当是更为剧烈。


    他努力打起精神,尽可能在斗战时给对面创造机会,虽然他现在感觉到,自己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可终究还没有到完全失控的地步,所以若是他自己不配合,自己去对抗自己,显也能对战局造成影响的。


    重岸观察入微,对于其人每一个刻意流露出来的破绽,都是能及时把握住,虽然他按部就班之下自己也能克压对手,可是既然对手愿意配合,那他也愿意省些力气。


    再斗战了一会儿,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破绽,将其制拿了下来。


    在被拿住的那一刻,易老长舒一口气,尽管他的身躯还在催促他快些起来反抗,可是他的意识却告诉自己躺着就好。


    虽然性命落到了重岸的手中,但是他感觉,比起一言不合将他完全控制的金身道人,反而是面前这个天外修士更值得信任。


    这看去没什么道理,但是就让他如此觉得。


    重岸看着他,负袖道:“照理说,为了减少隐患,我该将你打死才是。”


    易老不禁一惊。


    重岸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方才那么配合我,为何还要被如此针对,那是因为就算没有你的配合,我一样可以倒压你。”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道:“可我不准备对你对付下手,”他悠悠道:“我看你气机颇纯,看去竟然没做多少残恶之事,这才是我愿意放过你的原因。”


    此界修道人气机之恶,令他十分厌恶,所以遇到这等修士,他见一个杀一个。但是易老倒却是个例外。


    这其实主要是他是宗盟特意扶持解秘开阵之人,这样人上战阵无疑是浪费的,也是因此,他手中居然没有沾染过多少鲜血,或者说,他没机会去做那些残恶之事。


    当然,身在这个浊世之中,不可能一点恶秽也不沾染是不可能的,比如其人方才就毫不犹豫的舍弃了那些弟子,但这等作为,比之与主动去残害他人,心中满是恶意是有区别的,还不到十恶不赦,无可挽回的地步。


    易老怔了怔,没想到自己能活下来是这个原因,但事情还没有结束,要是那个金身道人还在,他可不见得能安然存活下去,他没法用言语直说,只得用眼神表情拼命向他示意。


    重岸道:“你放心,那个人我会去解决的。”说着,伸指一点易老的眉心,蔽绝了其人灵机,待其晕厥在地,抬头看了看后殿,就举步向里走去。


    ……


    ……


  第三百六十五章 移空开锁关

    重岸在制服了易老之后,拿出一件阵器,对着周围稍稍一晃,却是将自己与易老的气机都是遮掩去了。


    这是为了不让那背后之人知悉此间之事,可若是那背后之人能够凭借制束手段知晓外间所有状况,那便没有办法了。


    可提前防备一手,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好。


    他穿过主殿后,很快就来到了后殿之外,但是他没有立刻进去,因为他感觉到了里面重重禁制正在运转之中,同时蒲鹿的法力气机也是维持在一个十分稳定界限上。


    方才一番对抗后,他对蒲鹿的法力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对方的法力绝不止此,只感受到的禁制来看,这样的力量还不足以压制其人,如此看,此禁制应该是另有玄机。


    他琢磨了一下,蒲鹿既然不急着去打破,那很可能是在积蓄法力,好一气突破障碍。


    这样的话,现在就加入战斗,很可能会打破蒲鹿的谋划,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缓上一缓。。


    不过片刻之间,他便将局势判断清楚了,于是默默站在那里,等待时机,同时不忘以法器遮掩住自己。


    后殿之中,金身道人此刻却是有所察觉般一抬头,倒非是因为重岸的到来,而是他发现,有大股气机正在接近象山。


    他站在此间,转头往某处看了一眼,见有十余道遁光正往这处来, 认出是宗盟之人。


    冷冷看了几眼后,目光又回到了身前。


    似乎也是因为感觉到了这些人的接近, 所以他的动作正在加快。


    蒲鹿在后面看着他的举动, 见其招手拿来了一只只瓷瓶,当场震碎之后, 便将里面的丹液宝材全部洒入了进去,同时还拿出一捆玉简,展开之后便开始大声诵读。


    这声音宏大玄妙,且带着些许谦恭, 既像是面向君王参朝,又像是某种法仪。


    随此诵读之声, 大殿之内居然有光影晃动, 多了出来一个个模糊的金色人影, 同时向着那法器法器躬身参拜。


    只是一会儿工夫, 那仪晷法器之上金色的氤氲灵光缓缓升腾, 似乎去了天穹高处, 与那天轨隐隐联合到了一起,与此同时, 天地关锁似是隐隐有所松动。


    蒲鹿见此不由有些惊讶,心下思忖, 道:“此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只是为了执掌天轨, 还是说想打开天地关门, 由此渡去天外?”


    金身道人在困住他之后,对于他这里的情况一眼也不多看, 或是是根本无暇来理会他。待到他诵声愈发响亮之时,手中的法器也是缓缓抬升而起, 里面的灵光也是愈发灿烂。


    同一时刻,天轨之上, 那两个负责镇守此间的修士却是急切无比,因为就在这片刻之中,他们感觉天轨似是脱离了他们的掌制, 似即将被另一股力量所夺取。更让他们恐惧的是,天地关门也似隐隐在打开。


    他们不敢擅自做主,立刻传讯臧青濯等人,等到回讯到来,却是让他大吃一惊,因为三人告知他们直接动用埋藏在天轨之内的火雷。


    诸派掌门此处这么多年,为了防止天轨被他人拿去利用, 故是在这其中埋下了火雷,必要之时, 可以爆裂部分天轨。


    虽然这么做会造成天轨的损坏,也会失去地面对的监察和威慑,甚至天地关门再无物封锁, 可是天轨坏了,还可以想办法再修复,若是被人夺去, 并被倒反过来对付他们的话,那么诸宗之基就再也立持不住了。


    那两名修士不敢不从,布置好手段之后,便急急离开天轨,方才离去不久,

    便闻一声巨大轰鸣之声,诸洲修士都可望见,位于天穹之中的天轨正隆隆震动,某些地方竟生出了一道道裂纹。


    悬空大殿之内,金身道人察觉到了天轨的损坏,发出一声冷笑,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嘲弄。


    仙朝祭炼的上乘法器,多少少少都会融入一点“不坏之金”,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许多秘境之中的东西都是宛然如新,不曾损坏一般。


    以为这点手段就想破坏掉天轨,阻止他的夺取,在他看来简直是可笑。


    他此刻根本不急,在他看来,这些修士主动放弃了驾驭之权那是最好不过了,正方便他拿取此物。


    蒲鹿一直在留意他的身上的气机变化,本能觉得不能让其继续下去了,而这个时候金身道人的气机完全投落到了身前法器之上,也正好到了可以出手的时候,知道无需再等。于是猛地一伸手,对着前方就是一推!

    刹那间,身周围的经卷一起绽放明光,却是将方才积蓄好的力量一下全数爆发出来!

    金身道人神情一厉,他看着没管后方,其实一直是有防备的,本来蒲鹿若乖乖等在那里,待到法力耗尽,失去抵抗之力后,他自认宽容,还会再给其一个机会。毕竟他现在他缺人手,要做许多事,一个人委实分身乏术。


    而法仪不容破坏,看来却要先解决后面了。


    他并不回身,意念一引大印,殿内一直留下不动的禁制之力这时也是一起发作,却是准备将蒲鹿再度镇压下去。


    蒲鹿见此,却是夷然无惧,因为他早料到对方可能有所保留,所以他也是准备了后手的,不过正在他准备发力的时候,心中一动,动作却是稍稍一缓,便见有一道法器灵光自后方过来,先一步冲至前方,将方才翻腾起来的禁制一下镇压下去。


    他立时意识到这是重岸赶来出手了,这个机会不能错过。若把此刻的禁制比作汪洋大海,那么现在就将周围水浪都是排挤了出去,露出了一个空洞,尽管很快又会恢复,但这一个短暂的空隙足够他做许多事了。


    于是他喝有一声,将原本用于对抗禁制法力转而齐向那金身道人推去!


    重岸在镇压那禁制之余,同时发出了一道神通,却是隐隐将金身道人躲闪的空间俱是罩住,两个人此前虽然从来没有配合过,但是这一出手,却是彼此配合默契。


    金身道人方才察觉到易老的气机被制压后,就知重岸会赶来,也知道其人可能会躲在暗中出手,但是他没想到这阵器这般厉害,竟然能对抗殿内禁制,这却是他失算了。


    这也非是他小看对手,而是此前借用了一滴金液,得到了易老部分记忆,知道最高也仅是寄虚修为,法器之流又都是继承自仙朝,才自忖能够对付。


    现在一招失机,禁制一时已然不及调运了,而在两人合力围攻之下,眼见就有落败之象。


    特别是两人力量恰好互补,若是他全盛之时,还能遁出元神针锋分别对抗,可现在元神是他人的,尽管融炼到了一起,可去了外面那就那无法制约金身了。


    他倒是可以借助不坏之金的特性来对敌,可是两个人选择的时机正好落在关键时刻,要是两个人趁着金身破散之余,破坏了那法仪,那他先前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在这一刻,他也是做出了一个选择,只见他金身倏然一分,整个人化散了成两团,其中其中一团化作金液流入到了后方的法器之中,而另一团则是迎向了二人。


    一道乌光从殿外飞来,却是重岸将乌金小剑祭了出来,击中在了那一道飞去的金液之上,然而此物却是四散飞溅,下一刻却又聚在一起,半分没有损伤,随后钻入了那法器仪晷之中。


    而位于前方的金身道人,则是在两人的合力之下,于瞬间爆散开来,化作了漫天金液,洒落满殿。


    两道遁光一闪,蒲鹿、重岸二人一起到了那仪晷法器之前,却见上面的灵光已消,抬头看去,见天中的天轨染上了一层异样的金色霞光。


    身后传来了泊泊流淌之声,两人回首望望去,就这么一会儿,那些散落金液竟又重新聚集了起来,看去那金身道人又要从里复聚出来。


    蒲鹿一挥手,金身再度爆散,可是少歇片刻,又是再度聚集,看去并没有因此减少分毫。


    重岸道:“此人功法身躯特异,怕是我等攻袭没有用处,道友,稍候待我试着作法封禁此人。”


    蒲鹿点了点头。


    这时那团金液之中传出声音道:“你们想阻止我?可惜已经迟了,法仪已然完成,天地关门稍候便将打开。”


    “打开天地关门?”


    蒲鹿看着他道:“尊驾究竟想做什么?”


    重岸也没再急着动手,而是想等着此人的回答,他也看出来了,这人方才分出那一团金液,实力已然大损,纵然有禁制可以驾驭,也威胁不到他们了。


    似乎是因为大事已成,那金身道人也不没有再遮遮掩掩,大笑一声,道:“做什么?自然是接引仙朝归来了!”


    “仙朝?”


    金身道人用深沉语声说道:“当初仙朝内部有叛逆作乱,平定反逆之后,朝廷元气大损,有人算出不出百年道机必变,届时仙朝无力应付,或或崩覆,为避此劫,故是仙朝留下我等看守之人,余下皆是遁出天外,待得道机平复,便是由我等传讯去外,再是归来。


    未曾想,道机变化之下,我等俱是消亡,唯有金身常驻于世。如今我得醒来,自是要奉行仙朝之旨谕,引仙朝重御此方天地!”


    ……


    ……


  第三百六十六章 渺影参故朝


    重岸心中忖思了一下,因为内乱而势力受伤,因为道机变化而不得不选择避开,等待道机平复之后再度选择归来。


    他怎么听着那么似曾相识呢?

    该说此世不愧是天夏之映照么?或者还有地陆上诸纪历的映照?过去曾经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好像多少都涉及到了一点。


    不过这所谓的仙朝又是怎么回事?


    假设仙朝像是这金身道人说的那样,能够整体去到天地之外,那么毫无疑问已经是具备上层力量了。


    但是问题又来了。


    没有打开天地关门之前,又是怎么获得更为上层力量的?这里就有一个矛盾地方了。


    不过他再一想,或许还有可以另一个假设,在没有打开天地关门之前,仙朝或许是不存在的,可若打开了,那却就不见得了。


    因为打通了,就意味上层力量突破了,本来不存在的结果或许会化为真实。。这个看去有些不可思议,但在更上层的力量之中,恐怕反而是常理。


    虽然在进来自在界之前,他并没有像蒲鹿一样被张御告知此世的一些变化,可是他到底归回天夏许久了,自己也是出身下层,故是看了许多关于下层的道书,现在也就有了自己的一些判断了。


    可即便如此,还有许多地方他想不通,觉得超出了自己理解的范围,这些东西只能等随后求证了。


    蒲鹿此刻也是又许多念头浮现,他所想到的,则是张御告知他的未来映照。


    如果说是仙朝是此世的未来映照,那么那些大大小小的秘境就是那所谓的“仙朝”了。


    可那只是一个个片段而已。


    作为一个整体的,连续存在的仙朝,若是力量层限达不到的话,那么是永远不可能出现的,因为其永远只是在未来,而不是落到现在。


    如今怎么可能说出现就出现?


    可按照此人说法,似乎这个仙朝转眼就能回来一样。这些问题他一时同样想不明白, 于是就不再去多思索了。


    不管仙朝是什么,既然来自于天外, 看去态度又不友好, 那么一定是要将之拒之门外的,免得与老师关照的事机产生冲突, 那样也妨碍天夏连通此世。


    想到这里,他转首过去,与重岸对视了一眼,两人互相微微点头, 默默开始了准备。


    他们方才已经试出,这个人的金身很可能不惧怕任何外来力量的攻击, 或许还能因此适应对手的手段,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应付。


    方才他们就准备尝试封禁之术, 只是那时候这金身道人为了遮护身后的法器, 抽不出手来, 只能选择硬抗, 现在不同了,纠缠下去对他们不利, 故是待准备好之后出手,最后能够一击制胜, 快速解决此敌。


    不过就在两个人准备出手的时候, 动作都是微微一动, 因为他们突然感受到了大股气机的接近。


    蒲鹿转首看了看后方,道:“应该是宗盟的人。”


    重岸呵了一声, 道:“天轨出现问题,天地关门失去了屏障, 看来他们是忍不住了。”


    宗盟之人的到来,无疑增加了变数, 两人不可能在此辈面前与这金身道人动手,故是索性站住不动了。


    等了不过一会儿,臧青濯、丕一道人、赤鹄老人带着十余名诸派元神真人自外走了进来, 易老被一团雾气所托一并带了进来,随即就甩在了一旁。


    他们先前遇到易老后,试图从其口中问出一些什么,但是什么都未曾问出来,还发现其身躯被制拿了,因为其人还有价值,所以便将之暂时控制住。


    方才在外间之时, 他们已经察觉到了重岸等人似在对抗,本来按照他们的做事风格, 是不想那么早出场的,让里面的人两败俱伤才好


    可是他们忽然发现,天中本来被破坏的天轨竟然缓缓在修复之中, 那等修复完成,是不是此物就不在他们手中了?


    故是这个时候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等下去了。与此同时,他们也是派遣人手再度去往天轨, 延阻此物的复原。


    臧青濯此时环顾一圈,目光从蒲鹿、重岸还有金身道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以嘲弄语声道:“真是巧合,叛逆、余孽、天外邪祟看来今日都是到齐了!”


    丕一道人道:“臧掌门,和他们说这么多做什么,尽快将眼前之事解决才是。”


    她看了看上空,神情十分不好看,才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天轨之上本来出现的裂纹便已然看不见了,等到此物完全恢复,他们就陷入被动了。


    金身道人见到这么人多涌进来,面上似是根本不在乎,毕竟有金身在,这些人不可能拿自己如何,就算将自己封禁起来,等到仙朝一回,还不是尽成齑粉?

    他环顾一圈,冷笑道:“你们来此真以为能阻止我么?来不及了,当我传讯发出去的时候,仙朝必然就会归来。”


    臧青濯等人闻言心头一震。


    仙朝归来?


    身为此界的修道人,无人可以逃脱仙朝的影响,功法、丹丸、法器等等,都是与仙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些大大小小的秘境,也大多是仙朝的遗留。


    可虽然他们对过去的那个辉煌强盛的仙朝渴慕向往,甚至内心之中十分之推崇,但却并不希望仙朝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对于他们这些上位修道者来说,没人希望头顶之上多出一个压着他们的人,在这方面,他看待仙朝与天外修士没有什么区别。


    臧青濯盯着那金身道人,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


    金身道人站直身躯,双手负后,傲然抬首道:“我乃圣德仙朝正敕三品仙官,大辅右丞聪奇喻!”


    蒲鹿眼神顾看了下四周,道:“有官位品秩,这么说来,这里是你的官署了?”


    金身道人道:“正是我的衙署。”


    他看向此间所有人,道:“我倒是要谢谢你们,本来为了躲避道机变转,不在漫长岁月中被时流侵蚀,我将此间衙署封堵的严严实实,令看守佐吏到时候将我唤醒,可是那些佐吏一个个都是不知去向了,我也元神腐朽,不复本来。


    可是你们不但想办法攻破了这处衙署封禁,还送来了一具残破元神,令我金身得以复原。”


    他看向上空,笑了一声,“快了,快了。”


    在场的诸派修士,此刻都是脸色微变,有的人沉默不言,有的人则是眼神游离,臧青濯暗叫不妙,他大声道:“诸位道友,不用听他的,他说不能阻止便不能阻止了么?

    仙朝若是真有那么大的本事,那么早就回来了,何须用人指引?连天外修士能侵界而入,这些仙朝修士反倒没这本事了么?

    以我之见,这仙朝说不定早已在天外败亡了!”


    金身道人不觉大怒,道:“大胆,竟敢诋毁我仙朝!仙朝之强盛,岂是尔等所能想象的?你们所见到的秘境,不过是我仙朝的沧海一粟,我不过是修为未曾恢复,不然我一人就能削平此世了,岂容汝辈在此狂吠?”


    随即又是哼了一声,讥讽道:“若是尔等当真不在意仙朝归来,那又何必来此急着来此阻止?你们说话可是言不由衷!”


    赤鹄老人感觉不可争辩下去了,否则人心必将动摇,只是这个时候动手却没有一定把握,且站在一边蒲鹿和重岸也是一个变数,他心思一转,看向重岸,道:“这位道友当也是天外仙真了,仙朝真的到来,想必也不是阁下愿意看到的,不妨与我等联手,先将此人拿下如何?”


    重岸的实力他们也是看得十分清楚的,几次围剿都是让其脱身,反而宗盟损失不小,而蒲鹿看去和重岸如今站在了一处,其人同样也是不弱。


    想要一次将这两方之人都是拿下,那是不现实的,那还不如怂恿这二人人和他们联手,先解决那金身道人,此后再设法对付这二人。


    重岸寻思了下,他知道这老道的打算,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对付那所谓的仙朝,如果仙朝真的来了,说不得要与之对抗了。所以这个提议他倒是能够接受。他看向蒲鹿,道:“道友以为如何?”


    蒲鹿笑了笑,道:“我不知仙朝自何处来,但只看此辈之姿态,我便不喜,今次就与道友联手好了。”


    金身道人看他们隐隐有联手之势,目中有光芒闪烁了下,他冷然道:“我奉劝你等想清楚些,你等本是我仙朝遗落子民,若是现在愿意拿下叛逆与这两名天外修士,那么等仙朝归来,以尔等的修为,仙朝自不吝勋名之赏,有功之人,亦不失爵禄之位。


    而若是与我对抗,仙朝归来,俱皆难逃天刑!”


    这一番话说得那些修士有些犹豫,毕竟各宗派之间只是利益联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而且多数人不掌权柄,自不肯臧青濯等人拼死卖命。


    臧青濯一见不妙,道:“诸位莫听他胡言,我已是派遣了得力人手去往天轨所在,携带了我门中积蓄千载的霹雳雷火。”他盯着金身道人,道:“我等若是掌制不了此物,那也绝不会让这等余孽得了去!”


    金身修士听他如此说,不觉一皱眉,沉声道:“尔等这个时候破坏天轨,实在是个愚蠢的做法,天地关门被打开,可不仅仅是我仙朝,大股天外修士亦有可能到来!”


    ……


    ……


  第三百六十七章 心散疑神归


    “天外修士?”


    臧青濯义正辞严道:“天外修士或许会来,但其至少掌握不了天轨,而此物对我威胁太大,便是毁弃了,也总比握在你等手里,时时威胁我等来得好。”


    丕一道人道:“说得不错,天外修士我们自会对付,但是我们才是如今的天地之主,无需你们再来对我们指手画脚!”


    他看向在场之人,道:“诸位道友,你们哪一个不是修炼了数百上千载,历经万般磨折才坐上了如今的位置,你们甘愿把位置让出去,以后听人呼来喝去么?”


    众人没言语,但是这样的结果他们肯定是不愿意看到的,要不然他们今日也不会过来了。


    可是他们同样也是顾虑仙朝,要是仙朝的势力真是大到无可抵御,那么又何必死扛到底呢?

    世道之艰险,他们哪一个没有经历过?苟活下去也并不丢脸。


    金身道人嘲弄一笑,对着臧青濯道:“你以为你积蓄多一些雷火就一定奈何天轨么?这件天轨是我仙朝上等御兵,用了大量‘不坏之金’,无论你破坏多少次,哪怕你将之拆了,也都会恢复回来的。


    况且你这也是白费功夫,天轨就算真被破坏了,我将消息传出去后,待仙朝归来,再建一个也是容易。”


    他看了看周围之人,“你们也不必担心做了得罪我仙朝之事,我仙朝对于底下之人一向宽宏,归来之后,也不见得对你们如何,”他又撇向重岸所在,道:“倒是那些天外修士到来后会如此做,那就说不定了。”


    重岸这时也是开口了,他语声带着一丝不屑道:“诸位,不用听他什么胡言,什么仙朝,不过是一个大些的宗派罢了,我元夏灭世无数,如同此辈者不知会过多少。”


    说着,他一挥袖,面前就有一团光幕显现出来,里面是种种元夏覆灭诸方世域的景象,还将那些视底层修士如刍狗的一面也是展现了出来。。


    这是他有意为之,现在他有两重身份,不过他元夏修士的暗线身份之下,用元夏的名义去宣扬元夏,威慑土著,那当然是合情合理的。


    他看着诸人,道:“我能感觉到,诸位之中,有人乃是借用了我元夏天序修炼寄托而成就的,如此便是我元夏修士了。自然,诸位若是愿意归附元夏,我亦可接纳,未来当可同享无上大道,若是不愿者,等我元夏大法降下,举世俱灭,无有幸理!”


    蒲鹿不禁看了他一眼,他能感觉出来,并不是什么元夏修士,只是用的是元夏阵器,所以对于其身份,他也有些想法,没有去说什么。


    此刻站在诸人之中的彭鸾召不觉一抬头,心中多出了几分激动。


    先前在凉术、祈都被驱走之后,他还可惜了一阵,后来又闻有天外修士到来,他拿不准对方的身份,也不敢贸然上前,而且重岸长期躲在地下,又有阵器遮护,行踪不定,他也找不到其人所在。


    现在他见重岸正大光明说出自己的身份,他心中已是有数,又看向别的地方,心知除了自己之外,一定还有其他人与凉术、祈都二人接触过,就是不知道是谁了。因为每一个人都对自己寄托的气机遮掩的很好,但可确定,绝对不止自己这一个。


    既然没有人主动站出来,他也不必着急,现在出去,容易成为靶子,还不如稳一稳,只要不主动出手,想来这位元夏上修是不会计较的。


    臧青濯见到底下人心浮动,看去没有几个愿意和他们站在一处,心中暗暗焦躁,且是又惊又怒。


    他感觉到,此刻要是强行下令上前进攻金身道人,怕是这些人只会坐视不理,到时候恐怕局面更为糟糕。


    其实他们三个人若是一上来就发动进攻,不给这么多说话机会,那还能鼓动众人一起出手。


    可是三人吃不准金身道人的实力,生怕自己受损,只想鼓动他人上前,本来紧绷的局势骤然松懈下来,故是现在无人应声了,其实这归根到底,还是他们之中彼此并不存在真正的信任,遇到真正有危机的事,就没人愿意出头了。


    丕一道人也是看出了不对,本来大好局面,那金身道人居然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她传声道:“臧道友,如今怎么办?”


    臧青濯此刻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道:“静观其变,若是其所言为真,真的有仙朝归来,那么我们做什么都没用,若是无人到来,那么其言不攻自破,此人也就不足为虑了。”


    丕一道人不满道:“这不就等于什么都不做么?”


    赤鹄老人这时道:“什么都不做,其实比什么都做错来的好。臧道友说得有道理的,眼下情势不明,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丕一道人有心出手,可见两人不愿意动,她也是无可奈何。


    蒲鹿站在一边看着几方出言,他现在倒是也不急了,如果天轨损毁或是干脆不存在了,那么也就挡不住天夏与此世之沟通了,在这方面,天夏永远是先快一步的,说不定那个时候老师也会再度归来了。


    众人此刻心思各异,故是一时之间,场面却是僵持住了。


    过去不久,金身道人忽然抬头,看了眼上方,见天穹之上有一道道灿若星辰的灵光闪烁出来,他大喜过望,道:“我仙朝归来了!”


    众人心中一凛,都是抬首凝神看去。便见天幕之上先是一道明亮耀目的光芒闪烁一下,随后化作一束束穿透虚空薄幕的光束,落向了此方天地之中,其数粗粗一览,大概有百十来道之多,后面还有继续跟随过来的。


    其中最大的一束则是像认准了方向一般,直往他们这一处过来,几个呼吸之后,就重重落在了金殿之中,并将殿台一角砸塌了。


    金身道人却是毫不介意,那灵光落地之后,一时漫天烟尘笼罩,少顷、光烟散去,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灵茧,里面依稀可以看出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


    金身道人大笑一声,道:“原来先来的是金卫,好好。”


    重岸这时道:“何为金卫?”


    金身道人撇他一眼,高声道:“好教你们知晓,金卫正名乃是武威金卫,乃是我仙朝用以剿杀四方叛逆的仙兵仙将。”


    金卫同样是炼有“不坏之金”的,而此物可以用在方方面面。


    据他所知,当初仙朝是想将“不坏之金”塑造入道机之中的,可是算来算去,绝无可能在道机变转前做成此事,也就只好先避去天外,等到再是回来补全此事。


    此时忽一只大手从灵茧内部探出,随后另一只大手跟着伸出,将此茧皮撕开,便见一个高有三丈,仿佛巨石垒砌的军将自里显露出来。


    这个人肩背的铠甲厚实无比,甲裙则盖到了膝盖处,整个人面庞坚若岩石,五官如斧凿,并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青之色,鬓发则是显现出一道道精美的云雷纹,仿佛是带了一张厚厚的青铜面具。


    这人看向金身道人,双手合抱,微微躬身,用厚重语声说道:“金卫蒙杜,奉命见过右丞。”


    金身道人问道:“大辅和陛下何在?”


    那军将道:“大辅收到右丞发出的信讯后,命我先来见过右丞,了解此世变转,大辅说他稍候便至。”


    两人对话并没有回避众人,而灵性语声交谈对于修士来说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自在界的修士一听此言,都是心里盘算起来,看情形似乎仙朝归来已是势不可挡,那还不如早些做出选择。当即有一个人站出来,对着两人一礼,道:“冯某等久慕仙朝荣华,时常心向往之,愿意归顺。”


    金身道人言道:“好!便就请这位同道站到我们这处来。”


    冯道人大喜,再是一礼,便走了过去,站到了金身道人两人的身侧。


    不过也不是没人看不惯,当即有一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冯掌门,你也是一派执掌,这么快就换了祖师爷了么?”


    冯道人却是半分不好意思也没有,反而振振有词道:“我等修习的本就是仙朝功法,如今仙朝归来,我投向仙朝,岂不正是回归正朔?冯某也说诸位一句,诸位哪一位修行与仙朝脱得了干系呢?未曾得过仙朝的恩惠呢?

    如今仙朝归来,这等时候,我等不思报效,反而心生抗拒,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辈?我又如何给后辈弟子交代?冯某不是悖逆祖师,恰恰是顺应祖师之教诲啊。”


    诸人不由暗骂无耻,亏其说得出这番话!有人一脸义愤填膺的站了出来,道:“说得对!冯道友一番话也使我幡然醒悟,在下愿意投效仙朝,愿为恢复昔日仙朝荣光尽一份微末之力。”


    虽然两人站了出来,不过余下大多数人却是冷眼看着,站在有没动。


    他们自有自己的判断,那个军将也就是一个寻常元神修士的水准,甚至连修士也算不上,光凭这个,还无法让他们信服。


    或许仙朝以往是兴盛无比的,可现在如何,谁又说得清楚?正思忖之际,天中明光大盛,却是又有动静生出。


    ……


    ……


  第三百六十八章 云穹映离仙


    正在抬头看去,就见天中那一条天轨之上闪烁出巨大的亮光,过了好一会儿,听得隆隆之声传来,如同九天雷鸣。


    光芒闪烁之后,众人见那天轨似是在缓慢摇晃着,而后在众人眼中节节断裂,大段大段的散坠下来,但是仍有大部分残余顽强的撑在半空之中。


    再是过去片刻,许多明亮的火流星斜斜划过过天幕,却是那天轨的碎片往地表落来,有不少甚至落到了这处殿宇之中。


    重岸一转念,那宗盟显然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派遣人手上去轰爆了天轨,不过若是那金身道人被他们牵制在这里,想必早已掌制了此物,也轮不到此辈来做这等事了。


    而此物一坏,界域之中的天地门关没有了封堵,却是能够被天夏抬升向上,连通两界了。


    只是因为两界时序不同,就算天夏反应过来,应该没那么快,或会再隔上一段时日,这段时间内可能元夏也会有察觉。


    不过他倒是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为天夏做一些事。


    故他趁着诸人还沉浸在震动之中的时候,主动发声道:“诸位,既然天地关锁已破,那么我元夏进入此间也是容易了,我元夏所到之处,必然降下大劫,无论天地生灵,俱是倾灭,从无例外……”


    彭鸾召在下面一听,却是不禁愕然,同时也是无言,心道这位倒是率直的很,只是你这般招揽人,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重岸却是自顾自在那里言道:“只是我元夏也会给诸位同道一条出路,只要诸位愿意投我元夏,那自然不会在此劫数之内。”


    彭鸾召想了想,觉得此刻不宜再观望了,无奈之下只得站了出来,面上很自然的浮出激动之色,道:“贫道久慕元夏神威,感佩元夏逐道之行,为万千生灵之道,情愿身背恶名,早就有意投效,如今终是等来道友,还望道友收容。”


    说着,对着重岸深深一礼。


    而他站出来之后,又有两个人站了出来,皆是对他一礼,道:“我等愿意投效元夏。”


    他们之前就像彭鸾召一样,暗中见过了祈都、凉术二人,而且他们所攀附的就是元夏天序,一方面是出于功行选择问题,二来他们也不觉得现在改换了门庭,仙朝能轻易容忍他们,反而元夏为了覆灭此世,可能需要他们。


    重岸倒是不想愿意投效元夏居然有三人,点了点头,道:“既很好,愿归附,那么你等便是我元夏修士了。。”心中则暗想,这些人可得在天夏到来之前一个个的设法清除了。


    他又看了其余人一眼,道:“诸位道友或许一时下不了决心,我还可在这里等上三日,三日之后,若是诸位思虑清楚了,可来寻我。”


    金身道人对他招揽一直冷眼旁观,没有丝毫干涉,在他心中,此方天地包括此界修道人,无不是归仙朝所有,此刻正好可以借其人之手鉴辨那些怀有二心之人,省得他以后再费力气。


    而那个名唤蒙杜的仙将,没有他的指令,也是站在一边,不言不语。


    又过去十来个呼吸之后,忽然天地间生出了一丝变化,好似蒙上了一层厚纱,飘荡起伏不已。


    再是片刻,上空又出现了一团虚影,这虚影在众人目注之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却是一头横在穹宇之上的巨大的天鱼,其浑身黝黑,形若乌沉云海压在上空,自有一股威势弥布四方,令心旌为之摇荡。


    但随后可见,天鱼背上立有诸多仙人,一列列持拿斧矛的仙兵仙将,围护当中一驾仙辇,辇帘之上是一顶青色珠玉罗盖,辇帘之中,则坐着一名身着金白色威严冠袍,面戴青金色面具的仙人。


    在他的两侧和身后,则是身着血红色纱衣,戴着帽笠的女侍和高大军将,周围花叶飘飞,金色烟气滚滚荡荡,鸾凤衮蟒之影若隐若现,并有高亢仙乐时时奏鸣。


    金身道人不觉欣喜道:“大辅到了!”


    重岸面上也是略显凝重,这等气势,感觉比寄虚更高一层了,只是他总觉哪里有些不对,却又无法具体说出来。


    这个时候,那一座仙辇在众仙人仙将簇拥之中,从巨鱼背上飘落而下,降落在了大殿中间,辇帘飘拂之中,便有一阵阵金铃击玉之声传出,令人身心舒润。


    金身道人大步上前,一个深拜,道:“下臣聪奇喻拜见大辅。”


    那仙辇之中的仙人出声言道:“右丞免礼,你忠心履职,发出信符,让我仙朝重寻此界,我稍候向会陛下驾前表呈你之功行。”其人声音虽是温和,但却透着一股动慑人心的意韵。


    金身道人大喜,再拜道:“下臣多谢大辅。”


    那仙人看向一边,道:“此些是何人?”他虽戴着金铜面具,可两目深湛,看去十分深沉,所有人与之一触,都觉心中一阵惊悸,不自觉生出畏惧之心。


    金身道人回道:“这些人乃是我仙朝离开此方天地之后,借由我仙朝之遗法修成功果的修道人。”


    那仙人道:“既是我仙朝遗民,修习也是我仙朝典籍,虽然是不问自取,可我仙朝不在,无人教诲,却也怪不得他们。要是归附仙朝,可以既往不咎,若有立功之人,可授爵禄。”


    金身道人大声道:“大辅宽宏。”又抬头道:“敢问大辅,那么那些不愿归附之人呢?”


    那仙人道:“右丞,大乱之后必有大治,我回报之后,陛下定会移驾此间,陛下归来之前,这这里交给你全权处置,你需盯紧了。”


    金身道人恭声言道:“是,属下当用心理事,在陛下到来之前,还天地一个清宁。”说完之后,他又一拜,道:“大辅,下臣另有一事禀告。”


    他对着重岸所在一指,道:“此间另外天外修士在此,自称乃是来自元夏之人,不知该如何处置?”


    那仙人声音从辇帘之中传了出来,道:“我仙朝在天外攻战杀伐,不知会过多少天外势力,此辈与之并无区别,清除了便是。”


    金身道人应命道:“是!”


    仙人又言道:“虑及你一人难支,我将两部两法留在此间助你,再赐一枚奉贤令,用以镇压恶逆。”说话间,两侧仙官仙将之中,自有人站了出来,对着金身道人一礼,口呼“右丞”,同时又有一道金光朝其飞落而来。


    金身道人上前接过,持在手中,大喜道:“多谢大辅!”


    到了这个时候,臧青濯等人也已是眼皮连跳,心惊不已,方才两人对话他们都是听在了耳中,那位大辅的神通功行他们根本看不透,可看不透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了,而且两旁的仙将仙官也非摆设。


    现在看来,仙朝委实势大,若是再不下定决心投靠过去,等着那仙朝大势一到,他们委实难以抗衡。


    只是他们久居上位,这一下要放弃手中的权利,还要去逢迎他人,他们一时心中拐不过弯来,有些犹豫不定。


    就在此时,忽有一道光芒从天外飞来,其上光芒耀耀,刺的诸人都是睁开双目,隐隐可见有龙影徘徊,到了天地之内,便直落去仙辇之中。


    过了一会儿,光芒才是散去。


    金身道人似是与又与那位大辅说了几句什么,便是转过身来,道:“诸位,陛下圣谕,召此界遗民相见,诸位可愿同大辅前往觐见仙皇陛下?”


    臧青濯等人一听,心中一动,他们彼此传声商量了一下,皆是言道:“既然仙皇相召,我等岂敢违命,愿随阁下前往!”


    若是能够见一见那位仙皇,那么就能够最后确定仙朝的实力,若是委实威势过大,那么也就俯首认命了吧。


    重岸这时出声道:“你这所谓的仙朝不知从何而来,竟敢和我元夏作对,你们可需是想清楚了。”


    大辅似没有争辩的意思,只是语声平淡道:“愿意参拜陛下之人,就都带了回去,右丞,那些有抗逆不服之人,就交由清除了。”


    金身道人凛声称是。


    重岸却是无惧其威,心念一转,却是祭起那一柄乌金小剑,起法力一催,一道锐光对着那仙辇之中大辅直接射去。


    在场诸人一惊,同时紧紧盯着直看,他们不敢动手,但是却期望他人动手,重岸这等举动正合他们心意。


    然而那大辅坐着没动,那小剑却是从车辇之上一穿而过。


    重岸一挑眉,“照影?”


    那大辅虽然被他刺射了一剑,可却没有来理会他,唯有身边的侍从站了出来,对诸人言道:“诸位还不上的乘云?”


    随着一声铃音之响,诸人便感有一股无形之力落到身上,似在牵引他们,他们也未曾抗拒,任由自身被此力带了过去,落到了车辇两旁的天云之上。


    方才站定下来,平地便旋起一阵风云,将所有人愿意前去朝拜仙帝的修道人与那车辇一起托起,便往天穹之外飞渡而去。


    金身道人则是对着远去之人躬礼深拜,随后转过身来,一指重岸及其身边几人,道:“将这天外修士和那些逆贼都是拿下了!”


    ……


    ……


  第三百六十九章 陈潮待起波


    金身道人这一声令下,身边那些大辅留下的仙官仙将俱是对着重岸出手。仙将持戈拿斧,驾云雾冲杀而来,仙官则是祭动神通道术,试图制拿困束于他。


    重岸却没有心思和这些家伙缠斗战,这里可是秘境,是以前的右丞府,到处禁制重重,没必要在这里死磕。


    于是他出声言道:“诸位,此处乃是此辈之地界,不利于我,我等先离开此处,等我元夏同道到来,自可收拾尔辈。”


    说着,他隐晦的对着蒲鹿使了个眼色,遁光一闪,就直接驾光离去了。


    彭鸾召等人本来还等着他来招呼,还期望他能顶上前,稍稍遮护他们下,可结果却见他自己招呼一声后,就先一步遁走了,并且眨眼就不见了影踪。


    他们怔了一怔,暗骂一声,也是各自起光飞遁。。


    蒲鹿见状,也知道这是非不适合再停留,意念转动之际,一道灵光从身上升腾,裹挟着他的身躯霎时冲出了殿宇,到了外间,气意一转,从这方秘境之中脱出。


    他又看了上空秘境云雾几眼,未再停留,放出一驾法舟,全力驱驭往鹿洲回转。


    金身道人将见这些人一瞬间就走得干干净净,便当即呵令,着那些仙人仙将分头追杀。只是面上冷嘲不已, 这些人躲得了今天,却躲不了明日。


    彭鸾召等三人各自遁走之后, 也是各使神通远走, 同时他们心中有些后悔,要是当初没有投向天外修士, 说不定此刻就不用这般狼狈了。


    而这一次,三人之中除了彭鸾召功行较高,为人狡猾,走得较快, 其余二人没用多久就被那些仙官仙将追上了。


    二人与之激斗了一阵,发现纵然这些人的实力比之自己远有不如, 可是这些人能够结成一个古怪阵势, 将力量合在一起发挥出来, 而且还有一个更为麻烦的地方, 此辈无论被击破击杀多少次, 都能够在短短片刻内再度复原。


    除此之外, 此辈似乎知晓他们所有的动向,每一次他们将人甩脱了, 没用多久又能追了上来,因为他们时时得不到调息, 数十次之后, 也便渐感不支。


    察觉到这一点后, 他们觉得不妙,于是改变了立场, 暗示自己可以投奔仙朝,并且可以为仙朝做内应, 找出那天外修士的下落。


    然而那些仙官仙将似乎根本无法沟通,对于他们的提议都是充耳不闻, 依旧延续之前的做法。


    两人又惊又怒的同时也只能死扛到底了,这一番追杀足足持续了有大半月,其中两人不知用了多少手段, 可是对上拥有不坏之金的仙朝之人,都是成了无用之功。


    到了最后,两人法力耗尽,被这些仙官仙将给擒捉了去。


    哪怕到了此刻,他们也是心怀侥幸,期望金身道人能够接纳他们的建言。


    可他们却是料错了。金身道人根本没有这等想法,闻知这两人被捉到之后, 他冷然吩咐道:“三日之后,将这二人押至广台上处斩。”


    现在虽然没有了仙朝时候立下的斩仙台, 但是他必须以狠辣手段除却叛逆,震慑诸宗修士。


    三日时间,他令底下侍从叫来了那些宗盟的修道人, 当着诸人之面将这两人推上了刑台,随后先以“斩仙刀”斩了头颅,再用“水火烘炉”炼去了元神, 这等酷烈手段让看到这一幕的修士都是心惊不已。


    金身道人随后以仙朝之名,向诸宗传递种种命令,先前各宗底下之人因为情势不明,其人又没有足够人手,所以做事无不是阳奉阴违,事情根本推进不下去,而现在这震慑一下,命令下去却是变得畅达了一些。


    重岸则已躲入了地火之中,对于这些人他根本就不会多管,就是当着消耗品来用的。


    这个时候,顾着自己才是紧要的。


    至于元夏那边,别说元夏不知道这里具体发生的事,便是知道了,对于他抛下几个土著修士,自己脱走,非但不会来说什么,反而会认为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而在沉浸地底半载,某日之间,他心中微微一动,神魂与天外某物有所牵引,那并不是元夏修士再度到来,而是又渡送进来了几件阵器。


    他心思一转,元夏这等做法其实很聪明,因为阵器比人进入此方天地容易的多。


    若是这里还有元夏安排的人在,那这些阵器自有用处,若是无人,阵器也不是这些土著修道人能驾驭的,以后再入天地,也总能用到。


    此刻他正好拿了过来运使。


    他忽然觉得做元夏的暗线也并非完全是坏事,不但能到处借用元夏的名头,还能时不时占一下元夏的便宜。


    而另一边,蒲鹿自离开名洲之后,已回安然到了山门之中。


    奉成见他归来,也是高兴,又是向他问道:“师兄,我前两日看见天轨崩裂,可是出了什么变故么?”


    蒲鹿道:“事情一言难尽,我稍候再说与师弟你知晓,你先把散在外间的弟子都是唤了回来,注意守好山门。”


    奉成见他如此说,也是神情严肃起来,道:“是,师兄。”


    蒲鹿回去调息了一会儿,精气神重又饱满起来,此刻他见发现山门大阵已经完全开启了,诸多弟子也是唤了回来了,不觉放心了许多。


    他知道仙朝不可能直接来对付他,想要控制四方势力也绝对没这么快,但是小心一些也是必须的。


    他默默道:“天轨……”


    他起身来到了后殿广台之上观望,见果如那金身道人说得一样,那天轨已是开始慢慢恢复了。


    他神情凝重,这东西不但有封锁天地关门的作用,且还能准确攻击到大地每一处角落,说明是能够监察整个地陆的。


    等到这东西完全恢复之后,说不定也能用来攻击清元派。


    以往各宗没有办法驾驭此物,乃是因为此辈并不是这法器的主人,现在仙朝这个正主回来,能使用出的威能肯定不止以前所见到的那样,山门阵势也不知道能不能挡住。


    好在这东西看起来还要许久才能完全恢复,足够他布置了,并且这段时间内天地关门失去了锁制,天夏进入此间应该也是容易许多了。


    不过仍是需要早做准备。


    他思定之后,便回到了殿内,唤来奉成了,做了一些列的安排。


    又是过了一段时间,他听说重岸正四处袭击投靠仙朝的宗派,后者也是派遣人手围剿其人,闹得动静非常大。


    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这一位许是在为清元派做遮护。


    这时他看向外间,道:“师弟,站在那里做什么,进来说话。”奉成自外走了过来,对他一礼,道:“师兄。”


    蒲鹿道:“什么事情?”


    奉成肃然道:“师兄,周围的宗门这几日有所异动,好像在互相串联,情形有些不太寻常。”


    蒲鹿沉吟一下,道:“我料应该是宗盟与他们联系了。并且许诺给了他们什么。不过凭他们是攻破不了山门,静观其变就好。”


    奉成沉声道:“师兄,我们要不要先出手?”


    蒲鹿摇头道:“此辈的山门没这么容易攻破,而且荒洲的宗派你还不知道么?想走就走,想弃就弃,只以自身为重,后辈弟子都是不被放在心上的。”


    奉成道:“只是师兄,我们就这么坐视,是不是有些被动?”


    蒲鹿道:“不着急,时间拖下去,是对我们有利的。”


    那金身道人整合内部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他估测要找他们麻烦,也至少要半载之后了,不然没必要找这些荒洲修士。


    不过他现在也是回过神来,那天仙朝大辅当时把诸宗上层之人全部引去了天外,走得实在是一步好棋,没人这些人,余下之人可是好拿捏许多了。


    当时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节,自己想不到还好说,那些名洲上层修士不可能想不到,却还是答应了,应该是迫于形势吧,或是当时完全被仙朝的声势震慑住了。


    他道:“诸弟子操演的阵法,还有底下的暗道准备的如何了?”


    奉成道:“师兄关照过后,便是日夜开拓,如今已是直抵地火所在,若有不妥,立刻便可撤离。”


    蒲鹿点了点头,这是他从重岸那里得来的灵感,实在不成,那就躲到地底去,有地火遮掩,没有一定修为,那是根本追不进来,而且地底下斗战,很多手段都用不上,足以作为一条后路了。


    又和奉成商量了一会儿后,其人告退,而他则是站起身来,挥开阵门,来到了那方张御曾经定坐的那座高台之上。


    他迈步上了台巅,这里他几乎每天都会来供奉灵香,而今日他将灵香插上香炉之后,却是一怔,因为上面竟是隐隐有灵光隐现,他看了几眼后,目中不觉现出惊喜振奋之色。


    张御曾经告诉过他,若是什么时候上面有光华浮动,说明已然有了气机牵引,也即是说,天夏有人即将到来!

    欣喜同时,他也不由心定了一些。


    虽然他有把握守持山门,但此回不仅要对抗那些仙朝之人,还要应付顶上的天轨,他也是极有压力的,关键是不知道要应付多久,现在却是看到了希望了。


    他对着供案再是一拜,就步履轻松的退下去了。


    ……


    ……


  第三百七十章 固原立坚阵


    又是数月之后,有修士频频袭扰清元派,并且胆子越来越大,开始试探着攻打山门。


    蒲鹿则是闭紧山门不作理会,这些人你只要出去,肯定就会第一时间遁走,你若撤回,那不久之后又会回来。


    至于是不是杀上几个以作威慑,这不用多想,荒洲的修士掌握的神通手段或许不多,逃命的本事都是一流,凡是能成就元神的,那就没有侥幸的,无不是磨练出来了一身让人叹为观止的逃遁技巧。


    而他看得出来,这些人看去威势摆的足,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对于山门大阵几乎没有什么威胁。况且宗盟真是要来攻打清元派的话,也不缺这一个两个。


    这段时间他依旧在关注名洲的变化,从传回来的消息看,那里局面渐稳。而名洲稳定,说明别的地方就要开始动荡了,再加上这些修士近来的袭扰,他有种预感,看来那所谓仙朝很快就要把手伸过来了。


    他想了下,让师弟奉成加紧演练阵法。


    如此又是月余时日,奉成来寻到他,将一封文书递上,神情肃然道:“师兄,我们的眼线发现有大批飞舟路过散星虹带,正往鹿洲方向而来,看来是准备对我们下手了。”


    蒲鹿点了点头,虽然清元派看着闭门不出,但是他们有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优势,那就是门中拥有玄修,只需安排一个不起眼的弟子在虹带附近监察,那随时随地能知晓外面的动静。


    他接过奉成手中的文书翻看了下,大略知悉了飞舟的数目,他道:“我清元派的守御之力坚固,当能够支撑的住,门中一切照旧。”


    “是,师兄。”奉成见他笃定,也就不说什么了,他知道师兄总是有办法的,说能抵挡就一定能抵挡,况且退路也早已经安排好了。。


    大略三十余天后,一百多驾飞舟来到了清元派的上空,与此同时,先前袭扰清元派的荒洲修士也是赶去汇合。


    蒲鹿看着上空,对着奉成关照道:“让诸弟子上得阵位。”


    他自己也是来到主之上坐定,等候随后到来的冲击。


    大约半天之后,一道光幕将天空都是遮住,将方圆千里俱是罩定,随后无数雷火对着清原倾泄而下。


    蒲鹿沉稳的一拨阵机,清原上空生出一层无形屏障,雷火撞在上方,放散出一圈圈的火光和雷鸣。这一次足足持续了十五个日夜,几乎将这次携带来的雷火倾泄了大半,但是并没能取得进攻方所期望的战果。


    负责此次攻势的乃是一名主动投效仙朝的宗盟长老河轩功,他本来以为,这么一个个区区荒洲的宗派,立基不过数百载,面对这等雷霆攻势,应当能够很快拿下,可现在发现结果截然不同。


    这些雷火当初连天轨都能炸塌,这个大阵却是岿然不动,甚至连一点损伤也是看不出来,诸人不由大为惊异。


    有人看着下方道:“这个蒲掌门,来历不明,连阵法用的似也不是我宗……仙朝的路数。”


    诸人听他这么一说,再是看了看,不觉认为他所说的十分有道理。不拘宇内名洲,还是宇外荒洲、所用的阵法无不是和仙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至少也是从仙朝阵禁基础上衍生出来的,他们一看就能明白。


    但是阵法似与他们所知晓的却是大不相同,看去好像是另一个路数。


    有人当场断言道:“这个蒲掌门便不是天外修士,也和天外修士脱不了干系!”


    又有人道:“呵,管他什么路数,大阵坚固又能如何?只能白白在这里被我等攻打,他又能坚持多久?”


    这话众人倒是认可的,这大阵无论多坚固,在这里终究只是一个靶子,无处可逃。


    况且天上的天轨快要复原了,等到那个时候,无穷威能每时每刻都能落降下来,其又能坚持得了多久呢?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下来清元派让他们领教了什么才是固若金汤的坚阵。


    他们一连围攻了三个月,始终没法取得像样的战果,连最外围的阵势都是不见半分损折。


    主持此事的河长老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因为金身道人近来对他的迟迟无法取得进展感到不满,近来已是来了数封书信呵斥,这令心内焦灼无比,但他这段时间采取了许多办法,都是不见成效。


    只得请来几名擅长阵法的修士,推算阵机薄弱所在,希望能有所收获。


    清元派这一边,由于此番攻势带来的威胁不大,蒲鹿都没怎么出手,倒是诸弟子借助此辈的围攻,得有了不少磨练。


    要知清元派的山门大阵和他的法力乃是一脉相承的,只要有一丝阵力还在,没有被完全摧毁,那么就能源源不断生出阵力,循环往复,永无止境。而阵法威能也会越磨越强,所以一开始拿不下,守御力力量也会不减反增。


    这里阵力一方面是来自周围地脉,一方面则是来自天地磁力,若是再加上他的法力居中主导,三者合同之下形成了一道坚不可破的屏障。


    清元派这里一直不见突破,那位仙朝右丞聪奇喻也是大为恼怒,他大致理顺宗盟内部事机后,第一件事就是遣人攻打清元派。


    他先拿清元派开刀,是因为蒲鹿勾结天外修士不算,又不服仙朝管束,同时还处在荒洲这等蛮荒之地,最为合适不过。


    可现在这等情形让他万万没想到,这让人觉得,名洲上层统御虽然换了仙朝之人,可现在却连荒洲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宗派都拿不下,也不过如此。


    特别是甄道人出身的斑洲,现在更是一片混乱,此洲修士以往连宗盟都是不服,哪会理睬仙朝,此处如今几乎成了一个烂泥潭。


    聪奇喻知道,越是这样,越是不能放过清元派,只是现在脱不开身,无法亲自来前方督促,也就是名洲现在有他坐镇,宗盟才勉强听从管教,要是他一离开,说不定就又重回本来了。


    除此外,还有一件令他头疼的事,如今重岸在到处袭杀奉从仙朝的修士,导致他某一处刚刚安妥下来,可过几日又是动荡起来,甚至他怀疑,有大量的人在配合重岸。


    在仙朝势力完全进驻之前,他必须要稳住局面,故他只能将那些仙官仙将代替自己,派遣了两人来到鹿洲这处,督促众人尽快拿下清元派。


    那些仙官一到,就对河长老一顿叱喝,道:“怎么回事?区区一个荒洲宗派,到现在还未攻破?”


    河长老也是自恃有身份的人,这一次却被训斥得抬不起头,心中暗骂不已,最早这些仙官仙将给人的感觉都是冷漠无人性,然而到现在,却是一个个好像仙人落入凡间一般,逐渐有了各种情绪。


    他硬着头皮道:“回禀上仙,老朽想到了一个办法,此辈之所以能固守,不外是依靠地脉,我们将周围的地脉改换,断绝其牵连……”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好主意,改换地脉的做法谁都知道,可少有人做,因为涉及的地域实为广大,若靠着他们这些人,几年都未必能做成此事,可现在除此之外,他实在找不出什么对策了。


    那仙官显然也知道这办法不妥,故是马上否了,并道:“这次奉命带来了仙朝法器,正可用来破……”


    正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忽有察觉,侧首望去,眼前却有一道乌光一闪,从他和两名仙将头颅之上一穿而过,瞬息之间,三人头颅连带身躯就一齐爆裂开来。


    众人见状不由一惊,这时才是看清,那是一柄乌金小剑。


    不过倒是无人慌张,因为那些仙官仙将爆开的身躯落地之后,就化作了一滩滩金液,蠕动着要还化为一体。


    可下一刻,一道人影出现在天空上方,把袖一展,抛了出来三个纯金小鼎,才一至外,各自生出来一股吸力,却是将三人所化金液分别收入了这三个小鼎之中。那些金液入内之后,因为并不能彼此相融,都在冲突乱撞,但都无法从里突破出来。


    重岸来既要对那些仙官仙将出手,又怎么不做准备?既然我无法消杀你,那我就直接将你封禁了。


    他这一番举动极为快速,周围之人都没能反应过来,或者说反应过来了却仍是装糊涂,都是慢了一拍才出手,一时各色神通道术都是往他这里招呼。


    重岸则是小鼎往袖中一收,也不恋战,在众人神通到来之前就已是冲上云霄,转眼又是遁走。


    河长老心中暗暗叫好,表面则是一脸焦急,催促人手上前追赶,同时向聪奇喻那里禀告此事。这事情一发生,攻打大阵的事情自然也是耽搁下来。


    蒲鹿在阵内看到此景,明白这次又是重岸出手帮忙,为清元派化解压力了,只是……


    他了看那方天轨,看去这东西近来已是接近完全恢复了,下来仙朝势力肯定会催动此物,不过天夏若有人到来的话,一定也是在天轨复原之前,这样的话,恐怕这几日就有结果了。


    ……


    ……


  第三百七十一章 灵烟指道来


    河长老对于重岸的追击,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重岸有阵器遮掩自身,又是及时遁入了地底深处,别说河长老这里的人手,就是名洲那里也拿他无可奈何。


    他搜罗了一圈之后,理所当然的没有收获,也就让人撤了回来。


    而本来布置好的破阵之势经过这么一折腾,也已然乱了。还需要重新排布,同时还要防备重岸再度来袭。


    河长老此刻虽然暗喜那些颐指气使的仙官被封禁了,可也怕聪奇喻怪罪他。


    不过还好,聪奇喻总算知道这件事与他无关,而且这个时候把他撤了,也没人在此有足够威望主持,这件事就推进不下去了,所以反而在来书中安抚他一下,要他向前继续推进,不拘用什么方法。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次若能拿下清元派,说不定此事就此揭过了,若是拿不下,恐怕就要事后数罪清算了。。


    他也是认真了一些,让请来的阵师在阵前慢慢用心推算。


    只是推算破阵是个很麻烦的事,进攻一方通常会试图找到大阵的薄弱缝隙所在,设法撕开一个裂口,然而循此试探突破,通常守阵之人还会故意在此上设陷,引诱敌人来攻,双方会在此反复较量对抗。


    而一处破隙如果长久无法突入,那就要考虑另换上一处了, 这等若从头再来, 所以这等破阵之法是十分耗费心力时间的,对于双方来说都可算得上是一个折磨。但在强攻无果的情形下, 那就只能使用这个方法了。


    蒲鹿发现对面改变了进攻方式后,知道对方准备跟他进行长久的对耗了,他倒是不怕这个,这般拖延下去, 反而是他想看到的。


    于是场面之上看似缓和了下来, 双方这般拉锯十数日后,这一天,高台之上灵香闪烁不已。


    蒲鹿这些天一直在等待着天夏那边的回应,这时感觉气机到来, 急急来到了高台之上, 等了许久,见灵香齐齐一亮,于瞬间燃尽,随后就有一道光芒落了下来, 这是由此灵香牵引对方气机而至。


    当他挥开光华, 看了过去时,见对面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很是年轻的修道人,其修为与自己大致相仿,他对着来人执有一礼, 道:“敢问道友, 可是天夏同道么?”


    那年轻修士看他一眼,也是正容回了一礼, 道:“我名吴冠殷, 正是自天夏而来,”顿了下,“道友可是我天夏同道在收传的弟子么?”


    蒲鹿笑道:“道友说得不错, 六百载,我师来得此方天地, 传授了我这一身功法, 并立下了这座山门。”


    吴冠殷点了点, 道:“不知尊师如何称呼?又是哪一位前辈?”


    蒲鹿道:“在下老师自号清玄,不知吴道友可有听闻?”


    “清玄?”


    吴冠殷琢磨了一下, 有些不得要领,猜测这可能是化名。他一个成道不久的后进玄尊本来也不认识多少天夏上层, 他道:“吴某却不识得, 天夏前辈众多, 吴某也只识得少数。”


    蒲鹿未能听到关于老师的情况,略微有些遗憾,不过日后总能知晓,他这时好奇问道:“吴道友,你可是玄修么?”


    吴冠殷道:“不错。吴某乃是以浑章进位玄尊,算得上是一位玄修了。”


    他乃是新近成道的修士,是由真修转修为浑章修士, 除了他之外,近来也有数位真修做了如此选择, 其中有成功也有失败,他算得上是有运数的。


    蒲鹿点点头,实际上看到的第一眼就能确认了, 因为这人气息与师弟奉成还有门中那些玄修十分相似,只是稍微有些不同,应该就是张御曾经告诉过的浑章玄修了。


    因为修持浑章容易出现各种不可控的问题, 受过张御的告诫,他特别看重此事,所以清元派中暂时还没有这样的修士。


    他道:“道友,我清元派中也有不少玄修弟子,也是当年老师传下的道法。”


    吴冠殷欣然道:“那便更好了。”


    此时他心下一唤,唤出了训天道章,过了一会儿,就勾连上了自在界中的诸多玄修,并从他们那里了解到了此界诸般情形。


    他又问了蒲鹿几句,道:“蒲掌门,此间情形我已是了解了,我今回是与一位前辈一同到来此间的,只是如今看来,那位前辈仍未至,不过这里天地关门的封锁既然已被解开,道友又点了灵香,想必也很快就将到了。”


    蒲鹿心中欣喜,道:“那就好啊,如今我山门正遭围攻,正是困窘之时,能得道友来相助,相信定能支撑长远,不知道友对我等布置可有指教么?”


    吴冠殷摇头道:“蒲掌门乃是此界修道人,相信对此界和外面情势的了解都是远胜吴某,蒲掌门放心,我等不会指手画脚,吴某到此只是为了支援此方同道,我当会配合你行事、”


    蒲鹿听了这么说,也是道:“好!我老师离去之前,布置下了一方阵法,坐镇人数越多越能发挥威能,只是此间只有我与师弟二人功行还算凑合,如今还要劳烦道友与我一同御敌。”


    吴冠殷正容一礼,道:“吴某当尽力。”


    这里议定之后,蒲鹿将阵势大致布置向吴冠殷叙述了一遍,稍候双方便上了阵位。蒲鹿发现,得了吴冠殷之助,大阵运转不禁顺畅了许多,不禁大为欣喜。


    以往他转运阵法,除了诸弟子配合,只能通过奉成传递各种阵令,现在还有吴冠殷份担了一分压力,这就轻松许多了。


    而欣喜还不止于此,只是三日之后,另一名一同到来的天夏修士也是循着灵香过来,落在了清元派中。


    此人名唤陆别,曾是清穹云海的潜修,拥有寄虚修为。似如今天夏,拥有这般修为仍是不多,也就这数十年来因为与元夏之争,玄廷将玄粮放开,这才增加了些许,其中大多数都是占据了要位。


    他不喜权位,所以这一回渡来了自在界中。


    蒲鹿在察觉灵香动静,就早早在下相迎了,待其出现,便与吴冠殷一同上来相见。


    只是在了解到了全部情况,又听了关于仙朝的一切后,陆别却是不禁皱眉,心下道:“照理说,这方界域这是没有可能出现仙朝这等势力,哪怕是未来映照也没可能,除非是……嗯,还要看看才知。”


    不管怎么说,现在清元派面临的威胁是实打实的,先解决眼前才是要紧。


    虽然他修为较高,可他对蒲鹿很是客气。


    吴冠殷不知道,可他听了“清玄”二字,差不多已是知道这位是谁了,只是这位自己不言身份,他也不会主动去说。


    三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忽然有一种异样的压迫感生出,不觉都是抬头看去,蒲鹿神情一凝,他此刻见得,那天穹之中的天轨竟已然恢复了原状。


    聪奇喻来到了天轨之上,寻有片刻,便找到了最为重要机枢之地,这也是驾驭这法器的要地。


    他在这里站定之后,将宗盟之前留在这里的气机排挤了出去,随后将自身意念和法力放出,并向外延伸扩展,不多时与法器结合到了一处,而在这一瞬间,仿佛整个天地都倒映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稍稍适应了下,就暗道:“且让我来看看,那位于荒洲的清元派在何处。”


    这一念头才是转动,就有一个场景出现在了眼前,同时也是看清楚了前方的大阵,以及他安排破阵的河长老和其周围的一群修士、


    看了几眼,见河长老倒是用心,没有敷衍塞责,稍许满意,想了想,出声道:“河长老。”


    河长老一惊,看了看左右,小心问道:“可是右丞么?”


    聪奇喻道:“我如今在天轨之中与你说话,我已将天轨修复完成,下来当会发动此器此威能,助你攻破此阵。”


    河长老面上露出喜色,道:“是是,右丞亲自出手,此辈逆贼定必难逃此劫。”


    聪奇喻交代过后,断了话语,自己意识沉浸入天轨之内,顿时感觉整个法器都是与自己连通到了一起,再是一运法力,天轨之上便有一团团光芒接二连三闪烁起来,隐隐生出了一阵阵雷鸣之声。


    底下听到此声之人都是感到了一阵酥麻之感,这时眼前似有什么东西闪了下,便见天轨化成了一道纯粹由光芒组成的长虹,下一刻,便向外爆闪!

    当初宗盟攻击重岸时,乃是一束接一束的光芒落下,如今这些光华却是如暴雨一般洒落而下,直落在下方清原大阵之上,其威力远不是宗盟驾驭之时可以比拟的。


    蒲鹿这边顿时感觉到了一阵阵压力,阵势第一次出现了摇颤,而诸多弟子也是身躯晃动不已,显见是受到了阵力的冲击。


    陆别看了下,他并没有出手,他看得出这阵法与蒲鹿的功法合同一体,有蒲鹿主持方才最好,自己较其为高,加入进去未必是好事。


    以他的目光看,眼下这场面蒲鹿应当是还能撑得住,只是不知道这等轰击会持续多久。若是这般源源不绝的攻势持续月余时间,那么没有几个阵势能够坚持得下去。


    这个所谓仙朝看来是真不简单。


    蒲鹿全身御阵,不知不觉,就支撑了十余日,这时连他感觉略微有些乏力了,觉得这般下去不妥。


    正思谋对策时,却是身躯一震,面上不觉露出了惊喜激动之色,因为他感觉,一股极为熟悉的强盛气机正从天域之外垂降下来!


    ……


    ……


  第三百七十二章 言声动金性


    蒲鹿将元神留在此间主持大阵,自己则是挥开阵门,穿入其中,来至高台之上。


    抬头望去,一眼便看见站在那处笼罩在玉雾星光之中的身影,不觉心中一阵激动,他上前深深一拜,道:“弟子蒲鹿,见过老师。”


    张御微微颔首道:“免礼。”


    他看得出来,蒲鹿的功行比之以往大有长进,算来他的学生有不少,倒是蒲鹿先一步成了寄虚,成为学生之中功行最高之人。


    不过等到与天夏沟通之后,因为天地道机不同,其却还需要再适应一阵,功行有一段时日内恐怕无法长进了,别的弟子若有机会成就,也是能够赶了上来的。


    蒲鹿坚守阵势,原本也是颇有压力,但是张御这么一来,不禁感觉心思一定,他再是一礼,道:“弟子惭愧,老师临走之时的嘱咐未能做成,反还让敌众欺上门来,弟子委实有负老师所托。”


    张御与吴冠殷一般,一来到这里,就与此间的训天道章牵连上了,瞬息间便知晓了一切。他道:“此间情形为师已是知晓。你已是做得足够好,无需妄自菲薄,你尽管先回去守御阵势,等敌势退去之后,你我师徒再是详谈。“


    “是。“”


    蒲鹿恭敬应声,便就是退下去了,回到了阵位之上,他这一次只觉信心十足,再无半分犹疑。


    说来方才见到陆别时,他能看出对方功行和自己相仿,但是站在老师面前,依旧是如以往那般的感受,好似并没有自己修为精进而拉近彼此的距离。


    “也不知道老师功行到了何等地步。。”念头一转之后,他也是不再保守,催发法力,与诸弟子一同推动阵机,在天中不绝如缕的光束轰击之下,原本稍稍有些晃动的大阵又一次的稳住了。


    张御站在高台之上,负袖看向上空,望到了绽放着光亮的跨空长虹。


    “天轨么……”


    他的眸光只是微微一闪,瞬时便透过大阵,直接望到了天轨内部。


    聪奇喻此刻意识正沉浸在天轨之中,全力催动法力驾驭此器,天轨既能让他看到天地各个角落上,又能展现出浩大无边的威能,这种至大至伟之感,让人十分之迷醉。


    可正在这个时候,却浑身一个激灵,好似一盆冰水兜头淋下,又好若自己浑身上下全无遮掩的暴露了炽阳之下,气机也不由中断了一瞬。


    他神情一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总是感觉到一阵不妥,想要继续,但心中却有念头却让他停下。


    他暗忖道:“我有金身在此,又有何惧?”当下心下一狠,压下那等感应,继续将法力灌输入法器之中,并且使得威能比之前又大上了三分。


    张御此刻看着其人,只是平静说了一声,道:“敕禁。”


    同一时刻,聪奇喻不由浑身一震,浑身法力似是被封束了起来,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蜕变成了一个凡人,感觉身躯滞重无比,不由自主倒退了几步,而在倒退之际,有一个元神虚影也是他从身躯之中脱离了出来。


    而失去了元神之后,他的身躯也是瞬间垮塌,化作了一地金液,这些金液不停蠕动,想要重新聚合起来,可是挣扎了许久都不成功,最后如失去了所有活力一般,无声无息的流淌开来,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而那个元神分离出来后,开始相貌与他还算十分相似,可是过去了一会儿,居然缓缓变作了履道人的模样,他面上表情先是茫然,再是疑惑,然后恍然,最后是愤恨。


    元神毕竟是一个修士的记忆乃至精气神魂的聚合,要想完全融合,并且一点残余也不剩,那元神也就彻底不存在了。


    金身对其之固束,也只是强行压制了其本性,而不是完全磨去,故是此刻一被排挤出来,也就恢复了本来面目。


    张御此刻意念一转,身上有一道虚影泛起,直接照入了失去了御主的天轨之中。


    那一缕元神看到了他,似想说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郑重对他一礼,随后缓缓消散而去了。


    金身需要元神才能活转,而抹去了元神绝大部分本来,使其也需要依靠金身长存,现在两边脱离,也就两边都是无从存续了。


    张御待其消散之后,又是望向了那一滩金液,眸中有神光微微闪动,看了一会儿后,心中若有所思,他一抖袖,将这些金液俱是收入进来。


    他缓步走到了聪奇喻原先站立的所在,身上心光一张,霎时充斥整个天轨,只是片刻之间,就将这个法器又重新炼化了一遍。


    这东西本来也不属于聪奇喻,算是归仙朝所有,其人只是掌握了准确的御使手段,本也没有祭炼多久,而其人一去,他也就轻而易举拿夺了过来。


    不过若是仙朝之人回来,只要将此物破坏了一遍,要夺回去也并不难。


    但话说回来,到了他手中,想要再夺回去,那总要先过他这一关的,所以此物与归他所有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稍稍感应片刻,觉得此器倒是方便,不但能看到地陆每一个角落,若是自身力量足够强盛,还能将神通法力传递到所看到的地界。


    他稍作思索,意念一转,就借助此物看到了留在自在界中的那些仙官仙将,这些人除了留在聪奇喻衙署之内,大部分早是被分派出去,作为其人之使者,各自管束和威慑着各个宗派。


    要是这些人不再存在,那些世间也就没有仙朝的力量触角了。


    于是他一催这法器,天轨之上又一次生出光华,眨眼之间,一道道宏大芒光落下,准确无比的落在了每一个仙官仙将的头顶之上,这些人遭遇这等冲击,无不是爆散成了一团团的金液,都是想要重新聚合。


    但是随后到来的一声声道音,却是令之挣扎了几下,在冒出了一缕缕气意之后,便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蒲鹿等人还在守御大阵,却蓦然发现,顶上那本来狂轰不止攻势不知何时停顿了下来,他马上了明白过来,这应该当是老师出手了。


    他没有就此停下,而是嘱咐奉成和诸弟子继续加固阵法,抓紧时机弥合方才的损缺。


    而对面河长老那里,也是诧异为什么攻势停下了,不过他倒也没有多想,因为这么强大的攻势能延续这么长时间,已然超乎他原先想象了,说定此刻也要回复一下。


    他再是看向前方,不觉一阵心惊,那连续十多日的轰击他也是看在眼里,可即便如此,对面的阵势仍然没有半点破损,这等牢固程度,凭着自己手中这点人那是别想了,还是继续等着上面破阵好了。


    故是他什么都没做,仍然很是安心的等在那里。


    张御在清除了那些仙人仙将之后,便对蒲鹿传声道:“那天轨上之人为师已然清除,那些候在清原之外的那些修士你们可出外拿下。”


    “是,老师。”


    蒲鹿振声应下,他将大阵主持交给奉成,而后自己则和陆别、吴冠殷二人说了一声,三人各自驾光出外,往对面构筑的阵势这边过来。


    有意思的是,那些荒洲修士见到他们居然主动外出,轰然一声,一个个驾起遁光,往四面八方飞走。


    此辈见机极快,见天顶上面停下攻势,阵中之人又敢出来,哪里会不知道事机不对,毫不犹豫窜走了。


    至于事后会否惩处,这么多人一起逃,他们又怕个什么?

    再说他们看得很清楚,仙朝现在倚仗拉拢他们,说明此刻没有足够的人手,而且还有清元派顶在前面,此派不除,仙朝哪有闲工夫找他们?

    这些人逃遁速度之快,别说蒲鹿这边,连河长老这里也未曾反应过来,转眼之间,他这里就只剩下了寥寥三人,与对面人数几是相当。


    河长老沉默了一会儿,咳了一声,对着对面大声言道:“清元派的同道,老朽这回也是奉命行事。本心并没有与诸位作对的打算啊。”


    蒲鹿三人这时来到了他们近前,在天空看下来,蒲鹿道:“那就请三位入我门中作一段时日客人。”


    河长老面上挤出笑容,道:“好好,老朽对贵派早就心向往之,能得蒲掌门亲口相邀,着实不胜荣幸啊。”


    蒲鹿不再与他们多言,侧身举袖,虚虚一引,道:“请吧。”


    河长老哎哎两声,就与两名同道一起,乖乖进入了清元派山门之中,半途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蒲鹿将这些人看押好后,就与陆别、吴冠殷一同来见张御。


    陆别、吴冠殷见到张御,各是上来打一个稽首,神容恭肃道:“见过张廷执。”蒲鹿听他这称呼,心中惊讶,才知自家老师竟是玄廷廷执。


    张御点首还礼,道:“此非殿廷之上,两位玄尊不必拘礼。”


    陆别这时道:“廷执,这方天地倒是让陆某大开眼界,居然有疑似上层力量的势力出现,也不知是否和元夏有关。”


    张御道:“其势与元夏无有关系,此世毕竟是我天夏之映照,所以与我天夏存在的种种事物十分接近,那‘仙朝’的情形我已是看到了,也大致能猜出其之根脚,只是尚待验证。”


    他抬首看向上空,道:“下来我当亲去此界天外一回,将此事弄个分明。”


    ……


    ……


  第三百七十三章 昭空判虚淆


    蒲鹿闻听张御欲往天外击敌,想了想,道:“老师,既然仙朝那些派遣在地陆上的仙官仙将俱是被老师所灭,那其必会追究此事,我们可否在此等仙朝到来?”


    天外情势不明,若是能把斗战摆在地陆这里,做好完全准备,那么自能以逸待劳,也用不着费力去外寻找了。


    张御道:“这策略是不错,要只是两家势力相争,也算可以。但仙朝却有些不同,若我在此等着,其过后或许会有人来,可那绝不会是仙朝的全部,且我若将来犯之敌歼灭,导致此辈不再到来,那依旧是要去天外找寻的。


    再一个,其若真是倾巢而至,只是斗战余波就可遍及地陆,到时候除了我等之外,没有一个生灵能存活下来,故而天外方才是最好的战场。”


    蒲鹿想想,确实如此,元神修士就有崩毁地星之能,要是与一整个势力较量,那动静可就大了,若再把宇内宇外诸洲的修士全数牵扯进来的话,那恐怕对整个自在界都是一场浩劫。


    他一个躬身,道:“老师,是弟子思虑不周了。”


    张御道:“此非你是思虑有缺,而是此方天地限碍了你的眼光见识,待日后到得天夏,许多道理不言自明。”


    陆别这时在旁出声道:“廷执,那天轨此刻想必已是为廷执所执掌,那么天地关门想必再无阻碍,我等是否可以先打通上下层界,而后再回头收拾此辈呢?”


    张御道:“我亦想过这般做,但仍旧不可行,若此辈果如我所想那般,那么如今未成气候,尚且还好对付,一旦打通层界,此辈化入上乘世域,那很可能会比原来更难对付十倍百倍。。”


    蒲鹿道:“老师,弟子等可否跟随前往?”


    张御道:“不必了,你等待在此间便好。我离开这里之后,你们尽量整合此间诸派,做好天地关门打通的准备。”


    蒲鹿肃容道:“老师,学生记下了。”


    他顿了下,又言:“对了,老师,学生之前遇到一名同道,其自称是元夏来人,所用法器也是元夏阵器,可是其人却屡屡相助于我清元派,就在老师到来之前,他亦是有过现身,却不知……”


    张御道:“你说之人我是知晓的,对于此人你不必多问,你以往如何做,往后照旧就可。”


    蒲鹿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道:“是,弟子遵命。”


    张御对陆别和吴冠殷道:“陆玄尊,吴玄尊,下来此界地陆之上诸事,就要劳烦两位多做费心了。”


    陆别和吴冠殷都是连道不敢,皆言:“我等定会做好廷执的吩咐。”


    张御微微点首,身上有星光溢闪,随着一道清气宏光重破穹宇,整个天地骤然一亮,持续片刻之后,才是缓缓黯下,而他已是不见了影踪。


    吴冠殷见蒲鹿望着天穹方向,道:“道友不必担心,张廷执神通广大,绝然不会有事,而且我等天道章牵连,消息并不会断绝。”


    陆别也是道:“不错,蒲道友,用不着担心,你不知张廷执的手段本事,我等却是知晓的,这等场面,张廷执足以应付。”


    当初天外诸派大战,还有后来元夏入掠,他可是亲眼见过这位的神通手段的,何况此回到来的只是张御的一缕气意罢了,也不怕有甚损折。


    蒲鹿笑了笑,道:“多谢两位,我自是相信老师的本事,只是长久不见老师,也未能说上几句,故才有所失态,倒让两位见笑了。嗯,两位,事不宜迟,待我稍作准备,就一同收拾此方山河如何?”


    陆别和吴冠殷对视一眼,都道:“当是如此。”


    与此同时,重岸站在远处一座山丘之上,也是仰望着天穹上端。


    方才封禁了那些仙官仙将后,他并没有停留在附近,而是远远遁走了。


    那悬凌天上的天轨对他来说威胁还是很大的,尤其掌握在了聪奇喻手中后,其威能不是大了一点半点,若无元夏的阵器遮护,他躲在地火之中也可能被找了出来,故他露面之后就必须想办法重新躲避。


    可后来发现,天上攻势居然停了下来,不由得驻足观望,接下来,就是那一道刺破天宇的清盛光芒的出现。


    只是隔着太远,他无法辨清气机,心道:“一定是有人出手了,如果是元夏来人,我定然知晓,这多半是天夏方面来人。”


    他想想与自己一同前来此界的两位,很可能是这两位到了。


    可同时又是疑惑,这两位同道有此等手段么?

    当初祈都、凉术两人可俱是修为高深之人,尤其祈都,那可是摘取了上乘功果的,却也一样没能发挥出多少实力来,除非来的是功行更为上乘的人。


    他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来者会不会是……


    思虑到此,他也是心头振奋,本想着立刻去往清元派,可再想了想,却冷静下来,念头数转后,神情一正,就把身一纵,驾光往名洲方向飞遁而去。


    名洲诸派之中,此刻却是人心惶惶,不久之前,诸多上层一去不回,而底下剩余撑场面的修士也都是被仙朝调派去了别处。


    仙朝未来之际,重岸到处针对名洲诸派,本来实力已然受损不少,现在又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可谓是雪上加霜,名洲的实力大损。


    本来余下修士看着仙朝的强势,以为仙朝入主天地已成定居,然而一夕之间,仙官仙将俱是崩散,这件事还是当着众人之面发生的,这让人觉得仙朝是不是遭遇了什么变故。


    他们可还记得,在仙朝到来之前,天外修士就来到此间了,那会不会是这些天外修士与仙朝对上了?

    正在他们彷徨之际,蒲鹿三人已然乘坐,以最快速度达到了名洲,并且开始出手整顿各方势力。


    宇内名洲向来是自在界最为关键的中枢所在,只要名洲这里整合好,那么其余地方只能算是余枝末节,很容易就能理顺了。


    就在诸人开始行动的时候,张御已然遁破长空,循着仙朝留下的那一缕气机,直奔虚宇深处而去。


    虚空之中,大日如火球一般飘悬在那处,远方浩瀚星辰汇聚成的银河,这看着还是极为正常,可随着深入,周围的一切渐渐变得诡异起来。


    他从大日之旁飞渡过去后,那个大日之中露出了一张由日炎凝成狞恶神情,忽然转目看了他一眼。


    而那些大大小小的星辰之中,同样似是多了一张张人面,各自以古怪的目光看过来。


    张御仿若不觉,这个时候,他眸光一撇,见到一枚陨星从空域深处飘过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孔洞,有奇怪的长虫在里出出入入,看出像是长出了许多手脚。


    他目光一凝,天外的情形比所想的严重的多。天轨的作用不仅是封禁了自在界与上层力量的沟通,也是同样封锁了这些东西的进入到地陆之上。


    他这时一弹指,仿佛一道劈开虚空的闪电闪过,那枚陨星霎时消失的干干净净,连半点残余都是不剩。


    他点点头,这虚空现在看起来舒服许多了。


    他又回头撇了一眼,那些日月星辰静静飘在虚空中,此刻看去非常之正常,好像方才的异象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


    他又转回首,看向前方。


    到了这里后,此前明明原先能够清楚感觉到的仙朝气机就此消失不见了,好像整个仙朝是凭空出现的,能在地陆上见到,但出了地陆,就又不存在了。


    张御心下倒是觉得,某种情形上倒可能是如此。


    因为此界之中有了大混沌,纯灵之所,天夏、乃至元夏力量的映照,可以看作上层力量的交织汇聚之所,未来过去混作一团,有时候先有因才有果,有时候却是先有果才有因。


    而这一切在下层是如此,可一旦是到了上层,那便又是分理整齐,界限清晰了。


    而仙朝应当就在这片混乱无序的映照之中,一般人的确很找到,但是他认为,如果是像自己想的那样,那定然是可找到的。


    他负袖立定不动,眸中泛起神光,同一时刻,“闻印”、“元印”、“命印”也是一同转运起来,此时对着那虚空深处,他喝出了一声道音!

    这道音悠长清远,在寂寥虚空之中响起,却似天地开辟后第一声雷音,激发出了无限生机与变数,又将一切剖判分明。


    霎时间,面前好像撕开了一层薄纱,那些不属于他要找寻的映照,都被轻易的排挤了出去,留下来的只是他所想见到的。


    虚空之中出现了一座若由通灵纯玉筑就的巍峨仙山,其笼罩在如烈阳般的熠熠光焰之中,只是屹立在此,虚空仿佛就成了其之疆界。


    此时此刻,仿佛他的到来惊动了此间主人,便闻有歌钟之声清清鸣响,悠传虚域,先是无数龙蟒凤雀自仙山之上飞舞而出,再是行出一列列女仙,其举扇持蓝,乘彩云而行,祥光映呈,衣带飘飘,环佩声声。


    有一名身着赤金袍服的仙官持玉笏站在最前,他乘云而至,不多时到了张御前方,笑着对他一礼,道:“在下乃是圣德仙朝左丞智平章,仙皇陛下知是有天外贵客到来,特命在下前来相迎。”


    张御看他一眼,淡言道:“那便带路吧。”


    …………


  第三百七十四章 浮寰入印真


    那位左丞笑着一点首,道:“如尊客之愿。”他抬手一招,自仙山之外飞来了一辆龙蟒飞车,一辆雀驾,待落至两人近前,他揖礼道:“还请尊客上的龙辇。”


    张御看了一眼,见龙蟒长躯低伏,背上拱呈软榻,便踏着垂阶行步而上,到了榻上坐定,智平章也是上的雀驾,拉住系索,一声铃响,龙雀各自腾空纵驰,跃虚而行。


    张御看着前方光芒笼罩在内的仙山,眸中神光闪烁,心中对此处之认知也是愈发清明。


    此前他曾猜测,这个所谓仙朝,应该和最后那一枚道印,也即是与“意印”对应的那枚大道之印有关。


    “意”者,为心;为愿;亦为神。可为愿力心景之寄托。


    仙朝本当是纯灵之所上层力量之落照,那诸多秘境可说是世上修道人未来之片段。可也是因此所见,地陆之上的生灵便就有了仙朝之认知。


    然而有此概念,未必等于就能见到仙朝,因为仙朝只是存在于他们想象之中的过去。且在此后修道人无数世探询仙朝的过程中,诸多秘境的陆续发现,仙朝的构筑亦是在被他们不断完善更迭着。


    原先众修认为,“仙朝”只是一个古早时候覆灭在地陆上大派,后面却是逐渐演变成了此是一个囊括内外荒宇的帝朝,并于乱势起后拔升去往天外。


    正常情形之下,即便到了这一步,这也仅只一个虚浮甚或虚构的势力,永远不会与他们有所交集。。


    然则当此世有了意印之后,那一切就都变得不同了。


    当举世所有修道人的都渴慕仙朝,追思仙朝,并理所当然的认为仙朝真的存在,并且还立于天外之时,那么整个仙朝的就当真可以托现出来。


    但如今的仙朝,并没有真正的完整,因为仙朝理所当然是具备真正的上层力量的。


    可是这个世域还没有达到那一步,故其出现之后所能展现的力量,也只能是此世所能到达的最大的力量层限罢了。


    就如眼前这座仙山,莫看这般宏伟广大,可若说地陆上存在的秘境只是某个片段,那么就不过是一个延续更久、内涵更多的片段了。


    其可称得上是浮光掠影,但还称不上长久存驻。


    所以陆别之前询问为何不打开天地关隘时他否决此举,要是真做了此事,那么整个仙朝或许便真的化虚为实了。


    思索之间,龙车已然接近了仙山,自上往下观览,见这仙山无比广大,越是靠近便越是感觉厚重无垠,如同大地,此刻远往过去,只能见与虚空切割的边缘,而望不见具体轮廓了。


    光只这一座仙山,便是大过了底下自在界的整个地陆,这也是自在界中修士对仙朝的某些认知,仙朝得其依托了部分。


    但仙朝不仅仅是只靠着自在界的思意扶托,更有大混沌,元夏、天夏、纯灵之所等等映照杂糅其中。


    这种杂糅不是单纯的重复,而是以各个源头为根本,向上延伸发展,好像自各个不同的支流流淌过来,并汇聚为一体。


    所以他一路过来时,看着有些东西给他一种熟悉之感,但又有些似是而非,便是这个道理了。


    龙车先前一直在往高处爬升,此时微微伏地,却是沿着起伏如龙脊的山梁而行,可见梁上分布重重楼阁,精美华丽,堂皇大气,皆有彩云霞光映呈,灵禽仙人相伴。见飞车过来,这些人都是对空揖礼。


    再行许久,便见一座宫门呈现眼前,透过此门,见到一座巍峨宫阙,而从门宫延伸出去,可见中轴之上有一座座排列出去的华美殿宇,齐整笔直。


    而整个宫殿群落又以上下悬阶,左右飞廊为勾连,一层层罗列下去,越至下方,宫署殿阁越多,而所有宫阙合在一起时,便呈现出了一个圆穹形制。


    张御开口道:“如天张盖,你等是自比为天么?”


    智平章笑道:“尊客说错了,我圣德仙朝镇邪诛魔,扶救苍生,恩惠此方天地,非是自比为天,而是天地事仙皇如父母也。”


    张御道:“哦?是么?”


    智平章微笑道:“尊驾未曾到过我仙朝,故才有此疑问,等得尊客知我,当明在下此并无半分虚饰。”


    说着,他便开始讲述仙朝过往种种丰功伟绩,而路过一处所在,便详解下方各色风光景物,时不时还会说几句背后的典故来源。


    张御只是淡然看看,不作任何评价,智平章丝毫不觉被冷落,仍是笑语晏晏,两车飞驰疾掠,很快来到了那位于仙山之巅的宫门之前,可见这里两旁排列着一尊尊持斧拿戈的仙兵。


    智平章道:“贵客到来,按我仙朝规制,照理是有仪仗,有迎礼,有歌乐的,陛下知晓尊客乃是修道人,许是不喜这等喧闹之事,故是将这些都撤了,尊客一看,是不是清静了许多?“


    张御淡声道:“是很清静,但还不够清静。”


    智平章笑了笑,道:“尊客请吧。陛下应该在等我们了。”


    这些殿宇在外看来座座相联,但实则彼此相距极遥,殿与殿之间,足有星辰之遥,要去正殿,尚需要穿渡阵门。


    张御跟随智平章走过殿阙,穿入阵门,随着光芒在眼前逐渐散开,便见是走入了一座堆金砌玉的大殿之中。


    帝座之上,坐着一个头戴冠冕,身着诸星参元帝袍的年轻男子,其目生重瞳,而垂至肩,身上紫炁满盈,日月相应。坐在那里,有调理阴阳,拨挪天地之势。


    而在其下首,则是站有一个带着金铜面具的仙官,一身金白色仙袍,乃是当日曾经现身地陆的仙朝大辅。


    智平章道:“座上乃是圣德仙帝陛下,而下阶那位,乃我朝大辅牧讳仙隐。”


    这时大辅侧过身来,朝着向殿上走来的张御言道:“来者见我圣德陛下,还不行礼?”


    圣德仙帝朗声道:“大辅,此非在朝堂之上,今日没有君臣,远来即为客,不必行套繁琐礼仪,对面如常便可。”


    大辅转向座上,一个躬身,道:“是,陛下。”


    智平章到前行礼,得了示意之后,又是对着大辅对面那悬位虚虚一请,道:“还请尊客入座。”


    张御踏上台阶,来至一旁的悬座之上,把袖一展,便是坐定下来。


    圣德仙帝问道:“尊驾应是天夏修士么?”


    张御淡淡道:“贫道正是自天夏而来。”


    大辅言道:“陛下,臣下在界陆之上已问过诸派遗民,其言有天外修士有元夏、天夏之争,俱是想令我界通向其世

    他看向张御,“这位张上真此回到此,想为了打通天地关门,不令我们这里被元夏所执拿。”


    圣德仙帝道:“尊客是为此来,这元夏、天夏有何区别?”


    大辅道:“回禀陛下,无有什么区别,在臣下看来,这两者无非都是想占据这一界域,然则此界乃是圣德仙朝辖界,乃是陛下之疆土,怎能容许天外之势争来夺去?”


    圣德仙帝道:“大辅此言错了,我仙朝德称无量,宽宏大度,既可恩泽于天地,也能赐惠于外邦。”


    大辅对座上一礼,道:“陛下宽仁。”


    圣德仙帝道:“拿金册来。”


    稍事片刻,便有一名仙吏捧了一只金匣上来,打开之后,里面露出两本金色册书,平列左右,分为“元夏”、“天夏”两书。


    那仙吏先是捧起天夏之书,打了开来,便宣读起了天夏种种,其中着重言及天夏为玄廷治玄,玉京治凡之格局。


    待此读罢,摆了下来,又是拿起天夏之书,同样照本宣读,这里说的是元夏诸事,把上下两殿,三十三世道,皆是说得明白。


    张御只是神情平静的坐着。


    圣德仙帝听罢之后,那大辅一挥袖,仙吏对着上方深施一礼,便就退了下去。


    圣德仙帝看向张御,和颜悦色道:“元夏、天夏皆是天外势力,可是寡人却知天夏偏仁,元夏偏执,实则在寡人看来也无太大区别。”


    那大辅这时出声道:“我仙朝金性不坏,平靖诸方邪祟,无惧外敌外扰,只是陛下仁善,愿结一方为好,沟通天门,以慰苍生。天夏、元夏,两者只能择其一,只是天夏能为许我朝何物,能教我朝择选天夏呢?


    这里言下之意,若是天夏拿不出让圣德仙朝满意的条件,那么也不妨碍他们考虑与元夏一同对付天夏。


    张御淡声道:“你以为我不知,你等是借我之口,借我之观,借我之思,借天夏之器,承认你为仙帝,承认你长存于此么?我来时见诸殿空空,虚影重重,所谓仙朝,也不过是一个空壳罢了。”


    今次见他之面为何只有仙帝、大辅、右丞?因为此世之人思意之中填补最为完整的就是这几位,所以此辈才有那智识,余下之官吏便是罗列满殿,也不过是一个个没有情志,内里空空如也的躯壳。


    似如那些进入自在界地陆的仙官仙将,方与诸人见时,一个个便是冷漠异常,但是诸人与其等熟悉之后,沾染了人世间的意愿,这才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张御言道:“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所谓仙朝不过浮光掠影,借大道之气托呈,若存续下去,也不过是诸机之乱源,奉劝贵方自敛,若是不愿……”他看向上方端坐的圣德仙帝,淡声道:“贫道可拔剑助之!”


    ……


    ……


  第三百七十五章 玄音落天宫


    张御这句话一说出,那大辅率先看过来,目露肃厉芒光,喝道:“大胆,我圣德仙朝仁及万物,德布四方,苍生山呼称颂,众仙仰之弥高。


    你区区一天外修士,竟敢在陛下面前诋毁圣朝,更兼诽谤君上,当真十恶不赦!万死不足以赎其罪!”


    呵斥之后,他又转过身来,对着圣德仙帝一礼,道:“臣下有错,恳请陛下责罚。”


    圣德仙帝道:“大辅何错之有?”


    大辅言道:“臣下本以为天外来人,总也是仙道一脉,与我仙朝有所共见,故此心怀善意,想着能够恩恤外邦,未曾想,今朝所见却是恶顽,臣下身为大辅,上辅君上,下抚朝局,今却令陛下当面受辱,实为臣下之过!

    所谓‘主辱臣死’,恳请陛下降旨,请下天罚惩处此天外修士!”


    圣德仙帝没有说话。


    左丞智平章则是立刻站了出来打圆场,他对着张御低声言道:“张上真,你怎可说那等话?陛下能接见你,给予天夏机会,那是何等恩德?你不接纳本是罪过,却反而说这等冲撞陛下之言,开口便诋毁我仙朝,这是何道理?

    还不快快向陛下俯首认错,陛下向来宽宏,想来不会太过计较尊驾之过错的,至多有些小惩处,也就过去了。”


    张御语声平淡道:“贵方所谓圣德仙朝,既不圣,亦无德,既无过往,亦无有未来,偏还学得一副伪仁伪善之面目,尔等所言所行,不过是自欺欺人,你等内里是什么我很清楚,就不必在我面前说这些空洞之物了。”


    他这语声不算宏大,只能说是清朗平和,可却偏偏清清楚楚传了出去,在仙山之中缭绕来回,每一个角落之中都可听得清清楚楚。


    宫阙之外,有诸多仙人或是与仙鹤凤鸟相伴,或是弹琴对弈,或是抚风弄云,或是促膝论道,本来都是笑语晏晏,十足的仙家气象,可是一声落在此辈耳中之后,却是一个个变得面容冷漠,好似以往面上挂着的只是一张面具,如今却是将此拿了下来。


    仙山之上,此刻木立着一个个面无表情之人,不止是他们,就是那些龙凤兽禽,乃至于诸多草木,也俱是如此。


    大殿之上,大辅冷冷看着下方,再是转身,对座上一礼言道:“陛下宽宏,奈何总有人把陛下之仁视作可欺,未免惊扰陛下,还请陛下移驾,余下之事交给我等臣下就是。”


    圣德仙帝语声之中不闻喜怒,道:“罢了,今日就谈到这里吧。”


    说着,他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当”的一声金钟之声在殿内响起,大辅和智平章一同揖礼,道:“恭送陛下。”


    张御没去阻拦,他看得很是清楚,这个圣德仙帝只是一缕映照在此,其本人另有落处,此刻不过是按照圣德仙帝的固有言行而行事,不过也是一个傀儡罢了。


    他自不会去和一个虚影去计较。。


    但是不急,正主他会将之找出来的。


    大辅此刻再度看向殿下,伸手一指,对着张御道:“来人,拿下此人,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喝!”


    外间响起无数仙兵仙将的和应之声,大殿隆隆震动起来,诸多仙将带着兵卒如浪潮一般乘云涌入大殿之中。


    另有数个仙人来至大殿上空,各着天师袍服,手中展开一卷册图,对着殿内照落而下。


    同一时刻,仙殿之中各种禁制阵法齐齐打开,各处光镜晷器齐齐转向,雪白炽热的光束对着主殿方向照了过来,一时大殿通明闪耀,几如要将诸物融化在这一道道芒光之内。


    智平章趁着此刻远离了张御,并站在那里摇头叹道:“仙殿仙山之上按周天之数罗列阵禁,更九部神将,九曜灵官、各方值司,仙官仙兵无数,在此与我仙朝作对,何其不智也?”


    张御却是对此毫不在意,他说仙朝徒有其表,这并非虚言,在仙朝拟定之中,的确是有着这些厉害东西的,甚至连上境大能都是存在,可实际上因为不曾打通上层通道,所以是不可能拥有这些的。


    其实他心下觉得,“意印”之变化,或许也和自己也有几分牵扯,因为大道之印存在于大道之中,彼此既是相互一体,同时也是互相制衡的。


    他取拿一二无碍,可现在已是五印俱得,那么余下那一枚意印在外,无了诸印制衡,自会生出变数。


    所以这归根到底还是要他来处置的。


    他若处置不了,这意印入世,待成了气候之后恐怕也是会来找他的,故他道:“我既到此,便当了解这段承负。”


    他说句话之时,一开始声音还如平常,然而当说下去,却是渐次宏大,到了最后,声如雷动,在整个仙山上回响不绝。震荡不止。


    那些涌入进来的仙人仙将才是欺至近前,被他道音震动,身形竟是于顷刻间崩散开来,俱皆化作细小尘砂光气,从他身边冲涌而去,却连衣角也未能带动半分。


    张御对些仙人仙将看也不看,目光只是望向前方拿大辅,而此刻那些炽白光芒也是照了进来,他的根本道法“正御中天”霎时展开,身上清气弥漫,光束冲至,其皆陷落其中。


    那清气倒溯而上,致那诸多仪晷法器纷纷崩散,且余势不止,犹如推倒沙塔,从他所立之地开始,往外蔓延,所有宫宇楼阁一层层,一圈圈崩塌开去。


    大辅金铜面具后的眼神数变,但是他站着没动,似是在等什么。这个时候,旁侧站开的智平章却是开始运法,顷刻间,仙山之上的星辰闪烁不已,诸多星力被他牵引而下,在顶上汇聚成了一团,试图阻碍张御。


    张御看有一眼,只是把袖轻拂一下,智平章根本不及反应,就被一股无可抵御的力量给冲了出去,到了外面,整个人却是轰然爆散了开来,顶上凝聚的力量自也随之风流云散。


    智平章在分散开来后,在地上化落成了一地金液,不过这些金液像有生命一般,纷纷朝中间挪动,一个呼吸之后,又是重新聚合到了一处,整个人也是复原了回来。


    智平章言道:“我仙朝拥有‘不坏之金’,尊驾纵使法力再高,修为再深,却也无法拿捏我等,所行所为,终归是无用之举!”


    他向下方看了一眼,此刻不仅仅是他,此刻仙山上无数仙人正朝着大殿之上飞掠而来,像是无数想着一处汇聚。这些人与他一样都是具备“不坏之金”,是无法被摧毁得。


    张御感应到了这些,他神情平静的站在原地。


    此前击败那左丞聪奇喻后,也是见到了那“不坏之金”,通过目印观察,他大致也了解了此物的底细。


    这东西倒不是什么虚无之物,是少有的真实之物。


    因为仙朝在意想之中是超脱于诸势力之上的,故在其定义内,自身是可比拟天夏、元夏的大势力。


    那么这就产生了一个矛盾之处,要说这等势力,自然是有能对抗诸多上层势力的底气和实力的,至少要有一部分,便是空架子,也要有个架子才行。


    而其构建中的中上层大能大多数都还不存在,此中必需有一物可为依附,而那依附所在,大道为此补足,这仿若那水往陷处流淌,待得满升,自然补足了此中之缺失。


    而“不坏之金”,便就是那填补缺陷之物。


    其应该是那对应“意印”的大道之印借助了诸多上层力量映照聚合而成,乃是真正存在之物,可谓之“仙朝之根”。


    但要说他对付不了,那却是笑话了,正是因为此物得系于大道之印,所以他恰恰是能够对付的。


    智平章是没有看到左丞聪奇喻如何败亡的,要是见到,便不会如此说了。


    张御此刻看了眼其人,又看了眼那位牧大辅,后者眼瞳猛然一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把袖袍抬起,一遮面目,整个人化作了一道金青之光,以流光之势往远处遁走,而张御则是淡声言道:

    “敕镇!“


    “敕禁!”


    “敕封!”


    这三声敕言说出,似于冥冥之中牵引大道,一股无形之力凭空降落下来,距离最近的智平章先是目光呆滞,再是身躯化作金液散落下来,噼里啪啦流淌了一地。


    而外间那些围拢过来的无数仙人亦是猛然一滞,像是无边大潮被生生遏制住,再是崩散成了同样的金液,因为外间不存在星引之力,自上遥望,可见这无以计量金液似汇聚成了徘徊水潮,在悬空殿宇周围飘飞流逸。


    张御身躯缓缓升起,来到穹顶之上,他身上星光闪烁不止,清气弥散周围,隐隐约约之间,还有一道道剑气环绕飞走。


    他一人凌空而立,衣袍飘飞,那漫空金液,万千宫阙,皆在脚下。


    这些仙官仙将不足为虑,此辈自身没有人心识意,就是一个空壳,智平章及大辅等人,其意识当是靠着那枚道印临时赋予的,唯有仙帝,或许是一个例外。


    他这时往大辅遁去的方向望了一眼,已然找到了其取出,可这时他心有所感,眸中神光一闪,因为他感觉到,其人似正在试着主动打开天地关门!


    ……


    ……


  第三百七十六章 斩气断顽金


    天地关门若是一旦打开,那么仙朝就能勾连到上层力量了。


    仙朝过去没有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这么做,而首先是因为他们还不曾入世,在世间那里只存在于过去,所以没办法这么做。


    唯有天外修士的到来,秘境打开,左丞聪奇喻的“复生”,未来照见,这一事实得以形成,才是有了仙朝的真正出现。


    否则仙朝永远只会是一个存在于过去的概念,只是一个个秘境之中的片段,而不是一个可被接触到的势力。


    但是现在,却是有一定可能了。


    与地陆之沟通,使得他们已然具备一定的条件去做此事。


    但是推开天地之门,勾连上层力量也是有讲究的,并不能随意,需要慎重选择。若是勾通到元夏天序,毫无疑问必受元夏之支配。


    而且元夏具备不少上境大能,以元夏的立场,仙朝很难在其面前立足。还有可能成为元夏用于进攻天夏时的棋子。


    若是天夏的话,或许是最好结果了。之前与他进行商议,并故作姿态,恐怕就因为倾向于天夏,可现在的情况,必然是不成了,

    张御心中思量着,这位圣德仙帝不太可能孤注一掷,所以之前应该还有过别的想法。


    圣德仙朝的确还有其他选择,他目光看着前方的仙山,还有上方的那一团虚空,比如纯灵之所,比如邪神,比如……大混沌!


    在这其中,纯灵之所的影响对仙朝比较重,但整体与修道人格格不入,特别若是连通了纯灵之所,在可预见的未来里,仙朝要是没有摆脱或者反客为主的能力,那么一定会成为纯灵之所的一部分,故这不是什么好选择。。


    而邪神么,看看外间日月星辰的那些诡谲模样,就知道与圣德仙朝相处不会融洽,所以极可能是去寻求大混沌


    大混沌虽并不是来者不拒的,但对仙朝是有一定可能接纳的,尤其是大道之印的层次几乎是无止限的。


    这等事情他必然是要阻止的。


    他思索了一下,阻止可以有两个方面,一个就是彻底覆灭仙朝,还有一个就是斩断大混沌在此世之中的映照。


    后者看起来不容易,但若是配合道印是可以做到的,哪怕只是中断一瞬,都是可以暂时制止打开天地关门的举动。


    意印作为大道之印,本是没有自己的思维的,否则就不会被诸多上层力量的映照一起混入其中了。


    但是意印所显化的势力,却会因为意印之感应而做出相对正确的判断。尽管这种判断当只是大方向上的,正如仙帝愿意和他谈判,是想借助天夏上层的力量打开关门。


    可其并不清楚,仙朝的存在本身因为容纳各个上层的映照,尤其是还受了自在界所有的修道人的认知和道念,那就绝不可能为天夏所接纳。


    其口口声声说仁善,其实内里真正所想与他们所说的是完全相反的,似如左丞聪奇喻,就可以毫无滞碍的融入自在界诸派,没有半分不适。


    而就在他转念之间,也是与那处感应愈发接近了,远远见到,方才遁逃的大辅正站在一处悬空高丘之上等着他,只是感觉之中其人与方才已是大不相同。


    方才他那一声言印,遍及整个仙山,这位大辅无论逃到哪里,照理说也不可能不受丝毫影响,但其偏偏还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那么应该是得到了某些力量的遮护了。


    那大辅金铜面具背后的眸光直直看着他,出声言道:“张上真,我圣德仙朝乃大道所化,仙帝更是大道赤子,故我仙朝合该执掌天道。


    本辅能感觉出,张上真与我仙朝有几分渊源,既然如此,何不过来辅佐仙朝?以你之功行修为,陛下定然不吝公侯之赏,未来仙朝统摄诸宇,或亦能位及仙王之尊。


    张上真应当清楚,天地关门打开之后,我仙朝当能屹立于诸世之上,届时元夏、天夏皆是不值一道,如此上好机缘摆在面前,张上真不妨仔细思量一番。”


    张御知他既存有几分拉拢之心,同样也是为了同样拖延,不过刚才大殿之中好歹还用仁善之说伪饰自身,现在却是连这张皮都不要了,就差直接说自己就是代大道行天理了,这比之元夏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没心思与此人多谈,意念一转,身上清气漫漫,铺天盖地而来,向着其人所在笼罩下来。


    大辅凝立不动,却有一道道金色符箓飞起,望着像是金光长链,在他身周之外的空域环绕来去。


    他知道仙朝在不曾与上层真正沟通之前,按照他的臣位所能获得的力量是有限的,无论怎么挣扎,都不可能是张御这位上真人的对手。


    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也就是“不坏之金”了。


    方才张御一言之间,是将存于那些仙人身躯之中的意念给封禁剥除了,导致金身彻底无有了识意执思驾驭,也就彻底没有了用处,这和当初佐成聪奇喻需要元神才能让金身如常活动是一个道理。


    好在这一回请了仙帝特赐封旨,名义上可代仙帝行事,只要仙帝没有败落,那么他的意识就不会消失,凭此也就挡住张御的神通威能了。


    当然这等权柄是有限碍的,唯有足够的力量才能承受仙帝的封诏,现在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不然所有仙剑先将都得一层遮护,那所有人都没有破绽了。


    从道理上说,这也是无法做到的,仙朝受思识影响,拟立之时有着自己的规矩,这层规矩渗透到了仙朝的方方面面,既是起到了构筑仙朝的作用,但同样也在某些地方束缚住了自身。


    大辅虽然此刻有着足够的自信,可在张御的攻势下依旧十分小心,只是对面过来的清气之中无有穷尽,且势大无比,上面的金链很快一根根的崩断,并冲涌到他的身上。


    他只是象征性的抵挡了片刻,便就支持不住,整个身躯轰的一声崩散,如那些仙官仙将一般化散成了大股金液。


    但是有所区别的是,那些人仙人身躯崩裂之时,金液是分散飞溅出来的,但是他即便是化作了金液,也仍旧是抱作了一团,看着凝实厚重。也是因为如此,他的意识被十分严密的包裹在了其中,没有因此受到半分损伤。


    张御看了一眼,这团金液不仅仅是表面上的坚凝,内里气意也是与之有着更深层次的结合,就算从外部将之斩开,也无法分开里面的牵连。


    他若只是单纯拥有道印的手段,碰到这等情况确然十分棘手。但好在他并不止这些手段,他气已凝聚少时,对着前方骈指一点,一道锐利无比的剑气直奔那金液斩了过去。


    剑上生神,斩诸绝!


    他此番不是正身到来,没法运转“重天”玄异,且也仅只是祭出了一道分化剑光,但是他的斩诸绝自从有了新的感悟之后,经过这多年习练,早已是臻至了一个崭新的境界之中,若只论一剑之威,与那真正的斩诸绝也相差不远了。


    这团金液滚动之中,已然在尝试着恢复原状了,可是待那剑气从其表面一斩而过后,倏然被斩成了两段,那本来看似不朽不坏的那一层金性居然黯淡褪色。


    其反复挣扎着试图复原,然而这一剑似乎永远将之斩成了两个部分,怎么也无法再度融合到了一起。


    张御这一剑虽然没有能将潜藏在内里的气意斩杀来,但无疑是将其本来的完整性给破坏了,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足够了。


    他当即喝出了一声道音,那黯淡下去的金液顿时一阵阵的颤动,并且越来越剧烈,几如沸腾了一般,几个呼吸之后,便在半空中碎烂了开来。


    到了这般地步,不朽之金已是再也护持不住内中的意念,随着道音一声声的到来,金液终是不再挣扎,彻底变作了无数滴金珠,密密麻麻的飘散在了半空之中。


    张御知道,假若仙朝不灭,包括大辅在内的仙朝仙官就是不会真正的消亡,过段时日就会把意识给重聚出来,但那需要相当长久了,至少眼下是无法干扰到他了。


    他一拂袖,将眼前的金液荡开到了一边,前方显露出了一条丈许宽,却是延伸去无限远处的通天之阶。


    他能感觉到那一股试图打开天门的力量就在此道之尽头,那里应该就是此刻仙帝意识盘踞所在了。


    如今仙人仙将俱是灭去,大辅也是不存,现在已经没有东西挡在面前了。


    他迈步踏了上去,两袖飘荡之中,有若真正仙人般沿着天阶而上,循着那一缕感应穿渡寂寥虚宇,并一步来到了真正天殿,仙山的山巅之上。


    这里亩许大小一块,圣德仙帝悬凌于高处,背后乃是无限虚空,帝袍之上绽放出大日般的仙焰灵光,望之苍茫浩渺,恢宏浩大。他的头顶之上有一个漩流正在盘旋滚动着,并越来越大,他看下来,用淡漠声音道:“张上真来晚了,而今天门已开。”


    张御伸手出去,虚虚一握,一柄长剑在掌心之中显现出来,道:“不晚。”他一抬头,“便真是打开了,也不过是一剑斩绝罢了。”


    ……


    ……


  第三百七十七章 还机照印传


    张御说出这番言辞自是有道理的,玄廷提升了这么多世域,他对于提升世域的每个关键都很清楚。


    想把天地关门推开,需要此世之中有达至天地顶端的力量,然后再需要另一边的上层力量进行回应。


    一般来说,两者缺一不可。


    沟通何种上层力量,便需何种力量去引动,因为此世是天夏之映照,所以只要传下道法,有人修为臻至此世之顶点,上层便能轻而易举的沟通。


    而因为此世之中有其余力量映照在这里,所以如果有人清楚其他的上层力量,也能设法推动并进行沟通。


    他方才感应了一下上面的漩流,这圣德仙帝沟通的果然是大混沌,此刻在那漩流周围正凝聚着一缕缕的混沌力量,只是天地关门还不够大,暂时还没有得到上方的回应罢了。


    可是大混沌的回应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一个不慎,仙朝很可能到处充斥着混沌怪物,从而变成一个混沌仙朝。


    再是深入了感应片刻,他立刻了然了对面的做法。


    圣德仙帝这是利用意印之能,在拔升世域同时,让虚假的一面承去受,以此欺骗大混沌。


    通常大混沌的力量没这么容易甩脱,可是圣德仙帝背后的道印却是可以设法避免的。。


    因为道印一旦有了上层力量的沟通,自身就可足以拔升至上境大能的层次,那时候仙朝就可能拥有真正的上境大能,那便可以避开大混沌的倾轧了。


    既然他见到了,那么定然是要出手阻止的。


    他微微吸气,将手中显化的蝉鸣剑向内侧抬举而起,整个剑身之上光芒凝聚到了一处,看去似内敛到了极致。


    圣德仙帝察觉到了他的动作,那重瞳之中泛起异芒,周围景物骤然一变,发现自己落身在了泰阳学宫之中,前方所面对的都是诸多学子和师教。


    谁能辨出这只是一些幻境罢了,然则他心中升起一个感应,假设自己这一剑斩下,那么当自己这缕气意回到了正身之上,或者当此世与天夏牵连之后,这些学子和师教也会横死在他剑刃之下。


    因为这是由意印牵连上的,可以将这等虚假的后果嵌入了天地之中,并转化为真实,其能化假为真,那么结果就是真实的。


    张御见到了这些,但没有丝毫犹豫,心光积蓄到了顶点之后,对着那道漩流就是遥空一斩!

    莫说这等事还不曾发生,就是发生了,等获取了这枚大道之印,他也能将此转化了回来,此刻什么都不错,或是因此而退缩,那是错误的选择。


    这一剑过去,斩诸绝之势从漩流之上横空而过,整个漩流被一剑剖开,包括天地之间方才凿开关门也是被一斩而断!


    漩流破碎后,诸多汇聚到一处的混沌力量也是轰然散开,随之他又斩出了第二剑,剑光过处,顷刻间将之消杀一空。


    他的攻势到此并未结束,那第三剑也是顺势斩了出来,而这一次,却是直奔着圣德仙帝本人而来。


    圣德仙帝悬立虚空未动,然而其人身外的如焰光芒之中,却是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道人身影。


    这些道人除了身上所着乃是道袍之外,其余地方与他本人无有分别,乃是他自身对此世种种道法之映照。


    每一个圣德仙帝的所映照功法都是不同,但俱是以此世之道法成就,有的是以宇内名洲的道法成道,而有的是以域外荒洲的道法成就。


    最前面数个当面撞上了剑势,自是难敌锋芒,眨眼间就在剑光之中崩散,可是随即又有更多从光芒之中化生出来。


    张御眸中神光微闪,瞬息间就看清楚了这些道人的底细。


    这里每一个圣德仙帝都可算得上是其本身。哪怕斩杀了立在正中的那一个,其余的圣德仙帝的化身立刻便能转化为正身,上去代替其人。


    斩诸绝若是达至纯澈巅峰,那么只要斩中一个,就能消杀所有敌众,现在却是无法做到。


    但这并无关系。


    这等化身并非穷尽的,自在界中有多少道法才能化出多少化身,纵有万千道法,也只是万千之术,不过一一斩杀罢了,也用不了多少时候。


    只是转念之际,他剑光飞闪之下,便已然破杀了挡在面前的大半化身,唯余少数尚在,但其中有一个圣德仙帝却是气机一变,变得阴暗晦涩起来,居然是于瞬息之间转化成了一头混沌怪物,并向着他迎了上来。


    张御一望即知,这是借用大混沌之力来提升化身的力量,可在斩诸绝面前并无用处,不过是随手一剑之事。


    但是圣德仙帝应当也知道这样是挡不住他的,这里当是别有用意。


    摆在最明面上的目的,应当方才那些聚集起来的混沌之气被他搅散了,故是想利用这些混沌怪物继续勾连大混沌。


    至于混沌怪物可能带来的侵染,和对世域造成影响,其显然并不在乎。


    他心中觉得或许还有其余打算,但是敌我之间近在咫尺,无需去多思虑什么,只需是以剑相鉴便可。


    剑气纵横之间,那些化身一个个被斩杀,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然而这个时候,却一道剑光飞来,他目光一闪,反手一架,两剑相交之间,传出一道无比悠长的剑器交鸣之音。


    那剑器与他一撞,便又化光飞回,他转目一望,见是一个自己从那一道光芒之中走了出来,并伸手捉住了那柄与蝉鸣剑几乎一致的剑器。


    张御以目印观去,很快就看清楚了其之底细,这是圣德仙帝利用自己在此界之中使用过的种种手段,将之反照出来,特别是方才他斩杀那些化身的举动,也是一样被照入了其中。


    这个化身是达不到他的层次,一般来说,反照出来是没有用的,但是个映照之身却是同样接纳了大混沌的灌输,短时间内拥有了大混沌给予的力量,这才能斩出方才那一剑。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这个人可以看作是他走上了混沌之道后的自己。


    那便试试此身有何本事吧。


    他把手中长剑一振,举剑就斩!


    与此化身斗战要速战速决,不能拖延太长时间,否则此身很可能会牵扯来更多的大混沌的力量。


    那化身眸中透出了一股幽沉之色,同样举剑迎上。


    张御一剑斩下,被其再度一剑架住,他立即察觉到,这化身的根本道法也是与自己一模一样,哪怕是斩诸绝也是一般,甚至连法器都能映照出来,因为法器就是他自身一部分。这完全是依靠道印的神妙变化。


    但是他察觉到,因为方才只是用了蝉鸣剑,没有祭出惊霄剑,所以对方同样也没有惊霄剑,对面显然是会根据他的表现而逐渐完善的。


    不过他是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的,就算表面上再一样,个人的斗战智慧与认知却仍是不同的,因为世上绝无可能出现一模一样之我。


    他手中剑光再闪,接连斩出三剑,对面化身也是招架了三剑,然而到了第三剑的时候,一道有若惊虹的剑光从寂暗之中穿射而出,无声无息间指向其之侧后,其却有所察觉般往后一拿,另一只手竟将此剑抓在了手中,眸中幽沉光华几乎化作了烟雾。


    可如此却是露出了空隙,张御从容伸指一点,正正点中了其之眉心,这化身不由一震,在强横的根本道法冲击之下,霎时爆散了一团乌沉烟气,随即两道剑光从其上交错而过,这一混沌化身便于顷刻之间被斩杀诛绝。


    只是就在这化身被消灭的瞬间,他生出了一个感应,举目看去。却发现圣德仙帝身上芒光大放,竟然又是去沟通了纯灵之所。


    他十分清楚圣德仙帝此刻为何做此选择,因为只要能去向上层,仙朝之中就会出现上境大能,哪怕是纯灵之所,也有一定可能赶在被同化之前摆脱出来,从而成为一方独立的势力。


    但是这不是能一蹴而就,需要先行蓄势,方能一气打开关门。这个时候去做此事,从时间上看根本来不及,除非是还有什么厉害手段。


    正如此想时,圣德仙帝忽然抬头向他望了过来,这一瞬,张御忽然感觉其人身影闪烁了一下,光芒收敛,飞速暗淡,最后从自己眼前不见。


    再是片刻,连对方气机也是从感应之中消失,不仅仅圣德仙帝,还有整座仙山,还有更远处的虚空,乃至于天地,这一切的一切,俱是从他感应退走,仿佛他整个人正在向着寂暗之中沉落下去。


    唯一留下的,还在运转的,是他自身的思绪。


    他在一片寂静之中思考着,这应该是那枚道印的力量,让他的思识单独凌驾于其余诸感之上,而一旦某种力量打破平衡之后,其余力量也就被制压了下去,而在思意之力无限放大之中,也就等同于消失了。


    而意印正是因为其余五枚道印被他拿取,失去了制衡,所以才是壮大到了如今的地步,这依旧是一种思意映照,这意印将唯一自身经历的过程映照到了他这里。


    此前的那些交锋,不是没有用意的,正是意印在趁着这等斗战向他反向渗透,现在终于是成功了。


    而这般下去,他会成为一个只有思绪存在,但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存在,直至无有外感之引,思绪内动也因为没有必要存续而停止运转。


    可是对方忽略了一点,双方力量渗透是相互的,能够以破衡之力制束于他,他同样也能反过来影响到对面。


    转念到这里,他意识勾连上了训天道章,而此中一片浑黯,一切章印似都是不存在,于心中默念,“


    有元印在此,则我存,我存,则天地存!”此一念生出,轰然一震,那一枚元印自训天道章之中浮升而起,悬凌顶空。


    随此印现出,他也是感觉到了自我之存在,紧接着,他又默念,“有命印在此,身在,则常在!”


    道章之中,那一枚命印也是飘升而起,列在了元印之旁,同时身躯感应亦是归来。


    他接着默念道:“有闻印在,则辨理玄机;有目印在,则察观神妙……”这两印接连悬空而起,闻辨、目见也俱是归来。


    他缓缓睁开双目,举目向着那圣德仙帝望去,竟是赫然开口言道:“有言印在此,则大道可言!”


    轰!

    随此一言说出,无量光明从心识中绽开,霎时洒遍虚空,圣德仙帝的身躯一下就被这股光芒所淹没,而在其原来站立之地,万事万物俱是消失,唯有一枚道印依旧飘悬在那处!


    ……


    ……


  第三百七十八章 心归六正全


    张御身上的光芒笼罩着整座仙山,但是唯一无法被光芒罩住的,便是那一枚道印了。


    此物好像无法被任何外来气机所沾染,也也不是存在于这片天地内,仅仅只是部分显露在了这里。


    这道印方才引动他的心意,以盖过其余诸感诸印,而他则是利用彼此之间的牵连,将其余道印还化出来,令诸印之力与之相融,反过来使之恢复了平衡,还原了其本来面目。


    不过这只是短暂的平衡。


    可即便是那短暂的刹那,对他来说也是足够长了。


    他伸手出去,一把拿住了那个道印,与此同时,训天道章的光幕在背后张开,在其余五印力量的平衡之下,气意相引之中,将之一部分容纳了训天道章之中。


    哪怕只有一部分,他也可以由此攀附而上,将之化入进来,因为这枚道印的力量终究还没有超脱至上境大能的层次,所以以他的此刻的修为,是完全包容得下的。


    训天道章之中,那一枚代表着意印的道印落在了其上,一开始只是微光,而后逐渐亮了起来,带到与其余道印一般明亮的时候,一股光华也是从训天道章之上照下,落至他的身上。


    光华在持续了一会儿才是收敛,而他此刻也是掌握了这第六枚大道之印。


    此枚大道之印对应的是乃是六正印之中的意印,道印之名乃为“心印”,心者,唯思唯识,明见诸物,乃是六道印中变化最多的一枚。


    而至此一步,六枚道印已是尽入他掌中!

    下一瞬间,好像有无数大道至理在眼前转动,并向他的意识之中灌输过来,似乎通向上境的道路就在眼前,只要他此刻跨出去那一步,便能借此成就。


    这等诱惑非常之大,大多数修道人若是处在他此刻的位置上,恐怕都是难以忍住的,不过他以莫大决心很是冷静的蔽绝了这些道理。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功行还不够,只能一点点去解化其中的道理,若是不顾一切强行吸纳,虽然力量也会因此而增长,但更可能的是被大道所同合。。


    不过是得了此印,立刻便得悉了这枚道印之中诸多玄妙,方才圣德仙帝所展现出来的种种变化,也不过只是这枚道印的部分力量而已。


    不过这可以等气意回归正身之后再慢慢探研,他还有眼前的事情需要处置。


    静立片刻之后,他将训天道章收敛了回去,随后看向了脚下的这座仙山。


    圣德仙帝既是仙朝之帝,亦是此方仙山之灵,应该是心印所孕育出来最为完整的意识,也是以其为中心,衍生出来了仙朝种种,从这里说,其的确称为仙朝之主君。


    其在一定程度上已然脱离了心印,并成为了一个独立的自我。只是过往既为心印所成就,也不可能摆脱印,所以两者密不可分,看去便若一体。


    现在心印被他收拿了,那一缕独立出来的意识也是与之割裂了开来,并沉浸到了仙山之中,如今却是保持着一动不动。没了心印,其几乎就是一片空白了,甚至连过去的忆识也都是一齐失去了。


    而此时他也是发现,从方才圣德仙帝留下的气意痕迹看,在沟通大混沌的同时,竟然又是同时去试着沟通纯灵之所。


    这应该是混沌之气映照他被搅散之后的后备手段,毕竟只要到达了上层,心印就完成了超脱,同样也能具备上境之力。


    不过他也发现了仙帝的一点小心思。


    若是上境大能的力量出现,那就意味着心印完成了自我蜕变,可以真正化显,并不会再局限于仙朝的身份,而仙帝作为一个独立自我的存在,却并不能摆脱控制,也永远只能是一个无法超脱,被心印所控制的傀儡。


    所以既是在依托心印,同样也在想办法摆脱心印。想借大混沌或是纯灵之所与心印对抗之时找寻机会。


    但是现在心印被他所收取,仙朝已经不可能成为那个仙朝了,这位仙帝所能依托的,也不过只是因为大道之机而诞生的“不坏之金”罢了。


    仙朝或许能借助此物成就一方大势,但并无法超过此方世域的上限。


    张御看着这座仙山,如今毁灭此处也就是他一念之间的事。


    不过在有心印的时候,仙朝的势力太强,并且秉持的道念也是天夏相悖,威胁极大,再则有仙朝压在上面,此世生灵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所以必须加以遏制。


    可是心印与之剥离了之后,仙朝的存在能反而能遏制虚域之中的邪神映照。


    要知道哪怕打通了通向天夏的天地关门,这些上层力量的映照,在此世之中也是会是长久存在的。这便需要调和其中的矛盾冲突,有些东西或许可以留着。


    他看向上方,到了如今,打通天地关门的最大阻碍已是消失了,随时随地可以打通两界,彻底让此世与天夏沟通。


    可正是因为如此,倒是不必急着做此事,或许留着这一处吸引元夏的注意力更好。


    毕竟在自己熟悉的战场上和敌人交手,比去另外开辟战场更为有利。更不用说他拥有斩诸绝,等到与元夏的和议结束,哪怕只是气意过来,一样可以借此斩杀背后正身,若是借此设布一个陷阱,能够再次挫伤元夏。


    他看着已然沉寂下去的仙山,目光再是一扫,却是发现内里十余道微弱的气机,看去皆是元神修士,他稍加辨识,便知晓了来去因由。


    这些人就是当初那聪奇喻从名洲之中唤来的那十名修士,他们被唤来觐见仙帝,本以为便不能获得多少好处,仙帝只要想要统摄下众,也不至于拿他们如何。


    到此之后,他们的确被封了一个仙官的职位,但实际上与他们所想的却是大相径庭,得此封位后,他们再也离开不开此处,只能整日枯坐,恍若行尸走肉。


    仙朝找来这些人,首先是为抽空名洲的上层力量,好便于他们下来接手整个地陆,其次则是这些人活跃的思意对于仙朝诸多的仙官仙将来说犹如宝药一般,可以助长他们自身之意识。长久下去,便可变得如同大辅和智平章等人一般有着自身的思绪性情。


    所以虽然被封授了“仙职”,却只是如牲畜一般被圈养,所以并未得赐不坏之金所以也不具备金身,所以连方才斗战之中都不曾被拉了出来与他斗战。


    他没有将此辈解脱出来的想法,再是看了一眼这座仙山,把袖一挥,乘光入虚,便往地陆之上归返。


    地陆之上,蒲鹿、陆别、吴冠殷三人此刻已是趁着名洲空虚和混乱的时机,成功占据了此间。


    当中也不是没人反抗,当初聪奇喻就遇到了这个难处,一度令他焦头烂额。


    但是蒲鹿提出了一想法,那便是调动荒洲修士过来配合他们。因为以往宇内宇外的修士矛盾较多,以宇外治宇内,可以大大方便他们行事。


    这个方法果然有用,有他们三人在上面镇压,再加上诸多荒洲修士监察,成功了压制了名洲诸派,并还集合了一批人手设布了针对仙朝的阵禁。


    但是这些宗派远还没有到归心的地步,因为他们觉得仙朝总是会归来的。现在不过是慑于这三人的力量,暂时屈从而已。


    他们都是想好了,等到仙朝之人一到,或者以往诸位上层归来,只要三人不是对手,那么他们就反正回去。


    倒是荒洲早早就恢复了以往的秩序。实则在聪奇喻统摄的那一年半载中,其手也还远未长到镇压荒洲的地步,除了鹿洲这里为了攻击清元派笼络了一些人,其余地界也就是派遣了一个使者告知此间修士如今归仙朝统摄了,其余一切未变,故是荒洲与以往其实没什么太大差别。


    蒲鹿三人认为荒洲迟早也是要纳入管辖之中的,但眼下可以放着不管,只需全力整顿名洲便好。


    张御用了极短时间便穿渡虚宇,重新回到了地陆之上,他察辨到了三人气机所在,就往这里转了过来。


    他还未至,就有盛大气光到来,蒲鹿等人感觉到,都是面露喜色,从殿内迎了出来,待那遁光落地,张御自里现身,蒲鹿上来一礼,道:“见过老师。”


    陆别和吴冠殷也是分别一礼,道:“廷执有礼。”随后三人皆是看向他,都想知晓那天外仙朝如何了。


    张御看向三人,道:“圣德仙朝之事我已然妥善处置了,此辈日后不会再成为祸患,也无力再到地陆上来,你们可以放心行事。”


    陆别心中一松,道:“这么说来,此世已然可以沟通天夏,打开天地关门了?”


    张御道:“确实条件已然足备,但此事可以暂缓,此世内部需先梳理安妥,还有我料元夏尚有布置,可以挫败之后再行此事。”


    与天夏一旦相连,也就是打破了此世修道人的修为上限,肯定有人修为大大增进,可是道念与天夏不一致,那只会增添更多乱象,纵观以往诸界,都是将内部厘清之后,才是沟通上层的,故无论元夏是不是有什么动静,这一步需先做好。


    陆别、吴冠殷都是肃然言道:“谨遵廷执谕令!”


    ……


    ……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天开自渡来


    陆别等人接了谕令退下之后,到了外间,吴冠殷感叹道:“张廷执出手,果然轻易抹平了天外威胁。”


    陆别神情淡淡道:“意料中事,比起张廷执昔日所为,所谓仙朝,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不清楚仙朝内情,但凭认知判断,这个世域是没有上层力量的。张御当初可是天外诸派上真争锋,如今对阵元夏,又斩杀元夏诸多上修,拿下一个区区伪仙之朝,岂不是手到擒来?

    蒲鹿趁势问了下,陆别不言,吴冠殷则是挑拣了一些自己知道的说下,并道:“许多事,我也不便多谈,等蒲掌门去到天夏之世,自能知晓了。”


    蒲鹿暗暗道:“原来老师这般了得。”


    他自觉也除了该用心修行,也当把余下事情做好,老师的名声不需要靠他维护,但至少要对的起传道之恩。


    而这一回因为天外势力及仙朝被解决,他们暂时也不必担心外敌,可以放心着手把精力放在统合整个世域之上。


    张御在交代过后,便回去闭关了。他并不去插手具体事机,陆别、吴冠殷二人才是天夏派来的负责此事之人,只需安排下去就可以了。


    其实除了这三人外,还有重岸也同样是负责此事的,不过陆别、吴冠殷二人在到来之前就被关照过,对于重岸如何行事不必去多过问,也不必多打听。


    他们认为重岸可能肩负有其他重任,故是对他也是不提,只当没有这个人到来。


    就算蒲鹿说起此事,两人也是找了个借口支应过去,蒲鹿心中早有猜测,察觉这点后,也就再不多问了。


    张御也并没有寻这个弟子来见,现在这个身份不方便与他见面。。


    因为元夏一旦知道重岸的老师是自己,那么肯定不会再对其有所信任了,毕竟元夏上一次已经在他这里吃过一次亏了,哪怕出于谨慎考虑,也不会再上当了。


    转瞬半月过去,这些时日,他坐于在名洲某处秘境的宫阙之中,正在探研几次斗战得来的那“不坏之金”。


    这东西的来源可以说与“心印”有着直接关系,只是仙朝并没有掌握真正的炼造此物的方法。


    在仙朝拟定之中,这就是来自于上境的玄物,故才能具备种种不可以思议之能。


    这东西粗略比较的话,就相当于被镇道之宝一类物事,层次极高,但又可被下境修士运使。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现在仙朝和“心印”剥离开来后,仙朝自然也就没了继续增添的方法了,其所拥有的不坏之金也就是此前所囤积的那些了。


    而且没了心印之后,未来还会遇到一个不坏之金越用越少的尴尬局面。


    仙朝拟定之中,不坏之金乃是上乘奇宝,是不会在运使中被消耗的,但若是运使之人功行差得太多,驾驭不住,那么此物会逐渐回归上层,而拥有上境大能的仙朝自可回赐回来,形成一个不增不减的循环。


    可现在断了上境一端,自也是经不起消耗了。


    可是仙朝不能用,天夏却是能用的。


    张御如今掌握了心印,他认为若是能明了了其中之玄妙,那说不定可以设法补充这上面的消耗,这东西或能成为天夏的一个助力。


    要知这物事的潜力其实很大,若是能为天夏所利用,那么战力着实可以提升一个台阶。


    不过不坏之金也同样有着一定缺陷吗,比如一旦炼入了不坏之金,那么修道人就很难凭着自己的修行获得更高修为了。


    不坏之金既是保护了他们,却同样也是固束住了他们。


    原先的仙朝其实也是如此,但他们却不需要这个担心,因为仙朝仙人本质都是一样的,层次的提升靠的是心印,你在仙朝的品秩高低,也便决定了你的功行,只要圣德仙帝一旨册封,那么就能提升上去。


    这个问题张御也考虑到了,他认为这东西可以用在一些无望道途的人身上,因为道理上说,只要能不断补充不坏之金,那么寿数就不会断绝,那些寿数将近的修道人若见这等机会,大部分人是不会拒绝的。


    而且不坏之金这东西哪怕不用在修士身上,用在造物那里也同样是可以的,就算不是上层造物,也能用在造物飞舟上。样对抗元夏之时,那些层境较低的修道人或是造物也能起到一定作用的。


    他在探究过后,试着将心印之力落到面前的不坏之金中。


    凭借他现在的修为,在没到上境之前,无法运化出来更多,但却能延阻此物归回,若是这个过程延长到千百年以上,那么眼前这些不坏之金再加上仙朝所具备的一些,已是足够用了。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是稍微揣摩了一下心印的用法,心中不由多出了很多想法。


    仙朝最欠缺的其实就是差一个主识,仙帝虽然具备了自我,但因为是寄托心印而成,所以自己便是有想法也只能按照心印的死板安排去做事,自己不得自主。


    可心印到了他手里,现在他是心印的主宰,那么他却是可以凭此去扭转他人的认知。


    这种扭转自然不止针对低辈修士,若只是这样,哪怕不靠这道印他也能做到,而是在同辈身上亦能起到某种作用,故是哪怕不提心印的其他变化,光是这个也能对他的斗战之能起到极大助益了。


    在他闭关期间,自在界中却是少有的一片安定,蒲鹿三人给所有宗派立定了规矩,对修道人进行了一定约束,其中不少地方就是直接照搬天夏的律条。


    碍于三人的实力,再加上为了确保无碍,张御还将天轨的制御之权交给了他们,他们不但可以监察地陆的每一个角落,也能攻袭到每一处,诸修士也只能选择遵从。


    可也是因为如此,造成了许多修道人大为不满,有许多人根本不信仙朝崩塌之言,甚至期盼仙朝杀了回来。


    蒲鹿三人也知这等强压态度肯定会造成反弹,不过他们就是在以此甄别哪些人可以留下,哪些人则是无论如何也必须清除的。


    眨眼之间,又是过去了两月。


    这一日,地陆某处上空,好似凭空闪过了一道闪电,三名道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上空。


    其中两人,正是凉术、祈都二人。


    照理说他们没有可能这么快到来,但是元夏这边察觉到,自在界的天地关门不知为何打开了,并少了一层封锁,使得他们进来此间变得容易了许多,再加上有两殿做法仪推动,故而得以再度进入了此间。


    而且他们还只是第一批,还有更为强横的元夏修士正在赶来。


    虽然凉术、祈都二人失败了,可是元夏方面通过无面道人得知,他们所布置的暗线仍在活跃在这个世域之内,这说明还有一线希望。


    而只要此世一天没有贯通与天夏的牵连,那么就不会放弃着此处。


    打通了这条路,就等于从侧后出现了一条进攻天夏的道路,战略意义着实不小,他们并不想将之放弃。


    凉术此刻对着中间那名道人恭敬道:“谷老,我们需要先找回上次留存在这里忆识,了解这里的情况。”


    祈都道:“顺便也可以一找潜伏在此间的暗线,此暗线还在的话,我们的忆识很可能就在此人手中。”


    吴道人虽被称作吴老,可是表面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道人相貌。他是早前退下来的司议,只是后来一直想重回司议之位。


    可凡是退下来的司议,要么是如穆司议那般自愿去位,却依旧享受殊荣之人,要么如他这等就是功行未至上层,被人排挤下来的了。


    这一次他也是借这个机会立功,从而获得一些机会,毕竟两殿近来少缺了不少人,而来到此世也只是一缕气意过来,就算失败也没什么。


    他道:“你们可能找到忆识下落么?”


    凉术感应了一下,道:“谷老,在下已是感到了那忆识所在,照此寻过去就……”说话之间,三人先后感觉不对。


    谷老哼了一声,信手一拍,将天顶之上射来的一道光华直接拍散,抬首看了眼如光虹一般的天轨,沉声道:“先回避一下。”


    同一时刻,重岸也是生出了某种感应,而且他手边的某件元夏阵器也在微微颤动之中。


    他立时意识到,元夏又有人来了。当是元夏将这阵器送入这此世之前,就已经同时往这里派遣人手了,两者之间应该是连贯的。


    他现在也知道名洲已被蒲鹿占据了,并制定了一系列法令,这怎么看都像是天夏律法,大略能猜出,天夏当是来人了。


    但是有意思的是,天上的天轨却没有封锁住天地关门,一副对外敞开的样子。


    他猜测这很可能是针对元夏的,而现在元夏修士真的到来了,他倒是应该设法配合下了。


    正想之间,上次他从凉术、祈都二人处得来的某件阵器忽然飞起,并往外飞去。


    他知是那元夏来人正在相唤于他,他想了下,便即决定赶去相会,顺带了解一下此回到来之人的底细。将手边的阵器收拾检点了下,他又留下了一枚符箓在原地,便祭起遁光,往法器遁飞方向赶去。


    ……


    ……


  第三百八十章 入虚连幽仙


    重岸追着阵器赶去,他是从鹭洲出发的,经过两天两夜的穿渡,来到了宇外最为混乱的斑洲。


    也就是现在天轨不再针对他,所以他能光明正大的从地面上飞遁,不然还要像以往那样从地下穿渡,那速度就慢了许多,要是穿渡散虹星带这道天堑那更是耽搁了。


    他感觉快到地界之际,便就停了下来,自己没有亲身前往,只是放出一道分身过去。


    谷老道、祈都、凉术三人因为天轨的威胁,正在一处地下洞穴中等候。


    此刻凉术先察觉到一件熟悉阵器先行归来,后面又跟着一道微弱气机,他感应了下,对着两人道:“谷老,祈道友,人来了,是否放了过来?”


    谷老道言道:“嗯,放了过来吧。”


    凉术撤了封禁,少顷,先有一件法器进来,被凉术抄在手里,随后又是一道光亮飞入三人藏身之地,光亮散开之后,里面出现的乃是一团人形气雾,看不见到底是什么长相,自然也就无从知晓具体身份。


    凭心来说,对方乃是暗线,需要隐瞒身份,就算来见他们,也同样需要谨慎提防,这副样子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谷道人却皱了下眉,若他还是司议,或许会很赞赏重岸的这等谨慎举动,但是他现在早是退下了,对于这种对他遮遮掩掩的态度就很不满意。


    重岸见了三人,也不行礼,直接问道:“三位同道引我来此,可是有事相问?”


    凉术言道:“这位道友,上次我两人离去之后,所留下的忆识可是被道友取去了?”


    重岸道:“不错,这回我也带了过来了,两位且收好了。”他气雾一动,就将两人留下的忆识和另一件都是拿了出来,并递传了过去。


    凉术、祈都二人接了过去,立时小心接纳其中蕴藏的忆识,他们还需要加以分辨,防止这里面掺入了别的东西从而遭到篡改。


    谷道人趁着两人吸纳之际,则是对重岸道:“这位道友,你的任务进行的如何了?可曾遇到什么难处么?不妨说说看。”


    重岸却是不怎么客气道:“我如何做,还请阁下不用多问,唤我来此为只为送渡阵器忆识,那东西我已经送到了,若还有其他事,还请明言,看在同道的情面上,能帮我便帮上一把,若是超出我之所限,那也恕我无能为力。。”


    谷道人听他这等态度,顿时更为不悦。


    其实他也不怎么看得起重岸,不过只是一个暗线而已,说句不好听的,这等棋子随时都可以放弃,或是拿去换更有价值的东西,若是有能力、有背景,有修为的人,那会被派去做暗线么?


    他要是有这些,还会被迫去位么?


    这等人物在元夏什么都算不上,居然和他这个前司议这么说话。


    他道:“我之所以如此问,那是想要通过尊驾了解此间的情势,我等也是奉元夏之命而来,既然都是同道,若有有价值的消息,理当互相分享。”


    他指了指祈都、凉术二人,道:“再说,若无这两位道友的法器,你能在这里来去自如么?”


    重岸嗤了一声道:“元夏能不能拿下此间我不知晓,我只是尽力做我该做之事。


    而且需要弄清楚了,这两位是因为完不成事情,才是被逼退出的,这才不得不留下阵器让我接管,我只是替他们二位保管这些东西,说来还给我添加了麻烦和暴露的风险,怎到了你的口中,反倒是了我受了恩惠?”


    谷道人见他与自己针锋相对,没有半点敬畏,心中更是暗恼,道:“看来你底气十足,那么我倒要问问了,如今你做得如何了,又取得了哪些成果?”


    重岸不屑道:“此与尊驾有关系么?”


    凉术这时言道:“这位同道,谷前辈乃是这一回奉两殿之命,全权署理我等谋划此界之人,当然是有资格问这些的。”


    重岸却是不以为然,就算能管事机又如何?他又没有接到命令,你们也没有信物,我凭什么认?


    再说了,他明面上是是受无面道人这个正身管束的,执行的乃是潜伏天夏的任务,只要无面道人那里没消息让他如何,那什么命令他都可一概不听。


    凉术见他不开口,就试着道:“却要向道友讨教,我等离去之后,眼下情势如何了?”


    重岸道:“此世情况较为复杂。”


    他当即说了许多东西,大致是说仙朝驾临,威慑自在界,但是随后天夏之人到来,又将仙朝派驻在此间之人打杀,但是仙朝大部势力仍在天外,现在天夏之人正在整顿阵势,所以双方下来可能还有一场大战。


    这些都是传递出来的消息,虽然蒲鹿等人说仙朝不复存在了,可是底下不服管教之人仍然不相信。


    他是相信蒲鹿所言的,但是这些天他有意不和天夏来人接触,就是为了不去确认真相,这样可以确保他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他虽不必对谷道人等人负责,但是需在无面道人那里应付得过去。


    谷道人这时忽然开口道:“也就是说,在两位道友离去之后,你拿了他们的法器,但却并没有什么太大进展?你既是暗线,怎可如此消极?”


    重岸丝毫不给他情面,反驳道:“我的职责在天夏做事,来此界只为配合你等行动罢了,我有更为重要的任务,你们做不成事,莫非还能怪责到我身上不成?”


    谷道人看了看他,带着一丝暗含警告语气道:“你们后辈做事,有时候最好给自己留点后路。”


    重岸丝毫无所谓,你要找麻烦,那就去找那无面道人啊,和我这个被神魂寄托的分身有什么关系?

    况且你回去之后,这里的忆识又不会带走,我就算对你不客气你又能怎么样?

    故是他呵了一声,道:“我又不归你统摄,你也不是两殿司议,称呼一声同道是客气,不要当真了。”


    谷道人心中无比恼火,不是司议这句话简直戳到了他的痛处,他缓缓道:“我看你是不是与天夏走得太近了,也学了他们的作派,连上下尊卑都是不懂了。”


    凉术一听不对,下来他们还需要重岸,他既是打圆场也是提醒谷道人,道:“谷老说笑了,这位同道想必对元夏还是忠心的,否则也不会我等一相召,就立刻回来见我们了,是不是?”


    祈都先前一直不说话,此刻道:“既然道友今日到了这里,那我们与你商议下,道友你做你的事,我等做我等的,互不干涉。但是你我若是遇到什么特别的消息,彼此及时交换,你看如何?”


    重岸道:“这位道友说得是,这自然是可以的。”他对祈都、凉术二人表现就比谷道人客气多了,当然也是他故意如此。


    谷道人哼了一声,他道:“那个仙朝就是两位此前所言的仙朝?”


    凉术道:“根据这位所言,应该就是同一个仙朝了。我本以为此方势力只存于过去,没想到至今还在。”


    谷道人皱眉道:“这等下层界域怎有这等势力出现,此中必有古怪。”


    他摇了摇头,道:“且不管这些,若是消息正确,天夏将仙朝暂时击退,但现在大战一触即发,那个天轨放开,看来是为了方便天夏之人进来,方便对抗仙朝,那我等是否可以做些什么,可否与仙朝联络,给他们帮助,击退天夏?从而与我元夏沟通?”


    他们来这个世域的目的是为了建立一个通路,那么一个与天夏敌对的势力倒是可以争取的。等天夏灭除之后,再顺手消杀了就是。


    凉术看向重岸,道:“道友认为可行么?”


    重岸道:“我现在是天夏这边,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到天外,只是提供消息罢了,余下的事情要靠诸位自己做了,好了,我出来也是够久了,现在天轨监察上方,我不能久留,就与诸位告辞了。”


    凉术将一枚符箓递过,道:“还请道友留下此物,日后方便联络。”


    重岸接了过去,道一声告辞,这一具化影便瞬间离开了此间。


    谷道人望着他离去,心中却是暗暗记下了,觉得无论事情是否办成,总要寻个机会收拾此人,他想道:“此人正身应该就在两殿某处,待我回去打听一下。”


    尽管对于重岸的身份不怀疑,可是为防意外,他们三人也是离开了此处,另寻了一个地界。数日之后,谷道人冒着天轨激射的光束,遁破天穹,往虚域之中而去。


    他这回是去找寻仙朝,好双方联手对抗天夏。


    凉术觉得可在原处等,可他否决了,因为天地关门打开,天夏的势力一定比他们更容易进入这里,他们要赶在这些人到来的前面,那么时间就很紧迫,目前也唯有联络仙朝这一个方法最好,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他本来以后找寻仙朝有些麻烦,但是没想到,仙朝当初退走时,留下痕迹很明显。


    特别是那十数个名洲的元神修士经行时刻意留下了自己的气机,好像就是为了方便后人来找。


    他跟随着着气机一路飞遁,寻到了仙山之前,此物毕竟是心印所塑就,只一见到,他便见到了上境力量的痕迹,心中大为震惊,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等情况。思来想去也只觉得是天夏开世中出现了什么变数。


    可是反过来看,仙朝越强,不是对元夏越有利么?

    他未敢直接深入,在外道:“前面可是仙朝地界,谷某乃是使者,此回奉元夏之命,前来拜见仙帝。”


    说完之后,等了好一会儿,那仙山之上荡起一阵光芒,打开了一个幽深阵门,谷道人看了几眼,化遁光朝里投身进去。


    ……


    ……


  第三百八十一章 赐法炼金身


    张御的面前站着的两名自在界的修士,这二人看着容貌有些苍老,发须灰白,但是背脊依旧挺直。


    他道:“你们两人可是想好了么?”


    其中一人无比恳切道:“上真,我二人已经想好了,万望上真成全。”说着,两人对着座上深深一躬。


    张御点了下头,道:“既然你等想好了,那便在这份契书上立名落印吧。”说话之间,两分契书从上空飘落了下来。


    两名修士各自伸手出去接过,只是扫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在契书之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印,再是呈送了上来。


    张御将契书收了起来后,道:“两位且是安坐下来,稍后有所异动,也不要进行对抗,只需守好心神,任其自然便可。。”


    两人都是连连称是,把气息调和了片刻,便是在殿中安坐下来。


    张御端坐于上端,意念一催,大殿上方有两缕金光流泻下来,看去像是无数金砂洒落在了二人的身上,并往其内部渗透进去。


    两名修士的元神这时都是微微一颤,这是一种即将改变自身固有生命状态的预兆,两人都是生出躲避的念头。


    但是二人听从了张御的交代,既没有从原地离开, 也没有对这些金砂进行对抗。


    随着渗透入他们身躯之中金光越来越多, 二人面容和皮骨之上也是渐渐散出了一种纯金色泽。


    张御这些天在琢磨“不坏之金”的用法时,也是决定先在自在界中尝试着起来, 于是放出消息,他可以帮助投效天夏的元神修士塑就不坏金身,同时也是大略说了一下其中的好处与弊端。


    要知道当初那些仙官仙将到来后,名洲是有不少人见过拥有金身之人的厉害的, 听到这个消息后, 面前这两个因为寿数已过大半的修士马上表示,自己愿意祭炼金身。


    名洲有修道人不喜欢天夏的规矩,不愿意接受天夏统御,期盼着臧青濯等人带着仙朝势力归来的, 但也有愿意巴结上天夏的, 这些人其实也未必道念和天夏一致,但是为了得到更大的好处,他们愿意遵守天夏的律条。


    对于这些人,天夏并不一味打杀, 因为做事论迹不论心, 不管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只看你是如何做的。你和我们站在一起,只要没有违反律条,关照的事情都做到了, 那么你就是自己人。


    张御虽然认为自在界的未来在于此界的下层生灵, 但终归不可能将所有修道人都是清理掉,能利用的都可利用起来。


    不坏之金的利弊他也是与面前二人说清楚了, 两人也不在乎, 因为二人的都是临近寿数终了,也从没想着自己能去到更上层的境界。


    而有了不坏之金,寿数也能因此受延长, 哪怕功行比他们高的人也奈何不了他们了,那又有什么不好的?


    唯一让他们有些疑虑的就是那个不知道底细的仙朝了。可是天夏都能弄来不坏之金了, 那还不能证明仙朝已经被平灭了么?故是两人愿意搏上一回。


    张御正在催运之际, 他心神之中忽然多出了一丝感应, 这是摆在仙山那边的气意被触动了,有外来之人进入了仙山之中。


    而根据方才天轨做出的反应看, 应该就是元夏来人了。


    好在所有一切布置都已是做好了,故是转而继续专注眼前。


    现在他用的手法与仙朝所用基本类同, 是他从心印之中得来的手段, 那很是繁琐的礼法性质的步骤都是直接取消了, 只剩下最关键的部分。


    未过多久,两名修士已是被那“不坏之金”浸透内外,此物也是一点一滴的化炼着他们的身躯。


    张御倒是发现,光只是聪奇喻留下的不坏之金,便已足够为这两人塑造金身了,这主要是两人根基太差,但这没什么关系, 不坏之金就是用在这等人身上才是合适,要是有望道途之人, 那也没必要来走这条路。


    两天之后,两名修士俱是从定中觉醒过来,在他们醒来的那一刻, 覆盖全身的金色光泽缓缓消退下去。


    他们感受了下自身,面上都是不禁露出了喜色,果然感觉自己与此前大不相同了……


    张御这时在座上一弹指, 一道清光落下,两人身躯一震,俱是一齐爆散开来,化作了一滩流淌在地上的金色液体。


    但是下一刻,这些金色液体往中间汇聚而来,不一会儿两人就又重新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惊喜更甚,因为他们能清晰感觉到,方才那股力量是自己以往无论怎么样也扛不住的,但是现在非但不能拿他们如何,反而在经历了一次金身破碎之后,还隐隐多出了一丝抵抗之力。


    这样若是他们多经历几次斗战,只要金身还在,那岂不是越战越强?那还有什么敌人能够害怕了。


    两人这时忽然有些后悔了,要是不签立那份契书就好了,那就不必受天夏的制束了。


    张御这时言道:“两位不要以为得了这金身,便就无有敌手了,世上所存在的物事,总有能克制的办法。


    若是遇到功行远远高过两位之人,那么两位要防备被对方所封禁,譬若遇到元夏修士,将你们拿了去,那么我天夏在与元夏未曾分出胜负前,暂时也是就不回来的。”


    这两名修士听了这话,方才膨胀起来的心思才稍稍收敛了一些,又是露出了恭敬之色,道:“上真若有什么需我等去做,尽管关照便可。”


    张御淡声道:“等需要的时候,自会唤及两位,两位可以退去先熟悉下运用之法,你们与以往终究是有些不同了。”


    这两人恭敬道了声是,恭礼退了下去。


    而两个人出去之后,却是引起了不少修士的艳羡。


    虽然修士个个期望能成大道,但大多数人都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成道,反而塑就金身看去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因为许多人都以为下来天夏必然会和仙朝产生冲突,而谁也不能保证在接下来斗战中存身下来,有了不坏金身的话,他们也有自保的能力了,只是这样一来,就是必须遵守天夏修士定下的律条了。


    这些规矩在他们看来实在太苛刻了,修道人修道求的就是一个自在超脱,求的就是能够为所欲为,要是被束缚住了,那还修什么道呢?

    这让许多人颇是犹疑不定,但还是有一些人看得清楚哪个更为重要,愿意接受誓书和规序的束缚,以此换取金身。


    张御对于这些人都没有拒绝,他不坏之金手中还有一些,足够用了,就算用尽了,也能再去仙山去取,那里还剩下有不少。


    而此时此刻,谷道人从仙山之中退了出来,这一次他顺利见到了仙朝大辅,还见了圣德仙帝一面,让他满意且振奋的是,双方拟下了共同对付天夏的口头约定。


    只是进入仙山之后,仙朝的情形让他大为惊奇,暗道:“我元夏覆灭万世,怎么也不可能有这么一处势力漏过,此势定然别有来处……”


    他很清楚,能有这样的势力出现,那么一定涉及到上境大能了,唯有更上层的力量才可能塑造出眼前这般的景物。


    上境大能未必只有元夏有,天夏也有,而且就可能落在天夏之世中,或许也未必是修士,也有可能是异类。这个可能是最大的。


    这次虽然缔结约定,可他知道两个势力的联手没这么容易,要谈的地方着实太大,自己的身份看来也不够,约定十分不牢固,需的派遣功行更高之人来此与仙帝商议。


    他道:“看来需回元夏一趟,将此事禀告给两殿知晓,这两殿尽快定夺此事。”


    天地关门封闭的时候,两界无法传递气意,他也无法把忆识带回去,但是现在却是可以了。就是时间上有些来不及,就怕消息带回之后,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支援仙朝了。


    他回到了地陆之上后,寻了凉术、祈都二人,将这个事情一说,二者也是同样吃惊。


    凉术道:“既然像谷老所说那般,仙朝有那般势力,那么窃以为元夏是没那么容易拿下,若是仙朝坚持不了,那么说明他们也不过如此,我们也没有支援的必要。


    况且我们现在碍于誓言,也不可能对天夏直接出手,能帮上的忙也不多。至少也要等到约议结束才是。”


    谷道人认为他说得极是,他认真想了下,道:“那我先离开此处一次,你们二位就守在此间,等候我带人到来。”


    两日之后,张御感得天轨监察之中似有一缕意动,知当是那名进入过仙山的修道人离去了。


    其人所见得大辅,不过是以心印及不坏之金重拟出来的,并且赋予了其原先的思维,整个过程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现在就是等着此人吸引更多的元夏修士到来了。


    当然,指望这个就能重创元夏是不可能的,元夏哪怕被多杀几人,也不会将两方的实力差距抹平,但能削弱一点是一点,有战果总比没有战果来的好。


    再一个,这同样也是对元夏的威慑。让其下次再不敢随意派遣人手到下层来,比起与元夏在下层博弈,他其实更希望看到诸多下层世域能顺利抬升上去。


    ……


    ……


  第三百八十二章 实虚唯意用


    自在界中,张御这缕气意一直分身这此坐镇,不知不觉间,三十载过去。


    这些年里,虽然仙朝迟迟未曾对地陆展开攻势,但是经常有自称仙朝之人到来,不过常常只是来到了地陆之上,就被元夏之人击退。


    这些人也俱是他安排的,但伪造仙朝只是次要的,保持仙朝的存在感也不是最主要的目的,重要的就是将“不坏之金”从仙山处带了过来。


    这几十年来,连荒洲的许多修士都是接受“不坏之金”的改炼了。


    他们愿意接受,这一方面是没有外部势力的冲击,蒲鹿等人的统御愈发稳固,还有么,就是越来越多的人都是认识到了不坏之金的好处。


    既可不受寿数所困,又不惧他人神通手段,除了道途无望,还要受一些拘束之外,几乎就没什么缺点了。


    当一件东西他人有你却没有的时候,则必然会产生某种心理落差,而当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接受了此物后,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变得愈发理所当然了。


    至于这会不会使得那些有望成就道途,或有极富潜力的人就此辈耽搁了,

    张御却认为还不至于如此,目前只有成就元神之人才能接受“不坏之金”,能有这般修为之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要真有意道途,那就不会做出这等选择了,换言之,凡是做出选择,那么本身就是放弃道途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坏之金”在元神修士群体之中的广泛运用,还由此多了一个好处,那就是天夏对自在界的统御愈发稳固。


    再加上誓言的束缚,如今宇内宇外的局面呈现一种前所未有的祥和状态,再不复以往那等彼此厮杀算计,犹如野兽弱肉强食的情状了。


    可这也带来一个问题,人数少的时候,不坏之金自是看不出什么消耗的。。


    但是人数一多,就能看出不坏之金正在一点点的减少,尽管这个速度很缓慢,可是张御是能够清晰感觉出来的。


    按照自在界如此的情形,可能不到千年就消耗空了,这还是在人数不怎么增加得情形下,所以他也在想办法以心印之力将那些遁没的不坏之金重新转运出来,以延缓这驱使,这也说明,不坏之金存在自有其之上限。


    而在此过程中,他也不是没有好处,逐渐熟悉了心印的一定运使方式。


    在六印齐全后,道印最重要的好处就在于对道法的解化,但现在这具不是正身,自在界也不是天夏,他不急着做此事,趁这个机会沉淀一下,将根本先筑牢,等到回去之后推动此事就可更快一些了。


    现在他把主要的精力,都是放在心印之上。


    心印与其他道印不同,运用之法既是玄妙,变化又多。不仅仅是能体现在斗战上,还有其他的用途。特别是对一个大势力的帮助无疑能更大,就如“不坏之金”就因心印而来,但也仅仅只是其中一种衍生罢了。


    比如心印可以映照心景。这种映照并不是虚幻,而是可以真切的显现出来,只要他了解其中的道理,那么让其真实存在下去。


    元神真人同样可以化假为真,一般的物事没有丝毫问题可言,可若是涉及同一层次的力量,那里的消耗就极大了。


    而且永存下去的代价极高,但是心印消耗就是极少了,比如他只要了解法器飞舟如何祭炼,那么利用心印就能快速的大数量的映照出来,消耗的只是他自身的心光,而且不用自己去维持。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妙用在其中,他心中已是有了一个想法,准备回去之后便就是着手推动。


    而在自在界内似乎一片沉寂祥和的时候,天地之中光芒闪烁,谷道人在离去三十载后,再一次归来,随着他到来,身后还有数名修道人一同步入界中。


    这一次他已经说服了两殿,往这里投落来更多人手,并设法和仙朝结盟。


    两殿司议自恃身份,自是不会主动来做这等事的,都是派遣两殿之下人手来做这些事。


    两殿虽然对仙朝有些兴趣,却也不可能因为谷道人所言,就完全相信此事了,故是派遣了一名唤化邵柳持的求全道法之人过来主持大局。


    这人此前就得了谷道人的提醒,一入世间,根本道法一展,就将到来的所有人都是遮掩了去,一行人立在半空之中丝毫不动,但是天轨却根本没能发现他们的到来。


    他看了几眼,又向谷道人询问了几句,便带着众人横空而渡,不过两天时间,就与祈都、凉术二人汇合。


    随后他们寻了一处安妥地界,从两人处询问了一下这些年来的诸多变化。


    他听完之后,沉吟道:“情况有些不对。”


    谷道人一惊,道:“邵上真可是发现什么了么?”


    邵道人沉声道:“天夏之人到了这里三十年了,也控制地陆三十年了,居然没有一次对仙朝展开清剿之事,好像他们不怎么着急,这不符合元夏来一直以来的作派。”


    祈都道:“我也觉得有些问题,那仙朝有些名大于实,这么多年居然干看着天夏在那里攻城略地,自己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和几十年前气势汹汹的样子完全不符。”


    谷道人听到这个,却是觉得不能不说几句,联合仙朝可是被他视作自己的功绩,更是期望以此重回两殿,怎么也要将此事推动下去。


    故是他道:“我却以为这很正常,天夏以往作为,最主要的立规矩。名洲、荒洲等地,都有大批的修道人不服管教,要理顺清楚可没那么容易,就算此界之宗派,过往也没能做成此事,区区三十载,根本做不到。更别说还有仙朝的人搅扰。


    仙朝迟迟不至,谷某以为也很寻常,过去他们要对付的只是地陆上的宗派,那自是容得很,现在要对付天夏,则有不同,天夏又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照我看,他们恐怕是在筹备攻势,也可能是在等待我等,毕竟我与立了口头之约,等待三十载时日实在不算多久。”


    他这番话也算有理,把各方的事情都是考虑进去了。凉术也附和道:“在下赞同谷真人的意见,天夏不动,这或许是他们到来的人手还不够多呢?此界到此还没有打通上层,应该是仙朝阻挠和下面反抗之故。


    天夏应该还在平理内外,天夏做事有时候看着冒险,但其实并不激进。”


    邵道人低头想了想,道:“这也是一个可能。”他抬头道:“仙朝那边我要走一趟。”


    谷道人道:“邵上真要亲自前往?”


    邵道人看他一眼,道:“你们只是定了口头约定,到底如何,有些事情我要亲自看过才能确定。此中有些事还要劳烦谷真人。”


    谷道人知道这是不信任他,但是没办法,现在他不是司议了,邵道人乃是求全道法之人,自是可以不给他脸面。


    而且据说这位本来是某个世道之人,因为欠了族人一个人情,才是进入两殿的。若不是因为族中已然是有人是下殿司议了,其人定然也是坐拥司议之位了。对于这样的人,他心中也满是嫉妒和艳羡。


    可表面还是非常客气的,道:“谷某自当全力配合上真行事。”


    在这里议妥后,邵道人与谷道人带上此回同行的人手,依旧让凉术、祈都二人留在此间,便就一同去遁往虚空。


    邵道人进入虚空后看了下,天夏似乎并没有天外留下任何阻拦阵禁,这个情况又是让他皱眉。


    不过他没有多问,由着谷道人在前引领,一路经行,很是顺利来到了仙山所在,到了近前,谷道人取出信物,就有仙人来迎,将一行人接了进去。


    比之谷道人,邵道人的无疑道行更高,所能看出的东西也比远前者来的多,仙山之中所见到的景象先倒是真的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他原来还以为谷道人立功心切,说话有些夸张,但现在看起来并不是如此,虽然有些地方有些失实,可不过是眼力不够或是小节上的东西,整体表述基本是正确的。这圣德仙朝的确具备上境之威能。


    可同时又有疑惑,如此了得的势力,为什么会被天夏侵入界中,又怎么会被天夏逼得难以收服地陆呢?

    他觉得里面一定有原因,但已是不怀疑仙朝的实力了。


    圣德仙朝并没有立刻召见他们这些使者,而是把他们暂时安排在了一处阁馆内,并派遣了一名品秩极高的仙官过来宣讲礼仪,言称此回仙帝准备召见他们。


    邵道人也是做了番准备,他们在这里等了足有十日,到了定妥的时日,在礼官指引,和内侍唱喏之下前往觐见圣德仙帝。


    经过了一番繁琐礼仪之后,被请入了大殿之内,然而他们想象中的仙帝和仙朝百官却是并不存在,唯有一个年轻道人背对着他们站在殿中。


    邵道人心中顿生警惕,想要退出去,但却发现四方俱被阵禁所封锁。


    张御这时缓缓转过身来,淡声道:“诸位终是来了,我等诸位已是许久了。”


    ……


    ……


  第三百八十三章 感意束心界


    邵道人不由眼瞳凝缩,作为元夏的上真人,张御他虽然没有见过,但其影画却是看到过的,当即便将之认了出来。


    他不清楚张御为何在这里,但知道自己一定中了圈套了。


    因为天夏具备通过假身斩杀正身的能力,所以他心中也是极度不安起来,


    他定了定神,道:“尊驾想做什么?”


    张御看向他道:“尊驾问我,我却要问尊驾,这是我天夏映照之下层,你等元夏修士何来此处?”


    邵道人沉默不言。


    谷道人却是站了出来,道:“这等下层地界,我两家约议之中并没有定规不得前往,我等来这里又有什么不妥?贵方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张御看着他道:“确实约议之中没有这等定规,但是尊驾先前曾来此,并与仙朝大辅及仙帝商议如何合力驱逐我元夏,这我未曾说错吧?”


    谷道人不禁闭口。


    张御淡声道:“按照约议之言,定约未绝之时,若有一方不经通传,无故侵入他方地界,若被发现,一方则可不受束限的出手,而若表现出明显敌意,或者侵攻之意图或举动,则亦可如上言之作为。”


    他顿了下,又言:“你们可是两条皆犯,我要拿下汝等,也是理所应当,并不违反双方之约议。”


    邵道人这时终于开口了,沉声道:“贵方做了这么做布置,这些就是为了对付我等么?


    张御语气平淡道:“要我等对付,至始至终也只是元夏,而并非是尊驾几人。”


    包括邵道人在内,此行共有五人,应当不会再有更多人的进来了,


    他也不介意来得人多人少。这一次的目的,主要是因为将来受诸方上层力量的映照的界域还会出现,元夏不见得会放弃进入的机会,所以这次最低也要起到一个威慑作用,让此辈以后不敢轻易往来下层。


    还有一个,他便是准备尝试一下“心印”在斗战之中的作用,毕竟他回去之后要找合适的人试法之人也不容易,总是用镇狱里的那头老龙似乎也不太合适。


    邵道人心中盘算了一会儿,发现这是一个必输局面。


    因为天夏事先把一切都是布置好了,不说殿内的禁制,周围的禁阵说不定都是升起来了,再加上对面之人向来以擅长斗战著称,他们没有一丁点的胜算。


    谷道人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心中却是暗恼无比,他来之前一直盘算的立功,可现在肯定是没有指望了。。


    只是他并没有意识别的东西,还想着气意被打灭之后,说不定还会被牵连问罪。他传声道:“邵上真,在此世之中,他左右也不过只是一个分身,我们这许多人未必不能胜?”


    邵道人摇头,他看向上方,向着张御问道:“仙朝到底存不存在?”


    若是仙朝不存在,天夏布置了这座仙山,难道就是为了对付他们?


    虽然求全道法之人到哪里都是无比重要,可他觉得天夏一方弄这么大的手笔似乎不至于。


    张御道:“仙朝自是存在的,不过如今已被覆灭,诸位此间所见,皆为真实。”


    邵道人眼神一凝,进一步追问道:“那仙朝的背后,果真有上境大能存在了?”


    张御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其实不能光从有没有上面说,也无法用简单的话语来回答这个问题了。


    但是邵道人却认为他这是默认了,心下喃喃道:“果然是上境之道么?”


    其实到他这一步,对于上境力量的渴望是常人难以理解的,不仅是能追逐更上层的境界,还有再前一步就能彻底摆脱内外桎梏了。


    以往元夏那里他不敢想,可与天夏争斗却让看到了机会,其实元夏与他存着一样心思的人有不少,大胆的人甚至此前就与张御有所联络了。而这一次他愿意来,也是因为仙朝的存在引发了他的兴趣。


    但没想到晚了一步,这里已然成了一个陷阱。


    这时谷道人正接连向自己传声,他也是回言道:“没有机会的,现在只能期望不是那个结果了。”


    谷道人一怔,见他如此消极,心中一琢磨,也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都是变了,他也是果断,既然有这个可能,那就不能去逞能,虽然天夏可以有牵连正身的手段,可他们大可以自我了断,这样就能避开一劫,至于其他的,比起性命,那就都不重要了。


    他想到便做,将自身气意一斩,霎时终了了这具分身。


    邵道人在问过之后,他没有犹豫,没有人希望丢却性命,也是于顷刻间自我了断,他本来以为张御是会出手阻止的,但是结果并没有,张御只是负袖站在大殿之上,用深静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他们。


    随着气意化身断去,一阵恍惚之间,正身骤然醒来,他只觉得有些头疼,不知道分身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没能归来。


    不过能把他击败,应该也是遇到了相同层次的对手……


    他忽然皱了下眉,感应感知自身,那个气意化身不是被他人打灭的,而是他自己化去的。


    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不愿葬身在敌人手中?


    若只是一缕气意分身,遇到再多的敌人,他也情愿与敌人同归于尽,要是做出这等选择,除非是分身遇上了自己十分忌惮天夏的通过分身斩杀正身的手段。


    元夏曾对此有过一定的判断,认为很可能是天夏掌握的某种秘法或镇道之宝,为了避免被这种手段所伤,所以建言气意分身或者假身,在天夏地界上的时候,尽量不与天夏有所争执,但这一次明显是他们先越界了,所以才遭受了这等损失。


    这回无功而返,他也是叹了一口气,正待想着怎么给两殿交代时,他忽然有所察觉般抬起头,见殿外有一名年轻道人正步履沉稳的走了进来。


    “张御?”


    邵道人立刻认出来人,他大惊站起,随即冷静下来,道:“这里是元夏,你是如何到来这里的?”


    张御淡淡言道:“这里真的是元夏么?”


    邵道人不禁皱眉。


    这句话让他很不解,他可以确定这里不是什么幻境,而是真实存在的。


    但转而又悚然一惊,真实存在的便一定是真实的么?


    若是这样,他似乎连自我了断都是做不到。


    且等一等,他为什么要自我了断?


    他只感觉思绪有一瞬间的混乱,但是身为道行高深的修士,他又于一瞬间将事情整个理顺了。


    自己遇到了天夏人,遇到了张御,为了避免被天夏动用牵连正身的手段,所以自我了断气意化身,但结果并没有成功。


    他不知道这个推断对不对,此前的忆识好像都是没有了,可这应该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但还有一个可能,眼前的张御才是假的,他只是陷入了某种高明幻境,他要自我了断,那就是真的亡了。


    可是他更愿意相信前者,不认为对方可以毫无阻碍进入元夏腹地,而作为求全道法之人,哪怕世身被毁,他也能顷刻间回来。


    把一切思理清楚后,他深深望了张御一眼,再一次进行自我了断。


    可是下一刻,他依旧坐在了大殿之内,似乎一切与方才没有任何区别。他似想起什么般猛然一抬头,见张御正坐在案几对面,正在那里品茶,并淡然品鉴道:“邵道友这里茶水尚可。”


    邵道人心中一阵惊悚。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脱离不出去了。


    而且他到现在也无法看出周围的景物是虚假的,要是这样,哪怕他真的通过自我了断回去了,回到了真正元夏,恐怕没办法分辨清楚真实虚幻。


    不对!


    物事可以伪造,但人不可能!

    他眼前一亮,感觉自己找到了破局之法,立刻遁身出外,

    张御点点头,这是个办法。


    他这回是通过心印,将邵道人自身的忆识挪照出来,所形成的东西都是自己熟悉的。


    就算事先有了提防也没用,因为他化显得都是真实。


    除非完全封闭心识,没有气机接触才可能闭绝,可两人对峙之间,除非放弃抵抗,否则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出现。


    他这时又品了一口茶,映照人物比映照事物困难的多,这也算是一个破绽,但也是他对心识的不够,可并不是不能弥补。


    况且若不是他主动走了出来,给了其人一个识破的机会,其人恐怕至今还蒙在鼓里。他给此人机会,正是希望此人能找出更多破绽,好让他能够将这些疏漏一一填补上去。


    邵道人出外之后,找到了一些人,果然证实这里的虚假,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法从这里摆脱出去。


    下来他冷静思考着,尝试了不少破解之法,有一些让张御看着也是赞叹他的想法。


    可问题是其人现在意念和气机对于心印几乎就是敞开的,所以动念之际,心印就提前做好了防备,让其无从突破。倒是越来越多的尝试,也是弥补了更多漏洞,使得这等心照之境越来越是完美了。


    张御这时放下茶杯,平静的看着此人,要是再拿不出什么有新意的手段,那么就到此为止了。


    ……


    ……


  第三百八十四章 得益补空实


    在心印的照映之下,这一回不仅仅是邵道人,谷道人等人也是一样被困入了进来。


    这几人唯有谷道人一人及时选择了自我了断,其余人都是试图反抗,但一瞬之间就感觉自己气意之身破散,回到了元夏。


    这几人没有张御去主动提醒,一开始并不曾发现自己深陷在了一个“真实的虚假”之中,唯有与人接触是唯一的破绽。


    张御能够让周围事物成为真实,但是那一个个人显然是不可能化为真实的,思绪对话可以从记忆之中映照,修为功行却不容易了。


    他能将一个个寻常人照显出来,但并能将一个个元神真人跳脱去世外也是化作真实,哪怕他的心光足够也做不到。而与他同一层次的上那更是不可能化显出来了。


    故而此辈随着与人接触次数的增多,窥破此身处境的可能也就越大。


    而且此辈只要离开的范围较大,去到一些禁阵牢固的地方,那么也容易因此看出破绽。


    张御在这其中也是在慢慢摸索,他发现其实并不需要构筑全部的虚境,只要构筑此辈身边的真实就可以了。


    元神修士的感应照理说无所不包的,但事实上,在两殿之中,他们不可能肆无忌惮的放出感应,只是局限于身边一部分,那就简单多了。


    在此过程之中,他总感觉心印不应该只能演化这些,似乎还能够做到更多,但这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


    虚境虽然营造了诸多真实,可假的终究是假的。这几人陆陆续续发现了不对。。


    谷道人在邵道人之外算是功行最高之人,他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立刻尝试着摆脱出去。他是当做司议之人,倒也是使出了不少办法。其余几人,也同样是各出手段。


    张御一直在看着,这些人的应对倒也是给了他不少启发。


    稍微有所可惜的是,这些人功行都不够高,所以有些反抗他一眼就看出毫无意义,后面的举动自是也白费功夫。


    而这几人在屡次尝试无果之后,最后也不得不放弃了,谷道人同样也是如此,他甚至心中还抱有几分侥幸,既然敌方没有拿他们怎样,只是把他们困在这里,那说不定不会拿那等牵连正身的手段对付他们呢?


    张御见这些人自己都不愿意坚守,那他也必要将之留着,故是他对着谷道人一点,一道斩诸绝剑光将直接将其人洞穿。


    再是一挥袖,一道法力冲涌入其余几人的气意分身之上,霎时将这些人都是消抹了干净,


    除了谷道人之外,余下之人他并没有用斩诸绝去斩杀,因为这些人功行不够高,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同时也是为了让元夏产生一定的错判。


    至少可以让元夏以为,牵连正身的手段并不是可以随意动用的,唯有足够道行之人才值得他们拿出来。


    处理了这些人后,他最后看向了邵道人。


    邵道人在试过多种方法之后,也难以闯破这个虚境,这个时候他自知凭自身之力恐怕是难以脱身了,可他又不敢停下来。


    因为他隐隐感觉到似张御在利用自身推演什么,他怕自己一停,就此失去了价值,那么就是真的失去性命了。


    虽然张御不一定掌握通过分身斩杀正身的手段,可他不敢赌,故是一直在坚持。


    而只要坚持下去,那么还有一线希望。能求全道法修道人,自我的坚定意念自非是其余那些修士可比的。


    他很快想到了一个办法,进入了元夏的藏简之地,翻开一些过往曾经见过的书册。


    心印可以映照心识技艺,但过往的知识要呈现,也不是一下能让他看见的,也是要靠对方的选择,现在却是主动敞开了。


    张御点了点头,倒是求生意志坚决,他也想看看这位能坚持多久,

    此后他还看到这位向旁人求教如何破解幻境,旁人完全就是邵道人的意识映照,他自己也觉察出了这一点,但是这个时候他想试试,一方面仍不放弃突破此境的想法,另一方面是真的希望能得到新的启发,找到破解法门。


    他问了一下话,的确得到了一些有益的回应,他很快发现,有些东西本来并不在他的忆识之内,似乎是凭空多出来的,这让他有些困惑,但现在顾不了这许多,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拼命从中找寻脱身之策。


    张御见此,不禁思索了一下。能得到回应,那是他有意放出的,是他故意向其人透漏了一些内情,看这人能否从中得到启发,从而有更好的表现,帮助自己弥补道法的缺陷。


    反正今天是逃不出去了,逃出去也没法把记忆带走。


    可在邵道人向着更多人请教之后,他有些讶异的发现,有些告知的东西并不是他授意的,也不是他自己所掌握的。


    这就有些意思了。


    他推断这应该是心印的自我补足,因为心印一旦营造真实,就会向真实的一面不断靠近。


    就像仙朝出现了“不坏之金”这种东西一样,不是仙朝创造的,但却偏偏出现了。就连仙朝本身,也是一样被不断完善的。


    这也是自我的一种补足,否则真实性就不具备了。


    大道之印本身就是大道之触角,偶尔有这等表现并不奇怪,这无疑说明,六印之中有着更多玄妙蕴藏。


    他一转念,看来此人还可以继续留着。


    邵道人为了求活,几乎是榨取出了自身的全部潜力,拼命想办法破解困境,倒也是被他找出了一些办法。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用,没当他寻到缝隙所在,没有多久又会被填补上,导致这方虚境更为真实,到了后来,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从里脱身而去。恐怕此刻就是让他回到了真正真实之中,也会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在虚境内困束了不知道年月后,他几乎使尽了一切办法,许久没能运用出新的手段了,但是他还是做出了最后的挣扎,那就想将通过心意转动将自身这一缕气意化身耗尽,如此也能达到了断的作用。


    张御把他的思量都是看在眼中,见到他无法再给心印任何启发了,也没有再持续下去,一弹指间,斩诸绝横过,当即将这一缕气意斩断,随后从心印之中退了出来。


    在虚境内中看去很长久,但意识之转却是瞬息千变,在外也不过就是一刹那而已,


    元夏元墩所在,某处宫阙之内,邵道人身躯剧烈一震,他的眉心处出现了一道剑痕,整个人僵坐一会儿后,就如玉石崩碎,身躯残片落了一地,又持续散碎,最后只在原处留下了一摊粉末。


    过去大约半个时辰,他闭关的宫门被打了开来,兰司议走了进来,看了一眼之后,就又转头走了出去,对下面之人嘱咐了一句,道:“收拾干净。”


    他很快回到了上殿之内,万道人正在此间,目光移向他,露出问询之色,兰司议摇了摇头,并道:“这次事情,应该是邵上真他们做事不谨慎之故。”


    现在还在元夏、天夏的约议之期中,邵道人如果不主动露出敌意,或者做事小心一些,哪怕到了天夏地界上也未必会拿其开刀。


    万道人沉声道:“看来这次又是天夏赢了一手。”


    兰司议沉吟片刻,道:“不算完全输,我们那条暗线至今仍在。”


    万道人道:“那是因为他知道的还不够多。”


    兰司议点点头。正因为了解的少,没有触及天夏的核心利益,所以那暗线才能继续存在,只是目前是如此,未来就不一定了。


    不过出于小心,他还会让黄司议那边再查一遍的,以确保此人没有出现问题。


    他道:“那处界域……”


    万道人道:“放弃吧,天夏是不会放弃化演世域,下次设法再寻机会。”


    兰司议应下道:“好。”


    自在界内,没了元夏侵入,仙朝也是销声匿迹,天夏的统御逐渐稳固。张御见局面已是安定,也是准备就此返回天夏了。


    他把蒲鹿、奉成二人喊来,关照了一声,又分别对陆别、吴冠殷等人吩咐了一些话,仍然在准备离开此界的时候,却是往某处看了眼,

    他略作思索,心意一转,下一刻,已是来到了一片原野之上,看着前方,他道:“尊驾怎是来此?”


    霍衡从后方走了出来,与他站在了一处,道:“自是此界有东西引起了我的兴趣,不过道友问我怎来此,那却是说错了,有大混沌之所在,便是我身之所及,我本就在此,又何谈来与不来?“


    张御心中清楚,很可能是因为在和心印相斗之时,出现了一个混沌之我,才是引来了其人。


    这位一定不介意将他这个虚假的自我接引了去,或许还有手段借助这一个混沌之我,增加将他引向此路。


    霍衡又道:“那几个元夏修士我亦是见了,倒是有一个人可堪入我混沌大道。”


    张御淡声道:“可是尊驾并没有给他机会。


    霍衡笑了笑,道:“当初我与道友谈过此事,虽然元夏、天夏在大混沌看来没有区别,无论哪一边的修道人只要愿意投入大混沌,并且够资格,那么大混沌都能接纳,但是霍某个人却并不喜欢元夏。”


    说完之后,他整个人便是消失不见。


    张御站立片刻,气意一转,一道有若闪电的光华一闪,亦是遁去无踪了。


    ……


    ……


  第三百八十五章 从愿可照真


    张御气意分身离开自在界,回到了正身之上,同时也是带回了忆识,他瞬息间知悉了一切。他看着大道之章上的心印,这当是此行最大收获了。


    修道人求全道法之后,该是如何上进,这自古夏以来一直是困扰着修士,因为过去上进之人,无不是上境大能自我,后来之人近乎无有。


    便不说这个,每一个修道人都有自己的道,先前走过去之人也根本没办法向后说清楚。


    可尽管如此,真法靠着不知多少年的积累,也是摸索出了一些办法的,而作为玄法开道之人,怎么上行,就完全要靠自己了。


    如今六印齐备,只是在意识之中看到的那些大道之理,他便感觉到,自己通向上层之路当就是由此攀行。


    他考虑了一下,以心光了一份关于自在界的呈书,唤道:“明周道友。”


    殿内金光一闪,明周道人出现一旁,稽首道:“廷执有何吩咐?”


    张御把呈书递过,道:“劳烦道友送去首执处。”


    明周道人接过,稽首一礼,光芒一闪,便离开了此间。


    张御则是坐定玉榻之上,梳理了下适才运用心印的心得。在以心印困住邵道人的时候,心印显现出神妙一方面,却也有不足一面。


    毫无疑问,心印映照进来的意识和修道人越多,所能发挥的威能就越大。这是可以借用训天道章来完善的。。


    不过他没立刻这般做。


    这里面还有一些地方他需要探询清楚,才给落入此中。


    目前他所了解的心印神通,除了映照人心意识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心印能有将传说变成现实的能力。


    当然,这不仅限于传说,只需在人心意识之中长久被认可的念头就可,流传越广的传说,在人心之中沉浸越久,则便越容易被推动。


    目前看,只要层次不是与他太过接近,那么他都能将之推动出来。


    只是有什么弊端和限制,他还不知道,所以还不能贸然行事,需的尝试一下。


    他考虑了一下,正好有一个合适的目标,可以为自己所用。


    先前他在元夏在那里埋下了许多魔物,那是借用了元夏与天夏所共有的“化外天魔”的传说,以韦廷执的“化魔典录”为凭,又用了义父那里得来的秘塔和藏空祭仪,方才化炼出了魔物。


    而有了心印之后,只要与有所牵连,那便可以直接从人心之中引动了,之前的那些步骤都是省略了。


    另外,因为魔物在元夏底层传播,还能一定程度上提升人的资质,给予修炼之法,故是如今在元夏的人心之中认为这是救世之仙。


    这么看的话,他甚至可以将魔物牵连到仙朝之上,引导并让这些修士认为这可能与仙朝有关,那么在心印推动之下,当元夏修士心中这般认为时,那么就真的可能会变成如此。


    那样仙朝留下的东西也可以利用起来了,天夏凭空得了一个助力,自己也能由此尝试更多的心印运使方法,就算不成,那也没什么损失。


    想到这里,他唤出训天道章看了一下,沉浸在元夏内的魔物并不如一开始那般扩张蔓延的势头,现在图团缩于一地,这倒是一种懂得进退的做法,因为再上去就要触碰元夏天序了。


    而要能如他所想那般,就算魔物行事激进冒险一点,被元夏天序灭去了,也还可以借助心印再度生出来。


    思定之后,他没有急着去,而是考虑起心印的另一个用法。


    “心”代表着思愿,一些长久苦求不得东西,可以用心印去推动完满,比如此印可以用在造物之上。


    当初他为了磨练“斩诸绝”剑法,特意变化一些化身去到各个下层。


    在落去下层之时,那些化身与正身完全断绝,剑法完成,大多数化身也是收了回来,不过投入昊界的那一具化身,却是有些出人意料,并没有去修炼,而是走上了造物的路数。


    然而修道人与彼此造物匠师是彼此冲突,再因为熹王的缘故,昊界过去所有的造物机巧他也都是知晓的,尽管分身有了自己的一些东西,可得到的这些知识几乎无用,而现在倒是有了可以利用的地方。


    他唤出大道之章,闭目思忖片刻,随后运转心印,过去片刻,一道光亮照了前方,自里映照出了一个“造物炼士”。


    造物炼士照理说是昊界存在的造物,天机院几次仿造而不可得,因为两边道机不同。这里面许久不得突破。


    可放在他这里,那缺失的部分却是由心印给补足了。


    不过这终究是由上层力量自上而下推动的,下层力量则是由下而上堆砌而来,若想复拓,却未必能做到。可这无疑有借鉴的意义。他思虑了一下,将一挥袖,此物先收了起来,准备过后再是处置。


    此时此刻,他感觉下层界一阵天地变动,往那处看去,却是自在界世域被提升了上来,正式与天夏沟通到了一处,如此此界当不会再被元夏所觊觎了。


    自在界的通路这一与天夏打通后,蒲鹿、重岸、陆别、吴冠殷等人的气意化身也是陆续归来。


    重岸的气意分身回到了正身之后,根据忆识知悉了一切,他向戴廷执送上了一份呈书后,就又继续做原先的巡游职事。


    十来日后,借助一个机会,他的气机又一次与无面道人落在天夏的分身牵连上了。


    还是墩台某处空厅之内,两人化影落在此间。


    无面道人见了他面,便立刻问道:“那一处界域究竟怎么回事?怎么还殁了几位同道?上面着我问清楚此事?”


    重岸没有隐瞒,将自己所知所见都是说了出来,这些东西确实是真的,但是他所知道的也是有限。


    无面道人听他说完,道:“这么说,那是去往‘仙朝’的时候出的意外了?”


    重岸道:“这我便不知了,很可能是如此,因为此后我与他们便未再见面。”


    无面道人道:“天夏那边没告知你什么么?”


    重岸道:“这一次能入界还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我入天夏才是多久,上面哪有可能信任我?这等事我能知晓这些已然算不错了。”


    无面道人内心琢磨了下,问道:“那个仙朝到底存不在?”


    重岸道:“这话不好说,不过我以为是真的存在的,我是见倒见那些仙兵仙将的,天夏势力在到来之前,整个界域就是依附在仙朝之上的,要说没有仙朝,那些东西又是从何而来?再说谷真人又非没有见识之人,他无比确定的东西,想来也不会有假。”


    无面道人考虑的是,根据种种情况分辨,这个仙朝可能是背后牵连到上境大能的,不然谷、邵二人没这么容易上当,但是想想有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重岸道:“若你再没有什么要问的,我需尽快回转了。”


    无面道人赶忙道:“你且慢行。”他扔出了一张誓书,并道:“你需立誓,方才所说并无一字虚言。”


    重岸不屑道:“你我神魂出自同源,有此必要么?”


    无面道人叹道:“虽然如此,可我这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堵住某些人嘴。”


    重岸嘀咕了一声,道:“真是麻烦。”


    他当即立个誓言,言称自己无论是在天夏还是在自在界的见闻,所做陈述皆为真实,无有一句虚言。


    倒是他不能说对任何事都不曾隐瞒,这里无面道人也是理解的,因为一些事可能牵扯到天夏玄尊,而立誓一旦涉及玄尊,那都是会有感应的,所以避开的。


    立誓过后,他便将誓书扔了回去,随后道:“这便可以了吧?”


    无面道人将此收了过来,道:“可以了。我可向上交代了。”


    重岸这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在自在界中,我对那几人不太客气,会否牵连到你?”


    无面道人自信道:“无碍,莫说他们有的阵亡,有的气意化身不曾回去,便说我等是下殿之人,自有下殿几位司议替我们遮掩,何须看他们脸色?下次再是遇到,也不用给他们脸面。”


    重岸道:“好,这我便放心了。


    无面道人与他再说了两句,便各自分开了,回去之后,将呈报送上去,没有多久就送到了两殿之中。


    诸司议对此都是很重视。因为这次谷道人和邵道人俱被斩杀,而其余人因为气意化身也没回来,自也说不清楚,唯一留下线索的,就是重岸这条暗线了。还有他们想弄清楚,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仙朝”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道人与兰司议商量了下,后者言道:“这个仙朝,背后很可能是存在的某种上境大能。”


    万道人道:“天夏变数尤多,这是可能的,这位大能或许还可能一个异类,我元夏的上境大能之位已近绝迹,但天夏这里看来还有空余。”


    兰司议神情凝肃道:“上境之路惑动人心,现在有些人已是蠢蠢欲动,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恐怕有一些人的心思更多了。”


    万道人看向殿外,沉声道:“距离约期结束已然无有多少时日了,我等准备了近十载,这回必须一鼓作气拿下天夏,不能再给其任何反手机会了。”


    ……


    ……


  第三百八十六章 近战皆持备


    蒲鹿到来天夏已有数个月了,大多数时间都在适应功行,自在界的道机和天夏道机不同,他需要尽快调整过来。


    其实功行越高,调整起来越是长久。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却一次世身,然后等待神气映照归来。


    神气在入世之时可以自行调和,那么自然能省却许多修持功夫。


    可寄虚之境毕竟不是摘取上乘功果之人,即便当中有法仪接引,那也要几年乃至十几年的功夫了。


    他是等不了那么长久的。


    别说来了天夏之后他尚且有许多东西要熟悉,眼前最紧要的,最多一两年的时间,元夏和天夏就当互相碰撞了。


    前几次交手元夏不说大败亏输,可是一点便宜没有占去,反而天夏越战越强,元夏当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十年休战,元夏这回再来,绝然是雷霆万钧之势。他了解到,天夏比之元夏硬实力还有欠缺,无疑是缺少人手的,他一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退缩下去,而是想加入这一战。


    他在调和气机的时候,一个小道童捧着一只金釜跑了进来,摆在了帘幕之外,道:“玄尊。方才有玄廷使者送来了一钟玄粮,小童就摆在这里了。”


    蒲鹿道:“放着吧,你自去做自己事去。。”


    小道童听到不用做什么了,对他一礼,就高兴的退了出去。


    蒲鹿看向那玄粮,有这些玄粮,再加上先前的,哪怕全力修持,用三载都是够了。


    他回到天夏后,校功授赏,拿了不少玄粮,后来更是每月都是送来。天夏不是元夏,如他这样的寄虚修道人,数目稀少,也很受重视。


    天夏提升了不少世域,除却那些自在界中攀附上境气机的修道人,能正经提升到他这个境界,迄今仍是不超过三个。


    他取了一些玄粮过来,小心炼合入身,许久之后,吐出一股清气,浑身气脉舒畅。


    他暗暗赞叹道:“这玄粮果是好物。”利用玄粮修持,每一次调和,都能让他气机与此世更为切合,功行也隐隐有所增长,丝毫不耽搁修持。


    他行功完毕,便从驻阁走了出去。


    他之所在,乃是虚空世域,如今从下层到来的修道人,都是落在此间。他去了经库查阅了一下典籍,发现修道人无不是来去匆匆,偶尔交谈,也就是几句都是别过,显然在为不久之后的两家斗战做准备。


    故是他转了一圈后,也没心思在外逗留,回了驻阁继续修持。


    天夏内层,东庭府洲,天机工坊。


    安知之正在打量面前的造物炼士。又一个十年过去,他现在的外貌看着已是一个英俊的青年了。


    对于天夏人动辄一百二十岁以上的寿数来说,他才刚刚步入了青年。


    身体的快速生长,再加上呼吸法的锻炼,他的脑力正是处在绝对的巅峰期,且还能延续至少二十年以上。


    而二十年中,他有信心在打造更好辅助自身的造物,能够延续自己的体力和智识。


    这个造物炼士是张御交给他的,其人无知无觉,只会呆板的执行他的命令。


    这很正常,造物人如果没有智识,那就是一具僵硬死板的躯壳而已,没什么特别,甚至还不如那些造物飞舟和飞车,只要能够如实展示出自身的能力那就足够了。普通人还会喊累喊饿,而这具却躯壳不会。


    安知之这时打了个响指,金属顶璧之上,有一朵巨大的银白色金属花卉探了下来,张开花瓣,将之整个吞没了下去,同时一根根蛛足般的金属枝节延伸插入了上面留出的空隙之中。


    他快步跑到了后方一个金属台架之上,戴上了一副厚厚的琉璃眼镜,同时拉下了一根扳杆,他的面前霎时出现了一副巨大的五颜六色的彩幕,而在其中,造物炼士身躯之上从里到外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展现出来。


    这时旁边闸门打开,几个长相古怪、拿出锤头的小个子甲士走了出来,这是他打造的造物异类甲士,首先是和人有所区别,这群异类吃的只是废料,而且大脑可以左右轮换休息,能够不眠不歇的劳作。


    虽然并不聪明,但是忠诚听话,力气很大,干杂活那是绰绰有余了。


    这些异类甲士上前,对着那金属花卉不断敲打,震动力量传至内里,安知之可以通过光幕清楚看到那个造物炼士身上的神异力量受到冲击后的反应。


    造物炼士光有甲还不行,关键还是要有人,不然外甲披上了也达不到应该有的层次,就算是造物技艺近乎成熟昊界,造物炼士的数目总体上仍旧是稀少的。所以也在观察这个炼士本身,看着他与寻常人究竟差别在哪里。


    他在天机工坊之中一待就是三个月,不眠不休的探究之下,终于让他成功仿造出了一个造物炼甲。


    他很有大的把握,只要合适的人船上,就能臻至造物炼士一般的水准。


    只是摸了摸脑袋,感觉没什么成就感。


    因为这是老师事先给了造好的东西,让他重复一遍而已。就像提前给了答案,再让他去考试,顶多一些地方有点改动,失去了挑战性,但是他也是设法做了进一步提升,这里面还融入了莫契神族的一些技艺。


    “试试看吧。”


    他对着外面唤了一声,随着金属门向上抬升,一个不算强壮但是看着很精瘦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对他一礼,激动道:“安大匠。”


    安知之也是回了一礼。


    值得一说的是,尽管年龄已是不小,可安知之的大匠封号到现在天机院还是没给。


    但是东庭洲府给他授了一个,如今没有玉京原尚台的正式行文的话,东庭天机工坊根本不理会玉京天机院的派指的任务。


    玉京天机院对此自然是不满意的,奈何东庭物产丰富,各种宝材都是不缺,就连技艺之上也掌握着莫契、伊帕尔的各种神异技艺,算是独树一帜,许多不得志的师匠现在都往这里来。他们根本拿捏不住,只能通过天工部和其他各方面的影响加以施压。


    但是这些被东庭府洲给挡下来了。


    府洲的洲牧虽然也在本土一十三洲的官吏体系中,一般来说不可能不考虑天工部的态度,但问题是在东庭做事,还要顾及到东庭玄府的意志。


    玄首若是愿意施加影响,那没有玄府能背着意思来,特别是不涉及切身利益的事,那更没必要和玄府对着干。


    玉京天机院甚至还想施压青阳上洲的天机院,想要天机院断绝与东庭工坊的牵连。


    但是青阳上洲却是不予理会,或许别的地方的天机院会畏惧玉京,但是当年青阳上洲在张御带领下剿除洲中天机院的势力,如今所有工匠都是老老实实的,根本不敢违抗洲府和玄府。


    安知之与那年轻人对话了几句,就让其穿上了自己打造的甲胄,这个年轻人是从军中退出的,以前披过外甲,而且极有天赋,将此炼甲披上之后,不过一会儿,就将炼甲收入了体内。


    而在接下来的一月时间内,并成功将之炼入身躯,气机也是层层拔高,照此看去,只有给其充足的时间,是有可能突破上层的。


    助手卫山在旁高兴道:“少郎,似这次成功的可能很大,要是成了,玉京天机院可是比我们慢了一步。”


    安知之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能下定论,就算成了,这也不能算是我赢了。”


    他知道老师把这东西交给自己,不是因为亲疏远近,也不是因为他的技艺就高过玉京的诸多大匠了,而是东庭天机工坊现在还比较纯粹,能够从单纯技艺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出了成果也比较容易控制。


    他想了想,又满是自信道:“虽然这东西我是照搬了别人的东西,我迟早会用自己技艺打造出超出这等炼甲的灵性袍甲来的。”


    元夏,天夏使殿之内,常旸看着一驾驾飞舟离去,并往天夏遁飞,问身边弟子道:“这是第几批了?”


    弟子回道:“差不多是第二十六批了。”


    这几年来,北未世道零零散散的把真龙族人运送往天夏,几乎每年都有三到四回之多。


    那弟子道:“玄尊,看来是真把我天夏当做另一个族地了。”


    常旸却不那么看好,道:“不过两面下注罢了,送去的族类都是未曾开知,放在族中也没什么用,不过北未世道最好期盼我天夏赢,要是我天夏输了,元夏可不会放过他们,他应该也是心里有数的。”


    常旸回到了案前,拿起几根玉简,这里记述的是关于上三世的零零散散的消息。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想办法打听上三世的情况,但是很少有流传出来,诸世道的弟子似对此也不怎么了解。至于上三世的弟子,迄今为止更是一个都没见过。


    两殿与上三世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上三世很少参与两殿的事,也很少与诸位世道交通,似乎上三世独立于两者之外。


    他总觉得这上三世是一个变数,距离约期结束没有多久了,他必须搞清楚这件事,想了想,他挥退弟子,走入了一处阵门,来至一间密室之中,对着座上道人一礼,道:“长孙廷执有礼。”


    长孙廷执语声平淡道:“什么事?”


    ……


    ……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取法俱用为


    常旸道:“长孙廷执,常某这里遇到了一些阻碍,需要廷执的帮助。”


    长孙廷执道:“是什么事?”


    常旸将那些记载上三世的玉简递上,道:“长孙廷执请观。”


    长孙廷执拿了过来,须臾看过,道:“上三世?”


    常旸继续传声道:“元夏上三世常某总感觉不太简单,这几年之中曾试着打探,但是效果寥寥,虽然有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可总是难以深入内里。”


    长孙廷执道:“看玉简上所言,上三世并不与外往来。”


    常旸道:“根据常某的推测,不可能不往来,只是往来的渠道不为外人所知,我以为上三世平日很可能只与两殿或诸世道上层沟通,但如此也可看出上三世的地位。


    三上世能对诸世道和元上殿摆出这等态度,那么就说明其本身实力当也足够,才能保持这种超然姿态。


    再有不久,约期便要了解,从各方面了解的消息看,这回元夏的决心和准备都不是过去几次能比,可能会拿出一些以往不曾动用的实力,那三上世或许是一个较大变数。故是常某想在开战之前弄清楚他们的底细。”


    长孙廷执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常旸道:“常某近来使了一些手段,拉拢了一些人,这些人愿意给我们提供一些内部的情况,虽然具体内容他们无从告知,但是一些不太重要的消息却能传出。


    还有上三世不可能在两殿之中没有安插人手,那炼他们自己都不可能放心,我们必须知道哪些是他们的人,内部之人无疑比我们更清楚。”


    长孙廷执淡淡言道:“他们希望得到好处,但又没办法把消息出来,或者不肯冒着风险与我们接触。常玄尊你则希望我能提供稳妥的联络办法。”


    常旸恭维道:“是这样,长孙廷执英明!”


    长孙廷执思虑了片刻,他拿出了一个琉璃圆卵交给了常旸,道:“此物你可拿了去用。。”


    常旸接了过来,问道:“敢问廷执,这是何物?”


    长孙廷执解释了一下,这件东西名唤“引充”,其本身和传递消息并无丝毫勾连,只是这东西有一个特点,其可以自我分裂繁衍,其分裂的数目和时段是隐含有一套规律的。


    这个还不算,这东西向来都是一体双生,其中一个繁衍后代,另一个哪怕远隔重天,也会做出相同的繁衍反应,数目和顺序会大致相当。而其繁衍的数目和时间,则是可以通过人为手段干预的。


    只需通过这个,就能从上面得知具体的消息了。


    常旸不觉欣喜赞叹道:“不想还有这等好物,如此这个难题却是解决了。”


    长孙廷执看着他道:“常玄尊,无论用什么代价,都要将上三世的情况尽快打听出来。”


    常旸心头一凛,郑重回应道:“是,常某知道。”


    还有不到两载,时间可谓紧迫非常,他会尽一切可能打听消息。必要时这个假身自也是可以舍弃。不过自己这几年的所做的功绩肯定是先一步记录下来并送回去了,这也不是他贪功,交给别人记录或许也会有疏漏是不是?

    得了解决办法后,常旸也是告辞离去。


    长孙廷执一人坐在密室之中,这些年来,他在元夏就是在探研真修联络的方法。现在这东西已是渐趋成熟,若是摆在天夏,已是没有问题了。


    可放在元夏还不成。


    但他又必须考虑好此事。


    将来天夏若是击退的元夏攻伐,那必然要对元夏本土进行反击。


    这样由众多镇道之宝构成的元夏天序乃是最大的障碍。


    元夏可以躲在天序之后,随时可以一次次发动对天夏的进攻,一个不愿意和他们硬碰硬的元夏,那才是最麻烦的。


    他要做得,就是尽可能增加天夏这边的胜算。所以一个能在元夏天序缝隙之中保持联络的手段就可重要了,那“引充虫”便是成果之一。这一次也正好借用常旸之手,看一看能否起到一定的作用。


    常旸到了外面,他没有丝毫的耽搁,当下就将安排起了事机。


    近来因为逐渐到了两家约期的后端了,他很明显的感觉到,元夏对他们已不像以往那般宽容了,无形的限制正在逐渐收束,他必须趁着还有一点机会的时候做成此事!

    此时元上殿内,兰司议正与万道人在商量下一步对天夏的对策。


    这主要是因为天夏通过分身牵连正身的手段威胁实在太大,要是没有针对的办法,那么他们用假身前往就变得没有意义了,还因为假身没法发挥出应有正身的能力,反而将自身性命白白送给了天夏。


    兰司议道:“如今已是有了针对之法,但是能不能用,还需验证。”


    万道人道:“你打算如何?”


    兰司议道:“天夏不会停下扶持世域,但是因我等设在天夏驻使,使得我元夏的天序映照入天夏之中,所以下一次再有世域扶托,必会映照出,我等可派遣人手潜入此中,那么或能试了出来。”


    万道人却不看好这个方法,沉声道:“此举只是撞运气,不能全数寄托在此,何况我们不可能将求全道法之人白白送了出去,如今判断,天夏动用此法可能也有代价,摘取上乘功果之人未必能引其出手。”


    兰司议想了想,道:“那只能强行试探了。”


    他说了下想法,无外乎就是利用约议故意留下的漏洞,将一人名义上从元夏开革出去,让其正身留在元夏,假身去往天夏内部大肆破坏,要是天夏不祭手段斩杀,只是打散假身,那么就再次遣人上去,直至逼迫天夏出手为止。


    万道人沉吟一下,说实话,这手段太过粗暴浅显了,简直把我要做什么明晃晃刻在脑门上了,天夏一看就知道,但话说回来,只要好用就行,天夏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此人肆虐而不管的。


    你不杀,哪怕只是囚禁,我也能再派此人过来,除非你封禁两界通道,可约议在那里,在余下的时间里是封闭不了的。


    他道:“有合适的人选么?”


    兰司议传声说了一个人选,把求全道法之人送出去尝试,即便元夏也不会如此做,而且这等人物都是隐隐站在上端,哪怕来自于外世,元上殿表面上也必须以礼相待,但是他们有另外的选择。


    万道人颔首道:“虽不是人身,但却更好,且先试着吧。”


    同一时刻,天夏内层,清玄道宫之中。


    张御端坐内殿玉榻,大道之章的光幕在他背后展开,六印在上面盘旋不止,这与其余定止不动得章印截然不同。


    其在转动中好像每时每刻都变得有所不同,同时又有无数道理沉落到他心神之内、


    这些道理经过层层解化,使得他对大道感悟不断加深。


    他的功行虽然没有因此得有明显的提升,可对道法的理解却是大为增进,这个直观的表现就是他的战力,对各种神通道术运用提升了不止一筹。


    并且他的理解,也一样使得此刻在偏殿之中闭关的白朢、青朔二人受益。


    两人勃发得气机反而收敛了下去,这不是说他们功行停滞不前了,反而是因为他们得了更多道法理解,得益于此,更进一步调和了自身,下来所得成就,当会比原来更为完满。


    其实这几日他也在想着,是否可以运用心印的能为,推动自身的神通法力。


    譬若说,“斩诸绝”若是能够再推进一步,那说不定真能随意一剑,就到斩气杀身的地步,到得那时,当真是可无人可挡。


    什么神通道术,来者皆可斩断,一剑破万法绝然不是什么虚言。


    当然世上法门变化极多,有些根本道法不必照面就能引动,有些或许你斩无可斩,没有什么东西是无可破解,可有了这手段,至少正面对战无人可挡此锋芒,再配合其他手段那更是胜算极高了。


    但同时他也在想,自己是否应趁此机会加紧去往上境的脚步,而这两者间,重点又到底是该放在哪一边?

    若是全心全意浸淫道法,若是一荡成就上境,那么天夏将再多一名大能,那无疑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而且他能感觉到,六印俱得之后,这条就已然存在于那里了。而不似其余求全道法的修士一般寻不到上进之门。


    只是他也难以说清楚这里需要多少时间,很可能等到大战结束都没完成,对他自己无疑是有意义的,可对双方大战却并无太大帮助。


    而若是专注神通道术,剩下的两载日,或许就能获得一定收获。


    他深思了一会儿,两边之事看去似乎无法兼顾,只能着重于一边,可他却觉得,自己或许可以一同拿下。


    “心印”之能,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不能兼顾之事,却未必不能做到。


    他并不是凭空冒出这个念头,此前他在以心印围困邵道人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些玄机,那时候便有了一个想法,若能证实,那么此法实际上是行得通的。


    他再是仔细思索了下,忖道:“那便试试看吧。”


    ……


    ……


  第三百八十八章 鉴道理玄机


    当初张御在以心印困住邵道人的时候,有一些道理他并不知道,可是邵道人偏就能从那些化变出来的旁人口中获知。


    这应该是皆有心印之助,来自大道之补全,不过具体的变化,不是这么一句话就能概括的,还涉及到更深层次的一些玄妙。


    张御当时就有了一个猜测,后来随着他把心印深入运转探究,愈发证实了他的推论。


    心印能补全这些,那是因为心印能够以自身为根本,再在上面映照出另一个自我。


    可有所区别的是,心印所照皆为真实,另一个自我也是真切存在的,而因为求全道法之人,斩杀诸我,实现唯我唯一,所以后者很快被前者所覆盖了。


    但是另一个自我所经历的一切可能与他的经历不同,那么就有可能得到不同的知识和道理,而当这些都被收取后,就能补足神通道术乃至修为上的短板。


    这里也不排除他所问之人乃是另一个自我所遇之人的映照,究竟如何,要看具体变化,但是大致应该是如此。


    不管如何说,求全道法之人是斩却一切外我的,可心印却是能够将之重新衍化开来。


    而放大看,这似乎又与元夏斩杀万世,天夏衍化万世是相对应的。


    无论是斩杀万世、亦或化演万世,实际上都不是最终的答案,在更长的尺度上,收束和衍化可以是并存的,这两者之间也可以是相互转动的。


    也是如此,那些大能因为攀附在这两者之上,所以他们既是在元夏,又是在天夏,既是同合,又是分化。


    那么所谓摘取终道,也就是某一个阶段的终道了?而非是大道的终道了?

    张御想到这里,又微微摇头,这个不太好说,没到那个境界,他不知道上境大能到底是如何一回事,所以想想可以,却无法妄加认定。


    而回到眼前,要想完善斩诸绝或者其他神通,势必要演化另一个我,乃至于另一个我所在存在的天地。。


    但道理始终是道理,若不解化为自己的东西,那终究是没法用的。


    要做到这点并不容易,比当初求全道法杀却诸我还有难度,因为心印展开的,那一定是真实的,而除了另一个我需保持自我之真实之外,那个世域以及那个世域之中的人也需是真实的,那是真真切切构筑出一整个天地。


    以他现在的能力似乎做不到,但是依托心印,只是维持既短暂,乃至于无限接近于无的一瞬间,那似乎是可以的,那等存在近乎于不存在。


    可话虽如此,道理上的行得通,想要真正做到仍旧不是那么容易的,这里需要足够高的道法去推动的。


    对道法的理解越是深入透彻,那就越容易塑就此世,也越容易补全自我的缺失。


    所以这正好是两个方向一起推动,神通和道法本就是存于一处的,不必分割开来。


    他不知道余下的时间能否成功,但既然在往那个方向努力,那便没有问题了,也不用再进行取舍。


    他望向殿外,诸我纵有化演,也终将回归本我,我与我之间不断补足,再又不断收束,逐渐接近完满,这或许就又冲破下一个境界玄机了。


    要真是如此,只要他不断解化道法,迟早也是能理解此中玄妙的,不过是早晚之事,正确与否,等着他亲去验证。


    不过并没有立刻就推动此事,他觉得目前积累还不够,还需要再沉淀些许时日。


    倒是有一些事可以先做起来。


    比如将在存在于元夏的魔物与仙朝牵连上,使其有所根基,不至于消杀一次就无用了。


    他目光望向道宫一侧,那里有光芒闪烁了起来,过去片刻,便出现了一座光焰笼罩之中的巍峨巨山。


    这便是自在界中那座仙朝之山,此刻被他挪移到了此处。


    圣德仙帝目前依旧盘踞其中,只是少了心印,没有了外部意识的侵染,靠着其自身,不知要酝酿多少载岁月才会真正觉醒。


    或许要以亿万载为计,也或许等到仙山崩塌也生出不了,这也是因为其与心印分离得足够彻底,除了意识什么都没有,再加上本身就是身处在虚宇之内,更摒绝了外来之识。


    倒是那些自在界虚空之内的邪神试图侵染,可都被仙山本身给抵挡了下来。


    那些神人值司看着道宫旁侧陡然多出了一座瑰丽仙山,起初也很是惊异,但一想清玄道宫的这位廷执法力通天,变化出这个仙山也不奇怪。


    似如别的道宫,周围都是奇花异草,仙禽灵兽,只有这位只是在道宫之中稍加改动,外面一概不理。


    他们很快发现,这座仙山对他们非常具有吸引力,上面的气机更是令他们感到身心愉悦。


    这倒不是说这座仙山比清穹云海更好,而是因为此间给了他们一种更为舒适惬意的感觉,还使得他们的意识更为活跃。


    还有一些远空的神人被引过来,纷纷问询道宫中的神人值司,自己能否在上面选定居处。


    张御此刻不去管这些,通过训天道章,将意识联络到了那尊魔神身上。


    这一尊魔神如今经过万千元夏底层信徒的顶礼膜拜,愿念寄托,如今变得愈发如同正神了。


    同时因为识得进退,到了一定程度就收缩自身,至今也没被元夏天序克压。可前提是有天夏驻使存在,容忍的限度,两家一旦开战,那就不好说了。


    这尊魔神的愿寄在这几年来可谓积攒了不少,这其中混杂着无数纷乱的念头,而圣德仙帝则是正缺这等意识侵染,双方可谓是一拍即合。


    在两边牵连之下,仙帝此刻似也是蠢蠢欲动之中,似乎出现了新的变化。


    张御平静看着这一幕,他必须确保这个仙帝是受控制和约束的,而不是让其独立于外,那样还不如不要。


    故是他伸指一点,从心印之中催发出一道意念,映照入仙帝意识之中,并是轻而易举占据了主位。


    仙帝的意识现在的目的是为觉醒,任何力量过来进行引导都会选择接受,因为这是他自身迫切的选择。


    现在有了最为根本心识,再加上上魔神输渡过来的意愿,上下两个条件都是齐全了,便见仙山之中照出了一团光亮。


    仙山仙宫之内,圣德仙帝再一次出现在了那里,不过此刻再出现的,乃是受天夏册封的仙帝了。他已然有了自己的过去未来,过往的一切忆识来历也有心印负责补足。


    还不止是他,牧大辅,右臣聪奇喻,左丞智平章,乃至于更多的仙官仙将都是出现在了那里,由于从魔神那里传来的源源不绝的寄源,下方各个仙官的眼神,也是由冷漠麻木渐渐变得鲜活灵动起来。


    而那魔神经由这么一遭,也是有了正经的仙官之位,乃名“宣德广大持光使者”,而得了仙朝仙职的加持同时,仙帝还特意赐予给了一点不坏之金。


    张御见此微微有些意外,仙朝的复苏,由于是他以心印推动的,某种程度上算得上又一次与心印合流,可明明源流都是改变了,可居然还能调化不坏之金。


    他想了想,这应该是他之前调运了不坏之金,所以使得仙朝同样具备了此等能为。


    而只需要心印改变一下,就能改换这等结果,不过他没必要这么做。他一人转运不坏之金还嫌稍费力气,有了仙朝一同推动那是求之不得。


    只是这里又有一个问题,仙朝拟定之中是有上境大能的,所以才有不坏之金,那么现在这个背后的上境大能是默认了六位执摄么?


    看起来是如此,可他觉得可能还另有源头,未必是大混沌和纯灵之所,还有可能是一个现在不太好说的答案。


    此刻仙山之上响起一阵清钟之声,光虹铺洒下来,那位牧大辅从仙山处下来,来到清玄道宫之前,求情拜见。


    张御传令让他进来,牧大辅入至正殿,身上全然没有了前身那等傲然之色,反是一片小心恭敬,执礼道:“小仙见过廷执。”


    张御道:“何事来此?”


    牧大辅躬身道:“小仙奉陛下之命前来拜会廷执,因仙山喧闹,恐扰廷执清修,故是恳求廷执允准,容我仙山移去他处。”


    张御微微点头,道:“此事我允了。”


    方才把仙山挪在旁侧,只是为了转运方便,现在既是立成,只要还在云海之上,不干涉到其余修士道人,移去哪里都是可以。


    牧大辅欣喜道:“小仙代陛下,代仙朝上下谢过廷执恩准。”


    张御道:“元夏那边事宜,还需你等用心。”


    牧大辅正容回应道:“是,来时陛下也是特意关照了,我仙朝持光使者既已在元夏招揽了诸多信奉之人,那就是我仙朝之信众,天夏之外民了,我仙朝绝不会放弃。”


    张御颔首道:“你等既是知晓,我便不多言了,且去吧。”


    牧大辅恭敬一礼,便是退下。


    张御处置妥当了此事,下来便是准备闭关推动功行神通了。


    本来他还准备将心印归入训天道章之中,可现在发现还不到时候,心印需要更多理解和转运,准备等到时机成熟后再言此事。


    于是他心念一转,将大道之章唤出,定坐片刻,便有光芒自上面照洒下来,顷刻笼罩周身。


    ……


    ……


  第三百八十九章 寻迹除患隐


    元夏,北未世道。


    易午正在为少有几个开智的族人讲授功法,忽然听闻宗长易钧子要事相唤,叫这些族人自行修持,便是急匆匆赶来。


    到了主殿之上。他见到易钧子似正在拿着一封文书翻看,上前行有一礼,道:“宗长,不知唤我来是为何事?”


    易钧子将手中那封书信送了过来,道:“方才两殿寄来的传书,你不妨看下。’


    易午拿来看过,不禁心中冒火,这上面有言,还有一载余就当是与天夏再度交锋,要征调北未世道之人效力。


    且这不是简单的征调,从内容上看,分明就是想让他们的族人去送死。


    同时还附录了这几年一直往天夏运送族人的记载,这东西本也是瞒不住的,可是现在附录在一起,威胁意味十分明显。


    他冷笑道:“两殿莫非以凭此就能拿捏我们么?他们凭什么?我们送去的族人都是未曾开智的,两殿可以拿我们族人的当牛做马,就不允许我们把族类拿去交换好处么?”


    这些年往天夏送去族人,是为了让天夏帮忙开智,但名义上是拿这些无智如野兽般的族人去换取好物。


    虽然这些东西实际上也是他们在出,只不过在元夏那边交换了一下,可这事情表面上却挑不出刺来,许多经手之人也都是得了好处的,光拿这个是压不了他们的。


    故是他对此很是不在乎,抬头道:“宗长,他们要查,那就让他们来查好了,看他们能拿我们如何!”


    易钧子却是沉默。


    易午发现有些不对,道:“宗长。”


    易钧子道:“方才上三世也是来人传话了,说得是同一件事。”


    “上三世?他们……”


    易午神情陡变,顿时意识到事情麻烦了。。


    诸世道并非两殿统属,单单从双方的位置上看,反而在两殿之上的。所以一般来说,两殿是的确是拿捏不到他们的,但是这一次两殿的传书也只是传书,既然是上三殿的传话,也就是上三世同意了此举,甚至就是上三殿的意思。


    上三世与诸世道之间不是上下层的关系,但是却位于诸世道的最上层,掌握的势力和权柄都是最大,三上世的态度一旦显露出来,以下的诸世道通常都会跟从。


    若是违逆不听,虽然表面上不会如此,但绝然会被孤立,过去不从之人最后下场都不怎么好看,世道本身是不会变幻的,但是里面的人却是可以变的。


    易午吸了口气,道:“老祖,这件事若是做了,我们和天夏的关系也必将闹僵,我们……”


    易钧子看向道:“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或许我们举族上下都会受到牵累。我决定答应他们。”


    “可是……”


    易午还待抗争,易钧子却是伸手打断他的话,“天夏那边我会去书解释,还能提前通传一声,能不能理解是天夏的事了,若是天夏连这点容人之量也没用,那我们也不必继续后面的事了。”


    易午涩声道:“是,那我们该派谁人前往听用呢?”


    易钧子沉默了一会儿,道:“让你兄长易子去吧,他对我们的做法早有诟病,既然这样,就让他去做想做的事。”


    两天之后,元夏使殿这里,常旸收到了北未世道的传信。


    他看过之后,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北未世道这次不得已才听从两殿的调遣的,虽然书信上没有明说什么原因,可从信中隐隐约约的暗示却是猜出了一些什么。


    他立刻唤来一名玄修弟子,道:“元夏近来又当有动作了,立刻向天夏传报,千万要做好防备。”


    天夏外层,虚空壁垒之中。诸多来自元夏的世道子弟观看了一场盛剧下来,意犹未尽来到了间厅饮酒攀谈。


    几年下来,他们这些人在天夏这里待得可谓乐而忘返,然而有人这时唉叹了一声,道:“唉,为何两家约议不能继续呢,要是元夏与天夏开战,我等哪还有这般逍遥时日?”


    这句话一出,不少人也是跟着唉声叹气,有人无奈道:“可上面斗战,可不是我们能管的。如之奈何啊。”


    他们要是有实力有地位,那就轮不到他们在这里逍遥了。


    有人不耐道:“两家大战,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在这里也不曾干涉到什么,我们在这里逍遥,不碍两家的事吧?”


    诸人摇头,这句话也是玩笑了,就算天夏不计较,元夏那边可不会让他们再在这里久持,免得被天夏加以利用。众人谈了一会儿,都觉扫兴,随着一人告辞离去,余下之人也是各自离去。


    裘少郎也是回到了自己驻地之内,他心情也是不怎么好,要是就此回到自家世道之中,又要看族中宗老的眼色,还要忍受那冷冷清清的宫室,想象都是浑身不舒服。


    这时他一抬头,发现自己的驻室之内有两名神情冷漠的修士,而其余管事仆役都是陷入了昏睡之中。


    他神情微变,不过看到两人修为不过就是元神照影,不觉冷声问道:“你们是谁?”


    那两名修士站了起来,其中一人道:“裘少郎不用担心,你这些仆役都没事,”他抬手一礼,“在下楼功,这是在下兄弟楼业,我二人这次奉两殿之命而来。”


    裘少郎冷笑道:“两殿?到我们面前来逞威风么?你们两殿还管不了我诸世道吧?”


    楼功笑了笑,道:“我们此次到来,也是得了诸世道的授旨的。”说着,他也拿出了一封诏旨。


    裘少郎拿来一看,上面的确有诸世道的印信,他没好气道:“你们想做什么?”他态度依旧不那么客气,不过已经不是愿配合的模样了。


    楼功又拿出了一卷卷宗,递去道:“裘少郎看过便知。”


    裘少郎很不耐烦的拿过来打开看了下,心中不由一跳。


    这上面说的是,这十年之中,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暗中与天夏联络,甚至还有投靠天夏的,故是他们这次是得了两殿与诸世道的授传,负责在战前清理这些人。


    他暗自定了定神,语作不屑道:“怎么,你们怀疑我?世道之中那些重要事机从来不告诉我等,也从来与我无关。”


    楼功笑道:“我们自然不会怀疑裘少郎,只是我等发现,裘少郎身边可能有人暗中信奉外神。”


    裘少郎听了此言,不禁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暗中代替老祖联络天夏被发现了,不过他下来又是露出疑惑之色,“外神?那是什么东西?”


    楼功说起这个,脸色也严肃了几分,道:“现在还不清楚,目前探查出下方有人暗中举行法仪,疑似是天夏的神明。”


    裘少郎又紧张起来,“天夏的布置?”


    楼功道:“肯定是,还未查清楚。


    裘少郎想了想,他自己也有些心虚,故是不想沾上这些事,想尽可能摆脱干系,道:“你们准备怎么查?”


    “只要少郎允许,我们会将少郎身边的都排查一遍。”楼功笑了笑,“这对少郎也是有好处的,在开战之前我们要确保没有干扰。”


    裘少郎犹豫了一下,要是下人全交给这两人,他认为对方不会怎么认真查,全杀了了事最简单。


    可来天夏这里这几年,他与世道几乎不怎么联系,这些人他用的很顺手,再换一批说不准是谁的人了。


    于是他道:“尽快吧。”又强调道:“这些人我还有用。”


    裘少郎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少郎放心,真便是真,假便是假,我们不会滥用权柄的。”


    这次要查的范围较广,全都清理一遍当然最简单,可是得罪的人也太多了,他们不必要如此。


    楼功兄弟二人做事雷厉风行,得了裘少郎允许,将其之下人都是唤来,一个个分开问询,常松也是在被查问之列。


    不过他这些年来经历了不少事,自问没有露出破绽,所以始终保持着镇定,有问必答,最后放了出来。


    等他离开后,楼业忽然道:“兄长,此人有问题,他太镇定了,区区一个仆役,居然在我等面前丝毫不慌,好像一点也不怕被抓拿了起来。”


    楼功笑道:“他的功行也是莫名的高,他可没有上好的资质,说起来,裘少郎身边的人这几年似乎功行增长都很快。”


    常松这些下人奉拜魔神,这几年无疑都是得了好处的,但是他们本身功行快速增长,其实就是最大的破绽了。


    楼业道:“什么时候动手。”


    楼功笑道:“再等等,那背后的外神才是紧要,这些下人随时可以处置,不急。”


    常松走出来,松了一口气,道:“算是应付过去了么?”


    心中有一个声音却是浮现出来,道:“他们已经在怀疑你了,你并没有脱离险境。”


    “什么?”


    常松一惊,他急道:“我自问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


    那声音道:“我不知道你怎么引起了他们的怀疑,可你知道的,在元夏,有些时候只需要怀疑就够了。”


    常松顿时惶恐起来,但很快又冷静下来,道:“那我该怎么办?”


    那声音提议道:“既然在元夏待不下去了,那便抢先下手!”


    ……


    ……


  第三百九十章 裂空再覆台


    “先下手?”


    常松心中剧烈一震,他下意识回道:“可是我的修为。”


    那声音道:“你不用担心此事,神主可以将力量暂时借给你用。


    虽然你仍旧没法和元神修士相抗衡,但那来查你的两人,修为也不算如何高。


    他们上面必定还有人,可这样的人,必然不会来直接和你们这些仆役说话的,而且也是为了不想引发那些世道子弟的反感。”


    常松精神大振,跃跃欲试道:“神主能将力量借我么?”


    那声音道:“神主神通广大,当然是可以的。”


    魔主被封敕为正神后,同时还便牵连上了心印。


    张御可以将仙朝的一部分力量渡入进去,尽管只是部分,可是仙帝和诸仙官的力量哪怕都只匀出一点,那也足够他足够使用了。甚至不止可提供给他一个人。


    常松这时想到了什么,问道:“要是打杀了这两人,又该如何善后?”


    “善后?”那声音道:“那是不可能了,你打杀了两人,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常松一怔,道:“逃走?”


    那声音道:“在他们来找你的时候,你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不抓你们,只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所以此刻动手还有机会,若是迟了,直接将你们抓拿起来,你们根本反抗不能,莫非你还舍不得元夏不成?”


    常松摇头道:“我当然不是舍不得,”他眼中冒出光芒,捏紧拳头道:“我早就想离开元夏了,无时无刻不在想。”


    此时此刻,他他胸中也是一股情绪翻腾上来,过去他当了这么多久的仆役,被当做牲畜一般奴役,稍不如意便无了性命。


    虽然这几年来靠着谨小慎微保住了性命。可他清楚,那是自己因为他来了天夏,还有神主的庇佑的缘故。。要是他还在元夏,那么用不着等到今天,早就和其余那些仆役一般下场了。


    这些年来他见的越多,就越是想反抗。他胸中早就憋着一团火,凭什么他们生来就该被人奴役欺凌?凭什么他们只能任人生杀予夺?


    他修炼了这么久,不就是等着这一天么?


    不过心中虽心绪翻腾,脑子却是清楚的。


    他问道:“可是之后呢?如果我成功杀了这两人,那又如何脱身?”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若是实在没有退路,他也不吝与敌人拼个同归于尽。


    那声音道:“你打杀了这些人,我可以帮你换成兑数,之后那就可直接去投奔天夏了。”


    “去天夏?”


    常松疑问道:“现在天夏不是何元夏正在约期之内么,要是我打杀了元夏之人,天夏如何愿意接纳我等?”


    那声音道:“这你放心,双方对于叛逆如何处置都未曾定约,这就是因为两边都想利用这个漏洞做些文章。你只要做成此事,天夏必然会接纳你,除了天夏,你也无处可去。”


    常松道:“好!”


    那声音意味深长道:“你也不用太紧张,这一次被调查的不止你一个人,所以要动手也绝不会只有你一个,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


    常松道:“我该怎么做?”


    那声音道:“调息理气,迎接神主的力量。”


    常松坐了下来,调息一会儿,道:“我准备好了。”


    这句话一说完,忽然有一股磅礴力量从头顶之上灌入进来,顿时感觉到身躯之中有一股滚滚热流在涌动。


    以他修道人的常识,本来他还担心外来的力量和自身气机产生冲突,可实际上却是意外的契合,好像出自一源,他一时顾不得去想里面的原因,只是全心全意的接纳。


    随着那股力量完全融入了他的气机之内,法力瞬间提升上去,哪怕以他的修为无法一步跨入元神境地,可也能感觉到元神照影由虚渐实,距离此境也不过一步之遥,自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强大。


    那个声音此时没再出声。


    而他则吸了口气,站起身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住处,看了几眼,带上了自己所有的法器,毅然迈步走了出来,也不乘坐飞舟,直接驾驭飞舟出了虚空壁垒,往那驻使墩台而来。


    楼功、楼业二人在询问过了常松后,又去查了他人,收获着实不小。


    楼业看着那一叠密密麻麻的人名记载,既是诧异又是兴奋,目光紧紧盯着上面,道:“没想到这么多人功行有所提升,全是仆役一流,看来情形比我们所想的更为严重。”


    楼功嘿嘿两声,道:“这还是在天夏。”


    “什么意思?”


    楼功用手指敲了敲那叠名录,道:“二弟莫非忘了,这些人之所以被挑中带来天夏随侍,那是因为在元夏就很是出挑了,我以为源头很可能是在元夏。”


    楼业听了这话,顿时感觉到情况严重,可同时又兴奋起来,越如此不就越显出他们的本事么?


    若能将下面的人都是查出来,那岂不是大功一件?

    他道:“这件事要上报么?”


    “不,不急。”


    楼功走了两步,道:“若是报过去,元夏域内收拾那些人和我们无关,而且他们那边抢先一步动手,那反而会连累到我们这里。


    我们这边可没多少人手,还在天夏辖界,不克压住,一下闹腾起来,却也麻烦,最后反而会怪罪到我们头上,不但无功,反而有过。”


    楼业一想,确实如此。虽然他们资质也算出众,可还不是元神真人,上面的人从来不会在意他们做了什么。


    他道:“我们……”


    说到一半的时候,外面有随侍发生,说是外面有人求见。


    楼功问了两句,才知是从虚空壁垒那里来的,声称有要事,他想了想,也就让随侍把人放了进来。


    等人到了里面,才发现就是来人就是不久之前曾经问过话的常松。


    他心里一动,道:“你有什么事么?还是此前有什么忘了说?”


    常松低着头,道:“我有一件要紧事情想告知两位,只是……”


    “哦?什么事情?”


    楼功道:“你尽管放心大胆的说,有什么难处我等自会替你解决。”


    常松又道:“这里说话不会外面的耳目听到吧?”


    楼功兄弟两人对视一眼,感觉事机不小,楼功当即一抬手,将禁制加固了几重,道:“你放心,我已经开了禁制,别说我们这里说话,就算我们这里斗战,外面也不会觉察到一点动静的。”


    “是么?那就好啊。”


    常松一抬头,与此同时,他的身上喷涌出一股庞大法力,向着近在咫尺的二人就是一压!

    楼氏兄弟二人脸色一变,这二人身上也是有阵器护持,虽然变起仓促,可是仍然及时运发此器,将盖下来的力量顶住了。


    常松并没有太多斗战的经验,可是有魔神在后面告知他该是怎么什么做,因为他的功行层次与两人没有拉开绝对的距离,一击未必能镇杀对手,反而可能让对方脱身,所以一出手只是迫使两个人出手防御,让两人觉得自己可以对抗。


    现在第一步已然成功,将两人牵扯在了此间,那么第二步就容易多了。


    他不知道什么神通法力变化,只知道将自己身躯里潜藏的磅礴力量向外挥发出去。


    魔神在元夏是刻意压制了自身的力量的,但是在天夏却可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这一下如山崩海覆,将前方阻碍尽数冲垮。


    楼氏兄弟两人意识到不妥,奈何一不留神陷入了法力比拼之中,现在他们要是敢退,法力绝对可以先一步落到他们身上,将他们碾成齑粉,但这时已别无应付之法,只能拼尽全力推回去。


    过去几个呼吸之后,两个人所在驻地爆发出一阵剧烈闪光,常松从光芒之中飞遁出来,并一路往远处遁走。


    同时他得了那声音的关照,将事先准备好的法器转运起来,整个人如流光一道,直往虚空深处避去。


    但是他心头疑惑,照理说方才动静不小,这个时候应该有人追击自己了,可是后面却是全无反应。于是回头看了一眼,这时却是见到一片照彻虚空的雪白的闪光,那一整个墩台,却是在他面前直接爆裂了!


    他大吃一惊,道:“这……”


    那声音道:“我说过,动手的不止你一个人。”


    常松不由停顿了一下,他整个人忽然感到这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长吁一口气,道:“现在去哪里?”


    那声音道:“往前面走就好。”顿了下,又言:“常道友,你已经在天夏了。”


    常松点点头,转过身,在那片白光照耀之中往遁光而去。


    驻使墩台的爆裂,也是惊动了远处的虚空壁垒,那些世道弟子感觉到了之后,也是心有余悸。


    所幸他们平时不住墩台,因为那里冷冷清清的,住的还不舒服,他们每个人都在虚空壁垒有着自己的驻阁,只是偶尔才回去一趟。


    这些世道弟子对着前方指指点点,有人叹道:“驻使墩台爆裂,看来两家真的大战了。”


    又有人笃定道:“这肯定不是天夏下的手!”


    这话得了很多人支持,区区墩台,里面又没有多少东西,哪里值得天夏专门惦记?多半又是自己人下得手,以往又不是没出过这等事。


    有人幸灾乐祸道:“啧啧,这一任驻使做了有十载了吧。”


    “有了,算来还差一年就可回去了。”


    众弟在那里指指点点,全当看热闹了,经过了最初的惊慌后,他们又心定了下来,只要不是两家今天就开战,那墩台爆了就爆了,关他们什么事?


    ……


    ……


  第三百九十一章 诸机起微势


    众世道子弟看了一会儿热闹之后就回去了,也不是没人联想这几日查外神的事情,可他们都不是蠢人,这事说出来还牵连自己,所以没人去主动提这个。


    裘少郎开始也是混在人众之中随口敷衍几句,脸上还挂着笑,可是等回来之后。他神情收敛,立刻将所有下人都是唤到了一起。


    但却发现少了一人。他看向站在一边的曹管事,道:“常松呢?”


    一个仆役他本是不屑去关心的,不过修道人过目不忘,再加上这十年常松做事很合他心意,所以他一口就叫出了其人名字。


    曹管事回道:“不知去哪里了,少郎令老奴召集众人的时候老奴问了下,方才好像有人见到他出去了。”


    “出去了?”


    曹管事没说话,只是半抬起头,用眼神示意了下驻使墩台的所在。


    裘少郎神色一沉,眼中显露出一丝冷芒。


    曹管事低下头,又道:“除了常松,方才还有不少也出去了。”


    “还有人?”


    曹管事道:“是,许多,诸位少郎下面的仆役中,有不少人都往哪里去,有多少现在说不清了。”


    裘少郎神情忽然轻松下来,嗯了一声,挥袖道:“好了,你们下去吧,这件事不要和人说。”


    曹管事躬身一礼,带着众人退下去了。


    而另一边,常松继续虚空深处而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很多遁光都在往一个方向飞遁,粗略一看,足有上百之数。。


    他有些迟疑的问道:“这些人……和我一样?”


    那声音道:“我和你说过,你在做事的事,有许多人也在做着自己的事。”


    爆裂墩台,不是那么简单的,特别有了先前诸多前例后,看守变得十分严密。这一次其实是长达十年的谋划了,参与的人极多,不仅有底层弟子,更有仆役,看着不起眼,但实际上涉及到了方方面面。


    可以说,有小半数的元夏下层都参与了。且因为约议的缘故,天夏并没有居中引导,而是这些元夏下层主动发起的。


    这些人能够成事,靠的是魔主居中串联。


    其实靠着这些仆役是无法成事的,毕竟功行差距摆在那里,所以元夏一方面也不会将他们视作危险。奈何魔主将力量借出,将原本不可能的事化变成了可能。


    这一次爆裂用的阵器有五件之多,内外一起轰爆,才彻底毁去了这个加固后的驻使墩台。


    常松道:“他们都在这里了么?”


    那声音道:“不算未曾出来的,都在这里了。”


    常松沉默了下,道:“未曾出来有很多么?”


    “很多,他们都是主动愿意留下,你不会以为放了爆裂阵器之后就能安然离开吧?”


    常松吸了口气,道:“是他们留下,我们才能活下来?”


    “是。你不必同情,你安排到你,想必你也是会接受的。”


    常松想了想,他觉得真的让自己做,自己也是会毫不犹豫留下来的。


    他虽然是修道人,可多年来从未曾享受过修道人的半点好处,只是在不断讨好别人或者忍受苛待,随时都会性命之忧。


    就算到了天夏,裘少郎的享乐也与他们无关,还随时还等候吩咐,就算在天夏,裘少郎也掌握着他们生死,一句话就可以把他们打落尘埃。


    如果能用此身换来对元夏的打击,他是愿意去做的。


    那声音道:“现在需要你们好好活下去,替那些人活下去,或许有一天你们也会做出与他们一样的选择,但也有人会继续替你们活下去的。”


    常松眼神露出坚定之色,道:“对,我要好好活下去。”


    这个时候,茫茫虚空之中有一抹梭形的光芒闪烁出来,就像睁开了一只眼目,而后一驾飞舟自里渡出,飞舟舱壁收敛下去了,显露出了里面的平台。


    曾驽站在那里,对着所有人抬手一礼,大声道:“诸位同道,此地,已是天夏!”


    常松等人心中本来还是怀着些许忐忑的,听了这句话后,脸上都是露出了笑容。


    曾驽等着他们一个个降落,问清楚每一个人的名姓,并不因为自己是元神真人而显得高高在上,还用与自己原来也是元夏修道人身份的例子安抚了众人。


    待将所有人安排好后,他回到了戴廷执座前,禀告道:“戴廷执,都是安抚好了,

    戴廷执拿过递上来的呈报看了看,道:“做得不错,曾玄尊,你可以回去了。”


    曾驽高声道一声是,行有一礼,便就退下去了。


    他走之后不久,一个道人从旁走了出来,这是戴廷执围为自己打造的知见真灵,似在如今,许多玄尊都会用到。


    玄尊对自己的能力极为了解,看去不需要这等底层次时才需要的辅助,可是他们在利用新的技艺给了知见真灵一件承载的躯壳之后,就能让其替自己去做事了,而不仅仅是在旁边提意见了。


    这个道人道:“先生觉得此人还不足以信任?”


    照理说,以曾驽表现出来的热忱和才敢,早就是可以去到内层了,至少可以放开对内层的认知了,但戴廷执迟迟没有这么做。


    戴廷执道:“我们可以信任他,但是他身边的人还要再看看,不仅仅是他,所以从元夏过来的人,都要谨慎。这是元夏与我天夏的生死之战,哪怕只是一线可能,我们都要设法杜绝。”


    曾驽兴冲冲回到了驻殿之后,便对道侣霓宝言道:“霓宝,今日又是来了不少从元夏那里投靠天夏的同道,这是好事啊,元夏的真面目越来越被认清楚了。”


    霓宝认真道:“郎君,你说错了,元夏的真面目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他们并没有那个能力去挣脱。”


    曾驽点头道:“对对对。”他感慨道:“这次肯定也是得了天夏之助,这些同道才能摆脱桎梏。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


    霓宝提醒道:“郎君,不该过问的别去过问,要是时机合适,你自然会知道的。郎君只管保证自己的事做好就是了。”


    曾驽笑一声,道:“我就是一问,霓宝你就是太小心。”


    霓宝道:“小心是应该的,郎君既要谋事又要谋身。”


    “行。”


    曾驽虽然觉得没这个必要,但他对霓宝一向信服,笑了笑,道:“有霓宝你提前帮我想好,随时提醒我就是了。”


    霓宝定定看着他。


    曾驽奇怪道:“怎么了?”


    霓宝垂下眼帘,道:“没什么,我去绣道衣了。一旦战起,郎君的道衣可不经用。”


    曾驽摸了下脑袋,摇了摇头,道衣这东西……其实只要不是法器,以他的能力早就能随手化虚为实了,不过想着霓宝愿意,就随她去了,总是一片心意,他也高兴。


    守正宫内,张御的命印分身也是收到了关于此回事机得呈报。


    这一次的情况,说明元夏方面已经留意到魔神了,这应该是魔神牵连仙朝,对元夏方面造成了威胁,才所以引发了元夏方面的某些感应。


    也算有有得必有失了。


    不过能遮掩这么长久,已然让他满意了。


    而且魔神如今牵连了仙朝,还被赐下了不坏之金,待炼化之后,除非上境大能亲自出手,或者被完全封禁起来,已是无惧其余手段了。


    就算最糟糕的结果出现,那也只是棋盘之上少了一枚不算太重要的棋子,并不妨碍大局。


    两个大势力的相争,哪怕正面还没有交锋,其余边角地方已然开始了看不见的争斗了。


    与元夏又一次对抗,实际现在已经算是开始了,不过现在只是响起的前奏罢了。


    只是他还有想要布置的手段还没有布置完成,有些地方也还没有圆满,还稍微需要时间,这也是最后的缓冲期了,但应该很快了。


    此时此刻,他若有所觉,察觉到又一方世域提升了上来。


    这一次时机选择的很巧妙,正好是元夏驻使墩台爆裂之后,这么一来,最大程度的减少了元夏天序对此世的映照。


    因为有过一次应对这等映照的经验,这次想来也无需他再出面了,只要全新留意应付元夏接下来的动作就好。


    元夏,天夏驻使大殿。


    常旸这里也是收到了天夏域内的消息,玄廷来书提醒他,要他自己小心,防备元夏这里做出相似的举动。


    他设法了解了一下,才知这次爆裂是因为元夏在清查一些信奉外神的人,那些外神是哪里来的,他并不清楚,但是元夏一定会认为与天夏有关,这里无疑会加大他下来搜集消息的难度。


    可即便没有这回事,元夏本来也是在各方面对他们加紧限制,现在出入都是非常严格了,若无训天道章的话,他甚至没办法正常往天夏方便送消息。


    再下一步,即便元夏方面不动手,玄廷也可能会主动撤去驻使,他希望能在此事发生之前将有关于上三世的具体消息找了出来。


    只是几日之后,他收到了一消息,元夏方面将派出新的驻使去往天夏,并重新修筑墩台。


    同时新的驻使影画也是送到了他这里,然而以他的消息渠道,却也查不清楚此人的具体来历。他感觉事情不简单,立刻向天夏方面禀报了此事。


    ……


    ……


  第三百九十二章 遁界寻破法


    玄廷这里第一时间收到了常旸的传讯,了解到了元夏不日将有动作。过后不久,就又收到了元夏将过来重立墩台正式传书。


    这一次元夏的反应可谓无比迅速,对比以往,哪一次拖了许久才是定下此事的,往往元夏那边还没有完全决定好,天夏就差不多得悉了。


    但也可以看出,元夏这次确实另有目的。联系到常旸之前传来的消息,玄廷召来诸廷议商议了一番,让各方做好了一定的准备。


    一驾穿渡两界通路的金舟之上,主舱之内,易子以一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靠在一侧软榻之上,在北未世道之中,他算是一个异类,与其他世道交好不说,还有两殿亲近,但偏偏和同族之人没什么交情,和有些同族的关系还十分恶劣。


    有许多人认为,可能北未世道弄了两头下注的把戏,这样可以保证族门不倒。但实际上,那些表现其实正是他本人的态度,而不是诸人想象的那样。


    邢司议的假身坐在主位之上,他道:“易宗长每年都会往天夏送渡不少族人,根本我们分析,可能天夏有着付出一定代价,为你们族人开智的手段。”


    易子不屑道:“多此一举。”


    邢司议看着他,语声寡淡道:“易上真认为不该这么做?那这是不是对你的族人太过残酷了一些了?”


    易子却是露出了嫌弃的神色,随后哼了一声,道:“天地的道理,便是汰弱存强。这些个天生没有开智的族类,正是族群里的弱者,天生就应该被淘汰掉。易钧子却是偏偏他们机会,让他们也开智,让他们成为正经族人,这样一代代下去,我们的族类只会变得越来越弱。。


    强者生来便是强者,而不需要做那些无意义的事去提升。”


    他说得这些话是发自内心的,他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而不是什么外人猜测一般故意远离族人,玩什么分头下注的把戏,别说那些未曾开智的族人,哪怕对于那些有着一定力量,却又潜力有限的族人,他也是十分不屑的。


    故是如此,过去他也很少与族人打交道,甚至有些族人根本不知道族中除了宗长易钧子外,还有一位上真。


    而在他的对面,林鬼正背靠在舱壁上,他斜眼看了看易子,天地的道理从来不是汰弱存强,只是每一个修道人的都有自己的道,若是其自始自终坚定不移的信奉于此,那么这就是其自己信奉的道理了。


    作为修道人,他对于坚持自身的道理感到佩服,但作为一族的族长,却是十分不喜欢这种言论。


    邢司议冷然看着两人,这一次两殿将这两人派遣出来执行谋划,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


    易子不管是什么态度,终究是真龙族类,异类在元夏看来就是该便剿除的,也是不该被分享终道的。


    林鬼是异类不说,还是一个外世修士,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不过是想利用其能力对付更多外世之人,那根本不会留着。


    反正在两殿看来,以这两个人的能力,多少有那么一点利用价值,故这一次派遣出来试探天夏的手段,要是被斩杀了,也没什么不妥,算是给两殿减少一些将来的麻烦。


    而林鬼一去,正好清剿掉他的族人,易子若被杀死,也没什么损失。


    刑司议这时看了看两界通道,对着两人言道:“前面就是天夏了,到了天夏之后,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夺去你们的名职,将你们驱逐出元夏,那时候你们就不再是元夏之人了,下来你们知道该是怎么做。”


    他顿了下,“事成之后,你们会得到你们想要的。”


    他不怕这两个人不认真做事,林鬼有族人捏在他们的手里,而易子虽然性格惹人讨厌,但勉强说得过去的是,只要是答应过别人的事,其人便会绝对守诺,哪怕途中遭遇困难再大,也不会有丝毫退缩。


    易子目光之中露出了一丝十分有兴趣的神色,道:“我早就想领教天夏那所谓的手段了,今次正好试一试。”


    身为真龙族类,他的根本道法与众不同,天夏的手段虽说能通过分身牵涉到正身,从而杀死修士,可却未必杀得死他。


    虽然也有一定可能,可这等未知正是他所期待的。


    林鬼则道:“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我们来这里,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元夏给他的承诺是,只要来此一趟,试出天夏的手段,无论他成功与否,他的族人都会被释放。


    他对此是半分不信的,但是他还是答应来了,因为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打算。


    不久之后,这一驾金舟终于从两界通道之中出来,进入了天夏空域之中,而同一时刻,一个在清玄道宫之中青年人忽然有所感应,抬头往天外望去,并许久不动。


    这时一个黑发如墨,额头生着朱色短角的少女走了过来,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林师弟,怎么了?”


    林师弟回过神来,道:“没事,焦师姐,忽然想起了一些事。”他站起身来,我有些事,要廷执说一声。”


    焦姓少女虽然好奇,但没有多问,嗯了一声,道:“林师弟你去吧。”


    林师弟离开了此间,不多时来到了正殿,并对殿前的神人值司,道:“劳烦通禀一声,林末求见。”


    那神人值司客气道:“廷执已知你到来,说林少郎来了进去便是。”


    林末谢过一声,行入殿中,见了座上张御,行有一礼,道:“见过廷执。”


    张御道:“你来可是有事么?”


    林末抬起头,郑重道:“廷执,晚辈方才有了一丝血脉感应,那应该是族主的气机已经进入了这片世域之中,不知道时不是族主亲自到来了。”


    当初林鬼交给了张御一滴自身的精血,由此蜕生成了林末,并逐渐长大成人,这位生来便有族中记忆,原来并不叫此名,只是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自己可能是最后一个神鬼族人,所以才改了这个名字。


    张御颔首道:“此事我知道了。”


    在那一驾金舟进入天夏的时候,他已是能察觉到这一次进来的假身不一般,根据常旸之前传递回来的消息,他差不多已是知晓此辈的用意了。


    林末欲言又止。


    张御看向林末,道:“林道友有自己的主意,也有自己的选择,他所期望的事你比我更明白。”


    林末道:“是,晚辈始终记得。”


    张御道:“那便下去好好修行吧,后续如何,谁人也无法预料,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情。”


    林末应了一声,躬身一礼,退了下去。


    此时那一驾金舟已是来到了虚空壁垒之前,驻使墩台爆裂之后还在重建之中,暂时他们还没有落脚之地。


    邢司议在指着舱壁之外,道:“那一处,就是天夏上层所在的虚空世域,不过我不见一你们直接冲去此处,而该是冲杀入那些下层,如果天夏不派遣力量来阻拦你们,你们就将那些下层逐个毁去。”


    易子很有兴趣,元夏过去倾覆万世,但毁去世域的时候从来不会让他这个异类出手,他还从来没有做过此事。


    他道:“只要有合适的阵器,这是容易之事。”元神修士毁灭一个地星弹指之间,但摧灭一界那就有些困难了,需要借用一些阵器。


    邢司议一挥袖,便有两团光茫飞去两人所在,道:“你们要的东西在这里。”


    易子拿入手中,林鬼则是没动,道:“我不用这种东西,若有‘流浆’给我来一口,比什么都强。”


    邢司议示意了下,顿时有一名弟子捧着一只玉壶走了上来。


    林鬼诧异道:“还真有。”他很高兴的接过,咕嘟嘟往喉中灌去,半晌才是喝了个干净,他舔了下嘴唇,道:“这才有点滋味。”


    说完之后,他也不打招呼,足下一点,就化一道光焰遁了出去。


    易子嘿了一声,他看着林鬼所去方向是那方新生界域,于是转过目光,纵空一遁,也是出了金舟,往着自在界方向而来。


    邢司议待两人离开之后,便是坐定榻上,运法片刻,就有一个金色天目升至顶上,悬空不动。


    林鬼,易子两人的气息早被种入了进去,若是两人被杀,这个阵器只要能带回去,他们就能够通过两人的气机看到两人所遭遇的真实状况。


    而天夏与元夏的约期未定,他根本不用担心天夏会来进攻他这里,这一次一定是可以把天夏的秘密挖出来的!


    易子瞄着自在界所在,借助身上阵器之助飞快遁往,待是接近两界壁障的时候,双手一抱头,撞在了两界壁障之上,在这其中没有动用任何法力,直接以肉身破壁,冲入了进去。


    不过他心中诧异,不说两界壁障坚固,一般也都是设有阵法的,可这次他似乎未曾遇到什么太大阻碍。


    只是才至界中,他立时感应到了什么,心中带着一丝斗战欲望看过去,就见一个被灿烂光气围裹的年轻道人已然站在了那里。


    ……


    ……


  第三百九十三章 承情执反戈


    易子对于有天夏玄尊先一步堵在这里并不奇怪,这是可是天夏地界,若是对于他闯入界中还无动于衷,那才是奇怪之事。


    他见到了张御之后,也是第一时间反应出来这是哪一位。


    但他却是没有上去迎战,而是嘿然一笑,转身就化光往远处遁走。


    这倒不是他畏惧张御,真是如此他便干脆不来了,只是他不打算在对手选择好的既定战场上斗战,哪怕他们是突然袭击,可只看外面的阵禁,就知道天夏也不可能没有布置。


    反正他们这次也没有固定的袭击目标,走到哪里就破坏到哪里便好了,天夏方面想要阻止自己,那就必须过来与自己交战。


    张御看着他远去的遁光,不管这人身份为何,既然主动闯入天夏地界,那么他出手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他站着未动,意念一转,身后就有一道剑光飞追而去。


    他现在已经很少将两把剑器拿出来了,用的都是分光剑气,除了数目一多会消耗一部分心光外,这两者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然而心光是他不缺少的东西。


    而且六印齐聚之后,他也拥有了更多的神通变化,剑气到了哪里,他自身也可以跟随到了哪里。


    易子遁行远去后,看着身后的剑光越来越快,哂笑一声,身躯一晃,霎时分作了两个,各自往不同方向飞遁。


    张御运起目印看了一眼,然而看下来的结果让他略显意外,这两个人居然都是真的, 并无任何虚实真幻之术的痕迹。


    这等本事……


    他略微猜到了一些什么。。


    此时此刻, 那跟随过去的剑气也同时产生了变化,倏然一分,也是由一道化作了两道,分别追逐而去。


    他的剑光同样也是可以分化的, 他倒像是看看, 对方有多少化身可用。


    易子这一回却是不再动用化身了,这倒不是他技止于此, 假设反制不了飞剑, 他拿出多少分身都是没用。


    其中一个他拿了一个法诀,身躯表面上有一层层光灿灿的金鳞浮现出来, 很快离体数丈, 层层叠叠,虚实互化,主动迎上了那道剑光。


    这一道剑光虽然没有一上来就祭出斩诸绝的手段,但是其上却是附着张御的根本道法的, 两者一触, 那些鳞片无论虚实, 都是层层坏去, 没有起到半点阻碍的用处。


    可是这个时候,易子被围护在的身躯却是闪烁不已, 居然凭空在了远处, 无论剑光如何追击, 总是能与剑光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是因为这些鳞片有着独特的变化,只要剑气与之碰触,就会自行发动一种遁避神通, 推动他远去。


    一般来说,寻常神通是无法对抗根本道法的, 触之即坏, 碰之即败。


    但他本质不是对抗,而是遁避。


    他的这些鳞片是用根本道法剥离下来的, 可谓是无穷无尽。而且每一枚龙鳞之上都是附着有一个神通, 等若是以根本道法为底, 以神通道术为表的互补手段, 而只要有这些金鳞围护在外,那一道剑光就永远碰触不到他。


    只是如此做看起来似乎有些得不偿失, 也就是他是真龙, 才能利用自身肉身强横, 命元充沛的特点到这等程度,一般修道人可是做不到这点的。


    而在另一边,他的另一个分身应对的方式则又有不同。


    其人忽然身躯一转,化为一条盘天俯地,头生丛角的苍龙,巨口一张,化作无限空洞,却是将飞剑一口就吞了下去。


    这并非是他自己活腻了,而是他炼就了一种吞化神通,这看似是落入了自己腹中,其实是将飞剑挪入另一个炼化出来的空域之中,自身只是起到开启域门的作用。


    只是求全道法之人斗战,是不可能不涉及到根本道法,所以这个空洞实则是以他的根本炼化而出的。


    他的根本道法较为特殊,本身并不具备多少攻击力量,但好在此法自有其独特之处,若是事先准备充分, 却是比寻常的根本道法起到的作用更大。


    而两个易子身处两端,却是各是用不同得方法化解剑光,这不仅仅是为了避开同一种方法的使用,也是他有意炫耀自己的手段。


    张御这两剑也仅仅只是试探,他自始自终都在“目印、闻印”观辨对手,在看过了这两种应对手段之后,他眸光微微一闪,差不多已是判断出了其根本道法偏向哪种方向了。


    而此人的道法上再加上常旸的传讯,他已是能够确定,元夏这次出动这二人,就是为了试出牵连正身的手段。


    而在大战开始之前弄清楚此事无疑是必要的,换了他也会如此做。


    只是关键在于,来人他若是以斩诸绝手段斩了,那是一切落余此间的痕迹都是不存在了,元夏方面又从何知晓呢?

    他想了想,不管元夏是否有办法得悉他的手段,肯定无法跨越两界世域将如今情形带回去,必然要有一个传递的。


    那么那一驾方才驶入天夏域内的金舟显得就很是关键了。


    不过那驾飞舟不主动犯事,按照两家的约定,他是不可能去对付的。


    更不用说对方可以打出使者的旗号。


    但这反而证明了他此刻设想的方向是正确。而且这可是在天夏,办法总是能想出来的。


    这些思绪只是一转而过,他目光再次落到了易子的身上。


    虽然后者用了特殊手段避开了他的剑光遥击。但是有了心印之后,他的也是道法也是再度提升,根本道法可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容易化解的。


    这个时候,那两个易子同时脸色一变,两个人身躯表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并且有细碎如砂砾的碎屑一块块的剥落下来,而且这个趋势根本止不住。


    张御平静看着,他的“根本道法”以往在展开之时形若清气蔓延,清气所在便是道法之所在,可如今六印俱全后,凡他观闻之处,都是可将根本道法渡送上去。


    这两者运使的方式可谓一虚一实,只不过表现出来没有直接冲撞那般明显,而通过观闻渡送的根本道法也不具备持续性,是可以通用一定手段化解的,可是同层次的斗战之中,任何一点疏忽都是要避免的,更何况出现这等破绽。


    此时他伸手一抓剑器,踏前一步,在这一刹那,身躯分为成两个,各执一剑,对着两名易子分别斩去!


    与此同时,那另一处新近浮托的世域,林鬼这个时候也是借着元夏天序之助成功进入了此间。


    张御同样是有一具化身落在这里,这里用的是与来者一般的假身。


    身为守正廷执,对外斗战是他的权柄所在,这些事正该他来处置,而大战未起,其余廷执的根本道法现在也需尽可能不去暴露。


    再说,这其中还有一个是他的熟人。


    他看着遁行过来的林鬼,道:“林道友,别来无恙。”


    林鬼到了跟前,也是一声笑,道:“是啊,张道友,许久不见了。不知我那后辈在你那里可还听话么?”


    张御道:“林道友那位后辈在天夏极好。”说话之间,一道光影在旁处铺开,林末的化影出现在了那里。


    林鬼看过去,立刻认出这就是自己的那名后裔。实际他也知道,元夏的那些族类迟早是要被元夏清除的,自己族类的希望就在这个后人身上了。


    一眼之后,他就挪开目光,对着张御道:“张道友,这一次元夏派我等前来,自有目的。”


    张御道:“猜到了。”


    林鬼大笑一声,道:“此事我欠阁下一个人情,我也会设法还给阁下的。”


    张御听出了他话中的隐意,他道:“林道友,有些事情可以从长计议。”


    林鬼摇头道:“我知道道友好意,但是林某一身罪孽,投奔元夏之后也攻伐了不少世域,屠灭了不少生灵,纵然是为了保全我的族人,可同样也不无辜。


    以往是看不到希望,为了那些族人,却也只能如此混下去,可是既然有贵方在,族群可以保全,一些事就不必有所顾忌了。”


    他再是看了看张御,道:“如今我能感受到道友道法修为比以往更为强盛了,我倒是真想领教一番,不过那却是帮了元夏的忙了,与其与道友斗战,那还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再说,元夏也未必奈何得不了我。”


    张御知道,这一位似与某个上境力量有所牵扯,当初元夏怎么都无法杀死他,所以最后达成了妥协,其为元夏冲锋陷阵,而元夏答应保全他的族人。


    可是不能杀不意味着不能封禁,总是有办法对付的,可没有对方说的这般轻松。但是他看得出其人已然有了决定了。


    于是他道:“既然道友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多劝。”


    林鬼却是高兴道:“道友痛快。还望稍候道友能配合我。”


    张御略作思索,道:“是这里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看清楚么?”


    林鬼点了点头,随后他身躯微微闪烁了一下,一拳就向着前方打了过来。


    张御能清楚感觉到,这留在原地的只是一个虚影,而属于林鬼的绝大部分力量已然离开了此间,此刻正往那金舟所在之地飞速遁去!

    ……


    ……


  第三百九十四章 纯剑折生机


    易子的两具分身面对张御的持剑斩杀,表现各有不同,那化作真龙模样的分身把身一扭,足下云气升腾,将自己遮掩了进去。


    云雾飘绕之间,隐隐约约见其身躯隐匿其中,张御一剑斩下,明明当是身躯所在,却是斩入了一片空处。


    这却是易子将自己身躯的一部分的化为了无形云气,以躲避外劫杀伤。只是张御这剑斩之下虽未触及实躯,但仍有根本道法传递出来。


    只是一瞬之后,那无形云雾之中,就有无数破碎龙鳞和血肉飘洒出来,金色的血液在半空之中飘荡的到处都是。


    龙身知晓避不开,却是团身一转,竟是顷刻不见了影踪。


    张御眸光微闪一下,当即辨认出此人却是由擎天之巨躯倏然变成了微尘之渺小,若非目印察观,却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在照见其身影的那一刻,又是挥袖而起,一剑斩落!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还是保持人身的易子,面对张御跨空斩下的那一剑,却是伸手向外一推,顿时重重叠叠光影出现,天地好像一瞬间被分割成了无数个。


    张御却是这一瞬便就看清楚了,这并不是什么破碎断斩空域之术, 而是易子在顷刻间化变化出了成百上千个自己。


    因为真龙拥有强横的身躯, 本身立在那里,就会对空域产生一种塌压之势,同时出现千百个自己,自是造成了这等如被扯碎的景象。要是放任不理, 还有可能对整个自在界产生不利的影响。


    他把手腕一振, 却是于瞬息之间斩出了千百剑,每一剑都是准确无比的斩在了每一个易子化身之上!

    在此过程中, 易子依旧是在不断分化着, 而他同样是对那些出现的分身进行着利索的斩杀,便连每一个分身所做造成的影响, 都是被他简简单单的一剑给消杀的干干净净。


    到了最后, 易子分化得速度根本及不上他斩杀的速度,其人意识到不好,还想施展出更多的神通变化来。


    张御岂能再给他机会?

    斗战就是要杀敌于未起之际,最好是在敌人根本未曾用出手段的时候将之除却, 而不是等到敌人尽施本事后与之来回消磨,

    于是他手中剑光接连斩杀上千次, 随后剑光倏然一飘, 所有剑光骤然消失, 像是千剑合于一道。。


    这一剑他并没有用上斩诸绝, 但却是疾快无伦, 这完全是因为六印提供给他的全方面的提升, 易子根本未能反应过来, 只觉身躯一凉,便愕然发现自己已被斩成了两段, 他面上带着一丝愕然之色,整个人做了飘渺光气化去了。


    而与此同时, 他的另一个化身也是遭遇到了同样的结果,那化若微尘一般的身躯被剑气拂过, 亦于无声无息崩灭至无。


    张御一振长剑,随着一声剑鸣, 两具化身霎时归同为一。


    这一场斗战的过程看着漫长, 其实双方也就是过了两招就分出了结果,交手极为迅快,在这当中他除了自身根本道法和感察之力外,几乎其他任何神通都未用出。


    但是他知道此事还没有结束, 对方那两具身躯给他的感觉,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假身, 感应之中其人也未曾从此世之中消亡。


    不过不用着急,等到合适时机,他自会设法了结此人的。


    此时此刻,虚空之中某一块正在漂游的陨星之上,忽然飘起了阵阵云气,越漫越多,渐渐将整个围裹陨星碎片都是围裹住。


    这云气逐渐变化,成了一条云龙的形状,这条云龙变化转动,最后凝聚成了实躯。再是一转,就变化成了易子的模样。


    易子的根本道法乃是“空化元生”,只要是短时间沾染过他自身生气的物事,都是可以成为他自身的一部分。


    此法厉害在于,这些东西平日并不会有什么变化,但若有一日他的身躯被斩杀了,那么这些东西就会化变成他的身躯。故是他若在战阵之上落败, 用不了多少时候,又会重新回转过来。根本不用神气落照。


    所以不论假身分身,都可以算是他自己。对他而言,从来没有什么分身正身的区别。


    此法最是不惧攻杀之术,哪怕此间的身躯被牵连到在元夏的躯壳了,被一并除却了,他自认也能重新变转回来。


    而方才从金舟之中出来,在穿渡虚空的时候,便特意用生气沾染了许多破碎陨星,此刻正好重新化变了出来。


    可他虽然恢复了原状,可是脸上丝毫不见从容,反而惊疑不定,方才那一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招的。


    无论如何想也回忆不起来,那一剑似乎突破了他感知的极限,根本没有在他识忆之中留下一点半分。


    倒是他可以借用邢司议手上那个天目的力量看到方才的过程。


    可是他素来高傲,又仗着自己的根本道法横行无忌,怎么可能回去丟这个人?他甚至恨不得把那天目抢过来,抹去方才狼狈的模样。


    而在眼下,他唯有将张御斩杀了,才能将这个耻辱洗去。


    他认为自己方才是被张御欺近,才致落败,应该发挥自己擅长神通法术的长处,尽量避开剑锋才对。


    心念转定,他正要回去找寻张御,却觉眉心一阵刺疼,便见一道剑光朝他凌空射来!

    金舟之内,刑司议正坐在主舱之中,头顶上悬着天目灵活转动着,正张望着两边的景象。


    不过对这一切他本人却是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模糊的片段,因为天夏这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干扰,不是阵禁也不是道机,总之是这和元夏无法推算天夏内部情形是一样的,至今弄不清楚真正原因。


    但是没有关系,不说天目本身能看得更为清晰,哪怕只是片段传递回去,他们也能依据这个推断出真相来。


    此刻他正好见到易子似被一剑破杀了身躯,随后身躯又是聚合出来,但是出来之后不久,又被一剑斩了去。


    他冷笑一声,这个易子向来桀骜不驯,仗着自己的根本道法对许多人都不给什么好脸色,这次合该让其受个教训。


    不过张御御使出来的剑光也他微微心惊,因为哪怕借助了阵器,他也分辨不出对方剑光,固然是双方境界功行有差别,但也有前者实力委实太过强盛的缘由。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此的时候,也未曾忘记留意另一边,却见林鬼与张御照面之后,说了几句话,随后似乎见到留下了一具分身,自己往外遁了出来。


    他也没有多想什么,只以为这是一种战术,因为看到了张御出剑,他也清楚直面这一位时的压力,回避一点也不算可耻。


    反正这一次两殿只是要求试出天夏的手段,对于这两人具体如何斗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限制。


    随即他便看到,林鬼力量到了外面,其分身越来越多,有的是往别的层界而去,而有的似是在虚空之中乱转,密密麻麻无以计量,看去是在惑敌。


    他看了几眼,不觉皱眉,根本分辨不清楚林鬼所有的分身。这很正常,这等情况下,如果不具备超人一等感应能力,很难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忽然感到了一阵不安,不觉皱眉。他可是什么都没做,就算两个人失败,天夏也是万万不会把矛头指到他的身上来的。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陡然间,他感觉到有一股较为熟悉的气机往他这里过来,随后金舟上方的舱壁轰隆一声被洞破。


    却见林鬼浑身裹在气焰之中,双拳齐出,向他砸了过来!


    邢司议先是色变,再是露出惊怒之色,他从袖中取出一根鼋头短杖,举手晃起一道气光,对着林鬼就是一砸。


    林鬼遭此杖一逼,居然气机一滞,动作也是顿了顿。


    邢司议借机遁转了出去,他厉声呵斥道:“林鬼,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不成?你莫非不想要你的那些族人了么?”


    林鬼目光瞥向手中的鼋头短杖,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觉得这短杖之上有一种天然克制他的力量,给他的感觉既是亲切又是厌恶,非常之矛盾。


    邢司议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林鬼并不是蠢人,他联系到自己那些族人,目光凌厉起来,道:“原来我那些族人不见,是被你们拿去了祭炼了这等阵器了?”


    邢司议根本不接他话茬,只是呵斥道:“林鬼,你要弄清楚事情的后果!”


    林鬼咧嘴道:“你以为我会在乎么?”


    邢司议既惊且怒,道:“你真不为你那些族人考虑了下么?”


    林鬼道:“来来去去就是这么一回,你们不烦我都不烦了。族人?我的在乎真的有用么?我在外为你们拼杀的时候你们尚且敢于对他们下手,我若被真的斩杀了,还不知道会如何,我的确对不起他们,可是没关系,我会替他们讨回公道的。”


    他看向上空,今次主要目的是毁去了这个天目,再把邢司议这个假身锤死!


    他大喝一声,浑身腾起光焰,纵身冲上,碍于双方约议,天夏是打不了邢司议,但他们自己人却可以打自己人!


    ……


    ……


  第三百九十五章 动阵皆制拿


    邢司议面对汹汹来势,只有闪身退避。


    他虽也可称得上一声“上真”,可他毕竟未至求全道法之境,没有自己的根本道法,又哪里可能是林鬼的对手?


    再说两殿真正的求的司议,此刻也不敢轻易到天夏域内,生怕被找个借口给打杀了,那是白白送上门了。


    此刻他所能倚仗的,也不过只是手中的这柄鼋头杖而已。


    这东西是用林鬼族人的精血炼造的,若被破坏严重,那么可能导致背后的族人因此败亡,如此就能令林鬼生出忌惮。


    可也仅是如此而已,要是林鬼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族人了,那么这东西也就是一个摆设罢了。


    林鬼此刻对着他再是一拳,气焰汹然,无边狂猛之力隔着虚空照见过来,好似刚一出手便就到了。


    邢司议感觉到浑身气机欲滞,不敢再在近处立足,连忙再往远处避退。林鬼见他退开,却并没有追过来,而是往上一抬头,看向了那枚悬在顶上的天目。


    邢司议见到他的举动,脸色为之一变,厉声言道:“林鬼,你想做什么?”


    林鬼哈哈一声大笑,就是那天目就是冲天一拳。


    轰!

    一道光柱贯破虚空, 像是一座日星瞬间爆闪。


    可是令他诧异的是, 自己一拳打上去,汹涌法力冲过,居然没有令那天目产生任何变化,甚至转目看了他一眼。


    这东西的坚韧程度, 远超他的估计。


    他呵了一声, 这倒没关系,他的根本道法“相乘同倾”可以不断拔升战力, 道理上只要攻势不停, 就能够提升此境之巅峰,只要这东西没有达到上境层次, 那么就不可能在持续的冲击之下保持完好。。


    于是腾空至上, 来到天目上端,对着此物又是一拳轰出!

    “住手!”


    邢司议感觉不能坐视不管,他持着那鼋头短杖冲了上来,这天目乃是此行之关键, 要是没了, 不好向两殿交代是其次, 他自身的地位也将受到动摇, 相比较言, 这具假身反而是小事了。


    林鬼瞥了他一眼,向他的方向随意一推, 邢司议只觉无穷无尽的法力涌来, 自身气机法力全部倒卷回来,竟是稳不住身形, 被生生排挤了出去。


    林鬼此刻要打杀其人也是容易,之所以现在不立刻解决他, 是因为就算轰杀了,也不过是一个假身而已, 对其本身无损。


    而他是想把此人留给天夏解决的,最好是能用那种牵连正身的手段杀掉才好, 因为他看不惯此人已经很久了。


    只是现在在两家约议期间, 所以天夏无法直接对其下手, 没关系,只要拿住并破坏天目, 再证实邢司议此行为了窥探天夏手段, 并故意用他们二人攻袭天夏,那么天夏就有理由将之拿下了。


    他心里在盘算, 手中的轰击动作也是不断,那天目终究不是守御之器,随着他的气息逐渐拔高,根本道法全面展开,上面终于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纹,并有灵光自里溢出。


    邢司议虽然退至远处,可是他没有干看着,此刻他觉得不得不手段。


    他默念一句法诀,拇指、食指相对环扣,朝着那天目就是一对,须臾之间,那天目居然从原处凭空消失,竟似直接被他扣到了两指之中。


    他身上气息一变,再起袖一抹,天目上面的列分痕迹竟于顷刻间都是复原回来。


    这“天目”乃是一件上乘阵器,在祭炼的时候采取的“天行有常,万物留痕”之意, 所以才能照见那些斗战,本就是要有留痕,现在完全复原,那么此前照见的一切也就一起没有了。


    但是那些斗战景象都是不太重要的记录,拿掉也无碍,反而这东西能留着才是关键,虽然林鬼看上去反了,可易子还在与张御斗战,说不定就能望见一些什么。


    林鬼见他直接将天目转挪走,不禁略微诧异, 没想到还有这一手,可是没有用, 在天夏这里,邢司议没有任何后援,再怎么挣扎反抗也都是白费。


    他懒得上前, 一拳远远朝着邢司议轰出,只是抬手之间,那无穷力量已经涌到了后者的身上。


    邢司议知道尽管功行只是差了一层,可是他与求全道法之人的差距却不是简简单单的这么一点,如果没有相应得阵器护持,根本无法与这样的人对抗。


    且不用说他这回他不是来斗战的,为怕天夏找到借口,更是什么趁手的阵器都没带,于是再次躲避,然而这一次他方才运法,却是浑身一震,竟是被迫留在了原地。


    那一道法力过来,看似如之前一样冲击力量极大,可是到了近处,却反而化作绵柔,将他围束起来,并延续不绝,如海浪般一层层推过来,持续压制着全身的法力转动,这其中的法力之变化可谓精妙。


    林鬼制住其人后,再是一摄,就轻易将那枚天目拿到了手里,目光凝定上去,五指缓缓用尽,便有一道道流光似被挤压一般,从里恣溢而出,最后耳畔仿佛听得一声清脆鸣响,化作簌簌碎砾从五指中流淌而下。


    邢司议见此物被坏去,知晓这次已是事不可为,脸色阴沉无比,道:“林鬼,你之所为,乃是悖逆元夏,必然要付出代价!”


    林鬼不想和他废话,想了想,看向那驾残破飞舟,为了不留下更多隐患,他横过一拳,将整个金舟都是打了个粉碎。


    这个时候,忽然周围有金色的道箓自虚空浮现,密密麻麻无法计数,将两人围困在了当中,一名笼罩在清色光芒之中的道人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邢司议目光凝注,来人显然是一名求全道法的上真,他看了看四下,冷然道:“贵方这是何意?我两家可是有实在约议,而今约期未至,何故困我?”


    那道人平静言道:“方才我天夏界域之中受到袭击,经过查验,那两位皆是从贵方飞舟之内出来,故要问个清楚。”


    邢司议道:“那两个人乃是我元夏叛逆,我元夏已是将他们革除出去了,且看此人……”说着,他对着林鬼一指,“竟然也是对我出手,足可证明邢某之言。”


    林鬼哈哈一声大笑,道:“我虽然被开革,可这其实是元夏谋算,为的是窥探贵方手段,假意开革罢了,不然我等正身都在元夏,又哪可能做得出这等事来?”


    邢司议却是否认道:“荒谬之言!”


    那道人语声淡淡道:“你们各执一词,难以分辨,我天夏会设法弄清楚此事的,假设此人真是污蔑,那么我们会还贵方一个公道。假设不是,那么我天夏也要过问一下了。”


    邢司议心头一跳,哪怕此身被当场打灭,他也是不肯被就这么拿下的,否则他脸面又置于何地?他的司议身份又岂能维护的住?


    故他当即决定自绝假身。


    可他念头才这么一动,那道人忽然看他一眼,似乎有清光闪烁,这一瞬间,他顿觉浑身虚虚荡荡,什么念头都是没有了。


    林鬼也是略感惊讶,这等手段可是十分了得,暗忖天夏能与元夏对抗到如今,果然是能手不少。


    那道人吩咐道:“都带回去。”


    林鬼对此没有做任何反抗,至于后续的事,那是天夏需要解决的了,他只为还一个人情,其他也管不了太多。


    而虚空另一处,张御这边一剑落下,再次将易子斩杀了,由于其中剑光奇快,后者依旧没能反应过来。


    可是他很快就感觉到,就在不远处,此人气意又再是生出,好像不出斩诸绝,此人永远无法被斩杀一般。


    他倒也不急躁,这可是在天夏,你在自在界内斗战那还罢了,那里阵禁只是搭了一个架子,暂还制不了人,可是这里却是在天夏虚空之中,到处都是望之不见的阵禁。


    纵然阵法暂还无法密布整个虚空,可是在没有邪神存在的地界上却可称得上无处不在,只是不运转之下你察觉不出来罢了,眼下大可用封禁之法配合将此人拿下。


    他当即心起一意引导,虚空之中便就有重重阵禁隐现,有大股阵力向外涌出。


    这些阵禁就是为了针对那些有着神气寄托的修道人的。我没法直接打杀你,但我可以设法封禁你,只要困住,便是你自绝世身再归来,也依旧是落在此间。


    易子方才借助一枚虚空碎星化身而出,才一恢复原状,就觉浑身如遭捆缚,居然被阵力生生压住,他却是丝毫无惧,长喝一声,化作真龙之躯四处窜走翻腾起来,虚空之中一时云光气雾奔涌不止。


    张御看着他道:“见你是真龙之身,你是易氏族人了?”


    易子冷笑道:“看来你们果与他们有往来。”又哼了一声,不屑道:“易钧子是易钧子,我是我,别把我与其摆在一处。”


    张御没再多言,而是以训天道章问询元夏那边,常旸那边就设法让弟子把易子消息传了回来,关于此人的消息不多,但零零散散有一些。


    此人的确是易氏族人,与族中向来不和。不过即便是关系和睦,既然来犯天夏,那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


    ……


  第三百九十六章 应算窥兆端


    易子在阵禁之中反复挣扎,左冲右突,巨大的龙躯撞得阵璧泛起阵阵波纹涟漪。


    然而此阵就是用来对付求全道法的上真的,背后更有武廷执亲自负责主持,并渡入进清穹之气运转,又哪里是他能够强挣的出去的?


    便不提此,张御在一边看着,也给了他极大压力,故是他不由自主还有留下了一点余力,否则再被一剑斩了,那情势更不妙。虽然他能复还回来,可复还的最初片刻,那是没有什么抵抗之力的。


    其实他此刻还有一个办法脱身,那就是立刻自绝此身,以及此世之中所有分散出去的生气,那么因为他在元夏还有身躯,所以不会损伤性命,但也等同于从此间退出了。


    可他自觉还有机会。


    况且就这么回去,他脸上也是无光。不过最关键的还是他有恃无恐。


    他都没有正身,万物皆可为己,而前身不死,后身不继,天夏又去哪里斩杀他?又能把他如何呢?

    他倒要看看天夏的手段。。


    这并非是他狂妄,而是他自身所信奉的道法就是如此,相信汰弱存强之理。


    如果这招试下来,那么他如果得以不亡,践行了自身道理,那么无疑有机会攀升更高层次,至少也能窥见一线前路、


    可若他被斩杀,也只是说明他还不够强,属于当被淘汰的弱者。


    只是他这一路行来,仗着真龙之身,还有一身了得神通,到底还没有遇到真正能斩杀他的手段,在修成了根本道法之后,更是纵横无忌,现在他便有这个自信,有这个胆量,也有这个必要来以身试劫。


    张御在外看着,此刻并没有对他如何,似乎是在等什么,这时他察觉看了远处一道清光亮起,知道正清道人已然出手了,过了一会儿,训天道章之中传来传声,说是已将邢司议和那位林鬼一并拿下,等候发落。


    他也意念一转,化了一道气意分身,于瞬间遁挪到了那处所在,见正清道人与戴廷执二人此刻都是到了这里。而林鬼和邢司议二人则是被法符和道法所制,气意法力转运不得,正困顿于阵中。


    正清道人与戴廷执此刻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张廷执。”


    张御也是还有一礼。


    他看向被困住二人,言道:“是如何一回事,两位且言说一下吧。”


    林鬼道:“我方才该是交代的已经是交代了,此回就是元夏想打探出贵方由假身牵连到正身的手段为何,故是将我与易子派遣过来试法,好窥见一二玄机。


    我等事先说定,到了此间,便就将我二人开革出元夏,以避约议,然后让我二人肆意侵攻贵方,再用那我等寄托气机的‘天目’记下此后一举一动,若有所获,便是送归元夏,解此疑难。”


    戴廷执沉声道:“然而尊驾却是出手反抗,是因为此行是来送命,心生不满,故是才出此策么?”


    林鬼大笑一声,道:“林某非是为此因由,而是还一个人情罢了,贵方纵有这手段,却也未必杀得了林某。”


    戴廷执看着他道:“林道友如此自信么?”


    林鬼道:“林某倒是不介意贵方拿这等手段过来试上一试,林某其实也很好奇,会是怎样一番结果。”


    他因为自身的特殊性,哪怕不用任何法仪,也一样难以被元夏天序杀死,元夏这一次派他前来,主要就是因为他有这个能耐。要是天夏能顺带除掉他,那还省却了他们的手脚。


    张御看向邢司议,道:“邢司议对此事可有辩解?”


    邢司议冷声道:“此是纯粹污蔑之言,我不屑辩解。而我要言,贵方先是毁我驻使墩台,后又将我拘禁,莫非是想违反双方约议,提前开战不成?“


    张御道:“这些话便不必说了,要辨明事实也是容易,只要尊驾立个誓言,说自身与此事无关,这些事也不是元夏所指示的,林道友所言皆为不实,那么我自然可以尊驾放了出去。”


    邢司议却是不应,断然拒绝道:“我乃是元夏使者,岂有被贵方逼迫立誓的道理?”


    张御点头道:“若是不愿意,那也简单,委屈邢司议在此稍等片刻,等我将事机经由回溯一遍,当是能给尊驾一个妥善的交代。”


    邢司议神情微变,语气依旧强硬,带着几分威胁道:“贵方该是知道,这里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回元夏,我若受此无端拘禁,元夏那边绝不会无有反应,莫非贵方现在就挑起战端么?”


    张御淡声道:“邢司议怕是误会了,验证此事用不了多久。况且贵方便真是此刻来犯,我天夏也不是不能应对了。”


    他转首一边,转运目印、闻印、感知方才过之事,顷刻间,就有一幅幅景象在面前闪烁而过。


    在看过之后,他伸手一指,便见这些景物照显出来,其中在邢司议进入天夏后与林鬼等人的谈话也是一一呈现,尽管只是只言片语,可再加上林鬼的佐证,事机情由已是看得十分清楚了。


    张御道:“这些话可是邢司议所言?”


    邢司议哼了一声,却是没再开口。


    张御道:“既然邢司议无可反驳,显已默认此事了,那么按照定约,尊驾之所为,涉及侵攻我天夏,有违两家此前定约,那唯有将尊驾就此正法,以此警示贵方了。”


    邢司议听得此言,知道天夏可能是要动用那等手段了,不觉色变,道:“我乃元夏使者,诸责皆可施免,对方若责我,此是有违约议之举!“


    张御淡淡道:“按照约议,使者若做逾越之举,若是事后主动坦承,的确可得一定宽免,但是尊驾却并非如此,自不会得有宽宥。”


    戴廷执在旁言道:“我天夏所行一切皆按双方约议而行,若是有违此例,自然会被誓约反夺,所以尊驾大可不必为此担忧。”


    邢司议却是又惊又怒,他哪里是为此担忧了?天夏分明就是想要他的性命!


    正清道人这时道:“既如此,张廷执,我等先行回避了。”他与戴廷执都是打一个稽首,随后往阵外而去。


    张御还有一礼,待两人各是离开,他看向邢司议,后者心中一震,脱口道:“那手段乃是由你施展的?”


    张御没有回答他,目光之中似有光华一闪,但似有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随后他把袖一摆,转身离开。


    邢司议怔忪站了片刻,头颅忽的从顶上掉落了下来,随后身躯栽倒,只是落到一半的时候,就化作一股气光爆散开来了。


    张御这一道气意分身回到了命印分身之上,抬目看向了还在阵中冲突来去的易子。


    方才交战时没有立刻以斩诸据斩杀此人,也是有考虑到这是元夏抛出来的诱饵,现在既然前后因由都是弄清楚了,那自是无此顾忌了。


    不过还可以再等一等,方才斩杀了邢司议,可稍候再动手,不至使此中之时短于过去斩杀元夏诸司议的间隔。


    这是要让元夏生出某种错判,以为斩杀正身之术是需要一定准备的。


    他不指望能就此欺过元夏,但能混淆一下真实情况也是好的,有时候这等推断差一点就是差许多,元夏也是不敢胡乱下结论的。


    等了一会儿之后,他眸中隐隐生出神光,随后踏入了阵中。


    易子心中有感,回头看来,道:“哦?看阁下的模样,可是贵方下定决心将手段用在我身上了了?”


    张御并不与他多言什么,伸手一拿,将剑器捉入了手中,一步跨至近前,随后举剑一斩!

    就如前几回一般,易子虽然道法了得,身躯也是强横,可是对比拥有六印之感的张御,剑光之下却是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一剑之下,就被削去了龙首!

    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张御用上了斩诸绝之术!

    而在他斩去此人头颅的那一刹那,那些沾染其人生气的上百枚陨星碎石,也俱是在一瞬间崩散开来,化为齑粉。


    且不止如此,此刻留在元夏的那些身躯及寄托之物俱是一起崩散,再在顷刻之间化作乌有。


    斩诸绝乃是斩尽诸绝,断无任何生机可留,只要斩中,除非是上境之力落下干预,否则就无有神通可避!

    张御这一剑落下,就知此人再无还生之可能,他一弹剑刃,嗡嗡震颤之中,对面整个龙躯也是化散崩裂,直至落入虚无之中。


    此时元夏这一边,邢司议的行动密府之中,封禁石门被缓缓推开,兰司议和黄司议一同走了进来,见到邢司议原本所坐之地已是空无一人,唯有一些残末还在。


    黄司议看了几眼,啧啧两声,道:“邢司议看来是未能逃过一劫。”其实邢司议这个人,他们大多数人都不喜欢,所以这一次他们将此事交给了其人。


    兰司议则是道:“邢司议既亡,那杀他的手段也能窥见一二了。”


    黄司议点头不已,先前他们动用宝器请能手推算过邢司议的命数,认定这位若有劫难,则是注定亡于锐兵之下。


    而现在其人应兆而亡,那么就是证明,天夏所用的手段,哪怕是某种宝器,也该是类似于飞剑飞刃的东西了。


    只要知道是什么,那么就好应付了。


    ……


    ……


  第三百九十七章 筹战各有备


    邢司议和林鬼、还有易子等人在虚空之中一场斗战,所作弄出来的声势极大,天夏也无意去遮掩,所以这场对抗引得众人瞩目。


    虚空壁垒那处,诸世道弟子也是有功行在身的,自也是察觉到了外面的变故,纷纷涌至壁垒表层观望,并在那里指指点点。


    他们多数人也就是看一个热闹,要是墩台还在的话,或许他们还能借着上面的阵器看个大概,现在墩台被倾覆,所有的布置都没有,他们也就是看个光气碰撞。


    可是就算如此,还有仗着独特神通,凭着光气诉说里间战局,旁边之人也是不时点头,好似很懂一般。


    裘少郎心里不屑一顾,可是凑过去倾听,时不时点头,或是发出一声赞叹。


    直到斗战结束,众人知是没有好戏看了,但对于双方之输赢仍是争论了一番,就在这时,却见两界通道那里又是行驶来一驾金舟。


    又有人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感觉看好戏的劲头又上来了。


    但旋即有些失望,这驾金舟到了那里并不做多余的事情,而是放出了各种宝材在那里重塑墩台。。


    准备再造墩台?

    诸多世道弟子有些不解。


    有人道:“剩下不过一载多的时间,这东西造来还有用么?”


    又人回应道:“岂能无用?两殿需要了解天夏的动向,这里莫非依靠你我不不成?不说还有一载左右,便是还有一天,那也需造了起来。”


    这时有人插了一句,“这墩台想来不会再爆裂了吧?”


    裘少郎这时心中忽然涌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墩台爆裂的原因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天夏作祟,有的说是元夏内部之争。


    但现在想想,会不会是元夏方面有人看着这墩台维持将将十载,怕是后面难再维持,所以自我爆裂了去,换个新的可以续命?


    此时众人又言:“不过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说明那边还没准备让我们回去。”


    有人不服气道:“回去如何?不会去又如何?两殿管得着我们么?”


    “嘿,诸位没收到风声么,这回再攻天夏,可就不是两殿之事了,我诸世道听说也是加倍出力了。”


    “这是为何?”


    众人不解,众世道中可是有不少人愿意看两殿笑话,愿意看到两殿被削弱,可没有理由为两殿兜底。


    说话那人伸出三根手指朝上示意了下,道:“那里的意思。”


    众人不由呼吸一滞,声音也是不觉小了下来。


    那人继续道:“看意思,留着元夏越来越强盛,所以上面许多人也是不放心。这次额外支持了两殿,就算无法一举灭了天夏,也要设法打残天夏!”


    裘少郎有些无语的看着这几人,这等要紧之事摆在天夏地界上肆无忌惮的讨论真的好么?


    只是再一想,元夏那里也有天夏的眼线,说不定天夏早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他也是寻思着,自己与老祖之联系本来也在墩台之上,现在墩台毁了,还不知道如何,说不定老祖很快又会寻到自己。


    元夏,元上殿,下殿。


    向司议站在自己的殿宇之内,正隔着光幕与一名藏于光影之中的道人说话。


    那道人道:“如今上面已有定论,全司议当为大司议,而向司议你,将是接替全司议之位,主持下殿大局。”


    过司议笑了一笑,费了这许多功夫,终于有了这么一个结果了。


    上面压着的人走了,终于轮到他了。虽然从位置上看他并不如大司议,但是日常俗务全是由主持之人来安排的,而且就算大司议也无法对自己时时下达命令了。


    何况别人上位是依靠大司议上进后提拔,自是有着相互依靠的关系,可他并不是,也就不必多理会了。


    其实若不是盛筝在天夏败亡,也轮不到他上位,这里他实际要好好谢谢天夏。


    他对着那道人执有一礼,道:“多谢上世相助。”


    那道人点点头,道:“向司议,你记着便好。只是这样的话,对阵天夏就要由向司议肩负起重担来了,若能攻取天夏,我这举荐也能跟着一起沾光。”


    向司议再是一笑,他可不觉得自己在下面受人指使就不用肩负职责了,反而更是束手束脚。


    他也并不认为这次能拿下天夏,反而觉得双方还有得打。


    并且三上世不出力,凭什么让他们冲在前面呢?

    没错,这一次他能上位,是有上三世在后面推动,可他是寻常司议的时候,自然只管一门心思往上爬,其余多不重要,可现在成了主持大局之人,那下殿就是自己的地盘了,那自然要为下殿好好考虑考虑了。


    位置不同,考虑的问题角度自也不同,他也是切换的无比自然。


    说了几句话后,那光幕之中的道人道:“好了,想必你还有不少俗世要处置,我便不与你多言了,有什么事,你知该如何寻我。”


    向司议执礼相送。


    面前光幕渐渐敛去,彻底收歇之后,有一名弟子走入进来,道:“司议,殿中诸司议差不多都是到了,上殿之人也是来了。”


    向司议嗯了一声,他转过身,推开阵门,走了进去,下一刻,已是来到元上殿的那片光幕之下,两殿司议对面而分,俱是立于青玉莲花座上。


    向司议来至下殿主位之上,看了过去,见万道人正站在自己对面,显也是成了上殿主持大局之人,不觉与其人相互点头致意。


    两人都是成了执棋之人,那就不如之前那样针锋相对了。


    而这一回,除了过司议、全司议二人升任成了大司议,且有更多司议补足进来外,另有一些不堪任用的司议不是被逼迫着卸任,就是被派遣出去了,所以这里着实多了不少陌生面孔。


    这些人俱是从诸世道中增补上来得,不过这件事并不是仓促而为,早在攻伐天夏之前就有调整,而双方约议定下之后,也是用了差不多十载时间才是把各方利益梳理清楚。


    似如没有后台,惹人厌的司议,比如邢司议那等人,若是不愿主动去位,那就只有设法证明自身了。此回其人若能平安回来,并立下大功,那自然能坐稳位置了,可是不成,那就是这等败亡身死的下场了。


    万道人看向对面,沉声道:“向司议,你我两殿便议一议此后攻袭天夏之事吧。”


    向司议笑着道:“好啊。”


    天夏上层,清穹云海之上忽有磬钟之声大响,这日正是月中廷议,各位廷执之中除了玉素道人仍在闭关之外,余下廷执俱是到来。


    诸廷执在与陈首执见礼后,便各是落座下来。


    陈首执在上座沉声言道:“诸位廷执,虽还有一载约期方至,然元夏攻势已然展开,我天夏亦需应对,此后廷议,先议元夏之事。”


    实际上,天夏的准备一直在做,也一直没有放松,不过这句话说出,也就是两家正式离开了准备期,正式进入大战的前奏中了。


    韦廷执这时一敲身前磬钟,站了起来,打一个稽首,道:“首执,常驻使此前传来消息,元夏如今正在扩充两殿,据说这一次填充入殿的司议人数远多于以往,其声势着实不小。”


    元夏的抽调的司议大多数是诸世道的宗老和宗长,所以这个事情是瞒不住的,消息很快就传递出来了。


    元夏也不准备隐瞒,这个动作也是持续了多年了。


    韦廷执继续道:“元夏此举是为了方便与我天夏斗战,我天夏如今廷执如今不过十五之数,为应对元夏,韦某提议,也当扩增廷执之位。”


    林廷执赞同点头,道:“我天夏这些年来势力渐盛,的确该是提升几位同道入廷为执了。”


    天夏云海之中的真修如今大部分都是入世担起权责,而在两家对抗的大势之下,无论真修、玄修,这些年来陆续有人成就玄尊。


    再加上自各个世道之中吸纳了不少玄尊进来,现在的格局远不同以往,提拔几位廷执也是顺从大势的。


    钟廷执同样道:“如今各方司议虽各执权柄,但多是固守原来格局,的确是当有所更异了。”


    邓廷执也是道:“世上之法需应情势而化变,如今我天夏势起,又为对抗元夏汹汹之势,原先之排布,是当动一动了。”


    几人开口之后,下来在座诸廷执也是一一说出自己的看法,多数都是表示赞同。


    张御这时也是微微点首,道:“此议,御也并无不同意见。”


    这一次双方对抗的规模,事先推断可能会前所未有的大,各方面协调需要更多人,的确该是扩充廷执之位。


    还有一个没有明显说出来的原因,廷执关键时候都是要顶到最前线的,那么廷执的性命也未必能保全,现在就是先让合宜的人成为廷执,积攒威望和资历,那么关键时刻就有人接替了。


    而他这里开口之后,风廷执亦是随后跟上,表示赞同此议。


    陈首执见诸人意见一致,便颔首道:“各位廷执既无不同之见,那今次廷执,便先拟定增位之人选,各位廷执各有举荐之人?”


    ……


    ……


  第三百九十八章 荐推择后继


    钟廷执站了起来,打一个稽首,道:“首执,诸位廷执,钟某这里愿意举荐正清镇守。”


    说话之间,他不觉朝晁廷执那里投了一眼,后者面上似笑非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所以一瞥之后,他很快又把目光收回,继续说道:“正清镇守无论功行资历,都是合适之人。”


    韦廷执沉吟片刻,道:“钟廷执当知,正清镇守曾被削夺过往,一应功绩,都需从归回天夏之后从头算起,这般算来,稍嫌有所不足。”


    钟廷执道:“可如今乃是非常之时,许多过往规矩可以放宽一些了,况且正清镇守自归回我天夏之后,先后经历数次大战,每回都有立有大功,再说正清镇守乃是求全道法之人,若是与元夏斗战,那却是少不了这位旳。”


    他最初举荐正清道人是为了玄、真之争,不过眼下倒真不是为了此等目的。


    目前最重要的敌人乃是元夏,何主何次,何事先何事后,他都是分得清楚的。与元夏相比,其余一切都不重要,若是揪着以往那些不放,那只会陷入元夏那等无尽内耗之中。


    这等时候,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都要利用起来,正清道人法力修为摆在这里, 没有道理不用。


    在座其余廷执这时都是没有开口, 在这件事上,他们显然是不反对也不支持。


    陈首执也并没有立刻下论断,示意钟廷执先是坐了回去,随后看向其余人道:“诸位廷执可还有其他人选推荐么?”


    邓廷执想了想, 道:“首执, 邓某这里有一个人选,并云上洲俞让俞玄首, 当是可以入廷为执。”


    当初商量补位廷执的时候, 玄廷曾从邓景和俞让二人之中进行挑选,最后是邓景胜出。


    实际上从功行和资历上比较, 倒要很难说得清楚两个人哪个更是高明一些。


    只在当初, 俞让知悉此事后,自己先有了退让之意,并且还呈书廷上,表示仍愿镇守地方。这件事邓景也是他后来才听说, 故是愿意还一个人情, 这才提上一句。


    不过公器并不是可以私相授受的, 他提出此请, 也是因为俞让本身就具备这个资格, 且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之一,要不是如此, 他只会从别的地方还此人情, 而不会在廷上提出。


    诸廷执对于这个举荐,无一人反对, 反而点头不已。相比其余人,俞让的确是较为合适的, 且无有任何争议。


    在此之后,林廷执则是提了宣宁府洲的魏涛魏玄首, 这一位同样资格甚老,若是有意廷执之位, 邓景可能会遇到一个有力对手, 不过其人从来都是要等功绩足够才肯挪位, 所以上次放弃了竞逐。


    这一次却是能有机会入廷了。


    张御在座上等了一会儿,见诸人不再开口, 便道:“御这里也有一位合适人选, 壑界的冯昭通冯玄尊。


    当初玄廷欲提拔他为廷执,只是他以功行不及加以婉拒了, 如今他已至寄虚之境,当是可以增位廷执。”


    诸廷执点头, 这是个非常合适的选择。


    当初玄廷就对这位冯玄尊敞开过门关,这位只要答应一声就能成为廷执, 只是其人自觉能为不足所以此事未成。


    便是不提这个,如今下层越来越多, 对天夏帮衬作用也是在逐渐加大, 由下层之中提拔一人上来当廷执,既能增加下层的对天夏的认同, 也有利于整合所有下层的力量。


    这三人暂时列为候选后,因为廷执之数可奇不可正, 所以诸廷执商量了一下,又是另外提了四人,一共是七人,最后就是从中择选出四人增补。至于具体, 还需问过这些人之后再做定夺。


    风廷执这时于心下想了想, 道:“高墨道友在伊洛上洲镇守多年, 若是此刻提他之名……”


    不过他再是一想,却是摇了摇头。其实有一位同道在洲府之中更好,况且论功绩和功行,有这么多玄首镇守排在前面,确实也还轮不到高墨。


    更何况,提及增扩廷执之位的事断然是不会现下突然提出的,事先肯定打过招呼,张御身为次执不可能不知道,既然没有和自己提及,显然这一点早有考虑到,那自己也不必去多事了。


    虚空世域之内, 重岸正乘坐飞舟巡查虚空,从自在界归来之后, 他依旧做起了巡游之时。此刻他不由望着原来元夏墩台那处。


    墩台一毁,无面道人那里的牵连也是断了,无面道人显然也是毁在了这场爆裂之中,不过他所见的这一位应该只是分身,正身当还在元夏,为了他这条线,很可能会随着墩台重新筑造再次设法联系的。


    这时他也是在琢磨,若是无面道人正身毁了,那自己是否这里就成了正身呢?道理上倒是说得通的。


    转念到这里,心中一点灵光闪现,不由思索了起来。


    正寻思之间,心头悸动,他目光看去,却见那元夏方才到来的金舟平台之上,正有一个两个道童似是无聊玩耍,相互在投掷一只不起眼的纸鹤。


    他不由目光凝注,却没想到方才才念叨,对方这么快就找了过来了,他寻思了一下,也好,稍候就去接触一下,看又有什么需要他去做。


    此时天夏,张御正在林鬼的临时居处品茶。


    同行两个人被杀,偏生林鬼存活了下来,元夏那边不可能不怀疑,

    不过其本人无所谓,有本事元夏就将他镇杀了,可这个法子此前元夏试过了,没有上境大能出手,除了封禁就没别的办法了。


    他道:“林道友,你是否想要归去?”


    林鬼笑道:“林某正身不就在元夏么?”他摇了摇头,拿起茶盏饮了一口,道:“元夏那边死气沉沉,我没什么心思待在那里,还不如待在此间,元夏不了解具体情由,也不会拿莪怎么样,说不定会先派人前来探听清楚情形。”


    张御微微点头,与他攀谈了几句后,问道:“林道友对三上世可是了解么?”


    “三上世?”


    林鬼想了想,道:“说实话,我是一个外人,平常接触最多的就是两殿了,对于诸世道不怎么接触,也不怎么理会,虽然世道之中也来人招揽过我,不过被我回绝了,这些人在我眼中是一样的。


    三上世的名声我倒是听说过,那些世道弟子似乎对这三家世道非常忌惮,两殿平日也不提及这三处世道,想来不简单。”


    张御道:“林道友下来打算如何?”


    林鬼道:“我一个为虎傅翼之人,还能如何?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张御道:“道友不必轻贱自身,你以往在元夏逼迫之下虽有恶行,但是道友自暴自弃大可不必,或可以想办法加以弥补的。”


    说着,他传声几句过去,最后道:“这只是我之建言,接不接纳,道友自择。”


    林鬼面上露出认真思考之色,道:“此事林某想过,只是我这气意此刻就算回去,也未必能成功回得正身之中,这里所谈一切恐怕都无法记得。”


    张御道:“没有关系,我记得道友有精血渡传之法,我有使者在元夏那里,可以与道友说定,让林末送假身去往元夏,到时候道友想必自能感应。”


    林鬼精神一振,道:“好主意!”


    张御道:“只是道友如此晚归,元夏方面定然不会放心,哪怕不囚禁道友,也会闲置一段时日,所以道友要做好一定准备。”


    林鬼对此无所谓,元夏除非请动上境大能将自己打杀,否则至多不用他,不如就按照此等说法尝试一下,于是他爽快道:“行,就按照道友所言行事。”


    张御微微点头,道:“道友是否要见林末一面?”


    林鬼大笑一声,道:“让看他自家族祖狼狈的模样么?还是不用了,让他自己好生修持吧,日后若有机会,设法为灭元夏出一份力就是了。


    不过劳烦道友提醒他一声,延续族群才是紧要的,其他则量力而行便可,修道就是修道,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目,耽搁功行。”


    张御道:“我会带到的。”


    再说了一会儿话后,他便与林鬼告辞,离开了此间,回到了清玄道宫之中。


    坐定玉榻之上后,心下思索起来。他有种感觉,这回了在斩杀了邢司议、易子两人之后,猜测元夏那边或可能大致推断出了那牵连正身的手段了。


    不过这无所谓了。


    要是这次元夏入略如预期那般规模,只要双方一开战,对抗到达一定程度,那是一定会暴露的,只是需顾虑的是,一旦知悉是由他动用这等手段的,元夏一定会设法围杀他,千方百计将他置于死地。


    这样他个人的斗战能力一定要有所提升,这才能应付各种情况。


    现如今,青朔、白朢二人原本低敛下去的气息又一次高涨起来了,这说明两人的道法也是逐渐理顺了,朝着求全最后一关走去了。


    除了这个,最重要的无疑就是心印了。


    他此时看向了训天道章之内,心印能做的,其实远远不止先前所探寻出来的那些,到了现下,倒是可以尝试推动自己构想的那一步了。


    ……


    ……


  第三百九十九章 神映自成天


    张御目注代表着训天道章旳章印,随着意念转动,心印及命印之映照就往里沉浸而去。


    他的意识也是随之蔓延到了其中,随即他感觉整个训天道章翻涌起来,正产生着剧烈的变化,而与此同时,原本沉浸于其中的言印等印也是一同亮了起来,似乎是在重新蕴生玄妙。


    训天道章从立造伊始再到如今,已然经历了诸多变化,一开始只是白纸一张,然在一众修士共同努力之下,眼下几乎每时每刻都会有新的章印涌入道章之中,任人印拓观摩。


    只是眼下看来,真正一上来就有极大价值的章印仍然属于稀少一列。


    有的低辈弟子灵光一现,就会有一章印拿出,可是他们自己无力继续推动,只能摆在训天道章之上,等待着功行更高的修士能够继续完善。


    不过哪怕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一旦章印被真正补全,参与之人都将从中受益,从而得到功数,而且因为是落在训天道章之上,是有迹可循的,是能追索到源头的,也不怕被吞没,所以诸修参与的积极性都很高。


    那几枚道印在酝酿了许久之后,一名光华灼灼的章印终于从中显现出来。


    张御伸指一点,其便缓缓沉淀到了道章深处,随后他端坐不动,等候着此印后续之妙转。


    东庭府洲玄府,某处花谢竹舍之中,

    岳萝做完了早课,尽管身躯早已清净无垢, 可仍是习惯性沐浴梳洗了一番, 随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唤出了训天道章。


    这一来是为了了解各洲各府的消息,二来也是方便修持,现在训天道章之上各种传授道法的,讲授可谓是非常多了, 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并且各洲府也是在训天道章之中有立有专人负责拓上内外消息, 连各个偏僻角落里的消息都有,若不是修道人对于各种事物几乎是过目不忘, 不管是理解和观览的速度都是远胜寻常人, 恐怕根本看不过来。


    岳萝喜欢盛剧还有各种有关各种风土人情的讲解,不过她如今最喜欢的, 还是一个名唤舟毅的年轻同道的展现。


    这位同道带着一只葫芦、一柄长剑, 誓言踏遍整个地陆。他单独一个人从伊洛上洲启程,由并云上洲北出,再是折而向西,越过茫茫荒原, 进入一望无际的地陆之中。


    开始的过程是极为枯燥的, 可是随着他深入地陆, 却是见识到了各种壮丽景色和稀奇古怪的生灵, 还遇到了神国异神, 颇有一种瑰丽梦幻之感,与此同时, 留意关注他的同道也是越来越多。


    尤其是舟毅在路上和结识了一个异类和一个尚是年幼的神裔伙伴, 这两个人一个憨厚朴实,一个古灵精怪, 三个人一起上路,旅途却是不再寂寞, 且是变得极为生动有趣起来。


    现在他已经行往西走了差不多有五年了,每天不知多少修道人都在观看着他的旅途风光, 每天也都维持着诸多讨论。


    特别是在近日,三人遇到了一处流沙陷坑, 并且有着无比深重的地磁之力, 没法飞遁, 三个人相互扶持,经历了一番波折后, 无比惊险逃出生天, 可是发现自己落足之处却是一个庞大生灵的背脊。


    从他们的视角看出去,根本看不清这生灵究竟有几许大, 让一些隔着训天道章观看的弟子也是惊叹不已。


    所幸这生灵当他们如同小虫一般,三人见下方俱是无边无际的流沙, 一时下不去,干脆就在上面搭居建窝。


    就算这生灵身上, 也是寄居着许多稀奇古怪的生灵,有的温和, 有的极富攻击性。


    昨晚岳萝坐观之前, 她看到舟毅三人击退了数次进攻,只是后者身上法器受到了腐蚀, 守御能力骤减,这着实牵动人心, 登时就有不少修士给他支招。


    舟毅敢一个人去往荒原,也确实也是有本事的,同时还兼具一些运气,用异类同伴捡到的一块的流沙铜金重新祭炼了法器, 众人这才感到安心。


    岳萝此刻看了几眼, 见是舟毅三人今朝决定往身下生灵的头颅方向过去, 此刻还在漫长跋涉之中,三人一边交谈一边和小心绕过各种生灵的领地,惊险同时还时不时引人发笑,看着一点也不枯燥。


    而她观看之时,也是抽隙便与丁盈等与几个相熟的同道简短的打了个招呼。


    到了近午之后,她恋恋不舍的收回训天道章,准备继续今日的功课。尽管老师俞瑞卿不在,可是她如今对于修道也有一种自觉自律,知道什么才是首位,不会因为外扰而荒疏。


    等到功课完毕, 已是到了傍晚,她又一次打开了训天道章,这个时候,她却发现道章与平日似有些不太一样, 认真看了看,却见光幕之上又是多了一个章印。


    这个章印与众不同, 光辉灿灿,十分惹人注意。


    她不由微微睁大眼眸,她还记得,上次训天道章的几番出现巨大变化之时,都是因为有了类似的章印出现。。


    不过过去好久都没有这等变动了,此刻再次看见,她也是心绪激动起来,确认了一下后,她迫不及待将一缕神元渡入上去,仅仅些微一丝神元,便就将这章印映拓入了自己大道之章上。


    待光芒收敛回去,她见道章上面有“相天”二字,只是她看了一下四周,发现似乎没什么变化呀。


    不对,不对。


    她能感觉到,面前得光幕似乎……似乎是可以进入的?

    训天道章的光幕向来只有自己可以望见,只是……


    她伸手出去,试着往里探了探,只是在与光幕接触的一瞬间,神思微微一个恍惚,再是清醒后,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完全浑黯的地界中,除了自己之外,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先是稍微有些慌张,可很快又镇定起来,打量了下四周后,心中莫名有了些灵感,一抬手,手背之上便有光亮照出,随此光出现,她心中也是豁然醒悟。


    她转动自己的意念,在光芒之中,像是拽去了一层遮幕,黑暗退去,整个自己的修炼密室都是呈现于眼前。


    但是她明白,这处地界绝不是自己原来所待的那一处,而是完全由她自身思绪编织出来的景物,只是一模一样罢了。


    她想了想,走到石门边上,推门从这里走了出去,看到了密室外面的殿宇,还有廊道花架,除了空无一人之外,都是照显出来。


    但是往天穹之上看去,却是朦朦胧胧,看不通透,好像隔了一层雾,她知道这背后一定是方才所见到的浑黯。


    她心中顿时有些理解了,自己所处之地,其实是现世的一个真实映照,应该是功行越高,所能构筑的东西越多,所能映照的东西越多。


    只是她有些疑惑,只是这样有什么用呢,这里有的东西外面也能找,除了一个可以重拓一个地界出来,似乎没什么意义。


    可是随着思绪发散,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过往的章印出现,修士之间都是可以相互交通的,若是这个也能……


    想到这里,她的心跳微微加快,看向一边,前面出现了一个个章印,这是她诸多好友的名印,上面有的稍稍黯淡一些,有的则是明亮无比。


    心中莫名知道,那些明亮的章印,应当就是已经构筑了自我界域的所在。


    所以除了眼前所见,自己还能去到友人所营造的天地,她不禁想到,天夏不知道有着多少修道人,要是将所有修道人意识界域连接到了一起,那是不是能营造出一个与现世一般无二的界域呢?

    甚至在修道人修炼到了一定境界之后,相比肉身,意识更为重要,那么也许还能在训天道章之中达至某种长生不坏?

    至于更多,她一时无法想象了,因为这已经超出了她所想象的范畴了,她努力呼吸了一下,看着某个好友的名印,试着伸手搭了上去,下一刻,她便消失在了原地。


    某处虚空镇星宫殿之中,甘柏正摊开手脚,躺在石榻上通过训天道章看着盛剧,可忽然之间,感觉有些不太对,咦了一声,骨碌一下坐了起来。


    这个感觉……


    他看着训天道章上那多出来的章印,先将神元渡去,随后观看了一会儿,几乎是瞬间便明了了此印的作用,登时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他展了下小袖,嘿了一声,一道意识流进入了光幕之中。


    随着进入他此中,浑黯瞬息间便被破开,很快就映照出了一模一样镇星出来,他道:“这东西有些意思。”


    随即他露出了嫌弃之色,意念转动之间,景物霎时一换,变成了一座盛剧殿堂,他背着手,小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道:“这就对了嘛。”


    他又意念一转,训天道章之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名印,露出了这是以往他曾经挑错或者对骂过的修道人,他哼哼几声。


    以往他只能隔着光幕痛骂这些人,有些人还颇不服气,明知错了还嘴硬。而如今这些人一旦把自身的界域营造出来,他就能顺着找了过去,让这些人知道桃实老祖的厉害!

    ……


    ……


  第四百章 众诚虚见明


    心印在投入训天道章之后,也是逐渐被天夏内外各洲宿旳修士注意到了,开始陆陆续续有修士进入,但随此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进入此中,探询着这里面的玄妙。


    同样在东庭府洲,伏州之中,班岚也是以意念进入了训天道章之中,他也是很快意识到了,在这里可以构筑出独属于自身的空域。


    不过在映照出光亮之后,他略一沉吟,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继续扩张完善这片世域,首先做的,就是先一步隔绝了自己所在之地,不让任何人进来此中。


    虽然现在他不是潜间了,可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使得他首先保证自身的隐秘,这样自是不允许他人来到自身领域之中。


    这里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不知道为什么,自方才开始,他隐隐感觉到了一股危险感,就是这个章印出现之后才是感觉到的,那么可能与此有关,这样肯定要防备一手的。


    便是这般,他还不放心,望向名印,穿渡过去,却是来至了何仪所在之地, 后者见到他, 忙是一礼,道:“先生。”


    班岚关照道:“蔽绝这里,近来除了洲府玄廷等常来常往的紧要之人,不要与任何人有所牵连。”


    何仪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对班岚的话他向来是尊奉的, 当即毫不犹豫照做了。


    而直到这时,班岚才感觉到那股隐隐多出的危险感彻底消失了, 他也是由此安心下来, 心下忖道:“看来应兆果在此处,下来我呈请闭关, 尽快寻求上境了。”


    近来他也是自感功行突破在即, 所以一切以小心为上。要是他能够顺利突破到上层境界,那么许多事就不必这般谨慎小心了。


    等一下……


    他看向眼前的世域,也是由此想到,既然这个世域可以是与外界完全一般的, 那么是否修士自身想必也是如此, 那么自己是否可以在这里先行验证功法呢?自己是否可以在这里尝试突破上层境界呢?

    以往在那昊界之中, 他也是勤修苦练, 尝试着突破上层, 只是在那里他需要操心别的事情,功行还需要他重新修持一遍, 后来随着昊界抬升上来, 两界的时序变得一般,也就无法验证了。


    可是在这里, 自己似乎是可以尝试一下。


    “先生?”


    何仪看着他久久不动,试着询问了一声。


    班岚道:“无事, 我先转回去,你可你做的事, 尽量小心一些。”


    何仪执礼道:“是,何仪遵令。”


    班岚意念一转, 已是回到了自己的空域之内, 随着心意推动, 周围景物化变成了一间密室,周围摆满了一摞摞古卷, 他来至最中间的座台之上, 撩袍坐下,吐息几次, 就沉入定坐之中。


    伊洛上洲,青柳山上。


    姚贞君在这一日的祭剑功课结束后, 好奇的看着训天道章上多出了章印,她看了几眼后, 抬起手中剑器,对着光幕一划, 霎时间, 一缕剑气就落入了其中。


    虚无之中,先是一点明光绽放, 下来整个青柳山也是随之映现,再向外蔓延扩张, 原野山川,湖泊沼泽,青天白云,俱是映现眼前。


    她感受着远处吹拂来的微风, 将手中长剑拔出, 轻轻一抚之后, 对着上方就是一斩,一道耀目剑光穿空而出,恰若闪电晃过,将整个天幕都是划破。


    厚实白云之中,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好一会儿,沉闷若雷声的隆隆声响在天地中滚荡而过,连脚下的草皮都在微微震颤、


    她看这四周,这里表现,与在外间一般模样, 而且……在她一念转过之后,所有破损的物事再度重新复原回来。


    她在这里, 可以肆无忌惮的挥洒自己的剑术,而不必再束手束脚。


    而且在此间, 因为只是意识,所以修士愿意,那就不会真正消亡,想到这里,她的秀眸一下清亮了起来。


    就是一人练剑还是太单调了一些。


    她看向一边,就有许多名印凭空显现,目光最后落在某一个闪烁的印章上面,她起剑在上面一点,就传了一道剑意渡了过去。


    少顷,那个名印之上仿佛融开一般,化出来一个空洞,内里显露出来另一个天地。


    姚贞君持剑走入进去。


    脚踏实地后,她抬眼往上一看,却是见到了一座梯形的恢廓宫台,她飘身而上,到了台巅之上,梁屹已然站在了那里,对她抬手一礼,道:“姚道友。”


    姚贞君持剑还有一礼,道:“梁道友,莪有一些剑法需要印证,不知道友可是有暇赐教?”


    梁屹从她剑意之上已经看到了那一股勃发的斗志,而他放了这位到此,自也是同意了这场斗战的。


    他道:“姚道友来得正是时候,梁某正好也要借道友之手验证一些东西。”


    他在未曾玄尊之前,曾以观察者与张御的知见真灵相互映照,虚照出斗战场景,并且在里面演化出各自的神通手段,用以切磋了一场。


    他能感觉到,通过知见真灵照见,大处可照,可是细微之处总有缺失。


    那时候他还未曾成就玄尊,自身层次不高,还看不出太多缺陷来,可是如今已然到了上层,观察者或者知见真灵能做的,他自己也能做到,自然知道靠此物并不能完全演化玄尊层次的对抗。


    而训天道章这里无疑大大前进了一步。这里的自己,他感觉是真实的自己,每个细微之处都与自己无有不同。


    那么现在就要看,能否完满映照出两个玄尊之间的对抗了。


    他意念一动,双头双尾,仿佛遮天蔽日的“易蛇”观想图在背后腾空而起,这片空域之内仿佛绽放出了一轮烈日。


    姚贞君也拔剑而出,衣袂摆动之间,冷冽剑气冲霄而起。


    外层,某处虚空星辰之上,英颛身上的大道浑章展开,意念顺着那投入“相天”之印中,浑黯之中也是展开了一方天地。


    他站在高崖之上,面前是无边汪洋,脚下是不断冲击的海潮,他的一侧远方,则是横阔绵延的安山。


    这时身后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一群娃娃在他身边跑来跑去,他目光一移,其中一个娃娃似是吓了一跳,一脚绊倒在了,前面几个娃娃连忙跑回来,手忙脚乱将他拖走,一起藏到了一块大石背后,只是过了一会儿,又探头探脑看了看他。


    “嘿呀”一声,幺豆也是跳了出来,过去这么些年,他的小短腿还是没能长长,模样与原来也没什么区别。


    他跑到了英颛的身边,好奇的眺望远处那一座笼罩在光芒之中的大城,道:“先生,那是什么地方?”


    英颛静静道:“那是瑞光城。”


    准确说,这是未曾扩建之前的东庭。


    他所映照的,并不是现在,而是过去。但想来,未来也同样是可以映现的。


    清玄道宫之中,张御端坐玉榻,他看着训天道章内的诸多变化,心印与其他大道之印有些不同,容纳内外诸物。而此印之化,也并不是只需靠他自身,也可以让诸多弟子一起推动。


    哪怕玄修弟子心力弱小,可当越来越多的玄修加入进来,或者其余玄尊进入此间后,那便可以反哺心印,进而牵连推动其他大道之印一起向上抬升。


    不说其余,就说眼下,随着多位玄尊陆续加入进来,他感觉自身心印也是变得活泼起了来,并且察觉到了更多玄妙。


    而他自身心印的加强,也会放过来推动训天道章,彼此互相促进补足。


    底层次的心相映照与高层次的心相映照是完全不同的,在层次较低的时候,修道人以为所见皆是虚幻,那是因为他们只能触及虚幻。


    可实际上,到了更高层次之后,比如对于玄尊来说,这已经不是什么虚幻了,在心印之用中,这些都可以是真实的。


    现在的情形,乃是虚实相融,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修士们功行增进,则便会愈发由虚向实,并且到了最后,就会完完全全化为真实。


    等到了这一步后,那么表里两个世界甚至是可以互通互换的。


    现在虽然距离这一步尚远,但已经有了一个开端,随着天夏阵营之中的修道人越来越强盛,迟早是能达成此景的。


    而且这里还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存在于训天道章之中的天地,同样是一个天地,这既不在万世之中,也不在万世之外,而是在众人心上,攀附于大道之上。这意味着只要训天道章存在,那万世永无并合之可能,元夏的目的也永远无法达成。


    而在更久远的将来,此间将不再局限于玄修,或可以是真修,异类、造物、灵性生灵乃至于大混沌,都可进入此中。


    大混沌本身代表变数,但同样是大道的一部分,僵滞之中需要变动,变动过易则需要栓持,他并不会完全排斥

    并且,这个世域,单单只是局限于当下么?

    如今照显的现在,可心印之演完全是可以映照过去的,并且由此衍生出另一个未来出来,一个与天夏截然不同的未来,甚或可以自行化演全新的生灵,乃至改换道机。


    这心界之中可谓具备无限的可能,他一个人很难完成此事,但他可以让天夏所有同道一起来推动完成。


    ……


    ……


  第四百零一章 照空牵玄机


    训天道章的“相天之印”一出,对于上层修道人,那无疑是检验自身功行道法的上好帮手,有许多法门可以在里面尝试。


    便是一心想着与对人对抗提升的,也能寻找同道毫无顾忌的在里切磋,此于提升自身无疑大有好处。


    这消息传出去后,倒是令一些真修羡慕不已,别的事情他们不在乎,可涉及到修行的他们却也不能加以关注。


    有些人甚至动了转修浑章的念头,并且还真有人付诸实行的。


    可是这样的人一般也没有什么道途指望了,修士修道,要认可自身之道,半途转修,除非是为了更大的道理,为了更宏大的伟业,那才不会耽搁功行。


    若只是为了贪图一些便利,道心便难以拿定,那几乎是成不了大道的。


    而在低辈修道人那里,那情形又有不同了。


    抛开道理修行不谈,相天之印却是给了他们一种无限可能,让他们可以利用此印尝试各种东西,尽可能的发散自己的思维。。


    训天道章内,某处照显出来的高崖之上,林禀带着自己交好的师弟,站在了上方,道:“于师弟,怎么样?是不是很想跳?”


    于师弟看着下方雾气四溢的深渊,忍不住道:“师弟,你营造这处地界难道就是为了从这里跳下去?”


    林禀正色道:“你说错了。不是为了跳而跳,我只是想看下若是在此间坠崖,会对正身意识有什么冲击。”


    于师弟一脸“我不信你,我看你就是想跳一次”的表情,他还想说什么,被林禀一巴掌拍在后背上,顿时一口气没能喘上来,话也生生憋在喉咙里。


    “于师弟,这里都是虚幻,你怕个什么,来都来了,为什么不试下呢?”


    林禀一把拽住于师弟的手,隔绝了其内息流转,随后拉着其人往崖下一纵,便见两个黑点从高崖下坠空而去,半空中只留下“林禀,我和你没完”的长长吼声。


    半天过后,于师弟略显疲惫的从训天道章之中退出。


    他揉了揉眉心,在训天道章之中消亡,虽然不至于身死,可对自身的精神意识也有极大冲击,不能尝试太多次。


    不过经这么一回,他也知道这等事尝试个两三回当无问题,但若是段时间内五六次消亡那就对自身有损了,这倒也不算是完全无用的经验。


    他打坐调息了一会儿,训天道章之中忽有气意到来,看了几眼,却见是一位相熟的沈姓同道,虽然不是一个玄府之人,可平日在训天道章之中也是经常言谈,便接引过来,道:“沈道友,可是有事?”


    名印之中传来一阵笑声,道:“于道友可是有暇,为兄这里有些东西想让你看看。”说着,自身的名印之上就光芒闪烁,这是邀他前往自身营造的界域。


    “唉……”


    于师弟现在感觉疲累稍稍恢复,实在不想动。不过他是老好人的性情,别人说话他向来觉得难以拒绝,特别沈道人这般热情的,只能道:“也好,我这便过来。”


    他伸手一点光幕,意识便沉入进去,落到里间,却是见到自己站在一条画舫之上,正徜徉在一条水流平缓的长河里着。


    河水里飘着莲花灯,两岸能望到人家酒楼,向河面出连串灯笼,点点星星,夜如白昼,两岸不时传来莺声燕语,靡靡之音,夹带着淡淡的脂粉香气。望着那些古服古袍的男女,某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天夏古时。


    沈道人拿了一柄这扇,戴了方头巾,穿着一身圆领青衫,从画舫内部走到了舟首处,满脸堆笑对他一礼,道:“于道友来了。”


    于师弟下意识回了一礼,看了下四周,他道:“你们这是……”他目光里略显鄙夷,你们可是修道的啊。


    “哎哎,于道兄别想到别处去啊,我这可是验证道法啊。”沈道人指了指那些两岸的男女老少,道:“道兄,你且仔细看看。”


    于道人听他这么说,也是感应了一下,惊讶每一个人都是有着自己的情绪,好像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露出不可思议之色,营造生灵他也是试过的,不过都是呆呆木木,所反应的也是他心里所想的,就像自己与自己说话,哪里像眼前这般,看着生动鲜活。


    他忍不住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沈道人得意道:“其实这也简单,我们翻阅大量的天夏诸多古书,其中着重乃是人物传记,和私人日录,这沿河两岸有七千五百三十人,每一个人都是有着自身来历的。”


    于道人心中一动,留意到一事,道:“我们?”


    沈道人失笑道:“于道兄总不会以为沈某人一个做得成此事吧?我们每一个人负责一部分,并将几个人的界域串联到一处,方成这片地界,我们下来还当联络更多道友,使得这处更为完善。”


    于道人佩服之余,又有些疑惑道:“可这又有什么用?长久维持,岂不是耽搁其余?”


    这等地界无关乎修行,也就一个玩闹乐子罢了,在他看来也就是图个新奇,价值不大。


    沈道人道:“道兄你就不明白了,似如眼前之界域,你若是不再需要,是可以将之印拓在相天之印上的,而后可以另行再造界域的,想要再重现眼前场景,只需一意催动便可。


    于道人奇道:“还能如此?”


    “还不如此,谁说这界域一定要用自己用的?”沈道人笑了笑,“我这边营造好了,大可以拿去与人交换功数。”


    于道人不信道:“这地界……有人要么?会有人拿功数唤这个?”


    “怎么没人?”沈道人一合手中折扇,“修道界广大,有人就喜欢人间烟火气,有人就异域风光,各人偏好不同,可是他们无暇做这等事,或是自己不擅此事,那么我们可以替他们省却工夫。”


    “还能如此?”于道人真心叹服了。


    “怎么样?”


    沈道人笑了笑,“于道兄要不是一起来,有功数咱们一起分么。”


    “我就……”


    于道人方才想拒绝,沈道人却是拦住他的话头,道:“道友别想忙着回绝,这里面不是玩闹,而是也隐含玄妙的。”


    他指着两岸,“此中关键还是在于化虚为实,只要你所想得到的,符合条理的,那都是能够映照出来的,那意味着什么……”


    于道人不解道:“什么?”


    沈道人凑近了一点,低声道:“那是否意味着,只要我们的本事手段足够成熟,也能在这方界域中再造一个训天道章出来呢?”


    于道人目瞪口呆,“你,你们……”他忍不住道:“你们还真敢想。”


    “哈哈。”沈道人大笑一声,拍了拍他肩膀,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天夏这边因为相天之印落下后产生了种种激荡,而与此同时,元夏这处,元上殿下殿主台之上,向司议正在修持,忽然听得外间一阵阵钟声响起。


    他睁开双目,暗中诧异:“这是怎么了?”


    这是召集两殿聚议之音,一般来说,召聚众司议,是他这个主持大局的司议管束之事,没道理越过他去,连他不知道,那一定几位大司议直接下达的,那一定是因为发生了某些大事。


    他沉吟了一下,挥开了一片光幕,等了一会儿,里面有个道人身影出现,他道:“出了什么事?”


    那里面的道人道:“我方才要告知向司议,适才天序之中出现一丝异状,只是算来算去不知究竟。”


    向司议不禁一怔,心下一转念,暗想天序可是元夏根本,自破灭万世以来便少有异状,怎么会突然出现问题?

    他道:“这是什么缘由?可是天夏那边出手了么?”


    那道人道:“现在还不知晓,但是三上世需要两殿配合,对天序来一次彻查。”


    元夏天序构筑之后,便靠着诸多镇道之宝镇压稳固,这些宝器由诸世道和两殿分而掌握。


    这乃是元夏背后大能所赋予的权柄,所以归根结底来说,元夏各方势力的强弱分布,根由上都是由背后大能支持程度来划定的。


    而三十三世道之中,掌握镇道之宝最多的无疑就是三上世了,只是三上世一般不干预下面诸世道的事情,平日存在感没有那么强。


    向司议与那道人说过之后,就从殿中走了出来,唤过下殿诸司议后,就穿过阵门来到正殿之上,而对面万道人和一众上殿司议此刻也是到了。


    大殿正中站着一个周身散发着金芒的道人,此是上三世遣来之人。其人见诸司议到来,对着众人一礼,道:“见过万司议、向司议,见过诸位司议。”


    虽是三上世派之人,可是其与诸世道之人不同,对两殿的态度非常客气,没有半点自持骄矜之气。


    诸司议也是还有一礼。


    那道人道:“因我元夏天序方才有所变动,似受莫名搅扰,故是三上世欲要祭动各方镇道之宝查验来由。”他从袖中拿出一张印信符箓,对着诸人一展,道:“此是我来时三上世给予印信,还请诸位司议查验。”


    ……


    ……


  第四百零二章 理序梳天意


    向司议看了下那印信道箓,笑了笑,道:“两殿自然是信得过三上世。”


    那道人也是笑了下,坚持道:“规矩不可废,还请诸位司议一观。”


    向司议点了点头,道:“好,那就请万司议先过目吧。”


    万道人接了过来,他并不敷衍,而是仔细认真旳查看过,这才又送到了向司议的手中。他嘴上最燃说得很客气,可是查验起来同样非常谨慎,不但运法查看,同时气息入内转了圈。


    待确认没有问题后,他才是传了下去,此信符下来在每一个司议的手中都是过了一遍。


    两殿镇道之宝的运使权柄在每一个司议的手中,所以今朝动用此物,每个人都需有所查验。


    同时这也是一个隐性的法仪,若有一个人不同意。那么这事情也就推进不下去了,这也是两殿司议权柄的真正体现。


    司议的职位一旦坐上去,想要正常拿掉几乎是没可能的,非要以种种借口和条件逼迫其去位才可,但要是司议无有顾忌或者不在乎后果,那短时内还真是难以拿其如何。


    这一次与天夏交战,或是战殁、或是失踪了不少司议,也就使得许多人替继了上来。


    至于大司议,虽然不管具体事务,那是真正运持镇道之宝之人。平日宝器都是放在他们手中保存并借以修持,所以宝器能得催运,定然是先过了诸位大司议那一关的。


    此刻在场许多司议虽然对三上世突然要求查验天序有些不以为然,但此事其实也不算太麻烦,他们也没什么意见。其中有一些司议才方式持位不久,正处于观风色之时,自也不会做出什么多余的动作。


    再说与天夏斗战在即, 梳理一遍天序倒也是应该。


    待所有司议都是详细看过后, 见无人出声说什么,万道人、向司议二人对视一眼,点了下头,皆对那道人一礼, 道:“符信已是验过, 诸司议并无异议。”


    那道人此时收敛了脸上笑意,正色道:“既然诸位司议已是同意, 那便请放开制束, 容我等运机察观。”


    万道人、向司议二人执有一礼,随后对身后司议道:“请诸位司议一同运法。”


    两殿诸司议应有一声, 便一同催运法力, 感觉意念向外扩展延伸,并沟通到了那一件件定压元夏天序的镇道之宝上。


    在他们的目光之中,似乎出现了一条条并行金线,自不知处而来, 又延伸去无尽远端。


    而与此同时, 元夏空域之中, 有三团庞大瑰丽的星云自虚黯之中显现出来, 其上同样有一道道并行金线垂下, 与那先行金线却是相互交错,编织经纬, 一条条一道道似是包纳宇宙, 囊括天地。


    而在此中,天序之中的各类瑕疵漏洞也都是显现了出来, 众司议在下面看着,许多人只是撇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了。


    这些都是小患, 因为只要天地还在运转,就一定是会有这些的漏洞的。随着运转, 都是会自行消没的,也会有新的漏洞生出, 所以任其自流便可, 不必他们去刻意填补, 而且他们所要找的,也不是这些。


    这一番梳理, 足足持续了两个多月, 但是除了些许小患之外,并没有查探出任何其余异样东西。


    那道人看过这里, 也是决定收手,道:“今次便到这里吧, 诸位司议,我便先回去复命了。”说着, 他对着诸人一礼。


    众司议回有一礼。


    那道人化一道金光,冲空而去, 不久之后, 那三团瑰丽星云也是逐渐退去。


    向司议此时看向万道人,后者对他点了下头, 他则一抬手,下殿诸司议对他一礼, 一个个身化金虹,从青玉莲花宝座上消失不见。


    万道人则是对着兰司议交代了几句什么,后者对他一礼,也是带着诸多上殿司议散去了。


    待此间只有他们二人之后, 向司议道:“没想到是这等结果。如果这回所要查验的扰动既不在外, 也不在内, 那么会是在哪里?”


    万道人沉声道:“若是既不在内,也不在外,那便只有可能是在大道之上了。”


    “大道之上?天道么?”


    向司议一想,确实有着这个可能。


    因为元夏所建立天序一直在和天道博弈,不断膨胀的元夏天序最终是要代替原有的天道的,那么受到压迫,天道自也是会进行对抗的。


    比如一年周转之中就有一个空隙,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解决,也解决不了,唯有吞并天夏, 合并万世, 摘取终道,才能彻底解决。


    向司议道:“天道之反应,为何偏会是应在如今?”


    任何事情的发生,大部分时候总要有一个缘由的, 天道也不会例外。当然无中生有也是有的, 这同样也是天道一部分,甚至有人认为,天道本身可能就是“无中生有”的产物。


    万道人道:“应该是莪们屡次在天夏那里受挫,所以天道也是逐渐偏向天夏,这并不奇怪,这也当是天夏尚存气数之故。”


    向司议琢磨了下,这个解释并不能让他完全信服,他总觉得另有原因,但是这些事情让大司议和上境大能去操心好了。


    他所要负责的筹备好侵攻天夏之事,说实话,到了他现在这个地位,就算上面问责,也难以撼动得了了,便是有事,大不了将几个人推出去承担罪责就是了,是牵连不到他的。


    万道人这时又道:“方才来时,我多问了几句,三上世近来可能会动用手段,向司议,你我需多留心了。”


    向司议眼神闪烁了一下,道:“三上世准备出手了么?两家约议又如何?”


    万道人道:“这一次不会真的出手,而将是会动用‘欲毒’,同时也是看一看这等搅扰是否真的与天夏有牵扯。”


    向司议顿时了然,道:“原来是此物,呵呵,坏人之道,莫过于坏人之心,虽然自外一时难以下得天夏,但能让天夏内乱也是好的。”


    清玄道宫之中,张御观视着大道之章,每时每刻都有心印的反应传递上来,他大部分时候关注的倒是那些低辈修道人。


    虽然这些修士功行很低,但是他们的思绪变化却是活跃无比,并没有被某些道路固束住,也是他们留下一个个有着勃勃生机心种,使得心印平添了无数的可能。


    这时他把袖一拂,心印一动,却是自大道之章里飞了出一头灵鹤,其飞出来时显然是真实的,可是很快淡入虚无,消失不见了。


    这是他从训天道章之中那方界域之中挪转出来的,现在那里一部分是虚幻的,而一部分则是真实的,相互杂糅在一起。


    可假设此界域能够得以完全实质,那么此中之物不但可以来到外间并长存下去,到了无比危机的时刻,或许也同样可以让此世之人避入进去。


    并且在这里,他还想到了此世还有一个更大的作用,不过那是完善此域之后的事了,现在还不必去想太多。


    训天道章之中某处,风廷执与高墨两人正站在一处高岳之上,他们看着脚下在双龙之水护持下的伊洛上洲,但在他们两人眼里,却是呈现出两座上下颠倒,仿若倒影对照的洲域。


    那在上面的,倒嵌于天幕之中的,乃是过去的伊洛上洲,而在下面的,立于大地之上的,则是如今的伊洛上洲。


    两个上洲里面,都是有着无数生灵,玄尊的心意映照之下,这些生灵在这里都是真实的。特别是下面那座上洲,几乎是将如今伊洛上洲的每一个人和修士都是映照了进来。


    但是他们二人都明白,哪怕这些人与外间之人看似一模一样的,但终究是不同的。因为在玄尊看来,哪怕是同一个人,只要不同尺度上的人,那都是不一样的。


    这些人的过去或许有一定重叠,但到未来绝对会分散开来,随着时间推移久远,所产生的变数便会逐渐加大。


    风廷执和高墨二人自是能明白此间的神妙和潜力的。


    高墨感慨道:“玄法到此一步,我等再也不用担心被真法所排斥了。”


    风廷执点了点头,他望着远处道:“关于这点,张道友在立造出训天道章的时候,我便这么认为了。”


    想了想,他又道:“只是我玄法玄修之中,能得寄虚境界之人,连我在内,也没有越过三数,相对真法仍然浅弱。”


    高墨对此是赞同的。玄法目前也只是有了一好的开端,未来道路仍很漫长,玄法前进也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需要依靠无数玄修一起前行的,在此路上,他们还需要更多的同道来相互扶持。


    风廷执惋惜道:“可惜施呈道友性情内敛,不喜争斗,对于修炼也不如何上心,不然以他的天资,本或许还能先我一步成就,现下便就难说了。”


    高墨道:“这也由得他吧,玄法之希望,不提张廷执这位开道之人,更多还是那些后来人身上,在那些玄修弟子身上。”


    风廷执不觉点头,道:“如今这相天之印来的正是时候,诸弟子可以在里验证诸多道法。我便想着,或许能演化过去元夏侵攻之势,让诸弟子观摩体悟一番,或能有所激励。”


    高墨一怔,寻思了片刻,随即道:“好主意,不过只靠你我二人,尚且不够,该是寻到更多同道合力塑就,方可能重现当日之场景。”


    ……


    ……


  第四百零三章 传执引心毒


    两个月过去,元夏墩台也是重新建立起来,如今诸世道旳弟子对着此处却是远远避开,没有一个人肯留在此间。


    谁知道什么时候又是爆裂了?


    所有人都认定,这几乎是必然的事。特别是大战一日日临近,这等事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的。


    只是从两界通道之中出来的金舟,第一站自还是落于此间,他们不会像那些世道弟子一般直接进入那方虚空壁垒。


    如今元夏尚还维持着每日百来驾金舟的往来,有时候未必是真的有人到来,多数时候只是简单的起落往来,为的是起到一个混淆迷惑的作用。


    而这一日,有一驾金舟泊入墩台内窟之中,从上面下来一名圆脸道人,身后跟着百来名仆奴和弟子。


    他冷着脸看着远处的虚空壁垒,似乎看到了那些世道弟子,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


    这些蛀虫!

    为了自己的享乐,源源不断往天夏输送各种世道的宝材,这简直资敌之举!

    讽刺的是,这恰是各世道的掌权者愿意看到的。


    能来这里的享乐的也不是一般的世道弟子,而多是有能力竞逐宗老之位的,门中有些人自然希望他们就待在外面不回来了,故对此反是异常鼓励。


    他心中无比痛惜,元夏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元夏不该是这样的。


    这时有一名弟子脚步从远端驾云而来,落在了此间,疾步到了近前,对他执有一礼,道:“可是姚驻使么?”


    姚驻使嗯了一声,示意手下人展示了下自身的印信,那弟子连忙再是一礼。他则摆了摆手,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此时他心中是非常不满的, 他自忖自己乃是三上世和两殿全权委派的驻使, 你们居然一个人来迎我?

    那弟子看了一眼,马上看出这位用的乃是假身,心中不由腹诽了一句,难怪敢来当驻使, 还这般张扬, 试问前几任驻使,谁不是用正身的?

    这才现出元夏与天夏的区别, 连直面爆裂的勇气都没有, 还能算是元夏的驻使么?


    不过他表面还是表现的非常恭敬,道:“回禀姚驻使, 由于近来营造墩台, 人手都是派出去了。”


    “营造墩台?”


    姚驻使朝四下看了看,皱眉道:“莫非是我看错了不成?这不已是修筑好了,怎么还需要人手?”


    那弟子不好明着回答, 于是暗示了几句,这些墩台弟子都是被诸世道的弟子拉去当了仆役,这是因为上次走散了一大批人之故,而关键是这些弟子自己也是愿意,谁知道墩台什么时候又出问题?

    要不是还需留着一人看守,他也跟着一同去了。


    姚驻使了解到后,道:“就是说这里你一人了?”待确认之后, 他大怒道:“此辈把元夏的规矩当成什么了?立刻把人都给莪唤了回来!”


    那弟子心中叫苦,只得硬着头皮道:“属下只能尽力而为。”


    姚驻使哼了一声, 问道:“那人可是到了么?”


    那弟子怔了下,想了想, 才知这位说的当是那位无面道人,他低声道:“回禀驻使,在的, 两月前就到了, 一直没有离开过。”


    “把他找过来, 我有话问他。”


    那弟子道:“是, 属下这就是去传话。”


    姚驻使吩咐过后,懒得再多理会这弟子,带着百多名仆奴弟子寻了墩台内最大一间宫室, 落驻了下来。


    待他一切安排好后, 已是两天过去。


    可是那无面道人仍是未至。


    他大为不悦, 唤了那弟子来, 问道:“此人还没到么?”


    那弟子心道你让人过来便过来, 只是个不知何时就没了的驻使罢了, 又不是两殿司议,口中则道:“属下去寻了, 那位说是正在闭关之中,但是消息已经传到了。”


    姚驻使没奈何, 闭关的话, 他也不可能冲进去找人,挥了挥手, 让那弟子离去,下来一直等到了十余天, 快要忍耐不住时,那无面道人才是寻了过来,被请进来后,见了礼坐定, 他道:“不知姚驻使寻在下有何事?”


    姚驻使按捺住心中不悦, 道:“我此回受两殿和上三世所托, 来此做一桩事,故想要请阁下出手帮衬。”


    这一回元夏往天夏投入“欲魔”,这等事单纯通过两界通道的较为缓慢,可能要数个月才能见效,但若能从内部引动,那就快的多了,而他便是主动接了这个差事,来时他便想好了,动用无面道人这条线,那便能得事半功倍之助。


    无面道人听他语气强硬, 心中不喜,道:“此事黄司议可是允许么?”


    姚驻使强调道:“这可是上三世交代下来的事, 还需什么黄司议允许么?”


    无面道人摇头,道:“让黄司议来与我说。”


    上三世他是忌惮, 可是别想来个人就想借上三世的幌子, 况且他是黄司议招揽的,不通过黄司议做事,黄司议大可以找他麻烦,上三世可会为他出头。


    姚驻使神色一沉,身为族中支脉子弟,他平日不得看重,这回可是他好不容易才讨要来的差事,本拟一到下面,抬出上三世的名头,底下之人都该是忙不迭的配合才是,没想到一出来就碰到了阻碍。


    此时他心中也是泛起几分急躁,今回之事若是做成,搅乱天夏,那么回去之后有所依凭,将来终道还能分一杯羹,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失败。


    他故作从容,道:“阁下先不用忙着拒绝。”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只玉匣,摆在案上打了开来,里面露出了一枚丹丸。


    无面道人似是看了一眼,没有五官的脸上毫无波澜,一枚丹丸再是如何了得,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姚驻使悠悠道:“这可不是寻常丹丸,持此物可入‘密湖’修行一次。”


    他敢于接下此事,可不是没有一点倚仗的,虽然他对下面人不熟悉,可自认没有人抵御的了此物的诱惑。


    现在诸世道弟子,不肯认真修行,想要上进通常是依靠法仪,可是密湖不同,那是元夏天序的某处关节所在,修士若在里感悟参修,更容易攀附到更高层次,且无什么危险。


    此中主要是利用在对抗大道的同时,从中窃取道法的方法。


    这虽然是一个取巧的办法,可只要有所成就,有什么问题大可以回头弥补,若是能得摘取上乘功果,那还怕有什么纰漏么?


    无面道人一听此言,也是不禁有些心动,可仍是没有开口,分身潜伏到天夏,若得成功,也是他完善自身道法的方法,可说现在已经走了一半路了,眼见着有可能成功,光是眼前这点不确定的利益还不够。


    姚驻使见他不说话,但也不拒绝,顿知他的意思,咬了咬牙,决定继续加大筹码,他道:“阁下,便是求全道法,亦不是不可以。”


    无面道人抬头望向他,虽然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那意思很明显的表露了出来,我可以应下,但空口白话没有用处,必须见到实利。


    姚驻使拿出一张法符,道:“此是护道符,能请动元夏天序遮护一次,若有此物,求全道法可能大增,这东西可以放在阁下那里,等什么时候事做成了,就可归你所用。”


    无面道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松口了,道:“需我怎么做?”


    姚驻使心下顿时放松了,同时他道:“迟早要你吐出来。”他传声道:“我此回奉命,需在天夏内部投入‘欲毒’,这就要劳烦阁下了……”


    欲毒的作用,在于缓缓的引发人心之中的种种欲念,使之数倍放大,往往会引得人心躁动,欲焰难消。


    并且此毒蔓延极快,底层生灵若是中了欲毒,则伦理道德丧尽,变得如同禽兽一般,此毒借此为养分,向上熏蒸,动荡上层修士,这时候才会真正显出威力来。


    上层修士对于修道的执欲,对于长生的渴望,对于超脱的向往,都会成为此毒的养分,进而又反过来染化他们。


    此物炼就之后,元夏就曾推演过许多遍,确认可以轻而易举让一世生灵自行陷入混乱之中,只是此前还未对任何一个世域用过,因为没有哪个世域值得元夏如此做,他们这次却是打算用在天夏这里。


    无面道人听完之后,也是微觉心惊,这东西表面听着没什么,可一旦发作出来,个人的欲念很可能就不受自我控制了。不过到底能做到哪一步,他也不清楚,但这般郑重其事,想来东西是不简单的。


    他道:“这等事……两家约议就不顾了么?”


    姚驻使道:“且放心,此毒并不会直接伤到人,只是起到一个引子和柴薪的作用,不算是什么攻袭手段,如此也就不算触犯两家合议了。”


    他呵了一声,“天夏对我元夏其实也在动着各种手脚,前些时日的墩台爆裂之事,难道真的和天夏脱得了干系么?”


    无面道人略微有些忌惮道:“这东西姚驻使带在身上么?”


    姚驻使身躯前倾,盯向他道:“阁下可是同意了么?”


    无面道人略有迟疑,最后还是将那张法符取过收妥,抬头道:“东西呢?”


    姚驻使不禁笑了笑,他用手指了指无面道人的心口,道:“东西已经在你那里了。”


    ……


    ……


  第四百零四章 承法反主势


    无面道人心中不由重重一跳,意识到了这东西可能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可是现在明显他已经拒绝不了。而且那丹符也确实是自己想要的。


    他向姚驻使又问了一些细节之后,就与其人别过,从这里退出,回到了位于墩台中的自家驻阁内。


    然后他封闭了门户,拿出那一枚丹符反复摩挲着,这东西就是自己的上进之阶,有了这东西,自己的道途就有一线可能。


    他从此就有了跳脱出棋盘的机会,只是当棋子的话,他是绝不甘心的。


    至于黄司议那里么……黄司议的许诺比起他手中的东西就不算什么了。自己又不是其人附从,就有什么问题,也可让姚驻使去处置,要是这点事都遮挡不了,那事机不成就不是他的错了,正好白拿一颗丹药。


    此时此刻,他明确知道自己心欲这般旺盛是不正常的,极可能就是受了那欲毒旳影响,可就算知道,他也没有去抗拒,因为这些念头就是他长久以来所想的,眼前机会出现在了眼前,那他为什么要放弃?


    那么现在,该是把重岸再唤来一见了。


    虽然那算得上是自己,可既然早早分离出去了,那算得上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了,要把此事推动下去,也必须要得到这一个自己的同意,此事必须当面谈才可。


    半月之后,重岸再度巡查虚空,正接近元夏墩台的时候,却是又见到了一驾金舟正与他们交错而过,不用任何动静出现,他就知道一定是又来找寻自己的了,果然,在两家舟船交错那一瞬间,他感应到了熟悉光气照来。


    于是顺此将意念投了过去,见他无面道人的身影已在那里,便是道:“寻我来又有什么交代?”


    无面道人道:“这次有一桩事要你去做。”


    重岸感觉他这次态度与过去有些微的不同,以往这位总是带着一点漫不经心,好像就是完成任务,好坏无碍,这一次,态度上却是显得十分上心。


    他不动声色道:“什么事?”


    无面道人没有隐瞒他,把欲毒的事情说了下,因为按照姚驻使的说法,这东西必须要传递之人自己答应下来,才能由此散播出去。


    不过在叙述过程中,他故意把此事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这仅只是一个稍微能引发天夏内乱的布置。


    重岸心下一转念,露出了不怎么情愿的样子,道:“这东西很重要么?我这么做虽然纵然一开始没人察觉到什么不对,可是天夏若是追查源头,可不难追查到我的头上。”


    无面道人道:“这你尽管放心,元夏这次是内外一起动手,不止是你这里,你只要小心些,就不怕露出破绽。”


    重岸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没事?天夏要查,那是很容易查到的,此人不可能不清楚,这明显只是敷衍之词。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对方这是做好了放弃自己这具“分身”的准备了。


    这件事,还有这所谓“欲毒”恐怕远没有对方说得那么简单。


    他显得有些迟疑的问道:“这是两殿的意思么?”


    “对,这就是两殿的意思!”


    无面道人根本不被怕揭穿,这个神魂分身只是和他单独联络,大可借元夏的名头压下去。


    重岸愈发觉得此事有问题了,要真是两殿的意思,那应该上来就对他这般说,而不是等到他问起才这么回答。


    这样一来,此回这大约是涉及到元夏内部的派系纷争了。


    不过这东西肯定不简单。他不能就这么拿回天夏。


    可是这个时候若是不肯接受,那么很可能引发此人的怀疑,不如先假意应承……


    可他方才冒出这个想法得时候,心中却是升起一阵不安之感。


    修道人的这等情绪不会毫无来由,他立时觉得,没有这么轻易答应。


    正在他思来转去之时,察觉到那无面道人似是像在紧紧盯着他,心下一凛,意识到需得快些给出答复了。


    他吸了口气,道:“这事我若是暴露了……”


    无面道人飞快言道:“那样你的神魂也是回归本体,我们终究是同一人,我又岂会坑害你?我若真要如此,你又岂能在天夏待得下去?”


    重岸听得他这隐隐威胁之意,抬头道:“我需要慎重考虑一下,而且近来我负责巡游,一直在虚空之中,一时半刻也接触不了其余人。”


    无面道人知道不能过分相逼,此人身躯之中尽管附着自己的分魂,可到底有自己的思考,事情还要依靠其人去完成,他道:“可以,尽快给我答复。”


    重岸道:“你放心,在巡游结束之前,我会给你准确回答的。”说完之后,他这一缕意识也是化散而去了。


    待意识回到身躯之内,他站了起来,在舟内来回走动。


    他过去曾经有一个设想,他既然侵吞了那无面道人的神魂,两者合一,从中获利,后者也认定两者是一体,迟早会归还为一,那岂不是说,无面道人能够吞化他,那么他也能反过来那吞化无面道人?


    这等事若做好了,那么说不定也能朝元夏之中埋一个钉子。


    以前他是想着慢慢来,尽量做好这条暗线,了解更多元夏的谋算,同时等待机会。可是现在看来,情况有了一定变化。


    他必须做出决定了。


    但是这個事情,他没法和任何人言说,也不能去主动寻求他人帮助。因为下次与无面道人再见,对方一定会设法让他立誓以证明自己。


    到底该是如何做呢……


    他寻思良久,忽然到了近来一事,心中一动,暗道:“或许可能。”他当即来到案前,提前写了一封呈书,却是求问戴廷执,自己想要转修玄法,不知可能同意?

    他让一名弟子把书信送了过去,很快,那弟子转了回来,道:“戴廷执说了,若要用相天之印,只需要吩咐弟子便是。”


    他精神一振,戴廷执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一点指,显现出一道气光之影,道:“你将此照入相天之印呢。”


    那弟子看了看,上面除了五颜六色的光影,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但他也无需明白是什么,将之照入了相天之印内。


    这里面其实他拟化出了一个简单的场景,全程没有任何对话,只有两个道人对谈,其中一个对另一个做出重重威吓之貌。


    另一个人则是努力退让,但还是受逼不过,最后不得不进行反击,将对面道人的形影吞化入内,最后自身往一处星云之中走入了进去。


    虽然他没有明说什么,可诸多意思都是表达出来了,戴廷执也应该清楚内里的两个人分别代指何人,他相信戴廷执应当能懂他的意思,这样或许能给他以支援。


    但是也有可能戴廷执出于别的考虑,不给任何回应,没有人来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做,若是遇到了这等情况,那么他就要自己来想办法了。


    不过他并不知道,就在他把那气光之影演示给那弟子看到时候,清玄道宫之中,张御却是若有所感,往他这里看了一眼。


    训天道章之中大多数变动都是瞒不过他的,但是一般来说,他是不会主动去窥看什么的。


    可是与自己关系较近的一些人,若是遇到危兆,或是遇到什么变故,他自是会生出某种感应的。


    特别是重岸,乃是他着重关注之人,因为其算得上是元夏暗线了,若是因为某些缘由无法及时向天夏传递消息,那么可能就错过了机会了。


    此时他目光投落的时候,不但看到了重岸的举动,也同时看到了训天道章中的景象。


    这个弟子在虚空之中内急着传递消息,应该是与那具备同一神魂之人见过面了,且遇到了一个困难选择,故想要反过来吞化对方,由此便能反客为主。


    此举有一定风险,作为师长,他是不赞同此举的,但作为玄廷廷执,他却是认为值得一试。


    他略作思索,便一点指,也是映照了一场景进入相天之印中。


    在这个场景之中,那被逼迫的道人无疑中得了一篇功法,此后与那无面道人照面,轻易将之吞化入身。并且以一缕分身代替了原来之人,自己则往一团那星云而去。


    飞舟之内,那玄修弟子见相天之印内有光影照出,他看不懂是什么,但是不碍他将之描摹了出来,且好像如有神助一般,将此景与自己所见拓照的一般无二。


    重岸见到这气光,凝神看去,心中激动起来,这场景分明这是上面同意了他的做法了。


    只是要做到这事很难,尤其是那功法……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凝视着那道人所持的功法,只是看了一会儿,就见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字迹浮现出来。


    他定神细观,感觉此法与自身无一处不契合,不但很快记下,且竟是与不知不觉间修炼了一遍。


    待回过神来,他神情略显激动,道:“老师?”


    传他功法,只需功行足够高就可,可要如此契合,唯有是对他功法极为了解之人才能做到,这个人便只有他的老师了。


    他压住翻腾心绪,对着上空拜有一礼,郑重道:“老师,弟子不会定辜负老师期望!”


    ……


    ……


  第四百零五章 潜芒得照光


    重岸拜过之后,将功法重新理了遍,心中已是有了许多底气。


    他想了想,又向上面递了一封申书,这是他希望在关键时刻能够给予自己一些宝器的支援。


    他不知道天夏有哪些宝器,可现在的情况,已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那么就大胆求申求好了,说不定上面就准了呢。


    他倒并没有把全部希望放在这上面,接下来他也是在思考各方面需要注意的地方,考虑每个细节,因为若只是为了消灭此人,那倒是简单之事了,关键是要在不令人察觉到的情况下吞化此人,那就不容易了。


    他也没有一个人思考,当中把那个玄修弟子唤来,同样是以道人对话的方式,将自己的一些简单思路传至其中,并且随后又取得了一些回应。在此过程中,他的思路也是越发清晰,胸中的把握也是越来越大。


    几日之后,却有一道光芒自外照落进来,并且落到了他位于主舱桌案之上。


    待光芒散去之后,他见是一张金符摆在上面。取拿到了手里,分辨了下,却是惊喜发现这是一张替誓符。


    这东西能够把修士的立誓遮掩了去,不与自身乃至道法相应。


    但这东西不能久持,最多百十呼吸之后就会显露出端倪,从而令对面感应到,所以并不是十分实用。


    可是在他这里却是正好,而且有点时间也是足够了。


    这下最大的麻烦也是解决了,他心中不由一松,同时信心更足。因为天夏既然给了他这个支援,别的地方肯定也会有所关照。


    之前他做暗线旳时候,一直感觉自己是在孤军奋战,可是如今背靠天夏,却是感觉一下就有了依托了。


    他再仔细复盘下,确认再没有任何疏漏的地方了,便在那里定静调息了起来。


    晃眼十天过去,这场虚空巡查差不多已是到了最后一日,他这才再度接近了元夏墩台所在,意识进入了那照落过来的光影之中。


    神思微微恍惚了下,他又来到了那方空域之内,再次见到了那个无面道人。


    这位面对他的时候,也不是真的全无防备的,每次都是意识之间相互传递,这导致想动手也没可能,好在这次张御传授给他的法诀,就是纯靠着意识反侵对方的,正好可以打此人一个出其不意。


    无面道人道:“十天了,你考虑的如何了?”


    重岸正要开口,无面道人唔了一声,抬手示意了下,望向他道:“先不忙,你这几日都是在巡游么?没有做别的多余的事情吧?”


    重岸道:“自然不曾,巡查又岂是可以随意离开,我这几日都在舟上。”他看了看无面道人,“你若不放心,我可以立誓。”


    无面道人道:“我是要你立誓,但不是这个,而是你要立誓这几天没有打算做任何于我或者于元夏不利的举动。”


    顿了下,他又言:你别怨我不讲人情,我也是为了安妥考虑,再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不分彼此,想必你也是能够理解的。”


    重岸十分爽快道:“可以。”有了替誓符,他就免了自己再寻办法了,于是当场就立下了一个誓言。


    无面道人这几天心中一直有些不安,现在见他这么利索,倒也没有要求再做什么,道:“还是那句话,你考虑好了么?”


    重岸道:“我这几日想了想,倒是有一个疑问。”


    无面道人见话已说到了这一步,便耐心道:“你说。”


    重岸道:“我在想,假设我这里出了问题,会牵连到你么?或者牵连到我等正身之上么?”


    “原来你是在担忧此事。”


    无面道人发出一阵低低笑声,道:“这你多虑了,我这分身虽然在此,但与你一般,我们彼此都可视作单独之人,只有收了回去之后才会得知这里的消息,能够最大限度使得本体不受波及。


    我知道天夏有牵连正身的手段,但这可是在驻使墩台之上,只要我不出去,天夏是不会主动进攻这里的,察觉到不对,大不了我自行散绝,是怎么也是牵连不到正身的。”


    重岸不觉恍然,道:“原来如此,这我就放心了。那么……”


    正在他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他的双目忽然闪烁出了一道光亮,无面道人不由微微恍惚了一下。


    他虽对重岸口口声声说是两個人本为一个,但要说对完全没有防备,那却也不是,若是重新对他出手,他一定会提前生出感应。


    可是重岸使得这个法诀并不是用来攻击的,而是利用了双方的气意本就趋向同合,从而引发某种共鸣,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举动充其量也只是试图使得两者重归合一,单纯从从功法之上并不含有恶意,这就使得他一下猝不及防。


    无面道人在反应过来后,心下既惊又怒,虽然失了先手,可好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后续是对面功法有缺陷,他还有一丝反击的余地,于是立刻鼓动精神意念反击。


    重岸见他出手,心道:“来的好!”


    无面道人这一动手,其便成了率先动手袭击之人,那么他作为天夏这一方之人,就合情合理的获得了约议准许反击条件了。


    于是又将法诀运转到了第二步,蓄养多日的精神一下爆发出来,无面道人本体自是功行高过他,然而这时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分身,两人一时倒是坚持不下。


    可是他认为自己必胜,因为这里是元夏墩台,受到镇道之宝的遮护,所以算得上他的主场,重岸则恰好相反,等到重岸的爆发过去,就是他的机会了。


    至于重岸为什么做,他此刻还没工夫去考虑,只是一门心思抵抗后者的侵蚀和寻思反击。


    而在这个时候,悬凌在天夏空域之上的镇道之宝“都阙仪”忽然震动了一下,一缕气机波荡出来,这使得元夏宝器“负天图”垂降在墩台上的气息动荡了一瞬,露出了一个刹那间的空隙。


    而便是在短暂片刻之中,一道气机自外而来,加持到了重岸的身上。


    重岸得此相助,气息顿时一壮,那股意识猛然大涨,整个映照之影霎时化作一道灿烂而辉盛的灵光,一下将无面道人整个覆盖了进去。


    可以见到无面道人的身影在晃动挣扎,可越是如此,越是加剧了两者的融合,好一会儿之后,那光芒终于收敛了下来,重岸身影再度出现在了那里,无面道人已是不见了影踪。


    与此同时,无面道人闭关之地,他那具分身随着意识化影被吞夺,也是随之消失了,但只是片刻之后,却又重新出现在了那里,而这一次,此身却是由重岸化演出来的。


    重岸稍稍定下心绪,暗呼侥幸,对方的反抗力度非常强,也亏得他得了天夏方面的援助,还有他对无面道人大部分道行神通都是十分了解,气机也是相合,种种条件配合之下,这才顺利将之拿下了。


    因为他的部分神魂就是此人的,所以两人的确算是同出一源,使得他顺利无比的吞夺了此人。


    但是事情到此还没有结束,光是吞了此人没有意义,还需要这具化身返回了元夏,然而后融入到正身之中,再设法占据正身,那才算是真正的反客为主。


    如何做到这等事,这就是后续需要解决的,他一开始也没有想好,只是有个大概的思路,好在天夏方面不乏能忍,想来是有办法的。


    他等了一会儿,见周围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惊动墩台那位姚驻使,就将分身在那里,自己意念携带更多忆识转回到了自己正身之上。随后驾驭飞舟,重新折返了虚空世域。


    回到了驻地之后,他方才从飞舟之中走了出来,却见戴廷执正站在那里,他连忙上来一礼,道:“见过戴廷执。”


    戴廷执看了他几眼,点了点头,道:“不必多礼,重岸,你既然成功回来,想来已是制拿了对面那人了。”


    重岸没想到戴廷执主动提及这事,一点也不加遮掩了,可再一想,不管后续之事能否做成,今日既然出手,那么在天夏这里的遮掩也就没有意义了。他再是一礼,道:“回禀戴廷执,重岸幸不辱命!”


    戴廷执道:“做得好,你胆大心细,方能做成此事。此事我会为你请功,我观你也是消耗了不少精神,你且先回去休歇吧。”


    重岸道一声是,只是他站着没动,抬头道:“戴廷执,晚辈想向你打听一人,是关于晚辈老师的。”


    戴廷执道:“关于此事,你稍候可以亲自去问张廷执。”


    重岸一怔,道:“张廷执?”


    戴廷执缓缓道:“你老师如我一般,也是玄廷廷执之一。且位次还在我之上,如今你想见他,想也不是什么难事,且先回去吧。”


    “是!”


    重岸心中又惊又喜,与戴廷执别过,便回转到了自己驻阁,只是方才进入正堂,就见一个年轻道人站在那里,他顿时心中涌起一股激动,上来躬身一拜,道:“弟子重岸,拜见老师!”


    ……


    ……


  第四百零六章 指法化侵毒


    张御看着重岸,道:“不必多礼,你自回天夏后,潜隐蛰藏,却是委屈你了。”


    重岸忍住心绪激荡,道:“这些都是弟子该做的,弟子是修道人,这份孤寂岂能忍熬不住,只是这么点年月,着实算不了什么。比起老师之厚恩,弟子所作所为,实是难及万一。”


    张御微微颔首,道:“坐下说话吧。”


    重岸道了一声是,他先是等了张御到了主位坐下,再是一礼之后,吩咐了弟子送些茶水来,方才是于下方落座。


    张御先是重岸谈论一些到来天夏后的事机,要他留心修持,还指点了一下他功行上的疏漏,重岸这时才知,原来老师一直在关注自己,心中有些感动,道:“弟子多谢老师维护。”


    张御道:“此回你顺利得取敌身,具体经过,你且说与我听。”


    重岸在方才谈论之中,已是知晓老师身份,正是负责玄廷之中负责内外征杀事机的廷执,故是他也不犹豫,将整个经过详细叙说了一遍,每个细节都不曾遗漏。


    这时他才想到,这里面实事涉及到了各种有关于自家的功法玄机,乃是一个修道人自身之秘,也难怪戴廷执一句都多不问,而是让他直接来报知自家老师。


    待说完之后,他又言:“弟子此回虽然占据了此人分身,但却不知道又该如何借此侵占其人之正身,还需老师指点。


    张御道:“此事不急,可以随后分说,且先说说那欲毒之事。”


    重岸道一声是,得了无面道人的忆识之后,那一段与姚驻使的交谈他也是得悉了,不过无面道人知道的也是不多,他只能将有限的一些情况说了出来。


    张御听罢之后,道:“为师未曾看错的话,这回你虽是成功吞化了那人的分身,却也是吞下了那人身躯之中的欲毒。”


    他方才就是察觉到,重岸身躯之上有一股奇异旳气机,根据重岸之前报上来的消息,已然有所猜测,现在则是更是确定了。


    重岸不由一惊,道:“老师……”


    张御道:“你莫要急切,且为师既然在此,则不会容此物蔓延出来。”


    根据姚驻使和那无面道人的描述,这东西无疑是能引发一界之动荡的。


    但指望依靠这个东西摧垮天夏,那是无此可能的。元夏应该也没有做此想法,当只是想着在大战之前令天夏先乱了起来,方便此辈下来的侵袭。


    重岸吸了一口气,道:“是,弟子还是修行不够,有负老师之教导。”


    张御道:“你是关心为师,心系天夏,这无什么错处。你且定持静守,待为师察辨此毒,找出破解之法。”


    重岸应下,他立时把心神持拿,定坐于那处。


    张御眸中神光微闪,看去重岸心神之中,其心神一如平湖,不起丝毫波澜,然而在这其中,却似乎活物激荡不止,就好如湖上之溢光,攀系一处,拭之不去。


    看了一会儿,他差不多已是辨明了此物的特性了。


    此物乃是靠人心思欲传递,可谓无形无影,传递当是分为主动接纳和被动承受,主动自用多言,就如姚驻使传递给姚驻使一般,侵染较为严重。


    被动的话,则是靠着修士之间的交流谈话,心神波动,无时无刻都是向外侵染,只要欲意存在,便难以遮蔽。


    不过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


    这东西在某些人看来是毒,而在他看来却是药。


    他道:“这欲毒在你身躯之中暂时不必去掉,你可用此修持。”


    “修持?”


    重岸一怔。


    张御道:“各种欲念妄识无非都是自人心之中而起,攀附根本是人心自身之欲念,修道人参摩天道,降伏自身,若是连些许欲毒都克压不住,又谈何修行呢?此物你可用来磨练己心,若能过关,则有利于你下来行事。”


    自然,也是他看出重岸能经受的住才是如此说,实际能正经修持谁也不会去用偏激之法,只是从外部驱除远没有修道人自身用功消除来的妥当。


    他猜测此物很可能本也是元夏某些人用于辅助修持,毕竟药毒有时候其实就是一体两面。


    只是这里不能忽略,这东西不仅仅是对修道人有用,寻常人若是沾染,亦会被拨旺欲意。


    对于天夏来说,底层也是十分的重要,若是下面乱了起来,遭受的破坏将是极大。故是这方面要有所防备。


    重岸犹豫了下,道:“老师,弟子得知,这欲毒只要与人交流往来,感得人心欲望出现,就极易侵入人心,若是弟子常怀此毒在身,是否下来需避开一应同道?”


    张御道:“此事你不必担忧,我传你一套口诀,可以将此压制,不至外染。”说着,他便传了一套守持法诀过去。


    重岸振起精神,认真记下。运持了一会儿,只觉身躯好似卸去了一层负累,知是法诀起了作用,原本有些紧绷的心绪不由放松了下来。


    张御道:“你需记得日日修持,不可懈怠。”


    重岸忙道:“弟子不会疏忽。”


    张御微微点首,道:“你且说一下关于那无面道人的功法特长,此中你感觉难处之所在。”


    重岸道一声是,他斟酌了一下,道:“老师,此人虽说此回被弟子所侵占,可是得了天夏之援助之故,此人其实非常之谨慎。


    不说此人设下的一些布置,便说召回分身这件事,从此人忆识中看,过往等到分身回至元夏,其人审视之后才会吞化。这里弟子难以保证不露破绽。


    而且这个人经常换姓名,此中原因是此人分身可以以不同身份见人,外人看起来一般,可他自己知道却是不同的,连他分身也辨不清楚。”


    尽管这一次利用原来一体之神魂,轻松得了其人全数记忆,可如何做下来之事,他也是感到异常棘手。


    说了以上种种后,他又道:“那分身三天就要回复正身一次,且这人时不时就会召回化身,然而再投一具过来。故弟子担心,三天之后,说不定会相召分身回去,若如此,弟子用以准备的时间也是不多。”


    张御略作思索,道:“你将此人修行之诀窍全数告知我,一处也不要有所遗漏。”


    重岸神情一肃,道了声是,当即将自己所知悉的无面道人的功法要诀全数交代出来。


    张御明白,无面道人分身所会功法口诀不会是全部,但是有一部分也足够了。他在这里与重岸说话,而心神之中则是将这功法推演了一番,试着找出这功法之中的破绽。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一个修道人的根本功法若是坦露人前,要找到针对你的破绽是十分简单的。


    这里根本不是指功法本身,而是自身运转调和的各处细节,因为一门功法每一个人修炼都不一样,运用也是不同,而一个人具体运用方法才是最关键的。得悉了这些,也差不多就知道了一个修士修行中的诸般隐秘。


    凭着如今对他道法的理解,用不了多时,他便就推导出来了一门针对此人的法门、


    随后他直接此法诀传授给了重岸,并道:“你照此修行,为师今日在此,助你将此法修炼纯熟,若后日那道人正身相召,你可令分身前往。


    此事你尽自身之力去做,我天夏与元夏之战,并不是靠一两场交锋便能决定的,诸方面的对抗此起彼伏,有赢也有输,成则喜,不成亦无碍,并无需太过放在心上。”


    重岸郑重道:“弟子记下了。”


    他暗暗下了决心,自己一定要竭尽所能去做好此事,如此才不辜负老师的教导。当下定坐下来,全心全意运转功法。


    他根底不差,只是一天运转,便将整个功诀修习完毕,不难看出,功法所有地方都是用来针对那无面道人的。


    不过效用如何,还不清楚。无面道人的分身说那是正身,那便一定是正身了么?也有可能仍是一具分身。


    在没遇到此人之前,什么都不好说。


    张御见他功行已成,便道:“下来还要你去做一件事。”


    重岸道:“老师交代便可。”


    张御道:“你让那分身去见那姚驻使一面,尽可能打听清楚关于欲毒的情形,我料事情不止这么简单。”


    他认为元夏投入欲毒应该不止重岸这一条线,以此毒特性来看,是有可能直接通过两界通道传递的,否则没了暗线就无法传递,那么这东西只是笑话了。这里就需要重岸寻得此人确认一下。


    重岸道:“弟子这就去。”


    他定坐下来,意念试着转入到那個拟化出来的无面道人化身之上,也幸好两者合一之后,上面遮护的负天图只当他是无面道人本人,所以穿行无碍,换了一人,定然受阻。


    那化身这时身躯一震,随后站了起来,走出驻地,寻到了姚驻使所在,通传之后,就被唤了进去。


    姚驻使道:“道友寻来可有什么事?莫非遇上了什么难处么?”


    重岸道:“我近来照着道友所言试着将此欲毒传递,但难知自己是否成功,心中着实不托底,故来向道友请教,不知可有方法验证?”


    ……


    ……


  第四百零七章 承明赴暗仪


    姚驻使听了重岸旳来意,道:“此事容易,我传授道友一个法诀,日后自能分辨清楚。”


    重岸此刻故作不悦,道:“既有此法,为何先前不提?”


    姚驻使很是不耐烦回答这等问题,想到终究要靠着此人做事,于是挤出一点耐心,回道:“好叫道友知晓,此法经你我传递,终究是经过你莪之身,你知悉的越深,则越可能受此毒牵累,故而我便不提了。”


    重岸显得更为不满,道:“姚驻使之前也未说此事,似乎颇不地道。”


    姚驻使失笑道:“道友又怕个什么,这我元夏之欲毒,我元夏自有解决之法,道友若觉得不对,只需回了元夏,与两殿说上一声,也自不难解除。”


    重岸顺着话头追问了一句,道:“姚驻使这里难道没有解决之法么?”


    姚驻使呵呵笑了一声,拿眼撇他,道:“我既到天夏来, 怎可能带着解决之法, 若是有了什么变故,莫不是白白将此送给天夏么?”


    重岸这时道:“看来姚驻使身上也是有此欲毒的。那么我将此毒接了过来,如今想想,也是因为受了阁下欲毒的影响吧?”


    他此刻也是回过味来了, 其实无面道人两次与姚驻使交谈, 那个时候就应当已是沾染了欲毒了,所以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姚驻使悠悠言道:“我能说服道友, 这也是道友自己心中愿意接纳, 不过说起来是我有些对不住道友了,罢了, 这瓶丹丸就给道友做个赔礼了。”


    说着, 他从袖中取出一瓶丹药,终究后续还要依靠此人,不能不安抚, 当然对方若是不曾反应过来,那么也就省了此事了。


    不过丹丸也是珍稀,算来也是给出去不少好物了,他心中也微微有些肉疼。


    重岸没问这是什么,他已经问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将此物收妥之后,心中忖道:“看来这个姚驻使本身也是药毒之一, 只是他自己似不如何介意,看来元夏真的有解决之法。


    这里他又寻到了一个必去元夏的理由,虽然他猜测天夏也有可能在元夏有暗线, 可若是自己能找到这类解毒之法, 那就不必要动用这条线了。


    与姚驻使碰面结束, 他意念转送传正身之后,就将自己所了解到的一切报知张御。


    张御听罢这些,便嘱咐他几句, 又给予一些玄粮作为此次行事的嘉赏, 随后便离了此间, 乘光来至清穹云海深处见了陈首执, 提及了此番了解到的有关欲毒的新的情况。


    他道:“欲毒此物,御以为元夏完全不必借由修道人来传递,这等无形无质之物,大可从两界通道内传递过来。说不定此刻已经有欲毒进入我天夏域内了。


    那位姚驻使这位走这条线, 对于大局来说,充其量只是锦上添花, 当是其个人建功的渠道。不过这却是给了我们了解此物的机会。”


    陈首执沉声道:“张廷执此言不无道理,按照此等推断, 只要两界通道还在那里, 那么欲毒每时每刻都会到我域内,哪怕元夏攻袭我的时候亦不会停下。”


    张御点头,这是欺负天夏没有如元夏一般的天序, 包容性太强的缘故。


    要是放在元夏那里, 自身如同囚牢, 既固束了内里, 也蔽绝了外部, 外来事物很难存身。但是这等天序也不是死水一潭,例如那魔神就可存驻, 不过只能落在较低层次, 超过一定限度, 就会遭受元夏天序的打压。


    两个界域不同的路数,注定了对此防范也不同。


    他想了想,道:“看来我天夏也必须要有我天夏自身的天序了。”


    他看向陈首执,道:“以往我天夏提升的天地,可以顺利传递我天夏之道念,而如今之天地,各方映照皆有,就颇多妨碍,若是我天夏天序建立,将天夏道念渗透到每一个角落之中,便能使我天夏聚力为一。”


    他的意思很明白,天夏的天序并不是要与元夏天序一般,后者为了吞取天道而存在, 而是天夏是只为了抵御元夏, 并且尽可能统合天夏力量。


    陈首执沉声道:“张廷执此廷执此提议符合当前局面,三日后廷议,在廷议之上解决此事。”


    张御见陈首执用得不是商议,而是解决, 也就是说, 陈首执已经是下决心推动下去了,这么快就决定,这说明也不是方才有此念头,应该此前也有类似想法。


    他这个提议当然也不是心血来潮的产物,而是思虑已久了。只是在心印不曾齐全之前,他也曾想过向六位执摄申议此事。


    但是天序是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尤其对底层影响更大,若是如元夏天序一般也是由上往下推动,或许有所不妥。


    直到心印寻的,相天之印出现之后,他觉得或许他们可以在训天道章之内构筑一个类似的存在,而后以此为根底,纯粹由来他们动用镇道之宝来构筑,先把天夏主域并括完成就好。


    毕竟天夏天序只是为了防备外敌,传递道念,不是为了吞并诸物。诸如像纯灵之所,虚空邪神、大混沌之类,现在都是对抗元夏的助力,也并不可能都是并括进来。而只要元夏方面的上层力量直接下场,那么这道防线也是足够了。


    此刻训天道章之中,风廷执和高墨二人正看着上方,那里一个巨大的虚空壁垒,这里正是演化出元夏第一次到来的后的场景。


    不过他们并无法完全照出实质,因为当初元夏到来之时,不少人的功行远在他们之上,所以眼下仍是虚相。


    不过没有关系,他们如今只是构筑一个粗略的框架,今后随着逐渐填补运化,就会逐渐接近真实。完全的真实他们做不到,也不必要。


    高墨道:“我已是联络到十余位道友了,他们都对此事很感兴趣。”


    风廷执知道他请到的都是玄法玄修,沉吟一下,道:“我以为还当将那些修持浑章的道友也是请来。


    我们不当将他们摒弃在外,他们虽是真修出身,可各方面的见识和经验都胜过我们,可以做有益之补充。”


    高墨现在对真修也没那么警惕了,他道:“如此的话,动静可能大了,玄廷那里……”


    风廷执道:“首执和张廷执那里我也已是打过招呼了。”


    高墨道:“那高墨无有异议。”


    风廷执道:“风某想着,其实未必只唤玄尊到此,那些第四章书的同道后辈,也能参与入此,一同补完此处,也能让他们提前知悉一下与元夏的力量,总比真正元夏斗战时,对敌众仍是一无所知来的好。”


    高墨道:“倒也可以。”


    他看向上方巨大的虚空壁垒,“我天夏虽然准备了许多,可是元夏与的实力差距仍是极大,若是我等战殁于前阵,那么希望就在这些后辈弟子身上了。”


    元夏墩台之中,重岸那具无面道人的分身在做好了准备后,便一直在等待之中。


    根据脑海之中的忆识,他每一个举动都与以往表现的一般无二,尽管没人监视他,但他尽可能做得无有破绽。


    到了第三天,他收到了一封书信。此是从两界通道对面送来的,他拿起来一看,果不其然是那正身送来的。


    无面道人的正身显得异常谨慎,每次都是以传书相召,并不是祭动神通牵连相唤,尽可能避免了两者之间的直接联系,将分身对正身的影响降到了最低。可也是如此,才给了他侵夺其人分身的机会。


    重岸想了想,在临走之前,便光明正大和正身联络了一番,毕竟现在他是“无面道人”,联络暗线分身那是十分合情合理的。


    在将消息传递出去不久,他便收到了回话,提醒他小心为上。并告知他如有需要,一些天夏布置的手段也可动用。


    他吸了口气,暗暗道:“便看此行是否顺利了。”他此刻已经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是否能成,那就交给天意了。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便乘上了来时的金舟,令弟子驾驭金舟,逐渐驶离墩台,并很快进入了两界通道之内。


    他是第一次穿渡此间,还是借用元夏的通路,感觉十分之奇异,好像只是过了极短暂的时间,只觉眼前一敞,就见镶嵌一团团星云的宏伟虚空现于面前,知是已然到了元夏。


    他心下微紧,现在第一步考验,就是看元夏天序会否排斥自己,假如这一关过不去,那么下来的事情也就不用多谈了。


    好在元夏天序并无任何反应。


    这等情形天夏方面也早有预判,元夏天序大部分情况下只是针对层次较高的侵害,若是他不曾做出危害天序之事,一般是不会来理会他的。


    他这时也是安然坐了回去,调息理气,不知过了多久,便见金舟驶入一座元墩之内,他打量了下,并无关于这里的记忆,应该此前不曾来过。


    这不奇怪,无面道人的忆识之中,正身出于谨慎,每一次汇合他都是出现在不同的地方,甚或这些忆识都有可能是假的。


    在金舟泊稳之后,他自上面走下来,早有仆奴在此等候,他跟着走入了一间殿堂内,那仆奴什么都没有说,他也知此人身上问不出什么来,便挥了挥手让其下去了,自己则是定坐了下来耐心等待。


    ……


    ……


  第四百零八章 积势夺神主


    重岸一直在密室之中静候,等了大概有十来天左右,那个仆奴再度出现,一句话也不言,只是躬身做了一个请旳手势。


    他知道正戏来了,便即站了起来,跟着仆奴而行,来到了一处开阔无比的大殿之内,这里什么装点都是没有,连殿柱亦是不存在,空空荡荡殿厅内,唯有他一个人存在,使得他心中生出一种孤寂之感。


    他心中转着念头,无面道人既然没有直接现身,那就说明他还处在试探之中。


    他并不急,既然已然到了这里,那么只要自己不露破绽,一定是可以逐渐接近目标的。


    他在此间唯一一张蒲团之上坐了下来,闭目凝坐。这也是无面道人平时的举动,除非有必要,是不会做多余的动作的。


    不知多久之后,他忽有所感,睁开眼睛一看,却见与自己化身一般模样的无面道人就坐在他的对面,双方不过一尺多的距离, 几乎就是面对面。


    他心中一凛, 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猜测应该是此间有阵禁之类的东西,这时对面那无面道人开口道:“你把在元夏的经历说一遍与我知。”


    重岸自是挑拣能够说的说了一遍,譬如欲毒之事便就没有说, 他相信姚驻使也不会主动去宣扬。


    忆识中以往回到元夏之后, 也是有这么一番这般问话的。接下来么,有可能是双方不再接触, 让他直接回去, 也有可能直接将他收归一体。


    他也曾考虑过,对方会否出于谨慎, 直接将他这个“分身”打散, 但是天夏方面认为这不太可能。


    因为这毕竟是其的神魂一部分,若是打散了,永远削减一部分根底, 就算出现了什么问题,其人第一反应也应该是设法解决,而不是将之消杀。


    无面道人这时道:“我需你立一个誓言,以证明方才所言皆为真实。”


    重岸没有迟疑,照着从从其分身之中获得的忆识,很是痛快的立下一个誓言。


    此前他是用替誓符避开誓言, 而现在则不同,天夏为了此番他能成功, 特意为他举行了誓仪。


    一个大势力若是要想为某个人洗脱誓言,那是非常容易的事, 提前为其遮护也容易,虽然这等遮护不会太久,但是一年半载没有问题。


    想要验证说难也难,说易也易,让两殿查证, 那么马上可以窥出破绽。


    可是天夏上层在此也是推断过,从无面道人的人各方面表现来看,其人应该不是某位两殿司议的化身,很可能是受制于某位司议, 而元夏上层层级分明,所以没可能因为私人之事去动用两殿的力量。


    无面道人见他立过誓言, 便又拿过一瓶丹水,嘱咐他道:“喝下去。”


    重岸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忆识里没有这个,说不定是被正身刻意抹除的, 他也是试着问了一句, 道:“这是什么?”


    无面道人道:“不要多问,喝了就是。”


    重岸没有再说什么,说得越多, 漏洞越多, 他只能相信天夏在背后为他准备的法仪, 于是接了过来, 仰脖喝了下去。


    无面道人等了有一会儿, 道:“你背过身去。”


    重岸也很有耐心,依言而为, 转过身去, 猜测其人可能要用某种鉴辨手段。


    那无面道人这时从袖中拿出了一枚宝镜, 对着重岸后辈照了过去,整个人登时在明光之中变得一片通透。


    不过照了一会儿,重岸身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异状,镜面上都没有显现出来。


    这是当然的,这次有天夏上层为他做遮护,无面道人一个人的神通法器绝无可能看出什么来,除非能得悉重新心里到底如何想,不过这也要等两者并合为一才能见到,那时候双方彼此都会知悉对方的心思。


    无面道人照了了一会儿,见没有问题,将宝镜收了起来,同时拿了一个法诀。


    重岸这个时候忽然感到了一阵共鸣之感,心中一震,这是要准备将他收归躯体之内了?


    他没有任何抗拒,任由那股力量牵引身躯。


    他这次所修持的法诀并不会立刻反吞对方,而是会在一开始处于蛰伏状态, 会在沉淀一段是时候再是发作。


    这主要是为了避免吞吸他的并不是无面道人的正身, 也可能是另外一具分身, 假设无面道人小心一些, 是有可能这么做的。


    但是两者气意共鸣之后,一些身躯之中的杂染也就没法遮掩了,毕竟神魂相合是最根本的,很多东西是这样不住的。


    “怎么回事,你身躯怎么会有欲毒?”


    “你方才为什么不说?”


    “难怪莪觉得不对劲,原来问题出在此间。”


    这一刻,重岸感觉到似乎无数人正在对自己说话,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


    他心中恍然醒悟,无面道人很可能不存在真正的正身,而是将自己的分魂散播的到处都是,如此最大限度保持自己的,哪怕被灭了九成,只要余下一个,自身也能得以继续存在。


    可是这样,又如何维持主体呢?

    他忽然想到了对方适才让自己吞服的那瓶丹水。


    脑海中灵光一现,这或许是利用了丹水,如果以丹水控制分身,那么负责控制的那个无疑就是正身了。


    当然这也不是他一个人推断,他的经验和判断力还不足以想到这一层。这是天夏上层请动了钟、崇二人设法推演,把大部分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是推算了出来,无面道人这个举动是其中某一个可能。


    但接下来,就是最为紧要的关头了。


    他之前留着欲毒在身,不去清除,就是想让无面道人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进而忽略其他地方,而无面道人为了避免欲毒沾染所有分身,要么会设法清除欲毒,要么就是直接解决这具分身。


    若做后一个选择,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他是不可能在两者完全合一前与之对抗的,只能的坐等消亡,所以此回行事也要看一定的运气。


    而欲毒应该是在元夏能寻到解决之法,若是无面道人有办法接触到,那么肯定是不愿意付出一部分神魂被毁的代价的。


    所幸下来的局面向着他所期待的一面发展。


    无面道人果断中止了两者之间的牵连,与此同时,他感觉有一股力量落下,自己顿时不能动弹了,这毫无疑问是那瓶丹水的作用。


    他没有去挣扎,等着对方下一步动作。


    他能感觉到对方从背后离开,大约过了两日,其人才又走了进来。


    无面道人看着被丹水制住的重岸,坐回了自己原先的坐处,从袖中取出一只小鼎,在自己摆在了前方,随后开始念动晦涩的咒决。


    重新很快觉得,自己身躯之中的欲毒正在一点一滴的消失,他不由精神一振。


    要不是他提前了修持了压持欲毒的法诀,还真是难以这么清晰的感应到这等变化。


    而这个举动证明了对方不想放弃这具分身,同时他意识到,若是谋划顺利,自己说不定还能够得到欲毒的清除办法。


    在他身躯之中的欲毒被完全消磨干净后。无面道人重又查看了下,见再无问题,似乎终于满意了。


    此人将那小鼎收了起来,随后站起身来,再一伸手,按在了他的头颅之上,同时感觉自己身躯似乎正被其人一点点吞没进去。


    这是因为重岸表面上完全已是被丹水控制了,且体内也没有任何欲毒,很明显可以吞化回来了。


    他一点一点的将重岸这具分身收拢入身躯之中,表现的很有耐心,重岸也是忍住没有发作,而到吞化了一小半的时候,无面道人忽然停顿了一下,并再是查验了一遍。


    重岸的忍耐又一次奏功了,这说明无面道人有随时中止的能力,若是急着方才发动,那就很可能因此失败。


    而再下来,无面道人就没有再进行任何试探了。


    毕竟他此前进行过多次收回分身的举动,每一次都没什么变化,既定的防备路数走完,他就不会再多事了。


    基本到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变故了。


    可是然而就在他几乎完全吞化这具“分身”的那一刻,重岸利用最后一点意识,按照法诀所指示,将隐藏在神魂深处的力量猛然爆发出来!


    无面道人这回是真的猝不及防,毕竟前面警惕,后面快要成功了,他也就自然而然放松下来了。


    重岸准备了多时,且他抱着必定要成功的信念,故是这一次侵夺格外之猛烈,无面道人几乎在一瞬间就被侵夺了大半的力量,余下部分更是被摧枯拉朽吞夺干净。


    无面道人的神魂分化,虽是保证了自身的存身,可也导致每一部分的力量都不十分强,对上准备已久的重岸,并不具备多少优势。


    殿堂之中,只见一团包裹着两人,持续十来个呼吸后,光芒收敛,无面道人重新出现在了这里,但这个时候,主导其意识的,已然是重岸了。


    重岸这时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了那个小鼎,这个东西非常重要,还有那解化欲毒的法诀,他也是从忆识之中得到了,这个东西要尽快想办法送回去。


    还有无面道人还有别的分身存在着,以这人的表现来看,说不定还会留下什么后手,若是不吞化掉,迟早要出问题,他也无法继续在元夏潜伏下去。


    他想到便做,决定立刻动身,趁着这些分身没反应过来之前,将之一个个吞化下去。


    ……


    ……


  第四百零九章 聚识借解丸


    重岸做出决定之后,立刻根据忆识里存在的各个分身据点发出传令,要求他们赶过来汇合,在时间安排上,他是分别错开的。


    只是他也在担忧,说不定无面道人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分身存在。


    若是再谨慎一些,这具的分身可能就是最后的一把锁,在察觉到其余分身被吞夺会主动向两殿或者同道报知此事,以避免自身失陷。


    他觉得此人以此人的脾性,有一定可能做此等选择,若是有足够时间,他可以慢慢排查。可是身在元夏,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拖延久了,也更易出问题。


    他要尽量把这里的情况和接触欲毒的方法带回去,容不得他长久等待下去。


    现在的情况,天夏事先也不可能全数推算到,所以没有预案,全要靠他自己做判断,而他决定,冒一把险。


    其实按照他本来有过一个思考,如果关键时刻来不及,或者出现了什么问题,那自己是不是可以转为浑章修士,利用训天道章将一切消息传回去呢?

    可是随即一想,却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元夏这里天序谨严,根本没有丝毫大混沌在此,那就做不了这等事。


    所以要是万一有什么变故,那就唯有寄希望于天夏使者驻阁了。


    那里有天夏镇道之宝都阙仪的笼罩,一旦进入那里,就能将东西送传回去,至不济也能借助那里的玄修利用训天道章将关键消息带回。


    在他等了数天之后,第一个受他召唤的分身来到了他旳驻地,进入此间之后,直接问道:“唤我过来有什么事么?”


    重岸将丹水取出,道:“喝下去。”


    那分身诧异道:“为什么现在喝丹水,似乎时候还没有到吧?”


    虽然每隔一段时间需要喝丹水,但每一个分身的思绪都是独立的,对于一些不合道理的事情也是会提出疑问的。


    重岸学着无面道人的说话风格,道:“让你喝你就喝,不要多问。”


    现在上一次丹水的效力未过,他继承了无面道人对分身的驾驭控制,可是稍候要吞化分身,为了稳妥起见,还是需要加强对此辈的束缚。


    那分身听他这么说,也只好不再多问,将丹水吞服了下去。


    重岸正要将此分身收纳,这个时候,殿外却有一名仆奴的声音传出,道:“真人,黄司议来了。”


    重岸一惊,忆识之中,这位正是无面道人的后台,而且后者欲毒的解除之法,也是通过此人提供的。


    他倒是不怕此人识破自己,但是这人一来,可能会耽搁不少时候,但又不得不应付。他定了定神,关照那分身先在此等着自己,随后走了出来。


    来至正殿之上,他见到了黄司议正坐在那里,便是上来行礼。


    黄司议打量了他几眼,道:“此前我给你的东西好用么?欲毒可是解除了么?”


    重岸道:“多谢黄司议赐宝,欲毒已然解除了。”


    他同时故作不满道:“也不知那姚驻使是什么意思,既然两殿准备自外侵攻天夏,他怎么还想从我那里下手?若不是我按时召回了分身,恐怕此次被算计了都不知晓。”


    黄司议撇了他一眼,无面道人的分身的想法和正身都是差不多的,分身能甩开他投奔姚驻使,正身也是有这个可能的。


    不过他没有去说破,现在还用的着此人,没必要将其外推。


    他道:“此人乃是三上世的人,虽是姚氏子弟,但却是不受看重的旁系,这事你既然没怎么样,那就不用往下追究了,不然两边脸面上都不好看。”


    重岸道:“既然黄司议这么说了,那在下便不多问了。”


    黄司议对于他这般乖觉很满意,随意问道:“这一次你召唤分身回来,有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重岸道:“天夏除了又是抬升了一方世域,并无什么太大变动。”


    黄司议道:“欲毒这些时日已然倾泄去了天夏,你要注意留神后续的反应,还有……”他语意深长道:“你需记着,该给你的东西我总是会给你的,你要懂得权衡,否则很可能到最后会什么都拿不到。”


    重岸知道这是黄司议提醒他,后者就算什么都给不了他,也能坏他的事,他故作凛然,道:“黄司议放心,我既然求到司议这里,司议当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黄司议嗯了一声,他看了看四下,随口问道:“你正做什么?”


    重岸心中微微一动,从无面道人的忆识中,他也算了解这一位的行事风格了,为人偏狭,但又自以为大度,做事又有些随心散漫,或许可以试着让这个人替自己做些遮护,虽然有些冒险,但却值得试下。


    于是他道:“我正准备派遣分身再去天夏,且黄司议不来寻我,我也要寻黄司议,我那个分身不知轻重,或许是被欲毒迷惑了的缘故,此前拿了姚驻使的好处,若是此回他以此为借口来拿捏我。”


    黄司议不在意道:“东西退回去就是了。如果你觉得不妥,我可替你说合。”说话之间,他当场以指代笔,拟书一封,挥袖送至重岸面前,道:“你将此书给他,凉他一小小的旁系子弟,也不敢来为难你。”


    重岸忙不迭接了过来,又道:“只是我怕此人心中恼怒,从中作梗,还想问司议讨一个符令,以威慑此人。”


    黄司议皱眉道:“真是会给我找麻烦。”可这条线必须留着,毕竟先前已是证明了此条线的价值,当下从袖中取出一封玉符,递过去道:“拿着就是。”


    重岸拿过此符令,心中不由一定。


    黄司议这时道:“好了,你这里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回去了,你自己处理干净手尾。”


    重岸连忙起身恭送。


    待其人走后,他看了看符令,不由感慨道:“这個是好人啊。”


    这话倒非是纯粹讽刺,得了无面道人的忆识,他知道在元夏,这样的人属实少见了。这位虽然也有自己的目的,但总归还愿替他遮护一下,愿意担事。


    他将东西收妥,回到了殿厅之内,见那个喝下丹水的分身正坐于那处,他快步上前,伸手在其头颅之上一按,顿时身上焕发出一阵光芒,将此分身包裹入内,在其毫无反抗能力之下,很快吸摄入了身躯之内。


    而这只是第一个分身,在此之后,又有更多分身到来,共计大约有二十九个之多。


    也就是无面道人功法奇异,要是换个人在此,恐怕因为忆识缺失重叠等问题而导致智思错乱了。


    为了保证不出意外,重岸令每个到来的分身先是喝下了丹水,再是将之吞化。


    随着聚合越来越多的分身,他得来的忆识也逐渐增多,获知了更多关于此人过去的经历。


    同时他也是暗暗心惊。因为从这些忆识上看,当所有的分身聚合后,就算分身被人吞夺,其也有一定可能反吞回来。


    好在他这次所用的法诀乃是天夏上层所赋予的,足以压制这些变数,同时他也是安心了,这说明无面道人没有安排分身在外执行自己所设想的情况。


    在将这所有的分身都是吞化之后,他也是全盘接受了无面道人的神通法术和毕生经验了,后者更是尤为重要,对他的日后修行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也不能迷执于此,终究他是自己,有自己的道,而不能完全照搬另一个人的。


    此时此刻,距离他到来元夏已然过去了九天了。


    他觉得不可在这里再久留下去了,需得尽快赶回天夏。于是凝化出一具分身出来留在此间,好作为放在元夏的暗线,而自己则是持着那小鼎准备往天夏归返。


    这回由于事情有惊无险,故他没有去惊动天夏驻使,直接乘坐金舟通过两界通道折返天夏,


    因为之前他就经常往来此间,再加上有黄司议的符令在身,所以元夏没人怀疑什么,整个过程十分顺利。


    在进入天夏虚空之后,他终于长松了一口气,到了这里,就是落入天夏玄廷的目光之中了,就算有什么变故,天夏那边也能反应得过来。


    金舟在元夏墩台上徐徐降落下来,他下了飞舟后,却见姚驻使正一脸不耐烦的站在那里。


    他心中早有准备,上来一礼,道:“姚驻使怎么来了?”


    姚驻使眯了眯眼,道:“我这几日寻不到你,原来阁下是回元夏了。“


    重岸道:“我只是有一些要事需回元夏一趟,这无需向姚驻使禀告吧?”


    姚驻使道:“是不必向我禀告,可阁下别忘了对我的承诺,我的东西可没那么好拿。”


    重岸并不准备现在和他争辩什么,先把那解决欲毒的法门交给天夏才是最重要的,便道:“我正在办。”


    姚驻使道:“那就好。”他让开一步,只是这时候他忽然一皱眉,看了重岸几眼,神情阴沉下来,道:“你身上的欲毒解除了?”


    重岸好整以暇道:“此番回去元夏见了黄司议,见我身上的欲毒不喜,于是将清除了。不过阁下放心,该是传递的欲毒,我已是传递入天夏了,等后续反应了。”


    ……


    ……


  第四百一十章 筑序自有寄


    姚驻使呵呵一声,道:“是么?那倒是我错怪阁下了。”他顿了下,“那我在驻殿等阁下的好消息。”


    重岸现在无心与姚驻使纠缠,还丹符丹药之事准备随后再说,随口敷衍了几句,将之摆脱了之后,便立刻往自己的驻地行去。


    待回了密室之内,他检查了下四周,见没有监察之物,这才将禁制设下,精神彻底放松下来,如今可以光明正大联络天夏方面了。


    他坐定下来,便即运法勾连正身意识。


    重岸正身此刻也是在等待之中,自分身出发之后,天夏这边已然过去月余时日了,却是迟迟不得回应,他心中也是担心。


    想着是被识破了,还是找不到送传消息的渠道,此刻他也是想着,若是自己是一个玄修就好了,说不定可以直接将消息传递回来。


    而这一刻,他忽然感到一股意念感应传来,神情一下大为振奋,这说明分身已然平安回归天夏,正在设法与他取得联络。


    只是他很是小心,并没有马上发出回应,而是先是唤来了一名玄修弟子,让其将自己察觉到分身归来的消息传递去了玄廷,以保证当中不出任何差错。


    做完此事,他才是回应分身,由于分身同样采取无面道人分断神魂的方法,所以双方之间并无法直接交流。


    他按照此前的惯例,乘上巡游飞舟,往着虚空壁垒这边过来,在双方逐渐靠近之后,彼此能够以意念相连,成功沟通,从而得悉了分身此行的获得成功,心中大为惊喜。


    同时他也知道了分身之上此回还有一个小鼎,根据忆识来看,此物看去是解开欲毒的必备之物,只是现在没法送了出来。


    他想了想,让分身设法寻个机会出外,将这东西摆某处荒星之上,稍候他再去拿了回来,总之回到了天夏,有的是办法。


    与分身重新建立了牵连后,他不等回到虚空世域,唤来一名弟子,就通过训天道章,将此行经过禀告给了戴廷执知晓。


    随后他就干脆等在了虚空之中,又过了五天,趁着那分身找了个机会出外,便是成功拿到了那只小鼎,此后一刻也不耽搁,立刻带了此物返回虚空世域。


    而另一边,他这分身放置小鼎后回到元夏墩台,却感觉到了好似有人在窥伺自己。近来他也察觉到,近来姚驻使似是一直盯着他。


    他觉得东西已经交托出去,这件事可以总要设法解决了。于是他没有回转驻殿,直接寻到了姚驻使,并将那丹丸和丹符都是当着其人之面表示退回。


    姚驻使得知他的来意后,不觉一脸恼火,怒道:“怎么,此前说好的事情,阁下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便就这么算了么?”


    重岸慢悠悠道:“东西还给姚驻使了,姚驻使并无损失,况且此前也没有立誓不是?再说说句不好听,这是姚驻使用欲毒算计了在下在先,在下才是答应了此事。后来接触欲毒,心意自然变化了,姚驻使也不要抱怨。”


    姚驻使强硬言道:“我上三世旳东西可没这么好退。”


    重岸现在得了无面道人的忆识,对于其人是一点也无畏惧。三上世是很势力很大,可一般不干预具体的事,做事情其实很讲规矩。


    上三世与两殿有着一定的默契,如果把上三世当回事,的确可算一回事,如果不打算理会,那也就这样,三上世不可能为了一个旁系弟子自己做事失败而去为其出头的。


    故他不慌不忙道:“姚驻使也别拿上三世来压我。”


    他从袖中取出黄司议给的符令,摆在了姚驻使的面前,道:“这是两殿黄司议给的符令,故我这回实际乃是遵照两殿之命行事,特意来通传姚驻使一声罢了。


    要是姚驻使觉得有什么不妥,或者不满意,那么可以去找两殿商量,若是两殿发下传令,那在下也愿意遵从此前约定。”


    姚驻使看着这枚符令,神情变幻来去。过了好一会儿,他面上露出了笑意,好似方才什么都未曾发生,道:“原来如此,既然道友不愿意,那便算了,我在天夏为使,而阁下在天夏做潜间,日后总有携手对敌的机会的。”


    重岸道:“是啊,在下也是如此想的。”


    姚驻使深深看了看一眼,站了起来,执有一礼,道:“那就不打扰道友了。”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处。


    重岸看他最后虽然恢复了平静,待觉得此人必然深恨自己,此事绝无可能就这么算了,不过他却不怕,就算真有什么,不是还有黄司议这个好人在后面顶着么?

    再说了,一个墩台使者,在上任的那一刻就注定下场了,算来距离两家正式开战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了,那么姚驻使这具假身的性命恐怕也就这么些天了。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正看着指尖之上飘绕的一团晦涩气息,此物便是那“欲毒”。


    此前重岸的呈报在送上来后,他分辨了下,很快找到了一股外来之物。


    此物说起来是无形无影,可是他掌握目印,世上万物在他眼中都是有所区别的,故是他能清晰望见,不过现在情况还不算严重,因为其由两界通道过来后,就散流在了虚空之中。


    虚空之中只有邪神,欲毒对邪神几乎是不起作用的,也就没可能靠着邪神传递入内外层界。


    但是也不能忽略此物。元夏下一次侵袭的时候,斗战之际无疑能顺带着此物侵入天夏的疆域之内,至少下层那里是很难防备的,此物一旦泛滥开来,那时候就不好说了。


    而且这东西会逐渐适应道机,而后成为界域之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所以有必要在约议到来之前寻一个根除之法。


    他在寻思之间,恰好这时得到了戴廷执往上的呈报,并且也拿到了那只重岸带回来的小鼎以及那解化法诀。


    玄廷对于重岸这一次的行动,预测大概有一半的可能成功,也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不过重岸的收获超出预期,其人不但成功埋下了暗线,还将解决欲毒的方法也顺便带来了过来,这是意外收获了。


    张御将那法诀与小鼎察看了一番,弄清楚这其实是一种解化仪式,在做了法仪之后,欲毒不再视法仪护持之人为可侵攻的对象。


    这虽然仅只是针对修道人的,但是得了法诀和破解之法后,稍加改动一下,也能用在寻常人身上。


    但是也有一个问题,这個法仪是元夏与欲毒缔结的,而欲毒也是元夏创造的,所以将欲毒稍作改换也是容易。要是以为得了此法就可一劳永逸,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暂且可以避开,也难怪两殿看去不怎么重视这等方法。


    就算法仪流传出去,主动权掌握在元夏手里,到时候变化一下反能起到更大的效果。


    所以还是需要拥有自己的破解之道。


    他思索了一会儿,便给重岸回了一封书信,让那具在元夏的化身照常做事,不必寻求什么。因为从回报上看,无面道人本身地位不算高,影响力十分有限。


    但好在其人分身极多,去的地方也多,还和黄司议能够直接对话,关键时刻,更容易了解元夏的具体动向。


    书信送出去之后,他便化了一具分身出来推演善法,而自己则是关注建立天夏自身天序之事。


    上一次廷议已然议过了此事,诸廷执皆是表示同意。


    只是元夏是用镇道之宝定压天序,这是因为他们有足够多的镇道之宝,并且是由诸位大能所推动的,但这也导致他们被牵扯了大量的力量,为了维持天序,没法将所有的镇道之宝取出来斗战,不然天夏一开始便就抵挡不住了。


    天夏是不会做这等事的,镇道之宝本就不多,更别说拿去建立天序了。


    但是天序终要寄托之所在,玄廷最后决定,将天序暂时寄托在那维护内层一十三洲的护佑之物上。


    当初为了对抗浊潮,各洲都是建立起来了强大的屏护,譬如伊洛上洲的双龙飞泉,青阳上洲的大青榕,冀空上洲的碎星环等等。


    这些护持之物,有的是修道人自身所化,有的则是宝器所化,这数百载下来,遮护了无数天夏子民,这上面可谓凝聚各洲天夏人的民心、道心;可以说是天夏道念最为直观的体现。以此为根基,方能建立真正的天夏天序。


    它并不为了如元夏一般改换大道,而是为了在大道之下寻得最适合自我存身,易于寻求大道,同时具备自我约束和对抗外力的秩序。


    这是一个长期之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且需要众多修道人参与。


    现在因为与元夏对抗的缘故,天夏大部分的人力物力都倾向于斗战方面,相比而言,此事只能抽调一小部分精力去完成,但是必须要推进下去。


    在与元夏的对抗之中,天夏也是在不停的找出自己的疏漏和不足之处,并加以完善弥补,既为劫数,又是机运。


    在他注意力投注于此的时候,忽然感应到,两座偏殿之中,青朔、白朢二人的气机也是翻涌起来。他抬目看去,看来二人道法求全之尝试,当就在这几天之间了。


    ……


    ……


  第四百一十一章 寻法于己求


    张御看了一下,青朔、白朢二人求全之道同样是要经历一番求证的。


    虽然这两人与他乃是一气所生,但自我意念却是存在的,这也是我之存在的根本,既有我,那便有本我诸我之分,那便需经那求全之关。


    只是他如今道法已然今非昔比,再加上他求全道法在先,知晓这里面的玄机,而他知晓,这两人同样是知晓,所以功成的可能是非常大的,用不着像其余修道人九死一生。


    但是这里也不是说就没有失败的可能了,这一小部分需要交给天机运数。因为人力终究不可能撼动天意运转,他只能尽力做到人力所能做到的极致。


    只需再等上几天,当就有结果出来了。


    而他也无需坐视,倒是可以趁着这几日继续完善训天道章,再解化一些道法,从而提升一两分两人成功的可能。


    若是两人成就,使得他的道法臻至完全,那么下来他也就可以试着考虑,如何攀升到下一个层次了。


    有了六印之助,表面上看,他只需攀附这条道路就能去到上层,但怎么走还有一番讲究,首先道法修持只是内部的东西。


    但上境其实还有外部的条件,比如放在元夏那里,恐怕上境已无位次,天夏这方天地当还有上进之位,也正是有这个条件,他才有路可走。


    而不止是他一个人看到了这点,要不然裘少郎背后旳老祖也不会主动寻上天夏来当内应了,因为在元夏其人看不到上境希望了,修行再如何完满也没有用处。


    他思定之后,就定心持坐,解化道法,只等两人的玄机到来。


    东庭玄府,岳萝功课做好,唤出训天道章,意念就往里投入进去。


    这些天来,她与几位好友频繁出入相天之印,这章印把分布在天夏疆域各个角落的玄修都是牵连起来,几乎每一处都可去得,你根本不必出门,只要把意念投入到某个同道界域中,就能与之交流,这等新奇感,令她们乐此不疲。


    但是众人修道人见面,除了探讨道法,就是切磋斗战,她们这几日“被迫”参与,导致功行非但没有荒疏,反而有所提升,她和身边同伴的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不过这么多天下来,她们新奇感一过,也是感到有些疲累了,于是决定别处逛逛,换个心情。她与丁盈、杜潇潇、安染等人商量下来,都是一致决定去往那位西去探访洲陆的舟毅处看看。


    丁盈叹气道:“我本来想去班先生所在看看,但是班先生近来在闭关,也不放开自己的界域,真是可惜。“


    岳萝翻了个白眼,她知道自己这位好友极度推崇班先生,后者是有一点本事,在某些群体中极受追捧,可她总感觉这位班先生有问题,便道:“好了,好了,班先生在那里又不会跑,总有见的机会,舟道友那里才是机会难得。”


    安染同意道:“嗯,舟毅道友这里每日只招呼数位道友,能轮到也不容易。”


    杜潇潇见光幕之上那个代表舟毅的名印已是亮起,道:“我们走吧。”


    随着几人点向,意念便是进入了另一片界域之中,入目所见,乃是一片一望无边的流沙汪洋。


    “几位道友有礼了。”


    一位外表二十七八,身着粗布道袍的修士对着她们拱手为礼。


    “舟道友有礼。”


    岳萝等人见状,也是万福回礼。


    丁盈好奇问道:“舟道友的两个同伴呢?”


    舟毅拱了拱手,道:“这里是训天道章,他们意识无法进入。在这里能看见的也只是他们的虚影,只是我营造出来的,他们是我的朋友,不是展示物,所以我就不摆弄这些了,还望几位道友谅解。”


    丁盈道:“哎,对呀,对不起了,舟道友,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连忙致歉。


    岳萝也道:“小盈向来心直口快,还望道友不要介怀。”


    舟毅摆摆手,微笑道:“没事,我知道友无有恶意。”


    杜潇潇看了看四周,好奇问道:“舟道友,你还没有能从这片流沙之地走出去么?这有月余时日了吧?”


    舟毅点头道:“是有这么长久了,这片黄沙无边无际,后来我请教了一位前辈,说是我们这次遇到的可能是‘活流沙’。”


    他解释了一下,“活流沙”是一种自己会在大地上流动的沙海。它自身是有限的,但是其会不停挪动位置,时不时还会扩张收敛的。人若进入其中,要是运气好,可能没几天就出去了,要是运气不好,那么可能永远都走不出去了。


    特别是这里有强劲的地磁元力,功行不足,你连飞遁都是不能,纵能辨别方向,认得正确出路,你也走不出去。


    丁盈担忧道:“那该怎么办?”


    舟毅踩了踩脚下,道:“我们现在跟着脚下这头沙兽,这片沙海也算是它的领地,它会巡视四周,要是到了边缘地带,我们走得及时的话,那么就能出去了。”


    安染摇头道:“这样太靠运气了。”


    舟毅点头,道:“这位道友说得对,所以还有一個办法,每走过一处,我就会将之映照到训天道章之中,这样我可以直接在此将这片沙海拼凑完全,做到每一部分都是了解,那就有机会了。”


    安染道:“那也不对。道友方才也说了,这里流沙是会动的,要是将流沙之变动都是照演出来,凭我们的功行几乎没有可能。”


    弟子们于训天道章内映照的事物也不是说不能动,如雨雪风霜都是可以照显,但要与现实中每时每刻变动的自然之物都是一模一样,那就不成了。


    同样道理,这流沙何止亿兆之数,此中之动要演化出来,且要变动与现实一般模样,这根本不是他们这个层次的人能做到的。


    舟毅露出笑容,道:“所以这里还有其他道友及某位前辈的帮助,我这里与某位前辈的界域相接,这些演化都是由这位前辈推算完成,我也是从中学到了不少。”


    岳萝眼前一亮,道:“原来还能这样,道友好机缘。”


    她一眼看出,这等做法,意味着他们可以前辈高人的力量增长见识道法,甚至体验其人之所见,其人之所观。只是这等事可遇不可求,毕竟对一般人来说,玄尊的帮衬是求也求不到。


    安染道:“的确好机缘,看来相天之印中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探寻。”


    舟毅见她们虽然为此惊叹,但并不如何羡慕,心中马上意识到,这几位肯定都是有来历的。


    不过他的态度倒与之前没什么变化,道:“是有很多东西,我到现在也只是见识了一些,不敢说都了解,不过倒是有一位姓班的前辈,特意为此总结了一些门道,我拜读之后,也是从中获益良多。”


    他伸手一拿,凭空拿了过来一本书。丁盈惊呼一声,道:“班先生的书。”舟毅笑呵呵道:“看来不用我多言了。”说着,把书卷递了过去。


    丁盈接过来,自己爱不释手的看过,又分享给其余同伴,岳萝看过,对这位班先生略微有所改观,只是心中还是有所怀疑,“这位不会又取别人的东西改动下拿出来吧?”


    此时此刻,东庭府洲,伏州一座高台之上,班岚与何仪一同走入了一间密室之中,前者道:“何仪,这些年来你不离左右,我能至今日,也多仰仗于你。”


    何仪连忙道:“先生说什么话,何仪得了先生提携才有今时今日,若无先生照拂遮护,何仪哪有今番之风光?”


    班岚道:“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的东西也都是摆在了那个锦匣之中,我身无余财,除了一些零散藏品,也就是一些修炼心得,那些不值什么,此番若是冲关不成,那些东西就随你处置了吧。”


    何仪道:“先生……”他一时欲言又止。


    班岚笑道:“你是劝说我先用训天道章演化一遍,等此间成功了,然后再是图谋上境?”他道:“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觉得,我若用此方法,却反而难登上境。”


    相天之印只是一个工具,但是运使之人要自己清楚工具到底怎么运使,而不是看到一个好东西就非要抓着不放。


    他这一生可谓都在行险,并且在长久潜伏之中,在外力压迫之下修得了这一身功行,所以他的道乃是潜险道,在重重危机之下,于不可能中寻得一线生机。


    他自觉便是在训天道章之中成功推演到上境,在外面再是按部就班,也未必能成得了,就算真成了,恐怕也是玄尊之中最末一等,反而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他虽然外表待人接物谦逊有礼,温善和气,可骨子里却也是有一股傲气,自认为若是拜在大派之下,自小得上乘功果传授,成就也不会逊色于任何同辈,又岂甘心被一众同辈比了下去?

    今次他就是要凭意而行,走上一条开阔道路来。


    他道:“好了,你出去吧。”


    何仪面色复杂,他郑重对班岚一礼,道:“先生珍重,何仪这便出去了。”


    班岚一点头,待何仪离去之后,身后密室的石门缓缓合拢起来,他也是走到台上,撩袍坐了下来,很快便沉入了静定之中。


    ……


    ……


  第四百一十二章 近战势先发


    东庭玄府,星台之上,万明道人默默注视着伏州方向。


    身为东庭玄首,治下每一个修道人冲境破关,他都是会有所关注的,特别是如班岚这等有极大潜力之人,投注的目光更多。


    班岚虽然曾经是上宸天的潜间,可老实说,以往立过的功劳可当真不少。


    为了证明自身,为了获得足够多的地位,其人可谓非常之努力,这些年所来做下的桩桩件件的功绩,着实令人为之惊叹。


    他检点过东庭的人才,不说其人功行同辈之中数一数二,便只谈做实事的功绩,班岚算得上是首屈一指。


    之前伊洛上洲的那些功劳就不说了,单单伏州这里,从有至无开创出来,其人从头到尾都是参与了。


    而且生活清贫,善于教导后辈,从无享乐之举,只比苦修士稍好一些,并在众多玄修后辈之中有着广泛的影响力,各洲都拥有数目不菲的拥趸。


    其人伪装了一辈子,却把自己也变成了自己所伪装旳样子。


    他会盯着此人,对于寻常人来说,论迹不论心即可。可是修道人重要的是自身的道,此人不成就也便罢了,若是成就之后此人之道与天夏道念相悖,那么他是会上前逼迫其立下誓言,以防万一的。


    虚空之中,一驾金舟往元夏新近立成的驻使者墩台而来,并在此停了下来,舱门打开,裘少郎从上走了下来。


    有一名管事模样的人迎上来,躬身道:“少郎来了。”


    裘少郎道:“我的驻阁可是收拾好了么?”


    那管事道:“收拾好了,收拾好了。”又拍马道:“如今也就只是少郎敢来这里了,那些人哪里比得上少郎的胆气。”


    裘少郎心中暗骂,你以为我想来么?这破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裂了去,要不是要和老祖传讯,他宁愿待在壁垒之中不出来。


    那管事见他面色不虞,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讪讪收口。


    裘少郎不耐烦道:“带路。”


    要是换作以前,他心情不好时可没这么好说话,有违心意的,直接打杀了事,可是在天夏待的久了,有许多规矩也要遵守,不知不觉间也是有了一些变化。


    那管事没敢再多说什么,带着裘少郎来至一间驻阁之前。


    裘少郎挥手让其离开,随后走入其中,拿出一枚玉佩一照,驻阁之中有光芒升起,他踏步进去,里面有一个供案,走上前将玉佩摆在上面。


    等了一会儿,案台之上光芒四溢,有一个堪称巨大的道人虚影显现出来,他急忙一礼,道:“十五郎拜见老祖。”


    裘道人道:“我唤你来,是让你设法告知天夏一声,两家约议将近,元夏正准备大举侵攻天夏,你设法传告一声。”


    裘少郎心中一震,这是第一次老祖明确说是帮助天夏,不过他有些奇怪,两家交战,元夏准备攻势,天夏肯定也知道的,这用得着再去特意说上一遍么?


    裘道人道:“让你做你便做,不用想太多。”


    裘少郎忙是应下。


    等他回到了墩台之后,却是发现诸世道弟子吵闹一片,询问了一下,却是因为两殿方才传讯,要求他们即刻回去。


    有人认为需得回去,有人不以为然,况且他们凭什么听两殿的?诸世道都还没说话呢。


    裘少郎却是知道,诸世道没有反应,这是因为各家世道内的同辈巴不得他们回不去,自然不会主动说此事。


    而两殿则是怕天夏利用他们做些什么,若是出了点什么变故,诸世道极可能此为借口指摘两殿。


    他摇了摇头,这算什么事,同族之人巴不得他们出事,而向来不对付的两殿却想方设法想保全他们。


    他没掺和进去,回到自己驻阁,就将老祖之言映照入一枚玉佩之中,并摆到了前两回摆放的位置之上。


    这里一直是有人看着的,没多久玉佩上的映照内容就被送去了天夏上层。


    元夏虚空,某处墩台之上中,重岸所化的无面道人正盘坐于此。


    这几日来,他按照无面道人的习惯,再一次将各个分身派遣了出去,并且他还顺带检查了下,确认没有在外遗漏任何分身,先前的担心可以排除了。


    做完这些事情,就他坐在此间不动。


    这是最符合无面道人平日行径的,也不会让人看出破绽,虽然无面道人的道友近乎于无,可也难说会否遇上熟识之人,只需尽量减少出外的次数,那就不会露出破绽。


    他现在已经弄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虽然不是在两殿所处的元墩之上,但却是属于围绕元墩的附属墩台。


    这等墩台多如繁星,数不胜数。而每一座墩台之上,都有数名玄尊负责镇守,其下修士更是无法估量。


    而这只是元夏势力的一小部分,还仅仅只是两殿附属,并不包括上面呈现星云之相的三十三世道。


    只有真正到了元夏,才是知道元夏的强大,以前的了解实在太过片面了。


    他心中难免有一瞬间的怀疑,这样的敌人,真的能够战胜么?

    据说先前天夏曾时挫败了元夏数次攻击,并且斩杀了不少上层修士,甚至连司议都有擒杀的,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时候,他忽然到周围有一阵阵震荡传来。


    他感觉有异,不由得从闭关之处出来,站在平台之上往外一看,却见自这处墩台之上飘起成千上万的金舟,向着虚空之中某一个方向行去。


    且不止是这里,更远处的那些墩台之上,亦也是同样有着密密麻麻的金舟飞起,一时之间,无数金舟像凝成了一道道星光长河,分别往着不同的方向汇聚而去。


    他看着这无法计数的金舟,这等场景令他感觉无比震撼,心中也是无比凝重,明白这是元夏正在准备对于天夏下一轮的攻势。


    不过这事无需他里说,天夏驻使也应该是能看到的。他应该关注更为重要的东西,比如利用两殿这条线,弄清楚两殿这回将是派遣出多少司议,运用多少镇道之宝。


    凭着他与黄司议的牵扯,说不定他还可能参与随行。


    他想而来想,决定不能等,自己可以主动给黄司议提议,这样这等事就可能做成。


    同一时刻,天夏驻殿这里,常旸也是看到了虚空之中那无边无尽的金舟,道:“元夏方面这是一点也不遮掩啊,


    俞瑞卿正立在他的身边,道:“也遮掩不住,还不如大大方方展示给我们看。”


    常旸道:“说得是,这是能给我们看的,还有不能给我们看的,所以他们下一步想来就要对付我们了。若是他们把我们拔除出去,那当是一气清除,而不会留下任何余地了。


    俞瑞卿点头,要是换一个对手,说不定会故意留下他们,设法让天夏错判他们的意图。可是这具假身来元夏这么久,他已经十分清楚元夏的行事风格了,此辈做事,有时候是根本不屑于掩饰的。


    特别是势大的时候,更是给元夏上下无比的信心,没心思或是没工夫去玩弄一些小手段。


    有下面的修士听了他们二人的对话,不禁紧张问道:“两位玄尊,我们怎么办?”


    常旸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用急嘛,何况就算元夏对我们动手,也要先……”话至此间,他似想了什么,与俞瑞卿对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他不觉道:“还真有可能,不得不防啊。”


    他的想法是,要是元夏两殿这边要是有人趁着战起之际,找个借口将天夏驻殿破毁,那么在这些人想来,天夏或可能也会报复性针对那些世道弟子,这样能顺带挑动更多世道之人下场。


    虽然这个可能不大,因为两殿这么做,摆明利用诸世道之人,诸世道又岂会干休?

    可但凡有这个可能,他这里就要有所防备了,他与俞瑞卿商量了几句之后,便即转回殿内,来到了一间驻殿密室之中。


    他对着端坐此间的长孙廷执一礼,道:“廷执,元夏正在抽调力量,谋划再一次侵攻天夏了,而驻殿这里已不安全,随时可能出现变故。我等乃是假身到此,不怕损折,可是廷执却是真身落定此间,为免波折,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他又笑了笑,道:“廷执早些回去,我们这里也能更为轻松一些不是?”


    长孙廷执平静道:“我立刻就走。”


    他也知道的,越晚走就越难走,他也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他要做的事情虽然没有能够完全成功,但是也找到了一些思路了,可以此后再找机会精研。


    常旸见他利索的答应,却是真的轻松下来,一個廷执若是陷落在元夏手中,他这小身板可是承担不了啊。


    而且说实话,长孙廷执压在头上,他做事起来也总感觉被人盯着,不太爽利。他马上道:“载承廷执的飞舟已然准备好了,就在外面。”


    长孙廷执伸手一拿,一道灵光从四面聚来,闪了闪来,落至他手心之上,他站起身来,摆了摆袖,就走了出去。


    ……


    ……


  第四百一十三章 合气渡法全


    长孙廷执出了驻殿之门,目光一挪,也是见到了远处来来往往的元夏飞舟,只是靠近驻殿这里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


    可不保证下来没有什么。


    他没有多做停留,直接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飞舟,化一道流光遁入虚空之中,行驶不远,前方轰然洞开一个漩流,飞舟也是往里遁入进去,却是借助诸仙渡开辟的两界通道,往天夏方面归返。


    而在他离去之际,远处的巡查金舟之上,两个负责监视天夏墩台的元夏真人看到了这飞舟往天夏而去,不由在那里嘀咕起来。


    “这天夏驻地不需要围困起来么?”


    “布置还未成,现在还太早了,而且按往的常惯例看,这驾飞舟多半是回报此间消息的,拦之无益。不过这几日需得看好了,尽量不要让人在此中生乱。”


    常旸几乎每隔一旬,就会往天夏方向派遣飞舟,表面上就是用来传递消息的,具体到时间也不会固定,或在旬初、或在旬末,长久这般下来,元夏方面也早已是习惯了,对于此刻离去之人并不怎么重视。


    即便现在找借口拦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还有就是他们布置没完成,那些去往天夏的世道弟子还没有撤回来,世道弟子去得可都是正身,而天夏驻使都是假身,这般交换怎么也是吃亏的。


    虽然两殿不怎么把这些世道弟子的性命放在心上,可却不能让有些人利用这点做文章。故有在那些世道弟子返归之前,他们实则还要尽量保全这些驻使。


    常旸在广台上看着长孙廷执安然离去,也是彻底放心了。


    他转头寻到俞瑞卿,道:“现在看来,元夏对我还存有顾忌,那么我们就要拖延那些世道弟子归来时间,争取探听到更有用的消息。”


    俞瑞卿道:“常玄尊可有有所谋划么?”


    常旸笑道:“谋划有不少,但能不能做到,却只能一个个试过来了,反正我们都是假身,失败了也没什么。”


    俞瑞卿正色道:“我会配合常玄尊,但前提是常玄尊所谓不会在时限之内破坏两家约议。”


    常旸道:“放心,放心,常某我做事一向稳当的,保全自身才是第一位的,吃亏的事绝对不干。”


    元上殿,某处空空荡荡的浮空墩台之上,偌大一个如同山岳的所在,却只有林鬼一个人在此,他算得上是拘禁在这里的。


    当然这也是象征性的,因为他的假身一直不曾从天夏回来,元夏方面还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或许他的假身也是失手被擒,正被封禁在了某处;也或许连天夏牵连正身之法也杀不了他,故他至今安然无恙。


    在没有探听的详细的情报之前,元夏还不准备拿如何,其实除了囚禁也没有其余的办法对付他。


    他一人打坐的时候,面前似乎闪过了一道光芒,睁开眼目一看,却见一名穿着上殿司议袍服的道人走了过来,并在他前方站定,微微一笑,执有一礼,道:“我乃上殿新任司议胡悻,林上真有礼。”


    林鬼撇了撇嘴,道:“胡氏?安空世道的人?”


    胡司议道:“正是。”


    林鬼道:“阁下不在两殿待着,来林某这里做什么?莫非是看林某受了委屈,愿意为林某伸张么?”


    胡司议笑着道:“马上就要攻打天夏了,胡某希望,林上真能配合胡某行事。”


    林鬼道:“有意思,你们能对我放心?”


    胡司议道:“林上真说笑了,你为元夏效力了这么多年,攻灭了这么多世域,胡某哪里会不信任你?再说你的族人不都还在元夏么。胡某相信林上真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的。”


    他往旁处走了两步,道:“恕胡某直言,林上真为元夏拼杀了这么多年,有过好处么?有过功劳在身么?我觉得这对林上真来说不公平。


    林鬼道:“我也不稀罕这些。“


    胡司议转头看向他,道:“或许林上真是不在乎这些,但是林上真的族人也不在乎么?”


    林鬼嘿了一声,道:“胡司议,你直说吧。”


    胡司议道:“十年约期将近,我元夏当再次攻伐天夏,这次是势在必得,诸世道和两殿都有出力,不过涉及到各位司议能拿多少功劳,就要看各人的本事了。”


    林鬼立刻明白了,胡司议这是要招揽自己,这次两殿进攻天夏,应该是打算各司议分头招募合用的人手。


    他意味深长道:“胡司议,招揽我可是有风险的。便是立誓,你也知道用此拿捏不住我。”


    胡司议笑了笑,他直接拿出一枚牌符,往前一扔,掉在了林鬼的面前,道:“这是林真人所有族人的赦令,只要林真人答应这一次,事后你所有的族人都将得到宽赦。”


    林鬼目光不由移向那牌符,默然片刻,道:“好算计。”


    他先前虽说不指望能救出这些族人了,可一下解救的希望就在眼前,他又怎么能放弃呢?


    元夏的打算,这一次是要全力攻灭天夏的,而天夏一亡,他的族人又能去哪里,所以这更像是个空头许诺。


    可即便如此,他是真想尝试下。


    不过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他道:“我要想见到这些族人,因为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是还活着,是否过得还好,见不到那就恕难从命。”


    胡司议见他语气已松,笑道:“这点还请林上真放心,我可以安排那些族人与林上真见上一面。”


    其实他觉得两边见面更好,毕竟分开这么多年月了,要说双方之间还有多少情谊真的很难说,他十分诟病以前对林鬼的处理方法,也难怪两殿之上会有人怀疑林鬼悖离元夏。


    林鬼道:“那我等着了。”


    胡司议点头道:“好,那就如此说定了。”说完之后,他执有一礼,就准备转身离去。


    林鬼这时道:“阁下的赦符忘了拿走了。”


    胡司议回头看了一眼,道:“就留在尊驾这边好了。”说着,身躯一闪,化一道流光闪去不见。


    林鬼哼了一声,这位留下这赦符可并不是好心,而就是让他加深牵系,因为他根本不可能把族人先行送走。


    他心中琢磨了下,道:“那就试试看吧,看谁的道行更深。”


    天夏,清玄道宫之内。


    张御自感得青朔、白朢二人道法机缘将近,这几日都是在道宫之中定坐。只是三天之后,他便感觉两人几是不分先后的进入了一股玄妙境界之中。


    他知晓这二人应当是正式开始求全了,到此一步,他也是帮不了什么了,只能静候玄机了。


    在求全之中或许经历了许久,但是在外间却是只有一瞬。


    仅仅只是片刻之后,左右偏殿之中,两个人的气息在同一时刻升腾了出来,一道湛湛青光、一道烁烁白芒冲破云霄,各分半天。


    正殿之内,他的道法也是受此激引,一道煊赫清气宣发出来,如君居中,得左右之辅弼。


    三方气机虽各据一方,但因为天生同源,所以彼此交融相映,不存在丝毫隔阂。


    张御在两人气机放出的那一刻,也是知悉了两人所印证的道法了。


    青朔所得道法名唤“诸行有常”,而白朢所得道法名唤“非殊非妄”。


    青朔的“诸行有常”乃是安固守御之法,此取“至常唯一”之理,此道法一经展出,任你什么神通变化乃至道法落来,短时内都将会被抵消解化一应变化,无从拿捏于他。


    并且敌我双方道法一旦接触,必然引发的法力之间最为直接的碰撞,若是法力不如青朔之人,那么上来就要吃亏。


    他的道法简单质朴,十分之纯粹,不但发挥自身优势,并且长于护持立足之用,若用于进攻,则单打独斗更优势,而用于守御则可兼顾己方之众。


    白朢的道法“非殊非妄”,乃是遁转变化之术,此取“道化万因”之理,此法一经展出,跳遁于诸般法门之外,若得长存不失,则可溯至敌方根本,坏断道机。而若作用于己方,也是一门转挪避劫之遁法。


    若说青朔之道法强调自我之存在,那么白朢之道法就是偏向于诸有归虚,可谓各自走了一个极端。


    两人道法若单独用在斗战之中,固然有自身之优点,却也有各自之缺失。然而由他道法居中引导,恰好可以将之调和运化,彼此流转,不致偏失。


    并且他隐隐感觉到,当这三种道法合于一道时,似乎能形成另一种变化。


    张御深入探查,感觉那一点灵光存在于那里,但却捉摸不定,难以见到,不过他倒不急,只要此法在那里,那终是能见到的。


    这时眼前那两道冲天光气徐徐收落下来,青朔、白朢二人各自现于殿前,对着张御一礼,道:“我等见过道友。”


    张御点首还礼,道:“却要恭贺两位道友求全道法。”


    青朔一身青袍,手持玉尺,脚下一叶扁舟,正色道:“我等本为一体,我等之成,亦是道友之成。只望能合我之力,护持众生。”


    白朢足踏玉荷,把拂尘一摆,微微一笑,道:“三气皆全,当窥上境矣。”


    张御微微点头,道:“当是如此!”他意念一动,青朔、白朢二人霎时化作一青一白两道气光,齐落入他身躯之中。


    ……


    ……


  第四百一十四章 蕴机待起争


    张御收归青朔、白朢的瞬间,在这一刻,他只觉身躯虚虚茫茫,并有一股玄妙意识涌上了心头。


    感觉之中,自己似乎能就此一步跨至上境。


    这其实是因为他此刻三气归一,自身道法算是真正完全了,也是催发的六印一起活跃起来,气机升腾之下,自然而然给予的一种错感。


    但实际上,他知道这一道上境界关隘看着极近,似乎就在眼前,但要真正过去,却没这么容易。


    抛开此前思量的外部因由不谈。内里则他需要对道法的彻底贯通,还需精气神意全面准备,更需要感应到这等缘法的出现。


    现在的他,显然还没能做好这等准备,攀附上境的许多事机也不清楚,还需要稍作沉淀。


    不过他并不像其余修道人到了这一步之后就没有前路可走了,他前面是有路的,这意味着横亘在面前的最大难关已经不存在了。


    要知过往那些执有上境的修道人,就是因为找不到上层之门,迷失在了大道之中,一个个俱是消失无踪了。


    他既有明确的目标,又有大致可得攀附的路径,那么下来只要朝此迈过去就是了,所欠缺的也就是时间罢了,当中即便遇到困难,他也会设法逐一克服的。


    若是他能走通,那也意味着玄法能去到更为高上的境界,这对玄法的意义不言自明,对于众多玄修弟子而言,大道之门也能由此而敞开。


    此刻他收束气意,定坐调息,一晃数日过去,在定静之中,有一丝感应生出,他不由睁目,往外层的两界通道处望有一眼,便见一驾飞舟从那里穿行而出,随后通体一阵光芒闪烁,便即遁入清穹云海之中。


    他立时了然,这应该是长孙廷执从元夏归来了。


    随着约议结束之期渐进,元夏那边显然已不是什么善地。这位身为廷执,回来的非常及时。


    而且不止其人。


    他朝着云海深处的曜光道宫看去,感受着那的澎湃如潮的气意,毫无疑问,这一位也当是很快归位了。


    东庭玄府,伏州,某处法台之上。


    何礼看着外面的下落的春雨,他在此已然等了十多日了,只是法台之中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他虽不清楚玄修成就玄尊到底需用多久,可却知道,修士一旦设法冲破境关,拖延的时间越长越是不妥。


    在又等了两日之后,却听得石门隆隆声响,他不禁愕然,随后浮起一丝担忧,稍待紧张的看去,便见班岚自里走了出来,只是模样与以往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他一时分辨不清楚班岚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但看到后者面上的微笑后,他也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由大喜一礼,道:“恭喜先生!”


    或许是做惯了潜间的缘故,也可能是奉行的道理不同,班岚与别的玄尊成就之时相比,并无那等惊天动地的声势,反而是云淡风轻,悄无声息。


    所以他的成就玄尊之境,除了特意关注之人,其余人也是丝毫察觉不到。便连最近十里之外的法台之上的修士也没有察觉到什么,最多只当是这位闭关了十大左右,这在修道人之中实在太过寻常了。


    而此刻在东庭玄府的星台之上,万明道人隔远望着伏州方向,尽管班岚气机晦涩,十分利于隐藏,可是在他这个层次的人看来却是通透光明,照亮了半边天空。


    他看了几眼,已然知晓,班岚虽然拥有的自己道,但其中并没有与天夏道念相悖的地方。


    并且有意思的是,若是按照这个路数走下去,其人无论内在如何变化,可外在的表现,却当会使身边之人都是受益。


    而这些反而算得上是其功行前进的动力,所以除非出现特殊情况,不用担心此人会对天夏不利。


    班岚正与何礼说话的时候,他感觉到周围天地骤然一凝,好似时流忽然顿止,唯有他一个不受任何影响。


    随即他便看到一名道人从一片光芒之中走了出来,他认出来人,当下拱手一礼,道:“班岚见过玄首。”


    万明道人回有一礼,道:“班道友有礼了,还要恭贺班道友功成上境。”


    班岚回应道:“多谢玄首。班岚到此境中,才知历来成就之人都是不易,今次能有成,多少也是沾了前人之光。”


    万明道人点点头,道:“不谈玄法,过往真法也是经历了无数前人的牺牲才是得成,前人辟道艰难,我辈自当珍惜。”


    两人说话之间,便见天云之中裂开一条隙口,一道光芒照落在两人所站之地,其中有一道金色符诏从天穹之中顺此飘落而下,直至法台之上。


    班岚伸手一托,将此符诏接入了手中。


    万明道人道:“这是相召道友去往上的符诏,当然道友也是可以回绝,却不知班道友打算如何选择呢?”


    班岚考虑了一下,却是将符诏收了起来,道:“班某还是留在伏州吧,伏州挺不错的。若是有什么事机,班某也是愿意效力。”


    万明道人看着他道:“班玄尊不必有所顾忌,你既然在我天夏成就,并且上层选择接纳,那么你就是我天夏一员,成就玄尊,过往一切都可以抛却,亦可以选择有所保留。


    道友明白我的意思。


    如今之世,元夏与天夏对抗在即,多一名玄尊,就是多一份力量,毕竟我天夏可不像元夏一般有积蓄深厚。”


    班岚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他抬手一礼,道:“多谢玄首提醒,班某知是该如何选择了。”


    万明道人点了点头,道:“班道友,便祝你道途顺畅了。”他说完之后,身影便化如流光,渐渐散了去。


    而在他走后,周围的一切也是重新恢复了流动。何礼对方才发生的这一切丝毫无有察觉,好像这一段从他经历之中剥离出去了。


    班岚略作思索,对何礼言道:“方才玄廷传讯到来,召我去至上层,我当前往一行。我不知能在上层停留多久,这里还有不少事,我不在的时候,就要劳烦你帮我处置了。”


    何礼忙道:“先生放心就是,这里我会替先生打理好的,绝不会出得任何纰漏。”


    班岚微微一笑,道:“我自是放心你的,不过不是替我,是替伏州之人,替东庭之人,替天夏之人。”


    何礼看了看他,想了想,郑重道了一声:“是。”


    班岚交代过后,便拿了那符诏出来,将之展开,霎时气机牵引,有一道光华从空落降而下,罩落在了他的身上,何礼不觉后退了几步。


    班岚抬头看去,见天云之中裂开一个豁,透过背后的金光,隐隐显露出另一方天地。


    何礼仰首望着这幅壮观景象,心中也是震撼莫名。


    班岚这个时候往上一抬首,整个人若无分量轻飘而起,开始还很是缓慢,可随后越来越快,随即整个人化如流光,没入到了那道云光之中,再是一闪之后,豁口缓缓收敛,天云重归平静。


    何礼目注着他消失的方向,抬袖起来,对着云中躬身一礼。


    班岚在越过那云空豁口,便感觉进入了一片奇异之地,他在这里理清认知之后,面前骤然一开,落在了清穹大原之上。


    打量了不多时,便见一架天女飞车飞来,在左近落定,明周道人走了下来,稽首道:“班玄尊,在下明周,负责接应诸位玄尊。班玄尊初至上层,若有不明,皆可问明周。”


    班岚当下回礼,随后向明周道人问询了下,才知这些年来玄修成就之后,大部分都是选择去往守正宫。


    首先张御是玄法开道之人,再次张御在玄廷上的座次仅在首执之下,这样的话也能得到托庇和更为有利的修行。


    他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久在底层,知晓真玄之间也是有矛盾的,纵然现在有外敌,可是心中有固有的念头又怎么可能一下消弭?至多是不表露出来罢了,去往守正宫无疑是最好选择。


    而且他比别人多了一个缘由,他一开始就是被张御所招揽的,也是被张御安排在伏州的,且一直是在张御的旧有辖界所在做事,勉强可以称一声旧部,有了这层关系,那他肯定也是投至这位门下了。


    他微微一笑,道:“那就劳烦明周道友载我去往守正宫。”


    守正宫内,张御命印分身正处理各方报书,除了元夏方面的,余下就是天夏各洲宿的。


    元夏在备战,天夏同样也是,可以说整个十年都是如此。随着约议终了临近,各方也是逐渐变得紧迫起来了。


    此刻收到了那位裘少郎送来的传讯。


    裘少郎不理解自家老祖为什么说这些人尽皆知的事情。可他却一看便明,这一来是表示元夏的这次侵攻非同寻常,特意提醒天夏方面。还有么,就是表示自己仍是站在天夏这一边的,最初的态度并没有改变。


    只是他不会听信一个简单的表态,这位是真心假意,还需容后再观。


    这时坐在他下首的白果忽然抬头,道:“先生,元夏方面似是送来了一封文书,内容像是想要我们能把那些世道弟子送返了回去,而不是继续留在天夏域内。”


    ……


    ……


  第四百一十五章 旧录疑宝踪


    张御听了白果的话语之后,神情平静道:“给我回书,两家约议期间,那些来我天夏的元夏人,只要不触发我天夏规序,那便是我天夏的客人,我没有道理将之驱逐。约期一到,那自是一刻都不可多留。”


    其实他明白,两殿应当是使唤不动那些世道弟子,所以才将此事推到天夏这里来,他们同意那是最好结果,要是不同意,那么两殿也可以说是天夏不愿意放行,之后出现什么问题两殿也可以甩脱责任。


    白果此时应道:“是,先生。”


    白果自有了身躯之后,就可以替张御做许多事了,除了明面上的分理文书外,训天道章也是替他看管着各个方面。


    他又拿起这两天送过来的一摞文书,这些都是出自各个玄尊之手。


    因为与元夏争战即将临近,而对比元夏,天夏总体上实力仍旧是有所不足。


    特别是上层修士,天夏是十分稀少的。求全道法之人数来数去也就是这几人。而摘取上乘功果之人也未多到哪里去。


    而反观元夏,一些比较重要的世道弟子都可以用直接法仪堆砌上去,虽然斗战能力与正常修持的不可同日而语,可毕竟境界到了,法力修为摆在那里了,再加上拥有元夏阵器相助,斗战之力也不容小觑。


    这个情况因为与元夏的十年停战,现在许多玄尊都是清楚了,他们所以陆陆续向玄廷或是守正宫提出了自身建言,阐述对付元夏的方法。


    呈书之人除了一些云海潜修的外,还有以前天外诸派残余修道人,他们似乎是用这种方法表达自身与天夏站在一处。


    其中有一些建言值得考量,可有有一丝人碍于见识和道行,还有干脆是认知上的差异,使得许多方法并不能付诸施行。


    比如他手中这一封,是上宸天某位投靠天夏旳修士提交上来建言,他们认为可以将道兵技艺拾拿起来,用以补充天夏战力不足的缺点。


    虽然以往用在与天夏斗战中的道兵层次较低,可是用玄尊秘炼的道兵技艺也是有的,其人建言利用俘虏的元夏修道人制成道兵,这般既能削弱敌人,又能增加自己的力量。


    张御摇了摇头,先不说元夏遣来天夏修道人大多数都用假身,就算是正身,他也不打算用,因为这东西的本质就是一种邪道法门,是与天夏道念相悖,是绝不会允许公然运使的。


    他又拿起一封呈书,看了下来,发现这封书信上面所言倒是有些门道,正当他准备仔细看下时,心中生出了一股感应,看向外间,过了一会儿,有一名神人值司来至殿中,揖礼言道:“廷执,班玄尊到了。”


    张御颌首道:“让他进来吧。”


    元夏,天夏驻使殿阁。


    常旸看着远处,元夏的氛围一日比一日紧张,同时也是在加紧对他们的监察,他能感觉到周围有着不下十余股的强盛气机,躲在暗处的当有更多。


    他知道并不是元夏真的准备对他们做什么,而是在这等环境之下对他们这等敌方自然而然表露出的态度。


    经过十年的等待,此辈的敌意已是不加掩饰了。


    他心道:“看来驻殿撤去之前总是要做过一场的。”这时身后过来一名弟子,揖礼道:“玄尊,人已是到了。”


    常旸道一声好,他带着几名弟子从殿内走了出来,来至泊台所在。这里停泊着十余驾金舟。


    易午正在金舟之前对着几名族人嘱咐着什么,见到常旸过来,结束了谈话,过来与后者见礼。


    这一次易午是按照之前的惯例,将又一批未曾开智的族人送往天夏的。


    两人相互合作过许多次,排布的路数都是很熟悉,所以不必太多的言语交流,很快就把事情安排了下去。


    看着载承族人的飞舟离开,易午叹道:“这恐怕是开战之前送去天夏的最后一批族人了。这一次两殿的声势不小,贵方可要小心。”


    常旸笑道:“近来有不少道友都是这般提醒我,看来元夏是真要动真格的了。


    易午语气严肃道:“是啊,这次两殿可是带着覆灭贵方的决心的。”


    常旸心中暗道:“又有哪一次不是呢?”


    他面上也是应道:“多谢道友提醒,我会将道友之话转告给天夏玄廷知晓的。”


    易午道:“我无法在此久留,稍候就需回去。”他叹了一口气,道:“这一次我们易氏同样在此回征战之列,虽然我们并不情愿,但是上了战阵有时候身不由己。”他郑重道:“到时候若是我等或我等族人在战阵上见到,贵方也用不着留手。”


    常旸点点头,他也理解,对方的确身不由己。但说起来,他们也没指望北未世道完全倒向天夏,这些年来,从北未世道中持续获取到的消息,已是足够做为那些真龙族类开智的回报了。


    易午说完了几句之后,便告辞离去,在上金舟之前,他顿足回身,再是说了一遍,道:“千万小心。”


    “嗯?”


    常旸回过味来了。


    这一次易午或许是专门来提醒他们的。若元夏只是简简单单的侵攻,那根本无需这般郑重而重复的提醒。


    他忖道:“这么说来元夏这回肯定是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手段。”


    可是线索太少,说了等于没说。


    可他也明白易午这么做当也是出于无奈,这可在元夏,有些东西只要提到一句,不定某处就会生出感应。但这也从反面证明了背后涉及到的东西并不简单。


    他想了想,决定将此事报回去,不过如果天夏足够强,那么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看来那个谋划需得尝试下了。


    他思定之后,就回到了殿阁之内,寻到了俞瑞卿,道:“俞道友,情势愈发紧迫,看来我们不能再等了。”


    俞瑞卿道:“道友真的准备找那东西么?”


    常旸道:“反正都要从元夏撤走,可以试上一试。我也不知道是否能成功,但找到那东西却是诸多选择之中风险最小的一种了。也是我们有可能做到的。”


    元夏过去有着诸多古旧的异闻,这些伴随着元夏天序的建立而逐渐消失了,但是各世道却是有着久远的记录。


    能找到这些,最早也是因为张御为了方便他们了解元夏,给了他们一本隋道人著书的《无孔元录》。


    常旸结合此书,本来想试着找到许多能为天夏所用的奇异物事,可是随即从各世道的残缺记录中发现了一些更为有意思的记载。


    比如元夏似有一个“誊述之人”,其可能是灵,也可能是异类,或是修士神魂,没人说得清是什么。


    其喜欢记录描摹各个修道人的生平,传说元夏每一个人的经历都能在那本记载上找到,但是此人的真实性十分存疑,反正从来没有人见过,只是一个传说。


    还有一个,传说有元夏存在着一个漏去的宝器,此物非是后天炼成,而是天生成就,并不在元夏诸多镇道之宝之中。据说元夏建立天夏后曾搜寻过一遍,但没能找到这东西,许多人认为这东西并不存在。


    诸如此类的异闻其实还有很多,多数不过只是看個新奇或者人博人一粲,没有多少人真的在意。


    可是别的也罢了,看到那“漏去的宝器”时,不知为什么,常旸总感觉心中有某些触动,没什么道理,就是觉得这种钻漏子又善于逃遁的东西,就是真实存在的。


    他道:“此事我已经上报给了玄廷,上面也同意了我的提言,准许我的尝试,显然也认可我的判断。


    俞瑞卿出于谨慎道:“就算真有这东西,也真的找到了,常道友又准备将之怎么带回天夏呢?若是此物最后证明不存在也还罢了,此物若是存在,元夏也是不会放过的,也难以逃脱元夏天序的追索。”


    常旸笑道:“道友放心,根据常某的分辨,此宝既然能在元夏天序下躲藏起来,那么就能够脱离,我相信这宝器也是想着脱离,只是找不到出口,我们只要给其一个机会就好,他自己就能跑了出来。”


    他顿了下,又道:“我们并不用付出什么,也不会与之有直接的牵扯。后续的事情,那是诸位玄廷廷执所考虑的了。俞道友,在撤离之前,我会试着全力找寻此物,下来这里的事务就要交给你了。”


    俞瑞卿认真道:“常玄尊放心,我为副使,正使无暇,自该由我挑起职责。”


    常旸道:“那就拜托了。”他交代过后,就入了主殿了。


    俞瑞卿则是全面接手着里的禁制,接下来几天都是较为平静,可是到了元夏这处月末的时候,驻使殿阁猛地晃动了一下。


    他立刻从里殿走了出来,就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美貌女修飘在禁制之外,玉容之上带着一抹焦急之色,在外传声道:“可是天夏使者么?在下有重要情形报知贵方,还请快些放了我进去,迟了便就来不及了。”


    底下一众弟子不由看向俞瑞卿,有人低声问道:“玄尊,要放她进来么?”


    ……


    ……


  第四百一十六章 持幻延驻节


    俞瑞卿心里想了下,看了那女修一眼,对着身边的修士吩咐道:“开了禁制。”


    “是。”


    各个看守阵位的弟子毫不犹豫执行了他的命令。常旸不在的时候,俞瑞卿这位副使自然主领这里一切。


    再说他们都是假身,也承受得起一些错处。


    不一会儿,笼罩天夏驻使殿阁的禁制便缓缓开启,看到面前的遮挡消失不见,那个女修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往里飘入进来。


    而几乎就在她进入此间的那一刻,可以看到远处忽然有星星点点的光亮闪烁起来,好像是无数金舟正往这处过来。


    那女修顿时变得慌张起来,道:“快,快些拦住他们。”


    俞瑞卿看了她一眼,又往远处看了看,抬起手来,禁制便又重新合闭上,他这才转首对那女修言道:“这位道友,请随我来。”


    那女修看着禁制合闭,心绪稍定,点了点头,便跟随着俞瑞卿来到了里殿之中。


    待坐下之后,俞瑞卿令手下之人奉上茶水,女修辨别了一下,这才饮了下去。


    俞瑞卿道:“这位道友,你方才说有什么重要消息么?现在可以与我说了么?”


    那个女修放下茶盏,看向他,神情有些复杂,道:“我以为你们不会信任我的,我原本想了很多方法,可没想到,没想到你们就这么轻易放我进来了。”


    俞瑞卿道:“这么说来,道友是没有什么消息了?”


    女修叹气道:“哪有什么消息,你们莫非看不出来,这就是一个圈套,是为了找借口铲平你们啊,你们却还放我进来!”


    俞瑞卿道:“两殿这么心急了么?”


    女修看了看他,隐晦言道:“两殿不急,但是有些人急。”


    俞瑞卿点点头,道:“可以理解。”


    在元夏待久了,他也知道和两殿不是一条心的人多了去了。有人希望弄出点事来让两难难堪可是一点也不奇怪。


    他道:“外面那些监察之人,为何不曾阻拦于你?”


    女修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派我来的人应该早有安排了吧。”


    俞瑞卿道:“看来指使道友之人的能量还不小。”


    女修看向他道:“他们应该很快就来了,你们难道就一点都不急么?”


    俞瑞卿道:“贵方迟早是要对我动手的。早一些晚一些并无关系,我们早是做好准备了,若是真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那反而是值得的。”


    女修绞着手指,欲言又止。


    俞瑞卿道:“这位道友虽然受命于人,但看来似乎并不希望我们受到损伤?”


    女修无奈道:“我也是受人所逼,我是一个外世修道人,身不由己,又能怎么样?我对贵方并无任何恶意,反而感同身受。不说这个了,既然明知道抵挡不住,贵方为什么不赶紧撤离呢?没必要平白受损失啊。”


    正在她这么说的时候,外间有隆隆震动之声传来,整个驻殿也是轻微摇颤了起来。


    俞瑞卿道:“哦,问话的人都是没有,直接以阵器雷火相攻,连半分道理都是不屑于讲么?看来背后这位很是急迫,要抓紧时间坐实了此事。”


    那女修则是脸色一白,这般毫不留情的动手,这分明是丝毫不顾及她。


    这一次为了取信天夏这一方,她可是真身到来的,而不是假身,这等火雷爆裂之下,一切皆化齑粉。


    而且这等进攻一发动,就是明白着告诉天夏自己有问题,天夏这边人手在被消灭之前拿她泄愤可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她带着惊惶道:“你们不走么?”


    俞瑞卿看着案几上的茶盏在震荡之中轻轻颤动着,看去毫无波澜道:“我已是说了,我们都是假身。”


    “可是我想活!”


    女修带着几分祈求之色,道:“你们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去天夏?”


    俞瑞卿神情平静的看着她。


    女修道:“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可是到了天夏那里,你们是把囚禁也好,关押也罢,只要让我活着,活着就好,我修炼了这么多年月,我不想就这么了结。”


    她看着俞瑞卿,咬牙道:“我听说你们天夏有法仪避开劫力,我知道很多关于元夏的事,我愿意在你们治下效力,哪怕是在对抗元夏中战死,也好过现在被雷火震毙。”


    俞瑞卿道:“道友名姓为何?”


    女修道:“我名沉珠。”


    俞瑞卿道:“我有些问题,我观道友虽也成就了元神,可这道行在元夏可谓比比皆是,元夏为何要将道友留下呢?”


    沉珠道:“那是因为有我老师庇托我。”


    俞瑞卿道:“贵师能被元夏留下,还能托庇后辈弟子,想来应当是求全道法之人了?”


    沉珠点头。


    俞瑞卿道:“那为何这次贵师不再庇托道友了呢?是道友老师不在了,还是其他什么缘由?”


    女修情绪显得异常失落,道:“这次正是老师从一众同门之中将我挑选了出来,要我来做此事。”


    说话之间,那隆隆震动之声愈发猛烈,而且可以看到窸窸窣窣的碎石从上掉落下来,地面和墙壁也是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天夏驻殿可是一体炼成,能出现这等情况,就是说明外围的禁制已然保护不了里间了,整个驻殿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


    沉珠见俞瑞卿不为所动,以为不答应,咬牙站起道:“与其坐在这里等死,还不如与他们拼了!”


    俞瑞卿道:“道友不必如此。”


    沉珠一怔,随即惊喜道:“你,贵方愿意带我离去么?”


    俞瑞卿不置可否,道:“道友还有更多选择。”


    “什么?”


    沉珠一怔,随即她觉得神情一阵恍惚,见到周围的景物也是片片破碎,她忽然发现,自己仍是站在天夏驻殿禁制之外。


    她顿时明白了过来,方才一切只是一场幻像!从有到尾,自己就未曾去到过殿内。


    可是这般真实的幻想,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居然丝毫未能辨别出一点不谐之处。


    就在这个时候,她见到站在那里的俞瑞卿对她点了点头,眼前一亮,郑重对着他万福一礼,便转身离去了。


    俞瑞卿看着她离去,自从见得了相天之印后,发现这个章印自己的道法十分之契合,幻虚真空之变化更为得心应手。


    方才演化的那一切,也只是为了方便从那沉珠那里得到真实的情况。牛刀小试之下,成效斐然。


    不过虽然赢了一局,可他心中却不见轻松。


    因为这证明元夏有些人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他没忘了这可是在元夏地界之上,元夏想要摆弄他们可是容易的很,这一次不成,下一次或许还会再尝试。这里迟早是要被元夏找借口拿下的,他只也能是尽量把拖延时间拖延下去。


    沉珠离开之后,回到了一驾金舟之上,这里站着百数名弟子,中间金榻之上,盘膝坐着一名中年道人,她上前跪下一礼,道:“老师,弟子百般恳求,奈何天夏使者始终不肯打开关门。”


    中年道人未曾开口,身后一名弟子开口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中年道人摆了摆手,那弟子欠身一礼,又撇眼看向沉珠,道:“还不下去?”


    沉珠低低道了声是,她不敢抬头,退到了角落之中。


    中年道人这时淡淡道:“既然此法行不通,那换个方法就是了,我等只有两天时间,你们别让为师丢脸。”


    众弟子齐声称是。


    此时天夏上层,清穹云海之上有磬钟之声响起,清玄道宫之中有阵阵光华照入大殿之中,落到了张御的身上。


    他见到光华,从座上起身,从入了光华之中,来至另一端的光气长河之上,他目光一扫,却见除却首执,诸位廷执俱是到了。


    这回不但长孙廷执归来,玉素道人也是功成出关。


    他与诸廷执相互见礼。


    不多时,磬声之中,陈首执走了出来,诸廷执皆道:“见过首执。”


    陈首执回礼之后,便与诸廷执一同在光气长河之上落座下来,他声音漫漫传下,道:“此回廷议,先议上次增位廷执之事。”


    韦廷执站了起来,道:“目前已于正清、俞让、魏涛、冯昭通等四位同道问询过了,他们愿意授领权责。”


    他看向先下方,“若是诸位廷执无有异议,那么下次廷议之上,这几位道友当可列位廷执。”


    张御拿起玉槌,敲打了一下身前玉磬,悠悠磬钟之声响起,表示自己并无异议。


    他这一动,风廷执也是敲磬跟随。


    因为这回所举之人,都是前番廷议之上诸位廷执所推荐的,故是诸位廷执自也无有异见,俱是敲磬表示赞同。


    陈首执见此,便道:“既如此,玄廷当赐授命诏,准此四位玄尊入廷参执,稍候由玉素廷执前往颁宣。”


    玉素道人在座上一礼,道:“玉素领命。”


    陈首执交代过此事,沉声道:“还有月余左右,我与元夏约议便当止歇,根据不久前驻使传回的消息,此回两殿与诸世道联手侵攻之消息确为真实。此时进退攻守当慎重判别,诸位廷议可有良策?”


    ……


    ……


  第四百一十七章 拒敌锁天关


    玄廷原先对于怎么应对元夏,十载以来已经商讨过多次了,甚至还向六位执摄请教过,且制定了不少策略。


    不过策略只是策略,是对于对方手段推演预判,不过情势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必须要根据现实的情况进行不断调整。


    张御此刻略作思索,先是开口道:“前次我们主动侵攻元夏,迫使元夏与我合议,这才有了十载之约。”


    他看向座上,“前次之战,一来是元夏新近挫败,二来未曾料到我天夏敢于主动进击,三来便是内部不合。


    而第三个缘由才是最为主要的,只要元夏还想胜我天夏,便能意识到只以两殿之力与我对抗,没有必胜之把握,所以诸世道与两殿合流,也是意料之中。


    从各方消息看,元夏这一次各方面的准备都和充分,对于突袭之战也肯定有所防备了,故去元夏主场与之斗战,那于我们甚我不利,故是我们的选择很少,此战唯有选择防守,若得敌我强弱之势转变,才有再次攻取元夏的机会。”


    他这一语虽是简单讨论了敌我双方之比较,但算是无形中定下了此次对抗元夏的战略了,众廷执听罢,皆以为然。


    元夏上回虽遭挫败,然根本未失,在面对胜于天夏的敌手时,此等战略才是天夏当下最好的选择。


    玉素道人这时道:“我这里有一疑问,诸世道不是与两殿之间矛盾重重,并且屡次拖其后腿么,这次又是怎么弥合矛盾?可知具体原委么?”


    虽然在对抗外部强大势力的时候,内部矛盾可以暂时搁置,可是他认为现在的天夏,虽然在几次对抗中看去战果斐然,但还不足以给元夏带来生死存亡的危机感。那么两者能够妥协配合必有缘由。


    要是这里的具体原因能够弄清楚,并且进行有针对性的布置,那么或许能打破元夏内部的妥协。


    韦廷执道:“玉素廷执,关于此事,其实尚无真正确实的消息,目前只有一些来自侧面的推测,此次据说是来自三上世施压,使得诸世道放下过往矛盾,两殿也是愿意接纳,双方才是勉强调和到了一起。”


    玉素道人一挑眉,道:“三上世么?”


    长孙廷执这时道:“我在元夏待了许久,驻使那处搜集了不少关于各世道的消息,唯独三上世最少,他们很少干预外间之事,平日也不见三上世之人在外走动,外间没有任何关于此三世详细消息。”


    邓景若有所思道:“能隐藏起来本身,便已说明了其实力了。”


    竺廷执开口道:“这里的情况我们可以设法继续打听,现在近在眼前的是元夏的武力威胁,这是我等率先要面对的。”


    林廷执点点头,他想了想,道:“我天夏之于元夏,不仅仅是实力之上的差距,最主要的,就是镇道之宝上的差距,此回若是诸世道参与进去,那么参与此战的镇道之宝无疑会比原先更多。”


    他凝声道:“元夏这次最有可能也最有效的做法,就是调动出具备压倒性优势的镇道之宝,好一举将我等压下。”


    众廷执神情俱是严肃,通过张御之前带来的消息,还有在元夏驻使的努力之下,现在他们对元夏的了解说得上是较为全面了。


    若只是两殿与他们斗战,那么两殿所能调动的镇道之宝就是他们前几回所见到的这么多了。两殿的镇道之宝其实不止这些,但余下的要维持天序,是拿不出来更多的。


    可要是再加上三上世,或者诸世道,那么所能调用的镇道之宝纵使不会倍数增加,那也肯定是远多于先前。


    镇道之宝的较量,哪怕多上一件都可能导致强弱平衡的打破,更别说多上许多了。


    而这就是硬实力的差距,短时间内是很难弥补的。正常情形下,别说十年、百年千年乃至万年都没可能赶上。


    但是好在,他们并不是真的没有反抗之力了。


    张御此刻道:“镇道之宝终究是要通过两界通道来到来天夏的,御此前已是推算,两殿以往所渡来的镇道之宝,其数目实则已是到达承载上限了。


    也即言,元夏再次发动进攻,若还依照以往的布置,那已无法撼动我天夏,其若要取胜,那么其首先就要建立稳固且开阔的两界通道,好方便送渡更多的镇道之宝到来。


    除此外,那就是另行开辟一条通路。而御以为,这是最有可能的。”


    韦廷执不由点头,道:“韦某赞同张廷执所言,韦某尚是记得,元夏有一件宝器,可以拟化其余宝器。这般的话,只要拟化‘负天图’这等宝器,或就可以开辟此道了。”


    林廷执这时沉吟一下,道:“未必如此。”


    众廷执不由看来,钟廷执问道:“不知林廷执有何高见?”


    林廷执道:“拟化的宝器,依旧是与原来一般同属,与之无一分别,而一件宝器当开辟了一条道路之后,其便不能再是开辟另一条,一件做不到,两件三件也是一般。”


    “原来如此。”


    众廷执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明白了,在开辟两界通道之上,这两件宝器实际上处于某种重合状况之中的,只能用于先后替用,可没可能并合运使。


    崇廷执想了想,道:“那便是说,元夏想要开辟两条通路,那么极可能是祭出另一件宝器了?”


    林廷执道:“以林某之判断,应该是如此。哪怕原先没有这等宝器,元夏若有宝器位额,若是有心,为了配合攻战,也是能祭炼出来的。”


    张御点头,先前元夏被曾被天夏破损了一件宝器,再造一件当是不难,十载时间,足够元夏做好充分准备了。


    竺廷执此时缓缓言道:“但是想打通一条通路,和打通两条通路,所带来的变化是完全不同的。”


    众廷执俱是点首,心中皆是默念道:“变数!”


    打通一条通路,与打通两条通路首先不同在于,其所耗费的力量可增成倍增长,而且也很难稳固,更重要的是,这更大的豁口,会使双方的道机交杂碰撞,会给天夏乃至元夏带来更大的变数。


    而更多变化,其实是对于天夏有利的,谁能抓住这等变化,就能在下来的斗战抢占先机和一定的优势。


    当然,当先最主要的,还是阻挡住元夏两界通道的开辟,唯有这一点做到了,那么才有资格谈论此后的事宜。


    若是元夏两条通道成功开辟,那么虚空世域首先就保不住,外层能保多久也难说,接下来就是内层,乃至上层……


    一处坍塌,那么就是处处崩塌,清穹上层即便能保全,最后恐怕也只能是选择遁走,就如当初上宸天诸派那般。


    故而这次能击退元夏的进攻,关键就在于此。


    而接下来,诸廷执便是围绕此议进行详细的谋划和布置。


    具体元夏会是怎么安排的,他们还不清楚,但与元夏交手这许多次,元夏对付他们的路数也就这么几种,而且若是判断准确了此辈的方略,那么可以选择的战术实际上是很少的,是可以有针对性的布置的。


    此番廷议足足进行了两天,交流其实较为短暂,多数时候都是用于推演和判断。在廷议结束后,诸廷执便分头前往各处进行布置。


    当然具体各方面的准备他们早做好了,各种备用策略玄廷也有许多,现在只是进行一定的调整。


    陈首执在诸廷执离开后,则是喊住张御,道:“张廷执,且留步。”


    张御道:“首执可还有吩咐?”


    陈首执沉声道:“张廷执随我来,有一事需你知晓。”说着,他挥开阵门,踏上云道,转身往清穹云海深处走去。


    张御看了一眼,也便跟上了去,也是走入阵门之中。随着两人逐渐深入,身旁云海渐渐往后退去,周围的空域逐渐显得空广虚荡起来。


    张御能感觉到,这应该是朝向清穹之舟内里所在而行,但与陈首执常年所镇守之地又有不同,周围禁锢重重,倒更像是去往类似镇狱的所在。


    这个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抬眼看去,便见一枚赤红色的烈阳的飘悬在那里,光溢四极,炽热盛大。


    “此物是……炼空劫阳?”


    他方才有此念头,又马上否认了,这东西只是看着有些像,或许与炼空劫阳有些相似,但却又完全不同。


    陈首执沉声道:“此物的确是原先的‘炼空劫阳’,只是如今被诸位执摄重新祭炼了一遍,现在当是称其新的名讳——‘化劫真阳’!”


    张御知晓,此前的“炼空劫阳”,并不能拿来直接用,首先其吞化诸物的之能实在有悖于天夏道念。


    还有这东西乃是寰阳派根本所在,其本身就代表着寰阳的道法。只要这东西存在,寰阳派就有可能再度诞生出来。


    只是将此物重新祭炼,其实不亚于再度祭炼一件宝器,不过诸位执摄这么做,想必也有自己的道理。


    他眸中神光微闪,凝注此物,依靠着大道之印的观望,他却是略微看出了一些其中的门道。


    ……


    ……


  第四百一十八章 平波终起浪


    张御在以大道目印的观察之下,见这“化劫真阳”并不是单纯的重作祭炼,而是阴阳之间相互转变。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原本劫阳能吞化世间万物,而现在是不同,居然有了运化万物,阐发生机之能。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玄妙一时半刻他也看不出来。


    此物怎么样也是上层宝器,便是他凭借目印看到一些玄机,里面的道理他也无法尽数理解。


    陈首执沉声道:“我天夏所使的假身,最早是拜托长孙廷执炼成,后来又经林廷执加以改换,算是堪用。


    只是元夏数战之后,那边对我之假身必有针对之法,而得此真阳之助,却是能够为我化显各类假身,使得我们不必为此受忧。”


    张御道:“若是如此,倒是解除了我天夏一大危机,镇道宝器之下,我等却也不惧与元夏对拼了。”


    十年下来,元夏肯定是有克制天夏假身的办法了,现在最危险的,莫过于是驻使殿阁那里,若是元夏对他们下手,那真是难以防备。


    不过他以为,在开战之前元夏是不会将这等手段暴露出来的。


    几个驻使的生死,并不影响大局,反而会引发他们的警惕,从而提前做出应对,所以那是不值得的。元夏忍了十载,定然只为获取更大的战果。


    如此一来,这“真阳”却是来得及时。


    不过他知道,这等能力应该只是其附带旳,这镇道之宝应当绝不止做这点事,否则不值得陈首执郑而重之将他带到这里来。就如元夏方面那些可供驱用假身,应该也是某件镇道之宝附带的手段。


    果然,陈首执又言道:“此宝之能,在于化生还补,但凡有镇道之宝残损破毁,只要还有残余,只需投入此中,蕴养些许时段,便可得以恢复原状。”


    张御眼眸微闪,这可是个看起来寻常,但实际上却是十分有价值的能力了,宝器之间互相碰撞乃至损伤有时候是避免不了了,若能得复回,所能采取的战术那就多了许多了。


    陈首执继续道:“除却上述这两桩,此宝若是得足够力量推动,则有弥合两界通道之能,故界空亦可修补。”


    张御心中一动,道:“弥合两界通道?”


    按廷议之上的结论,元夏来攻天夏,为了发挥优势,极可能强行打开两条或者两条以上的两界通道,若是这里可以弥合通道的话,那么哪怕无法阻塞此通路,亦是能够使得通路产生不稳。


    其实不稳的通路在对抗之中却是对他们更为有利,因为通路完全闭合倒是令敌方死心,只能迫使敌方另寻其他办法。可这种似通非通的情况,反而能令敌方分外难受。


    方才为了应对两界通道,廷议之上诸廷议也曾商量了不少办法,虽皆与此物无关,不过多准备一些备用的策略倒也是正确的。


    有这宝器在,那就多了一个可为凭恃的后盾。


    陈首执这时一挥袖,那化劫真阳忽然退了出去,而后两人面前呈现出一片迷雾,可见当中有一团闪烁不已的光气。


    他道:“还有这件宝器,这也是由六位执摄所祭炼的。”


    张御看过去,发现此物时时刻刻都在变幻之中,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他道:“似是不存形状。”


    陈首执颔首道:“正是不成形状,此物还没有完成最后一步祭炼,这是为了应对元夏宝器所留之后手。”


    张御一转念,顿时明白了,点头道:“原是这般。”


    天夏的宝器虽说元夏并没有能完全摸透,可是前次与元夏较量已然暴露出去了不少。


    元夏这次或有针对,还会拿出以前从未运使的宝器出来,而宝器与宝器之间有些时候是可相互克制的。


    而这个宝器并没有定性,一直维持着如今模样,不进行最后一步,就是看要是元夏方面有什么针对天夏的利害宝器,等到那时候再是炼化出来,如此便能有所克制。


    陈首执道:“此两物虽可算我之后手,可能否当下这次元夏侵攻,还要看具体斗战。”


    他从袖中取拿出了一枚符印,递给张御,道:“张廷执,此是驾驭清穹之舟的符印之一,若到必要之时,你可以接替我位驾驭此舟。”


    说到这里,他声音放沉,郑重无比道:“张廷执,若是事不可为,我希望你不要与敌相拼,而是保得此身,带领清穹之舟和我天夏上下避去藏虚之所,为诸世留下一线生机。”


    天夏与元夏的每一战,上下其实都是做好了万一之准备,前几回胜战,但是这一次,元夏所来之势空前强大,结果会是什么,没人说得清楚。


    张御点了点头,伸手出去,将那符印接了过来。此刻没什么好客套的,这是必要的做法,没人敢说自己必然能够在这场斗战中存身下来,他们所有人都须做好最坏之打算。


    就算他遇到危机,也一样会向下面交代合适的接托之人的。他道:“首执,御当会尽好自身之职责。”


    此刻另一边,戴廷执廷议结束之后,回到了虚空世域,他看向仿若笼罩在光中的虚空壁垒,向负责处理事务的知见真灵道:“前去问过了么?他们可曾说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那知见真灵道:“回禀先生,已是问过了,按照他们的说法,约议不到,他们是不会走的。”


    那些停留在天夏域内的诸世道弟子仍是沉醉于壁垒之内,天夏不主动驱赶他们,他们也是乐得如此。


    甚至不久前还有递书呈上,表示愿意出各种好物,将此虚空壁垒及其中的享娱之物都给换了回去。


    但是此提议被天夏方面驳斥了。


    虚空壁垒是他们的战利品,必要时候还可成为抵御第一道防线,自然不会被允许被此辈换了回去。


    戴廷执看了一会儿之后,道:“近来看稳此处,不要让人生事。临战约议结束,我们这里尽量不要给元夏方面借口。”


    知见真灵道:“是,先生。”又抬头道:“先生,就算我们不给借口,元夏那边该做的仍是会做的。”


    戴廷执道:“那也无妨,我们只需做好自身之事。”他望着两界通道,“这也是我等有别于元夏之处。”


    元夏,天夏驻使殿阁。


    “这也不成么?”


    常旸一个人坐在秘殿之内,他琢磨了许久,换了个几个办法,都没法引动那件密宝出来,似乎这宝器是真的不存在。


    只是一件缥缈的东西,似乎用不着如此较真。


    但是对比元夏,天夏实在缺少宝器,但凡有一点可能,他都要试上一试。何况他心中认定此物定然存在。


    此刻他苦思不解,明明试了许多种办法,但就是不得回应,是不愿意,还是此刻无法做出回应?

    他感觉这两者可能都有。


    他反复寻思了一下,暗忖道:“从翻找的那些线索看,此物明明仍是存有些许痕迹的,过去这也并没有引起元夏天序的反应,那么再确定一下应该也没有问题才是,为何没有反应呢?我的方法当是没有问题,还是说……”


    他心中蓦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而且越想越可能是真正的结果。


    他摸了摸下巴,若是这样的话,这個宝器比想象中还要灵活的多。


    这样的话……


    他抬了抬袖子,起身从秘殿之内走了出来。俞瑞卿正守在外间,见他出来,道:“常玄尊可是寻到那线索了?”


    常旸道:“虽未真正寻到,不过也有些头绪了。”


    俞瑞卿本也不指望他此次能成,只道:“常道友,距离约议停歇,已没有多少天了,我们是否该主动撤走?”


    常旸道:“该是寻到的都寻到了?”


    俞瑞卿回道:“按照事先的商议,能了结的都了结了。”


    “好。”


    常旸搓了搓手,道:“那就撤吧,这具假身的代价也不小啊,能保全就保全吧,不过若是真是走不掉,那么俞道友,最后就按我们商量的来吧。”


    他很清楚,就算他们想撤,元夏方面也未必会让他们顺利退去,或许会寻个借口拖延,等到约议结束,再对他们动手,总之此行肯定会有所波折。


    不过没关系,左右他们都是做好万一之准备了,反正不会让元夏觉得舒服。


    俞瑞卿点头应下,立刻下去安排了,用了两日之间,上下都是准备好之后,所有人就开始从殿阁撤离,但并不是一次走脱,而是让弟子分批撤走。


    实际上前些时日他们已是在做此事了,一些不重要的弟子已然回转天夏了。


    到了第三日,常旸、俞瑞卿等人带着所有弟子上了飞舟,并往两界通道方向而去,可才是行出不远,就被一名元夏真人拦阻了下来。


    俞瑞卿走了出去与之交涉,回来之后,道:“此人言说是元夏这里有宝物遗失,怀疑落到了我们这里,要检查之后方能带走。”


    常旸道:“果然来了啊。”那天到来的女修沉珠之事俞瑞卿此前也是和他们所了,看来这些人失败之后仍不肯罢休。


    他想了想,忽然嘿然一声,道:“让他们查,我看他们准备摆弄什么把戏。”


    ……


    ……


  第四百一十九章 挪势去索绊


    虚空之内,中年道人坐在金舟之中,漫不经心等在那里。在他前方的殿台上,诸多弟子都是不敢吭声,女修沉珠也是低着头,似乎怕座上的老师注意到自己。


    常旸等人归回,正是他设法从中拦阻的。


    他本人其实不在意那些天夏驻使,而且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假身,哪怕杀掉也无意义,可这既然他答应了某个应诺,那就一定要做成。


    并不是他有多守诺,而是他十分在意自身的脸面,哪怕只是为了这个,也不容许天夏驻使一行人这么轻易的走脱。


    上次已然无功而返了一回,这次绝不容许结果与之一般。


    而天夏飞舟这里,常旸等人被阻挡之后,却也没有主动去做什么,一晃十天过去,而再有二十余日,就是约议结束之日了。


    常旸遣人去问了一下,结果得处的回复,是元夏这边还是不肯放行。


    按照约议,元夏、天夏双方若是出于某些缘故查验使团,那么最多只能扣留十天,不可能无限拖延下去。


    但是元夏若是诚心阻截他们,也是有办法规避的,那就是放行之后另外再找个借口,再扣十天便是。因为约议并没有定的太过详细的缘故,所以总是有办法拿捏他们的。


    俞瑞卿道:“看来这次我们没法正常走脱了。”


    常旸笑了笑,道:“俞道友何必灰心,虽然我等做好了不得已的打算,可是现在还远不到那一步,元夏可并非铁板一块。常某在此经营了十载,若真是两殿司议当面,那是不好走,但现对面这位对手么,可就差了那么点意思了。”


    俞瑞卿道:“看来道友还有办法。”


    常旸道:“道友等着看出好戏就是了。”


    俞瑞卿道:“那俞某就拭目以待了。”


    数个时辰之后,一名弟子驾遁光落至中年道人所乘坐的金舟之中,对着其人一礼,道:“老师,按照老师的法子,我们先是放行,再是寻了借口,把天夏使者一行人再度拦下了。”


    中年道人没有表示什么,只有身边的亲近弟子挥了挥手,下面的弟子躬身一礼,便就退到了一边。


    他们似乎也很有耐心,又是等了近十日后,中年道人似从沉静中醒来,问道:“怎么,对面还没有人过来接应么?


    底下马上有弟子回道:“回禀老师,不曾有。”


    身边亲近弟子低声道:“老师,天夏使者被扣留这么多天,天夏方面居然没有人过来接引,看来是准备将这些人抛弃了。”


    中年道人不置可否,这谈不上什么抛弃,只是一些假身罢了,只是两方势力博弈,一方驻使直接抛却不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样的势力不禁让他心底看轻了几分。


    他漫不经心道:“既然无人管此辈,那么就拖到约期结束,料理了此辈就是。”身边弟子道:“这些人哪用得着老师动手,我辈弟子足以。”


    中年道人看他一眼,道:“你?”他点了点头,“勉强胜任吧,也罢,此次事情就交由你了。”


    那弟子面上激动道:“多谢老师信任弟子。”


    “嗯?


    中年道人往外面看去,这时有一个道人乘光而过来,来到金舟平台之上,对他执有一礼,肃然道:“古邙上真,我乃是北未世道易辛,来此是受我宗主之命传讯,请你立刻放行天夏使者,以免有违我两家之约议。”


    古邙上真缓缓道:“我收到了,还请使者代我向易宗主问好。”


    那道人对他再是一礼,道:“话已带到,在下便告辞了。”说完之后,便遁光离去了。。


    身边弟子道:“老师,我们要放行么?”


    古邙上真撇他一眼,道:“我答应了么?”


    “这……老师,北未世道也是诸世道之一,要是不卖情面……”


    古邙上真浑不在意道:“北未世道这些年来与天夏颇为交好,因此被各世道排挤,而世道这些龙类也是自身难保,为师驳了他们的面子又如何?”


    那弟子立时奉承道:“是,也便老师这等同行之人才敢不给此辈脸面。”


    不过两人只是说了一句话的时候,又有弟子来报,说是东始世道来人,请了进来之后,却也是要求他们放人。


    古邙上真稍稍认真了一些,但也没放在心上,这次拜托他做事之人,背景更深,他没必要卖小辈的脸面。


    但是接下来,伏青世道也是来人、随后又是明觉、冲星、治摩等等世道来人,皆是要求他们放人。


    一时这么多世道来劝说,此间诸弟子却是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了。


    古邙上真却依旧不在意,面上平静如常,道:“这几家都是这几年来与天夏往来频繁的世道,此辈到来也是预料之中。你们慌个什么。”


    那身边弟子有些不安,传声道:“老师,此辈都言,若是我们扣留天夏使者,可能会危及那些在天夏的诸世道弟子的安危……”


    古邙上真冷冷道:“那又如何?”


    那些世道弟子的安危与他无关,元夏现在只要还用得到他,就绝不会对他如何,要是用不到他,再巴结讨好也是没用。


    可是事情到此并没有结束,只是过了一会儿,却是一个接一个的世道之人过来,三十三世道之中,竟有大半世道派遣弟子出来要他们放行。


    古邙上真的脸色渐渐变了,神情也是阴晴不定,下面弟子也是不由得害怕起来,女修沉珠混在弟子之中,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自己这位老师的难看表情,心中竟是有一股快意。


    天夏飞舟这边,常旸看着外间金舟之上那些来来去去的世道之人,玩味道:“你会怎么选择呢?”


    一个两个世道可以不理会,三个四个也行,可是当许多世道的人都是到来,那么给人感觉就是诸世道一致态度。


    诸世道要你放手,你要是还是不愿意,这就涉及到诸世道脸面的问题,上升到这个层次,难保诸世道上层不得不站出来维护。


    这便是以势压人。


    其实要做这件事很简单,只要让那些在天夏的世道弟子传话一声,随意派遣一个人过来嘱咐一声就行了,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可当这些人陆续出现后,给人的感觉就绝不是什么简单之事了。


    古邙上真权衡数遍之后,最后面无表情道:“放他们离开。”


    拦截天夏使者并非是两殿的交代,只是有人暗中吩咐他这么做的,现在这等情况,他觉得背后之人也无法替他扛住诸世道的压力了,那么只能妥协了。


    可这一次无疑他是大大丢了脸面,不仅是在两殿和诸世道面前,还在诸弟子面前失了尊严,可他形势所迫,又不得不退让。


    他冷冷看着天夏飞舟所在,哼了一声,一挥袖道:“回去!”


    诸弟子方才大气也不敢喘,如蒙大赦,驾驭金舟离开了此间。立在诸人之间的沉珠看了一眼后方,眼神既是遗憾又有失落。


    天夏这边一行人在又等了一会儿之后,便有人过来告知他们,说是查验已然结束,他们可以回转了。


    常旸笑了笑,对俞瑞卿道:“其实我们现在赖着不走,或许还能从他们身上扒一点什么下来,不过罢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保不准背后之人会是恼羞成怒。”


    俞瑞卿看了他一眼,打趣道:“不至如此,道友万般以小心为上,万不会做如此事。”


    常旸哈哈一笑,道:“道友知我。”


    他吩咐了一声,飞舟重新启程。这一回,再无任何阻碍,飞舟成功离开了此间,并且进入了两界通道之中。


    一入通道之内,元夏虚空自是从视界之中消失。


    “终于离开元夏了。


    诸弟子心情一阵轻松,尽管知道自己是假身到来,可是心神气意都是沉浸在这里多年,其中有极个别人因为涉及到一些特殊情由,并没有轮换过,可以说十载都在假身之中。


    纵然假身无法修炼,但是这些年来积累下来的见识经验却是沉淀在此,还有在元夏获得的各种修道知识,假身毁了,哪怕在训天道章之中拓照,却也不及亲身带回来的好,若是能保全,还是尽量保全的好。


    俞瑞卿此刻也是放松下来,道:“数载时间一晃而过,今日归返,事情也算圆满。”


    常旸道:“据我所知,俞道友有一个弟子吧?”


    俞瑞卿点头道:“我意识在此,正身闭关不出,也不知我这弟子修行懈怠与否,此番回去之后,若是她功行无有长进,却要好好督促她了。”


    常旸笑道:“莫要太苛责了,玄修有训天道章,修行起来如今可是极快了。”


    在他得知训天道章之中的诸多便利之后,也是不禁有些羡慕,关键是训天道章看起来还有提升的余地,可惜他身为真修,却是用不到此物。


    俞瑞卿这时道:“此前道友说寻找那宝器,有了一些线索,不知道可否一说?”


    常旸道:“这没什么不好说的。常某方才也是在想,为什么找来找去找不到此宝,后来常某想到,或许方向错了。”


    俞瑞卿道:“方向错了?”


    常旸道:“那件宝器,或许不在元夏,而就在天夏!”


    ……


    ……


  第四百二十章 照气辨根由


    俞瑞卿有些讶异,道:“在天夏?”


    常旸点头道:“试问一个在元夏躲藏之人,那定然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怕哪一天被捉了去,那么若是有来天夏的机会,一定是会想方设法逃遁过来的。甚至可以说是其唯一选择了。”


    俞瑞卿道:“常玄尊的说法虽然新奇,但也有几分道理,可是照此推断,宝器若是到我天夏,两边竟然都没有察觉到么?”


    常旸言道:“此宝很可能是趁着我两家斗战之时,跟随着元夏攻势到来的,那个时候也最是容易。要知道,这样的宝器,既染能躲开元夏的天序监察,那么避开我天夏的耳目,也是有一定可能做到的。”


    俞瑞卿点了点头,道:“道友的推断倒是有几分道理,但是要如何证明道友之推断呢?此物要是本是不被元夏寻到,那我天夏怕也是难寻。”


    常旸嘿了一声,道:“这却不然,元夏找不到,那是因为没有刻意去找,或许并不把这等记载当成一回事,若是专心一意追索不放,也可能是找出来的。


    其想要无形无质穿过两界通道,常某认为是不可能的,那也太小看天夏、元夏两家的守御力量,是故只能作以伪饰。


    这个宝器既然能够自主,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化变人形。而我天夏只要从元夏渡来之人中找起便就可以了,这个范围可得缩小不少。”


    俞瑞卿道:“俞某倒也希望常道友能寻到此宝器。我天夏下来要与元夏对抗,实话实话,局势着实严峻。”


    常旸听到他提到此节,神情也是严肃了些,心中不禁有些沉闷。


    十载为使,他可是距离元夏最近的一批天夏修道人了,可说对元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实力非常之了解,处处能感受出元夏那种占据绝对优势的实力和信心。而天夏的实力如何,具体其实他也不清楚的,但定然是大大不如元夏的。


    元夏哪怕是前面遭受了几次挫败,可对于其整体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因为在诸世道看来,这只是两殿的失败,仅此而已。


    其实当初在看到元夏的真实情形后,他心中曾有过一瞬间的动摇,不过元夏的情形与当初他面对天夏时有所不同。


    天夏的道念他心中是认同的,是故愿意投奔过来。可元夏的一切他都看不惯。越是接近元夏,越是厌恶其那种近乎僵化的天序。


    两人紧绷了多年,此刻也是难得放松,这刻也是未在运功持坐,只是在那里闲谈。难知过去许久之后,飞舟忽然微微一震,随即眼前敞露开来无边虚空,舟舱之内,诸弟子都是欢呼起来。


    俞瑞卿看着那熟悉的银星寰宇,不禁一阵安心,道:“常道友,我们回到天夏了。”


    常旸感慨道:“是啊,回来了。”


    俞瑞卿道:“而我们下来要做的,就是守住这里了。”


    常旸不禁点头。


    他此刻不经意看了眼时晷,发现按照天夏这边的时间来算,这回穿渡用了七日,还有三日,就是约议结束之期了,神色不觉一肃。


    他们飞舟回到此间不多时,便见一驾巨舟出现在了前方,上面有两道气息尤为强盛,可见巨舟平台之上正站着戴廷执、风廷执二人。这一次诸使平安归来,却是由他们二人亲来相迎。


    双方缓缓接近之后,常旸和俞瑞卿还有其余修士一齐下来,来到了平台之上,与两人见礼,并道:“怎劳两位廷执亲迎。”


    戴廷执看了看他们,又看向后方,道:“诸位在元夏一驻经年,劳苦功高,廷上特意安排我二人前来迎接,稍候各有褒赏。


    风廷执笑道:“诸位此番平安归来,乃我天夏之幸事也。”


    双方在此交谈了一会儿后,常旸传声道:“两位廷执,常某有要事向玄廷禀告。”


    风廷执点了点头,道:“看来常玄尊有不少话要说,那随我们来吧。”


    他先吩咐身边随从将那一行人等安排下去,随后便请了常旸、俞瑞卿二人来至主舱,便往虚空世域归返。


    不多时,回到世域之内,戴廷执道:“两位,现在可以说了。


    常旸道一声是,这些年里搜集到的重要情报,他都是送传回天夏了,现在只是简要说了些,待把这些都是交代结束,才是将自己关于那宝器的推断说了出来。


    风廷执颇感兴趣,道:“哦?还有这等事,常玄尊,可能再说的详细一些么?”


    常旸有些无奈,道:“常某便是有此感觉,但确定,但却说不出具体缘由。”


    戴廷执沉声道:“宝器纵然位在上层,但世间万物,总有玄妙牵连,此宝或许与常玄尊气机相契,这件事稍候我二人会一并报知玄廷。”


    风廷执点头道:“若真是宝器,不可不问。”


    只是一件宝器留在天夏,那威胁很大的,这个宝器尽管不曾暴露出来,可是天夏必须清楚其之根底,关键时刻才好应对。


    两人问清楚之后,立刻上报给了玄廷。


    张御这里很快便得知了消息,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决定亲自过问。


    他认同常旸所言,此宝化变人形而来,于是先是点验这几年投奔过来的元夏之人,其实除了被拘役镇压的,剩下的也没有多少了。


    随后运转目印看去,上层宝器,层次极高,他未必见得就能识破,但同样,他若观望,其不定会生感应,只要稍有异样,他就能将之辨别出来。


    这一看,果然被他看出了一点端倪。不过倒不是直接找到那宝器了,而是他看到了曾驽身上所着那件新道衣,这道衣居然带着几分上层气意在内,尽管外在表现很是寻常,可是若遇到生死危机,哪怕是上真道法着身,也能护其一命。


    而顺着这个线索往下去,哪怕不去观望,他已然知道那是谁人了。


    他没有惊动此人,思索了一番,便做了一番安排。


    半个夏时之后,一名道人从上层落下,往虚空世域落去,并寻到了一座殿阁之前,并在此站定。


    殿阁之内,霓宝正在绣一件道衣,修道人所用,自然无需什么针线,乃是纯用法力编织。只是此刻,她忽然觉得一阵心悸,不觉一惊,莫非是……


    她心中默默一叹,终究躲不过去么?

    这时一名弟子走了进来,道:“外面有一位自称来自上层前辈,说是来拜访倪真修。”


    霓宝定了定神,道:“把人请进来吧。”


    没多久,那道人走了进来,对她一礼,随后笑呵呵道:“霓道友,在下此回奉廷上之命而来,询问道友来历根脚。”


    霓宝轻叹一声,道:“你问吧。”


    那道人伸手入袖,取出一封书贴,递上道:“因为询问之事涉及自道友身隐秘,贫道就不过手了,道友只需述记此上便可。”


    霓宝接了过来,一时不禁犹豫起来,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呢?或许根本不曾发现,只是……


    随即她再是一叹,清楚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玄廷突然找到了她,不会没有缘由,加上方才的感应,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于是她提裙走到一边,执笔起来,将自身来历写了上去。


    那道人拿了过来,也不翻看,拱手一礼,道:“那贫道便告退了,打扰道友清修了。”


    霓宝不禁讶然,道:“道友这就走了?”在她想来,天夏发现了她的身份,肯定是立刻将她拿捏控制住的,却不想没有这么做。


    那道人笑道:“道友不用想得太多,来时张廷执交代了,道友不愿说身份,那是有自身之顾虑,天夏不做强迫人之事,但是既在天夏治下,有些事情却是需弄清楚的,也只此而已。”


    霓宝怔忪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她好像下定了决心,抬头道:“道友,我想见一见贵方上层,我有要紧的事欲要交代。”


    那道人看了看她,收敛笑意,道:“好,我代道友传话。”


    霓宝这时迟疑了一下,道:“少郎他?”


    那道人笑道:“道友是问曾真人吧,那就要问道友了,曾真人去了哪里,想必道友比我等更清楚。我等来时也未曾与他联络。”


    霓宝心中放心了些,敛衽一礼,道:“那就劳烦道友了。”


    那道人站定不动,过了一会儿,他道:“张廷执已收到传言。”


    说话之间,霓宝只觉周围空域一凝,上空有一道金光落下,直直透过殿宇,落至殿厅之上一名身笼金光的道人出现在了里间,对着霓宝稽首道:“在下明周,奉命前来接引道友。”


    霓宝见到明周,不禁打了他几眼,认真回礼道:“有劳道友了。”


    她行礼过后,便踏入了那道金光之中,微微一个恍惚后,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座大殿之内,她感周围并没有锁紧囚困的阵禁存在,心中不觉稍安。


    随后抬眼望去,见大殿之上坐着一名年轻道人,其人笼罩玉雾星光之中,一青一白两道光气分列左右,冲霄弥空。


    她不禁吸了口气,眼底现出惊异。


    现在的她,虽然没有根本齐全时那般了得,可是目力不差,寻常修士一辨就能知晓根底,可是这一位,她一眼望去,竟似望到了大道之上,显然这一位已然无限接近上层了,她低下头,万福一礼,道:“异修霓宝,拜见张廷执。”


    ……


    ……


  第四百二十一章 灵分各附归


    张御待霓宝执礼过后,也是抬袖起来,在座上回有一礼,道:“霓道友有礼了。”


    霓宝听他口称道友,心里不由的安心了许多。


    她虽然便是常旸所认定的那件宝器,本身身具上境层次,可是因为人身受限之故,现在自身实力并没有多少,也就是表面上表露出来的那些道行罢了。


    更何况,就算能将自身能为完全施展出来,面对天夏这样一个拥有诸多镇道之宝,还有着上境大能坐镇的,且可与元夏对抗的大势力,她也没可能做出什么反抗的举动。


    怕是在气机泄露的第一时间就会被天夏境内的镇道之宝察觉,然后设法镇压了。


    张御这时一抬袖,虚虚一请,道:“霓道友请入座说话吧。”


    霓宝这时看了眼旁处,见明周微笑立于一旁,心头莫名稍安。


    她称谢一声,到了一旁小心坐下,这才道:“妾身这次冒昧求拜廷执,是想请廷执饶恕妾身隐瞒自身来历之罪。”


    顿了下,她又言道:“只这一切与少郎无关,我之出身……他实是不知情的。”她其实最怕的是自己连累到曾驽,接下来才是被天夏知晓身份之后囚禁起来。


    张御微微点头,道:“原来道友担心此事,对于在天夏之人,我天夏自需了解其根性来历,道友来历不凡,故是此回要问个清楚。


    道友此回虽然将自身来历遮瞒了,但也是道友情由特殊,心有顾虑也是可以理解。此前我天夏也并无道友这等先例,故我天夏也不打算追问什么,道友尽可安心。


    至于曾道友,道友大可放心,我天夏行事向来讲道理,我等自是能够看出,曾道友于此事之中并不知情,我天夏自有礼法规序,也会拿曾道友如何。”


    霓宝不禁抬起头,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期冀,试着问道:“张廷执如此说,那……妾身仍旧可以安然回去么?一如以往么?”


    可是现在发现,好像天夏是真的不打算拿她如何。


    张御道:“自然可以,今日问话过后,道友所为,一如既往,只是道友身份不同,故要问清楚,其余并无要求,毕竟道友并非我天夏出身,我天夏亦不曾恩泽于道友,并不会强求道友去做什么。”


    若是天夏子民,值此天夏危机关头,若有能力者自当出力,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你不能指望,并非天夏出身,本身不具备天夏道念之人能立刻就能站出来卫护天夏。


    就算强令,也是被迫之下的举动,非但不能令人心服,那只会起到反作用。


    霓宝原本看待事物是非常有条理的,也算是一个聪慧之人,这些年来也对天夏的规序刻意做了番了解,她曾经一度有过向天夏坦言自己出身的念头。


    可她还是忍住了。


    因为她清楚,平常事情和特殊情形是不能等同看待的。有的时候不计较,那只是因为获利还不够大的缘故。若是涉及到镇道之宝,那不能指望天夏还能保持克制的态度,所以她选择了继续隐瞒。


    不过现在得了张御的亲口承诺,她却是真的放心了。


    她想了想,开口道:“妾身到来天夏之后,见识到了天夏种种,深切觉得,元夏绝非天夏可比,而在天夏一住十余载,妾身与少郎也自觉是天夏人了。


    天夏与元夏交锋,妾身不该躲在后方,也是当出一分力,只是妾身如今有一分难处,自身受到了限碍,却还请诸位上真助妾身解除所限。”


    张御道:“霓道友,你可将情由此中讲清楚,你既是自承是我天夏治下之民,若有难处,天夏自不会视若无睹。”


    霓宝言道:“妾身本是天地间一桩异宝,因为元夏天序侵夺天道,导致天道有损,得了一丝机缘,得此感意先天而成,并因此得了灵慧,只是畏惧元夏天序,不感固身久存,因为转灵入世,化变人身,以求避过困禁之劫。


    但是我之灵性长久轮转之后,元夏侵夺万世,天序渐全,为躲避元夏天序,不得分化二灵,如今妾身躲避到了天夏,还有一灵仍在元夏,唯有将那一灵寻来,两者合力,才得完全。”


    说着,她在座上下拜,道:“妾身在此恳请,天夏能将另一个姐妹救出。”


    张御看了看她,这是个聪慧女子,知晓自己身份暴露了之后终归难回往日,所以愿意尽力配合天夏了,而且能得宝器之助,哪怕不用她开口,天夏也会试着搜寻,可她却把此事说成是自己请求天夏帮助。


    他考虑了一下,没有立刻应下,而是道:“两灵重合,对于道友可有影响么?”


    霓宝听到此言,不禁又抬头看了看他,道:“并不会,我二人终究已成人身,无法回化本来,但但那宝身十分特殊,存于道,而落线于世,非要妾身与那另一位姐妹合力,拾线捉道,才能将那宝衣重再编织出来。”


    张御道:“道友可知另一位道友在何处么?”


    霓宝点头道:“二灵之中必有一灵知悉根由,她虽不知道妾身,妾身却是知晓她的,也曾打听过,她此世当在某位上真处为弟子,那上真道名‘古邙’,乃是一名外世修士。”


    此时虚空壁垒这处,因为两家约议结束之日将至,裘少郎等人再是如何不情愿,也不得不离开此间了。


    两殿这次为视重视,还特意还派遣了一名过往退位的司议前来接人。


    一众世道弟子从壁垒之中出来,却是唉声叹气,有人言道:“这一次回去我辈世道中,又要过苦日子。”


    这话顿时引起了众人回应。


    “说得不错,我辈居所都是冰冷空寂,族中之人又整日算计来去,令人提心吊胆,哪得这般享乐安心?”


    又有人抱怨道:“既然我元夏天序稳固无比,那天夏变乱不可持久,那等着天夏自我崩塌不是更好么?何必兴师动众?”


    “是极,是极,有什么好打。”


    那前来接应他们的胡道人开始听到他们说话还不如何,只是冷着脸站在那里,可闻听此言,却是不禁出声呵斥道:“一派胡言!”


    他目视诸弟子,道:“我元夏天序是以己道代天道,正是天夏存在,才缺得那一线天机,唯有将覆灭天夏,那天机弥补,才能彻底稳固,从而同享终道!现在不打,莫非等着天夏与我元夏一般强盛之后再打不成?”


    他这话却并不能说服诸弟子,有人辨道:“天夏又不似我元夏吞并万世,只是独自辟居一域罢了,而我元夏得了万世之利,天夏又怎可能赶得上我们?


    若是赶得上我们,岂不是说天夏之制胜过我元夏之制,我元夏还费个什么劲,改成天夏那般模样不就好了?”


    胡道人冷言道:“又是一个不明道理之人,需知缺一为不全,缺九亦为不全;皆为不全,彼此自有赢胜变数,或于内,或于外,我元夏几次吃亏,正是由于自身不合所致,正是我元夏内部良莠不齐,虫豸遍地,才致我元夏无法出得全力。”


    他看着面前诸世道的弟子,斥道:“你等一个个也不想想,若不是元夏强盛,天夏又岂容你等在此享乐?又哪有这么多宝材供养你等,

    是先有了我元夏,才有了你等!

    说到底,尔等这些从元夏获利之人,平日不为元夏效命也就罢了,值此两家交手之际,却也不要来给元夏添乱。还是老老实实听从上命为好。”


    这话却是将在场之人都是痛斥了进去,登时世道弟子不屑言道:“胡前辈,你也不用说我等是虫豸,你不是虫豸,还不是被逼着退位?

    怎么,如今到我等面前拿大?我元夏便是得了终道,又与前辈你有什么关系,还不是和我们一般?说是虫豸,那我等都是虫豸也!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诸世道弟子出声附和:

    “好,骂的痛快!”


    “不过一失势老虫也。”


    他们这些人,别说两殿管不到他们的头上,就算管得到,一个退位的司议,他们也是根本不怕。能把他们怎么样?

    胡道人神情一冷,被逼退位是他心中之痛,就因为他资质不成,进入寄虚之境后,法力便再无任何长进,这才是黯然退下。


    世道弟子可以用法仪提升修为,可是坐上司议之位,却是不准用此法的。现在此痛楚被当面揭破,他也是心中暗恼。不过他道行在那里,很快压下心妄,平静道:“我自行我道,不成乃是天数,尔等,可有道么?”


    说完之后,他把袖一拂,转身离去。


    诸弟子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有弟子出声讥讽道:“说得倒是轻巧,我等敢有道么?若有道,哪还有今日之逍遥?我听说这位胡前辈在司议之位上恋栈不去,不过是辨不清自身而已。”


    话虽如此说,对骂了一通,他们也只是心中痛快了些,对于上三世和两殿的交代,他们终究不敢违抗,诸人全数乘上了金舟,往元夏折返而去。


    虚空世域方向,戴廷执站在殿台之前,看着金舟进入两界通道之中,那漩流也是逐渐消失,而望着看似平静下来的虚空,却是清楚,等到下次这通道再是打开时,来的那当便是无边恶潮了。


    ……


    ……


  第四百二十二章 寻名机玄应


    霓宝从上层回转后,就回到了殿阁之内,只是她卸下了心中长久以来的负担,脚步也是变得轻快起来。


    她走入内殿的时候,曾驽正坐在那里翻看着道书,这时抬头起来,奇道:“霓宝,回来时不见你,你去哪了?”


    霓宝修为寻常,通常只是负责内庭之事,打理各种殿阁之中的草药,偶尔会请人炼制一些丹丸,也不认识什么人,所以平日也不怎么出去。


    霓宝抿嘴一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许是有哪位上尊见到少郎你身上道衣锦绣别致,故是请了妾身,问是否可为诸位同道绣制道衣。”


    曾驽听了这话,却是比自己受到奖赏还要高兴,霓宝的技艺他自是十分非常的,他欣喜言道:“这说明天夏还是有不少有眼光的人的。”旋即又苦恼道:“只是这样霓宝岂不是太过辛劳了。”


    霓宝道:“这算什么辛劳,少郎在外巡查,时时盯着元夏的异动,往往一转就是数月,这才是辛苦。”


    她认真道:“少郎且去做事,其余这些小事情自有妾身来办。”


    曾驽却不同意,坚持道:“霓宝你自有事,就别顾着我这处了。都是为天夏效力,没什前后大小之分。”


    霓宝见他神情认真,笑了一笑,道:“少郎这般说,那妾身就应下啦。”


    “对嘛。”


    曾驽听她应下,更为高兴。


    他总觉得今日霓宝性子似比以往活泼开朗了不少,不过他觉得这是好事。以往一直感觉霓宝心中似有什么心事,他也不知道怎么开解,现在却是好了。


    他想了想,放下道书,上来一把执起霓宝的手,道:“今日有暇,趁着高兴,霓宝且随我去微云湖散心如何?”


    霓宝轻轻点头,道了一声好。


    张御此刻则是来到了清穹云海深处,他将从霓宝那里了解到的有关宝器之事的呈报给了陈首执知晓。


    陈首执听罢之后,沉声道:“此是天机变动,才是引此宝出世,元夏不知道还罢了,若是知道了之后,定会有所动作,便是拿不全宝物,也会阻碍此事,此宝我等要尽量尽早获取。”


    张御点头赞同,这宝器早不现世,晚不先世,偏偏在这个时候显露出来,这毫无疑问是因为元夏与天夏两家斗战,引导诸方异动,天机共鸣之下,便连这等宝器不得不做出选择,否则定然落劫而消。


    而这宝器一旦做出选择,毫无疑问会牵引玄机,说不准元夏那里什么时候就能察觉到什么了,那时就会平白生出变数。


    他道:“那另一灵落在元夏境内,要设法找出来颇是不易,此事可能涉及到宝器的诸多变机,可能需林廷执从旁协助。”


    陈首执沉声道:“张廷执放手去做事,稍候我会让林廷执配合此事,什么地方需要玄廷配合,直接给我传讯便可。”


    张御应下,又商议了几句,便回到了清穹道宫之中。


    古邙道人的情况,他已是从常旸那里了解到了,毕竟事情凑巧,这位就是当初拦阻天夏使团归返之人。事后从诸世道弟子那里不难探听到有关此人的详情。


    这人麾下其实有不少女弟子,但是有一事值得注意。当时常旸正在试图感应那宝器的时候,却有一名其人座下的女修忽然找了过来,尽管其是受人有意派遣,可是冥冥之中自有玄机。极可能此女便是那另一个宝灵。


    尽管如此,还是需要加以确定一下。另外,如何把人找过来,还不引发元夏的注意也是一个问题。


    那个古邙真人便是随行征讨,也不见得会把弟子带上,因为低辈弟子在这等两家交战之中几乎不起作用。


    他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便是有了一个想法。


    元夏天域之内,某处墩台之上,重岸所化的无面道人正坐于此地,在利用后者神通把各处的分身逐一收拾,再又逐一分化安排后,他就效仿其人行径,一直待在这里不再出去了,平日里也不见任何访客。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与外界交通断绝了。


    殿外此刻有一名弟子到来,传声道:“真人,有传讯。”


    重岸精神一振,把那弟子唤至近前,传声道:“可是神主有事?”


    他虽然不是玄修,无法动用训天道章,但是因为那魔神的缘故,很多地方都有魔神信众,这些人可以为他来传递消息。


    这些人没有直接与天夏勾连,但那魔神却是可以。


    自然,表面上此与元夏无关,所有事机只是出于那神主的意志而已。


    那弟子恭敬无比道:“真人,神主有命,要我等近来多盯着一位名唤古邙的上真。”


    重岸诧异道:“这位又是何人?”他自问继承了无面道人的忆识,可却从未听说过此人的名姓。


    那弟子道:“据说前两日阻拦了天夏使团,最后被诸世道威迫,迫不得已退去的一位上真。”


    “哦,原来是此人。”


    古邙真人被迫退一事,现在也是传遍了诸世道,其人也算是诸世道内扬名了,虽然这一点也不其人所希望看到的。


    重岸心中知晓,天夏那边特意传讯,绝不会是因为其人阻拦天夏使者这么简单的事情,故又问了一句,“还有呢?”


    “近来元夏要与天夏做约议结束后的最后一次交涉,神主关照这般做……”


    这个时候,那弟子神情忽然变得呆滞起来,虽然仍是在说话,但其所言内容却是连自己都不清楚了,仿佛只是一个被驾驭的木偶。


    重岸却是神情严肃起来,将其所言之事听清楚了。


    随后立刻开始了动作,他先是设法利用分身,很容易就弄清楚了古邙道人下面所有弟子的来历与名姓,毕竟事情只要不涉及上真本身,那是十分容易的,更何况此人还是一个外世修道人,查起来更无阻碍。


    故他很快弄到了完整的名录,并将之一个不漏送传了回去。


    只是方才做完此事不久,外面就有仆从来报,说是黄司议到了。


    重岸心下微惊,这位黄司议,怎么每次都是在他做完事后寻上门来?这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他定下心神,自殿内起身,亲自来到了门口相迎,待见到黄司议,便道:“黄司议要见我,何须到此,只需遣人唤一声便好。”


    黄司议不满道:“我知你喜欢清静,不喜见人,怎么,我为你着想,你倒还不情愿了?”


    重岸忙道:“倒要多谢黄司议体谅的。”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这是黄司议怕他与别的司议联络交通,所以要把他看死,故从不主动唤他去元上殿。


    不过如此也好,越如此,越说明重视他这条线,他也能探听出更多的消息。


    他将黄司议迎到内里,待落座下来,黄司议道:“稍候两殿聚议,你随我一同去。”


    重岸愕然道:“两殿聚议,轮不到在下旁听吧?”


    黄司议不耐烦道:“我让你去你便去。”顿了下,又言道:“这一次征伐天夏,你要随我通往,殿上商议轮不到你,但是有些事却需提前安排好。”


    重岸听到这个消息后,故作惊异道:“黄司议也要亲往?”


    黄司议道:“自是假身前往。”


    “但是……”


    黄司议笑了起来,道:“你是说天夏有牵连正身之法,假身前往,容易被其害?是也不是,呵呵,我等既然吃过亏了,又怎么会再吃一次亏?这次自然有了应对之法。”


    重岸心中微动,望了望黄司议,看去好像欲言又止。


    黄司议拿眼撇他,道:“你放心好了,到时候我自不会忘了你的,不会让你莫名送命的。”


    重岸试着问道:“敢问黄司议,不知这用得是何法门?”


    黄司议不在意道:“告诉你也无妨。近来我两殿炼造了一些丹丸,名唤‘否唯’,能在遇到致命危机之前,会先一步散去假身,这样就可避免被牵连手段镇杀了。”


    两殿通过推算和先前被斩杀之人,已然明白,天夏的这等手段只能一个个针对修士,而并非大范围杀伐,那么用此法最多只是一二人受损,不怕耽搁和错过战机。并且哪里危机感应次数多了,那就能确定问题出在哪里了。


    重岸一想,也是立刻领会了其中的用意。


    这个办法虽然粗糙,但的确是非常有用的,也就是耗费一些假身,虽然道行越高,假身越少,似求全之人,一般再怎么祭炼假身,两三具也是最多了。


    可能有两三次机会,已然是很了不得了,关键是元夏求全之人较多,大可以派遣人手分开尝试。


    他暗暗想着,要尽快把这个消息传回去。


    黄司议见他不言,以为他担心下来战事,便道:“你放心,到时候用不着你上阵,只要你设法联络到那条暗线,能传递消息便好。”


    重岸道:“那分身如今在天夏的地位尚且不高,怕是得不到太过重要的消息。”


    黄司议却不在意,道:“哪怕一点消息也是够用了。”


    关键是天夏那边的消息,两殿那里这些年来几乎没什么突破,而他这里总算埋线长远,至今仍可传递消息,这就显出这条线的珍贵了。


    两人再说了一会儿后,听得宏大钟声传来,黄司议神情一肃,道:“两殿召聚我等议事,此乃征伐天夏前最后一次议事了,你且随我一同来吧。”


    ……


    ……


  第四百二十三章 议止验誓定


    黄司议所招揽的人手自然不止重岸这里一人,在半途之上,也是不断有人加入进来。


    除了他自己本身所御使的人手之外,还从原本的世道之中调运来不少修士,其中大多数俱是他这一支的族人。


    这一次实乃是诸世道与两殿合力侵攻天夏,所以诸世道中亦有宗长、宗老加入到攻伐之列。


    重岸暗地里仔细观察着这些人,他发现自己就在黄司议边上倒也不错,至少能清楚看到这些依附之人,他大可以将见过的每一个人都记录下来,并设法打听清楚此辈的功法神通,转头再交给天夏那边。


    不过修为达至求全之人他自然是没法观察的,这些人的道法若不展现出来,谁也不知道是什么。


    而以他的功行,恐怕仅只是多看几眼,对方就有所察觉了。


    所以非但不能查看,反而要尽量避免与这些人接触,好在黄司议自身还不到求全之境,身边自也没有这等人物随行。


    飞舟一路飞驰,最后在两殿之外的云阶之前停落了下来。


    这还是重岸第一次亲身来到此间,无面道人虽也有有关此处的忆识,但这些都不及亲身到此所感受到的震撼。


    非是司议、非是外使、非是诸世道上层,俱无资格进入元上殿,故是黄司议将包括重岸等人在内的随行之人都是留在了外间,稍作关照,自己则是甩袖迈步,踏云而去。


    过去云阶,他便进入了大殿之内,此刻那如壁光幕之前,两殿司议也是陆续到了一些,只是还未到议事开始之时,都是三三两两聚在那里说话,只是彼此之间分得很开。


    黄司议拿眼一扫,就来到了兰司议之旁,执有一礼,道:“兰司议有礼。”


    万道人成为主持上殿的司议之后,兰司议就是其人绝对心腹,只是这位功行还未求全之境,若是修到了那等地步,其就是下一任的主持之人了,只是现在还有悬念。


    兰司议回有一礼,道:“黄司议,此回攻伐天夏,我与下殿交通当是频繁,还需你多多费心了。”


    黄司议之职责,就是负责与下殿诸司议交通的,他口中道:“那是应当。”随即又话锋一转,“如今已是两殿合议,什么事情都可沟通,其实真用到黄某的地方也是不多了。”


    兰司议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需要黄司议,如今两殿增位了不少司议,这些唯有靠黄司议及时沟通,方才对我上殿不会有太多偏见。”


    黄司议道:“行啊,既然兰司议这么说,黄某就勉为其难,多费些心思了。”


    “嗯。”


    兰司议点点头。


    再是等了一会儿,随着更多两殿司议到来,人也是差不多到齐,随着万道人和向司议这两人到来,各位司议亦是来到了自家青玉莲花座。


    不过两人却未急着开始议事,似是在等着什么。


    没多久,却见天顶上空有三团壮阔星云现出,但只是稍瞬即逝,随即便见有三道光束似从那星云之中射落下来,直直落在两殿光幕之下。


    这光束徐徐散开之后,自里显露两男一女三名道人,可以看到,三人俱是求全道法之人。


    万道人和向司议带领众司议,俱是对其行有一礼,道:“三位道友有礼。”


    那三人也是回有一礼,道:“诸位司议有礼。”


    兰司议对着黄司议言道:“这三位上真乃是此回三上世派遣至助我攻袭天夏之人,三位分别是原空世道的凌灵子、斗岁世道的虞月上真、治微世道的钟甲道友。”


    黄司议不难从他的称呼中听出亲疏远近之别,顿时心领神会,他也是多打量了这三人几眼。


    诸世道的修道人,除了以宗族血脉维系之外,便是以道法为牵系。然而除了三上世外,余下三十世道中,却是血脉维系占据了多数,大半皆乃是同姓同宗。


    三上世则是以道法为重,甚至这才是第一位的,而唯有能成三上世道法之人,才为三上世之嫡宗。


    这位三人到来之后,青玉莲花座外就又浮现出三片荷叶,三人也是在上面坐定下来。


    万道人道:“三位到此,上三世诸位同道可以话语传知两殿么?”


    凌灵子开口道:“万司议言重了,两殿自有有职司,我上三世不会横加插手。多余之话便不说了,我诸世道自会拿出镇道之宝相助两殿,今回必要拿下天夏,以全终道。”


    万道人道:“先前定计,可有变动?”


    凌灵子回道:“此番大事,既是三世与两殿定议,自不会轻易变动,一切照旧行事。”


    万道人看了向司议一眼,见后者点头,便道:“如此我两殿便依此布置行事了。”


    十年的调整,两殿与诸世道反复协调,就是为了鼓足劲力拿下天夏,因为双方都是认识到,越是拖到后面,天夏越不易对付。


    而这一次集中的力量也远超前几回,所动用的镇道之宝,除了留下必要维护天序的,其余都会拿了出来。


    两殿此次将会从正面,也就是从原先打开的两界通道处发动正攻,而诸世道会在打开另一方两界通道,配合两殿攻势。


    他们所定的策略,与天夏所推断的大致相似。


    这其实没什么奇怪,因为攻伐他世,来来去去就这么些路数,玩不出新花样的,至多是在具体战术上会有所变化。但关键的,还是看投入的力度。


    力度若足够大,你便是通盘知晓也没有用,挡不住就是挡不住,这一回两殿和诸世道打的就是这番主意,以绝对优势侵攻天夏。


    因为以往征伐尽托于两殿之手,诸世道几乎是不过问,所以两者并没什么配合可言,从实际情况来说,双方因为长久以来的矛盾,也很难通力合作,所以两边各走一路,这般反而利于行动。


    双方也都是对此等安排认可。


    所以有时候计划可以拟定的很漂亮,但是碍于各种缘由只能选择等而次之,或者相互妥协的路数。


    万道人道:“约期正式结束之前,我当会与天夏进行最后一次议谈。”


    这番议谈不是为了单纯走一个过场,同样也是为了查验追究,看十年之内对方有无违誓之举。


    违誓的地方,双方当然肯定都是有的,就看能不能找到了。若是某一方能挑出对方得错处,并叫对面无可辩驳,那是当真可以请动约议之机,降下誓力迫压并侵损对手的。


    万道人道:“兰司议,此回就由你代我上殿前往与天夏论议。”


    向司议则是唤过一名铁姓司议来,这位功行不甚高,但向来对他唯命事从,这等事不需要比较法力功行,只需要能分辨事机,又能够及时传递并执行谕令之人就足够了。


    安排好之后,万道人和向司议又看向凌灵子三人。


    凌灵子则道:“此本是两殿之事,前后与天夏打交道的亦是两殿,我诸世道便不参与了,若有什么结果,再告知我等便好。”


    见三人并无异议,万道人和向司议二人也是将事情安排了下去,百余驾金舟很快从元上殿驶出,按照定约,来到了两界通道之前。


    到了约定的时辰之时,便见虚空之中的漩流一阵激荡,内中光芒流溢,同样数目的飞舟从两界通道对面穿渡而出。


    这回天夏所派遣出来的使者尤道人、风廷执以及诸多随行的玄尊。


    虽然约议尚未结束,不过他们都是做好了准备,万一有碍,及时化散假身,不会给元夏任何机会。


    只是这等可能很小,因为直接粗暴的违背约誓,那是整个势力都要付出沉重代价的,元夏不会为了一两名修士这么做的。


    双方舟队相互对峙片刻,各有主舟自里行驶出来,缓缓来到了中间位置,又是各自停下,随即各有一道云光飘出相接,并结成一个漏斗形状的广台之上。


    尤道人与风廷执带着随行之人一起自里行出,落定其上。这时兰司议、铁司议二人也是同样落到了此间。


    双方在相互见礼之后。


    铁司议率先言道:“贵方与我元夏之差距,想必贵方也是清楚的,又何必与我元夏对抗到底的,只要诸位归顺,也能在我元夏有一席之地,我元夏可许诺善待各位,到时候同享终道,岂不美乎?”


    风廷执笑了笑,道:“风某来过贵地,也与贵方有过交手,贵方如何,风某是很清楚的,说起来,贵方以往也曾说过类似之语,此回再是有闻,倒是颇觉亲切。”


    铁司议呵呵一声,也不再说这个,一伸手,便有人将一卷玉简送到了他里,他拿着晃了晃,道:“此是这十载以来,我等书录下来贵方种种违誓之举,请贵方拿过去一观。”


    风廷执笑了笑,道:“倒是巧了,我天夏这里也有一份,亦要请贵方过目。”他从袖中取出一捆玉简,“这上面桩桩件件,可都有详细记载。”


    双方都是不动声色,各自示意下,就有弟子从身旁走出,带着玉简行至中间,各自交换了玉简走了回来。两边确认玉简上无有什么手脚,便皆拿过,各自打开看了起来。


    ……


    ……


  第四百二十四章 换契另付托


    元夏、天夏两边各自翻看玉简。两边不论是兰司议、还是尤道人,面上都是不动声色。


    尤道人翻看着上面一条条的记载,这里面不但可以看出元夏如今对天夏的了解程度,也可以从中反推出哪些地方是出了纰漏的。


    好在光从这上面看,天夏应对相当妥当,这里并没有暴露出太多。不过其中倒是提到了异神一事,说是此神由天夏种下的。


    身为使者,他也是被告知了一些事情的。


    这的确是天夏之作为,但翻看了一下,元夏方面也仅能是口头指责,终究没有实质的证据。


    因为魔神虚无缥缈,存于信众心中,自然是找不出实际上存在的。


    要除掉魔神,那就要杀光信众。


    实际上,元夏事的确是做得出杀光底层信众,再换一批上来的事情的。事实上有人已经准备着手清理了。


    可也有人提出质疑,若是杀光了这批人还是有怎么办?

    回答就是继续杀,杀到没有为止。


    这等做法终究反对居多,有人认为诸世道除了自己这边的下人外,那些去往天夏享乐的世道弟子身边亦是跟随不少,你便是元夏域内这里杀光了没用,还需清除另一边才是,这才有了后面彻查之事。


    可还有人认为,若真是天夏所传递,只要天夏驻使在那里,便是杀光了原来之人,天夏也能再以手段传递,反而自己白白折损实力,平白让天夏看了笑话。


    因为几方意见争执不下,再加上魔神知道进退,始终不去触动元夏天序,所以事情就僵持在了那里,到了如今,也就是成了罗列上简册上的一条陈述。


    尤道人看罢玉简后,发现除了魔神之事外,其余都是一些琐碎的东西了,还有一些是天夏故意放出去混淆视线的,实证自也是一概无有,他这时心中一定。


    兰司议这里也同样是在翻看着,天夏这里提出了百余条陈述,其中有不少也是捕风捉影,也有许多虽有明确记载,可同样没有实质的证据的,他也可以不作理会。


    从这里可以看出,诸多世道弟子,的确是泄露出去了不少消息,但也有可能泄露之人身份较高,对于这些人,因为开战在即,两殿现在不去声张,准备事后交给诸世道自己去处置。


    不过有几条,现在看来却是绕不过去的。


    其中就有邢司议带人侵攻天夏下层界之事,这可是实打实存在的,他料定稍微天夏可能会抓住此点做文章。


    他与尤道人二人将手中玉简都是看罢之后,各自辩讨了片刻,尤道人果然提到了此事。


    兰司议道:“这件事兰某知晓,乃是因为邢司议自作主张之故,早在邢司议到来天夏之前,我等便已是将之开革了,后续他之所为,皆与我元夏无关。”


    尤道人却道:“不见得吧?贵方或许以为所有来犯之敌都被我等斩杀了,可是还有一位,名唤林鬼之人,他却被我们擒拿了,我等却是从此人忆识之中得悉了具体原委。”


    兰司议面不改色,道:“只是区区忆识,若要改换,也是简单。”


    尤道人哪里会被他三言两语给辩驳过去,道:“那位林鬼的假身,还在我天夏镇压着,是否识忆改变一辨便知,我大可将此人拉过来,并在此澄清。”


    兰司议心下皱眉,林鬼因为不惧生死,要是真拉过来,那说不定真会坏事,他这时看了一眼铁司议。


    尤道人看到他的目光,顿时了然,示意了一下,风廷执这时走上前去,对着铁司议一礼,道:“铁司议,这里还有陈述风某觉得有问题,我们且到这边来一一查验。”


    铁司议看了兰司议,倒也没再说什么,和风廷执走到了另一边。


    兰司议见他们走开,便传声道:“尤上真,你我都知道,这般纠缠下去无有意义,也不会有结果,你们想要什么,直说便是。多的给不了,但少许交代却是可以的。”


    这件事若是天夏这边咬死不放,牵扯下去,的确是一个麻烦,因为要理不清此事,按照定约,可以继续拖延约议时日。


    要知两殿和三上世那边随时准备发起进攻,多少人在那里等着,肯定不喜欢节外生枝。


    这件事固然有情由,可也肯定有人会借题发挥,说他能力不足,无法办妥此事,他现在只求把事情尽快了结,哪怕稍作妥协也无所谓,反正等到攻灭天夏,给出去的也都能讨还回来。


    尤道人哼了一声,道:“尤某也不想在这里多纠缠这等小事,而是想与贵方痛痛快快打上一场,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总要是有一个结果的。”


    兰司议耐心听着他说,等着他提条件。


    尤道人继续道:“那些紧要的便不说了,近来发生的那桩事,我天夏使团归来路上居然遭人拦阻,整整二十日被阻于两界通道之外,且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


    要知道我天夏可是护送贵方使团乃至诸世道弟子平安归去的,其中一个也未曾有过苛待,两相比较,对方难道不觉理亏么?

    而且据我所知,那拦阻之人,还只是一个外世修道人,并不领任何职事,他凭何做这等事?


    此事必须要给我天夏一个交代,若是拿不出来,那么我们继续在此慢慢谈下去好了!”


    兰司议缓缓道:“那么尤上真想要什么样的交代呢?”


    尤道人冷言道:“别的不说,古邙此人必须交由我天夏处置。”


    兰司议当即否决,道:“古邙虽是外世修道人,可到底求全之人,当初投入我元夏,乃是换过誓言,只要他不反我元夏,我元夏绝不会因故拿捏他,所以阁下还是换个条件为好。”


    尤道人哼了一声,强硬道:“那是你们的事了,我天夏必须要一个交代。”


    兰司议倒没有和他争辩,因为他也是知晓,尤道人就是天夏最大的强硬派,这件事没有一个明确结果,要想顺利结束没这么容易。


    他想了想,道:“交出古邙真人是不可能的,但是此事我可以给贵方一个过得去脸面。”


    他下来又说了几句话,尤道人似乎有些不太满意,但是又想了下,摇头道:“不够,远远不够。”


    兰司议却是不恼,因为尤道人既然这么说,那就有的商量了,他道:“此事兰某需要安排下,请尤上真在此等候片刻。”


    尤道人道:“那尤某便就等着兰司议了。”


    兰司议法力一转,就化变了一具分身寻到了两殿之中,径直来见万道人,后者见他回转,问道:“怎么样了?”


    兰司议将情况一说,道:“我们的查验看来目前拿捏不到天夏的,只是天夏方面要求惩戒古邙上真出来赔罪,惩戒其人。


    此事自然不能答应,但是这件事终究要想办法尽快了解,不然邢司议那件事容时纠缠不清,约议之期或会继续延续下去。


    我以为,两权相害取其轻。


    天夏要一个交代,就给其一个交代,免得再拖下去,此事到了最后都不好解决。”


    万道人道:“你打算如何?”


    兰司议语声淡淡道:“拦截使团之事,古邙真人自己并没有出面,所以大可以推到其弟子身上,将其所有的弟子交出去就是了。古邙那些弟子之中,也有不乏元神修为,应该足够给天夏那边交代了,他们当也是知道的,再多他们也得不到。”


    万道人道:“若是天夏那边同意此事,那你就去安排,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越快了结越好。”


    兰司议点头应下,走出殿外之后,立刻命人将古邙道人寻来。


    不多时,古邙道人来至殿台之上,执有一礼,不卑不亢道:“未知兰司议寻贫道何事?”


    兰司议道:“前番时日,不得两殿关照,古邙上真私自阻拦天夏使团,致我元夏道义有失,这件事上真难道不准备说些什么么?”


    古邙道人看了看他,面无表情道:“兰司议欲要如何?”


    兰司议漠然道:“将阁下所有弟子唤了出来,送去天夏,给天夏一个交代。”


    古邙真人闻言,冷冷言道:“我便将自己的弟子都是打杀,也不会交了出来的。”


    他虽不在意自己的弟子,便是都杀了也毫不痛惜,可是将弟子交出去,却是明着损他的脸面,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兰司议则是语声平淡道:“天夏方面原本要的是古邙上真,这件事涉及到征讨天夏的大计,不容变更,若因为阁下耽搁,那么一应后续就由阁下来承担。”


    古邙真人眼瞳一缩,神情数变。


    兰司议这时又道:“这件事两殿可以允诺,不对外言说,古邙上真可以仔细考量。”


    古邙真人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时而冷峻,时而狞厉,但是最后恢复了平静,道:“人我自己来拿。”


    “可以。”


    古邙真人身上光华一闪,元神已然飞去,过了没有多久,百多个弟子一个个站在了那里,只是此刻俱是呆滞不动,他道:“人已是带到,你们自己带过去吧。”


    他已然想好了,只要自己不说出去,两殿也不提此事,那么谁也不不知道他把弟子交出去了,这件事就等于没有发生过。


    兰司议对这些弟子并不多看一眼,只是换了心腹过来,吩咐道:“把人送去天夏那边。”


    ……


    ……


  第四百二十五章 还天可聚灵


    兰司议元神分身归来之后,他门下随侍也是将古邙道人的弟子全数带了过来。


    他对尤道人言道:“我们虽然无法交出古邙上真,但是古邙上真所有的弟子在此地,当时拦截贵方使团的弟子也在里面,这些人任凭贵方处置。贵方以为这个交代如何?”


    尤道人表面看去仍是有些不太满意,不过因为方才两人商谈之中,他也是默认了兰司议的提议,故他也没继续再说什么。


    他挥了挥手,对着身后弟子很是随意的嘱咐道:“把此辈都带了回去,交给后方处置。”弟子打一个躬,卷起一团云烟,带着这些弟子往飞舟之上而去。


    尤道人这才转向看向兰司议,语声冷硬道:“尤某也不愿在这等小节上继续纠缠下去了,早些了结这里的事情,也是尤某之所愿。”


    兰司议道:“好,那等我两家就尽快拟定文册。”


    因两边皆无异议,下来动作便就快了起来。双方将玉简之上陈述每一条都是写下了驳文,避免日后之牵扯。


    待拟完之后,又再在上面立下名印,随后双方交换玉简,在各自拿到手中的那一刻,冥冥之中有一股束缚之力解脱了出去。


    到得此刻,双方才是真正解了誓力规束,两家约议也算是到此了结。这也意味着十载之和平已然结束,两家又再次回到了战时。


    兰司议缓缓道:“我等约议已然终了,两家再见之时,就是战启之时了。”顿了下,他又道:“尤上真,似阁下这般人物,元夏是可以宽容的,阁下若是愿意归入元夏,元夏必是给予厚礼。”


    尤道人冷笑一声,道:“这等话就不说用了,古邙这等人是什么下场,你当尤某看不到么?


    你们一边招揽外世修道人,一边却是用他们当作消耗用的棋子。


    说什么同享终道,那些外世修道人到头来不外就是被你等抛却的下场。在尤某看来,他们这些人与其苟活至今,还不如当时殊死一搏,还不失壮烈,也对得起自身之道心。”


    兰司议神情平静道:“尤上真此是偏见了,我元夏虽然利用外世修道人,但若是到了求全道法之境,却是不会有任何苛待的。


    每一位到来的上真,我元夏皆会与之立下势契,以确保其利益不受损折,便若古邙上真,我等若真是不在意,又岂会尽力保全于他?”


    尤道人听到这句话,却想讥嘲其人,你们刚才把此人的弟子交出来,现在却大言不惭说保证其人利益。


    不过他再是一想,底层修道人的性命在这些元夏这些上层修士眼里,那是根本不重要的。而那些外世弟子那更是差了一层,故对此辈而言,达成此番条件和什么都不付出也没什么区别。


    故他只是冷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一礼之后,便直接转身离去了。


    风廷执见此,也是与对面的铁司议执礼别过,带着随行诸人跟了上去,没用多久,一行人顺利上得飞舟,并不疾不徐往两界通道行去。


    兰司议则是站在原处没动,一直目注着他们进入两界通道。


    铁司议走了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道:“怎么?兰司议可是觉得有何不妥么?”


    兰司议道:“无事。”


    在方才结束定约的那一瞬间,他确实感觉自己好像有什么地方疏忽了,甚至生出了将尤道人一行人重新拦下的打算。


    可是到了眼前这个地步,事机已然是尘埃落定,便是真有疏忽,他也要当做没有。


    他道:“我们该是回去复命了,不能让诸位司议等的太久了。”


    铁司议目光闪烁了下,面上露出笑意道:“兰司议说得是。”


    两人乘上了金舟,以最快速度回到了两殿之中,见了诸司议与上三世的凌灵子等人,便将此行之事大致陈述了一遍,至于其中交上古邙真人的弟子一事,根本没人在意。


    两殿司议遗憾的只是罗列这么多条目,却仍旧未曾拿捏住天夏,可他们也知道此事不太现实,因为天夏对于他们防范甚严。


    目前打入天夏内部的暗线,也只有黄司议这里手里攥着那一条,不过地位还不够高,不可能探听到太多的内部消息。


    万道人待兰司议回到了位上,问询了几句后,又与向司议、凌灵子等人交流了片刻,便道:“既然誓约已解,那元夏再无约束,诸位司议,且依照定计,各去准备吧。”


    两殿诸司议皆是执礼称是,随后一道道光束从青玉莲花座上腾起,往四面八方分散而去。


    而另一边,天夏舟队顺利进入了两界通道,尤道人和风廷执二人见元夏自始自终也没弄什么手段,任凭他们离去,也是彻底放心了。


    风廷执佩服道:“多亏得尤老方才一番表现,才是逼得此人让步,让我等得以将人带了回来。”


    尤道人无奈道:“老道平日修身养性,方才也只是勉强撑住架子,不露破绽了。”


    风廷执道:“尤老自谦了,就尤老方才表现出来的态度,谁人不以为尤老乃是一位强硬人物?以后若有这等事,说不得还要依靠尤老上阵。”


    尤道人摇摇头,又笑了笑,抚须言道:“若是日后击败元夏,元夏有人投顺,老道我倒是乐于一试。”


    风廷执笑道:“那风某就等着那一日了。”


    在与元夏解誓的那一刻,张御这里也是第一时间收到了风廷执送来的消息,见到顺利将古邙道人的弟子带上了飞舟,他也是微微点头。


    此事安排下去的时候,能否成功他也不清楚,因为其中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不过此前他已经设法让魔神在古邙真人的后辈弟子之中安插了眼前,要是这次不成功,他还有别的办法。


    此中唯一的变数,那就古邙真人有一定可能为了颜面,将自己弟子下手清除,也不愿交了出来。


    只是他通过魔神,看了一些此人以往的行事风格,却是觉得这个可能不大。


    别看此人平日表现出一副对谁都是冷漠以待的样子,好似并不把两殿的意思放在眼里,但其实其人的底线非常灵活,两殿若是强压下来什么事,那他是从来不会硬扛到底的。这也是两殿容忍其人的关键。


    这回的结果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思索片刻,这一回尤道人、风廷执二人归来,不排除元夏有尾随而来,发动攻袭的可能,哪怕有一线可能,也不能放松。


    故是他唤来明周道人,吩咐其传命下去,让各处做好准备。


    倒是重岸那里,本来每隔一段时间会通过魔神送传回消息,但是数天前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是跟随黄司议去往两殿,之后便就没了下文了。


    他推断重新若是不曾暴露,那么此刻极可能就是在黄司议身侧,这样的话,的确是不方便传讯。不过一旦离开两殿,并且重新恢复沟通的时候,极可能就是元夏发动的时候了。


    又是数日过去,在众人等待之中,尤道人、风廷执一行人顺利返渡回来,而在他们归来那一刻,两界通道也是轰然合闭,彻底上关了双方往来之门户。


    张御与风廷执借助训天道章一阵交流之后,便道:“明周道友,去把那位霓道友请到此处。”


    明周道人打一个稽首,便化光不见。


    没有多久,神人值司传告霓宝已至,便唤其入殿。霓宝进入大殿,对着座上万福一礼,道:“见过张廷执。”


    张御客气言道:“倪道友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多谢廷执。”霓宝再是一礼,到了席上落座。


    张御道:“根据霓道友此前所描述的线索,我等用了一些策略,现在已是把古邙道人身边的弟子俱是带至了天夏,现在还要请霓道友鉴别一下,看那里面是否由有那另一位道友。”


    霓宝有些惊讶,她真是没想到,天夏这么快就能找到那另一个灵化之身了,心下也是喜悦,她道:“好,敢问张廷执,不知人在何在何处,妾身这便辨认。”


    张御心光一转,就在大殿之上化显出一面巨大水镜,此中将那古邙道人所有弟子都是照显了出来,他道:“霓道友可以细观。”


    霓宝通过水镜望了出去,认真看了几眼之后,眼前一亮,道:“是她。”说着,伸手一指。


    张御看过去,见是一位模样俏丽的女修,道:“道友可以确认么?”


    霓宝无比肯定道:“我看到这位姐妹心中便有感应,这与我先前所感应到的气机一般模样,不会有错的。”


    她不待张御开口,从座上起身,万福一礼,道:“妾身愿意走一趟,说服这位道友归顺天夏。”


    张御点头道:“那此事交给霓道友了。”


    霓宝神色认真道:“霓宝领命。”


    此时虚空世域之中,某处浮空飞岳之上,古邙道人的一众弟子从昏沉之中清醒了过来,在得知自己已然到了天夏,并且是被自家老师送来赔罪的,众人一时都是惶惶不安。


    沉珠醒来之后,却是不像其余同道一般惊惶,反而有着一丝解脱般的轻松。这时天外一道金光落下,显露出一名道人,其人目光一扫,落在了沉珠身上,声音冷漠道:“你,随我出来。”


    ……


    ……


  第四百二十六章 合意织上宝


    古邙道人弟子一时都露出惊惧之色,而他们此刻看向沉珠的目光之中,有不屑,有厌弃,亦有几幸灾乐祸的。


    有人立刻低声言道:“老师把我们抛弃,天夏把我们拉到这里来,定然是她那日触怒了天夏,被列上了点检契书,却是连带着我们一起受连累了。”


    诸弟子顿时觉得这个理由有道理,看向沉珠眼神更是厌恶和愤恨了,百余人中却并没有哪一个对其表示同情的。


    古邙道人虽收了许多弟子,可他对于这些弟子并不当传法之人来看待,而只是当作了一群可为自己奴役的奴仆罢了。


    这般情形下,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师徒及同门情谊,而长久在这等环境之下,这些弟子变得一个个趋炎附势,极擅吹捧,同时喜欢依附强势之人,这其实也是被逼得无有办法了。


    没有依附之人,或者不擅溜须拍马,那根本无法在师门之中存活下去,似如沉珠,她资质在一众同门之中虽得上极好,可正是因为她不肯依附谁,也肯做阿谀奉承之事,那日才被推了出来做那引诱天夏动手的诱饵。


    沉珠则是一瞬间脸色变得煞白,她也认为对方找自己是这个原因,只是她无力抗拒,默然不语跟着那道人走了出去。


    只是见他们离开,余下弟子却又惶惶不安起来。


    这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言道:“诸位同门,且听我一言,老师既将我等抛弃,将我等送到天夏,那我等就再不是老师的弟子了。


    而我等乃是外世修道人,从来不是什么元夏修士,以往所行所为皆是受元夏所迫,天夏未必容不下我等。


    只要我等表现出愿意归附天夏之意,那么天夏未必不能收容我等!“


    诸弟子一听,都觉得他说得有理。


    有人接道:“对啊,松师兄说得对,去挑衅天夏使团乃是老师下得令,去做事的也是沉珠,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和元夏从来没有冲突,我听闻天夏是最讲道理的,想必不会牵连到我等吧?”


    这些话一说,此间众人的心思也是安定了下来。


    曾驽和重岸二人此刻就在外面盯着这群人,重岸惊讶道:“咦,这些人中,倒也有几个有些本事啊。”


    重岸道:“可惜这些人个个心术不正。其行事风格和心中道念也与我天夏大为迥异,不过在我天夏,这等人也自有去处。”


    这百多人中,还有一个人有着玄尊境界,哪怕只是镇压起来的,都是有其作用的。


    曾驽想了想,也是道:“道法道心,是最难调和的,若不是有霓宝在旁时时规正,我恐怕也要走上岔路。”


    重岸道:“道友不同,道友一直心怀善念,所以才能得以规正,而这些人不是,大半都是心怀恶念,令人不齿,这些人需要甄别清楚,若是不曾做过恶事,可让其改过自新,若是有过劣迹,既然到了天夏,那么自需按照天夏规序惩处。”


    沉珠跟着那道人而行,一路上默默无言,一直走到了一座别致的凉亭之中,那道人在此停下,转身过来。


    他一改方才冷硬态度,神色却是缓和了下来,对她抬袖一礼,道::“敢问这位就是沉珠道友了吧?”


    沉珠怔了一怔,她连忙还有一礼,回道:“不敢,妾身正是沉珠。”


    那道人笑道:“道友勿要紧张,我找道友来此并不是因为道友所想之事,而是有一位道友的旧友想见你一面。”


    “旧友?”


    沉珠有些疑惑,她不记得自己在天夏有什么旧友啊?莫非是那日遇到的天夏使者?

    可与这位不过只是见了一面而已,也谈不上交情,她更不认为对方会特意来找寻自己。


    这个时候,霓宝着一身朴素麻衣,从一边走了过来,来至凉亭之上,对着她看过来。


    “你是……”


    沉珠在看到霓宝一瞬间,顿时觉得这个女子好生熟悉,给她一种十分特别的亲切之感,那种感觉,好像这个人就是自己姐妹,可是她可以确定,自己从来就没有见过后者。


    霓宝这时对她一礼,随后伸出来,对着空处一划,就有一条细长银线飘了出来,一端持在她手,一端则是向着沉珠那里飘了过去。


    沉珠不禁下意识探出手,而她手臂挥动之间,也是于不知不觉间下化出了一条一般模样的丝线,而后两天丝线一端便系合在了一起。


    两人气机通过这一条丝线牵连,顿时相融到了一处,霎时间,就有一幕幕的画面自沉珠眼前飘过。


    她与霓宝不同,一灵昧去,所以并不知道自己来历。可是此刻两气相接,霎时就被点醒,觉悟了本来。


    不止是这样,她还从霓宝那里知悉了其人到来天夏后的一应遭遇,也知道对方此刻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她神情一时有些恍惚,同时又不由有些庆幸,若是自己不是这般出身,那或许根本来不了天夏,不是在元夏继续沉沦下去,就是被元夏捉了去,自此生生世世不得自主了。


    好一会儿,她的心绪才是渐渐平复下来,霓宝见此,轻声道:“沉珠妹妹可以放心了吧?”


    沉珠对着霓宝一礼,道:“多谢姐姐还我本来。若无姐姐,小妹绝无今日之幸。”


    霓宝连忙伸手将她扶起来,道:“妹妹,我们本为一体,不用这么生分,妹妹能来天夏,也不是姐姐的功劳,是天夏的玄尊和廷执见到了姐姐的异状,召来问过知悉端倪,这才有了后续举动,妹妹若要谢,也要谢谢他们才是。”


    沉珠嗯了一声。


    霓宝道:“妹妹方至天夏,可能心绪不宁,要不先是宿下,待心境平复之后,再言其余。”


    那道人也旁道:“不错,沉珠道友初至我天夏,对我天夏可能还不太熟悉,可以先休歇一段时日,其余事情并不急,也不用想太多。”


    沉珠却是摇头,看着霓宝,认真道:“姐姐,我来时见到元夏通令各方,来老师……连古邙亦在准备之中,他们随时就要侵攻天夏了,既然我们姐妹能做到这等事,那么正应该抓紧去做,而不是等下去。”


    她知道自己要想在天夏立足,那必须表现出自己的价值,不过这虽然是一个她愿意出力的原因,但主要还是因为她厌恶元夏,再也不想回到那里去了,所以她要帮助天夏取胜。


    哪怕她修为不怎么高,可她自身就是宝灵,觉醒了本来后,她十分理解上层宝器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霓宝道:“沉珠妹妹既然有心,但姐姐也不能浪费了妹妹的一片心意。”


    她松开手,退开两步,对那道人一礼,道:“还望道友能为我等姐妹准备一个合适的所在,方便我等运转玄机。”


    那道人郑重一礼,道:“一切交给贫道就是。”他抬起头,拍了拍掌,不一会儿,有一驾飞车落下,他率先登了上去,道:“两位请随贫道来。”


    霓宝、沉珠二人也未犹豫,相互执手登上车驾。车驾之下漫出云雾,腾空飞起,飞遁有一炷香的工夫,就往下一落,降至一个周围飘着无数金色道箓的浮空飞台之上。


    那道人带着二人下了车驾,道:“此间四处有阵禁保护,不会有人前来打扰,变是有什么变故,也能阻挡下来,保证两位的安稳,两位若是还需要什么,尽管与贫道言说。便是贫道做不了主,也会禀报给张廷执知晓。”


    霓宝朝着四周看了几眼,对他一礼,道:“有劳道友了,有这些已是足够了。”


    那道人道:“那贫道就先告退了,贫道便在外间等候,两位若有什么吩咐,可随时唤贫道。”


    霓宝再是称谢,待那道人走了出去,她与沉珠一齐点了下头,便面对面坐了下来,稍事片刻,便自两人身上冒起一阵阵纯澈灵光,自有一股玄妙意蕴在其中。


    这灵光飘飘荡荡蔓延开来,很快铺满了偌大广台,再是片刻,却见有一根根银亮且柔顺的细丝自里漂游出来。


    两人各自伸手去捉,那些银线便顺服的落入了她们手中,随着两人指掌动作起伏,便见银丝相互交缠,便越结越多,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编织出来。


    那道人来到了广台之外后,就站在了外面等候。这个时候,他见到一人迎面走了过来,心中一惊,待看清楚来人后,慌忙执有一礼,道:“属下见过林廷执。”


    林廷执道:“你去忙你的事机去吧,这里有我。”


    对待一件镇道之宝,总是要谨慎小心一点的,而若是出现变故,他随时可以调度清穹之气下来安抚。


    那道人一礼之后,就退下了。


    林廷执则是在原处端坐了下来,就在外间等候。


    广台之内,随着时间推移,霓宝、沉珠二人手中聚集起了亿万根银丝,望去乃是一片波光荡漾银海,而二人双手翻飞之间,如舞如蹈,美妙多姿,更蕴含着一股奇妙意蕴,同时还有叮咚作响的清泉流淌之声传递了。


    伴随着两人的动作,也是有一件宝物在两人面前渐渐成型,显露出了模样来。


    ……


    ……


  第四百二十七章 成机可着身


    在霓宝、沉珠两人编织之下,她们面前那件宝物逐渐成型,隐隐约约可以辨出一件道衣的模样。


    而衣上宝光也从里透照出来,映得云海一片银白,外面的禁制丝毫遮挡不住。


    林廷执正坐在外间,他感察到了里面的宝气正一层层的向外涌出,尽管极为柔和,可拂面而来时,仍有一股汪洋般的深沉,可见云海一层层向外涌动着。


    他忖道:“果然不愧是上层法器。”


    见动静太大,未免宝机惊扰各方,转运了下法力,调动了一缕清穹之气过来,抚平云海,须臾之间,就将里间散播至外的宝气都是遮掩了去。


    在气机碰撞之中,凭着他的独特道法,也是接触到了内里诸多玄机。


    他认为,这个宝器当初极可能是在走上最后关头时停了下来,并没有能够真正成型。这或许因为感应到了元夏天机有变,也可能是为了躲避自身劫数。


    恐怕因为这个原因,元夏那边才没能真正察觉到,毕竟没有化成宝器也影响不了元夏天序,更因为大道未曾真正并拿下,还有空隙存在,这才有了其容身下来的可能。


    而现在,此宝则就是在完成那最后一步。


    霓宝、沉珠两个人所起到的,其实仅仅只是引导和编织的作用,她们在合适时候、合适的地点,便会选择推开那一扇门,让此宝真正出世。


    许久之后,一件道衣飘荡在了两人中间,可以看到,两人一执领,一执裾,似如牵着一片潋滟水光。


    二人对视一眼,合力运转气机,这宝衣渐渐收拢银华,变作寻常道衣一般大小,两人又是收拾了一下,这才起身,自广台之中走了出来。


    到了外间,看见此间值守之人换了一位,但是身上气机高深莫名,霓宝、沉珠二人虽不到元神之境,可身为宝灵,又兼见多识广,眼光却是有的,立刻万福一礼,道:“这位上真有礼了。”


    林廷执回有一礼,道:“两位有礼,我乃玄廷廷执林怀辛,知晓两位牵引上宝,故特此过来一看。”


    霓宝、沉珠二人这时伸出双手一托,将此宝衣奉上,道:“这是我二人织就出来的宝衣,如今愿意奉呈天夏,助天夏对抗元夏,救万世于水火之中。”


    林廷执沉吟一下,这个他也没有推辞,郑重言道:“好,那我便代玄廷,代天夏收下此物,多谢两位道友了。”说着,他打一个稽首。


    霓宝、沉珠两人连忙还礼,此物送出,她们也是卸下了一件心事。


    她们二人身为宝灵,自是身背着让宝物现世的宿命。宝物若是无法现世,她们便会一遍遍的在尘世中轮转。但是承负不脱,她们便没可能成道,甚至连元神都成就不了。


    现在完成了此事,摆脱宿命,她们已然可以走自己的道了,还不必再背负着这份承负了。


    林廷执为防气机沾染,并不自己伸手去拿此宝衣,而是站在三尺之外仔细观察,见此衣玄清素澈,道韵高渺,不觉赞道:“云霞织就月光绣,清波湛透玉冰流。好宝贝!”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不经上境大能炼造,便就天然成就的镇道之宝。


    在他眼里,除了宝器本身之外,宝物之内还有元夏世域演变的诸多玄机隐藏在内,若能深入挖掘,自能透过此物看到更多的东西。


    此宝物存在本身,也意味着元夏最初行道之际,有大道之空隙存在此间,后来陆续吞并世域,天然成就了一座天地炼炉,吞并万世的本身,也是加速了这一过程。


    但是随着元夏天序的逐渐稳固,反而镇灭了无数变数,使得此宝在元夏域内没有了完成最后蜕变的可能了。


    唯有到了天夏,才有可能走完这一步。


    他也是想着,当初常旸在书册之上看到的关于此宝的描述,很可能是当初某一世的异化之灵,也就是霓宝、沉珠二人的前身所留夏来的,为的就是自身日后能够成就此宝。


    他念头一瞬间转了许多,却是不觉摇头,自己看到宝器,又是忍不住往里钻研了,却是忽略了真正所要关注的东西了。


    在察看了一会儿之后,不觉点头,差不多已是弄清楚了此宝真正玄机所在了。


    这时云海之上忽有磬音飘荡过来,亦有阵阵清光照落。


    他知这是召聚众廷执召开廷议,便引了一道清穹之气过来,收了此宝,再度谢过霓宝、沉珠二人,言称随后天夏自会有所重谢。


    他又唤来方才那道人,要其好好照拂两人,再与两人郑重告辞,便是带着此物往着那一片清光之中走入进去。


    林廷执走入光华之中,几步之后,光芒一闪,已是来至光气长河之上。


    而这一次,数位增补上来廷执的廷执也早是领了廷执之位,如今各自站在自家席座之上,诸廷执之间的座次也是重新列过了。


    正清道人身为求全道法之人,其之座次仅是位于林廷执之下,不过若是追其以往之功果,再以道法功行来论,实际上能再靠前一些。


    俞让、魏涛二人座次则居于邓廷执之下。


    至于冯昭通,则是落到了最后一位,排在了风廷执之后,他对此欣然接受。


    他也清楚,天夏的寄虚修士其实有不少,自己能坐到这里,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乃是下层修士出身的缘故。


    再是几声磬钟响过之后,陈首执、张御、武廷执等人亦是到来,诸廷执各是见礼,而后在磬钟之声中落座下来。


    韦廷执这时看向林廷执那处,关切问道:“林廷执,方才云海之上宝气流溢,可是那宝器落世了?”


    林廷执道:“正是。”他站了起身,对着陈首执一礼,道:“首执,林某方才已是将天外宝器取得。”说着,他一挥袖,将清穹之气放开,任凭那一件道衣飘荡了出来。


    他又道:“此物具体来历诸位廷执想必已是知晓了,林某着里不再赘言。


    林某检视了下,这一件宝衣乃是先天成就,倒是没有什么独特的玄异变化,也不能和其他镇道之宝争锋,但却有上好守御之能,当能够阻挡外来镇道之宝的侵袭。”


    诸廷执听到此言,都是若有所思,此宝之能看着平常,但他们大多数人都是一路拼杀过来的,哪还不知道其作用其实是极大的。


    此宝的守御之力若能到达一定程度,现今的格局恐怕立时就会有所不同,甚至天夏事先拟定的战术,都可能因此而调整。


    林廷执这时又道:“此宝最大好处就在于未经上境大能之手,虽具上层之力,却不具备上层之能。”


    冯昭通奇道:“敢问林廷执,冯某从未接触过上乘宝器,却要问一句,不具备上层,那不是弱点么?”


    他并不讳言自己见识少,这方面他是很坦然的,其余廷执也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他只是因为身在下层,受了天地之固束罢了,而非自能为不足。要是其人一开始就落在上层,那成就也不见得会比在座廷执少多少。


    林廷执道:“这是因为上层宝器原本是给上境大能祭炼出来为己所用的。而到了我辈手中,能够发挥的只是其中微末之力,宝器九成以上的威能实则是用使不出来的。


    而这件宝器不同,非是上境大能所炼,乃是无主之物;


    而宝器天然化成,乃为自身之超脱,而非为了被人运使,故其所照所显皆为空白。自然,若得道法高深之人,此宝反而顺依附从,以期同攀大道。这于我而言,却是大为有利了,正可照我心意再作塑就。”


    冯昭通不觉点头,若有所思道:“非是人为,而是天定,而入我之手,则可后人为也?”


    林廷执道:“正是如此。此便如祭炼法器一般,但却无需法力祭炼,而是需运使自身道法,并得其承认,那么愈是运使,两者愈加合契,所能运使之威能也是愈发强盛。”


    他又感慨一声,道:“而且这里还有一桩好处,此衣可分可合,如今可得三人着身,亦可三合为一。”


    冯昭通道:“三合为一,当是上境大能所用了?”


    林廷执道:“正是,所以分化到我等身上,哪怕一化为三,也并不至于减损分毫威能,反而更易运使。”


    钟廷执思索了下,道:“这等宝衣,交托给求全道法的上尊运使最为有利。”


    众廷执深以为然。


    无论是寄虚修为,还是摘取上乘功果之人,运使此宝都是欠缺了一层,而求全道法之人无疑是最接近上层的,方是能够此物的效用最大程度发挥出来。


    韦廷执对着上方稽首一礼,道:“首执一身牵系我天夏之安危,当可着一件在身。”


    陈首执摇头道:“我便不用了,我非冲阵之人,留在我身,并无大用。”


    这倒不是他不愿冲阵,而是绝大多数情况下,他都需坐镇后方,确保最后仍有反制敌方的手段。就如当初攻伐上宸天时,庄首执亦是全程几未有过出手。


    而且身为清穹之舟执掌之人,他能调用的权柄不是众廷执可比,也无需此物。


    韦廷执点点头,又转而看向张御,对着上方一礼,道:“首执,诸位廷执,韦某以为,张廷执执拿守正之权柄,又是负责镇压内外,当可着有一件。”


    ……


    ……


  第四百二十八章 遥动起兆端


    风廷执听得韦廷执这么一说,立刻挺直脊背,对着上首抬袖一礼,发声言道:“风某也是以为,此道衣由张廷执着有一件,极是妥当。”


    竺廷执认可道:“此事竺某亦觉恰当。”


    玉素廷执亦道:“再是合适不过。”


    余下廷执对此也都没有什么意见,俱是出声赞同。


    张御执掌守正权柄,本身就是负责内外斗战的,再说这一位斗战能力在前几次的大战之中诸人有目共睹,由他拿来一件自是最为合适的。


    张御也没有谦让,若有一件镇道之宝作为护身之用,那他就可以执行许多过去无法使用的战术了,他抬袖一礼,道:“那御便授领了。”


    钟廷执起身打一个稽首,道:“首执,诸位廷执,张廷执得有一件道衣合情合理,而钟某认为,这第二件,当是给了正清廷执。”


    陈首执缓缓道:“此倒也是合适。”


    正清道人乃是某位执摄的弟子,道行功行亦是超卓,早在天夏渡来之前就是有名能手了,若不是后来那一次事机,其人或还能和陈首执一争首执之位。


    这位得一件宝衣作为护持,对于下来斗战也是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的,诸廷执对此也无异议。


    除了张御与正清道人之外,玄廷之上余下也就是武廷执和林廷执这两位求全上尊了,这两位之中,要想挑出一位最合适的倒是有些困难了。


    林廷执这时主动开口道:“诸位,林某以为,武廷执拿此道衣更为合适。”


    他顿了下,道:“林某并非谦让,林某之道法,是需改换自身法器的,若用外来之器,除非是清穹之气这等能做化演之气机,其余反而难以拿捏,有碍运转道法,故此器当得武廷执来运使!”


    武廷执倒也未曾推脱,沉声道:“那武某便接下了。”


    穿上此道衣并不是得有什么好处,而是要冲杀在前的,林廷执的道法更适合支援辅助,不适合正面突杀,的确是他更适合着上此衣。


    陈首执道:“那最后一件道衣,就交托给武廷执。”


    武廷执在座对上方打了一个稽首。


    钟廷执道:“得有三位持拿道衣,我等谋划倒是可以略作改动,而不必像原来那般紧促了。”


    镇道之宝之下,真正能上阵角逐,且分出一隅胜负的,主要还是需依靠求全道法之人。这不是说余下的修士便无用了。


    譬如玄廷之上,余下诸位廷执靠着自身之权柄,可持清穹之气上前斗战,一样可以短暂遮挡敌锋。


    根据玄廷事先对战局的推演来看,这一次的大战,要想像先前那般隐瞒住清穹之气的存在,可能性实在不大。


    元夏所采取的手段,无非是两样,一是同时凿开两条通道,这样压迫力极大,能够一举压制住天夏的力量。一旦创造出了这样的局面,那天夏必将承受前所未有的压力,清穹之气肯定是要顶了上去的。


    还有一个,便是取奇正之道,一条通道先于吸引住天夏的力量,突然杀出,另一条看准时机突入,一举决定胜负。


    两个方法各有利弊,具体要看他们的阻挡之势和元夏此番投入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多一分少一分都是可能造成不同的结果。


    但天夏最不愿面对的,无疑就是两条一同倾压过来,使得他们无法逐一对付。


    这样的话,那么就必须集中力量挡住一路,然而集中优势,击退或者歼灭一路,再是设法迫退另一路。


    这是难度非常大的,按照原本天夏所具备的镇道之宝,他们也是妥善做出了一番布置,可是现在有了这宝衣,一时间就宽裕许多了,之前所制定的战术也可以试着调整一番了。


    陈首执道:“三位得了宝衣,需得尽快适应自身道法,元夏攻势随时可至,届时还需要三位出力。”


    张御、正清道人、武廷执皆是应下。


    而此议过后,下来便是商议应对元夏之策。


    这一次玄廷之上多了数位廷执,但有些事情自然不会等到廷执之位增补之后再是关照,早在之前就早已将此事交代过一遍了。


    增补上来的四位,同样也是开始负责起立造天夏天序的事机了。廷议之上,乃是为了防备元夏之突袭,所以例常进行议讨,并且时局一直在变化之中,总有一些细节需要加以调整,譬如这一次的道衣,便是属于意外状况。


    用了一日时间,诸廷执将所有事机都是议毕,磬钟一响,诸廷执对陈首执执有一礼,便各自散去,分头准备。


    张御与风廷执说了几句话后,也是回到了清玄道宫之中。


    他此刻往外望去,因为元夏攻袭将至,整个云海之上氛围都是较为紧张,不少玄尊正匆匆来去,或者加紧时间调整自身,不复以往潇洒从容之态。


    虽然以往数度挫败元夏,建立了不少信心,但是上层修道人却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每一次与元夏的交手,都可视作与一个崭新的敌人斗战,以往的经验不能完全参照,反倒是下层对上层信心十足,并无多少畏惧。


    他观望了一会儿之后,便是在主殿之上坐定下来,身后一青一白两道光气一晃,青朔、白朢二人便出现在了他的左右下首。


    青朔郑重道:“道友,我等可合力运法,尽快使得宝衣适应我等道法。”


    白朢笑了笑,道:“如此宝衣,我等道法配合之下,当可出人意料。”


    虽然他们三人道法不同,但实际上系出同源,而且只要这宝衣只要遮护住张御就是了,因为他们就算被打散,只要张御还在,就能重新再化演出来。


    只是这当中需要一个过程,在战阵之上这等机会是极少的。不过张御若有宝衣,那可进可退,大不了到后方重新运法,将他们再度运化出来。


    张御道:“还要两位道友与我一同炼法。”


    青朔肃然道:“自当配合。”


    白朢微笑道:“助道友亦是助我等尔。”


    张御此刻心意一动,一股漠漠清气弥漫开来,却是将自身道法展开;青朔、白朢二人亦是放出了己身道法。


    因一气同合之故,若非主动,三人气机并不会彼此对抗,而只会交融到一处。可现在三人却是使得气机相互碰撞。


    若要快速炼合道衣,这是最为简单的方法,且无需与任何人进行斗战。


    现在张御若是道法完全展开,手段尽出的话,同辈之中能与他交手之人也没有几个。大战之前,更是不宜内耗,还不如自己运炼。


    至于正清道人和武廷执,想必也有自己的办法,用不着自己去多问。


    三人各运法力,便见一缕缕气机也是渗透入这件道衣之内,此衣原本并无固定样式,可渐渐变幻了模样,与张御身上日常穿着的道衣倒是有了几分相似之处。


    用功七日之后,此衣之上的光芒尽数收敛,如人着身,大袖飘飘,悬在了那里,可见表面时不时有一点灵光游走绕旋。


    到此一步,这道衣已然初步运炼完成。


    只是此刻,其还无名字。目前分化出来的三件道衣,每一件一开始都是一般模样的,需要和修道人的道法气机完全合契,才会生出不同来。但这只是经过了初步的炼合,还没有经过真正的斗战洗练。


    这东西毕竟是上层宝器,若没有一定上层力量的刺激,对其本质的影响其实是十分微小的,唯有气机相合后唤动其本来,深入其根本,立成宝名,方能运使出其真正之威能,这就需要在与元夏的对抗之上完成了。


    这几日来,元夏那边却是迟迟没有发动进攻,显得异常之平静。重岸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递过来。


    虽然还有魔神这条暗线,但张御并没有轻易去唤动,这个时候元夏肯定也是张开了天罗地网,等着最好蛰伏不动。


    而且他思索下来,认为这等情况实际上是元夏有意营造的局面,因为在攻势发动之前才是最具压迫性的。这可以让天夏这边时刻保持着紧绷的状态,不得丝毫松懈,随后可再选择合适的时机发动突袭。


    战阵之上,主动进攻的一方自可掌握这等有利条件,天夏处于防守方,那这等压力就是必须承受的了。


    只是元夏根本不会想到,这是因为一段时间沉淀,却是给了他们运炼道衣的机会。


    要是在他们得到道宝衣的时候,元夏突然杀入进来,可能就是另一番局面了,至少他们会陷入非一种尴尬境地之中。


    时日一晃,又是半月过去。


    这一日,原本空寂的虚空世域忽然一阵波荡。


    张御心中顿生感应,眸中泛起神光,往那个方向望了过去,但是那波荡在出现了一会儿之后,又很快消失了。


    他心下一转念,这应该是在试探天夏的天域稳固程度,试看哪一处才是合适的突破点,同时也是为了让他们更为紧张。


    他没有去多理会,只是于训天道章之中传命各方各安其位。该做的一切准备都已是做好了,接下来,以不变应万变即可。


    ……


    ……


  第四百二十九章 辟空定虚实


    接下来的半月之中,元夏突破两界的试探不断进行着,这的确让天夏这里不得不全神戒备。


    斗战的最初,天夏这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固守住两界通道,虽然从得来的消息看,元夏的力量空前强大,但是现如今的天夏,比之十年前得天夏,也是大为不同了。


    天夏的力量每天都在变化着,如果元夏愿意这么试探下去,固然天夏这边压力很大,可情况倒也是天夏乐意看到的。


    张御见元夏的攻势许久不至,也就不再去关注了。


    上面守御自有陈首执和其余廷执负责调配统御,唯有正式打开了通道,敌方杀入进来,才是他上阵之时。


    他留着命印分身继续留意外间的动向,而自己则是转而内顾,将精力放在温养道衣和训天道章的推演之上。


    训天道章与天夏一般,每天都在进行变化,要是他真到了上层境界,或是训天道章近乎完善的那一步,那么整个天夏说不定就能遁入其中。


    清穹云海深处,陈首执站在一片虚空之中,而他的身后,则是那散发出无尽热力的“化劫真阳”,那光芒发散出去,似乎能渡染到虚空每一处角落之中,那些元夏试探过的地界,则是光芒尤甚。


    天夏的镇道之宝“都阙仪”有蔽空截虚之能,此前玄廷用了十载时间,已是营造出了重重并叠的空域出来。


    这些空域能够起到迟滞和阻碍的作用,使得元夏的力量没法一下突入到天夏域内,而现在又有了化劫真阳的配合,那些并叠空域哪怕被破坏,也有了修补回复的可能,这就加大了元夏攻势的难度。


    可以说正面天夏空域的正面厚实无比。若要想顺利突破进来,不耽搁上个数载乃至十数载时间那是没可能的。


    毕竟一处通道的承载力有限,你根本不可能投入多少力量,哪怕你手中握有再多的镇道之宝也是一样,强行施为,只会引发通道的提前崩塌。


    不过还要考虑到一点,他们守御的通路,也是元夏这些年来反复通行,得以凿阔的区域,走这里固然好,可阻碍一成,元夏也未必会朝着这条道路过来。


    玄廷的估计,元夏望见这里守御严实,或许会消耗一些代价,重新开辟道路。而似眼前的这般得景象,应该就是试着找寻试探之中,而后才会拿定真正的进攻方略。


    如果是绕开的话,那也无妨,正常情况下这般侵袭也需要经过一定的准备时间,还需要投入成倍的力量,他们也能及时作出调整,对换下来他们也并不吃亏。


    不过还需考虑到镇道之宝的作用,元夏也有可能会利用宝器进行战术上遮蔽和欺瞒,从而达到突袭的目的。


    这便要看他们的判断了,不可能做到完全的预判,需要根据不同情况随时调整自己的部署,这也是攻防之中的博弈。


    判断或是选择错误,就会导致战局走向的变化不同,有时候一个失误,就有可能导致最为糟糕的情况出现。面对元夏方面所占据的优势,他们可以犯错的机会的是很少的。


    元夏世域之中,一座巨大的墩台仿佛撑起了虚空,上下周围无不是栓系着一座座虚空壁垒,场面壮阔宏大,壁垒之下飘荡着云光银虹,内里可见闪烁破碎星光灿芒,随时演绎生灭之变。


    墩台之巅,元夏此回统御攻伐的上层皆是立于此地。


    三上世凌灵子、虞月、钟甲坐于一端,而万道人、向司议则是坐于另一端,五人聚在一处,身上气息澎湃汹涌,连墩台之外的光气都遮盖不住。


    底下除了求全道法的上真面色如常之外,其余真人不得不稍加远离,以避开他们的法力气机。


    这一次征伐,两殿众司议中,除了大司议和少数作为后备的司议不出面,负责定压后方事机外,底下几乎所有司议都是参与了。


    在远处一座飘悬的墩台之上,黄司议坐在席上,胳膊斜撑在扶手上,托着腮坐在那里,他看着前方,颇事有些不耐烦。


    按照他的想法,以元夏的实力,一股碾压过去就是了,可那上三世的人偏偏还要进行试探,还要示以威压,用此疲惫天夏,在他看来简直是多此一举,天夏要是这般就能被削弱,那等着天夏自我溃乱就成了,还用得着他们去攻打么?


    他道:“这上三世的人真是多事。”


    重岸所化身的无面道人这回跟随他出行,此刻就在他下首,闻言不由看了他一眼。


    黄司议目光移过来,道:“怎么?认为我口不择言?以为上三世的人会因此找我麻烦?”


    重岸按照无面道人的性格实话实说,道:“确实有此顾虑。”


    黄司议嗤了一声,道:“你放心好了,若是不想做大司议,不想做上、下两殿的主持之人,那么任凭你如何骂他们,他们都不会着恼的,迄今也没有哪个人因骂两句而被拿捏。况且现在与天夏对抗的节骨眼上,他们根本不会多事的。”


    重岸心道:“他们未必不会着恼,可能只是记在心里,等着什么时候再和你算账啊。”他口中附和道:“是,是。”


    黄司议嫌弃的一挥袖,身边这个家伙非但没五官,连奉承话都说不好,要不是因为其掌握那条暗线,他都不想带在身边,不过看其一直跟随自己,从未背离,这在元夏太难得了,也就勉为其难留在身边了。


    重岸此刻被留在这里,找不到合适之人,一时也没办法向天夏传递消息。并且他感觉到,似乎有一股力量盘踞在上端,阻隔着内外,这个时候自己若是设法联络,说不定第一时间就会暴露出来。


    只能等待机会了。


    墩台之巅,凌灵子将手中的宝器守了回来。


    万道人问道:“凌灵上真,情形如何了?”


    凌灵子道:“根据我之探查,天夏守备稳固,但并不是没有弱处,可是这些弱处太多,却反可能是天夏故意留下的破绽,我建言不用两处一起发动,而是先从辟开一处通路,再以奇兵袭扰另一端。”


    万道人沉声道:“天夏守备这般稳固么?”


    凌灵子看他一眼,道:“天夏十载经营,已是将自己守御布置的很完备,我们必须小心,纵观过往。仍是两殿自身太过轻敌,无论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钟甲道人也道:“两位司议,此次攻袭天夏,我们拿取了不少原来用于镇定天序的镇道之宝,所以我们还必须考虑一年轮转之期,所以最好是能在一年之内覆灭天夏,至少也要消灭天夏反击之力。”


    凌灵子语声肃然道:“若是超过一载之期,压制天道的力量骤然减弱,天道定会对我天序反夺,那所造成的麻烦不是天夏可比的。


    两位,我等最大的敌手从来不是天夏,而是天道,故需谨慎为上,这般有所不对,也能及时撤回力量。”


    向司议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这方法不能说错,可实际上他认为上三世还是太过保守了,还是被上回天夏侵入域内之事影响到了。


    此辈唯恐一年之间压不住天夏,到时候反而使元夏陷入内外困境之中。


    不过也是,元夏家大业大,肯定事事以稳妥为主,既然两种方法的胜算差不多,那又何必去冒险呢?

    要说先前是过于低估天夏,现在却是把对方看得太重要了。


    他倒是认为天夏上次的进攻就差不多已是透支天夏的潜力了,纵然剩下还有一些手段,但也不会太多。


    不过他没有去多说什么。


    既然走稳妥路数,那也意味着就算吃亏也不会吃大亏,那他也不必去多事了,若是用了激进策略,没有问题还好,要是有什么问题,反而会追究到他的头上。


    凌灵子见万道人和向司议都不说话,心中知悉他们的想法,便又道:“两位司议,倒也不必担忧如此做会耽搁多少时日。”


    他默念几句法诀,就有一只垂着璎珞珠串的五彩罗盖从虚空之中飘荡出来,他道:“此回我带来了此宝,当可无虞。”


    向司议看了一眼,惊异道:“此宝莫非是那‘定真罗’?”


    凌灵子看他一眼,道:“向司议好眼力,正是此宝。”


    “定真罗”乃是元夏天序立成之后,在元夏天序之上蕴炼出来的宝器。


    此物祭出之后,只要元夏投入一定代价能做到的事,并且真实的付出了代价,那么就可以省略其中的一应过程,直达结果。


    譬若不走原先的两界通道,从一边另辟一条新途,那么凿开的动静绝然不小,并需要消耗不少时日,天夏感应到之后,可以提先准备,甚至堵在那里干扰他们。


    可有了这宝器,付出必要的条件和代价之后,就能省却其中过程,瞬间凿开通路,从而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这宝器虽不是用来进攻的,这却是足以左右一场战局胜负的重器,且特别适合元夏。元夏其实本来也有类似宝器的,可无论从威能和变化程度来看,都是不及此器。


    万道人沉声道:“未想上三世此回拿出了这等宝器出来。想来凌灵上真胸中已有定算了。”


    凌灵子此刻语声微微提高,道:“方才我已是探明天夏表面之虚实,下来就要请诸位配合,与我一同运使此宝,破其障壁了!”


    ……


    ……


  第四百三十章 挪世陷邪域


    镇道之宝乃是上境宝器,但是宝器与宝器各不相同,除了一些独特的宝器之外,一人执拿与多人执拿其实并无多少区别。


    因为执拿之人通常只是起到一个引导的作用,而下层境界所能牵引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并不会因此令宝器增加多少威能。


    可是有的宝器不同,本身就是为诸人运使而立,譬若清穹之舟,由各个廷执执掌一部,执掌之人越多,威能越盛。


    但廷执之位并不可滥加,需得自身道行功劳足够,还要有玄廷其余廷执和执摄的承认,尽管后者通常都是默许,可也说明了此位不是能随意处置的。


    凌灵子此刻所用的“定真罗”同样也是如此,唯有执掌之人足够多,才能将此宝之能真正运使了出来。


    此刻不止是凌灵子等五人在运使,随着谕令传下,底下两殿司议及各个元神真人也是一起催发法力,并被牵引灌输入这件宝器之内。


    同一时刻,可见广台内外光芒亮起,并同时有两件镇道之宝于之产生了呼应。


    “定真罗”本身不能直接开辟两界通道,但是只有要先决条件,譬如有有宝器能够做到此事,并且就在身边,那么就能通过这等具备之物,达成确定之结果。


    两殿拥有“负天图”可以直入天夏域内,而为了确保胜算,这次又动用了另一件宝器,便是来自的三上世的‘凿空镜’。


    其与负天图的作用看起来略有冲突,但一则柔、一则刚,实际运使起来各有不同,而且这也是早期留下的宝器。


    元夏攻伐万世,一开始的时候也不是立刻强盛到无可匹敌,特别是那些同样拥有上境大能的世域,也具备守御虚空之能,一件破空的镇道之宝还不见得能起作用,这时候便需要两件了。


    此刻面对天夏,自也是一并拿了出来。


    不过镇道之宝之流,都是上境大能所使,所以真正作用其实并不止这么一点,这些作用也仅只是衍生或者附带的,真正也只有上境大能才能催动。


    此刻五人一起运使,随着负天图和凿空镜之上响应,便见虚空之中隐隐有一股先兆出现,随后轰然破开了一个空洞,这空洞于一瞬之间,便就去到了无限之广大。


    天夏世域之内,正沉浸在修持之中张御忽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不觉睁目望去,而同一时间,玄廷上下的目光也是集中到此。


    见到虚空之中出现了一个微小漩流,但随即好似虚空天幕被刺破了一般,轰然洞破开来!

    他眸中神光一闪,元夏上来所发动的攻势显是没有选择走原来的通路,而是选择重新开辟两界通道。


    并且他凭着大道诸印,隐隐约约察觉到里间有不少强盛气机存在,毫无疑问都是求全道法的上真。


    同时他还发现了,随着两界关门的重新开启,有不少欲毒也是一同渗透进来。


    自从通路上次封闭之后,欲毒源头一断,再加上有了祛毒之法,余下的欲毒自是被他们设法清除了,不过现在,这些挑动人心欲念的东西又是再度进入了天夏域内。好在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个东西,早是提前做好防备了。


    清穹云海深处,陈首执看着那无限扩大的漩流,虽然通路打开,可是敌众还未曾过来,若要阻挡敌锋,现在倒是可以选择动用“化劫真阳”和“都阙仪”进行封堵。


    只是这么做,势必导致原本那两界通道的守御薄弱,敌众可能见到破绽,趁势从那里发动攻势。


    若是不管,那就只能任凭敌人杀入进来了。


    是阻截还是不作理会?

    这里选择可能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这一刻,他按在了漂浮在身前的一块晶玉之上,刹那间便与玄廷之上所有的真修、玄修产生了意识上的牵连,并于短短片刻间与之交流了一番。


    诸廷执几乎在瞬间就做出了决断,那便是静观不动!


    玄廷内外各处虽见敌至,可未得上命,亦都是各自收敛,暂时没有丝毫动作。


    而两界通道之后,元夏这处,凌灵子等人也似都是在等待什么。


    可是等了许久,却是不见天夏那边出现任何动静。


    凌灵子此刻有了判断,道:“看来天夏尤为谨慎,不肯轻易破坏原先的布置,这般也罢,我等便先从此间发动攻势好了。”


    稍稍一顿,他又肃声言道:“诸,两界通道已辟,我等这次攻伐集中了我元夏大半武力,容不得半点差错,亦也不能拖延太久,随我一同将这攻伐之台,亿万之众送渡入此间!”


    座上诸人都是点头。


    元夏以往发动跨界攻袭,照理是先投入星雷火雷等轰爆阵器,主要是排挤开对面的各种的阻截和布置,还有对对面的敌众进行某种震慑。


    但是如今情况却是不同,因为此前的试探,证明了这等试探虽然在以往攻伐各处世域中无往而不利,但在对付天夏之上非但没用,反而会给天夏更多准备,平白耗费诸多时日。


    这也是因为元夏以往攻伐界域,几乎很少被人击退,天夏却是两次三番攻打都拿不下,那么过去的经验自然就不适用了。


    而且这一次两殿坚持认为绝不能拖延太久,而是必须要快。


    这是因为他们此回抽调出了大量的镇道之宝,一年轮转之期若至,那对元夏定然是有影响的,一旦拖到那个时候,天夏肯定会利用此进行反击,故要速战速决,以雷霆之势瓦解天夏的反抗力量!

    凌灵子此刻再度祭起“定真罗”,座上诸人也是一起配合。


    少顷,他与在座众人的身躯都是微微一震,随后便见一点光亮从两界通道之中射落,霎时间点亮整个虚域,只是一个恍惚之间,便见一座占据半边虚宇的大台倏然出现在了天夏空域之中!


    借助了定真罗的力量,他们于瞬间穿渡到了天夏这处,虽然整个穿渡的过程省却了,但是此中却是耗费了无数宝材和法力。


    但这其中好就好在不需要考虑敌方的阻碍,只是他们单纯的付出便可,实则世上之事并不是付出就定有回报的,而此宝却是可以实现这一点,但代价也随之到来。


    除了大量事先准备的宝材消失外,大部分参与运法的元夏修士都觉得自身法力骤然一减,好似凭空少去了三四成。


    求全道法之人法力无尽,自然不受此限,可是余下修道人却都免不了受到了这等影响,还有不少人一下变得萎靡不振起来,

    那坐于凌灵子下首的女道虞月这时伸手一拨,却是将一只灯盏拿出了来,此物上三世的镇道之宝“宁奉盏”,她只是举着此盏一晃,上面火苗不起,竟便宝气蒸腾而起,更有玉液金丝如甘霖润下,沐浴周身。


    诸道法力元神受此滋养,竟是精神大振,法力却于几个呼吸之内恢复至全盛之时。


    清穹云海这边,陈首执看着到来广台,还有那万千如星墩台,神情肃穆,他们是与元夏两殿打了数次交道,不说十分熟悉,也能算是大致了解了。


    而现在这个阵势,不管是背后所运使的宝器,而是进攻的风格,都与两殿完全不用,这应该就是有上三世插手之故。


    此刻身前晶玉闪烁光华,其中有各个廷执传讯过来,询问是否对来敌展开攻势。


    陈首执看着虚空方向,语气没有半分迟疑,道:“不动!”


    凌灵子见到诸修都是恢复了法力,不觉满意,只是他看了对面几眼,不觉有些奇怪。


    方才天夏不动,也还罢了。现在他们到了这里,天夏却依旧没有动静,好像对他们到来根本不作回应,这情况自然有些不对劲。


    同一时刻,他心中忽然泛起了一丝不安,出声喝道:“着人立刻清查四周!”


    这一声谕令传下的时候,周围已然开始某种异变,可以见到边缘角落之中,有一些修道人身躯之上竟然产生了某些异化,浑身上下生出了各种异肢和触角,而就是一转目间,竟是见到整个广台被无数长肢所缠绕。


    不止广台之内,就是他脚下地面之上,也充满了一条条湿滑蠕动的肢体,他转首看向坐在一边的女道虞月,大喝道:“虞月道友!”


    虞月会意,立刻将宁奉盏祭起,两指在上一捻,一点青色火苗在灯盏之上亮起,蒙蒙青光放出,所过之处,那些异怪之相像被此光擦去,往外一层层溃退,直至消失无踪。


    广台及周围栓系诸星,此刻俱是笼罩在了青光之内,整个虚域又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凌灵子见到虞月轻易解决了这些东西,脸上神情却仍是严肃,因为他心中微微有些不安,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正负袖而立,眸光深湛,他们之所以选择不动,那是因为此刻还不必他们出手。


    元夏这次攻势虽大,但却也不可避免的侵入到了虚空邪神的地界之中。


    若他们只用寻常手段清除虚空邪神也还罢了,动用镇道之宝解决,虽然容易了,那却是极可能也引动邪神背后的上境力量的,故便是天夏,以往也从来没这么做过。


    而现在……


    他这时忽然一抬头,目光望向着虚空深处。


    来了!


    ……


    ……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上机显真秽


    元夏这边诸人忽然觉得,面前的茫沉虚空似是陡然变得深邃了许多,看去虽仍是先前那般模样,可总是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同了,但具体又分辨不出来。


    虽说元夏前几次侵袭,也是撞见了虚空邪神的,可那时候见到邪神的大多数人都是当场死绝了,并未能将消息带了回去。


    纵然后来因为一些受到污秽之人令元夏有了些许发现,可因为天夏一直遮掩虚空邪神的存在,元夏之人后来再也不曾遇到过,故是判断为天夏的某种神通,毕竟通过假身斩杀正身的手段都出现了,其余着实不算什么了。


    他们事先也绝然想不到,这片世域之中,除了天夏上层,居然还另外存在有上境大能。


    他们习惯了以元夏的角度去思考一切,放在元夏这边,那是绝不可能容忍这么一个莫大的威胁存在身边,怎么样也是要集中力量清除掉的。


    其实天夏即便有这个想法也做不到,毕竟天夏败覆上宸天,再到理清内层,左右也不过就这百来年间的事,对于修道人可谓是相当短暂了,而这些事做罢,元夏又来了,哪里抽的出手去做这些事?


    元夏诸人发现异样也只是一瞬间,在他们反应过来后,蓦然发觉,原来可以见到璀璨银河,虚空星辰俱都隐没不见了,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去了。


    不但如此,连本来需要侵攻的天夏,此刻似乎也是一并不存在了。


    蒙蒙青光笼罩的偌大广台,此刻仿佛成了一盏青灯,而在浑沉的虚暗之中,似乎是此间剩下的唯一一缕灯火。


    凌灵子看向一边,声音放沉,道:“钟甲道友,劳你出手。”


    钟甲道人点头,从袖中拿出了一枚尺长玉简,持住一端,凝神片刻,对着前方就是一挥,一道骤然亮起的光束霎时撕破虚黯,直抵虚空尽头。


    此宝器名唤“光鉴照”,一旦受到敌方针对,以意御使,祭光照落,无有不中,任何敌方都会被逼得显露本来身形,若是镇道之宝反制,则会被困顿于光中,只能任人宰割。


    此宝器实际上还有其余宝器负责配合,不过如今却需确认敌人在哪里,又需知晓是什么样的敌人,故此只先动用了此器。


    凌灵子认为,只要确认了这些,不管面对的什么,施展的又是什么手段,凭借他们掌握着诸多镇道宝器,也足以将之克压了。


    只是他此刻顺着那光芒望去,出现的异象让他也是忍不住心中一跳。


    只见那光芒之中,却是出现了无数苍白呆滞的巨大人脸,


    这些人脸有些是陌生的,而有些则是他熟悉,有些干脆就是身旁之人,还有一张人脸,赫然就是他自己……


    他凝神看了一会儿,却是冷笑一声,对着旁侧开口道:“虞道……”只是说到一半,语声微微一滞,眼瞳也是为之一缩。


    他忽然发现,下首处所坐之人,在座得几个人全都却是变成了身上堆满了异肢,长满了各种细密眼珠的怪物。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他感应之中,这些人俱是原来那些人,而并不是什么妖邪所化。


    这时似是听到了他的呼喊,下首离他最近那一个,现在转过“头”来,用挤满了眼目和扭纠肢体的部分看向他。


    他脑海里这时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念头,自己在这些人眼中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

    然而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脚下的身影,同样也是在那里挥舞着无数细长肢体。


    他这时目光朝下首那人手中一眼,其虽然那里还是托着“宁奉盏”,可是此刻照出来的再也不是辟邪青光,而好像是混杂着黏液和血块和污秽,整个广台变得灰蒙蒙的一片。


    连上层宝器都……


    不对!


    上层宝器绝不可能被这么轻易克制,这是有上层力量插手了!


    他眼神之中陡然冒出了一股冷峻光芒。


    莫非天夏的上境大能动手?

    不可能。


    他马上推翻了这个猜测。


    身为上三世的求全之人,他很清楚,天夏与元夏上境大能大部分都是同一人,绝无可能亲身下场,而且这么做也没有丝毫意义。


    此前元夏覆灭万世,如今天夏演化万世,这便是涉及到由上往下,再由下往上的大道之争了,现在已然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步,也即是收尾之时了。


    要是此刻亲身下场,那么就等于是去推翻过去一切之作为了,这里面着实涉及到了太多的东西,他虽然无法言述出来,但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可他又是想到,虽然大部分上境界大能都是一体,可总有少数上境大能不入此列,有一些天生的异数便是如此。


    现在看来,天夏这片空域就存在着这等异数,不知道为什么天夏不曾清剿。


    而现在的情况,他们应该是落入了这般大能的气息之中了,而并不是这大能亲自出手。


    因为这等大能若要覆灭他们,那么顷刻间便就可以,根本不会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的。


    极可能是方才几件镇道之宝的运使,牵引了气机,接触了这位大能的一部分力量,进而才使得此气反侵故来。


    如此情况,莫非这片虚空莫非是这上境大能之领属?可过去侵人天夏之时,为何未曾发生此等事?


    凌灵子心念电转,今次失机,这很可能是因为此次另辟两界通道的缘故,又在此间运使了镇道之宝,这才导致了两者碰撞。


    而天夏也知晓这一点,所以没有趁势压上来,但也由此证明了,这大能与天夏之间应该不是盟友。


    这样的不话,非但不能选择与之对抗,而更是要选择挪转躲避。


    他到底道行深湛,立时想到了关节之上,马上抚平了自身心绪,将定“定真罗”取出,靠着师传秘法,将寄存在宝器之内一丝上境大能的气机唤动,喝道:“执令传法,诸物尽归本来。”


    这气机不能用来攻袭,但遇到额外变数,却能用来解困,而随着他喝声一出,此气随之消失,仿佛是一个幻境破散,这一瞬间,周围一切都是恢复了原本面目,污秽尽数不见,诸人也都是恢复了原来模样。


    可他知道,这是只是靠着定真罗暂时排斥了外来的污秽,不解决根本,稍候依旧会陷入窘境之中。


    他抓紧时机道:“诸位,我等需转挪去了别处。”


    他认为此前有虚空壁垒存在的地界,也即是前几次两界通道落下之所在,应该是安全的,只要挪去了那里,那么应该就能避开这位上境大能的力量。


    说话之间,他看到了钟甲道人一眼,后者立时了然他的意思,拿起“光鉴照”只是一照之间,就寻找到了那一处,但是他肃声道:“一时过不去,那里晦涩无比,似是被天夏封堵住了。”


    凌灵子反而精神一振,封堵住了,反而说明那里是正路,他斩铁截铁道:“就去那里。只要察觉到方位,有‘定真罗’在手,我等便可去到此间!”


    他看向万道人和向司议,严肃道:“诸位,此刻关键时刻,还请两位也是一同出力。”


    向司议撇了他一眼,这人下达命令太过理所当然了,好像真是把他们当作下属了。


    先前因为运使的皆为上三世的镇道之宝,其人主持也是应有之理,所以他们没说什么,现在却是干脆借着这个由头光明正大的发号施令了么?

    两殿可不是上三世的附属,虽然晋升大司议需要上三世支持,可毕竟那是外部的,若是自己功行地位不到,也不可能强抬上去。


    只是他见万道人没什么都没说,从开始到现在,更是一句策略也未提出,他心中一转念,已是其打算,他哂笑一声,这等打算对自己也是有利,所以也是一样不去多作言语。


    见他们都是不作声,凌灵子也能猜到他们心里想什么,倒不是他急着夺取,而是这一次攻袭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两殿失败了几次,上三世对于两殿终究有些不放心,所以此回由他来主持方是最好。


    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他能把事情办妥的基础上,要是不但没有成功,反而遭受了挫败,那么事情就不同了,故他无论如何也要把此局面应付过去了。


    他郑重道:“两位,此番大局,不必我再多说,诸位也是知晓的,此番局面,唤得任何一人来都需如此。”


    万道人看向他,沉声道:“凌灵上真言重,大事要紧。”向司议笑了笑,道:“我等自会配合的。”


    凌灵子当时再是祭动“定真罗”,这回不再是似他方才他一人施为,而是诸人一同运使,万千法力汇于一处,跟随着“光鉴照”所指出的那一道光芒而去,渡来的偌大广台及周围诸星虚虚闪烁了一下,便就遁走无踪了。


    清玄道宫之中,张御眸中神光隐现,正用目印盯着元夏一干人之所在,也是就他以大道之印观望,若不如此,只是望见邪神形体,察知其气息就会受到侵染。


    只是此前他还能隐隐约约察觉到此辈存在,可是方才那一瞬间,好像又沉入了虚空更深所在了,再也无法感觉到分毫了。


    ……


    ……


  第四百三十二章 道争补缺蔽


    原空世道,某处岩台之上,一株苍翠松柏之下,凌灵子身躯微微一震,蓦然醒觉过来,他神情微微一沉。


    这等情形,分明就是自己投入天夏的假身消亡了。


    而且不止是他,所有此次参与攻伐的元夏修道人都是如此下场。


    他寻念追去,想要知悉最后发生了何等事,然而这一追寻,却是感觉沉入了一片晦黯之中,并且听到了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他不由心中微惊,立时将意识消除,可尽管如此,那声音仍旧就在感应之中徘徊。


    此刻他忽觉不对,将袖袍一拉,目光一凝,见是手臂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细密鳞片,并且鳞片缝隙之中还有一丛丛绒毛生出。


    那些污秽,居然也是跟着意念一并传递进来了。


    他立刻拿个一法诀,沟通元夏天序,少顷,感应之中的异响和身躯之上的异状也是逐渐消退了下去,并消失不见。


    可凭此一阵牵连,他也是知悉了,自己假身并非是被那位上境大能的力量克杀的,想想也是如此,有诸多镇道之宝支撑,只要不是上境大能亲身下场,绝然没这么容易败亡。


    这次他们假身尽去,实际上是危劫凌身,牵动了他们另一件随身携带的镇道之宝“索神图”之故。


    为了这一次攻伐顺利,也是为了避过那等通过牵连假身斩杀正身的手段,他们将自己的一缕神气寄托在了这幅索神图上,但凡遇到危险,此图感应察知,那么就会提前将他们的假身杀去,使得他们避免真正的折损。


    索神图此回当是判断出他们陷入困境之中,虽然一时无虞,基本上没可能靠着自我摆脱出来,所以直接将他们断开了这等牵连。


    凌灵子想到这里,虽知索神图的做法是正确的,可是这一次侵攻天夏,却连半个天夏修道人的面都未照见,就被全数覆灭了,心中也是有着一丝憋闷。


    只是遇上上境大能,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若真要针对你,下面之人几乎无力反抗,而这等事,也是超出了他们自身能为之限,同样要交给上境大能来处置了。


    于是他起得身来,行至山岩边缘,对着长空一拜,道:“弟子凌灵,请拜祖师。”


    只是一个恍惚之间,便有一个无比巨大的道人影子映照在了天地之间。尽管面对的是自己的传法师长,可他仍是忍不住心存畏凛,忙是躬身一拜,道:“拜见祖师。”


    那道人身影有隆隆声响传下,但至他感应之中,却又变得清润圆合:“此事合该是你们受难,需知天序不满,大道反侵,则必有此一漏。”


    凌灵子心中一凛。听此言,那是他们挪移了太多的镇道之宝,使得天序不稳,于是遭受天道反制的缘故?


    他道:“敢问祖师,有此大能阻挡前方,我等又当如何侵攻天夏?”


    那道人漠声言道:“我等已是知悉,你等再往,当无此劫,且去吧。”


    说话之间,那隆隆声响也是随之消去,凌灵子再抬头时,已然不见那巨大身影,马上再是一礼,“恭送祖师。”


    而他此刻,不由得摸了下胸口,心下一凛。


    他这才感觉出来,自己自以为用元夏天序削杀了那等污秽,可其实还有极难察觉的一缕寄附在了那里,可随着见过祖师,这才是彻底消失不见。


    他振作了下精神,忖道:“祖师之言,此事当已是解决了。虽是遭受了挫败,可是细想下来,要是和天夏纠缠之际,这等上境力量加入战局,那却是更为麻烦,现在早些解决了,所以这反而是好事。”


    他此刻又祭出了“定罗真”,默运法力,便有一具假身在一座备用的广台之上凝聚出来。


    假身在此立定之后,他持此宝又是凭空一运,便见虞月、钟甲二人亦是出现在此,而此回一同跟随征伐的上三世诸修,亦是一个个重新出现在了此间。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见广台上芒光闪烁,万道人、向司议二人亦是显身而出,再往下去看,两殿诸司议也是陆续化显出来。


    他观察了一下万道人、向司议二人神色,见都是平静镇定,更无污秽在身,显然两人也是请示过两殿背后的上境大能了。


    他开口道:“诸位,适才天机不全,才致我有失,此是必须付出之代价,不过我元夏承受的起。”


    万道人依旧沉默不言。


    向司议只是笑了笑。凌灵子这话,既是在说道理,也是在为自己开脱,告诉他们,方才乃是变数,而非是他之过错。


    但这话也没不算完全不对,他方才也是从上面知悉了一些状况了。


    既然如此,姑且不与其争,左右先前一路动用的,除了他们所付出的法力,大部分都是三上世自己的力量,可要动用两殿的镇道之宝,那却不能这么轻易受其指使了。


    这倒不是他偏要和凌灵子对着来,而是两殿有自己的诉求,两殿上下不会容许一个完全附从上三世的人坐在上面,况且要是此战真打下了天夏,那么终道之功该算谁的?


    凌灵子见两人不言语,心中也不介意,只要这几人能够少许配合,并不碍事就好,他目光一扫,见所有人都是再度归位,便将“定真罗”一祭,再度往两界通道对面遁来。


    天夏这一边,在元夏此回入掠之人完全消失不见后,玄廷上层便意识到,此辈便不是被虚空邪神消亡,也应该是因此牵连而败退了。


    陈首执此刻召集来诸廷执,沉声言道:“我方才问过六位执摄了,言是对面天机补漏,那上境邪神虽未退去,可也是力再难及,至少短时内不会再有出现了。”


    张御心中一动,他虽不明上境大能交锋的具体情况,可他感觉这或许是元夏、天夏两家上层一同施力的缘故。


    因为是两家之道争,一定是要分出结果的,那么任何干扰都要蔽绝。


    说到底都两家大能都是同一人,无论哪边赢了,这些大能自己都不会输,而上境邪神却是落于两者之外了,自然要排挤出去。


    若往更深处想,或许此回正是借了下方之争,引其入局,将之收拾了。


    元夏这次付出的代价可是不小,但以元夏的家底来看,若能以这些换取一个上境大能不再干涉,那这些就根本算不上什么了,称得上是微乎其微。


    不过天夏方面也并不指望能依靠虚空邪神来击退敌手,能消杀一次,也是多消耗了一次元夏的实力。


    并且最重要的是,方才为了对付虚空邪神,元夏方面显露出了诸多镇道之宝,这些他都是通过大道目印看了一个大概,这才是重要的收获。


    他想了想,上三世和两殿所拿出镇道之宝数目未必和两殿相当,但大致应该是差不多的,比之上次斗战,许能多出五六件镇道之宝,而清楚这等镇道之宝具备何等变化,对于天夏下来的战略是十分重要的。


    只是有一个情况不得不注意,照理元夏的镇道之宝不止这么多的,一部分维持天序,一部分用于此回斗战,那么在显露了一次之后,会不会就此更换?

    “御以为是不太可能的。”


    张御将自己想法与玄廷诸廷执讨论了一下,便又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更换宝器,不说必然耗时耗力,可必定要重理天序,那这不是仓促可成了。另外,御观元夏此次进攻,显得颇外急切,似乎想在短时内制我于死地。”


    钟廷执也道:“钟某亦有此感,这应当是元夏不愿将战局拖延长久之故,此辈镇道之宝抽调出来,天序必有不全,一年轮转之期若至,到时候必是天序缺漏,其应当怕我那时候仍有余力,或能趁虚反攻。”


    林廷执赞同道:“有理。林某虽不知道元夏天序如何排布,但是若以宝器堆砌维系,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拿取一件都会抽去一角,涉及天序的话,更不是能随意更易的。”


    玉素道人挑眉言道:“元夏大略上乃是以力压我,不是以奇制胜,这也是正理,可既然力可胜我,又何必取奇用之?所以断不会做此事!”


    这个时候,诸人忽然察觉到了。一齐看向两界通道那里,那等感觉,分明元夏之人又至。


    邓廷执笑了一声,道:“诸位,下来便是硬仗了。”


    虚空之中,一点光亮照开,又一座元夏广台挪入了天夏域内。


    凌灵子等人此刻俱是带着警惕之色往周围巡视了一圈,发现这一次果然没有再遇到任何邪秽污染,上次见到的邪神仿佛不存在了。


    凌灵子这时对道钟甲道人道:“还要有劳道友。”


    钟甲道人应了一声,拿出“光鉴照”,对着虚空一挥,随着光芒照落而下,一团如茧一般的星光出现在了前方。


    此处正是那虚空世域之所在,也是先前一直认定的天夏诸真立足之地。只是元夏上层对此一直有着怀疑。可不管到底天夏上层躲藏何处,只消溯此寻去,逐一消杀,自便能找到正主了。


    ……


    ……


  第四百三十三章 冲阵宝光肆


    持拿宝器“光鉴照”的一方,若要搜找什么事物,只要事先前与之接触过,并且确认其是真实存在的,那么这镇道之宝就能准确将之寻到,并不拘此物到底在何方。


    而当中若是没有阻隔,那么光芒必能照中,且一旦被此宝照中,那么就是两者之间建立了牵连,或是可以阻限对面,或是可以转挪而去。


    现在虚空世域这一露面,与元夏这方攻伐广台之间就没有阻碍了,直接就可从广台之上杀奔过去。


    此时台上元夏诸人都是在望着此处。


    纵然他们意图抢在一年之间拿下或重创天夏,可现在已然到了敌方面前,那却也不急这么一时半刻了。


    可以好好观察一下,寻思如何更好破敌。


    虚空世域经过天夏这些年的经营,尽管最初是为了迷惑元夏而立,可实实在在起到了其应该有的作用。


    因为多年前与邪神划分疆界,没有了邪神之侵袭,使得内外得以不受干扰的加固,如今委实已然成了一处重要壁垒,哪怕不及外层数百年的积累,可却也算得上天夏外围的最为重要屏障了。


    凌灵子看了一会儿后,道:“此域守卫森严,与此前报上来的多是一致,规矩森严,且是留有余地,内外皆当有镇道宝器守御。这正是我所期盼,嗯,且先试探一下吧。”


    元夏对于怎么攻打一处世域,一般都有定数,但偏偏天夏是一个例外,按照定例打,很可能难以攻克,这就要临机决断了。


    不过大体策略总还是有脉络的,这次元夏这里方略,就是完全不去理会那些天夏演化的下层,只是盯着正域所在。


    这是因为过去下层少的时候还容易解决,也有可能解决,现在数目多了起来,打掉了一个,天夏还能再演化一个,这等事没完没了,还伤不了天夏的根本,那还不如直指正主,源头没了,干支自然也就干涸了。


    凌灵子说了一句话后,见在场无人出声反对,他就是当默认了,于是他一挥手,当即谕令传讯而下。


    霎时间,整个广台好像一瞬间活了过来,似有一道横迈虚域的星河骤然闪烁而起,那星星点点的光芒委实为无数雷火阵器,此刻皆是顺着光鉴照开辟的通道,如流星一般朝着虚空世域而来。


    虚空之中看着光华流逝甚缓,但实际上这些阵器飞遁疾如电光,只是在还未接近虚空世域的时候,忽然凭空爆裂了起来,在外围形成了一道空隙,仿佛那是一条无法逾越的无形鸿沟。


    凌灵子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对此阵有了判断。


    此禁阵确然异常厚实,看得出天夏用心经营过的。而若是光靠着这些阵器,以眼前的进度来看,那至少要用上三四个月的时间,才能将此外围消磨干净,里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布置。


    而这一处,可能还不是天夏根本所在。要保证在一载之内攻破天夏守御,那就必须用镇道之宝治之!

    天夏此刻看着不动,当是不愿意一上来就陷入镇道之宝的较量中,他冷笑一声,这岂是躲得过去的?


    天夏不用,他们稍候就逼着天夏用出来!

    他又示意了一下,顿时一根根银色长棒从广台之中飞射出来,只是眨眼之间,就循着那些阵器开辟出来的通道,插入了阵隙之中,被那无形屏障一下就吞没了去。


    这禁制实则相当厉害的,哪怕是玄尊冲入其中,若没有遮护,三两刻就能化作飞灰,而这东西却是坚韧异常,阵力及上,却只是一点点的消磨。


    且此物一入阵中,就能坚定不移的往前而去,任何转挪阻碍都对其都不起作用。


    这是“明机针”,通过这东西的碰撞与冲突,元夏一方就能弄清楚这座阵法的诸般布置了。


    当然,弄清楚并不等于就能破阵了。


    阵势现在是这么变化,可焉知不知天夏有意让外面看到的?或许等到他们自以为这路数对时再进攻之际,那就是另一种模样了,可是了解了这些之后,那就知悉此阵,就能够方便他们运使后续的手段了。


    那些第一批投入进去的“明机针”很快被消磨殆尽,但是消磨之后,很快又是投入了一批进去,如是三次之后,元夏方面已然差不多知悉了其中运转之妙了。


    凌灵子见这阵势不但合度合理,让他也不觉赞赏,且还隐隐有几分元夏阵器的意味在内,心中道:“看来这些年来,对面果是从我元夏借鉴去了不少东西。”


    不过再是布置精妙,终究也是下乘之法,终究无用。


    他对下面弟子吩咐道:“传令下去,推演阵机。”


    诸弟子躬身下去传讯。


    而他这里继续维持着攻势不绝,只是一天之后,那弟子就回来广台之上,躬身递上一枚玉简,道:“上真,推算结果在此。”


    元夏有着诸多推演阵机之士,足以找到这阵法薄弱之处,这玉简之内,就是推算出来的各种破阵之法。


    不过这还不是关键所在。


    凌灵子这时拿出了“定真罗”,明了阵机,又知悉了破阵之法,那么只需要付出破阵的代价,就能轻而易举撕开前面的阵禁了。


    当然破阵不是目的,而是要将天夏的镇道之宝引出来,逼着这些宝器与他们的宝器交锋,并被牵制在此。


    而当天夏多数镇道之宝被抵住之时,另一路攻势就可以发动了,到时候两路前后夹攻,天夏必难抵挡!


    这时他手中宝器一挥,广台之上凭空少去了足够数月所用的阵器,许多修道人的法力霎时少去了半数。


    女道虞月适时一举宁奉盏,将诸人法力精气俱是补足。


    而在此时,随着代价的付出,前方阵机也是层层崩裂,不过虚空世域并没有就此失去屏护,因为解开的只是最外围的一层阵势,里面还有数重大阵。


    可是若无反制手段,元夏就可以重复方才的过程,一层层剥开遮护,直至逼进到最里间。


    清穹云海深处,陈首执按住前方晶玉,传讯至显定道人那里,沉声道:“显定道友,可以出手了。”


    显定道人坐定城台,抓拿起一把金砂,往外一撒,顿时有无数金砂落在下,虚空之中竟变得金灿灿的一片。


    凌灵子看到虚空世域忽然被一层金光包裹,露出不出所料的神色,对着旁边女道虞月示意了下,后者拿起“宁奉盏”就是一照,灯光照去,霎时将这些金砂驱散了开来,青青火光之中,竟然不容一粒金砂存在。


    这看着是此盏压制了金砂,实则不是由上境大能亲自运使的话,就算宝器本身有高下之分,但由底下修道人施展出来,其实也不会拉开台过大的差距,只是宝器性属不同,故是表现不同。


    现在那些金砂虽被阻碍在了外面,可也没有因此而消失,仍是不断往里挤压,与那青火光芒彼此消磨,使得火光看去有些明灭不定,故可算得上是势均力敌。


    凌灵子见此,又是下了一个谕令,趁着金砂被排挤,无数阵器和“明机针”向着第二重阵禁落去。


    不过这一回,却是见到了虚空之中有一根根长枝探了出来,将这些东西轻而易举拨扫消杀在外,根本不容其落至近前。


    凌灵子眉眼一挑,不惊反喜,这样最好,把天夏宝器的一件件的逼出来,再一件件的牵制在此。


    他认为这个宝器,非常了得,能够开辟重重空域,十分难缠,不过他们早有应对。


    他对广台下方某人说了一句什么,看得出来,那人也是一位求全道法之人,只是身份上似是不及他,所以坐在下阶。


    这时此人站了起来,对着下方一甩袖,便见一道匹练似的金色光芒飞射而下去。


    此宝器名为“擒命练”,专以针对那些循空制碍的宝器,此物落至虚空后,化作一条条金色长练,专以往青灵天枝的枝节之上缠绕而去,虚空中每延伸出一条枝节,其便也多出一条匹练。


    虽然仍旧不断有枝节先付后继的延伸出来,可却是一时难以摆脱,被纠缠在了那里。


    玄廷诸廷执一直在观望战局变化,林廷执这时神情略肃道:“赢冲道友他们还是法力差了一筹,尽管功行与天枝契合,可再难做到更好了。”


    陈首执神情沉定,他通过晶玉传讯道:“李道友,准备稍候应付。”


    坐于一处浮空山岳上的李弥真得闻此言,对着上空一个稽首,一拂袖,摆开了一只石匣,内中白赤玄三色气光隐隐欲动。


    其余廷执都是神情较为严肃,上来就是镇道之宝的较量,也在他们预判之中。


    他们必须要有正面对抗乃至压制元夏一路侵攻的力量,若是连一路也挡不住,那么根本不用另一路杀进来,恐怕就先溃散了。


    当然这等最糟糕的情形还不至于,有清穹天舟为后盾,元夏一路侵攻怎么样也是能顶下来的。


    但是他们要做到的不仅是这个,还要以更小的代价或者更少的宝器牵连这边,并尽量拖延时间。


    若能做好这一步,那么下来还有的打,趁势反击也不是不可能,可若是这一步不如人意,那么下就较为艰难了。


    ……


    ……


  第四百三十四章 陷阵合命图


    天夏如今的布置分为两部分,镇道之宝也是如此,一部就是落在原先那一条往来频繁的两界通道处。


    那一路那里布下了“都阙仪”和“定界天岁针”,并保持不动。在后方还辅佐以清穹之气,这样当可以守持一段时间,不至于在元夏猛烈攻势下被顷刻被洞穿。


    凌灵子方才祭动了“定真罗”,天夏众人虽然没能看见这宝器的运转,可见其骤然打通两界通道,又于瞬间遁入界中,大略能猜到天夏有件宝器可以由因及果。


    可是这么做不可能没代价,肯定还有诸多限制的,否则直接来到天夏根本重地之前,或者干脆以元夏修道人的性命换取天夏修士的性命该是多么容易?相信有这等交换方法的话,元夏一定是做得出来的。


    所以极可能就是此宝付出代价多倍于其之所求,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不利用此宝克压天夏这边的镇道之宝,因为那恐怕也需付出定压数件镇道之宝以上的力量。


    这般原来那一路有了两件宝器和清穹之气定住,想要瞬间破坏几乎是没有可能的,所以这边可以暂时安心,

    而余下的绝大多数镇道之宝则是全数拿在了手中,就是准备用来应付元夏如今洞开的这一路的。


    凌灵子见到前方又是呈现对峙之势,站在上方,负袖言道:“刘上真,你可出手了。”


    下阶之上,又有一名道人站起,此人先对着台上诸人执有一个道礼,随后取出一方小印,对着下方一祭。


    此宝一落,虚空出现一道道经纬之线,竟是使得天夏这边的金砂和青灵天枝受到了某种扰动,竟是有退缩之势,而元夏这边两件宝器则是为之一盛,此消彼长之下,竟是隐隐有出现了被压制的局面。


    此宝名唤“镇机印,可镇压敌方宝气,削灭气数,同时长己方之运,是专以用来克压各种镇道之宝的。


    陈首执看得十分清楚,知道自己这边也要立时应对,看清楚宝器之用,他稍作权衡,就向传讯李弥真所在传讯道:“李道友,可以出手了。”


    李弥真接得谕令,神情一肃,伸手一拂,顿时一赤一白两道气光冲了出来。


    上次吞夺元夏宝器,三虫可谓是大补了一番,威能已是不同以往,而他此回还受赐了一缕清穹之气,背后更是能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持。


    两虫冲入虚空之中,却是微微一滞,却也是不免受到了镇机印的影响,势头竟是微挫,不过受后方力量持续推动,马上又很快稳住,便见其中那道赤光一闪,食阳虫一旋一转之间,已然叮到了镇机印上。


    然而此印一晃,印身之上焕发出一阵灵光,轻易就将食阳虫逼开,这时一道白光飞来,却是吞天虫上来夹攻,可同样是冲不开那一层白光,倒是受此牵扯,先前元夏这一方助长起来的势头又被压了下去。


    李弥真看了看,他本以为自己这神昭三虫得了好处后,若只是对付一件镇道之宝,只“吞天、食阳”二虫就足可应付了,可没想到居然只能斗个势均力敌,诚然这也是对面宝器能为独特之故,可是哪个宝器没有这

    他想了想,此刻不是他一人之事,故决定不作留手,拂袖之间,一道幽光亦是从石匣之中窜起,却是他将那“服幽虫”也祭了出来。


    此虫并没有直接冲到场中,而是在周围不停兜转。


    现在两边交战,到处都是泄露的宝气和破散的灵光,服幽虫一转之间,就将这些都是吸食了进来,随即又将运化出来的力量往两虫之中渡入进去,加上清穹之气的推动,斗战之中的两虫气势霎时暴涨。


    于是又是回到了相持不下的局面内,但是这个局面也没有维持多长,元夏这边立刻又发动反制,就见一道气光从广台之上冲起,托着着一只宝炉上到了高处,此宝名唤“炼妖炉”,

    元夏本域早早没了妖魔异类,也没有异类大能,那是因为被元夏修道人杀了个干净,并斩断了道途。


    而这炼妖炉,则是当日专以用来收拘炼化这些肉身强横的大妖的,而后来开始征伐万世之后,更是用以炼化了各种超拔异类,并转化为宝灵精魄,这等精魄纵然不及当日大妖,还受限于运使之人,到底无法推动此宝去到更高境地,但数目却是不少。


    此刻炉盖一开,自里冲出了数十异兽,直往天夏这边冲来,第二重屏护阵禁竟是呼吸之间就被撕裂开来。


    李弥真见状,眼神一亮,似乎看到了什么机会。


    他却是不待玄廷那边下令,立刻将那一缕清穹之气全数灌入,受此激引,场中一道兜转来去的白气猛然一涨,却是一举将那些精魄笼罩了进来!

    却是他窥准时机,利用吞天虫直接将这些精魄直接一口吞下,若是以往他可不敢这么做,可现在天夏为后盾,他却觉得可以冒险一试。


    陈首执见到了白气冲起的那一刻,已然理解了他的用意,当机立断分拨了更多的清穹之气下来支援于他。


    得此支援,吞天虫气机大盛,包裹着那些精魄死不松口,并且不断化消那些而三虫彼此串联,其余两虫气息都是于瞬间暴涨了一番。


    玄廷这边诸廷执都是看着元夏广台,等着此辈继续出招,然而等了一会儿,却是诧异发现,元夏居然没有更多的宝器祭动出来。


    这个情况有些不同寻常。照理说现在已经进入了镇道之宝相互克压对抗的阶段了,元夏若不继续将宝器祭出,先前的优势就无有意义了,场面只会持续僵持,是元夏另做打算,还是元夏这一路带来的宝器就此用尽了?

    天夏这边并没有因此放松,反而更为警惕,但是这一等,就是数天过去,发现元夏那边的确没有任何动静。


    这时却是想到了一个可能,因为两界通道所能承载的镇道之宝是有限的,若是元夏这一路只能送渡来这些宝器,那么天夏所掌握的镇道之宝比较起来无疑是多于对面。


    且不说“元都玄图、清穹天舟”这等轻易不能显露的宝器,他们手中此刻还有“遁世简”、“真一元瞳”等宝器。


    要知多一件宝器,场面上可就大不一样了。这个时候若是将这几件宝器祭出,似乎就能压住场面,进而将这一路来敌歼灭了。


    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


    陈首执此时不再等,而是意识沟通诸廷执,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钟廷执道:“钟某虽然推断不出元夏真正情形,但是钟某觉得这一次侵攻元夏志在必得,绝无准备不足之可能,现在突然出现这等状况,我等不能掉以轻心,落入其彀中。”


    林廷执这时稍作思索,道:“诸位廷执,林某以为我等不能只看眼前之敌,此辈乃是以假身到来,方才虚空邪神吞没下去时,此辈乃是提前自我了断的。


    这就应该为了防备张廷执那等斩杀正身之法,不过此法不止用在此间,当是还能用来试探我等。我若以镇道之宝祭出,无疑就是让元夏看到了我等所持之器,这于我不利,而便是镇杀了这些人,他们也还能到此,于他们却并无多少损失。”


    崇廷执道:“林廷执言之有理,元夏能忍,我们当更能忍,此战明明是他们急于求成,那我们何必急着分出胜负?不如就先拖着,他们不祭镇道之宝,我等也是按压不动,不信他们不出招数。”


    玉素廷执出声道:“可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他对着陈首执言道:“首执,元夏打了我们这许久,也该是我等出手了。”


    陈首执沉声道:“诸位廷执可以异见?”


    张御这时言道:“御同意玉素廷执之见,既然元夏不动,那我便当我动了,也可看清楚对面会是如何应付。”


    诸廷执对此皆无异议。


    玄廷定计这一下,也是很快做出了反应,便见一驾驾飞舟从虚空世域这边飞射出来,破开一路之上的阵器,直奔着元夏广台而去。


    凌灵子自方才开始,便一直在等天夏方面的回应,此刻望到了只是一些飞舟飞出,神情之中不觉有些遗憾,自语道:“果然谨慎。”


    他方才的确是在等,若是天夏方面贪功冒进,那么说不定他们便能毕其功于一役了。


    自侵攻天夏开始,他们前后祭了出“定真罗”、“凿空镜”、“炼妖炉、“宁奉盏”、“镇机印”、“擒命练”、“索神图”等这七件宝器。


    这七件宝器本属一体,只要一件件运用出来,并皆在场上,那么七聚合一,可汇聚为“定空炼神奉命图”!

    此图可以破杀或重创镇道之宝,只是他们功行无法将此器祭至远空,所以必须等到敌方主动投落宝器,才可勉强运使,当然,若是宝器数目一多,也是拿捏不住的,可天夏绝不至于一下将所有宝器祭出。因此机会还是很大的。


    可现在天夏居然能够忍住不动,他也只好暂时放下想法了,他转过身来,对着万道人和向司议一礼,道:“却要劳动两位于另一边进行布置了。”


    ……


    ……


  第四百三十五章 执气暂释过


    万道人坐在下方,见得凌灵子问话,沉声道:“且先不急,先看一看天夏之布置,或许另有手段也还未知。”


    向司议则笑了笑,道:“此刻发动,是否早了些呢?天夏看着尚有力量未被牵制住,一击不胜,反而不美,不如再等等?”


    凌灵子眼睛微眯,目光在两人身上飞速转了个来回,道:“两位说得有理,且先看看吧。”


    他是想要让两人主持两殿之势,从另一边给予天夏一定压力,他不求立刻攻入两界通道,哪怕只是做个样子出来也好。


    这样他们可以慢慢迫压天夏,逼得他们进行反击,最少也能坏去天夏一二宝器,那后面就顺利多了。


    可他知道,两人现在推脱,既有场面上的原因,也有对他一直以来发号施令的不满,还有也是看出完全顺从他,或许只能让上三世得了全功,两殿成了配角。


    此事倒是不能逼迫,可为了摘取终道,此辈终究是要下场的,便先等着好了,能推一次两次,还能三次四次不成?只要自己这里不出纰漏,总能占据主位的。


    “嗯?”


    他有所察觉般向外看去,却见天夏虚空世域之中,正有无数雷珠飞来,与阵器冲击爆裂,而在此后,则是一驾驾飞舟向着他们这里冲来。


    同一时刻,焦尧坐在位于舟队前方的飞舟之中,他暗叹道:“老道我还真是一个劳碌命。”


    这回他被张御点了名,让他带领舟队冲击元夏广台。


    不过抱怨归抱怨,他也是知道此行重要,能肩扛此任,也是玄廷对自己的看重,此刻也只能打起精神看向前方。


    此回天夏每一驾飞舟之中都是乘有一名玄尊,也是此番攻击的主力,大多数也只是初入元神的层次。


    通常来说,镇道之宝对抗若难以分出胜负,那么就需要求全道法的上真上前对抗了。


    这些连寄虚之境都是没有的修道人,似乎在这样的斗战中很难起到作用,最多勉强结阵抵御,主动出击对上求全道法之人那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但是这一次不同,他们每一个人,都曾有庄执摄给予玄廷旳宝器“真一元瞳”照过。


    这宝器一主生,一主死,玄机变化颇多,玄廷诸人到现在虽还未能完全理清楚,但大致用法已然摸索出了不少。


    其中主死一面有破杀化消之能,而生之一面则又不同,若将一缕宝气寄入人身之中,便可将一人法力拔高少许,并且使得法力生生不绝。


    而因为各人所运使的都是化劫真阳所运化出来的假身,便被打灭了,也能再化演出来,这就好比修道人摘取了上乘功果一般。


    纵然这些人无法与掌握根本道法的上真相抗衡,可对付底下的修道人却是足够了。


    纵然撞上求全之人,那也唯有用根本道法才能以一敌众,而若是此辈将根本道法显露出来,那么对于天夏这边的求全之人来说反是好事,提前知悉对手道法为何,应对起来那就从容多了。


    元夏广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阵器,能够形成一座巨大壁垒,不然没可能到此来侵压天夏。


    而广台周围栓牵着一座座的星辰,每一个都可形成一个阵元,可以自行结成阵势,现在见得天夏开始反击,自便结成阵势,同时更有阵器冲了出来,像是洪流一样向着那些飞驰过来的冲涌而上。


    只是此刻,那些飞舟的舟身之外浮起一层灵光,许多阵器落了上来,居然直接从舟身上透照了过去。


    这些飞舟看着寻,但实际上却是利用了一些纯灵之所的灵性生灵改造的,所以大异于元夏这边以往见过的任何物事。


    可是元夏攻伐万世,自然各种奇异乃至新奇的手段都是见识过,也懂得在这等情况下该如何应对。


    当即有人将此般情形报知后方,那里诸多负责推算的道人,得知状况后,只是稍加推演,马上知道这里的诸多变化,又是换了几批阵器上去,在接连十数次之后,也终是找到了破解之法。


    这一次阵器火雷冲击下,位于最前方的数驾飞舟轰然爆开了,只是里面的玄尊早有准备,祭出了法器护身,而后方飞舟则立刻放出一圈遮蔽灵光,冒着阵器轰击继续前进。


    这些年来天夏从诸世道弟子那里得不少宝材和技艺,飞舟与修士法力相结合,能生出更为坚固的守御之力。


    而且在镇道之宝气机灌注之下,这些人现在的法力可不止增进了一筹,此间人人都可独当一面。


    只是想冲破位于元夏广台最前面的阻挡并不算太难,飞舟再往前去,就冲入了那一层被“宁奉盏”遮护的光芒之中了。


    面对镇道之宝,寻常法器飞舟自是无可抵挡,可这个时候,舟身之上有一层金光涌现,竟是幽城金砂附着其上,虽然很快就被青火光芒挤压消磨了出去,可又是自舟身底下不停浮现,顶着那一层青光往里深入。


    天夏能做到这一步,也是因为神昭三虫在镇道之宝的对抗上取得了一定优势,场面上属于稍占上风的一面,所以才能有这个空隙可钻。


    这些天夏飞舟如同一道道金火流星般,冲过了一层层阻碍,直达深处,焦尧此时站了起来,看着前方,神情也是无比严肃,此刻距离元夏广台越来越近了,那真正的阻碍就要出现了。


    清穹云海深处,陈首执看着飞舟深入进青光之内,看去十分模糊,现在他只能通过训天道章了解内中情形了。


    这时他身旁金光一闪,明周道人对他打一个稽首,道:“首执,那人第三次递书了。”


    陈首执略作沉思,道:“和张廷执、武廷执他们说了一声,那人第三次呈书,让两位随我一同前去看一看此人。”


    明周道人稽首称是。


    张御这边很快就得了明周通传,得知具体事机后,他意念一转,就有一具分身出现在了镇狱之中。


    武廷执分身一直等候在此。而陈首执的分身此刻也是到了,三人对面一点头,就往镇狱深处来。


    跨过阵门之后,走到了有一根通天彻地的金柱之前,这里清穹之气缠绕其上,中间平台之上正困锁有一人,而以此气相拘,也唯有求全道法之人才有此等待遇。


    武廷执看向下方,沉声道:“方景凛,你想说什么?”


    方景凛抬起头来,看着上方三人,目光在张御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道:“首执、还有两位,你们都是来了。”


    察觉到身上裹缠略有松脱,现也是试着站了起来,对着三人稽首一礼,并道:“听闻元夏来犯,方某愿意为天夏出力。”


    见上面没有回音,他微微一笑,道:“关押方某还要用清穹之气,但是若放了我出去,方某不但可在前冲驰,也不必多耗宝器了。”


    张御是知道的,这是方景凛想借此机会出来,试图在与元夏对抗中立下功劳,这样至不济也能削刑。


    其实以前在人手不足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先例。只是求全道人不同,以往倒是没有相似的例子。


    方景凛这时又道:“首执,两位,你们也不用怕方某投降元夏,方某好歹也是一個天夏人,纵然不同意玄廷的一些做法,可维护天夏之心从来都未变过。


    他又笑了笑,“玄廷并不对方某隔绝外面的消息,想来也是期望方某能够改过自新,方某道法是改不了了,但是方某在对抗元夏之事上,与玄廷却是一致的。”


    说着,他又展袖示意了下,“至于击退元夏之后,若是觉得不满意,还可以将方某再关押起来么。”


    陈首执道:“两位廷执的意思呢?”


    武廷执道:“功是功,过是过,只要是不违背天夏律法,武某并无意见。”


    张御略作思索,道;“此人仍旧当镇压在此,但是可以给予其一具假身,再对其施以誓力便好。”


    方景凛再怎么样也是罪囚,必要的防备还是要做得,哪怕是一个品行端正之人,也是一样如此。。


    陈首执沉声道:“明周,此事交由了。”明周道人在旁显身,打一个稽首,“明周领命。”


    陈首执又道:“方景凛,机会只给你一次。”


    方景凛神情微肃,对着上方深深揖一个道揖,道:“多谢首执,多谢张廷执、武廷执,多谢两位了。”


    张御此刻再不多看,身影一转,这具分身便是消失,而陈首执、武廷执二人身影亦是消隐而去。


    明周道人这时笑呵呵对着方景凛一个稽首,又引了一张金符飘下,道:“还请方上真在此之上立个誓言。”


    方景凛知道,在明周这个清穹之灵面前,是不可能让他的誓言出现任何纰漏的,而他本来也没想着做什么手脚,他的确了为了削刑而做事,当下接了那金符过来,在上面落下了命印。


    明周道人取回了金符,一挥袖,一具假身出现在了前方,并道:“还请方上真抓紧时机祭炼,不然恐会错过此场斗战,上真一应法器稍候也会送至,”


    方景凛看了看这假身,明白这应该是玄廷用特殊手段祭炼,他抖了抖袖子,呵呵笑了一声,道:“也好,稍候我倒要瞧瞧,这些元夏修士有何等能耐。”


    ……


    ……


  第四百三十六章 当取后化还


    方景凛本以为祭炼假身需要不少时候,可是没想到,这一回却是瞬息即成,倒是令他有些诧异了。


    他此前虽从来没有炼过假身,可一法通万法通,自然明白里面的关窍,心思一转,就知这应该是玄廷有什么宝器可达成此用。


    他心下道:“看来我辈关在镇狱中时,外面着实变化了不少。”


    他不是廷执,自然许多事情都不清楚,虽然听闻现在现在增补了四位廷执,可他倒不后悔自己所为,因为这就是他自己所选择的道,只要对得起道,那其他都不算什么了。若是自己的道都是怀疑,那还修个什么?

    借助假身之助,他推开明周道人为他开启的阵门,来到了阵门之外,却发现身处在一驾飞舟之上,只是一眼,他就觉得此舟与往常所见大不一样,想来自己被囚禁这些年里摆弄出来的。


    但这不重要,令他为之注目的是,这里站着四名道人,居然每一人都是求全道法的上尊,这倒是让他极为吃惊了。


    天夏的求全道法之人有多少?如今还在的,怕是根本不出十数。而这里就一次见到四位,且都是还是他不识之人。


    可他心思一转,差不多也是猜到了这几人的来历了。


    他道:“这几位道友是?”


    四人俱是对他一礼,岳清泽站在最前,当先回话道:“我等乃是投拜天夏的元夏修道人,此回准备跟随上真前往攻袭元夏来敌。”


    方景凛点点头,道:“原来是元夏投拜过来的道友,此回你们是奉玄廷之命到此的么?”


    岳清泽叹息道:“我与丰神常道友倒是想着奉命至此,奈何身担罪责,玄廷从不明令,故而只能主动申言出战,想以此将功补过。”


    方景凛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玄廷的作派他一向是清楚的,从来没有将投靠过来的人推出去当挡箭牌的意思。


    除了信任方面,那就是这些人还不算是天夏人,跟他们这些原本被拘拿的天夏人有所不同,护卫天夏自然不会让这些人上,除非是这些人自己心甘情愿。


    他道:“你们做的对,若是错过了,那以后可就没什么机会了。”


    他又问了下,才知余下两人名唤缠相、商络,不过他们与岳、丰二人不同,并非是失败被擒,也非阵前投降,而是自身世域被灭,憎恶元夏,故而不计生死,主动来投,那自是待遇有所不同。


    这些年里主要修习道法,还有试图融入天夏之中,尽管他的道念道法与天夏有所差异,但在对付元夏这一点上,却是毫无任何退缩,甚至是敢于为此付出性命。


    方景凛似是随意问道:“这些年里投顺我天夏的,应该不止你们这些人吧?”


    缠相回道:“或还有。”


    纵然是求全道法之人,可不是上层,许多事情自然都不清楚。他们几个人也不会多问。


    方景凛摇了摇头,这就是他和天夏上层的不合之处,在他看来,求全道法之人,或者有能力成为求全之人的大修,那就该是上层,而不是以道念为先。


    不过没什么,他是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反正他寿数无穷,有的是时日去更易纠正,而且他若是能去到更上层的话,谁说一切不能改变了?


    下来他又问了许多话,同时还谈论了一些道法,这些举动看似无意义,但实际上是在借问之机取得主势,恢复自身道心道法,他之根本道法“权宫天命”就是要占据一个主位。


    在他看来,这四个求全上真听得自身驱驭,那么无疑能恢复的更快。若是能成廷执,甚至首执,那么道法甚至更上层,上境亦是有望。


    不久前他听说玄廷增补了四位廷执,可他对自己所为却并不后悔,因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只要对得起道,那其他都不算什么了。


    他看向舟外,见那里虚空星光点点,无数阵器和雷珠碰撞激烈,时不时有剧烈光华闪过,他道:“诸位,准备一下吧,下来就该我等上阵了。”


    焦尧诸人飞舟一路冲破诸多阻碍,路途之上遇到的阵禁法器,还有一些处于外围的元夏修道人根本拦不住他们,十分轻松的冲破了外围屏障。


    此中缘由,被“真一元瞳”增强了法力是其一,还有就是舟身之上有着金砂护持,寻常手段几乎没什么用,那些阵法阵器还未能触及金砂,一闪之间就被撕开。


    尽管宁奉盏放出的青火芒光会时不时闪烁一下,将那金砂削去,可青芒一去,底下金砂又是在不断浮现出来,可这等于像是潮水涨落起伏,你压我一头,我再压你一头,彼此互不相扰。


    焦尧心中感叹,镇道之宝占得优势时,果然是无往而不利,哪怕现在仅是占得了一点点优势。


    现在出手之人除非是在消磨去金砂一瞬间将他们击败,不然没可能阻挡住他们的脚步。


    由此想来,若是接下来元夏另一路攻入进域内,投之以倍数以上的镇道之宝,那将是对天夏何等不利?


    一念转过后,他心思又马上回眼前,怎么应付自有玄廷上层想办法,现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已是冲到了广台近处了。


    元夏不可能不作回应。


    若不用镇道之宝,那么只可能遣得求全修道人来阻挡他们了。


    故是他出声提醒道:“诸位小心了!”


    他知道,自己这回只是前来探路的,不是为了击败敌人,而是为了试探出敌方之虚实。


    除了他之外,同行还有一些出身浑章玄尊,他们就是负责将这里见到的或是看到的传递到后方,好让玄廷有一个判断。


    其实他们就算是假身到此,冲过来也有一定的危险,因为元夏或也有斩杀假身之法、


    可是焦尧清楚,元夏就算有手段,也不会现在就暴露出来,更不会用在他们这些人身上,要发动也是那在些要紧的关节的上,所以大可以放心,


    这个时候,前方青芒一闪,却是那元夏的镇道之宝再度占据了上风,而就在舟身上的金砂在被削减下去的一瞬间,焦尧心中猛地一跳,却见一名面容冷峻的道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这人目光冷淡,只是一扫之间,也不见其如何动作,前面数驾飞舟,包括其中的玄尊忽然就没有了踪影,好似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焦尧这条老龙可谓经验丰富,随时随地都在暗中戒备着,其他玄尊或许觉得飞舟不重要,可他就是躲藏在飞舟里不出来,并每当金砂消失,他便祭出一个阵盘填补守御空白。


    这样的阵盘,他足足准备了上千个!

    这全是他平日积攒下的,因为他知道,因为张廷执太过看重自己,自己可能随时被唤出去调用,这就叫作有备无患!


    在察觉到前方那几名玄尊消失的时候,他立刻又祭出数个阵盘,护持住了法舟和自己。


    他很清楚,就算是根本道法,只要不是专走破杀一流的,想要毫无滞碍的冲破阻碍,将他这个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即可杀死,那可能也是极少的。若是真是做到了,那反而也证明了其人道法的偏向了。


    那道人目光一扫,马上察觉到了焦尧这里守备,他略一皱眉,冷笑一声,伴随着他的目注,一道异光闪过,先是焦尧所乘坐的飞舟,再是底下阵盘,最后其本人亦是于顷刻间消失不见。


    而随着他继续往后看去,只是一刹那间,这一整支舟队,包括其中的玄尊和弟子乃至法器,全数消失不见,好像就这么被凭空抹去了。


    他之道法名唤“取应化还”,可以夺法夺气,不说对付一个摘取上乘功果之人,就算面求全道人,若是应对不当,也能被他于顷刻间倾夺了。


    对但是此刻夺了,往后终究是要还的,但还的不是人,还报的乃是天,现夺一物,则日后需奉养一物。


    若是一个求全道法之人被他这根本道法吞夺,那道理上就要从无到有再提拔一个求全道法的修道人出来,方能还报。


    但这也不见得非要让他自己去还,也能让他的弟子门人去还。


    不过此等能为自然不是无限,吞化得越多,所需还报的时日越短,若是届时还不出,自然要他自己乃至弟子的性命来填补。


    不过此法用在斗战之中却是威能不凡,若是他当真不在意,或者打算与敌偕亡,那真是无往而不利。


    而此时此刻,位于后方的张御眸中神光微微一闪,焦尧所遭遇的一切皆是落入眼中。


    尽管那名道人出手的时机很恰当,正好是那青芒绽放之时,也便是得了镇道之宝的遮蔽,可这毕竟不是专以隐遁遮盖的宝器,在他大道目印之下,前后经过看得清清楚楚。


    再是通过其余大道之印的感察,他对此中变化有了一些推断,当即意念一转,拟化了一道金符出来,唤道:“明周道友。”


    明周道人显身出来,稽首道:“廷执有何吩咐?”


    张御一挥袖,那金符飘了过去,道:“将此交给方上真,他知晓该如何做。”


    明周道人称一声是,将此符接了过来,又是一礼,便化光离去了。


    ……


    ……


  第四百三十七章 法胜在先权


    方景凛乘在金舟之中,时不时望向前方,不过广台那里因为镇道之宝的遮蔽,这回什么都看不清楚。


    虽然金舟一直在此不动,可玄廷既然让他来到此间,那么想必一到合适时机,自是会让他上前的。


    舟内金光一闪,明周道人这时出现在了他的身侧,向他打一个稽首,道:“方上真。”说话之间,便向着他递上了一枚金符,道:“此是张廷执让明周交给方上真的。”


    方景凛接了过来,意念入内一转,这上面所录,却是对某种根本道法的推断,正思量之间,周明道人这时又道:“前方派遣出去之人,已然全数覆灭了。”


    “是么?”


    方景凛点了点头,立时就明白了,这些派遣出去之人应该就是亡于掌握此等道法修士的手中了。


    他暗道:“我本以为这些人法力平平,就算去了也没什么结果,也无法引动对面求全之人出手,没想到非但引了出来,还探查到了出手之人的道法,这些人倒也不是没用。”


    至于玄廷是怎么探查的,他虽然也是好奇,可知道现在自己就算追问也不可能得到答案。


    他此刻身上法力一激,就将那一枚金符化了去,并对明周道人道:“回去告诉张廷执,方某已是知悉他的意思了,这便动身,往攻元夏。”


    明周道人意思传到,也不再多留,打一个稽首,便即离开。


    而另一边,上层云海某处,焦尧假身被破灭,正身自也是有所察觉,心下不由暗暗可惜。


    假身被毁还罢了,反正总是耗用之物,自己祭炼的那个上千个阵盘可是囤积了许久,这回没能收了回来,想也是一并被销毁了,不过令他欣慰的是,总算完成了这次差事,总算可以休歇一会儿了。


    金光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一边,他面上方才露出轻松之色却是微微一僵。


    明周道人打个稽首,道:“焦上尊,稍候方上真当会往杀奔元夏广台,玄廷有谕,还需焦上尊在后负责接应。”


    “方上真?”焦尧一转念,“可是方景凛?”


    明周道人道:“正是。”


    焦尧心下了然,随后他露出为难之色,道:“焦某假身不多,这方才用了一具……”


    明周道人笑道:“焦上真的假身三四具是往少里说,五六具总是有的,虽不多,但也不少。”


    焦尧忙道:“非如此,不曾有,休乱说!”


    明周道人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焦尧唉了一声,叹气道:“道友不知,方才阵盘损失了不少,那是焦某辛苦祭炼了十载的倚仗啊,少了等若痛失一臂,本来这还不算什么,玄廷有命,焦某岂敢推脱?就怕做不成事,连累了同道……”


    明周道人道:“不打紧。”他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囊,道:“此是玄廷吩咐明周送来的,里间有上千阵盘,不会让焦上真难为的。”


    “这……”


    焦尧闻言,不由连连咳嗽了几声,看着这镜囊,违心道:“玄廷想的真是周到。”他只得起身,行有一礼,道:“既如此,焦某敢不用心。”


    明周道人这里吩咐好后,便告辞离开,回到了清穹道宫之内,向负袖站在那里观望虚空的张御禀告道:“廷执,焦上真已是领命。”


    张御微微点首,道:“知道了。”


    焦尧这老龙,别看老是想着推脱避事,可实际上做事一向稳妥。


    就如方才,其人看着是被对面道法一气灭去了,可实际上由于身上守御之物甚多,与他人被灭是与区别的,虽然仅仅只是稍微延缓了一下对面道法的吞化,可也使得他得以完整看清楚了此中运转。


    这回虽然只是负责接应,可说不定还能带来惊喜。


    方景凛这一边,他立在飞舟舟首,脑海中正在思忖着对策。


    求全上境之人,道法之上固然有高下之分,可斗战之时,若是乍然玉简,主要还是需及时抢占对各自有利条件,因为道法层出不穷,各种变化都有,以弱胜强也不是不可能。


    而先一步知晓了,那就另一回事了。


    不过也可能稍候遇到的是另一人,可这许更是玄廷愿意看到的。但可能性不大,求全之人毕竟属于少数,手段只要暴露了出来,那就意味着有被击败的可能的,能隐藏就会尽量隐藏。


    而方才他所看到的道法,按照金符之上的推断,实际上正好克压他的道法,因为对方道法只要一见面就可起作用,而他的道法却需要拖延足够长的时间才能真正发挥威能。


    虽然他这次非是一个人到来,背后还有几人,照理说当是一股强大的助力,可是他并不看好这几位。


    因为这几人本就是从元夏投过来的,元夏对于他们的道法可是清楚的很,说不定元夏此刻就准备着克压四人的手段,所以这四位不能直接拉上去斗战,而应当是另起作用。


    他寻思了一会儿,有了决断,转过身来,对着四人道:“诸位,我要与你们商议一件事,或许与你等有损。”


    四人相互看了看,岳清泽道:“方上真请说。”


    方景凛也不客气,立刻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传声与四人知晓,并道:“四位觉得如何?”


    岳清泽闻言之后,笑了笑,道:“方上真此策可行,岳某自是愿意的。”


    丰神常想了想,道:“丰某也可。”


    缠相,商络二人则是毫不犹豫道:“我二人皆愿遵循此策。’


    而随着他们一语言毕,不觉身躯一震,感觉到自方景凛身上传递来一股无形力量,并压在了他们身上,但又转瞬即逝。


    方景凛听了他们愿意,满意点头,吩咐道:“缠道友,商道友,你们二位与我同行,”又对岳清泽、丰神常二人道:“岳道友、丰道友,你们且在后接应。”


    四人都是肃然应下。


    之所以分成两列,这般也是有用意的,若是元夏也有通过假身斩杀正身之法,那么他们分成两批,以求全修道人的反应速度,便不至于被一网成擒。


    虽然这只是他的猜测,但谨慎一点总不会有错。


    安排好之后,几人立时分开,分乘两飞舟,一前一后拉开距离,向着前方突进。


    有金砂护持,两边又有其余玄尊乘坐飞舟以作遮护,后方更有接应之人,飞舟此番冲驰之下,很快冲破重重禁阵,深入到了方才焦尧等人所至之地。也就是在这里,前面一行人几乎就是在照面之间尽数败亡。


    方景凛隔远就看到了那名道人,他站着不动,负袖道:“两位道友,交给你们了。”


    缠相、商络二人应了一声,立刻自飞舟之内遁飞出来。


    那道人也是神情一沉,虽他是上三世之人,可来时也是做足了准备的,一眼就认出,这两人正是从元夏这里投奔去天夏的缠、商二人。


    商络此人的道法名唤“胜从在先”,其人之道法会使人生出一种感应上的滞后之后,甚至敌手道法发动也会因此慢上一拍。


    这等道法若是还有旁人配合,那对面敌手几乎无有胜算的,因为你每一次发动都会落后其人一步,威胁不可谓不大。


    那道人想到这里,眼神却是深沉了几分,好在这二人都曾经受了元夏的法仪,哪怕现在被天夏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压住了,可现在他做了准备,那么牵扯一瞬间也是可以的。


    故对他商络忽然望有一眼,道法倏然转动,商道人本待发动道法,在其之前先一步克压此人,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法力一转,气息陡然乱了一瞬,而就这是慢了这么一拍,整个人就此骤然消失不见。


    缠道人也是一惊,本来他们二人互相配合,两人一齐出手当可立时压下对手,可是方才他气息也是同样乱了一瞬。


    就这么短暂片刻,那道人已然收拾了商道人,此刻转而看向了他。


    缠道人神情肃然,他立定虚空,身上迸发出一股浩荡金光,所过之处,无论阵器雷珠,还是尘埃气光,俱都消失不见。


    那道人面上略带冷嘲,这等强攻道术,若无人配合,又岂能拿捏到他?他往后遁避开来,待得气机平复,道法再是一转,身上异气一阵勃动,缠道人也是由此消失不见。


    短时内接连吞化两名同道,他也是压力不小,因为事后还需要进行还化,好在这一次对付的只是假身,并非真的以道法杀灭了两名同道,所以他也要在随后亲自在一载之内炼化出两具假身便好,这虽然有些短暂,但还能做到。


    这时他看向飞舟方向,他方才就察觉到,应该还有一位求全之人在那里,可是方才始终没有出来。


    其实出来他也不怕,上面自会有人下来阻挡其人。


    而现在看起来,已然是不需要了。


    方景凛站在舟中一直不动,就那么看着两人被吞化,此时他抖了抖袖子,从飞舟之中踏步出来,来至那道人面前。


    那道人谨慎的看着他,到了求全之境,什么道法都有可能出现,其人等着不动,他实在判断不出究竟,可又不可能不出手。


    打量了一会儿后,他身上异气一闪,顿时发动了道法。


    然而令他吃惊的是,那道法过处,方景凛身影只是微微虚化了一下,居然没能将之吞化了下去!

    ……


    ……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主命替劫录


    方景凛面对那袭来道法,却似清风拂面,看着对面那道人,他呵呵笑了一声。随即目光深沉了些,方才那两位可不是白白给其人吞杀的。


    自遇到岳清泽四人开始,他便已是展开了自身的根本道法“权宫天命”了。


    此法取取尊取上,据主据阳,斗法时间越长,主位便越稳固。


    但这并不需要与人斗战才可施展。因为他居主位,所以一开始就以道法笼罩岳清泽等四人。下来又通过言语交通,那四人此回也是心甘情愿为他出力。


    而当这四个人答应为他所驱用时,道法便凌驾于四人之上了,他的道法威能也将更盛。


    但这样还不够。他还需要四人为自己主动填坑,只要是道法臣从愿意为他替避道法,并且付诸实施,那么避过之后,对面道法此番就对他再无用处了。


    岳清泽二人且不说,那商、缠二人为了对付元夏却是不惜性命,所以这二人这一次却是替他填了坑。


    另一个,他的道法更在于拖延,只要他展现了道法之后,对面却没能在短时间内将他斗败,那么就会默认他的道法居于上位,对面斗战便不可能胜他了。


    他看向对面那道人,而无论任何人,只要被他在正面击败,那么其人哪怕日后再与他斗战,其根本道法也不会再对他起任何作用了。


    这一战,他虽然还不曾动手,可却已是稳胜不败了。


    对面那道人见道法使出,他却丝毫无有反应,也是心中觉得大为不妙,可他现在能做得,也就是再度试图吞化方景凛,身上接连异气飘起,可最多只是令方景凛身上闪烁了几下,却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方景凛再是微微一笑,意念一转,自身道法向着对面压去,那道人顿觉一股强横力量到来,并伴随着一股浩大意志降下,要他自绝而亡。


    他大惊之下,试图凝聚心神反抗,但是没有任何用处,似乎那意志方才是真正神我之主宰,全身气意都是不听御使,当下法力逆冲,以无可遏制之势去往身躯各个角落,顷刻间,他整个人化作了一团爆散开来的气光,竟是将身后的广台都是照亮了一瞬。


    方景凛一挥袖,荡开面前气光,面上露出轻蔑之色。权宫在上,尔等不过臣属也。!

    可是轻蔑之后,他又心中可惜,他的道法与权位紧密相合,就是要骤然去到高位,绝不能伏低做小,为人操持,这也是他不肯去往内层坐镇的缘由之一了。


    若他此刻有廷执之位,达到两相契合,道法之威更上一层,那说不定根本用不着之前那等算计了。


    不过现在却有一个机会。


    他望向广台之上,而败得此人之后,那么就可逼出下一个人了,若能再败一二人,连败下去,那么甚至可能推动天机,窥见一丝上境之门。


    此刻广台上方,正有几名道人身影聚在那里,这些人都是求全上真,他们对整个斗战过程看得很清楚,但当中并没有出手干涉。


    一般来说,能有一个人上前对付,他们就不会两个人齐上。


    天夏是想试探出元夏上真的道法为何,元夏这里又何尝不是如此。


    因为现如今两边争斗,即便失败,被灭杀的也只是假身而已,他们若是靠着人数优势杀灭来人,看着是占便宜了,可实际上却是多显露了一人道法,实质上反而是吃亏了。


    毕竟一般人修士看不透道法,但同样身具求全境界的同辈,只要与他们道法一接触,就立可能知悉端倪了。


    此刻有一人看着方景凛,开口道:“这元夏修士的道法,倒似久延取胜之法,莫道友不得先胜,所以败北。”


    另一个人道:“这般的话,我等上前倒不合适,此人倒是正合刘上真祭法破杀。”


    被称为刘上真之人却是摇头,道:“我替上三世执掌一件镇道之宝,此刻正和天夏宝器对抗之中,此刻不宜下场了。”


    诸人一听,有人叹道:“倒也是。”


    还有人道:“诸位且看,那后面似还有人,极可能是我元夏另外两名叛逆,那要小心防备。”


    刘上真道:“这倒无碍,此辈若不上前也还罢了,若是过来,也不过是如缠相、商络二人一般受我法仪所制。”


    “可当前之人必先处断,不然若见我不动,便是不攻上法台,此人也能扫平外围守御了,于我大是不利。”


    就在这时,却有一个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的道人开口道:“诸位同道,此人不若交予绍某如何?”


    其余人都是露出诧异之色,显然想不到会是这位开口,有人笑道:“看来绍道友这是胸有成竹了。”


    刘上真道:“绍道友前去也无不妥,便是不成,退回就是,他人便是有心,仓促间却也看不出绍道友道法变化所在。”


    诸人都是同意,绍道人便执一个道礼,脚下飘起一团纹理交织的锦云,托着身躯,从上方飘落而下,


    他之道法“成机录命”,乃是以“缚限自身,断算外命”旨。


    这等方法,主要就以天机绳尺,断算人为,再以天机合理杀之。算断越准,那么越是推动道法越是厉害。


    而他有三算之机,一算不成,则是重作录命,且定算次数还会再加数多层,三算不成,则道法反夺,损伤自我,若是三算皆中,那么他会做那最后一算,此算一立,无论他算断何事,都必然会成为现实。


    只是这等道法不适合冲在前方,而适合在后方慢慢处断,关键也能起到奇效。


    然则他若不是亲自在前斗战在前,完全是借助他人之势对抗,那么他本人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而若单独对垒,一旦定算对手,则好处皆为我有,此中玄机,则可不为外人道。


    而面对方景凛,他已然暗中断算了两次。


    一次他认为上来方景凛不会出手,且是在两人败了之后才会显身;又一次他认为己方必输,且是认为不出百息即可解决斗战。


    这两算皆是是完全料准,而这第三次却不能躲在背后,却需当面断算了。


    随着他已是踏动法座,落至下方,他执有一礼,道:“请教道友名讳?”


    方景凛却是笑了笑,没有回应。


    他可不会随意回应对方,谁知道对方掌握了什么道法?或许知悉名姓就能发动,也不一定,那他上来就是吃亏了。


    诸道法之中,强攻道法看来是威能最大的,但短板也很明显,过于直白,躲避起来反而容易。


    反而是那种长于变化的道法其实才是最令人忌惮的,你不知道那会是什么,也不知对方能有手段。


    纵然他身后还有岳清泽、丰神常二人可以用来为自己替避,可能小心的地方他一定会小心,绝不会随意放纵。


    绍道人看到他这反应,心中有数,这一个看去自傲,但实际上城府颇深,谨慎善谋之人,一个修道人得道法与其性情、所修法门、乃至惯常行事风格是息息相关的。


    再结合所展现出来的道法路数,他算断此人当会与他对峙,只要自己不出手,那其人也不会主动出手。


    但是这样还不够,他决定再加一个筹码上去,于是目光一闪,“其人当会在一刻之后,对自己发动攻袭。”


    这样推算,不管是方景凛唯有在他算断的时机上发动,才算符合道法定算,若是早得片刻,或是晚了一会儿,那就不算成功。


    这个时机,也是他之道法冥冥之中给予自身的反馈,若是成了,则有莫大好处,日后断算之数或能三去其一,若是失败,则会对自我道法产生怀疑,则日后愈发不准。


    此刻场中,两人默默站立在那里,看似不动,实际上道法已然开始运转了。


    方景凛的道法,拖得越久,胜算越大,而绍道人则是在等待那个时机,而两边诸人也是在默默的看着,无人上前干扰。


    而在差不多一刻之后,方景凛忽然一抬头,对着前方就是一挥袖,法力狂涌而出。


    绍道人目中异光生出,对面出手时机恰在他道法定算那一刻,这说明他之道法已然定算准确,道法命录点亮,而这个时候,他可以做出最后一算了,也即是定夺其人性命了。


    于是他心中默算,一息之内,此人气机反夺,当场败亡!

    随着他默感玄机,一道金光在他背后闪烁了一下,而同一时刻,似有一股难以违抗的无形之力降下!


    方景凛站在那里依旧未动,须臾间,有金芒从他身躯内部泛起,然而只是一闪便就消失,他完好无损的站在了那里。


    与此同时,位于后方的丰神常,其假身却是骤然爆散开来,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方景凛玩味一笑,权宫天命之法,除了自己这个主位之人,其余皆为我之臣属,那么自可代我而去!


    而在此刻,他方才施展的道法也是来到了绍道人这一边,要是方才绍道人方才得手,那么此刻他当是无惧于此。


    可他却偏偏对面相争,却又是一击不中,自己这边自然全盘崩塌,随着一层无形力量从他身躯之上扫过,他神情不由一僵,顿有片刻后,此具身躯便如散碎尘埃一般化去了。


    ……


    ……


  第四百三十九章 守拙执赢胜


    广台上的那些元夏道人都是看着,虽然连败两阵,但他们一个个都是表情从容,毕竟今回是假身应对,输了也没什么。


    有道人言道:“这次却是不见天夏动用那等牵连正身的手段了。”


    有人接言道:“这里乃是我元夏广台之下,许是怕我瞧了去吧?更许是知晓我等遇危之时能有断绝假身生机的手段。”


    “有理,应是这般。”


    他们个个有索神图为寄托,真有杀伐之法,还未落下来之前,他们就提前可以断绝了假身回去,没了性命之危,所以显得很是从容了。


    此刻又有人忽然开口道:“此人之道法,极可能是后发制人,拖延越久,法力越盛,虽然此人方才一刻之后方才动手,可料敌从宽,当取其半数,半刻之内胜不得此人,怕就是难赢了,再谨慎些,初见之时便当拿下。”


    又一人接口道:“如此说来,莫道友之道法倒是能够克压此人了?对了,莫道友还不归来么?”


    “莫道友假身俱是在放在了元夏的秘府之中了,他需再现身,则当从元夏赶至此间,还没那般快赶到。”


    凌灵子虽然执掌“定真罗”,可以用此宝器随意塑造假身,可是在场这些人可不是外世修道人,而皆是上三世出身的。


    他们这些人可无有天夏那等对同道无比信任的氛围,而且他们纵都是上三世出来的,可上三世本身就非一家。


    更何况,三世内部还分有不同道脉,彼此除了识得之外,交情并不深厚,自己所需要的假身那是绝不会任由别人主持道宝来祭炼的,否则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毕竟他们可都期待着终道,而终道摘取之后,该是如何分,又是否能分到,还是要看个人实力,要是你受人所制,那到时候恐怕什么都没有。


    此刻有人道:“那底下之人由谁人上前驱杀?”


    诸人之中,有人言道:“慢来,翁道友正在施展道法,且看他手段,若成便不必再遣人去了。”


    方景凛斗败绍道人后,便是负袖等在那里,同时吩咐后面之人分头破除周围阵禁。


    他知道上面之人若不想看到这等局面,是不会让他等太久的,当很快就会又有人敌手下来对付自己的。


    只是他看着现在是连败地元夏两阵,实际上却是以三换二。


    当然,他们也不算吃亏,因为岳清泽等四人的道法元夏都是熟识的,且方才斗战时看,元夏那里的确还有克制之手段,就算上阵对敌也可能受到限制,白白被镇杀,而他的做法现在反而证明是正确的。


    而于他个人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同辈之中有四人臣从,后又连败二人,以往可从来没有这等机会。他的道法经此历练,无疑变得更为深湛了,此时此刻,也是让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些更为高上的玄妙变化。


    哪怕他此刻再败,退了回去,此行也算是得有巨大收获。


    嗯?

    想到这里,他忽然警惕了起来。


    他为人高傲,可是从来不想什么败落之时,更不可能待敌之前去考虑有损斗志的事,他争的乃是长远,思虑的乃是万万载之道业,而不是朝夕起落之小争,道成方是大成,其余便是遇到坎坷,也皆为小挫,谈什么失败?

    这么想本身就问题!


    而且这个想法却是顺着他的思路自然而然冒出来的,似乎是毫无痕迹,可是就觉得这里有问题,肯定是有了某种道法的影响!


    他这么一警醒,便是听到了一声叹息,随即似乎什么气机远离了自己,转了转念,面上浮起一丝哂笑,呵了一声。


    而广台之上,一名道人本来站在那里不参与真人谈话,此刻却是忽然开口道:“这人警惕异常,难以动摇。”


    他摇了摇头,他的道法名唤“理空心痕”,可以干涉他人意思,让人心去往自己想要的方向进展,然后不知不觉间落入他的道法之中,只能顺他之意摆动。


    本来他见方景凛连胜两人,气息正炽,盈不可久,故而推上一把,让其由盛极而衰,生出退缩求援之沮意,此意一生,便可顺势按落打压。


    可是他不曾想,方景凛的道法“权宫天命”恰好是取主取上,正是一鼓作气往上攀登,从不肯低回之人,也不需要旁人助抚,只需万物顺从就好,我即是主宰,何须你来多言?这却是天生克压了他的道法。


    当然,他真要下场争斗,用出更多手段来,倒也不是不能一较胜负,但是胜算既小,还可能显露自己的道法,那就无此必要了。


    “翁上真既然不愿出手,那么让平某来试试吧。”不远处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在场几人望去,见是一个身着古朴道袍,神情木讷的道人站在那里。


    翁道人道:“原来是平道友,既然平道友有此兴致,那一阵自然是让给平道友了。”


    那道人对诸人执有一礼,就飘身下去了。


    方景凛在感觉到心里那感应退去之后,也是变得警惕了几分,这等侵略心神的道法可是十分难以防备的。


    正警惕之时,察觉到一股气机靠近,却见一名道人从上空落下,对他一个执礼,语声平缓,不疾不徐道:“在下平升之,特来向这位上真请教。”


    方景凛看了他一人,这人遁光平平,足下更无法座相托,若不是他能分辨对方气机,确认乃是一位求全同辈,几以为是一位十分寻常元神修士。


    他并不报上名讳,只是回有一礼。


    平道人这时看向他,神情认真道:“平某不知上真你的道法为何,但平某告知阁下,我之道法为‘拙功守过’,没有什么机巧,只是可让阁下道法暂时落不下来罢了。”


    方景凛略觉意外,他看了看此人,道:“落不下来,恐怕不止如此吧?”


    平道人语调平缓且正,依旧十分认真道:“我之道,不以根本道法而胜,只能摒绝外扰,与道友一战。”


    方景凛琢道:“不以为根本道法为胜,摒绝外扰……”他抬头看去,“莫非平上真想与我来一场神通道术的间较量么?”


    平道人低眉垂眼道:“正是。”


    方景凛笑了起来,道:“好,那我便在此领教了。”


    他能感应出来,这位的确没有胡言,就在说话之间,自己的根本道法居然被遮挡住了,根本落不至此人身上。


    看这模样,唯有抛开根本道法,以其余手段与之一战,才能败得此人。


    他虽占主位,可以让后方岳清泽代替自己去与此人相斗,可此人既然擅长用这等道法,显然对自己斗法之能极有信心的,他对岳清泽不怎么了解,可感觉上未必是此人对手。


    若是败了,还不是一样要轮到他上场,许还可能给敌手增添好处,那还不如直接由他自己来,他也是一路走上来,哪怕不用根本道法,各方面也没有任何短板。


    平道人听他答应,目光亮了起来,同时身上生出一道光亮,将两人俱是罩住,隔绝了内外窥看,同时执有一个道礼,道:“还请道友出招。”


    方景凛看了看,明白这是心相之战,外人是看到内里变化的,他抖了抖袖子,道:“好,那我便不客气了。”


    这心相之战落于心神之中,两人外面看着仍是对面而立,并无动作,似乎只是过了一会儿,方景凛身躯晃了一晃。


    平道人看向,露出赞赏之色道:“这位上真斗战之能确然厉害。”


    方景凛呵了一声,道:“可这一局我还是输了。”他想了想,不禁摇头,这人斗战之能确实了得,自己没可能胜过他,坦承道:“我的确胜不了你。”


    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这人根本道法只能用来遮挡根本道法,除此之外别无他用,甚至连对付低辈弟子都是不能,等于无有。


    然而放弃了这么大的优势,却也使得他的道法获得了近乎于不讲道理的强横,似几乎任何道法能够排斥于外,纯靠寻常斗战来与人较量。而这等专一致道,堪称简单朴素的道法,却反而是将他压了下去。


    他深深看了一眼平道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呵呵一笑,随即身躯若一阵轻雾一般化散了去,在败北的那一刻,他这假身就已然被杀灭了。


    平道人再是一礼,抬目望向后方,直直望到岳清泽所乘坐的飞舟之上。


    岳清泽沉吟一下,既然诸人到来,他也没有一人独回的道理,于是自乘舟飞遁而出。


    平道人静静待其来至面前,随后根本道法一展,一道光芒笼罩过去,待一个呼吸之后,光芒收敛,岳清泽身影一虚,也是随之消散。


    平道人连败二敌,却是一点不见高兴,反而摇了摇头。


    与其他同道不同,他来天夏,只是为了领略更为精彩斗战,为了与更为高明的对手交手。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推动他的道法往高深处去,方才方景凛各方面皆无短板,足够与他过招,但比起来他依旧有所不足,结果还是让他有些失望。他看向天夏方面,希望下来能遇到更为了得的对手吧。


    ……


    ……


  第四百四十章 道问寄斗战


    平道人战罢,便站在那里不动了,似是在等着后一个对手到来。


    至于后方接应的焦尧等人,他根本没兴趣上前料理。


    因为他一眼看出,那些人没有一点争胜之心,并且境界还差了他一层,有什么好理会的?

    他方才与方景凛一战,算是品尝了一道珍馐,自然没兴趣再去喝那寡淡的清粥。


    焦尧看着前方之人尽殁,那前面阻路的道人望过来,也是稍稍心惊,可见其没有动作,他也没有再贸然前进。


    但他也没有后撤。他知晓这应该只是一次交锋,算是一个试探,玄廷那边不会停下,应该很快又有人到来的。


    而在那广台之上,凌灵子自下方收回目光,又是看了万道人、向司议两人一眼。这两人依旧是默不作声。


    他在考虑那另一路进攻的时机。


    天夏虽是被击退一次,但用的却是以往元夏的叛逆,甚至于出现的求全修道人也仅有一个,暴露的东西也是不多,甚至那人的道法到底是什么,目前也没有一个具体的定论。


    这充其量只是一次简单的试探,天夏真正的力量还没有显露出来,所以现在还不用急着发动。


    虽然他们这里显露出来的一些东西,可是天夏那边当能明白这并不是他们的全部力量,下来应该还会派人过来再作试探,是绝不会停下来的。因为在天夏一方看来,眼下这段时间可能是了解他们的唯一机会。


    他看着上方,那七件宝器如今聚合为一,虽不能主动进攻,只能守御,可等到彻底稳固下来,就宝器威能就能有一个不小的提升,这个改变很缓慢,他会遮掩和压低这里的变化。


    不管天夏是否能察觉到,都需要来主动进攻他们,这样他们可以守在这里,并将天夏的力量牢牢牵扯住,那个时候,哪怕不用他主动去提,两殿当也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选择。


    清穹云海之上,诸廷执把方才方景凛的斗战都是看在眼中,在这其中,张御看得最为清楚,哪怕遮掩,也挡不住他的目、闻二印,前后过程十分清晰。


    其实方才方景凛连败两人的时候,他察觉到其人身上气息膨胀到了一个高度,若是其连败三人,那么无疑会跳过一个门槛,推动着自身道法往上提升。


    不过这仅仅是有利于其人斗战,距离上境尚是遥远,因为往上走,可不光光只是依靠自身道法,内外时机缺一不可。


    除非其人能一直胜下去,并成功转回,方可能消化这次收获。不过其人此战虽败,可接下来未必没有机会。


    方景凛这样的人,道念虽与玄廷不合,可毕竟是天夏的修士,在现在的情况下,任何元夏修士获得益处,那都是有利于天夏的。


    天夏也唯有当前能守住,那才能谈得了过后之事。


    殿中金光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他身后,稽首道:“张廷执,方上真来了。”


    张御道:“让他到此。”


    片刻之后,方景凛走了过来,虽然遭遇了一场挫败,可看上去她毫不介意,上来稽首一礼,道:“张廷执,方某回来复命了。”


    张御点首回礼,他抬了下手,便有一枚晶玉飘了过来,一直到了方景凛的面前方才停下。后者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饶有兴趣道:“这东西有意思,大利于我天夏,这是长孙廷执的手笔吧?”


    张御道:“正是长孙廷执所造。”


    方景凛此刻不禁想到,要是自己当初有这等利器,说不定能串联更多人,不过再是看到张御,不禁暗自摇头。


    修道人归根到底还是看道法之高下,道法比不过人,那说什么都是无用。


    当初他与张御一战之后,后来压入镇狱,曾又推演了几番,仍旧觉得胜算不大,要知当初他与张御一战,这位还不曾求全,现在更是今非昔比,两人之间的差距想必更大了。


    他念头数转后,将这些思绪压下,伸手按住了那一枚晶玉,只一刹那间,就与其余廷执的意识都是牵连上了。


    陈首执的声音响起道:“方上尊,且说一说方才的情形吧。”


    方景凛道一声好,便叙述起此战经过来。他详细描述了一下此战遇到几个元夏上真,又说了下自己对这些人道法的推断,被他斗败那二人自不用说,交手之后,道法压胜一筹,自是能做到一定了解了。


    还有一个就是迷惑他心神之人,这人其实未曾展露出自身的真正手段,但是他凭着经验大致能看出是属于什么路数,也是说了下自己的看法。


    至于败他的平道人,一见他面,就把自己的道法说出来了,故他如实转述就可。


    末了,他又言:“另外么,方某怀疑,其人之道法只能遮挡他人道法片刻,而不是能遮挡许久,否则斗战之术不必要入神一战,以求在顷刻间决出胜负了。”


    此话一出,此间求全道法之人都是微微点首,如此也是合理的。


    道法实际上是有强弱之分,你要说压制长于变化的道法,那尚还可能,你若是连长于强攻的道法也能遮挡于外,那是绝无可能了,你有修行,莫非别人就没有修行了?


    还有若是此人遇到两人以上的敌人,他又岂能同时遮挡两人之道法?但若是道法强横,挡住一瞬还是有可能的。要是如此,那就解释的通了。


    这时崇廷执忽然问了一句,道:“此人所言那根本道法,会否有作伪之处?”


    方景凛回道:“方某以为不会如此,一人之根本道法乃是真正之根本,要么不对外言,若言则必不会作伪,此人道出自我之道法,也是坚定自我道念之举,我即天心,执我就是执道,非是外物可以动摇……嗯?”


    说到这这里,他忽然心中一动,沉吟起来、


    这些事其实根本用不着他来说,崇廷执的修行纵然还未曾到那一步,可修到眼前这个境界,又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现在这个时候却来刻意问他一句,令他不禁想起崇廷执的道法,又感受了一下崇廷执沟通上来的意念,立刻便就明白了,心下道:“原来如此。”


    崇廷执却是借着他大战一场,道法气机往上勃发,有着不少收获,所以借他一句话来推动点化自身么?


    应当是如此了!


    只是他再一想,觉得有些可惜了。


    崇廷执只是问了一句话,而并没有多问,若是多问,在道法上得了更大的推动,那就欠下了他莫大承负,或对他以后有所助益,现在虽也有一些牵扯,可是推动不大,下来修行主要还是靠其自身,所受承负也便不深了。


    钟廷执这时道:“方上尊当是明了了此人道法,若是再战,可还有把握么?”


    方景凛道:“假身斗战,也是如此了,虽然假身之下,我无法动用玄异,但此人也着实了得,即便是我正身与之相斗,或能坚持一二,但依旧赢面不大,而且方某有感觉,此人手段也未尽出。”


    他想了想又道:“此人修道年月当远在我之上,此回未能胜,实是实力道行之差距。”


    钟廷执缓缓道:“方上尊所言,而似这般人,元夏许还有不少。”


    诸廷执听罢,神情都是沉肃。


    元夏攻灭万世,不知多少年的积累,求全道法之人胜过他们极多,而且现在遇到的,当还不是全部,甚至能显露道法的,很可能还不是其中的佼佼者。


    韦廷执道:“方上尊,除此外,你可还有其余什么发现么?”


    “其余发现?”


    方景凛沉吟片刻,点头道:“倒是有一桩,元夏这些人给我之感觉非常之从容。”说着,他看了一眼张御,“玄廷似有通过假身斩杀正身之法,可他们对此好像却是丝毫无惧,说不定他们应对的办法了?”


    林廷执这时道:“的确有此可能,元夏很可能是借托了某件镇道之宝的助力,能够断去自我生机,避开杀招。”


    与元夏之战,张御的“斩诸绝”自也是被玄廷考虑进去的,因为此法可以有效消杀元夏的上层力量。


    别的不说,驾驭宝器的是否是求全之人,相互之间的差别很是大的。还有这等修士往往就是上层,上层少缺,动荡绝然少不了。


    但要是元夏此回根本无惧,那么哪怕将元夏求全之人的道法全数试探出来,那依旧是对他们大为不利。


    张御这时思忖了一下,若真是镇道之宝提前断去生机,将人接引走,这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他能杀对面一次也能杀两次,不外乎是多挥几次剑的事。


    况且他还有大道之印,也能沟通上层力量,若是用得巧合,未必就不能遮挡对面宝器的牵扯,从而斩杀对方。


    他所要考虑的是,此刻是否就要出手,试一试自己的想法?


    要是不能顺利斩杀,那么就要考虑另寻办法了,要是能够证实他的想法,那么下来的谋划仍可顺利执行。


    想到这里之后,他于晶玉之中向着诸廷执言道:“首执,诸位廷执,御有意亲去阵前,会一会那元夏众修!”


    ……


    ……


  第四百四十一章 指剑向元台


    张御此言一出,诸廷执都是不觉留意过来,林廷执出声道:“张廷执打算亲去?”


    张御点了下头,道:“御有一个想法,想要验证一番,若是不成,也能尽早进行调整,眼下正是一个机会。”


    廷上诸廷执都是参与制定策略之人,立刻知道他说的是何意。


    玉素道人道:“我觉得此事合适,张廷执长于斗战,又和许多元夏修道人交过手,若有张廷执出面,胜算极大。”


    此刻其余廷执却是在那里沉思。


    过了一会儿,钟廷执开口道:“首执,钟某方才以心感应,总觉元夏那处气机有些异常,而且此前镇道之宝守持不动之举,也很令人怀疑其目的,必须弄明白此中究竟,如此情形下,不下猛药怕是难以看出。”


    待诸人思索之际,他又道:“而张廷执道法修行无一不是精深,且又掌握杀伐手段,此去或可能探明情状。”


    顿了下,他又言:“唯一可虑,那就是张廷执此番若去,道法很可能就显露人前了。”


    诸廷执方才之所以没有发表意见,也正是因为有此顾虑。张御是玄廷方面的重要战力,而先前出战那几名元夏上真,肯定不是元夏的真正上层。


    因为不用多想也知道,此刻能腾出身来斗战的,多半不是元夏方面执掌镇道之宝之人,至少不是执掌主要宝器之人。


    要是让这些人或是背后上层见识到了张御的道法,那是很被动的一件事。就算不是求全之人也知晓,根本道法一暴露,就极易被人克制。


    便不说这个,此回验证斩诸绝,那么元夏在知悉之后,一定会千方百计对张御加以针对,这是异常凶险的。


    张御振声言道:“道法暴露,随着战事进展,也是必然之事,此会之战,也不可能藏掖住道法。只看所得收获是否对我天夏整体有利,眼下为证心中所想,必须由御出面与之一战。”


    他的道法并非长于变化,但是威能强横,简单直接,倒是不怕被显露出来,且他还有青朔、白朢二人,道法之上其实几乎没有短板了,就算对面知道了,也很难克压他。


    况且除却道法之外,他还有大道之印,此相当于又一件镇道之宝,对方若是在他施展出斩诸绝后有所异动,甚至围攻于他,这却是正合他意。而且这是天夏主场,大不了他设法撤走。


    再则,此番他还可以趁此机会祭炼宝衣,若得宝衣宝名出现,那么就可与自身完满契合了。


    陈首执道:“张廷执可去,不过不可一人前往。”


    方景凛这时笑了一笑,道:“方某愿意与张廷执同往。”


    诸廷执想了想,这倒是合适。


    方景凛虽然方才已是上过场,但是其人的道法“权宫天命”由于变化隐晦,光从表面是没那么容易看清楚的,被其人败过之人就不必说了,唯一胜过他之人又是靠纯粹的神通斗法取胜,没暴露根本,确实可以从旁协助。


    另外,哪怕岳清泽四人也可以再次同行。


    这回他们占据主场优势,而且可以直接以“化劫真阳”来变化假身,根本不用他们自己祭炼。


    韦廷执道:“这四位道法自有可取之处,面对元夏修士无有还手之力,据他们自陈,身上当是受了法仪影响,我等或可设法清除。”


    清穹之气只是克压法仪,但是并不能完全消除,但是斗战之中稍微一点影响,那就可能会导致失败。


    正清道人这时开口道:“我可给予他们一张化入根本道法的法符,助他们排斥外扰。”


    法仪影响一瞬间,那么只要在被克压之际能有守御,那道理上就能避过,说不定还能加以反算。虽然这样的手段只要用过一次,元夏就会察觉,可是一次也就足够了。若有机会,下回可以再寻办法。


    玄廷这边商议好之后,便结束了交流,分头进行准备。


    清玄道宫之中,张御让方景凛自行离去,他自己则是定坐下来,少顷,身后一青一白两道光气一闪,却是两把飞剑飞腾出来,并绕着他飞旋了一圈。


    可以见到,飞剑下方如今都是垂下了有若星光璎珞编织的剑穗。


    这是自青朔、白朢二人得有道法之后,他又重新把飞剑祭炼了一番,随后由那剑器之中自行化变出来的。


    因为青朔、白朢二人与他同出一体,所以剑法之上若不曾斩出斩诸绝时,同样也是可以携带两人的道法。


    这种变化是十分厉害的,当你以为应对是一种道法的时候,其实接触的是另外一种,那可能就直接决定胜负了。


    他心意一转,一具假身飘了出来,两柄飞剑在此间回旋数圈后,一剑收入了身躯之中,一剑持在身侧。


    又检视了下自身的宝器,如今他道法已成,“离空紫炁砂”、“玄光天元梭”等宝物其实作用已是不大,不过他仍是携在了身上。


    这时又一道宝光跳跃出了来,却是“空勿劫珠”自行飞出,绕着他连转了十几圈,看去跃跃欲试。


    张御道:“既然你愿意去,那便一同去吧。”


    这件宝器的上限很高,不是一般道法能破,总是一些威慑之能,哪怕不发动进攻也是无大碍,带着便带着了,权当多一个手段。


    殿中金光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殿阶之下,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廷执,已然都是准备好了。”


    张御抬袖一振,执剑站起,并向往外间走来,到了殿外大台之上,见专为廷执出行准备的飞舟已然泊在了那里。


    明周道人道:“方上尊还有那四位上尊已是先一步出发,在虚空之中等候廷执大驾了。”


    张御点点头,他看了一眼远方虚空,踏步走上了飞舟,大袖飘摆之间,来至主舱之内坐定。天中降下一道金光,元都玄图罩定片刻,他已然出现在了虚空世域之中。


    因为虚空世域才是如今元夏重要攻击之所在,上层不宜暴露,所以他也选择从这面出发前往元夏广台。


    他站定主舱之内,偌大飞舟随意而动,从虚空世域缓缓驶出。


    方景凛和岳清泽等人已经乘坐飞舟等在了那里,并在飞舟之中遥遥对着他行有一礼。


    张御看向他们,言道:“方上真,稍候你随我同行。”又对岳清泽等人道:“诸位稍候跟在我等身后便可,稍候若有事机,我自会吩咐。”


    方景凛稽首一礼,岳清泽四人则是肃然执有一礼,道;“我等遵谕。”


    他们四人眼中隐含振奋,与方景凛不同,张御乃是玄廷廷执,天夏上层,身份之上更具优势,而且也是当日直接负责接受他们投靠之人,他们心中对这位也更为信服。


    张御看了眼那元夏广台所在,便驱驭飞舟向前,很快来到了焦尧等人守持之地。


    焦尧主动从飞舟之中出来迎候,稽首道:“廷执有礼。”心中忖道:“不想这位居然亲身上阵了。”


    张御道:“焦道友,要劳烦你看顾后方了。”


    焦尧应声道:“廷执,焦某定当守好。”


    张御交代过后,便一舟向前驰出,带着浩荡舟队,往元夏广台这边疾行过来。


    元夏广台之上,凌灵子看向对面,见到天夏那处又有飞舟过来,但是这一次,他感觉到了一点些不同。


    当先一驾飞舟堪称威严壮丽,所有飞舟都在紧随在后方,冲阵过来的时候,后方飞舟主动排斥清理周围的阵器和遮挡,根本用不着前方飞舟去做些什么。


    钟甲道人道:“此回所来之人或许大不简单。”


    凌灵子凝视那一驾位于最前方飞舟,眯眼道:“稍微便就知晓了。”


    平道人自斗败方景凛后,便一直等在那里,他相信天夏不会因为一次受挫就停止了试探,稍候定还有人到此。这时见飞舟过来,不由眼前一亮。


    因为他主动将自身的道法揭示出来,那么这等时候到来的修道人,想必就是有把握对付他,或者自认斗战能力胜过他之人,再看对面过来的声势也是与前次不同,这让他如何不振奋?


    若得可堪一战的对手,他必能借此推动自身道法。


    那一驾飞舟往前而行,很快到了近处,后方原本跟随的飞舟则不再上来,此舟也是来至方才斗战之地才是停下。


    张御一手执剑,大修飘飘,身绕星光玉雾,清气漫身,脚踏云芝玉台,自里飘行而出,来至平道人身前顿下。


    在他出来那一刻,万道人和向司议都是神情一动。


    凌灵子看了一眼,目光闪了闪,他是看过张御画影的,道:“两位,这人就是天夏那位张廷执了吧?”


    万道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正是此人。”


    凌灵子露出玩味之色,是知道两殿此前在这人手中吃了不少亏,更因此人落了不少颜面,不过他没有去揭破这一点,下来还要依靠两殿做事,没必要去多事。


    他往前走了几步,目光向下望去,道:“既然天夏派遣出此人,想必是寄托希望于此人身上,那么且看此人手段吧。”


    ……


    ……


  第四百四十二章 斩身绝神气


    虚空之中,广台之前,张御足踏云芝玉台,手持剑器,飘然来至平道人前方停落下来。


    平道人看着他到来,主动对他执有一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天夏的张上真了?”


    张御抬起双袖,也是回有一礼,道:“正是。”


    平道人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欣喜之色,道:“我听说张上真斗法之能高明,今日有机会讨教,实乃我之幸也,却不知我之道法,张上真可是知晓么?”


    张御看向他,颔首道:“我正是听闻了尊驾擅长斗战,故是特来领教一番。”


    平道人更为兴奋,他也正是需要一位斗战能手与自己交手,每一次交手,所得成果都是推动他道法往上走的资粮。


    终道离他尚远,抓住眼前方才是紧要。张御从身份实力等各方面来说,无疑都可算得上是一名上好对手。


    他此刻看见张御目光往广台上面移去,却是郑重言道:“张上真不必担心,平某与你之战,乃是公平之战,绝不会有第三人来插手,平某也绝不容许!”


    而此时此刻,元夏、天夏双方上层都是凝注着这场斗战,元夏广台之上还都是面带几分轻松之色,底下还有指指点点,因为他们纵然斗败,有镇道之宝护持,也不会伤及根本,反而对面却会暴露手段来。


    天夏这边则是异常重视。


    张御斗战能力自不消说,尤其是身份,仅次于陈首执的次执,更是玄法开道之人,更不用说训天道章靠其一力维系,其人之安危可谓重要无比。若不是此回在天夏主场,玄廷是不会让他轻易出战的。


    平道人此刻已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他眼中生出光芒,郑重道了一声:“得罪了!”说话之时,他已将自身根本道法展开。


    张御眸中神光一闪,看去其根本道法之上,这位的道法可是一点也不加掩饰的,故他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从眼前来看,这人道法的确如方景凛所言一般,能够遮住他人道法一瞬,甚至连遁变道法都可能逃脱不了,可入神斗战,那么一瞬也是够了。


    但能拦住别人道法,却未必能拦住他的道法,尤其是他除了“正御中天”之法外,还有青朔,白朢二人的道法,便不出其他手段,三法齐下,令其挡无可挡,直接就将之镇杀!


    只是他来此并非是为了斗战,也并非是单纯为了赢过此人,而是为了验证自己是否能够在镇道之宝的遮蔽下斩杀来犯之敌。


    若是能够成功,那么无论是他个人还是天夏,计略都不必要做太多调整,都可围绕着这此术做一些布置。


    若不能成,那就要进行另一番排布了。


    这时随着上方道法展开,也随之一道光芒罩定了他,这是入神入意,与他在神中交战,对方既然愿意如此,那却也好,至少神中之战,外人难见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此刻伸手握住剑器,缓缓拔剑,而这个时候,身后六枚道箓浮现,内有敕文浮现。


    他根本没打算与其做什么神通道术之间的较量,这次是两家之争,并不是公平论战和私斗,他既有手段,那自是不会使自己顺从敌人,将自己拘束在别人道法之中的法力,而是要使用诸般手段将之斩杀。


    平道人在看到那六枚道箓之时,神情不禁一变,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大危险袭来。


    同时令他感觉不妥的是,张御的根本道法并未曾出现,也就使得他的道法拦无可拦,虽然这也是他所期望的,可等于蓄势一击落在了空处,总觉得十分不舒服。


    可他不及去想这么多,随着张御的长剑从手中拔出,一股杀伐斩绝之气势从身上勃发而出,锋锐之感几乎直迫眼眉,明明剑器未曾斩出,可他感觉自己已然有一种剑刃加颈之感,

    这种危险感觉,直令他毛骨悚然,背脊泛起凉气似乎冲上了天灵,但这也是刺激的他气机猛然拔升,并大喝了一声,身上诸般法门齐齐发动!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张御一剑朝着自己斩来!


    他死死盯着那斩来剑锋,入神之战其实有一桩好处,那就是念动即变,对手那里也不会有什么看不清的举作。


    这样一来,任何迅快道术神通,他都能及时反应并作出反制,毕竟从道理上说,没有什么是能快过心念的。


    这也是他占便宜的地方,若是出神之战,绝没有如此之快,所以比之在外斗战,他的实力在此则更要强盛一两分。


    这一点他是绝不会去与对手去说的,毕竟这就是他的道法,占据优势又有什么不对?

    所以这表面看似公正,实则不公!

    可斗战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只要赢了,得了实利,其余一切都算不了什么。


    只是此时此刻却是有些不妙,他发现斩来这一剑疾若流光不说,且隐隐罩定了他,似乎自己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这一瞬间,他催发运转出了百余种自己所掌握的神通道术,可以说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极致了。可这一切在斩诸绝之下却似薄纸一样被轻易撕开,连半分阻碍都是没有。


    剑器直直斩下,无论哪一种道术,哪一种神通,在这一道剑光之下如泡影破碎,旋生旋灭,旋起旋落,那种种绚烂之美,宛如烟花,不过是一场梦幻。


    待那一道避无可避的剑光贯穿神意,从他身上一斩而过后,只留下了一缕明灿余光。


    平道人怔在了那里,目光之中微微有些复杂,他是想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斗战,然而结果却是对方一剑斩下,诸法破碎,神气俱消。


    而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这一剑不但杀绝了他的生机,亦是斩断了他的道。


    可至到此刻,他仍是不曾见到对方根本道法。


    他是完完全全的败了。


    他盯着张御道:“这一剑叫什么?”


    张御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斩诸绝。”


    言毕,他手腕一转,还剑归鞘,“锵”的一声,周围笼罩的明光顿时破散,神景崩塌,又回到了现世之中。


    而对面平道人此刻仿佛只剩下了一具空壳,受那剑鸣一激,倏然爆散开来,化为一团璀璨了气光,再是散失在了虚空之中。


    张御立在虚空,袖袍随气光飘荡不止。他仰头看着上方,方才他出剑斩杀平道人的时候,的确有一股力量降落下来,似乎想要将其人生机提前断去,但是着一股力量被他沟通上层力量的六印隔绝在外,未能落下。


    事实证明,只要提前遮挡,他依旧可以执剑斩杀对手!


    而元夏、天夏两边都是在等待结果,见两人对峙一瞬之后,平道人身影骤然爆散,反余张御一人站在那里,天夏这边无不是精神大振。


    相反,元夏这边诸人则是个个神情微肃,平道人的实力他们都是清楚的,道法虽然简单质朴,可实力不容小觑,抛开根本道法,纯论斗战,他们自认也是难胜。


    可现在居然败在了张御之手?


    诸人心下都是警惕了起来,这人实力果是不俗。


    凌灵子也有些诧异,这平升之居然败了?后者可不是一般的善战,虽然因为身份差异,他们没有比斗过,可对其能力却是认可的。


    “这么看来,那张御果然不可小觑,下来……”


    只是这个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妥的地方,猛然向平道人败亡的地方看了去,面色也是一变。


    因为他此刻似是察觉到,平升败落之际,似并不像是被宝器提前蔽绝生机,而倒像是被直接斩灭了。


    他神情不禁一沉,心念电转之间,立刻向着一名弟子传声道:“立刻向后方传讯,给我问清楚平上真的此刻的情形,要快!”


    底下那弟子立时奉命,匆匆而去。


    张御没管广台上面怎么反应,他没想着能够完全遮掩,他也是不会等待上面查清楚原委的,站在那里抬袖示意了一下。


    身后方景凛等五人见他这举动,当下各自分散开来,开始对着广台周围的阵禁和守驻星辰下手。


    前方这处广台乃是诸阵之中,虽然他们杀到了腹地,可实际上若是不将周围的守御清除,那是压根靠上不去的。


    五名上真同时催动自身道法,破坏力可谓极强,本来围绕在广台四周密密麻麻的星辰也是一枚枚熄灭下去。


    张御则是望着大台上端,若是元夏不准备遣人下来,那么他就将周围夷平之后,再是直接杀了上去。


    凌灵子冷眼看着周围的举动,他不确定平道人生死之前,他是绝不会遣人下去的,天夏要破坏,那就随意破坏好了,哪怕广台被破坏,只要人还在,大不了向后往撤。


    有着定真罗在手,有着无数宝材,什么东西都能再运化了出来,可若是正身消亡,那就怎么也无法挽回了。


    台上在沉默之中等了许久之后,那名弟子终是转了回来,并向上禀告道:“上真,已是请人去往平上真修行的秘府之中查看,只是进去之后,却是空无一人,只余下一些散碎之物,经过世道之内确认……”


    他低垂着头,似不敢看上方,道:“平上真,已然形神俱灭了!”


    ……


    ……


  第四百四十三章 断机起争杀

    那弟子这句言语一出,哪怕凌灵子心中早是有了一定的准备,眼神之中仍是掩不住流露出了惊异之色。


    这不仅不是因为平道人被张御所斩杀,而是他们明明有“索神图”为寄托,又怎么可能会被天夏的手段所克压?


    照理说遇到劫数,此宝器就会提前舍断假身,令他们脱离出去才是。


    天夏用的究竟是什么方法?

    万道人此时道:“我观二人方才斗战,却并没有祭动任何镇道之宝,那斩杀平道友的手段,我以为,或就落在此人身上!”


    他对凌灵子一直以主位自居确实有所不满,但是现在这件事涉及到了元夏根本利益,还可能波及自身,他却是不能坐视了。


    一旁钟甲道人见凌灵子不说话,便接话道:“万司议是说,天夏将此手段交给了此人?”


    万道人沉声道:“非是,当是此人掌握了这等杀伐手段!”


    向司议若有所思,开口道:“先前我两殿推算所得,此前邢司议乃是亡于锋刃之下,此人擅剑,先前斗战又多有此人参与,战殁的诸位上真极可能就是亡于此人剑锋之下,如此倒是说得通了。”


    钟甲道人疑问道:“剑法?什么剑法能有此等杀伐手段?便是根本道法寄托于剑,怕也做不到此事吧?”


    元夏剑道没落已久,也没什么像样的剑法走到上层,大多数人对这方面都没什么了解。而且方才可是连镇道之宝都未曾救了人回来,什么剑法能达至这等地步?委实难以想象。


    万道人沉声道:“是与不是,一算便知。”以前不知头绪,所以他们无从推断,而现在他们有一个线索,却是可以溯此而算。


    凌灵子甩袖向下一指,关照底下弟子道:“立刻传命域内,着人推算此事!”下面弟子立刻奉命而去。


    下来台上一阵沉默,诸人都是不言。


    过了许久,那弟子折返回来,躬身道:“回禀诸位上真,域内推算得出,诸般杀身之劫,极可能落在此人身上!”


    凌灵子稍稍闭目,片刻后又是睁开,忽然笑了起来,道:“好,好!若将此人杀死,那么却是能为我元夏除一大患!”


    虞月道人蹙眉道:“这等手段,未必只有一人掌握。”


    凌灵子却是断然道:“绝无此等可能!”他凝目看着下方,道:“能用此等剑法,必是将剑法修至极致唯一地步,此乃是根本道法!试问世上哪有可能相同的道法?”


    钟甲道人不由同意道:“方才平上真祭出道法,此人却是没有任何道法显出,这般倒是说得通了,此人之道,乃在剑上!”


    向司议琢磨了一下,出声道:“诸位,剑上之道能斩人是一回事,遮挡‘索神图’又是另一回事了,此中可能另有玄机。”


    凌灵子一摆手,道:“这里或有玄机,现在弄不明白,那便先放下,此人既然出现眼前,那我等当不惜一切代价剿杀之!”


    张御的威胁是实打实的,而且此人就在眼前,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难说下来还是否机会。有此人在这里,他们任何动作都将束手束脚。


    “剿杀?”


    钟甲道人提醒道:“道友,对方也是小心,乃是假身到来。”


    凌灵子目光幽幽,道:“只要以‘索神图’相照,便可拘束他之神气,然而再是设法断杀就是。”


    “索神图”不仅可以寄托神气,也能将对方神气拘拿于图中,这样即便灭杀的只是假身,可同样也能削杀生机。退一步说,纵使其人正身有宝器护持,无法直接将之杀死,可也能将之重创,令其无人再战。


    女道虞月蹙眉道:“若要祭用索神图照此此人,那就需将此图挪至此间,这却有些牵扯了。”


    “索神图”为了避免被天夏察觉,还有两界通道承受不住过多镇道之宝送渡的原因,所以现在位于元夏本域,反正不影响寄托神气,可若要拿过来使用,那么这里的宝器就要撤去一件了。


    钟甲道人沉吟了一下,道:“如此,我所持‘光鉴照’可以撤去。”


    “光鉴照”作用只是为了开辟通路,找出对面正主而用。


    按照元夏原本的定计,虚空世域若不是天夏上层聚集之地,那么打破虚空世域后,就能由着此宝勾连,继续照去源头。


    现在不到这个时候,那么暂且可以不用。


    其次,这是一件辅助宝器,在场中作用并不大,而且“光鉴照”并不是七宝之一,这样的话,哪怕现在撤去,也不影响大局。


    凌灵子果断道:“便就照此安排!”


    虞月道人又道:“这人有此手段,天夏那边不会不重视,也要小心天夏加以施援。”


    凌灵子点点头,他看了一眼万道人和向司议,心中转着念头,若是现在直接令两殿从另一条两界通道杀入,那么或能牵扯住天夏后方?

    他寻思片刻,却是想道:“我这一路就是为了吸引天夏主力,若是围剿此人,引得天夏前来救援,那岂不是好事?”


    故他道:“那却是正好,寻常手段我等无惧,天夏若是动用镇道之宝,正好破其宝器,却也是我之所愿也!”


    万道人这时忽然言道:“万某以为,我两家交手,就是在于镇道之宝的较量,我元夏优势所在,就是宝器数目胜过元夏,而只要我从另一路发动倾攻,两力相合,自能稳压天夏,何必为此人急着出手呢?”


    凌灵子看了他一眼,他清楚万道人其实未必不认可他的谋划,但是提这一句,稍候若是执行不利,那主持之权他就不好意思拿在手里了。


    他回言道:“便是现在另辟通路,天夏必然倾力抵挡,一时半刻可进不来,而同时我们还是需面对此人,反而分散了力量。而以我元夏之实力,若是眼前之祸患都解决不了,那么就是稍候倾压而至,那与当下又有何异?”


    万道人没再说什么,怎么样才是正确的选择,没有一个定准,全在于各人对战场的把握和判断,对与不对,那就看结果了。


    此时此刻,天夏这一边,在张御方才斩杀平道人了之后,陈首执便是下令,令玄廷这边随时准备支援。


    同时又传声瞻空老道,让其准备好元都玄图,要是情形不对,立刻利用玄廷给予的清穹之气助长法力,将人接了回来。


    他判断,元夏若是认为杀伐手段就在张御一人身上,那么一定会设法围剿,以求将此这个威胁到他们的人给铲除了。


    虽然张御此刻用的是假身,照理说是没有什么事的,可却要防备万一。


    关照好这些后,他传意于林廷执,道:“林廷执,你执拿好天岁针,你与我一同看顾好另一边,谨防元夏此刻从那处进行突破。”


    林廷执知晓陈首执担心什么,道:“林某领命。”


    虚空之中,张御负袖站在那里,目光看向广台上端,一旦方景凛等人破除了周围的禁阵,那么他就会选择直接杀了上去。


    届时上面之人能做的,除了围攻,无非就是祭动镇道之宝镇压他,那里或许还有通过假身牵连正身的手段。


    但是如今元夏能够用出的镇道之宝几乎都已使了出来,剩下的无非是那深藏不显的手段了,若是为他而动用,被天夏所知悉了,那么在大略上无疑就可有更准确的判断和针对。


    而他也不是没有防备,除了他身上所着之宝衣外,他还有大道之印能够加以抵御,至少方才之事验证了,大道之印可以用来抵御镇道之宝的侵袭。


    这般看起来,他身上就可视作有两件镇道之宝,绝无可能将他瞬间镇压,就算遇到不妥,天夏也会加以支援。


    而要是对方一时间镇压不了,待他祭剑攻杀,那就另一番光景了。


    他很清楚,这一次其实双方都有底牌,但是斗战就是如此,你不可能完全算准对方到底掌握着是手段,唯有上前一战,才能见得分晓!


    广台周围的星辰一枚枚破散,原本横于虚空的银河逐渐在黯淡下来,方景凛等五人正将周围的阵禁一座座的破坏。


    在没有镇道之宝干涉得情形下,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这些求全修道人的根本道法,可谓是势如破竹。


    元夏广台之上一片寂静,表面看上去却并没有什么回应,似乎任由他们施为。


    这般五天过后,方景凛等人将周围大部分阵禁都是肃清。余下一些威胁不大的,还有一些不妨碍去向广台的阵禁,一时并无法全数处理干净,也就暂时不去管,交给后方的焦尧他们去清剿。


    岳清泽来到了张御身侧,执礼道:“张廷执,周围阵禁俱已杀破,前方已无阻碍。”


    张御微微点头,道:“诸位可先等在此地,我往上去一会元夏诸人。”


    缠相这时欲言又止,似想说什么。


    方景凛笑了下,道:“诸位,张廷执做事自是有数,况且有什么变动,我等上去救援也是不迟,我等都是上去,反而不妥。”


    张御道:“方上真,此处交予你了。”


    方景凛神色一正,道:“有方某在此盯着,张廷执尽可放心。”


    张御目视上方,眸中神光一闪,片刻之后,轰然一声,身上气机倏然暴涨,心光若焰升腾,芒光赫赫,宛如烈阳,随后身化长虹,往广台上方疾射而去!


    ……


    ……


  第四百四十四章 虚空决真意


    凌灵子本是正在上方布置,可这刻却察觉下方有光芒逼近,竟是张御独自一人遁光上来,得睹此景,他们先是诧异,旋即大喜。


    他们还没有上前围剿,此人居然主动上来,而且是一人前来,那是何其不智!


    不过……


    他看了看两界通道方向,皱眉道:“‘索神图’还未到么?”


    钟甲道人看了一眼万道人和向司议二人,道:“‘索神图’涉及等我等寄托,故是后方十分慎重,有所拖延也属常理,不过方才已然传讯,就快要到了。”


    凌灵子嗯了一声,既然快要到了,他也不去追究,不过该此图既然还未到,该做的准备要做,哪怕对方来人只有一个。


    他吩咐道:“准备‘定空炼机奉命图’,万一天夏以镇道之宝来救,那就以此反制!”


    虞月道人、钟甲道人二人应有一声。


    只是宝器本来都是需要人来驾驭的,现在七件宝器的威能合于一处,却也不是一个人能够推动的,至少他们三人都会被拖住,便是这般也有些勉强,最好还要再增加人手。


    万道人这时看过来,道:“凌灵上真既然有把握,那我等是否要在另一路上做出倾攻模样,也好对天夏进行牵制。”


    凌灵子呵呵一笑,道:“万司议,这里还缺不了二位,若有二位助我等一动推动奉命图,那宝器当威能更增数分,自然,若是事机有所变化,两位再做此事不迟。”


    万道人倒也不坚持,颔首道:“也好。”


    向司议笑了笑,好似也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


    凌灵子没再与二人说什么,他不指望两人能对他言听计从,也不要求两人能出什么大力,只要表面上配合他们驾驭宝器就好。


    他转首看去,见那流光一路过来,路上阻障俱是无用,俱被遁光撞破,他也是关照下面道:“启用阵禁。”


    整个广台之上拥有着一个巨大的阵禁,不过若是遇到上真斗战,也仅只是起着辅助的作用,因为根本道法一展,什么阵禁都是没用,哪怕余波都是将之震破。


    可是求全修道人之间相斗之时,若有阵法从旁相助,牵扯对手,那就不同了。当战局胶着之时,哪怕只是少许的负担,都有可能增加他们这里的赢面。


    张御此刻化若流光,往上逼近,距离大台顶巅也是越来越近,一路过来之时,他目光直透内里,可以见到广台内部阵位之上端坐着数之不清的修道人,每一个都是在运法推动阵法,大台内外的阵气灵光若起伏海潮一样晃动着。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力量也在往他身上持续涌来,剑光一闪,几道剑光流转周身,无形阵力过来俱被斩杀干净。


    面对种种阻碍,“斩诸绝”此时威力展开,当真是无所不斩,无物不落,却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


    此刻天夏这一边,陈首执关照之下,正清道人,武廷执二人,还有严若菡、尤道人等人都是等候在了那里,随时准备驰援。


    再加上前方的方景凛和岳清泽四人,这一次天夏集中了九位求全上真,而天夏大半的上层力量都是做好了准备。


    至于另一路的守御,则有陈首执和林廷执二人负责,要是元夏这个时候选择从那里进行突破,他们二人会暂时顶住来自那边的压力。


    张御毫无疑问就天夏的一把尖刀,现在直接插入元夏软腹之中,若是奏功,他们则会跟随上去,继续扩大撕裂这个伤口,可若是受挫,那不外撤回刃锋,继续等待或者找寻机会。


    张御乘剑上前,在撕开不知多少阻碍之后,他感觉自身冲破了一层气障,浑身微微一轻,已然是来到了广台上空。


    下方隐隐约约有不少身影,只是都受了禁制遮蔽,他眸中神光微微一闪,却是透了过去,直接看到了下方。


    那位于最上层的地方,乃是那青色芒光最为浓郁之地,受着镇道之宝散发出来,面目略微有些辨不清楚,但是能够看出那里有着五个身影,其中两道气机似曾相识,另外三人都是陌生,每人身上似都有宝器灵光。


    这五人应该就是此回进攻的上层主持之人了。


    而再往下,仅次于上层的一层台座之上,则是站着六名道人,每一个人气机都是到了求全之境。


    这些人若是再算上方才被斩杀的平道人,那么此来求全修道人无疑达到了十数以上。并且不保证还有没有不曾露面的。


    只这一路攻势,就可与天夏现有的求全修道人分庭抗礼。


    要是再加上另一路,确实无论在宝器和上层修士的数目上,都是占据绝对优势。


    但是有一点,元夏两殿经过天夏前几次的打击和削弱,求全修道人其实是被斩杀了不少的,后面更是出现了余力不继的情形,要不然也不会被天夏逼杀入元夏本土了,所以两殿大司议若是此回不出面,倒也不见得再能拿出多少实力来了。


    这一战若是战策运用的好,其实有的打!

    而在下方,广台之上诸人此刻抬头看去,见一名年轻道人悬凌虚天,一身玉色长袍,足踏云芝玉台,身外剑光飞舞,心光若阳,光曜赫赫。


    虽是分属敌对,但这副仙人之姿,还有敢于一人直面大敌的胆气魄力,也是令人心生赞叹。


    翁道人站在下方,稍稍暗运道法,试图动摇其心志。


    可是试了一下后,却是发现没有任何作用,不禁愕然,显然对方心神之中没有时没有任何疏漏,可即便如此,也不应当全无反应才是。


    他并不知晓这是因为张御拥有意印,心神守御无比坚牢,只凭浅浅催动,方才连方景凛都是有所察觉,自是奈何不得其人。


    故他只得暂且压下,准备稍候再是发动。


    而那先前被方景凛破杀的莫道人和绍道人二人,赫然已是从元夏折返,此刻也是站在此间望着上空。


    绍道人这时问道:“莫道友,你可能吞化此人么?”


    莫道人感应了一下,却是微微色变,明明上空一个人,可感应之中,气机却似是数倍于寻常同辈,自己的道法根本吞化不了此人,勉强去做,也是将自己撑死。


    他定了定神,道:“这人气机道法十分坚凝,我先前吞化了两人,如今若再运法,怕是非但无法拿下此人,反还无法受住承负。”


    平道人身死,令他们十分警惕,关键是不知道那是何等手段,在“索神图”到来之前,这里多数人都不愿意主动上前邀战。


    六人之中,有一名身着红色道袍,神气森然的道人言道:“诸位若不出手,那就让裴某来一会此人!”


    张御往下扫过几眼之后,他把袖一挥,宝光一闪,却是“空勿劫珠”去到了一边,并慢慢在那里蓄势。


    他不指望这宝器能做什么,只要稍加分散元夏诸人的注意力便可。


    这时他见到下面一个道人站了出来,身上气机一冲,就化作烈烈炽火往上腾涌而来。


    这些火芒仿似活物一般,不断分散爆裂,化作密密麻麻的火点,不断扩张蔓延,并且伴随着无尽热力,将整个广台映照成一片赤红,看这势头,若是无人阻止的话,其似能无限蔓延下去,点燃整个虚空。


    张御立刻判断出来,这是一种强攻道法,正要应对之际,另一名道人忽然抬头向他看来,一股无形束缚之力罩落上身,但是在道法过来之前,他闻印已然有所察觉,他身外剑光一绕,就将这一道提前法斩开。


    而那赤芒看着缓慢,实则疾快,光芒嚣腾之际,已是悍然冲到了他面前。


    他却是不闪不避,袍袖飘动之间,伸手向上一按,这一刹那,浑身清气大盛,却是将自身根本道法“正御中天”展开,霎时解裂阴阳,冲涌上来的赤光,与清气一触,便层层崩灭。可后面的气焰仍是在前赴后继的涌来,但又不停破散,一时之间,虚空之中仿似绽放出来一朵巨大红莲。


    根本道法说是没有上下之分,只看各人运用之妙,但是每个人修为不同,成就道法之前法力功行各有高低,又怎么可能不分高下?


    上乘道法就算简单质朴,却也一样可以克压种种变化,似这等正面冲突最为直观,可谓是高下立判。


    张御在挡住赤火之后,身上涌动清气一阵涌动,却是向着下方反压下来!


    此气若天洪覆压,所过之处,不但徘徊在虚空之中的赤光被直接消抹了去,广台上空的遮蔽禁制也是顷刻破散,那六名道人见此景象,大部分都是不敢硬接,身影纷纷从广台之上消失不见,却是避让了开来。


    唯有那名裴上真却还是稳稳立在原地,非但不退,气机又是强猛了三分,汹汹赤光有若冲霄火柱,悍然向上迎去!


    强攻道法从来就是不能退让的,因为一旦如此做,那自我之道就立不住了。


    张御面对此势,悬立虚空不动,那浩荡清气没有半分延阻的一路落向下方,将此人连带着漫天赤光一同镇灭,其人最后也是整个爆散开来!

    避开诸人冷眼旁观,不过令他们心头一松的是,裴道人尽管败亡,可生机仍在,显然并没有如平道人一般被破杀性命。


    然而这个时候,张御眸中神光一闪,探手一拿,握住了自虚空之中浮现出的惊霄剑,扬袖而起,对着其人留下的一缕气机就是一斩!

    ……


    ……


  第四百四十五章 纵法逐生机


    张御这一剑斩落,斩诸绝之法霎时劈杀在了那一缕气机之上,与此同时,背后六枚道箓隐隐浮现了一瞬。


    所谓“斩气即斩神”。斩诸绝之法只要斩中了敌方之气机,那么就能将敌方斩杀!


    以往他祭动此术,是需要“重天”玄异加以推动,才能达至这等境地。


    可这具身躯仅仅只是假身,自是无法动用玄异。


    但有所不同的是,他通过道法修行的积累,再于训天道章之中静持剑术,又是有新的领悟,纵然达不到剑剑如此,可只要允许他积蓄一段时间,就能斩出一剑来。


    而在他方才过来的一路之上,在摧毁阵禁的同时,也是在那里暗暗积蓄剑势,而今正好斩了出来!


    一道剑光过处,一股生机霎时泯灭。


    底下观战诸人,见他一剑挥落在了空处,不解其用意,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悸,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好之事。


    凌灵子这时也是生出一股不安之感,他似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向着底下的弟子吩咐了一句,那弟子也是一惊,低头领命而去。


    张御立身天穹,他这一剑对时机把握比上回更为准确,并不是如先前般祭出大道之印,而是在斩杀前的那一刻运法出来,可谓稍闪即逝,令人以为只是法气动荡之时的异象。


    他一荡衣袖,将惊霄剑还入虚空,再度往下望来,再将根本道法推动,周围清气涌动,若滔天之势,向着四面八方扩开。


    元夏这边诸人方才可是见识到了他根本道法的威力,他们之中堪称强攻第一的裴道人,只是一个照面就被镇压了,正面较量分明难以与之匹敌。故他们一个个都是不愿现身,纷纷遁避至广台更深处。


    张御这时眼眸之中闪过一缕神光,这些人尽管躲藏起来,可在他的“目印、闻印”观辨之下,其实都是无所遁形。


    他心念一转,剑光倏然分化成五道,自上穿射而下,往着各人所在方向落去,这一每道剑光之上自是附带有斩诸绝杀伐之力。


    底下诸人都是神情一紧,因为平道人被斩杀很可能就是与此剑器有关,所以他们并不敢抵挡这等剑光,继续往广台深处躲去。


    他们倒也不是完全消极,主要宝器未至,他们上去极可能被其人反杀,而即便打赢了也没有用处,对方稍候换一具假身,还能再是返回。


    张御身上清气腾绕,越扩越广,飘荡如同天雾,似乎已经到弥布虚空,隐隐将那广台都是了包纳了进来。


    同时数道剑光在清气之中来回绕旋劈斩,所过之处,诸物无不破散崩裂,无论是阵位阵禁,还是守持生灵,都是随着一道道剑光而消失。


    一时之间,居然无人能够阻住他的攻势,这等一人撼动广台,压得对面元夏诸人几无抗力的威势,位于后面岳清泽等人看了,无不是心生震撼


    台巅之上,钟甲道人看了一会儿,道:“几位上真,不能让此人继续肆无忌惮的往下催发道法了。”


    求全道法之人,法力心光无穷无尽,若是不受阻碍的将催发道法,若其本人愿意,那么道理上说,道法将持续扩张,以至无穷。


    尤其是张御的道法看去正面难以匹敌,要是将整个广台真正包裹入内,那到时候他们就被动了,恐怕不动用镇道之宝,那便不是能轻易推挡回去的了。


    女道虞月道:“我等护持周遭。”


    说着,她一运宁奉盏,将灯火青芒往内收敛了一些,遮挡住了广台上端一部,将大半地界渡让了出去。


    此举尽管使得上端再是无虞,可是也将大量的空白留给了幽城金砂,故是外间无穷无尽的金砂也是包裹上来。


    只是他们是主动退缩,并非不敌,所以一隅之地尚能守的稳妥。


    张御立时觉察到,这是在限制自己的根本道法无限扩张下去,既然此路暂时走不通,那么就纯以剑器剿敌好了。


    他心意一转,剑光再度分化,却是比原先多出了一倍,十道剑光在广台之上纵横穿梭,逼得余下那几人连连退避。


    不过他也是发现了,余下这五人之中,那一个方才试图困束他之人根本道法似是偏于遁避,其不但是能够自我遁挪,更是能够带着诸人一同遁走。其人似还有预断避劫之能,剑光到来之前,便能先一步挪开。


    而且这余五名道人看着彼此落处分散,但其实相互遮掩,隐隐罩定于他。这些人并不是真的没了还手之力,相信只要他一露出空隙,那就会出手反击。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准备。


    现在若只是单纯的进攻,那样除了声势浩大,场面上格外好看之外,其实没有太大意义。便是整个广台都是被他所倾毁,元夏照样都能再造了出来,而此中之人方才是最为关键的。


    他在压制对面的同时,其实也是在通过大道之印观察每一个人,通过气机分辨其之道法到底为何。


    而且他认为,像平道人那样与他公平对决,从容斩杀的情形下来基本是不可能再出现了。


    要想对付此辈,就要像方才他斩杀那名运用赤火的道人的一般,通过斩杀气机将之消杀。


    这里机会需要把握准确,尤其是在这几人相互配合的情形之下,更难找到破绽漏洞,所以他也是暗暗蓄势。


    拖延得越长久,对他越有利,或许对面之人以为拖延下去有什么转机,可等他这一剑积蓄完毕,那就会斩出第二剑了。


    若得再斩一人,那么就又好打了许多。


    凌灵子看着面前的僵持局面,尽管知道这样的应对是正确的,可心中仍是感到不满,这时问道:“索神图还未到么?”


    钟甲道人正想说什么时,忽然神情一动,道:“来了。”两界通道之内似有什么闪烁了一下,他探手一捉,将一张图卷拿入手中。


    凌灵子一见,也是振作起来,也是在这个时候,先前那一名退下去的弟子此时走了上来,对着他一个执礼,道:“回禀上真,事机查清楚了,世道之中传来的消息……”他与上回一般低着头,小心说道:“裴上真如平上真一般,已然形神俱灭了。”


    凌灵子这一次听到,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眼神幽沉,他挥了挥袖,那弟子不敢多说什么,立刻退到了一边。


    他原地踱了几步,忽然转首看向钟甲道人,道:“索神图上寄托的神气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接连两位同道被此人斩杀,那么此宝器能够罩定此人神气么?”


    钟甲道人想了想,道:“那却不同,索神图此前寄托是隔着两界通道,难免可能受某种手段的干涉,而且寄托神气只是索神图衍生之用,此宝器本来是作为定索神气之用的。”说完了这些,他顿了下,又言:“总要试试的。”


    凌灵子嗯了一声,道:“那就动手吧。”


    钟甲道人立刻向下传声道:“诸位,索神图已至,稍候合适时机,我将以此图索照,配合诸位合力剿杀此人。”


    底下五人听了,精神稍振,索神图不至,就算他们围杀了张御也无用,现在有了这镇道之宝配合,那自是可以反攻了,于是齐齐开始运转了自身道法。


    张御忽然感觉到,有诸多道法向他压了过来,挤压着他的根本道法,而此时他那第二剑还未完全蓄势结束。


    可是他却是立在那里,硬扛着数人围攻。倒不是不能躲避,而是他没必要躲。因为这几人都是以变化道法为主,别说隐隐之间还有所保留,就算出了全力也一样压不倒他。


    而在底下,绍道人此刻已是用了断算之术,第一次算断,他认为裴道人与张御交战必定落败,且最后会如平道人一般斩杀。


    而第二次算断,他认为两刻之内,张御会斩出第二剑。


    且为了推动道法,不待第二此算断出现结果,他又进行了第三次断算,他认为张御斩出第二剑后,必定又有一人被斩杀!


    只要这三算皆中,那么从第四算开始,只要他所推算的,符合天地运转之道的,那么必然会变成现实,哪怕张御道法再高也是一样。


    可他令张御道法退散,或者斩敌不中,亦或是再无法斩杀己方生机等等,这些都是可以做到的。


    而上层修道人交手,可是一点错漏都是不能犯的,尤其是根本道法交错,稍有应对失差,那就会交代性命,更别说他们还有镇道之宝的配合,时机一出,就可一击致敌!

    虚空之中,张御驾驭剑光接连劈斩,底下诸人屡屡遁避,经过这么长久的试探,他已然看出,这等遁避之法乃在于“落于动发之前”。


    似乎剑光只要祭出去,那么对方就一定可以躲开,可谓“兆在机先”,哪怕出剑之后再是改换也没有区别,算是“应变而变”,所以此人在他必先杀破之列。


    此时他的剑势已然积蓄足满,正待对着此人斩出。只是这个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转目望去,清楚看到了莫道人身躯中的道法似正在无限上升之中,并隐隐有一股危险之感传来,故他想也不想,剑锋一转,转而朝着此人斩来!


    ……


    ……


  第四百四十六章 弃命功遁先


    绍道人本是正躲藏广台深处,等着断算的结果。可这等时候,他忽觉一股极大危险往身上传递而来,不由眼瞳猛地一缩。


    他现是借助了这里某位上真的道法来回遁避的,可他感觉根本无法维护自身安全。值此生死关头,他是绝不会把自己寄托在别人身上的。


    而他自身道法又不足以躲避,故是他借助了其人一缕道法,带动自身广台之巅逃遁而去,那里有凌灵子等几人,想必一定能够将自己护了下来。


    只是一瞬之间,他就来到了广台之巅,就要对着凌灵子等人说些什么。


    这等自救之法不能说不明智,可是斩诸绝斩杀的是气机,无论你此时遁到了何方,既然主动参与了进攻,那么气机自是不可避免暴露出来。


    除非他此刻有一件镇道之宝用于护身,那么这一剑自是斩不下去的,但可惜身上并不具备这般宝器。


    随着张御剑光挥落下来,虚空之中有剑光一闪而逝,隐隐约约之间,又有六枚道箓闪烁了一下。


    这一瞬间,绍道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本来张口欲言,可却一下呆住,怔怔站在了那里。


    这般结果,无疑证明着他是算对了,这第二剑的确又斩了一人,但是没想到,这一剑斩向他的却是自己,

    他喟叹了一声,当着凌灵子几人之面,整个人一垮,如尘埃一般塌散了下去。


    凌灵子看着这副景象,眼神骤凝,心中隐隐浮现出某种不妙之感,并不觉又往底下看了一眼,那个弟子已经有经验了,不消他说,立刻自觉言道:“弟子这就去信往元夏查证!”


    凌灵子一时面无表情。


    他看了眼下方,原本六人,现在眨眼就变成了四个。


    他注视着张御的身影,通过看着双方斗战,他已是能够看出些许端倪,张御应该是通过斩杀气机来杀绝己方修道人生机的。


    不过肯定不是剑剑都能如此。


    平升之败落之时因为是入神之战,外间难见,很难判断具体情形,可斩杀裴、绍二人之时,他看到清楚,两剑之间是有一段间隔的。


    这等剑法要真是能肆无忌惮的斩杀敌众,那么场上余下之人应该是已然败亡了,所以此刻四人应当还能支撑。


    而其人再又祭出下一剑之前,当就祭动索神图照索此人,若是成功,那么就能解决这个祸患!

    他想了想,传声道:“诸位,此人之剑斩,内中另有玄机,无法接连不断斩出,但是两刻之后便就难说了,两刻之内,我会配合诸位拿下此人。”


    余下四人听到他传言,翁道人言道:“沈上真,我们要依靠你的遁法了,唯有你之遁法方能带着我等完成各自所做之事,不然只会被其人分化的剑气逼得无法动弹。”


    他们方才被那一道道剑光不断追杀,根本不敢硬接,若不是张御手中剑器没有上境气机,他几疑这也是一件镇道之宝了。


    沈道人淡淡回应道:“我自当尽力,不过要如绍上真方才一般走脱,我也不会拦阻。”


    翁道人道:“好说,对付此人,我等四人当同进共退才是。”他又对莫道人道:“莫上真,你莫非真的吞化不了此人么?”


    莫道人不禁踌躇了一下。


    此时凌灵子声音从上方传递下来,道:“莫上真,你所付出的代价,三上世过后会尽力帮衬并弥补你,让你在最短时间内补还回来。”


    莫道人仍是面露迟疑,虽然凌灵子这么说,可他心中其实还是有些不情愿,先不说吞化之事,就算成功了,由得三上世负责补还,也就意味着自己道法运转之妙被其余人知晓了。


    世道是世道,其余人是其余人,两者是不同的。


    可现在这个情况,既涉及到自己身家性命,凌灵子语意之中又暗藏威迫,他也是不得不应下了。


    他想了想,道:“我可以极一切可能设法吞化此人,但据我自身气机推断,若是吞化失败,那么至多其人一瞬,又当复还回去。”


    翁道人却是道:“若得一瞬,如此也是够了!”


    莫道人又言:“还有,那张道人周围有根本道法护持,还有剑器回护,若是能够事先削弱,莫某把握还能大些。”


    张御周围剑光环绕,再加上根本道法围绕,坚若磐石,方才他们五个人都打不进去,那被相互消磨掉的道法,随时又弥补了上来,他实在是感觉,若不设法削弱,或许这一次吞化就能撑死自己。


    翁道人思忖了下,道:“诸位,如此我等不妨请刘上真出手,为莫道友创造一个机会!”


    而此时天夏这一边,陈首执看着前方,伸手按住前方晶玉,对着武廷执传声道:“武廷执,随时准备好祭动‘离空闪’,支援张廷执。”


    武廷执回应道:“武某领命。”


    陈首执此刻想了想,又传言给了乘幽一脉的单道人,道:“单上尊,‘遁世简’若到需用时,望你能及时出手支援。”


    单道人正声回应道:“陈首执放心,单某随时可以出手。”


    就在这个时候,陈首执却是感觉到训天道章之中,有张御的传意到来,并对他道:“首执,若是稍候元夏那处有祭动镇道之宝拿我,万不能祭出宝器。”


    陈首执沉声道;“张廷执担心对面等着我们出手?”


    张御道:“正是,方才我等既然选择不动,那么此刻我等也不能动,况且御有宝衣护持,万不会被其一击建功,总有缓和余地的。”


    陈首执深思一会儿,才道:“张廷执若有把握,玄廷自是信任于你,可放手施为,不过万一之时,玄廷不会坐视不理。”


    按照他本来的想法,纵然元夏那里有针对镇道之宝的手段,也绝无可能接连针对两件宝器,所以一件宝器救不了,可以再拿另一件跟上,因为某种意义上,张御本人比一件镇道之宝更为重要。


    甚至镇道之宝坏了可以再是祭炼,而张御的作用却是无人能替代的了的。


    而在元夏广台下方,武廷执、正清道人二人都已是来到这里,他们都是肃然望着上空。


    张御方才在进攻的时候,已然将上面的情况通过训天道章传告至后方了,


    元夏除了眼前参与斗战之人,至少还有五名求全之人守持在上方,这些应该是执拿镇道之宝的修道人。


    根据镇道之宝展现出来的数目看,可能还不止这些数目。故若是上方局势凶险,那么他们立刻就会上前驰援。


    实际上,哪怕他们不动手,只是他们本身存在于那里,就已然是对上方形成某种威慑和牵制了。


    张御这一边,与陈首执交流结束之后,剑器蓄势已是逐渐完满。他当然不可能让对方掌握准确的蓄势时间,每一次都会选择拖延一会儿才是出现。


    只是此刻,他隐隐感觉到,那余下四人斗战姿态变得更为积极了些,照理说,被他又打杀了一人,怎么样也要变得更为小心才是。


    但既然不是如此,那一定是有把握对付他了。


    他心中提高了戒备,他并不会因为自己场上克压这四人而小看了此辈,涉及到根本道法变化,谁都不知道下一刻面临的会是什么。


    更何况,他所要面对的并不仅仅这四人,还要分出一部分注意力防备位于顶上的那些人。


    双方再是对抗了一会儿,看着距离张御下一次挥剑之时越来越近,广台上端,钟甲道人拿起“索神图”,对着他就是一照!

    这个时候,广台另一处,坐在那里的一名道人忽然一睁目,向着张御看来,同时有一股晦涩道法穿入虚空之中。


    张御这时陡然感觉到,自己神气忽被拿定,而根本道法亦似是骤然消失了一瞬,而就在这一刻,又有另一股力量趁虚而入,他身躯微微一顿,好似是此力拘束了。


    不仅如此,在那剑器两端,亦有力量主动迎了上来,试图将之缠住,紧随此后,又一道吞化之力卷涌上来,看去试图将他一气吞夺了去!

    这是一次配合默契的围攻!


    他眸光微微一闪,这一刻,却是有另一个仿若重合的自己从身躯之中浮现出来,代替自身被那道索拿神气的摄住。而他自身则是脱离出来,对着四人所在各自斩出了一剑!

    莫道人四人大惊,并不清楚他到底是斩向何人,各自往外退避。


    张御对于此刻威胁颇大的莫道人置之不理,目光一移,霎时看到了那名最为擅长遁法的沈上真处,背后六枚道箓微微一闪,同时剑上光芒一盛,把剑一挥,霎时斩去了其人气机之所在。


    然而剑光落下之后,其整个竟是有若电光一般,一闪不见。


    他微觉讶异,因为他能感觉到,在剑光斩杀之前,此人生机却已然完全消失了,并不只是假身,而是正身也跟着一同灭亡了。


    他念头一转,隐隐猜到了真相。此人道法因为“感机在先”,可以说是应果而动,而因为“斩诸绝”的斩杀结果无法改变,所以其人道法就先一步把自身提前绝灭了,这也算得上是道法之反夺了!


    ……


    ……


  第四百四十七章 削气落敌势


    沈道人一亡,场中还剩下翁道人等三人,张御这时意念一催,底下分化出的剑光剑势一疾,压压向此辈。


    这一次他重点盯上了莫道人,这人方才试图吞化于他,只是不曾成功,且也受到了一定的道法反吞,现在正好趁其虚弱之际将之拿下!

    莫道人方才吞化其实并未成功,连得他根本道法也是因此消失,非得过后还补,才有可能才使出来。


    这时候他哪里还敢再留在场上,立刻往广台上方躲避,凌灵子等人既然说好了为他提供还补,那此刻就一定要保住他!

    可到底根本道法少失,也不擅长遁法,故是逃遁的慢了一些,眼见就要被身后剑光追及。


    虞月道人秀眸一撇,立刻自宁奉盏上引下一道光芒,将剑光挡在了外面,并将他往上接引,虽然这等护持用不了几息就会被金砂消剥而去,可却也使得其人脱离剑光追杀。


    然而这个时候,那边本与镇机印纠缠的食阳虫倏然一转,化作一道突地朝这里飞射而来。


    方才刘上真出手,化解张御的根本道法,对镇机印的驾驭难免空余了一瞬,镇机印的气机也是由此减弱了一丝,

    李弥真经验何等老辣,立刻看出这是这是驾驭此宝的人分心了。


    他哪里回放过这个机会,当即催发“食阳虫”和“吞天虫”上前叮附,并狠狠从此宝之上吸扯了一团宝气下来。


    尽管刘上真抽手回来后又很快将此宝稳住,可是这一涨一消却是打破了原本的平衡,使得他被压制在了下风。


    而现在李弥真也瞅到了空隙,催动那食阳虫飞速而来,往莫道人身上就是一啄。


    其人忍不住一声惨嚎,身躯急骤化为一团气光,竟是于瞬间被此虫吸了一个干净。


    不过其人这回不是“斩诸绝”所斩,仅仅只是假身毁了去,所以他的性命算是得以保全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因为吞化承负的原因,他需要元夏为自身解化承负,也是无法回转战阵之上了。


    其实便是真能够这么做,他也是会找借口推断,好不容易有借口逃离这斗战之地,他自是不愿意再出来了。


    而另一侧,翁道人二人失去了沈道人的遁避之法,他们知悉只靠着自己的遁避之术,在那剑光之下难以久持,故是他们同样选择了与莫道人一般的做法,直接往凌灵子等人所在的广台之地退走。


    好在张御的重点并非在他们身上,再加上两人并没有受到道法反夺,所以得以及时从剑锋之下遁逃了出去,代价则是几件随身阵器俱被击破。


    须臾回到了广台最上层,身形落定下来,二人不禁松了一口气,这里的镇道之宝灵光护持最为浓郁,天夏一时攻入不进来。


    凌灵子看着两人,面无表情。语气却是带有些许不满道:“诸位,还真是难看。竟是被一人逼了进来。”


    翁道人二人沉默不言。


    性命都不保了,面子算什么?

    再说也不是他们不努力,奈何敌人太强势。没看到那几位上真什么下场么?


    他们不走难道等着被斩么?

    钟甲道人也是有些诧异,不解道:“‘索神图’方才明明照中了其人,也锁拿住了其人神气,怎么这人还有余力反击?”


    虞月女道蹙眉道::“若是宝器也难以制拿此人,那我们若不动用非常手段,恐怕未必收拾得了住此人了。”


    虽然有关于绍道人的情形还未从元夏本土传回,沈道人的结局现在也是不得而知。可她明白,就算这两人不曾亡,现在一时半刻也回不来,以五击一,尚且不敌,现在若只遣这二人当面对战,这几乎没什么赢面。


    凌灵子沉吟一下,道:“要说‘索神图’对其无用,倒是未必。我方才看的很是清楚,此人已然神气已然被此宝器摄拿,但却用某种方法避过了。


    此应该是某种上层手段,或许是上境大能给予的护持,索神图已然将之索了去,绝无可能再用,如此我们未必没有胜算。”


    说话之间,他目光幽沉的看向天夏那里,方才以索神图照人之时,其实他十分期待天夏施以援手。


    若得如此,便可坏去一件镇道之宝,哪怕为此付出几个上真性命,那也是值得的。


    可是天夏没有任何动静,而当面之敌也没有能够解决,可谓两面算计都是不成。


    他走前了两步,看向虚空天中张御的身影,不由暗下决心,这人必须除去,不然底下必然给他们带来极大变数。


    关键是此刻已然无法收手了,若是不击败此人,其人裹挟天夏之势冲击广台,他们莫非退去不成?

    上一次被整个消杀,还能说是突然遭遇了上层力量的缘故,他们无力抵挡也在情理之中。


    可现在若退,明面上他们就是被一人杀退的。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元夏上层都是无法接受的,事后若是覆灭天后,涉及瓜分终道,那这等好事必将和他远离。


    故是此刻绝不能退!


    损失几个人又算得什么?

    他看向下方,目光停留在翁道人二人身上,道:“两位,且再试一回!”


    翁道人二人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翁道人开口道:“根据我等察看,这人虽是一人斗战,可后方支援可是不少,其身后还有更多同道掠阵,故凌灵上真若要我等出战,也需给予相应支持才是。”


    凌灵子将“定真罗”持拿而起,只是催法一运,霎时有上百件阵器化显了出来,一时四周宝光阵阵。


    祭炼阵器所用的宝材和人力元夏这里都是具备,故是他镇道之宝一挥之间,立刻可以化显出来。不但是这里,哪怕被破坏的阵禁他也可以在瞬息之间复原,将深入里间之人短暂围困住。


    他道:“这些阵器两位拿了去,此中守御、遁避、替死、攻袭之用皆备。暂且可以助你等抵御此人剑光。


    且我方才看过了,这人虽可斩人,但当中间隔不短,一刻之内当是无虞,故是你们那时候尚还拿不下对手,或者没有把握,我准许两位往此处退避,也不会因此苛责二位。”


    翁道人两人一想,这样倒也是一个办法。说实话,斗到现在,他们自认对张御的手段也有一定的了解了,他们不敌此人,主要是因为他们挡不住其之剑势。


    要是随时能退走,再配合镇道之宝的话,也未必没有机会。


    翁道人心念一转,觉得还需趁此机会多讨要一些帮衬,故又道:“只是场中只我二人,未免单薄了。”


    凌灵子安抚二人道:“两位尽力而为便是,我已是向界内申援了,援助当是很快到来。”


    翁道人二人对视一眼,只得应下,两人稍作调息,收了那些阵器上身,又就是遁光而出。


    凌灵子回头关照钟甲道人道:“钟甲道友,劳烦你稍候再是用心。”


    钟甲道人应下,他没有去质疑凌灵子的安排,毕竟此回后者才是此回主持之人。他将“索神图”拿出,准备再是抓取机会。


    张御在逼退二人之后,也是趁着此刻无人阻拦,催发剑势,破坏通向广台之巅的最后几处零散阵势。


    既是积蓄剑势的同时,也为接下来的进攻扫除障碍。


    元夏的布置一直深藏不漏,现在看来,极大可能就是等着元夏的宝器,敌人越想走的,那就越不能让其如意。


    只是攻杀至此间,至不济也可捣乱其布置。


    而不远处,岳清泽等人看着精神振奋不已,而逼近前方的武廷执、正清道人等人却是浮起了更深的警惕,他们明白,进取顺利的同时,也意味着危险的逼近,元夏的厉害手段随时可能会使了出来。


    张御正催发剑光之际,忽见广台上方出现了两道遁光,却是翁道人二人又从那里遁飞出来,他知两人这次再至,必有倚仗,心中有所戒备的同时也没有客气,随手一指,就有道道剑光朝着两人斩落。


    翁道人二人分别祭出阵器抵挡,尽管随即被剑器斩落,可是也阻挡了一瞬,同时因为这里接近了上端,所以那遮掩广台的青色芒光更为浓郁,故是二人每每遁入此中,以此避免被剑光追及。


    二人各分左右,都斗了差不多半刻后,忽然间,自广台之中,有一道光芒穿射而出,瞬间就罩定张御周身。


    张御立知此这是方才索拿神气之器,方才为了躲避此宝,他是使出了自身的命印分身用以替过。


    命印分身同样也是他,不过在被索拿了之后,暂时已是运使不出来了,非要得以定静一段时间,重再运化才可。


    好在此刻他身上还有宝衣可得凭恃,故是当下一催此衣,身上道袍顿有一圈宝光闪烁起来,将索神图之力拒挡之外。


    翁道人二人这次也是有自身的算计,不见“索神图”建功,就不一起发动,此刻见到索神图被一道同为上层宝器的光芒挡下,暗道此人果然还有手段。


    他们根本不在此停留,却是直接一转首,往广台之内避去,眨眼没入青芒遮护之内,而就在两人离开的那一瞬间,两道剑光穿射至他们方才所在之地,转了一圈后,又是折返了回去。


    ……


    ……


  第四百四十八章 同玄皆应机


    张御这边顶住了索神图的照索,同时他也见到翁道人二人也避开了他分化出去的剑光,退入了青芒遮蔽之中。


    他眸中神光一闪,这两人退的时机相当精准,恰恰是在他积蓄好剑势前的那一刻。


    当然元夏是不可能推断的如此准确的,此辈也没可能这么大胆去尝试他的剑锋利不利,应该是通过某种推算,预判了他可能祭剑的时间,在这等时间到来便提前退走。


    而双方这一脱离,不再处于气机彼此交缠的攻战之中,那自然也无从斩杀。


    他知道这此辈这一退,若是不得什么倚仗,大略是不太可能出现了,那么下来很可能就是场面僵持。


    元夏是能从后方获得支援,且还另一路还没有动作,若是等待下去,于他们实际上是不利的,因为在此期间,他们等于什么都做不了。


    他望向被那青芒笼罩的广台,与其如此,还不如现在趁势攻杀入内,趁着两人还未完全走脱,设法将之追斩了去。


    这等考量在脑海之中只是转过一瞬,随后他便催动心光激引宝衣护持之能,同时化一道横贯虚空的遁光,连人带剑往青芒之中杀入进去!

    而在后方,陈首执随时都在关注着局面,见到张御的动作,他立时知道张御这等时候为何做此选择,当即沉喝一声,道:“显定道友!”


    显定道人心中有数,当即全力催发幽城金砂往广台内部挤压,尽一切努力牵制那宁奉盏绽放出来的青芒。


    而其余执掌镇道之宝的上真,下来也是得到了通传,他们纷纷将自身法力催动,有着清穹之气为后盾,法力爆发可谓源源不断。而因为早有准备,所以是所有人一齐法力,立刻便将元夏一方的宝器气机强行压了下去。


    陈首执此刻又他对阵前关照道:“武廷执,正清廷执,你们跟随张廷执一同入内,设法驰援于他。”


    该投入时便得投入,他看得清楚,后面当是不太可能再出现眼前这般的机会了,还不如选择相信张御,使力将这把利刃刺入元夏软腹的更深处。


    至于其余求全之人,因为身上并不具备宝衣护持,难以杀入那片青芒之中,故而只能在外接引了。


    但必要之时,他会不惜代价投入镇道之宝。


    若是能歼灭这一路人,元夏就算还有人手,也不是这么快能调配的过来的。一年之期若是拖过,元夏必不会再继续,届时哪怕损折了一件宝器,拥有足够喘息时间,那么也一样可以炼了回来。


    张御这一边,他倚仗着身上的宝衣,撕开了青芒遮护,往里深入而去。


    因为他追的及时,凭着目印之能,很快看到二人此刻尚在遁逃,还不曾返回到那方台巅之上,此刻他忽然感觉到那青芒忽然薄弱了下去,隐隐约约好似要消散一般,立知是天夏那边配合自己。


    他没有错过着等机会,起意念一催,几乎是刹那之间,两道剑光就是追至了两人身后。


    翁道人二人大惊,他们不曾想,自己躲入了镇道之宝的遮护之中,张御还能追杀了过来,而且那一股剑光令他们心中泛起惊悸之感,先前几名同道被斩杀的景象也是从心头泛过。


    这一刻,两人都不约而同开始了自救。


    翁道人眼神变得一阵幽沉,他的根本道法乃是落在心神之上,可以偏转对方本心思想法,而且道法一旦落中,对方哪怕知道自己受了影响,也无法违抗这等驱驭。


    他本来想对张御施展手段,好令让张御放弃自己,去追击另外一人。但是随即他想到了什么,并没有选择这么做,却是直接选择影响了那名一同逃遁进来的同道,并令其觉得自身应当留下来与张御一战。


    只要拖延片刻,那么他就能够脱身了。


    虽然他们同道是不能相互攻击的,但是稍加影响那是没有关系的。这事情是瞒不过凌灵子等人的,事后极可能会被追究,但他是上真,只要他能存身下来,现在这个局面,凌灵子又哪里会跟他计较?

    而另一名道人,却也是做出了与他近似相同的选择,其人身躯一晃,竟是霎时变成了翁道人的模样,于是场上同时出现了两个翁道人。


    此人的道法名唤“显通替化”,只要摘取一名同辈足够多的气息,那么他就能变化成此人的模样,甚至连对方的神通道术乃至根本道法都能变化出来。


    并且只要他愿意,可以一直会持续这个人模样。


    如今他的样子,就是某一位被他杀死的外世修道人,并且持有其人的根本道法,所以他实际拥有两种根本道法可以运用。这一点除了亲近之人外,连此行同道都是不知晓。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是想通过方才的斗战,收集到足够多的张御的气机,那么就能化变成张御的模样了,也能拥有张御的一切能为。


    为此他表面不说,但内心在对抗张御之事上是非常积极的。


    奈何张御的手段和本事超出了他的想法,搜拿气机之事他怎么样也没法成功,感觉之中,一会儿是一人,一会儿好像又是另一个人,这等手段必须是要选定准确目标的,不确定就没办法运化成功。


    而更令他震动的是,原本他们六人合攻张御,这么大的优势,他们这一边居然一个个的被斩杀。


    故是早在莫道人被斩杀的时候,他就放弃了原先的想法,而转而针对了其他人。就在方才的相处之中,他全力搜集起了翁道人的气机,到现在已然足够了。


    故是此刻,他直接就变化成了翁道人,并且一转身,祭出了所有的阵器护持自身,并运转出了翁道人的根本道法,试图影响张御心神。


    他的确受到了翁道人影响,也知道后者对自己下了暗手,便是连他自己也无法改变,因为在翁道人不曾败亡之前,他的道法哪怕和其一致,也是及不上其人的。


    可他并不是太过畏惧,因为当他化变成翁道人的时候,他的气机与翁道人是一致的,故而一旦他遭遇了斩杀,那死的也一定是翁道人,而不是他。


    张御忽然见到两个人变化成一模一样,也是微微讶异,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进势,剑光并没有多少迟疑,一剑朝着其人斩落而下。


    不管对面遇到的哪一人,都是他所要斩除的对象。


    剑光过去,遮挡的阵器纷纷破散。


    与此同时,一股心神影响也是传递了过来,然而张御具备意印,本身道心又是坚定,几乎很难被此力量所左右,至多只是稍微影响,故是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而此刻其人向他发动了攻袭,气机自然也是感应到,为了避免出现更多的变数,他荡袖举剑,对着此人气机毫不犹豫的就是一斩!

    那道人遭此一斩,本因为翁道人将会被斩杀,而张御照理说再要斩人气机,当会有所间隔,那么自己就可以趁势逃脱了,然而那道剑光一闪而过后,他却是一呆,露出难以置信之色,随后整个人就化作了一团崩散的气光。


    他并不清楚,“斩诸绝”诛灭的是御主所面对的对手,而并非通过气机来辨认敌人,斩中你的气机,那自然是你败亡。


    可这由此,也延伸出了另一个结果。


    因为他的根本道法,这导致他与翁道人两人气机其实一般模样的,故而两个人实际上可算是同一人了。


    翁道人在甩下那位同道之后,便先一步遁逃,此刻已然进入了凌灵子等人所在的广台之上,并躲入了上端遮护之中。


    他才是把心放下,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是身躯一震,露出惊愕难言之色,随后大喊一声,道:“古上真,你误我!”


    此言一毕,他的头颅身躯块块碎裂,掉落在地面上化为碰散成了一地气雾,再是化为了乌有。


    凌灵子既惊又怒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万万没想到,两人在有了防备之后,竟然还会是这等结果。


    但是事发突然,他们每个人都在抵抗天夏陡然催发的压力,这个时候其实也抽不手去救。可以看出,天夏后方与张御配合十分之莫契。


    凌灵子目光之中露出狠厉之色,他心中生出直接用奉命图之力镇杀此人的想法,这并非难事,虽然此图只能用于守御,可只要对方上得广台,就可以此图破杀其人身上那件宝衣,然后镇压起来就简单了。


    他缓缓道:“待此人上来,稍候劳烦诸位配合于我。”


    万道人言道:“凌灵上真似要动用镇道之宝?此举请恕万某难以赞同。”


    凌灵子猛然看来,道:“这是我上三世之宝,我亦可根据战局之中的情形随时改换策略,怎么,你们两殿想要干涉么?”


    向司议笑了笑,这位拿出上三世的招牌针对两殿,就说明已经有些心虚了,事情倒是变得有趣了。他也理解了万道人的想法,既然对两殿有利,那他稍候就配合一下好了。


    万道人沉声道:“这宝器如何使用,自是凌灵上真之事,但是反制天夏宝器才是关键,不可因为一个人而坏了我元夏之大局。”


    凌灵子呵了一声,道:“笑话了,只要稍候你两殿那一路配合我等攻入天夏,天夏岂能在镇道之宝上与我较量,而当前之人威胁最大,我若不除,等着其人给我带来更大麻烦不成?”


    万道人这时抬头看了过来,悠悠言道:“凌灵上真,你还不明白么,事到如今,莫非你还想着,以你们这一路为主么?”


    ……


    ……


  第四百四十九章 心合祭奉命


    万道人这一言说出,凌灵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旁边的向司议,随后道:“看来两殿早有打算了。”


    向司议这时站了起来,开口道:“凌灵上真,应对眼下局势,最好的选择,无外乎就是诸位先行退去,重作调整之后,再做倾攻,此才为上策。”


    凌灵子道:“哦?这么一退之后,想必稍候就是两殿主攻,而我上三世配合你等了?”


    向司议笑了一笑,道:“我等都是为了元夏大局,又谈什么主次呢。”


    凌灵子心下暗恼,这两人倒是拿捏的准,现在无论是催运镇道之宝还是祭动“奉命图”,都是是需要两人进行配合。


    若是两人不同意,那么不可能在天夏压迫之下将奉命图的力量发挥出来。


    他若此刻是真的选择不战而退,回去之后,那么无论怎么说都是被天夏正面迫退的,那一样要失却主持之权,上三世岂会再对他有任何信任?宗长世主又岂会再赋予他重任?


    可他若选择不动,两人不配合,下来能拿捏张御的手段也使不出来。


    三人在这里说话的时候,虞月女道和钟甲道人都只是默默看着,并不出声。


    他们各自代表不同世道,虽然上三世看去一体,他们愿意配合凌灵子,但他们附从的是整体,而不是某一个人。


    这次上三世的决定,主持之事交托给原空世道,但可以是凌灵子,也可以不是他,若是凌灵子连眼前的局面都处置不好,更无法调和与两殿的关系,那么就是他自身的能力不足了。


    能力不足之人,那早些退下去也是好的。


    万道人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没有再去作任何催促,他相信当某些紧要时刻一到,凌灵子就不得不做出决定。


    而正在场面陷入僵持的时候,外面又是传了一阵感应,却是继张御之后,正清道人和武廷执二人此刻也是冲入了那围护广台青芒之中,两人身上都有一团宝光浮现,蔽绝了青芒的侵袭,显是同样具备着上层宝衣。


    凌灵子眼神数变,不想居然张御身上那等宝衣,天夏这里居然还不止一件,可关键不在这里,而在于他要快些做出决断,不然天夏之人就要杀到他面前来了。


    要知在场绝大多数人,都在驾驭着镇道之宝负责与天夏宝器对抗,要是此刻受到了攻袭,那么势必分心,场面上受到的压迫必将更甚,在这等内外夹攻之下,全盘崩坏都是有可能的。


    那么到底是留是撤?


    这个时候,他神情一动,往两界通道之中看去,却感应到那里隐隐有两道强盛气机传来,他眼神之中不禁流露出了一抹喜色。


    这应该是他此前请求的支援到了。


    若是此刻有两名求全道同辈到来,填补上空位,那么哪怕少了万道人和向司议二人,也一样能祭动奉命图了了。他也能够借此一举扳回危局!


    不过两界通道内的动静,也是让天夏这边察觉到了,陈首执对林廷执道:“林廷执,祭动‘天岁针’,阻其来势。”


    林廷执立刻听明白了,这并不是真的放出镇道之宝去阻挡,而是以镇道之宝的气机稍作威慑,若是有支援到来,感受到这一点,必定会更为谨慎,这样就能延阻此辈到来。


    他起法力一催,天岁针尽管未曾祭动出来,气机却是压落去了两界通道那里,与凿空境的气机相互冲突。


    可这么一来,也的确是惊动了穿渡之人,原本来势顿时为之一缓。


    凌灵子见状,立时感觉抓住了机会,转首看向万道人和向司议二人,道:“两位,天夏有动用宝器之兆,两位当是配合我等运使奉命图,若其祭出宝器,当是立时将之坏去!”


    万道人和向司议方才之言,是说奉命图这个时候不能对付张御,而是应该针对天夏宝器,这个自是不可能推脱。


    万道人执礼道:“此是正理,我等自当配合凌灵上真。”可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说话之际,言语稍微慢了那么一拍。


    而就这么一慢,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大震,广台最里层的阵禁破碎开来,随即一道光气冲破光壁,轰然落在了广台之上!

    重重光气散开,便见一个周身笼罩玉雾星光的身影正持剑而立,而在更外围,有腾腾清气弥散开来,凡是四周被接触到的阵禁,都是层层崩塌。


    凌灵子眼神一凝,他伸手一指顶上的“定真罗”,这罗盖一般的宝器一转,那些被坏去的层层禁制又是层层恢复完好。在清气与宝器的相互催动之下,阵禁不断崩塌,却又不断修复起来。


    但是他知道这阻挡了不少多久,根本道法之下,所有禁制碰到即坏,哪怕随填随补也是一样,尤其是拥有宝衣,合身往里冲撞都能破开。


    而此刻他也下了决断,利用自己的权柄,把袖一挥,万道人和向司议手中本是运使“炼妖炉”和“擒命炼”权柄,转瞬就挪转到了那两界通道之中正在过来的两人手中。


    既然两人不配合,那么就将交给这两位来执掌,如今他就将“奉命图”的执掌之权拿在手里了,而不是依靠两殿之人。一开始让这两人执掌宝器,那纯粹是一个错误!

    不过这是上面决定,所以他之前没法明着违背,但是现在战局骤变,到了不得不做出决断时候,那自然可以设法改变这一点。


    这个选择十分正确,权柄这一移交,两界通道之中的二人立刻有了底气,却是再不畏惧天夏这边“天岁针”的威慑,直接从两界通道之中走了出来,一左一右立在了广台之上,并对凌灵子执有一礼,道:“崔子因、莱凤鸣,见过凌灵上真。”


    凌灵子还有一礼,喜道:“两位上真来的正是适合!”


    此刻聚成“定空炼机奉命图”的七件宝器,除了“凿空镜”并不在此,乃是落在了元夏本土之中,其余另外六件现在都是落在了这里了,且皆为三上世之人执掌。


    凌灵子此刻一转身,看向万道人和向司议,道:“两位,现在驾驭宝器自有他人,但是阻挡来袭之人却是需要你等出力了。”


    你们不愿意用镇道之宝,那么上前抵挡总是可以吧?这一手却是将所需之担责转又甩到了两人身上了。


    万道人神情平静,摇头道:“凌灵上真有强人所难了,来者身上俱有镇道之宝护持,我等上前,却是无法打破,此令恕我难以奉从。”


    向司议更是正色言道:“我等来此,乃是两殿和上三世达成协定,由我等辅佐各位驾驭镇道之宝,现在手中既无镇道之宝,那么留在这里想也无必要了。”


    顿了下,他对万道人道:“万司议,方才凌灵上真要我等筹备另一路攻势,向某觉得,现在天夏主力倾攻于此,而我等后方支援又到,这里守御应该没有问题了,我等是不是也可以趁势推动进攻了?”


    万道人好似慎重考虑了片刻,随后颔首道:“向司议说得是,此刻确实为极好时机,正该我等发动,万不能错过这等机会。”


    他对着凌灵子一礼,道:“凌灵上真,时机紧要,恕我等无法耽搁,这边告辞了,还望上真以大局为重。”


    说话之间,两人身影竟是逐渐自广台之上淡去。


    凌灵子心下着恼,没想到这两人不但不愿担责,还说走就走。但此刻他也顾不上二人了,因为随着正清道人和武廷执到来,外围修补起来的阵禁正被层层破开。


    他知道,尽管此来了两名援手,但是因为走了两人的缘故,所以局面实际上并没有太大改观,仍是非常被动。


    此刻只要能坏去天夏一件镇道之宝,那么今次之战还有的收场。


    可是这能够是张御身上的宝衣么?


    在暴露了奉命图之后,结果仅仅只是破杀了一人,毁去一件不太重要的宝衣,那三上世中恐怕许多人都无法接受。


    可是他清楚,这一点却是必须要做的,不然这一次恐怕损失更大,他需要承担的后果将此更为严重。


    故他也是于此刻下定了决心。


    他凝神屏息,伸手对着上空的“定真罗”再是一指,霎时一股玄妙气机传递了出去,并囊括了元夏、天夏两边七件宝器。


    “奉命图”的祭动,必须以“定真罗”为引,如此便可于一瞬间达成结果,破坏所要破坏的目标。


    而且奉命图虽是七宝齐聚而成,但实则是单独化显出来的,所以并不会干涉现在正在运使的宝器。但是运法之时,先决条件必须具备,比如每一个人执掌一件宝器,每一个人都有足够的力量运使宝器。


    最重要的,就是每一个人执拿宝器之人都是愿意配合他。


    而当这一切条件都是满足之后,那么此宝自会显化而出,可用来攻袭敌器。


    此时此刻,随着凌灵子的催运,似乎万般事物都是停顿了下来,广台之上,展开了一副似是变演生死阴阳之理的图卷,同时图上便有一股宏大光华对着张御这里照落而下!


    ……


    ……


  第四百五十章 避替夺胜数


    张御这时也是见到,虚空之上有一幅图卷浮现出来,随后那一道光芒就朝着自己照落而下。


    而这道光芒几乎不可躲闪。


    他眸光一闪,意念沟通高渺之地,心光一瞬间提升到极致,将身上宝衣的护持之力全力催发了出来。


    他对元夏可能动用的手段心中有所预料,这件宝衣也是做好了被破毁的准备,两家争杀,有些时候的代价是必须要付出的。


    尽管他一直冲杀在前,但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斗战,后面还有整个天夏在支持自身,对面的手段若是用在了自己身上,那么天夏那边就可以顺势压上来了。


    他的这场突袭本来就是为整个战局服务的,是为了给天夏创造出手的机会,两边斗战,目前终究是还要看镇道之宝的角逐,依靠他一个人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而在他准备迎接冲击的时候,陈首执这里,却是在图卷出现的那一刹那,却是伸手一指,一道光华闪空而过,恰好截住了那一道照来旳芒光。


    这却是他将镇道之宝“离空闪”祭了出去。


    这宝器原本有蔽绝诸般镇道宝器之能,但他知道,因为元夏存在着某些杀招,很可能是针对天夏宝器的,这件宝器未必能够建功,甚至有此因可能而少失。


    但这是值得的!

    此刻战局已然来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上,若是顺利的话,就能够一鼓作气将元夏这一路人给攻灭了去,最差也能这些人迫退,从而打乱元夏的攻伐节奏。


    而张御正是这场攻势里面最为重要的一环,绝然不容有失,并还需要保持一定的战斗力。


    且不说张御自身对天夏的重要性,哪怕此次承担此次责任的不是张御,他也一样会做出这个选择。


    而在广台上空,随着离空闪的遮蔽,被那光华一照之间,那宝物就此不见了影踪,但是那一道光芒似也是因这一击耗去了积蓄之力,也是一同散了去。


    清穹云海之中,陈首执目注着上方,过了一会儿,离空闪落回到了手中,本来此宝光辉熠熠,然而此刻落到了掌心之中,却只剩米粒一点光芒了,仅是些微可辨,显是受到了极重创伤,下来定然是无法再祭动了。


    也不知道今后能否再使。这只有要交给诸位执摄去判断了。


    他道:“明周。”


    明周道人出现一旁,道:“首执。”


    陈首执将残余的离空闪递过,道:“将此送至几位执摄处。”明周道人小心接过,稽首一礼后,便闪身不见。


    陈首执向前走前几步,凝注着广台所在。


    这样的攻袭,绝无可能短时间再来一次,下来若是张御能够牵制住对面,那天夏这边更多的镇道之宝就能发挥作用了,若是一切顺利,此回就可能取得此前想象不到的战果!


    广台之巅,凌灵子见到奉命图照落下来,半途中却是被一件天夏宝器替代了去,不禁愕然。


    虽然他终是得以成功重创了一件天夏宝器,回去之后也是试着交代了,可这并非是他的主要目的。这也并没能给眼前局势带来丝毫缓解,反还有一种被天夏预判成功挫折感。


    并且他也是很快做出了判断,天夏下来必定抓住这个空隙疯狂攻击他们,好挽回一件宝器的损失,若是现在不退走的话,恐怕下来将很难捱了过去。


    可换个角度看,这也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万道人和向司议两人离开之前便已然说了,会在另一边展开攻势,尽管这两人关键时刻不配合他,令他十分恼火,可这事绝不会是虚言,因为这涉及到了整个元夏大略,两人绝不敢在这事上阳奉阴违。


    若是自己这边能够坚持守下去,并吸扯住天夏的主力,那么当两殿那一路杀入天夏域内的时候,那么自己作为主持者,仍是有功之人。甚至第一大功也不为过。


    在万道人和向司议离开的那一刻,他已经将这里消息传递回去了,当然其中做过一些修饰的。只要呈书上的内容写的好,着重提及自身的作用,把死伤说成为了战略而不得不作出的牺牲,只要最后能胜,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张御这边,他看到离空闪的出现遮去了这一击,立时知悉了后方的打算,他也并没有错过这個后方为他争取得来机会,心光一转,身上宝衣绽开辉光,荡袖持剑而上!


    他一踏足下云芝玉台,当先就往凌灵子这里而来,因为他看得出来,此人位于中间位置,当是这里的主持之人,在首要铲除之列。


    凌灵子见他朝着自己过来,深吸一口气,意念一转,顶上“定真罗”往下垂下一道光幕,霎时隔绝了内外。


    张御见状,眸光微动,“斩诸绝”可斩人,可还斩不破镇道之宝,也不在此与之纠缠,不过逼迫这一步已经足够了。


    方才他也是看清楚了,祭动那副图卷的时候,实际是借助了手中宝器为引,隐隐牵动了周遭所有的宝器气机,那么只要迫其无法再祭动此宝,就可压制无法再祭出方才手段,而天夏那边可以将更多镇道之宝祭来,直至将这些人全数压垮!

    故是这里无法攻入进去,他便折剑一转,向着一旁刘上真斩了过去。


    这位负责执掌“镇机印”刘上真似乎整个没在宝器之中,好像适才一直不曾存在过一般。就算是他方才凌驾上空,以目印观辨,也未曾见到此人。


    然而现在到了近前,却是清楚察见到了其人之存在。


    刘上真不觉一惊,他可是全程目睹了张御的厉害,哪里敢和他正面放对,由于心中忌惮,他连根本道法也不敢轻易放出,索性身影一晃,深深躲入了镇道之宝中。


    张御见面前“镇机印”大放光芒,此人也是借此宝蔽去身影,于是身形一转,手中剑光不停,又向着钟甲道人和虞月女道各自斩出一剑,这两人心头凛然,都是不约而同以镇道之宝护持自身。


    他虽几剑都被挡住,倒也不觉空落,这反是他所期待的。这些人越是祭动宝器护持,那越只能陷入各自为战中,集合不出方才的威能来了。


    而崔子因、莱凤鸣二人起初见到张御一人到来广台之上,还以为可以很是轻松的解决,可是见到凌灵子居然祭动镇道之宝消杀此人,就知这人不简单了,


    等到钟甲道人传意于他们,知悉了此中详情,这才恍然,看向张御的目光之中立刻有所不同,变得如临大敌起来


    不过那时候他们心中仍是存有一丝怀疑,可是此刻见到张御剑光所及,诸人无不退避,竟是没有一个敢于正面遮挡,也是惊异不已。


    旋即他们发现,张御此刻又是将他们视作了敌手,他们得了提醒,却也同样不敢尝试上前斗战,各自祭起自身所掌握的镇道之宝,也是遮护起了自身。


    陈首执这里通过训天道章,见到广台之上所有元夏修士都是选择了守御之势,他知是机会已至,他没有片刻犹豫,立刻传命所有此刻执掌镇道之宝的天夏上尊:“诸位上尊,全力迫压来犯之敌!”


    他手中拿出了一枚玉丸,此是“真一元瞳”,只要祭出,就能打破场中宝器相持的平衡,从而压倒对面。但是他没有立刻运转此物,而是慎重考虑了一下,朝着原先两界通道所在望了一眼,决定再是等上一等。


    元夏,元上殿内。


    万道人、向司议二人在收回了假身之后,没有立刻动身,而先是向两殿大司议详细报知了此行经过,得到的反应是上面知晓了,除此外,并没有任何其他言语。


    于是二人出来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从另一路发动攻势。


    向司议这时心下暗思,从几位大司议的态度来看,这一回,他们作为说不定很是符合上面的意思。


    因为上三世的力量太强了,若被天夏削减一些,两边消耗一些,对两殿来说说不定也不是什么坏事。


    然而想到这里的时候,冒出一个念头,上面那些大能,会不会也是认为元夏的上真有些多了呢?


    而且天夏似乎是能够求取上境的,若是在攻灭天夏的时候,这些修为精深的求全之人趁势往上而去,那是有一定可能成就上境的,那岂不是更多人去分享终道了么?

    若是这么看,似乎覆灭天夏的同时,借天夏之手顺带灭去一些上真,也是上面大能愿意看到的?

    这个念头只是乍现而逝,但却是令他心中为之一寒。


    所幸他现在已经是主持大局之人,通常不会亲自下场,便是这个猜测为真,只要小心一些,只等事也轮不到他的身上。


    他定了定神,他尽快将此念头收住,对着一旁万道人言道:“万司议,既然凌灵上真那边吸扯住了天夏的力量,我们两殿也不光说不做。也当展开另一路攻势了。”


    万道人缓缓道:“希望凌灵上真能够顾全大局,他若是能顶住,那么我们自当配合。”


    向司议笑了笑,自是听出了这里的言下之意,要是顶不住,那么此后自然是以他们这里为主攻了。


    ……


    ……


  第四百五十一章 制敌拿先手


    两殿的这回安排倒是没有任何拖延,若是凌灵子做得足够好,他们也只能是从旁配合,可凌灵子若是做得不好,那也不怪将主攻之权柄抢夺了过来。


    即便这说了出去,也是他们先占住了道理。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各方能力之高下。


    就如两殿本来承担了对外攻杀的权柄,可是前几次的失败,这回便不得不屈从上三世,可现在证明,即便换了上三世的人,同样也没有太大改观,若是还有所不如的话,那么权柄自然而然是重新回到他们手里了。


    向司议看了一下,因为前面战殁了太多两殿的求全上真,如今道法上乘的修士比之以往着实少了许多,只能从那些潜修并自愿退位的司议那里进行补充,用以补充实力,但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因为哪怕是元夏,求全之境也是一样难求,目前这些人,还是不知多少年月中积累下来的。少去一个,都是在消耗元夏的底蕴。


    在两殿各自安排好后,诸司议也是一齐踏上了一处庞大壁垒,并各居其位,随后便朝着天夏所在祭动了“负天图”与“诸仙渡”这两件镇道之宝。试图将原先那一条两界通道重新打开。


    元夏这里一有动作,陈首执这里立刻便即察觉到了。这也意味着,他们可以对广台那边动手了。


    此前压着不动,是因为广台上元夏修士若是见到没有任何取胜希望,那么立刻就会退走,由于天夏这边封断两界通道的宝器都在防备另一面,故是很难阻止此事。


    但时候这个时候,假如他们不急着下手,那就又是不同了。因为两路进攻一定是需要某一路进行牵制的,若是牵制的人主动撤走,导致攻势不成,那么主持这一路之人定要担负此责。


    故是此辈极可能会选择挺在那里不走,这就方便他们设法将之聚歼了。


    当然这对天夏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需要他们及时堵住另一面,并且将广台之上的快速围剿了。不然这里拿不下,而另一条通道上的人却是杀了进来,那局面就将反过来了。


    陈首执这时言道:“林廷执。”


    林廷执会意,当即祭守动了“都阙仪”,在这条两界通道之内,早是构筑起了层层封堵,想要冲入进来,绝不是片刻可成。


    陈首执则是亲自执拿“天岁针”,以此威慑并断阻敌方之穿渡,镇道之宝的碰撞气机也是远远传递出去。


    广台之巅,凌灵子对于另一边两界通道的异动也是立刻察觉到了,他心下振奋,立刻向着在场诸人传声道:“诸位,此间当要守御稳妥了,我等另一路侵攻即将到来,届时天夏必难挡住我两路攻势,覆灭天夏就在眼前!”


    说实话,他方才见天夏不动,并没有将镇道之宝再压上来,却不信天夏手中的宝器只有这么点,所以天夏的意思,很可能就是逼得他们不得不留在这里。


    可他即便猜出了天夏方面的意图,却也只能选择这般做,因为他的确没有理由撤走,而他自己则更是希望天夏越晚动手越好,说不定就能逆转局势。


    他也不是就这么干等着,也是通过两界通道向后方传递去了消息,说他们现在已经吸引住了天夏的全部战力,要求两殿快些进攻,以免错过了时机。这样既是到达催促的目的,也仍能凸显出他的作用。


    万道人、向司议这边方才动手。就是收到了凌灵子传来的消息。


    “错过时机?”


    向司议笑了笑,道:“这是告诉我们,若是动作不够快,他便顶不住了么?局面已是如此危险了么?”


    万道人沉声道:“不管他们那里如何,两殿按照此前的谋划进攻。”


    向司议点了点头,这也是尊重大略么。正常的步骤也不算不上突袭,主攻方面本来就是要承担最大压力,好为他们的突入创造条件、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俱是按照原先的安排来的,事后不管谁来也挑不出错。


    至于凌灵子能不能守住,那是上三世需要考虑的问题了,他们就是想去替此辈考虑也没那个权柄。


    而且就事实而言,现在能用以突破的宝器,也就是“负天图”和“诸仙渡”,面对天夏事先布置下的阻碍,他们想快也无法快的起来。


    陈首执很是沉稳,对着另一边的进攻开始保持不动,直到确认元夏方面无法一下攻破天夏的阻碍,这才决定转顾到广台这边。他倒不是托大,元夏若有什么后手的话,还有清穹之气能够加以填补。


    他将那一枚“真一元瞳”托至掌心之中,稍稍一运,此物其中一孔转向了广台那处,便见放出了一道刺目白光。


    凌灵子感应敏锐,在真一元瞳还未祭出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股危兆即将袭来,他哪里不知道天夏终于开始下狠手了。


    此时他也容不得退缩了,不得已间,他伸手对着上空一指,却是将“定真罗”也是祭至上空,便见一团罗盖将整个广台遮住,挡住了那一道白光。


    陈首执对此毫不惊讶,因为张御就在广台之上,所以他对着那里的情况了若指掌,知道这个罗盖一般的宝器乃是驾驭其余诸宝,甚至重创能够天夏镇道之宝的关键,所以他们首先要对付的就是此等宝器。


    他手按身前晶玉,道:“单道友,设法摄了那罗盖去。”


    单道人应有一声,便将乘幽一脉的镇道之宝“遁世简”放了出来,定真罗本来硬抗真一元瞳的攻袭,已然无法做出其他回应,故此宝落下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只是一瞬之间,那架在上方“定真罗”就直接消失无踪了。


    凌灵子见状,一下神情大变,“定真罗”被剥去,不仅仅是奉命图无法再祭了出来,而且他们这里比较天夏又少了一件镇道之宝,一角崩塌,那么就可能导致处处崩塌。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自己没有了镇道之宝护持,下来又如何挡住那犀利剑光?

    张御一直在关注凌灵子这边,防备其人再有出手,现在见到定真罗的消失,一振剑刃,转而向其一步步走来,所过之处,被定真罗又一次修复起来阵禁也是层层崩塌。


    凌灵子此刻发现自己被一股剑气罩定,也是心中一凛,此刻他往回撤走,那剑光一定是会追了上来,他不是擅长遁法之人,是绝对不及剑光来得迅快的。


    但是他不是没有办法了,他伸手一拿,霎时一道宝印飞来,悬于头顶之上,霎时又一道光亮垂下,将身躯护住。却是他将“镇机印”的权柄从刘上真那里夺了过来!


    身为此回主持大局之人,他有任意调整镇道之宝权柄的权利。


    钟甲、虞月两人身份地位与他相差不大,这两个人他是不敢动的;崔子因、莱凤鸣二人乃是新近来支援自己之人,若是此刻从他们手中夺了宝器,怕是后面再难有援手。


    而刘上真则地位与莫道人等人身份相差不大,而且其人全程没有什么作为,正好拿来给自己用。


    而其人若是被斩,那么根据方才之推算,张御每回斩过人,还要再积蓄一段时间,那么自己或许就能再坚持一下了。


    他及时向着界内传讯,要求宝器施援。因为“定真罗”被收走,就意味着他们这里少缺了一件镇道之宝,那么他们可以再将一件宝器送渡过来,凭此就还有可能再撑住局面。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人人自危,为了避免人心崩坏,他还向在场其余上真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实在是出于公心,因为只有他可以从后方请求援救,所以此刻他是最重要的,不能有损,只是为了大局考量,有些牺牲却也是必要的。


    还有他接着保证,对于余下之人,他绝不会再用此法,希望所有人再坚持一下,后方送来的宝器也当很快就到。


    而稳住局面后,等到两殿攻势一至,天夏必败,到时候诸位都是有功之人,诸位也都能摘取终道。尽管这话有许多不尽不实之处,可的确又短暂稳住了所有人。


    在场所有元夏修士,从衣袖之中取出一枚丹丸,令之人融入了身躯之中。这是上三世事先准备好的催运丹丸,在此丹丸相助之下,驾驭宝器的力量可以更增三分,只是持续时间不长,且用于守御才是更见效果。


    今回局面已然至此,他们也没有再藏掖下去,直接就取用了。


    得益于此,身上气息也是猛涨,只是一瞬间,就又顶住了天夏这边“真一元瞳”及其余诸宝的侵袭。


    不过他们是自暂时保全了自我,可是场中却有一个人漏了出来。


    张御把剑一振,刘上真身前的禁制层层坏去,只是瞬息之间,两人之间就再无任何阻挡。


    刘上真大惊,他之根本道法名唤“术气从运”,可以遁没诸物,乃至削减气数,若是给他足够时间运化,削杀到最后,哪怕是一个求全上真之人,都有可能在运法之际遇劫而亡,也有可能也会莫名其妙去求取上境,进而消失无踪。


    只是他这个本事虽然了得,却需更多人配合,也需要充裕的时间,现在远还不到他发挥威能之时。凌灵子也知晓这一点,所以才果断将之放弃了。


    他知道正面挡不住张御,但好歹遁没之术还能用,故是一转道法,身影霎时从自原地消失不见了。


    ……


    ……


  第四百五十二章 破台化余力


    刘上真方才目睹了张御斩杀同道的种种手段,所以很注意收敛自己的气机,连一丝一毫也没有泄露出去,并且连敌意都不曾露出。


    他觉得自己这一次当能蛰藏起来,他并不指望张御一直发现不了自己,但是只要拖一段时间就好了。


    因为凌灵子说过了,很快就会有另一件宝器到来了,那时候还不是要交给自己来执掌?


    被夺去宝器权柄的固然令他暗恨,也令他颜面大失,可他很识趣,并没有表现出哪怕一点怨恨出来,现在和凌灵子翻脸并不明智,有些帐可以留待以后慢慢算。


    可是他才是利用道法躲避入了一片虚无之中,这个时候,却有一道清湛光华从空照落下来,这故清光之中,任何污秽外染都是难以存在,以至于容纳不下任何外物,在这其中,也是出现了一个与光芒格格不入的虚影。


    刘上真遭此光芒一照,顿时感觉自身气机在虚化的界璧冲突了起来,若是再隐藏下去,势必会被一股清光给化了去,在此逼迫之下,他无比狼狈的从藏匿之中现身而出。


    而这一道清光,正是正清道人在后方出手了,他的根本道法一经展开,不容许任何除己之外的杂秽存在,登时就令刘上真藏不住身。而且这道法时机把握的刚刚好,恰是在他躲入其中,却又有能完全运转起道法的时候。


    张御见此,自不是会错过正清道人创造出来的机会,他一荡袍袖,执剑而上,瞬息之间便即来到了刘上真近前,随后一剑斩下。


    刘上真此刻感觉到,场中除了张御,还有正清道人及另一人的气机罩定自己,现在他等于面对三位同辈的夹攻。


    要知只是张御一个人他都没法对抗,更别说现在又多了两人。看着那剑锋过来,他知道自己必无幸理了。


    他本是可以主动尝试散去假身,可是如此做,也有可能被剑器斩杀气机而亡,除了能够张御带来一些麻烦,结果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凌灵子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手中的宝器权柄夺取回去,是因为那个时候就认定自己将被张御杀死,所以无法报复其人么?


    “而我若是此刻散去假身,被斩杀了之后,稍候此人的剑势因为还需要积蓄,所以你们就能借我之死暂时躲过一劫?”


    “既然如此,我凭何便宜了你等?”


    他是凭借气机运数入道的,可以很清楚感觉到,张御斩杀平道人和斩杀其余人的时候气息是有所不同的,后者气机极为高涨,前者则显得较为平常,也即是说,若只是斩杀敌手身躯,那么并不需要用到积蓄的手段。


    想到这里,他决定挺身受剑。


    这样这样即便斩杀了他,张御那积蓄下来的剑势也依旧存在。


    这一剑就是他留给凌灵子的!


    他没法亲手报复此人,但却就可以借他人之手。


    “凌灵上真,刘某且在前方等着你!”


    张御一剑顺利挥下,就从其人身上一划而过,随后袍袖一甩,看也不看,转身迈步,往别处走去。


    刘上真一声长叹,盘膝坐了下来,而后身躯渐渐化作了一缕缕气雾,并一丝丝的化散了去。


    这一幕都是落在在场元夏诸修的眼中,除了新近到来的二人,钟甲、虞月二人相似景象已然看到多次了,然而当此出现在自己眼皮底下时,他们也还是心中生寒。


    这刺激的他们更是全力催发镇道之宝,利用宝器护持自身,不过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盘算了。


    凌灵子也同样是眼皮一跳,这时心中一动,眼眸深处流露喜色,传声言道:“诸位,后方支援我等宝器即将到来,还需稳住,只消这片刻,我等便可挡住天夏攻势了。”


    然而天夏这一边,已然是下定了绝灭他们的决心,却是不准备给他们任何机会了。


    单道人在遁去了“定真罗”之后,元夏一方实际上已然处在绝对弱势,不过是靠着丹丸相助,拔高对镇道之宝威能推动,才是抵挡住侵袭。可是能够得有助益的不仅仅是他们,需知这里可是天夏的主场!


    陈首执心意一转,泊泊清穹之气自云海之上翻腾而起,化为自身及诸多上真的补益,使得他们原本宏盛的气机再次往上抬高了一层。


    他目注着元夏方向,若是能够歼灭这一路人,那么天夏下来就只需安心应付一路,除非是元夏之人不再进攻,而是就此退去。


    其实就算此辈真退了,再度调整攻势也不是短短时间内能做到了,为了避开一年轮转之期,很可能要等到来年了,那却也是给了天夏更多的准备时间。


    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将台上全数上真都是杀死。


    但实际上很难做到。


    现在“天岁针”已经被拿出用于阻截另一条通路,钉在了那里,没法拿出来再封锁两界通道了。所以这些人若是真的要逃,主动化散假身就可,根本不可能全部拦住。


    转念之间,他手中的“真一元瞳”也因为心光的催发,渐渐放出茫茫白光,再于刹那间照落在了那一座广台之巅!

    元夏这里用于守御得镇道之宝比天夏到底是少了一件宝器,以少敌多,能撑一时,但却难以久持,顿时宝光顿被层层削去,可护持之光却是越来越薄了,这还是因为这些宝器俱是同出一源,所以才能形成个一个整体之故。


    “真一元瞳”的削杀尤其之快,好像只是一二呼吸之后,终于化开了那一层宝光,原来的平衡顿时被打破。


    那一道白光霎时落至广台之上,但这一次没有朝着凌灵子落下,却是落到了方才到来不久莱凤明身上,其人神通再高,在镇道之宝下也毫无反抗之力,白光一闪之间,直接就被削灭了身躯,凭空消散了。


    陈首执再是一转“真一元瞳”,白光一闪,崔子因也是登时被消杀,步了后尘。


    钟甲道人和虞月女道这时也知道事不可为,他们两人不再去理会凌灵子的说辞,直接化遁光飞起,冲向了那一道白芒,借助此器杀绝自身,连半点气机也不曾留下。


    张御没有去理会这两个人,若是这些人诚心想走,他短短刹那间,也至多斩杀其中一人而已,他此刻却是盯上了凌灵子。


    以元夏的规矩,这等主持一路攻势之人,身份地位,道法修为应该是众人之中最高,若能杀死此人,意义更为不同。


    正清道人、武廷执二人也没有管另外几人,而是分立在了不同方位之上,与张御一同围住了凌灵子。


    凌灵子见局面转瞬即下,已然事情可不为。这时候他想要散绝假身离开,可是随即一阵危险感应就落到了身上,他立知不好,若是自己散绝而去,很可能就会被张御剑斩气机而亡。


    他不由暗恨刘上真,若是其人不是那么乖乖受死,竭力脱身,那么张御必出那斩杀气机的那一剑,如此自己就可以脱身了,何至于落到这般不尴不尬的境地?

    他的根本道法名唤“返空灵命”,可以窃夺他人之命机化为自身的根本道法。


    每日根据不同的时辰,也会演变成不同的道法,必要之时,可以舍弃一门根本道法,同时兼有两门道法。


    现在这个时辰之内,他所拥有的根本道法为“乘名不修”,乃是他从一个被惩处的北未世道古老真龙身上夺来命机化成。


    此道法一展,任何进攻都可以用自身的化身来进行替死,而每一次化身被斩杀过后,自己便不会再受此等道法的影响了。


    这样的手段在面对多个同辈之时可谓是异常有用,若是分身在根本道法下败亡,那就再也不会受敌人所伤,敌人便多几个也是可以应付。


    奈何这等道法在张御面前天然被克制,因为不拘你是什么变化,只要你的气机还在场上,被斩了一次就当即身亡,那他怎么敢上前斗战?

    而他另外两个根本道法,一个是强攻,一个遁法,现在强攻道法显然没有意义,那么只有将此舍弃,转而化成可为此刻用运用的遁法,那么说不定能躲避一时。


    若是能顺利退入那两界通道之中,那么他就可以借着凿空镜之助力,回转天夏本域。


    于是他身影微微一虚,整个人似乎还在原地,但实际上已然遁入虚空之中,往两界通道而去了。


    然而他这等努力其实根本无有用处,那些元夏镇道之宝因为没有了人驾驭,已然失去了大半抵御之力,而天夏这里的镇道之宝却是由此解脱了出来。


    此刻青灵天枝从虚空之中探出一根根枝节,封堵在了两界通道之前。并分拨出一个又一个空域,使得他只能在这些空域之中不停穿渡,却怎么也无法去到那通道之中。


    而之所以不直接将他镇压,那是防备他借机撞上来,将自身气机瞬间泯灭,那其人就借此逃过了一劫了。


    张御三人则是借此空域之助,几步之后,就瞬间落到了凌灵子的前方。他眸中神光一闪,便看到了凌灵子到来的隐匿遁光,于是上前一步,把袖一荡,横剑拦阻在前!


    ……


    ……


  第四百五十三章 侵气皆除落


    凌灵子迫不得已停了下来,看着面前三人,他自知难是对手,尤其是张御身上的锋锐气机,更是让他心中惕凛。


    但他不甘束手就死。


    特别是此刻,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还有一线生机,不当今日就败亡在此。


    但是这需要自身竭尽全力去争取,其实若是可以,他也是能屈能伸的。可是似他这等三上世之人,都是有道誓誓缚的,根本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做出投顺对方之事,哪怕是出于权宜之计,也是不被允许的。


    好在有些事情其实并不是那么严格的。


    他定下心神,用缓和语气试着交流道:“诸位,此番是我元夏败了一阵,但我等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便是斩杀了我,元夏也依旧可以再遣一位过来,而若几位放我离去,我也可以付出让诸位满意的条件。”


    所谓满意的条件,可以是宝材,这是最为廉价的;也可以是有关于上三世的消息,天夏就是知道了也没什么,彼此的差距不会因为一个消息而拉近;还可以是两殿的一些秘密,这里他更无心理负担。


    他认为这些条件若是给出去,比杀死自己一个人的价值更大。


    但除此外,他也是想利用这些来拖延时间,若是此刻两殿那边侵入界中,天夏的镇道之宝无法顾看这里,那么就有转机出现了。


    张御三人则是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这个时候必须有所决断,他们不会轻易改变此前定下的目标。至于那些隐秘和消息,真正有价值的,是根本不会允许凌灵子透露出来的。


    张御只是淡声道:“得罪了。”于是脚下云芝玉台光芒一泛,欺至斩来,持剑斩来,却是以实际行动代替了自身的回答。


    凌灵子不敢和他正面交锋,在他说话之间,就转头遁走。


    既然进不了两界通道,那么就周旋躲藏,要是直接以镇道之宝镇杀他,那么他就趁势借此削去自身气机,避免被斩杀的结果。


    武廷执这时伸手对着其人一指,这一指之间,凌灵子身躯轰然爆开,但是隐隐约约之间,似有虚影闪过,其人一晃之间,却又是恢复了原来模样,紧随着,身上遁光一闪,就如先前一样,从原地消失不见。


    武廷执神情沉静,方才他似见到了对方用分身替避了攻袭,可他的道法“断分周流”乃是断破本来,不会因为分身破散就而中断,是会牵连正身的。


    可是他能感觉到,道法在击破了其人分身之后,随后再是落到了正身之上,便就不起什么作用了。这样若是下次再是遇上此人,道法击落其中,也很有可能出现如此结果。


    他立时将此事告知了正清道人和张御二人

    张御与正清道人听闻之后,都是点点头,表面看去,有这等道法护身,似乎就无人能够破解了。


    可道法实际都是有办法克制的,尤其是在提前知道了底细后,那就更好对付了。便以这等道法为例,若是有玄机变化之术,那双方哪怕不通过接触也能进行某种克杀。


    即便是正面相斗,也并非是没有破招。


    他们看得很清楚,凌灵子方才分身与正身之间的运转并非没有痕迹的,分身是需要提前运转出来的,并且只是存在一瞬,所以若是对法力道法驾驭自如之人,完全可以绕开分身,直接攻袭到正身之上,这样其道法就完全成了摆设了。


    但他们同样也是看到,凌灵子身上其实并不止一种道法,还有一门遁术傍身,这恐怕就是弥补这个漏洞而用的,但也只能用于危险时刻的遁逃。


    所以有些道法看着难破,只是看是否找准方法。当然,这是提前知悉一切的前提,不清楚底细,那么极可能遭受其人算计,


    若是双方对彼此的道法都不清楚,那么其实是相对公平的,他可以算你,你亦可算他。


    根本道法某种意义上,其实就是修道人对于自身过去行准喜好乃至修为功行的一切总结,你若是正常情形下比不过别人,那只是你的修持不如人,功行不如人,除此外,没什么好说的。


    武廷执方才随意出手,也是因为现在以三敌一,又有镇道之宝遮护,所以先做了那试招之人,算是给下来出手之人铺路了。


    此刻凌灵子虽然遁法离去,可张御三人都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下一刻,凌灵子又是出现在了他们身前。


    这里是青灵天枝编织出来的空域,几乎不可能令其从中脱离出去的,现在无论凌灵子去往哪里,最后都会回到这里来。


    并且整个空域正逐渐收缩,能够提供给这位的周旋的余地也是不多了。


    凌灵子费尽心思摆脱了三人,可是一抬头,却仍是看到三人就在眼前,好似自己的遁逃毫无意义,也是心下一沉。


    可是即便到了这等地步,他仍就不肯放弃,运转道法,闪身遁去。


    他能感觉到,那一个镇道之宝正在飞速接近之中,这件宝器还并未出现在场中,天夏并无防备,自己只要在此宝到来之际,稍稍能影响一下青灵天枝,那么他就能借此突破两界通道了,实在不成,那就再设法拖下去!

    可是这一次,他的遁避不是那么顺利。他蓦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之间,整个空域竟是都被一层清光所遮蔽,而他自身竟是无从遁走,虽然他的分身随即承担了这清光的彻照,可是还不等他道法运转,便见眼前有一抹锐利闪过。


    这一剑到来,他感觉自身再无法躲避,可是直到此刻,他还是寄希望于自身的道法能够挽回危局,尽力将又一具分身施展出来。


    若这一剑不是那等积蓄起来的剑势,只是寻常斩杀,那么分身替挡上去,替自己避过此劫,那么或许自此之后,自己不再畏惧张御的斩杀了。


    可这是无可能之事,因为斩诸绝确认的乃是斩杀目标,而不分什么正身分身,哪怕斩杀气机,也只是提升剑法威力的同时将可以斩杀的范围扩大而已,斩杀的本质从头到尾都不曾改变过。


    张御这一剑挥下,先是经过了凌灵子的分身,再是从其正身上之上划过,便能看到后者的分身如泡影一般破碎,再是颈脖之上有剑光一闪而逝。


    凌灵子愕然怔在了原地,这一刻,他眼神之中涌现出了诸多情绪,先是悔恨不甘,再到怅然麻木,最后整个人像是剧烈燃烧的烈阳一般,化作了一道闪烁虚空的耀光,才是彻底不见。


    张御看着空无一物的所在,对着武廷执和正清道人二人道:“两位廷执,元夏这一路倾攻已然终了,另一路倾攻尚在继续,我等且回去支援吧。”


    武廷执和正清道人都是点首言是。


    三人俱是往清穹云海折返,而在此际,三人却见元夏留下的一件件镇道之宝亦是从原地消失不见,这却是被那些上境大能给收了回去了。


    但唯有那一件“定真罗”并没有被收回,这是因为“遁世简”将之托缠住了。


    可是同样,“遁世简”却也再不能用了。


    但这样的交换,天夏这边实则是愿意的。在此前的斗战之中,“定真罗”这宝器无疑是指引其余宝器的关键,而少去了这件宝器,就算其余宝器再出现在天夏空域之上,也难以再放出方才那等破杀宝器的威能了。


    元夏空域之内,另一条两界通道入口所在,一处元夏壁垒悬浮于此,两殿诸司议正聚于此间。


    万道人、向司议二人坐在最高位上,底下还有四名道人,这是早前退位的司议,同样也是求全之人,这回与他们一同负责进攻这一路。


    这些人早前退位,有人不耐烦俗务,出于专于修持的缘由,还有人则是争位失败后不愿奉从,所以便自行离开了。地位虽有不及,可实力却是仍在,故是万、向也是给予一定的尊重。


    而在他们试着打开通路之际,有关于凌灵子那一路战况,也是不断传递到他们这里。


    “这么说来,凌灵上真他们破毁了一件镇道宝器?这是一个好消息。”向司议了解过不久前送至得传讯,不禁笑了下。


    元夏的镇道之宝本来就比天夏多,现在破毁了一件,那么更是势窘,对于元夏来说无疑是大好事。


    虽然最近消息说凌灵子那一路几乎残破,接连有人逃了出来,可是只要宝器还在,还能再组建起来攻势。哪怕无法速胜,也能把天夏慢慢耗死。


    至于这其中元夏的损失,他其实怎么并不怎么上心,反正损害不到他们,而且只要摘取了终道,有什么都不到呢?

    万道人缓缓道:“那一路具都是逃回了,唯有凌灵上真却还存身,他倒是颇能坚持。”


    向司议一笑,道:“希望他能坚守的久一些。”


    他很清楚,凌灵子一人根本挺不了多久,用不了多少时候,他们这一路就顺理成章能成为此次进攻的主攻方了。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又有一道传讯过来,两人接了过来一看,那里面却是不出意料的答案。


    向司议见到这结果,也是生出几分唏嘘,可旋即他随手破散了讯符,抬首负袖言道:“下来仍是要看我两殿的了。”


    ……


    ……


  第四百五十四章 感道窥机变


    万道人看完传讯,上面并没有写到凌灵子是如何败亡的,但是想也知晓,其人一定是落在张御的剑斩之下,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假身消亡而牵连到正身。


    他缓声道:“我等攻势可以放缓一些,少了另一路,我两殿即便攻入进去,也仅只能和天夏相持,需要防备天夏的突袭。”


    向司议赞同道:“说得是,原先的策略也该有所调整了。”


    张御的剑法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他们退走,未必不是明哲保身,找个借口提前离开。


    若是他们攻入天夏域内,在相持不下的时候,张御也是来这么一手,他们还真不见得能挡的住。现在看来,唯有两路合攻,才能最大程度发挥,并且避免此等事的发生。


    单独一路路压过去,只会被天夏一路路的击破。


    他想了想,道:“说来这是什么剑上道法,竟能这般了得,在我元夏之中,从未见过此等剑法吧?”


    万道人道:“我元夏在于稳固,天夏在于变数,有变数存在之地,自是什么都有可能。”又言道:“我元夏吞灭万世,任凭什么变数都是消杀了。”


    向司议道:“道理归道理,但总是需要拿出一个对付此人的办法来,我总觉得,此人本事似乎还不止于此,需要更为谨慎些。”


    万道人颔首道:“向司议此乃是持重之言。”


    尽管两殿之间一直存有矛盾,可是现在上三世都是下场了,两殿此前又消耗了太多实力,若是再不联合起来,恐怕根本没法与上三世争夺利益。


    世上法门总有办法克制的,现在既然了解了张御的剑法,那总能找出针对之策了。


    破坏剑器之流就不用想了。他们都能看出,张御之剑器明显早是与其合为一体了,算得上是身体的一部分,就算破坏了,也能再次运化出来。


    但是有着各种变化道法,单就方才那一路而言,实际就有几人拥有这等能耐,只可惜并没有能运用妥当,或者说是整个战斗过程实在太快了,没能真正发挥出来。


    因为这等道法必须要一定的先决条件和时间来运作的,所以他们若下次采取这等方法,那就不能让天夏求得速胜。


    其实最稳妥还是利用镇道之宝。以堂皇实力碾压对手,令对手无可抵挡,任凭什么小术在这等大势面前都是无用。


    天夏这一处,张御与陈廷执、正清道人二人这个时候已然回到了上层。


    云海深处的法台之上,陈首执与一众廷执已是在此等候,三人到来,便是与他见礼。


    陈首执回礼过后,言道:“张廷执,两位廷执,此行辛苦了。”


    正清道人摇头道:“此行之重,乃在于张廷执,我等不过从协助。”武廷执也是颔首。


    诸廷执此刻都是不自觉望向张御,尤其是新近担任廷执的俞让、魏涛二人,都是以郑重无比的目光看向他。


    在他们看来,无论在元夏亦或天夏,还是在那早已破灭的万世之中,恐怕还没有哪一个求全道法的上尊能斩杀如此多的同道的。寻常求全之人别说交手斩杀了,正常情形下,或许连看都看不到如此多的同辈。


    魏涛心中则是感叹着,如果斩杀同辈可以成就道法,那么想必这一位已然可以成就了。


    陈首执同样看的很清楚,这一次能够破杀敌人,一半的关键,还是在于张御的斩诸绝剑法之上。


    要是没有此术的配合,就算杀破了敌人,这些人也能够再次回来,就如上回被上境邪神击破后一般,几乎对他们没什么影响。这般天夏的胜算其实并不大。


    可是若仔细一想,正是因为有了这等强大的敌人,天机运转之下,才有了掌握斩诸绝乃至其余道法的出现,只要元夏一日没有真正压制天道,那么终是有变机存在的,


    而且变机纵然存在,也需有合适的人去掌握,实际上过去那些被破灭的万世之中,也同样存在大量的变数,可并没有人能够及时拿住。可同样因为元夏破灭万世,所以变数必然会有人掌握,此刻便是落在了张御这里。


    因是战事未了,接下来还要应对元夏的攻袭,所以对此战稍作交代后,诸廷执便是开始讨论随后的安排和调整。


    好在将前一路侵犯之敌彻底击破之后,战略局面已是大为改观,另一路哪怕真的再次攻入进来,他们也能从容应付了。


    只是诸人再是等了一会儿,却是发觉,对面的攻势不再之前一样急迫剧烈了,而是变得缓顿下来了,显然是不怎么急着进攻了。


    钟廷执道:“首执,此应该是对面也收到了这一路破灭的消息,所以放缓了攻势。钟某以为,元夏或会改换策略。”


    诸廷执点头,认可他此言。


    林廷执道:“首执,元夏被我等击破一路,下来当不会再给我等相同的机会,他们要求胜算,下来很可能会尝试两路齐进。”


    邓廷执道:“不管元夏作何打算,我等都早是做了应对之策。倒是张廷执……”他看向张御,“元夏下来必会拿出针对张廷执的策略,还有我此前暴露出不少镇道之宝,也需提防元夏加以针对。”


    诸廷执听了此言,也都是神情肃然。


    元夏拥有足够厚重的底蕴,此辈不怕输,一次失败,下回能寻针对,而他们输一次,就有可能全盘崩溃,下来一战恐怕会更为艰难。


    此一场议讨进行了一天时间,在各方面都是调整好之后,诸廷执这才散去,不过方才直接参与斗战的张御等人被允许先行回去调整,等到真正敌至,才是出战便可。


    张御从云海深处出来,回到了清玄道宫之内,才一入殿,金光一闪,“空勿劫珠”却是在他周周围旋转着,虽然这一战虽然它未能出什么力,可也是在外转了一圈,在旁雀跃不已,并且迟迟不愿回去。


    张御则道:“下次遇敌,当会再带你同往。”空勿劫珠听了此言,立刻被安抚下来,金光一闪,落入了他的袖袍之中。


    张御走上玉榻,在上坐了下来,他这一战在斩杀诸多同辈修士的同时,见识到了不少道法,感觉自己颇有收获。


    尤其是“斩诛绝”似也似隐隐出现了某种道机上的变化。


    这也正常,斩诸绝本来就一门以剑寻道之法,这首先是一门道法,其次才是杀戮之法。


    这样的道法他在一次战斗之中运用了许多次数,那与诸多同道的交战,其实就是与诸多道法的交流,并且还最终存活了下来,再加上他本身就处在这个关障之前,这也难免让他由此隐隐见到了一些玄机。


    且这还可以大道六印之道相互印证。这两者虽然道路有所不同,但往上去的道理却是相通之处得。


    “纯以斩诸绝突破上境的机缘莫非在这里么……”


    他感应了一下那玄机,隐隐有所感悟,斩诸绝道法简单直接,似乎是要斩杀更上层之人,方能够借此成就。


    正常情形下,这是一个绝无可能做到之事。别说他还不成上境大能,就算成了,也未必能做到此等事情。


    但这也正好阐述了斩诸绝道法的本质,那便在于斩杀上境大能!


    此中道理在于上境之人乃是有一定数目的,而上境之人占了位置之后,那谁都不会主动让了出来,当这些长存不败的大能把握住道源上流,大道一端便就陷入了僵化。


    而大道转动,自就需要打破完满不变之机,他这道法就是打破固束道理的道法,是那一线变数寄托之法。


    但他也由此想到,这样的道法难道不会受到上境大能的忌惮么?

    自元夏打听来的消息看,元夏过去似也不存在这样的以剑求道之法,这本身似乎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这样的话,上境大能会不会视他为敌手?

    他深思了一会儿,现在不必去管这些,这些只是他自己的想法,真实情况怎么样还不知晓,而且除却斩诸绝这等道法之外,他还有着自己的根本道法,这方是自身的根本。


    这一次斗战对于他的道法也有极大启发,需知斩诸绝虽能杀敌,可是能够斩杀到敌人,并准确把握到时机,这背后依靠的却是大道之印。


    特别是目印、闻印,使他能够清晰观辨到敌手的存在,六道之印的遮蔽方才遮住了镇道之宝的寄托,这种种条件之下,才能完成最后之斩杀。


    所以单纯的斩诸绝实际上是有极大缺陷的,若是只是执有此术,那有太多的办法可以对付了,也可能无法做到精准的消杀敌手。


    两者配合之下,才有了今日这等战果。


    而且……


    他念头一转之间,心意来至了训天道章之中。


    他目注前方,凌灵子,刘上真,莫道人、平道人、裴道人、沈道人等等被他斩杀或还未曾败亡的修道人,只要在他面前展现过道法的,现在都是出现在了此间。


    每一个人的道法的都可以在这里展示出来,每一个人的道法不说完全相似,但七八分应该具备的。他能利用这些人与自己反复斗战,磨练技艺,感悟道法,并且能让天夏其余同道过来切磋,以此提升天夏征战潜力。


    这时他一伸手,剑器出现在了掌心之中,而后一个人向着这些人走了过去。片刻之后,诸般道法光芒便在此中绽放开来。


    ……


    ……


  第四百五十五章 争上可从人


    元上殿两殿之人集中力量攻开凿两界通道,攻势非常稳定,每日都能向前推进一点。


    也不知该说好亦或不好,前面一仗因为只用了差不多半月,所以现在他们还有着充足的时间来作准备。


    万道人和向司议都是稳坐高台,便是安排人手攻打便是调配各方力量。


    这时有弟子来报:“两位司议,上三世那边有人来了。”


    向司议玩味道:“来了么?”


    万道人道:“有请。”


    他们也是一直在等着上三世的人到来。这一次不可能只靠元上殿拿下天夏,因为需要两界通道的承载,所以他们能够投入的力量有限。


    前面的战斗已经证明了,上三世和两殿谁都不可或缺,唯有两路齐进,这般才能对天夏真正形成碾压之事。


    现在轮到两殿为主攻,他当然更希望上三世能好好配合,而不是给他们使绊子。沟通实在是有必要的。


    因为长久以来就是两殿负责对外征战,上三世无论是修道人还是宝器都不是专司斗战的,故是他们都是认为,这次攻战,上三世就应该好好从旁辅助,而不是抢占主位。当然,这背后实际上就是终道之争了。


    谁立下的功劳大,谁自然能分享更多终道。


    弟子下去后不久,一个仙风道骨,留着黑色长须,看着面目俊雅的中年修道人走了过来,身旁跟着一名外表年轻的修士,同样也是炼就了元神,看着似是此人的子侄辈。


    那道人对他执有一个道礼,道:“贫道惊龙子,见过两位司议。”那弟子也是在下手躬身行有一礼。


    万道人、向司议二人客气回有一礼。他们仔细打量了下这位,却是有些诧异,因为他们一眼就看出这位不是人身修士,而是一条真龙,若无意外,此人原先应该是出身北未世道,不知道为什么进入了上三世。


    只他们二人随后想起来一件事来,真龙一族,在北未世道中可不是现在的易氏一家独大,原来也是有几支的。上三世留着这一位,看来也是用意颇深。


    客气几句后,他们请了惊龙子落座下来。


    惊龙子看着很是谦逊,道:“这一位由贫道来主持上三世这边的局面,贫道哪有那个本事,只是有力同道都不肯至,唯有我这个无用之力被逼着来做此事,还望两位能多给些薄面,贫道先行在此谢过了。”


    向司议笑道:“哪里话来。惊龙上真实在过谦了,上真若无有能耐,三上世又岂会委以重任?”


    惊龙子道了一声惭愧,又道:“这一次来见两位,是为下来征伐之事调和沟通,顺便也是来向两殿借取‘变知鱼’。”


    万道人问道:“敢问惊龙上真,不知借用此宝用意何在?”


    惊龙子诚恳道:“这自然需与各位先说清楚。这一次凌灵上真败亡,总算还有少部分同道撤了回来,大部分宝器也是归来,但是最为关键的‘定真罗’却是失落在了天夏。”


    他又道:“两位也是知道的,这件宝器既是推动我辈速入天夏之关键,也需凭此才能祭出杀破宝器的‘奉命图’,少了此物,余下宝器也只能说仅能维持个场面,而‘变知鱼’却能化变任意宝器,故想借来一用。”


    向司议微露诧异之色,道:“可是贵方当是明白,‘变知鱼’虽能做此变化,可也需原先宝器存在才能变化而出,若是不存在,则无力为之,‘定真罗’当是不至于天夏毁去,但或许已被封禁遮蔽,这却也是生不出变化来的。”


    万道人也道:“越是威能巨大的宝器,变知鱼也越能化变。‘定真罗’乃是上乘宝器,恐怕更难变化,上真需得知悉。”


    惊龙子点点头,道:“我等也是知悉这一点的,但在我上三世中,还有一道“定真罗”的照影,所以若得此宝,可以据此而变,借此演化,打开通道速入天夏当是不难,调和诸宝,那想来也是不能了,我等也不用借得许久,只要洞开两界通道,此后就会还了诸位,以免诸位的排布受此影响。”


    万道人颔首道:“此事倒也不难,惊龙道友回去之时,我等就将此宝送至贵方处。”


    这位惊龙子态度谦和,的确是过来商量事的。而要是上三世能迅速破入天夏,那对他们也同样是有利的。


    惊龙子道:“那便拜托了。”他伸手入袖,取出了一封文书,递给了二人,道:“两位请过目。”


    万道人道:“这是?”


    惊龙子道:“此是我等这次准备动用的人手和宝器,还具体的计较,两位久历战阵,经验远比我等丰富,若有不妥之处,还望不吝指点。”


    万道人神情和缓道:“道友客气了,我等并非上下属,谈不上指点,只愿能相互配合妥当,一同拿下天夏便好。”


    这东西哪怕他们事先大致都是知道,可对方做出这个姿态,那就表明这回以他们两殿为主了。


    他在把具体的记述看过之后,又递给了向司议,后者也是拿来扫了一眼,就又递还给了惊龙子,并笑着道:“稍候我两殿的部署也当会知会上真。”


    这也是应有之意,如此双方才能配合得宜。


    惊龙子在座上执有一礼,道:“那就多谢两位了。”


    事情谈罢,他倒也不急着走,又和两人谈论了一些道法,似乎是通过这些有意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倒是他不愧真龙,修为精深,见多识广,一番论道,三人都觉有所收获。到此兴尽,惊龙子才是告辞而去

    向司议在其人走后,心下觉得这位惊龙上真可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但只要不与他们相争,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看得出,上三世这次派遣此人主持另一路,就是表明了不与他们争抢主位的意思,可以说是给了许多方便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自己也不犯错,并能拿下天夏。


    惊龙子带着师侄离开两殿之后,后者道:“师叔,为何对你这两殿司议如此客气呢?”


    惊龙子抚了抚须,道:“你认为我元夏若能战胜天夏,需要依靠的是什么?”


    那弟子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我元夏之底蕴,我元夏镇道之宝,还有我元夏诸多上真了。”


    惊龙子颔首道:“这话对,也不对。我元夏有底蕴是不错,可宝器终归还是要靠人来运使的,人若不和,那么一切都休提了。


    纵观以往与天夏之战,不论是两殿征伐还是不久前我上三世进击,所有出现的问题,多多少少都是内部起了争执与不和,而若是彼此能放下成见,精诚合作,那么凭我元夏的实力,任谁都无法撼动我等。”


    那弟子摇头道:“师叔,成见哪有这么容易消除?”


    惊龙子叹道:“所以只有我来迁就两殿,若是谁都不肯相让,那不过是重演此前的局面而已。”


    那弟子道:“师叔,我们迁就没问题了么?两殿此前剿灭万世没有问题,怎么这次对上天夏就接连败北了呢?”


    惊龙子笑了笑,道:“天夏过去我元夏覆灭万世,那一套路数用的顺手,故是撞上天夏这等与众不同之所在,才是吃亏,并连遭失败。师伯我看来,这是好事,有了切肤之痛,才懂得改换策略。”


    实际上一方大势力中,一个长久成功的路数很难改变的。通常越是失败,越是想证明原来的部署没有问题,直到发现经不起消耗了,这才停下。


    现在能及时调整,其实也不易,毕竟是征伐万世以来的经验,怎么也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总要经过一个过程。


    惊龙子说到这里,又感叹道:“我元夏天序过于稳固了,多一个天夏也好。”


    那弟子道:“师叔这话,师父可不爱听。”


    惊龙子笑道:“你看,这就是矛盾之起因,我们每个人道都不同,所以见解不同,又岂能奢求所有人的道都统合于一呢?”


    那弟子心中暗道:“难怪师父说师叔像天夏修士多过元夏修士,要我盯紧了他,不要让他犯错,不过师叔应该不至于吧?”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不太确定,暗暗看了惊龙子一眼,后者只是对他和蔼一笑,他一惊,顿时些心虚的低下头。


    天夏。虚空世域之中。


    李弥真坐在一座秀岳之上,面前石案摆着那盛放着“神昭三虫”的玉呙石匣。他此刻检视了下三虫,发现都是隐隐跃进了一层,心中欣喜不已。


    要知这三虫可是他神昭派问道之物,若是壮大,他的功行也能随之。而这一次,他着实从元夏宝器上得了不少好处。


    先是从“镇机印”上狠狠啃了下来一大口,后来诸宝失了人驾驭,他也放了三虫出去大肆吞吸,由此三虫气光壮实了许多,好像肥了一圈。


    他心下感叹道:“果然唯有以战养战,方能成全我这宝器,若无元夏,我倒哪里去吸取这么多的宝器?”


    只是他有些可惜。不能吸取那枚“定真罗”。斗战之中对镇道之宝出手,那自是可以无所顾忌,可是斗战之后,却是不能轻易动了,不然必定恶了上境大能。


    “不过,或许可以如此……”他心中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就收了三虫,遁光往清穹云海而来。


    ……


    ……


  第四百五十六章 附高方攀岳


    李弥真来至上层之后,在外通禀了一声,就被明周道人请到了一处法台之上。他见陈首执站在那里,便是上前一礼,道:“见过陈首执。”


    陈首执颔首回礼,道:“李道友坐下说吧。”


    待两人坐定下来,李弥真稍作斟酌,才道:“李某这几日正在祭炼三虫,得了上次吸食宝器之助,三虫颇得益处,只是如此还是不够,思来想去,或有一个办法或还能增进此宝之威能。”


    他并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因为这个时候,他个人的能力越是增加,对天夏越有好处,除非他能成就上境,否则只能站在天夏这一边。


    陈首执道:“李道友想要如何?”


    李弥真道:“我等上回以宝器收了那元夏宝器,后来也未曾还了回去。虽然制住了此器,可也拖住了我一件宝器,李某觉得总是不妥。若是能将此器喂了我那三虫。不仅可以一劳永逸,也能提升此虫之威能,有益天夏。”


    陈首执沉声道:“李道友该是知道,此器若不在斗战之时,不可凭我愿随意倾毁。”


    李弥真道:“李某想过了,在非战之时是如此,可若是斗战之时,有什么看顾不严,或者要用遁世简时,这宝器难免会遁飞了出来,那……”


    陈首执明白他的意思,现在是无法下手,等到在斗战时放了出来,若是有所准备,的确是有很大可能将此宝器毁去,但是这等做法其实有算计大能之嫌。


    能一时得计,但怕却有颇多后患。


    故他道:“李道友但是明白,这是取巧之法,纵然可做,可难免不会受到大能所忌。”


    李弥真传声道:“斗战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明面上不犯错,些许小瑕疵又有何不可呢?何况元夏大能本与我敌对,当也不必顾及太多。”他又加了一句,“若有承负,李某愿意一力承担。”


    他岂不知如此算计大能或会不喜。可是谁背后没有大能看顾了?现在又分属敌对,何须去在意如何想?


    再说三虫与他提升功行息息相关,神昭三虫若得,就能提携他往上走。


    说实话,双方这一场战斗他没有信心能够留存到最后,唯有取得更多的力量才能让安心。以前没有希望那也还罢了,现在看到了,这一线机会他又怎么能不去试图抓取呢?


    陈首执沉声道:“李道友且先回去吧,这件事玄廷会有考虑,若是有机缘,该是你的,也走脱不了。”


    李弥真知晓这事最终还是要看诸廷执的意思,不过他没有去走动游说的想法,这等事情自己越插手越可能起到反作用,只能希望结果偏向于自己。


    他站起身来,打一个稽首,便告辞出去了。


    陈首执在他走后,沉思片刻,按照李弥真的提议,这般做确实有一定可能成功。


    但是需要考虑,这么做那些大能可未必只会怪到李弥真身上,最后可能还是天夏来承担。


    不过他倒不怕这个。李弥真有一句话说的对,既然两家交战,那么有些手段该用就用,这宝器也是他们凭本事拿下来的,利用一下没什么。


    但是他需要考虑更多东西,有些事情不是表明看着那么简单的。


    这等宝器就算真的毁去了,元夏也是能够再炼一个,其实没有根本上的改换。反而此宝器现在占据了其位,想要改换可没那么容易,想自己毁去也不成。


    而且上境大能真的会看不出这里有漏洞么?这些你以为可以钻漏子的地方,或许就是有意留在那里的。


    这件事他会拿到玄廷上去说,但是他的态度却并不认为当真可行。


    清玄道宫。


    训天道章之内,张御伸手一指,凌灵子的照身在一片光芒之中轰爆开来,此刻身周围,那样化显出来的身影又一次被他消杀。


    最开始他仍用斩诸绝对敌,而后他开始使用大道之印对敌,几次下来,斗战之能自觉又有长进。关键有了许多应对变化道法的经验,这恰是同道很难获取的。


    他意念一转,从训天道章之内退了出来。随后运化一会儿,身上气光微微一闪,却是将命印分身重新化了出来。


    大道之印在之前斗战中起到了极大作用,遮蔽去了元夏的寄托之宝,这才能令对方无法及时断绝自我。


    大道之印的作用,他现在经常使用的,不外目印、闻印与言印,其中他最为擅长的就是言印。


    其中六正天言,虽是后来有所改观,但是现在回头再看,那只是道法修为浅弱之际的用法,现在则有更为契合功行的手段,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动用。


    与元夏的交手,他不可能一下将自己的手段全暴露出来。


    一般情形下,有“斩诸绝”为主攻也是足够了。除非是更为复杂的情形。实在遇到难解的困局,他是不会吝惜手段的。


    他这时伸手一拿,蝉鸣剑自手中浮现出来,他伸手一抚,现在训天道章之内照显出来之人路数已被他摸熟了,倒是希望这次斗战之中能再多增添几个。若是能集齐所有元夏上真的照影,而不现在零零散散的一些,那就看着很是舒服了。


    元夏空域。


    某处立于诸世道外的墩台之上,钟甲道人、虞月女道、崔子因、莱凤明四人皆是定坐在此。


    自战退归来之后,他们就被喝令停留在了此处,不曾离开过。


    上三世则认为两人斗过一次,对敌天夏有经验,也就没有把他们怎么样,责罚之言也没有一句。


    凌灵子也算死的好,这次过错他一人背负了,其余逃脱之人都不追究,特别崔子因,莱凤明二人,那更是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就败退下来了,很是无辜。


    其实他们几人心里都很清楚,就算他们真的有犯过,因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与其现在责罚他们,还不如最后罚去他们终道之享,而且与天夏斗战如此凶险,说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败亡了,那就什么都永不着了。


    不久之前,已有消息传来,这次征伐,仍旧时由原空世道派遣一人过来负责,具体是谁人他们不清楚,现在都是在此等候。


    等了许久,见一道流光从天而降,四人知晓人已至,都是出殿相迎。


    待光芒散去,惊龙子带着师侄自里现身,他执有一个道礼,道:“几位有礼了。”


    “原来是惊龙上真,上真有礼了。”


    四人都是回礼。彼此都是上三世的求全修道人,即便不熟,相互之间也是认识的。


    叙礼过后,惊龙子随四人进入殿中,待是坐定。他寒暄几句,就道:“上三世今次既然委托贫道主持这一路,有些话却是要与几位说清楚。”


    稍稍顿了下,他才继续道:“此番我等出击,就是为了赢下天夏,若是贫道做到不妥,自领其罚,哪怕与凌灵上真一般结果也是可以接受。


    但请诸位也是用心配合,若是谁不愿,那么可以此刻退出,贫道不会强留,若是留下,还是不愿奉命,那贫道届时也不会留有情面。”


    这话有些不客气,他也并不是说说的,伸手入袖,将一面牌符放在了身前案上。


    四人一见,立刻看出这是心誓牌,对着此物立下誓言后,一旦违反,虽不涉及生死,可也会妨碍道基。


    惊龙子道:“贫道立下的规矩,自然由贫道先来。”说着他当下立了一个誓言,又对诸人道:“诸位,请吧。”


    钟甲道人这时问道:“惊龙上真,我有一事要问。”


    惊龙子看向他,道:“请说。”


    钟甲道人道:“今回这一路人,只我们这些么?”


    惊龙子道:“自然不是。稍候还有几位上真会来此。”


    钟甲道人试着道:“那何不等这几位上真来了之后,再一同立誓呢?彼此也好有个见证。”


    他本以为惊龙子会不同意,没想到后者微微一笑,道:“钟甲上真说的是,的确应该如此,那就等几位上真到来,再立誓言。”


    说话之间,他将那牌符收了起来。


    钟甲道人看了看,这位却是展现自己的态度了,立下规矩后不能破,但却也不是独断专行,也愿意听取合理建言。


    惊龙子下来也未再多说,浅浅交代了两句后,就带着那名师侄离去了。


    他走了之后,虞月蹙眉道:“这位乃是龙身,这回却派遣他来此,却不知是何用意。”


    钟甲道人道:“这与我们无关,只是天夏什么样子你我都见识过了,真就立几个规矩便就成了么?我怎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呢?”


    虞月道:“钟甲道友若是愿意放弃,自然谁都逼迫不了我们,可道友愿意么?”


    钟甲道人叹了一声,道:“修炼到此,谁不想分享终道,谁不想见到上境之风光?我岂会半途放弃呢?”


    “上境?”


    虞月淡淡道:“在元夏可做不到。”


    钟甲道人道:“唯尽力而为。”


    他们心中都明白,唯在天夏,才可能寻求上境。


    但是上境不是那么容易的,与成就玄尊一般,需得有上境可得攀附,其中镇道之宝或可以成为协助之力


    可是镇道之宝乃是诸位大能所有,这既是给了他们希望,同时又是套在身上的一个枷锁,按理说是没可能成就,可到了天夏,却就能凭空多出许多变数了。


    ……


    ……


  第四百五十七章 外劫再迫来


    惊龙子与钟甲等几人别过之后,就带着师侄往北未世道而来,通禀之后,并带入了大殿。


    易钧子站在大殿之上,身旁站着易午,他自上望下来,神情有些冷淡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惊龙子走前了几步,看了看四周,感叹道:“我离开了这么多年,这里倒是还和以往一般模样,没什么变化啊。”


    在感慨了一阵之后,他神情稍稍收敛,道:“我这一次受上三世之所托,带领上三世诸位上真征伐天夏。”


    易钧子露出思索之色,道:“由你带领么……”


    惊龙子在原地走了两步,道:“你该知道,北未世道因为乃是我等真龙主宰之故,一直为上面所不喜。”


    易钧子则是没有说话。


    易午忍不住哼了一声,北未世道是必须存在的,这是定立元夏天序就定下的,但是内部之人却是可以被替代的,而这位惊龙子的辈位和宗长易钧子一般。眼下跑过来说这话,又扯出上三世的名头,分明是不怀好意!


    惊龙子撇了他一眼,看去却是没怎么在乎他的态度,而是自顾自说道:“你知道的,这般下去,真龙一族难以长存。”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易钧子,道:“你可曾想改换这等情况呢?”


    易钧子眼神十分沉静,依旧没有开口。


    惊龙子往旁处踱了两步,又道:“我知道你也做了不少事,这里年里你们一直在往天夏转移一些族人,虽不目的为何,但这与大局并无补益,但是我给你们指一条路。”说到这里,他语气郑重了一些,“易宗主,你不妨跟随我征伐天夏。”


    易午一听大惊,急道:“宗主,万不能去!”


    先不说他们和天夏好不容易经营好了关系,便不说这些,谁都知道天夏没这么容易招惹,而且这次还要跟着惊龙子,要是此人心怀歹意,使得宗主阵殁在了天夏,那北未世道又靠谁来护佑?靠谁来支撑?

    那岂不是随便他人宰割了?

    惊龙子又看他一眼,摇了摇头,道:“小辈没有见识,你以为北未世道真的是靠易宗长就能够稳住的么?我辈能稳住,靠的是我等那位老祖。”


    易午却是一点也不受糊弄,依旧十分警惕的看着他,道:“老祖又管束不到世间,寻常人更替宗主之位或许是难,但若继位的仍是真龙,老祖怕也管不了吧?”


    惊龙子抚了抚须,失笑道:“你以为我这次是挟上三世之势,来抢夺宗主之位的么?”


    易午冷笑道:“莫非不是么?”


    易钧子这时终是开口道:“莫非跟随了你去往天夏就能改变不成?”


    易午更急,可是方想开口,易钧子却是伸手出来,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


    惊龙子认真道:“至少有一个可能。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当然,去了天夏,你怎么选择我不会多问。我也可以承诺,无论你想怎么做,只要表面上配合我就好,我不会来刻意拘束你。”


    易钧子沉默了一会儿,道:“为何?”双方之间的关系自当初那件事后,已然形同陌路,要不然上三世也不会这么信任面前这位。


    惊龙子坦然道:“很简单,若是你们北未世道不在了,或者你易氏一族不在了,那还要我做什么?我倒是希望你们更强盛一些,上三世为达目的,才能更倚重于我。”


    易钧子道:“我考虑一下。”


    惊龙子道:“可以,无论你有什么决定,最好半月之内给我回言,我好做安排。”说完之后,他执有一礼,他带着师侄转身出门了。


    他一出大殿,易午急急转身过来,道:“宗主,绝不能信任此人。”他咬牙切齿道:“就是因为当初此人做下的事,使得我北未世道至今未曾恢复元气!宗主信了他,怕又要受到迫害!”


    当初惊龙子、易钧子、还有另一名同道都是求全道法之人,一世拥有三位求全上真,且都是真龙成道,在三十三世道之中的地位那是远高于如今。


    而且不知名的那一位,更是号称得天眷顾,功高无比,据说得了一枚老祖赐珠,于是暗自试图在某个外世成就上法,若是能成,那枚北未世道就拥有两位大能为后盾了,那是谁也动不了了。


    可是谁料,这件事却是泄露了出去,两殿及诸世道还给其栽了一罪名,硬生生的给拿了出去,最后被夺了命机镇杀。


    当初之事到底怎样经历之人讳莫如深,早已是说不清楚,可是事后惊龙子就脱离了北未世道,拜在了上三世某位大能座下。


    因此一直有传言,当初之事,就是这一位泄露的。


    易钧子道:“当初之事,没有那么简单,也并不是你们所想那样。不过这一次,我可以去。惊龙子说得不错,有些机会确实只能去往天夏去寻。”


    易午神情一白,焦急道:“宗主,上三世绝不会安好心。”


    易钧子道:“我又何尝不知呢。但是上面要真是想对付我等,我不去就能避过了么?”


    易午顿时无言。


    易钧子看着外面,道:“当初她未曾走通的道路,现在轮到我来走了,这一线天机,若能窃得,则便进退皆可了。”


    数日之后,某处恢廓广台之上,惊龙子端坐于上首,底下除了钟甲、虞月、崔、莱四人之外,还有多出了易钧子及另外三名道人。


    惊龙子对着诸人言道:“诸位,此番征伐天夏之战,若得功成,贫道会上言,有前次犯过失之人一笔勾销,若有立功之举,贫道会为诸位请功。”


    钟甲道人道:“敢问惊龙上真如何能做出这等承诺?”


    惊龙子道:“我已经得了上三世授命。”他托出一份卷旨,“这一份功旨,里面可以填上三人之名,诸位是用功,那么都有机会。”


    说完之后,他又将那枚誓符拿了出来,“现在诸位齐至,当是可以在此立誓了!”


    他对两殿之人算是温和有礼,但对这里诸人却是相对严厉,这是因为他知道和两殿不能硬顶,而这些人可以用上三世的规矩来约束。内部调和乃是首要之事,只要内部没有问题,那就能确保自身的胜算。


    天夏上层。


    陈首执站在清穹天舟的深处,他的对面就是那一件还差一步便可成形的镇道之宝。


    因为“奉命图”的出现,“离空闪”暂时无法再用。但他也是在想,是否要推动此宝成型,使之成为代替离空闪的宝器,亦或是求取一件可以与三虫配合的宝器,如此也可以做到破坏对方的宝器。


    他看了一会儿,金光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一旁。


    他道:“明周,几位执摄怎么说?”


    明周道人回言道:“回禀首执,几位执摄并无多言,唯有庄执摄交代了一句,离空闪宝蜕仍在,当能修复如初,但是要看天机变动,急切间拿不得。”


    陈首执深思少时,颔首道:“代我谢一声庄执摄。”明周稽首道:“明周记下了。”


    他看了那一团未曾化成的镇道之宝,便是身影一虚,直接离了此间,来到了一座法台之上定坐下来。


    下来一段时间,天夏域内相对安稳,但是元夏的进攻始终没有没有停,在又持续了快半月后,原本进攻节奏忽然变的一快。


    天夏这边立刻就是察觉到了,这等情况无疑证明已然元夏内部调理妥当了,并且已经定下了策略,所以开始加快攻势了。


    能这么快就调理好,说明元夏这次的决心极大,


    陈首执吩咐了一声,不多时,张御、武廷执、林廷执、正清道人四人来到此间,见礼之后,各自在此落座下来。


    陈首执道:“我方才稍作推演,若是照眼前演进,那么元夏最短一月,最长三月之内,定可以突破进来。”


    林廷执道:“首执,便是只有一月,也足够我等做好调整了。”


    前次进攻,虚空世域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实质上的损失,也就是表面几层禁制被削去,但是现在已经修补了大半,要是再有一月,不仅能修复如初,并还能在原先基础上进行更多针对性的布置。


    陈首执沉声道:“元夏极可能是两路来袭,这般我们难以久持。”他看向张御,正清道人二人,道:“张廷执,正清廷执,其中一路就交托给你们二位了,敌方一至,我们会尽力为你们做遮护,务必要在短时内攻破一路!”


    张御坐在那里,一身玉袍之上,玉雾星光比之以往更见飘渺,他点首应下道:“御当尽力。”


    正清道人则是打一个稽首。


    两界通道另一端,元夏元上殿之人也是判断出了,破开通道大致还需要一月余。


    万道人唤了兰司议过来,道:“去问下惊龙上真,他那里是否准备好了,若是不妥,我会再等他几日。”


    兰司议领命而去。


    而在壁垒下方,黄司议看着两界通道方向,道:“这里层层叠叠的断域,若不是我等调集了上三世的‘凿空镜’过来,还真是难以这么短时间内突破进去。”


    重岸所化无面道人跟在他的身旁,试着道:“天夏若是拖过一载,是否我等便当停下了?”


    黄司议不以为然,道:“拖过一载又如何?待轮转之期过去,可以再去,年年月月这般耗下去,天夏是挡不住的,这里天夏也是清楚,当不会如此无智。”


    重岸状若无意道:“上三世上回吃了大亏,却不知这一次是否还会增加人手?”


    黄司议嗤了一声,道:“上次是他们主攻,自然人数不少,这一次乃是以我为主,那自就不如上回了。”


    重岸听了,心下一动,暗暗记住。只是也在想着,该怎么把消息传回去呢?他看了看黄司议,或许还要靠这一位啊。


    ……


    ……


  第四百五十八章 推关意守坚


    “你要去往两界通道一次?”


    黄司议扭头看了重岸一眼,有些诧异道:“做什么?”


    重岸暗想,当然是为了躲开元夏天序,好方便传递消息去往天夏了。


    他嘴上则是回道:“不是在下去,是让化身去。这么长时间不与天夏那边联络了,也不知是否探听到了什么消息。我临走之前已做了安排,我那化身若得收获,必然会在虚空之中设法留下探听到的线索。


    等到两界通道一贯通,我便能将这些消息第一时间收来。如此当能得到一些有关天夏的内情。若是见得有价值的东西,或能有利于此回攻伐。”


    黄司议摸了摸下巴,有些嫌麻烦道:“这话有些道理,不过我们若能两路齐进,天夏怎么也是挡不住的,何必再去费心思探听什么,而且天夏的情形可没有那容易探听,你那化身地位尚不够高,又能知悉什么呢?”


    他虽然没有怀疑重岸,但是也有自己的判断。当然,他对两殿却不是这么说的,在两殿诸司议面前,他却是尽可能把自己这条内线重要性拔的很高。


    重岸却是没有再坚持下去,故意道:“既然黄司议觉得不妥当,那就罢了。”


    他知道,这事不能自己太主动,只要提一句就好了,但是黄司议这个人,就是有事没事都喜欢多下一手棋,并不计较有用没用。而且你若是觉得不妥,自动放弃,他反而觉得可以进行,不过前提是于自己无损。


    黄司议嗯了几声,似乎琢磨了起来,道:“罢了,此事稍候再看。”


    重岸听他这么说,心里就放心了。但凡黄司议说稍候再看,那就是决定去做了,而是不会像许多人一般只是随意一说。


    天夏,清玄道宫。


    张御坐于殿后的台之上,看着前方涌动的云海,此时他身上的宝衣正溢出阵阵宝光,映照得云海也是氤氲生辉。


    经过上一场鏖战,还有经过“索神图”的攻伐,这宝衣也似受了某种刺激,这一月来气机一直在往上腾升,眼下还差关键一步,就可生出宝名了。


    若是宝衣因他之故而有了宝名,那此物便就成了独属于他自身的宝衣,也是会从那三件宝衣之中单独分离出来,不再是归属于一体了。


    只是虽然宝气萌动,最后这一步却是迟迟未曾得以突破,好像是上面被一层坚壳阻碍了。


    张御心中清楚,要是等到这宝气腾升之势回落,那么自己可能就会错过这一次立就宝名的机会。或许还要等待下一次。


    可那定然前一回更是困难,且是上回所得收获自也是白白耗费,变得没有意义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宝气萌动之所以出现,是因为宝器入世后,第一次受到了外来宝器的攻击,为了保全御主和自身,所以自发进行回应。可是没有能够一气突破,应该是这等激引力度还不够的缘故。


    这是好事,说明此宝的潜力还高于先前的估量。


    可也同样,这便需要更多的激引,但在战斗之中,除非是有必要,谁也不会去主动受敌之击,甚至生受攻袭也是在不得已的情形下。


    而要是到下一次,敌人既已提前知道了此物的作用,那定然下破杀手段,而不是给你从容护持的机会了。


    他想了下来,决定只能以清穹之气尝试洗练了,毕竟之前是没有这个激引的种子,现在有了,便可以顺着推上一把。若是不成,那便再试其余之法。


    思定之后,他心意一转,便将自己所执掌的那一部分清穹之气从天顶之上引动下来,如瀑流一般对着宝衣进行了冲刷。


    清穹之气不愧自天舟之上垂降下来的上层宝气,此法很快起了作用。


    张御能感觉到有一阵阵若清泉流淌一般的悦耳音声,从这件宝衣之中传递而出,而此衣也似若活过来一般,似乎有了轻微的呼吸。


    他还讶然发现,在这般情形之下,似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性自里蕴生而出。


    毕竟这镇道之宝早就有霓宝、沉珠两个宝灵了,照理说是不可能再有宝灵出现了,除非是蜕化新生。


    但这个情况的出现,也即是说明,此衣很可能要脱离主体了。


    此念才一生出,便觉得那上升宝气似是突破了一层屏障,一股氤氲光气自身上绽放出来,同时可见三道气光在宝衣之上闪烁了几下,最随后收敛了下去。


    而在这一瞬间,他心中忽是有感,便缓缓言道:“此衣当为‘定元玄清三炁袍’。”


    “定元”乃是取定克元夏之意,“玄清”自是表他之道法,而“三炁”则是代指他之根本道法乃为三气同一。


    此言一落,似是冥冥中沟通了什么,此衣霎时焕然新生,从原本若雾若纱的模样化作了一件清白色的道袍,与原先袍服颇有几分相似之处,而此时此刻,他只觉一股渺然高绝的气息从定元道袍浮现而出。


    他感察了,发现宝衣一成,上面还多了一个衍生变化,若遇危险或者正面抵挡不住的攻袭,御主可以转入虚无一瞬。


    他微微点头,倒也算是有些用处,紧要关头能够避开一击。不要小看这等变化,关键时刻或能起到极大作用。


    而此中最主要的变化,则守御之能的增加,凭空增进了三成。这是极大提升了正面斗战的对抗能力。


    下来他若出手,则可以更为大胆一些。


    他自大台之上站了起来,回到了大殿之中,白果正在处置各地上来的文书,而妙丹君则是趴在一旁,甩着尾巴,也是好奇看着文书之中时不时显现出的化影。


    他则是看了下一眼训天道章,这些天来,有一些浑章玄尊也是以意渡入此中,来此那些化显出来的元夏上尊交手。


    斗法即是论道,这对于个人修行也是有所精益的,要知道平日可找不到这般对手毫无保留的与人论法的。


    但现在不但有,且并不止一个,诸修知晓之后,却没有一个肯放弃着等机会的。若不是道不可轻弃,有些真修都想着转入浑章了。


    张御在榻上坐定后,看向外间似亘古不变的云海涌波,收敛心绪,入至静中,下来一场斗战将决定两家的走向,十分之关键,现在算得上是战前最后的平静了。


    此刻元夏这处,在两殿持续多日的努力之下,元夏已然逼近到了两界通道的后端,看去上再有几日就可以打通去往天夏的通路了。


    这一次虽然两殿进度缓慢,但是没人催促了,诸世道也是保持了沉默。


    两殿前面在天夏那里屡遭失败,过去也是一直遭人质疑,可随着上三世也是败北,并且受了极大损失,这等声音反而是小了。


    这番平静再有保持了有十多日后,一股感应在两殿诸司议的心中法器,他们一起抬头看去,便见虚空之中生出了一个光亮,隐隐似乎能看见另一方空域,这意味着,通向天夏的两界通道,再一次打通了!


    而天夏这一边,众修也都是冷静看着虚空中的漩洞,这等场景是他们所熟悉的。毕竟十多年的时间就横在那里。


    陈首执从座上站了起来,手按身前晶玉,沉声道:“诸位,准备迎敌。”


    元夏这里,万道人朝下掷了一枚令符,向司议也是打出了一讯令,随着一道道光气穿渡虚空,过有片刻,便见虚空之中无数阵器壁垒闪烁起来,随后一座座就往两界通道之内缓缓移动而去。


    两殿没有“定真罗“,无法一气去得对面,所以他们需依靠负天图和诸仙渡之力,缓缓借此移至天夏。以往他们一见通道打开,那便是悍然直冲天夏,可从来没有像眼前这般谨慎过。


    万道人语声平缓道:“稍候渡去之后,先立稳脚跟,不用急着进击,守住便好。”


    这一次以求稳为主,天夏若不进攻他们,他们也不进攻。等到上三世的人进入此域之后,再是两面一起发动。


    这一步其实是非常让天夏方面难受的,若是选择进攻他们,那正好守御,并牵制住天夏的镇道之宝,这也是他们的目的。


    天夏若是选择不动,那他们正好从容排布,等到两路贯通。那么天夏就只能等着他们来攻打了。


    随着不断有壁垒进入天夏空域,天夏这边也没有坐视,场中有无数雷珠攻袭过来,与那些壁垒阵器相互激撞。而负天图、诸仙渡等宝器也是天夏的天岁针和都阙仪相互对抗着。


    而元夏这边也是一点点向前挪动,好像一点也不怕被反推了回去。


    林廷执看了一会儿,道:“首执,这次元夏攻势并不疾厉,大异于过往,看这样子,这一路很可能会采取保守策略。”


    玉素道人言道:“该打的仗还是要打,若他们不过来,那便我们过去。”


    这一次元夏的决心谁都能看出,这等稳攻稳打的策略,就是想以硬实力来推平他们,那他们为了避免两面斗战,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一路击破。那么下来还有的打,若是破不了,那局面会比眼前艰难十倍。


    ……


    ……


  第四百五十九章 交争各展谋


    玄廷上下对于出击并无异议,这也是他们现在唯一的破局点。


    可元夏现在转入防守之后,此事不会那么容易。若是他们来不及突破,反而被其牵扯住,而上三世另一路若是像上回一般迅快突入进来,那整个局面就可能瞬间崩塌。


    好在他们也不是没有优势,从阵器和镇道之宝上推断,这一次对战的必定是两殿。


    两殿也算是天夏的老对手了,大致的情形他们之前也是有所了解,可以进行一些针对性的布置。


    张御与正清道人二人已是身处位于虚空世域的一驾飞舟之内,正观察着方向那座虚空壁垒,二人身上气机泛动,随时准备出手。


    此时旁处金光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一边,对着两人打一个稽首,道:“张廷执,正清廷执,陈首执,请你二位按照定划策略行事,玄廷会在后方动用宝器为两位进行遮护。”


    张御微微点头,主攻现在就压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他们动作一点也不能慢,破璧机会可能在短短片刻之间,若是届时不能杀入壁垒之内,达成此战目的。那元夏另一路人杀入进来,就会陷入进退两难之中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察觉到有一股传意落入训天道章之内,意念一顾,发现这是重岸传回来的消息。


    他精神微振,稍作察看,见这是重岸传讯告知,这一次进攻是以两殿为主,上三世为次。


    而上三世这一路,此回是由一名唤作“惊龙子”的上真主持,其与两殿联络频频,相互之间的配合可能会好过上一回。


    下来他又言,从黄司议那里打听过来的消息看,此回所来之人,当没有上回那么多。


    张御心下一转念,上次上三世出动了十二名求全上真,这一次若不及上回,那也应当是在十人左右,这么看,两殿那边当也差不多有此数目。


    元夏夏果然家底厚实,无论哪一路求全之人都能单独对抗天夏了,并且三上世这边是接连派遣了两次,也不知道人选是否和上回有所重合。


    这个消息也很有价值,有些判断与他们之前预测一般,他当下将这些立刻转告了玄廷。随后不再耽搁,对着正清道人,道:“正清廷执,准备了。”


    正清道人打一个稽首。


    张御意念一催,脚下飞舟倏然化作一道无形虚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元夏虚空壁垒那一处遁飞而去。


    这一驾飞舟乃是由天夏特意为这一战打造的,在禁阵外围穿渡之际,能够有效避开元夏的种种探查手段,不过到了内圈,那里守御森严,是不可能遮瞒得住身影的,届时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同一时刻,陈首执等求全道人,也是朝着元夏壁垒那处,祭出了一件件镇道之宝。


    现在的天夏已是不同以往,通过这些年来积累,还有各派的并合,镇道之宝的数目已然不少,且因为他们占据着主场优势,而对方某一路带来的宝器承载数目是有限的,所以他们的宝器极可能压下对面。


    这也是他们的胜算所在。


    但是他们并不能将对方一下击破,因为光是击破敌人,却消灭不了,也是难办,此辈还能再度回来。


    所以这一次,他们必须对对面行成一定的杀伤。这就要看张御的作用了,故他们此时也是为张御、正清二人创造机会。


    此时此刻,先是无数幽城金沙从虚空之中浮现出来,向着那虚空壁垒包围而去,同时青灵天枝的一根根枝节延伸而出,亦是朝向此处。神昭三虫同样是一并飞出,在外找寻机会。


    再加上一直在对抗的“定界天岁针”及“都阙仪”,如今场中,天夏一方已是祭出了五件镇道之宝,至于“真一元瞳”,“化劫真阳”也是后方随时做着准备。,

    根据玄廷的判断,元夏这一路能携来的宝器也就是五六件,再多已是没有可能了。为了达成战策上的目的,现在所要做得的,不是一气消杀,而是对此辈尽可能的进行牵制和困阻。


    元夏虚空壁垒之内,诸司议都是团聚在阵枢之内,不过上下两殿之人各自分站一边。


    此前还担心肯定会有虚空邪神出现,这就徒增变数了。而现在到了一会儿,却并没有遇到任何侵袭,知悉这些东西不会出现了,两殿之人也是心里大定。


    兰司议这时指着前方虚空某处,道:“那里就是此前被疑为天夏上层驻守之地了。”


    万道人了几眼,没做任何评价。


    就在这时,却见到虚空周围有一片片金沙涌动不止,还有无数枝条自虚空向着他们围缠过来,知是天夏方面先一步祭出了宝器。


    向司议笑了笑,道:“不出所料,诸位,按照计略行事。”


    诸廷执皆是执礼。


    少顷,便见一片猩红气光渡染虚空,其光气之中内蕴一条条血茎,与青灵天枝互相消磨,这却是祭出“赤魄寂光”用以对抗青灵天枝。


    同一时刻,元夏这里又放出了“绝弥磁光”与“灵空蜂翼”,前者放出元磁星光,抵挡金沙侵袭,而后者则是冲了上去,仗着飞遁快绝,与神昭三虫纠缠了起来。


    万道人看了一会儿,对着身边兰司议道:“准备好‘臧否金签’了么?”


    兰司议回道:“出来之前便已是备好了。”


    “臧否金签”乃是一件独特宝器,运使之时只需告知此宝出去需做何事,要求越高,需以告知的条件便越细致苛刻。


    可一定敌方做出了你所告知之事,此器立刻会飞出克敌,尤其对面的宝器过来,若是提前告知之中准确言中此物,那么就可将之一口吞下。


    但是有一桩,他们到现在为止,也不清楚天夏宝器的宝名为何,所以有一定可能没法做到吞化,可加以重创还有可能的。


    他们先前已是对着这金签告知,一旦他们进入天夏域内,那张道人当会杀了过来,会持剑而至,用以剿杀他们。


    他们通过先前钟甲道人等人带回的消息,知其有一件宝衣护持,金签若得祭出,那么便可克其身上宝衣,宝衣一去,这位也就没办法在镇道之宝下存身了。


    除掉了此人,天夏方面失去了牵涉正身的手段,那下来就好打多了。


    张御要是不来,那也没什么损失,天夏方面至多以更多宝器压制他们,他们这次都是带足了补益丹丸和符箓,遮挡不了太久,可顶个一时半刻相信并不难,只要拖到另一边到来便可。


    便是真的撑不住,所有人在这里被全部杀灭,可因为只是假身的缘故,他们也可以吸取这一次的教训,从头再是来过。


    万道人传下命令之后,又朝着对面向司议说道:“向司议可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向司议笑了笑,道:“万司议都是照着我两殿先前的安排做事,我下殿自是无有疑议。”


    万道人道:“那便好。”


    两人不再说话,而是等待天夏下来的反应。


    在等候了一会儿后,他们发现天夏并没有用镇道之宝强压的打算,同时似有一股隐隐约约的危机泛上心头。


    向司议神情一动,道:“这等感觉……看来那一位果真要来。”


    万道人目中泛起精芒,他对兰司议嘱咐道:“传讯去惊龙上真那里,说是我们已然在天夏站稳,当能守住片刻,让他们那里尽早进入天夏域内,与我一同合攻此敌。”


    兰司议肃然领命,执有一礼,便下去传命了。


    此刻另一边,上三世这一路人所驾驭的广台之上,惊龙子正与一众求全上真等候在那里,互相之间时不时会说上两句话。


    而在这时,众人有感,朝外看去,便见一道金光飞至广台大殿之内,并落到了惊龙子的近前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都是看了过来。


    惊龙子伸手拿过这道传讯,看了一眼,便示意身边师侄将此信符送去给各人观览,并道:“两殿那便送来的传讯,他们已是成功到了天夏域内,并在那里立足,天夏所做举动,一如我等先前所料。诸位,现在轮到我等出击了,不过最后说上一句……”


    说着,他看向诸人,“诸位若是有什么话,可在这里先说清楚,稍候一旦攻势发动,若有人不肯尽力,那就不要怪贫道不讲情面了。”


    底下并无人出声。


    惊龙子望易钧子那里看了一眼,见他沉默不言,便收回目光,他伸手入袖,将“变知鱼”拿了出来,此物只要化变成定真罗,他们便可借助此宝之能,于瞬息之间冲入天夏域内。


    他把手一扬,“变知鱼”飞至上空,便开始缓慢变化。


    他凝视着此物变动来去,却迟迟不成形状,看这模样,这里恐怕需要一点时间。毕竟此物只得了“定真罗”一缕照影,所以演化起来较为艰难,且还有一定时限,不然此物早就准备稳妥了,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


    不过只要能演化出来就好,两殿这次的策略是稳扎稳打,就算天夏在宝器方面暂时占有一点优势,可守持这么一时半刻,想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


    ……


  第四百六十章 围气夺精粹


    张御、正清道人二人乘坐于飞舟之内,正急骤往元夏壁垒方向飞驰而去。


    本来此舟无形无影,可是在逐渐接近壁垒内圈的时候,因为遭遇到的阵禁和修道人密集程度大幅上升,故也是逐渐暴露出来了行迹。


    好在现在元夏一方的镇道之宝在场面上是被克制的,所以他们目前不必担心遭受到这等上层宝器的进攻,而只是场中的禁制,并无法有效阻碍住他们。


    这驾飞舟乃是由林廷执、尤老道、长孙廷执三人联手打造的,其中凝聚了天夏诸多上层技艺,乃是兼于神异和灵性之间的法器,并且还用上了元夏的阵器手段。哪怕他们此刻不祭出根本道法,许多阵禁也是一撞就破。


    而这一切,也是建立在对元夏,具体说是对两殿的了解之上的。


    随着飞舟突入进来,层层禁制不断冲刷分解,这个时候也是彻底无法隐匿住行迹了,并能感觉到有重重压力倾压过来,肯定元夏加大了守御。


    飞舟此刻仍旧能够轻易破开前方的阻碍,但是速度难免降了一些。


    张御知晓,他们要抢在元夏另一路到来之前完成此事。


    哪怕“定真罗”被他们收走,也不保证元夏是不是还有别的手段推动攻势顷刻落至,必须越快越好,不容许稍有延迟。


    故是他此刻伸手向前一推,一股强大心光灌入进去,整个飞舟有若是在后被人猛推了一把,轰然炸开一圈光华,却是再不掩饰自身的存在,骤然向前冲驰,且还是接连几个挪闪跳跃,往广台方向飞速逼近。


    万道人也是看到了那飞舟的到来,他眼眸深处隐藏一丝森冷之色。这时转头看了一眼手边案台上摆放着的“臧否金签”。


    此刻这一枚宝器正隐隐放出金芒,内中更有一股气光在来回跳动着。他敢断定,那到来的定然是张御。天夏在突袭上三世成功了一次之后,无疑是想再重复一次这等举动。


    但是他们已经准备好迎候其人到来了。


    这个时候,似乎内中金光蓄满到了极致,先是一顿,随后金签倏然跃起,化作一道金气,朝着张御、正清二人所乘飞舟飞射而来!


    张御心中突兀的泛起了一股危兆,随后他眸中之中看到了一道锐利金光,并且正正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这次却是大道目印直接向他传递了感应,来犯之物应是某件上层宝器,并极此物极可能能威胁到他的性命。


    他半分不敢轻忽,念动意转之间,整个人的身影骤然一虚,这却是祭动了身上的宝衣


    可是如此还是不够,哪怕身着宝衣,也是出现了这等危兆出现,所以宝衣未必能挡得住,故在同时,他又将大道六印一起运使而出。


    随后他便看到那过来金光微微一乱,好像失去了方向,可是绕着他兜转一圈后,却又是向着他冲射下来。


    只是经过这一次,其却已是没有机会了。


    虚空之中浮现了一枚玉丸,正是那“真一元瞳”,此物一出,便一道白光照落下来,直落在这金光之上,两相交击,金光顿被消磨下去了不少。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仍旧不可放弃,围绕着张御所乘坐的飞舟飞转不停,似乎不将他杀去就绝不回头。


    可是盯上金光的并不只是真一元瞳一个,但见赤光一闪,神昭三虫之中的食阳虫也是如闻到腥味蝇虫一般叮咬到了金签之上,并死死攀附住不放。


    而本与三虫周旋的灵空蜂翼嗡鸣一声,这时还想上来解围,然而天中的“真一元瞳”稍稍一转,一道宝光落下,从灵空蜂翼身上擦过,此器发出一声尖利啸声,忙不迭的避开。


    虚空世域之内,李弥真死死盯着那枚金签,从别的镇道之宝上吸取好处,永远是壮大三虫的最好办法。


    而这一回,他更是得了天夏的全力配合去破杀对面宝器。


    既然你的镇道之宝在某一段时间内比不过我,那我岂会不抓住这个机会?


    此刻不仅仅是食阳虫,因为灵空蜂翼被真一元瞳所制,故是连吞天虫都是一起冲了上来,叮在了那臧否金签之上,而且死死不放!


    神昭三虫此前接连两次吸摄了宝气,两度得到了壮大,本身的层次已然不低。


    先前在与灵空蜂翼的纠缠中,本来可以以一敌二的灵空蜂翼却是在与两虫的博弈中落入了下风,只是天夏只需要维持场面均势,这才给予了其纠缠的机会,现在却是完完全全将自身的暴虐发挥了出来。


    李弥真清楚,这等机会非常难得,或许以后再也难见了,故他此刻也是豁出去了,拼命引导清穹之气成为自己的助力,推动三虫从金签上抢掠宝气。


    那金签很是执着,就算被两虫缠住,可是仍是试图将之摆脱,继续冲向张御那里,可是这个时候,不单单是一件镇道之宝在针对它。


    却见无数金砂围拢过来,更有一根根枝节四面缠绕围裹,更有一股股滞重压力笼罩到其身上,却是场中所有的镇道之宝都是分出了一小部分力量,加入了对其的围攻之中。


    天夏方面不知道这宝器到底有何用处,但上层的共识是要保住张御这个破敌的锋芒,对他有所阻碍或是有威胁的宝器,都是要第一时间拔除掉的。


    “臧否金签”纵然了得,可在数件镇道之宝牵制围攻之下,也是难以久持,特别是“真一元瞳”的杀炼之力几度着身,每一次都是化去一部分宝气。


    只是一会儿,此宝便是支撑不住,周围浓郁的金光黯淡下去,最后似乎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细微碎裂之声,一阵颤动之后,向内缩成了一团荧光闪烁的晶玉,此宝竟是被生生打还成了最初的宝蜕!


    “食阳虫”和“吞天虫”这时才意犹未尽的止住了吞吸,可它们也未曾放过这宝蜕,而是将之往回带了过来。


    这东西只要掌握在天夏手中,那么元夏就永远少了一件镇道之宝,但前提是天夏能够占据场面上的主动优势,不然就算打灭了,也没可能收了回来。


    张御和正清道人二人没去管这边,在金签被缠住的时候,二人便是催动飞舟,继续往壁垒深处突入。


    虚空壁垒的阵枢之中,万道人等人见到金签被打还成了宝蜕神色不禁为之一变,他们没想到,只是十几个呼吸之间,局势顿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万道人稍作沉默,转头看向座下一名老道人,道:“蔡上真,我等助你成就,该是你上阵之时了。”


    这位蔡上真过去曾被天夏俘获的蔡司议乃是同出一族,不过他是早已退位之人,此刻他从座上起身,对着上方执礼道:“还望万司议能不忘之前对我的承诺,让我族中之人替继司议之位。”


    万道人沉声道:“我会守诺,便是我不在,两殿的大司议会执行此事。”


    蔡司议再是一礼,便甩动大袖走了出去。众人目送着他的身影逐渐出了大殿。


    他所修道法,名唤“故气同根”。没有什么特殊本事,就是能气机牵连,若有人斩杀自己,那其人必然身死。


    这等道法。并非是完全天然修成,而是自己内心确定自后,再经过某位上真后天以道法引导,并专注向此而成。


    他很清楚,自己就是关键时刻被推出去送死的。现在他出面,就是为了克制张御的斩杀之术。


    只要张御出手杀他,不管是用什么办法,是用根本道法也好,是用剑法也罢,那必然会受到道法反夺而亡。


    总之这是一门玉石俱焚的道法,就是为了以一命换得一命。没了张御这个突破点,天夏无疑会受损

    到了外间,他眼神变得空洞起来,腾空而上,化一道流光向着那过来的飞舟迎上去。


    张御、正清二人正向前去,见到有一道遁光向着自己迎面而来,能分辨别出这是一位求全之人。


    只是张御感觉到此人给自己带给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这种感觉不似方才那般猛烈,而更像是一种警醒。


    正清道人此刻平静言道:“这人有古怪。”


    他对于一切不容于己的外物都是排斥,而这人也带给了他一种分外不适的感觉,似乎需要排斥开来,但若真的排斥又会带来危险。


    张御微微点首,眸光凝肃了些。


    哪怕他身负诸多手段,却也不会对任何一个拥有根本道法之人有所小觑。因为道法变化无端,从不是按照正面力量的对比来决定强弱的,若是不加以警惕,恐怕一不小心就会遭受杀夺。


    至于这一次,他既然察觉到了危险,自是不打算亲迎。他身影站在原地不动,但却有一个与自己一般模样的虚影从身上飘出,却是将命印分身祭了出来,分身一振手中剑器,向着来人迎了上去。


    蔡道人也是看到了张御现身,他远远辨了下气机,在确认来人之后,知道这就是自己的目标了,不过他并没有直接上去挺身受死,而是将道法一个运转,霎时间,身上有一团极为凝实,若似厚膏气光张了开来。


    ……


    ……


  第四百六十一章 换命篡意身


    蔡道人的道法表面看着像是一种坚守道法,这是因为他的道法若是一上来就摆出我就是要与你同归于尽的架势,那么注定无法起作用的。


    他人可以避开,也可以对他进行某种封禁,甚至直接用镇道之宝将他打杀。


    可若是做出一副坚守的姿态,这般就能主动吸引人来攻击。且这样一来,他出现在这里的情由也变得合理了,此回他便是出来阻截来犯之敌的。


    张御这一回派遣出的是命印分身,并不去管这些,见他守御光芒撑开,且是不闪不避,也是毫不客气,荡开袍袖,举剑就斩!

    蔡道人垂目而立,神情与此前丝毫未变,且仍还是在那里加固外间的护持。


    这是因为他知道,若是对手掌握着变化如意的道法和手段,想在要接触前的最后一刻收回去也是容易的,所以他不能因此放松下来。


    而虽说他的道法是与人偕亡之术,可守御之力同样是较强的,要不然能不可能摆出这等架势了,心中还存着万一之念,万一能够挡下,那岂不是不用送出性命了。


    就在意念转动之间,那一道剑光从他身上闪烁而过。


    这一剑极为犀利,光芒刺得他两眼不禁一眯,而此一剑却是毫无滞碍的斩断了外间的宝光护持,接着他从身上一划而过。


    就在这个时候,他猛然抬起目光,看向张御所在,后者在一剑之后,站定在了那里,随即身躯之上出现了一点点漂浮起来的荧光,并且逐渐散了去。


    可他却是感觉到,此人并没有真正消亡,那好像只是一具分身,于是死死盯着那迎面飞来的那一驾飞舟。


    他心中冷笑,没有用的,自己这个道法直指气意之本来,若是对方不亡,那么他自己也绝不会因此而亡,这至多只是将败亡之期往后拖延一下罢了。


    飞舟之中,张御立刻感知到,那道法在夺化了命印之后,又于冥冥之中牵连气意,向着正身而来。


    他神情淡然,站着未动,而这个时候,他背后却是有大道六印浮现出来,并闪烁了一下。而大道之印一出,却是将那道法斥挡在了外间。


    蔡道人这个时候蓦然睁大双目,在他感觉之中,自己的道法始终无法落了下去,而这个时候,他的道法却也开始消退了。


    这是因为道法没有办法镇杀张御,无法去到尽极之处,那么先前镇杀的自然就是正主了。若不是如此,那么方才他的道法也就没有办法消杀命印分身,可既然有此一遭,那么道法自然向收敛,证得自身已然是落下了。


    而道法一落,则性命两消。


    蔡道人默默在原地站立了片刻之后,忽然间面颊和身躯之上飘出了一缕缕雾光,飘散之处自便化作了一片虚无,不过一二呼吸之间,便无声无息飘散而去了。


    而在他消失那一刻,飞舟也是从他原本站立之地一掠而过,向着壁垒深处挺进。


    张御对此结果并不觉得意外,通过命印分身的接触,这等道法似能偕敌共亡,虽然对方的根本道法能够化去命印分身,可是其毕竟没有达到上境层次。


    大道之印却是当做镇道之宝来看待的,也是如此,他当初才可以大道六印遮蔽去了索神图。不过这并不是说他可直接去面对这等道法。


    若是他以正身去斩杀,那就是去主动接纳对方的道法,结果却是不好说,所以以命印分身上前抵消道法夺杀,却是最稳妥得选择。


    此时飞舟已是异常逼近元夏壁垒了,他按向前方玉臣,再是一催心光,一息之后,飞舟舟身上下带着一股耀目光芒,若天外飞星一般,直直撞入了壁垒厚壁之中!

    一入壁垒之内,一道剑光从飞舟之中斩杀出来,将前方阵禁层层破开,剑气所过之处,几乎没有任何物事可以阻挡,劈开了一道长长通路。


    张御持剑从飞舟之中走了出来,正清道人也是站在了一侧,两人往某处看了一眼,便各自身化虹光,向着壁垒的机枢重地杀来!

    万道人在看到了蔡道人的下场,眼神微微一沉,这一局没能算计到张御,显然是他们失算了。还是低估了对方的手段。


    他看着那正自外破入进来的遁光,向着一旁的兰司议问道:“上三世那一路还没有到么?”


    兰司议道:“快了,根据惊龙上真的传讯,半刻之内必到。”


    半刻时间,其实说来根本就不长,尤其是利用“变知鱼”变幻的“定真罗”跨空而来,变化本身要一段时间,变化过后,在宝器效用上与正主相较也是有所不及,能这么短时间内赶来其实已然是不错了。


    可万道人却依旧是觉得太慢了,不要说半刻,只见对面那一道流光,恐怕数十呼吸间就可以突破层层阻碍,杀入进来了。若是动用镇道之宝开道的话,那无疑还能更快。


    万道人看向座下又一名道人,传意言道:“霖上真,你能解决此事么?”


    霖上真听闻让他去对付张御,却是一点也不慌张,道:“只要两殿愿意放权。底下之人任凭霖某作主,那么霖某就能阻挡此人。”


    万道人沉声道:“交给你了。我只要你挡住来人,其余一概不过问。”


    霖上真道一声好,对他执有一礼,便大刺刺走到了下方,看向壁垒之内的一众修道人,这些人修道人有摘取上乘功果的,也有寄虚修士,更有寻常元神真人,不过在求全道法的修道人面前,也仅能起到稳固阵禁的作用罢了。


    可若有了他的道法推动,那结果便就有所不同了。


    他的根本道法名唤“理机为命”,与一般同道用于变化或者拼杀的道法不同,全数能力都是系于自身气意之上。


    只要气意催发,便可以扭转敌人的心智意念,使之为自己所用,视己为亲近之人。


    但除此外,他还有另一个作用,道法一展,则可以由假生真,让一名元神修士认为自己已然求全了道法,从而拥有自身道法。


    因为这等做法是违逆天数的,他自身也要承担极大承负,所以能够施展的次数十分有限。


    而即便成功,这些人存在的时间也不会长久,或许是百息,也或许是一刹那,这也与修士本来功行有关,也要靠一定的运气,没有任何定数,可哪怕存在时间再短,所拥有的能力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他并不能催发许多人,但一气运化出三四个却是没有问题的。


    这些人作用的就是送给张御去斩杀的。因为其人哪怕再是高明,也不可能完全不顾及这些人,这就起到了阻碍的作用,只要拖过半刻,那么上三世的人攻势就到了。


    此时他气意一动,气意自周围扫过,这些人的正身其实早在出发前就被他种下道法种子了,此刻只是一个激引,就勾动了出来。


    而在一刻,台下诸多修道人身上爆发出了一阵光芒,光芒消失之后,仅还有三人还盘膝坐在那里,其余俱都消失不见。


    他皱了下眉,百人之中只得四人,且感觉这些人随时有可能消失,并不如他之意,不过此刻勉强也是能够一用了,他心意一引,吩咐道:“汝等听命,上前阻挡来敌。”


    四名道人此刻如牵线木偶一般,对他的谕令没有丝毫违抗,从阵枢之地遁出,直接向着外间冲去。


    而在阵枢之内,万道人则是对向司议沉声道:“霖上真之法若拦不住足够时间,那么我们就立刻退走。”


    他的思路很清晰,若没能阻挡住张御,场面上又压不过天夏,那就没必要和天夏干耗,若是让张御杀上来,那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向司议看向他道:“退?上面可是镇道之宝的,可未必退得走。”


    万道人断然道:“那就自绝性命,总之绝不给能天夏方面任何杀伤我等的机会。”


    左右只是一具假身,还有一座壁垒罢了,就算扔了根本不损什么,等回到了元夏,可以根据此次遇到的情况再寻办法。


    只要他们还存在着,那就可以一遍遍的尝试,一遍遍的想办法。


    向司议看了他一眼,虽没说什么,但是意思很明白。


    万道人沉声道:“此番退却,一应过错,自有万某来承担。”


    向司议听他这么一说,点点头,也就不再多言了。


    张御和正清道人感应都是远远胜过同辈,尽管有阵禁遮掩,四人气机也是被察觉到了,尽管气机有些古怪,甚至在他们看来非常孱弱,但无疑是四名掌握了根本道法之人。”


    正清道人这时开口道:“张廷执,时机紧迫,稍候你往前去,这四人便交给我。”


    张御点头道一声好,而就在此时,有四道气光向着他们这里疾遁而至。


    正清道人先一步踏出,转瞬间,一道煊赫浩荡的清光便自他身上扩张开来,周围阵禁纷纷破散,自外看来,整个元夏壁垒之中也有阵阵清光透至虚空之中,这道清光甚至直接找到了阵枢内壁,让诸司议也是动容不已。


    张御既然应下,就对正清道人报以绝对信任,起剑一祭,剑光裹身,不去理会那些阻路之人,直接往阵璧机枢所在疾冲而去!


    ……


    ……


  第四百六十二章 辟碍入重枢


    就在张御和正清二人方才驾驭飞舟冲向元夏壁垒的时候,陈首执也是拿到了那“臧否金签”被破杀后留下的宝蜕。


    这东西自然是留在天夏的。


    将此收好之后,他正身在此驾驭宝器,同时化了一具化身出来,意念一转,已是来到了清穹云海深处。


    他将此宝蜕往外送了出去,此物就缓缓飘荡起来,往高处而去,一直隐没入了云雾之中。此却是交由六位执摄去处置了。


    做完此事后,眼前场景再是一变,他进入了一片迷雾之中,前方有一团气光在闪烁,正是那未曾成形的镇道之宝。


    此前他还未曾拿定主意,究竟要让此宝变化成何等模样,需要起到何等作用。


    可现在已经有答案了。


    元夏若是打通了两条两界通道了,并自两路攻来,那么他们是很难守住的,除了有清穹之舟守御的上层或能撑一段时间,虚空世域、乃至内外层界,那都是一攻即破。


    因为在宝器总数上的确有所不如,所以多一件镇道之宝,在这里面其实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故是此宝器的定义,当是关键时刻能够起到关键作用。


    当然此事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决定,此宝到底该是怎么演化,此前也是经过了玄廷诸廷执的讨论了,现在只是决定采取这一个方略。


    他念至到此,拿出首执印信,往上一祭,有一道光芒自上洒落,那团沉浸在那里气光得此照落,便是突然向内一个团聚,一时之间,那里好像出现了一个无底空洞,正有难以计量的光芒往里填落进去。


    当这等动静持续了有了十来呼吸后,便倏然一止,好似诸般事物凝固了起来,再是一二息后,听得悦耳仙灵之音传来。


    随此声传至,原来闪烁气光所在之地出现了一只仿佛虚影般的玉盅,只是周围有一圈七彩荧光,证实了此物的存在。


    他一探手,就从远处将此物拿到了手里。他没有让此物在自己手中久留,而是抬手把此宝往外一掷,就任其落入了虚空之中。


    表面看去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实际上微妙的变动已然铺陈在了天地之间。


    元夏壁垒这处,霖道人见那一道浩瀚清光逆涌上来,这一刻,他连自己的感应都是变得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派遣出去的四人到底如何了。


    他发现不了下面的变化,但是心中警惕却是提到了最高。


    他发现自己有些失算,他想了如何阻碍张御,但却没有去将其余人算在其中,这下可能要出现变数了。


    这其实倒也不怪他,由于张御掌握着斩杀之能,每一次都是一人冲在最前,故是几乎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屡次给他们带来了重大损伤,想不注意都是不行。


    可是天夏其余人,哪怕方景凛的表现可圈可点,哪怕是尤道人这个强硬派,也未曾让他或者他背后的元夏感到有多大威胁,毕竟天夏其余人并不具备威胁到他们性命的手段。


    而现在他想不注意都不成了。


    他在万道人面前有了允诺,故是此刻往后逃是不可能了,也只能选择挺身而上了,虽然他心中更期望那四人能够阻挡住二人。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破灭了。


    一道剑芒从清光之中悍然杀出,直向着他后方的阵枢冲去。


    霖道人眼瞳一缩,根本道法展开,试图影响张御的心绪,让后者以为自己乃是相识多年的同道。


    他敢站在这里,也是因为这道法在以往无往而不利,在展开之时,若是不具备相应的道法,很多时候是难以防备的。


    即便失败,在他的道法影响下,张御也有极大可能忽略他的存在,或者不用杀伐手段针对他。


    张御的大道意印几乎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其人道法袭来,他是判明了此中可能的作用,对此理也不理,这等扭转心志的道法对他几乎没什么用,手持剑器,对着其人一剑斩下。


    霖道人大惊,身上阵器飞出护持,同时遁光腾起,向外躲避,然而这等举动完全是徒劳,剑光一个横掠,阵器、遁光,身影俱是被一斩两段,随后在遁光过去之后,爆散了一团气光,须臾就没了痕迹。


    万道人在阵枢之内见张御已经一剑斩杀掉了霖上真,沉声道:“退。”


    既然挡不住,若不想看着张御杀过来将他们一一斩杀,那么就只有暂时撤回元夏域内了。


    可是命令下传,却发现底下没有动静。他问道:“怎么回事?”


    在说话之时,他已经发现了端倪,两界通道那里似被一股力量固束住了,这力量像是在弥合两界通道,在这等情形下,他们根本走不掉。


    在意识到这点后,他断然道:“那就立刻给我自绝此身!”


    此谕令仅是止于在场的求全之人。对于那些寻常元神真人,他不怎么在意。能走就走,走不了也无碍,只有这些求全之人才是关键,这些人哪怕实力再差点,也可以驾驭镇道之宝,此辈才是有价值的。


    可是当谕令传递下去之后,发现诸人好似没有什么反应。


    万道人感觉到了不对,他试了一下之后,蓦然发现,自己居然无法自绝此身,浑身上下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住了。而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居然半点也未曾察觉到。


    这一定是天夏的镇道之宝!

    万道人反应也是极快,立刻鼓动身上法力,对着向司议轰然推动过来。向司议也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样一祭法力,向着万道人推动了过去。


    既然自绝不了,那么他们就彼此相互攻袭,也一样能达成目的!


    这一番攻击果然有用,在彼此毫不设防的情形下,两个人的身躯都是轰然崩散,可仅仅只是一瞬间后,好像只是光芒一个闪烁之间,他们发现自己又是回到了之前的模样。


    现在着落在他们身上的,正是陈首执此前掷出的宝器。此物名唤“盅玉茧”,

    此物一落下,就将范围之内的一切事物固束在了那一刻,无论怎么变化,都会归来到宝器罩定的那一刻,也就是说,此宝从源头之上掐灭了他们此刻的生死。


    这东西其实不是用来进攻的,本质上是用来守御的。只是持续时间并无法太过长久,但用在眼下却是足够了。


    两殿诸人此刻都是脸色难看站在那里。


    有司议道:“诸位不用慌,我等既然被蔽绝了生死,那么便是那张道人上来,也一样无法杀死我等。”


    向司议呵了一声,暗道:“这却未必了。”


    先前上三世每一个人的气意照理都是寄托在索神图上,可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依旧是被张御斩杀了,若说其人也能蔽绝这宝器的作用,那也是有可能的。


    况且这个镇道之宝乃是天夏的东西,若配合的好,那么只在关键时刻把宝器作用收回去就好,想要灭谁不是简单之事么?


    万道人此刻沉着脸站在那里,他暗自可惜这一次没能带上“天伯书”,不然还可以问询一下妥善的处置方式。


    现在面对这股绝对力量上的克压,他一时也没有什么太好办法,眼前危局似已是到了难以解除的境地,必须依靠另一路的救援了。


    有司议这时提议道:“既然此宝可以令我们无生无死,无有变化,那么我们也可以利用此器之利对付此人,我们这么这么多人在此,却不信敌不过其一人!”


    万道人眼神动了动,这确实是可以的。这不是因为他们合力能战过张御,而是从掌握的消息上看,张御若依靠斩杀气机杀敌,那是要积蓄剑势的。


    这意味着其人一定时间内只能斩杀一人,其余人则可以进行躲避或者遮挡,根据判断,这段时间可能是半刻到一刻,那么在惊龙子那边到来之前,也最多杀掉二到三人。


    只是他与向司议身为此次主持之人,肯定是首要诛除的目标。


    想到这里,他侧首对一边的兰司议言道:“兰司议,若是我战亡在此,便由你来代替我主持此间上殿大局。”


    兰司议不曾迟疑,执礼应下。


    在场之人也没有人去争抢这个名头,因为兰司议不是求全道人,不会成为首选目标,是最有可能存身下来的。


    向司议则不作声,他身边的得力这人手这一次安排在了元夏了,而若是他被斩杀了,他也不觉自己再需要去记挂其余事情了。


    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阵枢外壁忽然爆开,气流乱飙,光芒四溢,此中有一道犀利剑气冲入进来,落在了此间平台之上,光芒若焰展开,一名持剑身影出现在了其中,剑尖斜指一端,袍袖来回飘荡。


    平台上的两殿之人都是心头一悸。


    张御一圈圈的环阵之中看去,最中心所在站着四人,外间又有四人,皆是求全修道人,除此之外,外圈还有更多修士,看服色无疑都是两殿司议。


    他心中知道,上三世那一路之人随时可能到来,凭借着自己一人一剑,很难尽数杀破面前这些人,必须进行有一定的选择,目光一转,便盯到了万道人与向司议二人身上。


    ……


    ……


  第四百六十三章 化机觊上乘


    元夏空域这处,惊龙子也是收到了两殿这边的讯传,说是此刻正承受天夏进逼,并催促他们尽快渡去。


    他岂不知要快些,只是那“变知鱼”变化成“定真罗”要一段时间,就算推动广台去往天夏也及不上原物,虽然能感觉到各方面的力量被调运起来,可却迟迟未能如愿。


    他之前对两殿说需要半刻,那没有任何保守的说辞,且还是往乐观处说。


    此刻他能做的,就是看着那“变知鱼”所变化的“定真罗”在光气之中逐渐调集力量。


    这时他的师侄走了过来,往上递上了一封传讯,道:“师叔,方才的传讯,说是两界通道那边消息断绝了。”


    惊龙子眼眸一抬,拿了传讯过来看了一眼,确认此事为真,他不禁沉吟起来。


    这等情形的出现,极可能是两殿那路人遭遇到了天夏的进逼,落入困局之中了,而且情势可能很严峻。


    因为断绝两界通道,无疑是为了封堵后路,围剿圈中之人。假设两殿那一路被攻破,那么他们单独进入天夏空域的话,同样也是没法对敌天夏的,反而有可能再次被击败。


    这简直就是送上门去给天夏各个击破的机会。


    师侄传递消息的时候,并没有瞒着在场之人,故是下方钟甲道人等人都是听到了,此刻众人都是看向他,等着他的决断。


    只是片刻之间,惊龙子的眉头就舒展开来,语声从容道:“那一路由万司议、向司议亲自带领,绝无可能在短短半刻内攻破。


    而此前定下计略,没有可能因为一点变故而半途中止的道理。再说天夏那边情形不明,万一只是天夏故弄玄虚呢?”


    他看向众人,斩钉截铁道:“原定计略不变!”


    钟甲道人等人倒是没有表示反对,其实去到了天夏那里后,若见不对,再是撤回他们认为也是来得及的。


    惊龙子则是目光沉凝。其实这时只要看一看两殿是否有人被斩杀,那么就知道大概的局势了。但是这次他主动居于次位,自然没法去获知这些。


    但是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他心中道:“哪怕那一路被攻破,去往天夏之事也绝然不能停下!”


    再是等了一会儿之后,上方的宝器终于生出了一点变化,他抬头看去,见这一枚变化出来的“定真罗”已然光芒凝聚到了极点,气机也是拔升到了最高处,而这个时候,一条两界通道也是轰然洞穿开来!

    天夏域内,元夏壁垒阵枢大台之上。


    张御知道留给自己出手的时间不多,自己必须要有所选择。而向司议与万道人之间,他率先盯上的就是万道人。


    这两位其实他都是识得的,清楚两人地位看似持平,但向司议因是新晋之人,威望目前还比不上万道人,所以有必要先除掉后者!

    念转之间,他已然是仗剑而上,身上一阵清气腾扬,对于旁侧的诸司议可谓视若无睹,直往万道人所在而来。


    他身上有宝衣护持之事这个时候既已是暴露出来,那对于一般的攻袭,此刻根本就不去作考虑了。


    可是不提最外侧那些功行不足参与此战的元神修士,内圈之中那些求全上真却是不得不动。


    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被他斩杀,因为他们之中无论哪一人被杀,下一个必然轮到他们自己。


    这些人齐齐一动,身上气机都是鼓荡而起,数名求全上真一起动手,可谓声威煊赫,然而在他们气机方动之时,天顶之上却有一道浩荡白光轰然穿落!

    这却是“真一元瞳”之威提前一步落降下来,生生洞穿了这座元夏壁垒,并落在了这座壁垒的阵台之上!

    天夏一方既然镇道之宝上占据优势,又怎么可能不加以利用?又怎么可能不给张御以支援?

    且有着训天道章,玄廷上层能够通过张御见到的景象,驾驭“真一元瞳”可以准确无比的落在关键位置之上。


    这一股白光横扫之下,场中之人无论什么境界,求全也好,寄虚也罢,都是没有什么区别,只在瞬间被破杀一空。


    可是因为“盅玉茧”的存在,所以他们没有一个因此而身故,也没有一个因此退了回去,都只是身躯闪烁了一下,很快就又恢复了原状。可这一次中断,也是导致了他们根本道法都不曾用了出来。


    张御这里自是不受丝毫影响,在这一刹那间,他也是抓住了机会,直接来到了万道人的身前,后者抬起头,一双深沉目光凝视着他,他亦是淡然看着其人,背后有六枚道印微微一闪,同时荡袖持剑一斩!

    一道闪烁光华从其人身躯之上一闪而过!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定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万道人身躯一塌,骤然化作了一道爆闪刺目的气光,开始极为炽盛浓烈,在持续一二呼吸之后,便就烟消云散了。


    在场所有修道人面上都是露出了惊震之色,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万道人可是上殿主持之人,而且一直以来都是代替过司议主持上殿大局的,这人居然就被简简单单斩杀在了这里?甚至连根本道法都不曾施展出来,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被杀死了?


    这一幕这带给他们的冲击,委实太过震撼。


    张御一剑斩杀了万道人,把剑一振,袖袍抖开,他转身过来,看着余下之人。


    向司议不觉一叹,他想说些什么,然而一道剑光从眼前闪过,张御竟然是略过了他,对着另一名求全道人杀去。


    他不觉愕然,心中泛起既是庆幸又是恼怒的情绪。


    明明我才是与万司议一般地位之人!你看不见吗?这是什么意思?

    张御一剑挥斩,瞬息之间,又将一名求全道人斩于剑下。


    这时连他斩杀气机之法都不用了,因为这些人无法自绝其身,而在训天道章的交通之下,上方的镇道之宝能够精准配合他攻敌,在这等内外夹击完满配合下,几乎一剑一个,毫无偏差。


    这些人与其说是败亡在他的手中,更不如说是败落在了这些上层宝器的威能之下。


    这一刻,这些人也都是意识到,自己在这等攻袭之下毫无反抗之力,简直比最为脆弱的凡人还要不如。


    他们明白自己大道将尽,有些人定坐了下来,不去做那些无谓的挣扎,而有些人则是宁可临死一搏,奈何并没有任何用处。


    张御连斩之下,又有两名求全之人毙命剑器之下,这些俱是身着两殿袍服之人,而那些外世修道人他却是一个未动,当到准备对第四个人动手的时候,天中笼罩下来镇道之宝忽然一震,却是逐渐往后退却。


    与此同时,训天道章之中也是有一阵传意到来。


    向司议似感觉到了什么,猛然转首看过去,见是虚空之中出现了一个漩流空洞,而先是一亮芒闪烁,随后一座两殿元夏广台出现在了那里。


    还不止如此,或许是因为需要抵抗另一边,他察觉到天夏这里放开了他们这里的两界通道,这也意味着他此刻随时可以退走。


    可是他若坚持下去,两路合击之下,那么或许可以见证天夏的灭亡。


    只是那一路再是进攻迅快,也不可能马上压倒天夏,而张御近在咫尺,或许一息之间就可将他斩杀。


    所以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元夏胜了,而他自己亡了。


    万道人已亡,这个时候就需要他来做出决定了。


    走还是不走?

    他感觉张御之所以留着自己不杀,可能就是想留下一个能够作主之人,好像笃定他一定会退一般。


    他暗自冷哼了一声,咬牙传声道:“撤!”说话之时,他整个人也是化若流光消散而去。


    而几乎就在那身化流光的时候,剩下一名两殿司议和其余四名外世求全修道人,也是迫不及待跟随着他离去。


    张御此刻则是挥剑一斩,正落在那一名两殿司议的气机之上,将其人之气杀了一个破散。


    正如向司议所想,他留着此人不杀,就是让其有退走的选择。


    这不是他临时所做的决定,而是玄廷基于多方面的考虑,通过训天道章传来的意见。


    因为时间紧迫之故,他确实来不及将这里之人都是斩杀干净了。


    要是向司议亡故,余下之人没有退走的权利,只能选择死战不退。可因为上方天夏镇的道宝器为了抵御另一边,已不再能够威迫此辈,他们便可驾驭宝器护持自己,这就不是片刻间能分出结果的了。


    反而此辈若选择自散假身退走,他还有机会再多杀一人,转而还能集中力量应付另一面。


    另一边的两界通道之外,广台顶巅,惊龙子此刻也是接到了传讯,说是两殿损失惨重,不得已退走,让他也是尽早撤走,免得被各个击破。


    他将信符一把捏碎,冷笑一声。


    退?


    不存在的。


    他到这里可不是为了什么进攻天夏,或者说这只是附带的目的。


    他来这里是为了能够成就上境!

    成就上境除了上面还有位置之外,也还需要有能得以攀附的上层力量。


    与一般修道人不同,他是真龙,讲究的是血脉,而真龙一族中也是有上境大能的,通过血脉的攀附,他便能够借此向上走。


    只是这里有个一条件,那就必须吞化两个与自己一般拥有真龙血种之人。


    这其中一个,便是易钧子!

    当然,易钧子也知道这一点的,他们彼此心照不宣。他可以吞夺易钧子,后者也可以吞夺他,谁更出色,谁便胜出。


    当初那一位同族为什么身死?

    不是什么外面传扬的原因。而正是因为这人率先炼就了真龙血种,而且决定利用他们二人作那攀道的资粮,所以传了他们二人法门。


    但是天机不密,却被他们两个人联手起来并借助上三世之势拿下了,事后又将此人真龙血种夺取了过来,一人一半。


    这才是当年之事的真相!


    如今他们只要夺取到另一人所炼就的真龙血种,就可借此融汇运化出完满之真龙,进而成就上境!

    ……


    ……


  第四百六十四章 融识决真道


    惊龙子望向了易钧子,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们必须尽快分出胜负,并且完成那一步。


    他相信易钧子也是这么想的。


    而他们之中无论哪个人赢得最终的胜利,这都是真龙一族的胜利。因为两个真龙大能的存在,足以让族群的局面大为改观,绝不会再像眼前这样这般窘迫了。


    至于在座其余人,还有元夏的任务,那不是他现在所要考虑了。


    他千方百计成为这一路主持大局之人,好处就是他拥有所有执拿宝器权柄,这是上三世赋予的权利,以此杜绝底下有阳奉阴违之人。


    这些宝器他想让谁使谁便能使,若不是同意,随时都可以夺过来,谁也可能拿这个来针对他。到了这里,除了天夏,没有人能再干涉他了。


    此时此刻,易钧子也是在座上也是看了过来。两个人的眼眸都是隐隐出现了一股血红之色,他们都明白,通向上层争杀,如今已经可以开始了。


    就在两人目光接触的那一瞬,轰隆一声,两个人脑海之中似同时响起了一阵雷鸣,而后眼前于同时换了一片场景。


    见得天地乃是一片荒蛮景象,有一驾巨大的龙骨静静趴伏大地之上,骨骼晶莹剔透,宛若宝玉,上面焕发着七彩霞光。


    这是进入了另一个层面之中,乃是在真龙所固有的群体真识之中,每一条真龙都能看到,并能从中修的各种古老传继,但族类彼此通常是无法照面的,必须两个族类有着一定的默契,才能一同进入此地。


    今次他们胜负就要在此间分出。


    这不是说他们并不能在外斗战,而是外间妨碍实在太多,不说元夏那边得知此事后会有什么反应,就算天夏这里,也不可能准备他们从容在自家域内斗战。


    可在这里,因为只是意识之中的争斗,用时并不会太长,若是动作足够快,那足以天夏反应过来前完成这一步了。


    到了此间后,惊龙子和易钧子二人此刻不再是维持人身,而是变化成了两头真龙,惊龙子头上丛角密布,鳞甲如墨,乃是一条百角苍龙,而易钧子身上青碧如翠玉,双角赤红似珊瑚,颌下靛须若飘絮,身长万丈,乃是一条赤璃青龙。


    随着两条真龙在上空盘旋,下面的龙骨也是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龙骨就是当年那一位族人留下的真龙血种,只是完成了一半,现在则需要用他们的血肉来浇灌,这才能将这一条完满真龙全部肉身运化出来。


    在兜转了数圈之后,随着两声高亢悠长的龙吟,两条真龙便狠狠向着冲去,并于瞬间撞在了一处!

    两条真龙在龙骨上方争逐撕咬,盘旋来去,龙吟嘶啸、角鳞碰撞,骨肉扯裂之声不绝,不过这里是他们两个人映照,受太多的伤,都是一个翻身之后便就复原,随后耸身上去再战,


    唯有真正强大,并且留存下来的那一条真龙,才能得享受最后的血种。他们用自己的性命和修炼来的功行来推动自身或者族群中的某个人成为那一头完满真龙。


    而在外间,随着两殿那一路的退去,天夏为了防备他们再次冲入此间,便是将“天岁针”、“都阙仪”,还有“化劫真阳”一并祭了出来,将负天图和诸仙渡都是压了回去,同时将两界通道渐渐弥合。


    两界通道一道封闭,对面想再过来,也没有可能在短时之内,而天夏上层则是决定利用这个机会迅速转向,集中力量再是击破上三世这一路。


    张御将两殿这一众人等杀退之后,也是从阵枢之中出来,到了外间,见正清道人站在那里,此时那阻路四人已经被他以根本道法清理了。


    因为情势急迫,所以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点头,就迅速遁行至来时的飞舟之上,并往另一路两界通道而来。


    若不是怕暴露了元都玄图,他们大可以用此宝进行挪转,不过现在也是来得及。


    早在这座上三世的广台到来的那一刻,方景凛就已是带领岳清泽等四人上前,其余求全道人则是通过驾驭宝器给予支援,天夏方面大部分的镇道之宝,现在都是转向了这一处。


    上三世这一路若是见到局势不妥,选择直接退走的话,那么他们倒是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进行阻拦,因为所有封堵两界通道的宝器都在另一条通道处,这样天夏所获战果便就可能小的多。


    但是现在看来,此辈似乎没有这个想法,依旧祭起了宝器与他们对抗。


    上三世广台之上,惊龙子因为重点着落在攀寻上境上,所以一开始漫不经心下了命令,让所有人都是坚持等到两殿之人再度到来后,就再没有什么话了。


    这命令本身并没有问题,但在座所有人都感觉情形有些不对,既然两殿败退,且看来损失较重,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先撤走么?因为两殿即便能再过来,一刻两刻间看来是没指望了。


    而天夏能这么短时间击破那一路,那也能用相同的手段来对付啊,现在选择和天夏硬抗,这恐怕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奈何他们来此之前,所有人都在惊龙子面前立下了缚誓,只要是正常的命令,他们就没有办法进行违抗。


    惊龙子对于下面的人想法心知肚明,不过他无暇去理会,他和易钧子的决战,还需要一些时间。现在只是利用这些人挡住天夏罢了。


    只要他成就了大能,那么无论死伤多少人,元夏都不可能来追究他。


    再说,到时候他到底要去哪个阵营,还是不自己说了算?

    虽然他对元夏知之甚甚,认为天夏一方不可能赢,可是这个时候若是有一个大能出现,元夏也绝不可能往外推,只会拉拢他,对比一个大能,底下这些人的死伤又算得了什么?

    方景凛等人所驾驭的飞舟,此刻已然突破了广台外围阵禁,他与岳清泽等人尽管没有宝衣,可是却有镇道之宝为他们开道,前面的守御如同纸糊一般,突进可谓极是顺利。


    陈首执看着前方广台,目光锐利,因为他发现,三上世的宝器同样是上一次回运使出来的那些,实际上此辈想换都不成,因为这需要调整天序,这可不是短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再有一个十载或许才是足够。


    而对于这些宝器,他们不说熟悉,也是有所了解,此回或可趁此机会,能再坏元夏方面一二宝器!

    与诸廷执短暂的交流的过后,他立刻下达了命令,用尽一切可能设法剿杀元夏方面的镇道之宝!

    此令一下,诸廷执纷纷加大了对对面宝器的压制。这其中最为起劲和卖力无疑就是李弥真了,三虫在又吞夺宝器之后,已经适应了运化,胃口此刻变得更大,此刻都是兴奋无比的朝着对面的宝光扑去。


    面对天夏的全面攻势,钟甲道人等人顿感压力大增,他们都是看向惊龙子,希望他拿出一个应对手段来,因为谁都能看出这般下去是不妥的。


    可诸人见他却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似乎对眼前景象表现的很是漠然,诸人心中隐隐浮现出一股不安。


    钟甲道人这时开口道:“惊龙上真,我等是否要改变一下策略?”


    惊龙子此刻正全身心与易钧子斗战,哪有心思理会,把袖一挥,回道:“诸位且守住此间,只要坚守到两殿那一路归来便好。”


    钟甲道人看了看他,暗中唤来一名弟子,嘱咐了几声,后者躬身去了。


    元夏空域某处,向司议等人一个个在此现身,去时气势煊赫,可此刻却是个个狼狈。他回望一眼,身边求全道人,只剩下了四位外世修道人。


    他神情不禁有些沉重,这次两殿上层损失实在太大了。倒是那些功行境界不高的两殿司议,由于不在张御斩杀之列,倒都是逃过了一劫,算是没有全数覆灭。


    这时远空之中生出了一点亮光,有一道传讯飞速过来,他接入手中一看,发现是惊龙子那一路的传讯,说是现在顶住了天夏的进攻,期望他们即刻返归,合攻天夏。


    他一皱眉,上三世这一路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撤下来么?


    就算他们想回去,这个时候也要打开两界通道才行,可是现在遭受天夏的镇道之宝封堵,哪有可能这么快?


    况且他们驾驭宝器的人手也是不够了,这一战,两殿带出去的求全之人除了他之外,几乎都是阵亡,剩下这些个外世修道人,若是放在以往,两殿实力压过此辈,那么让他们驾驭宝器倒也没有问题,现在却是有些问题了。


    他一把捏碎了传讯,唤来一名下殿司议,道:“给我传讯上三世那里,说我等暂时无力再进,建议他们尽早撤下来。”


    距离他不远的兰司议这时道:“向司议,这般可行么?”


    向司议看他一眼,道:“那传讯是钟甲上真送来的,不是惊龙上真的名义。惊龙上真才是主持之人,便不理会也不算违了规矩,再说我劝他们早些撤了,若是不肯,又怪得谁来?”


    兰司议于是不再说什么了。


    ……


    ……


  第四百六十五章 取法舍外缚


    天夏域内,元夏和天夏的镇道之宝正在相互对抗。


    除了变知鱼变化的定真罗,还有凿空镜需要镇定两界通道之外,其余宝器此刻都是祭到了半空之中。


    而这一回,很多依旧是老对手之间的交锋。幽城金砂与宁奉盏延续上回未曾分出胜负的交锋,而食阳、吞天二虫则分别对上了镇机印、炼妖炉、擒命练则是对上了青灵天枝,

    至于“索神图”则是暗藏不出,隐含威慑之意,但是同样,“真一元瞳”亦是没有急着往下倾斜力量。


    倒是“变知鱼”没什么变化,仍然是那“定真罗”的样子,虽然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变化成另一件宝器,但是天夏这里还有三虫之一的“服幽虫”隐伏在后,关键时刻可以顶了上去。


    而后方更还有“清穹之气”为支撑,优势是在天夏这边的。


    只是为了尽可能的削杀元夏镇道之宝,天夏现在只是在张网布置之中,等到时机真正成熟,才会发动。


    方景凛等人这个时候已经冲到了广台边缘之上,一路行来,所有的禁阵都是被他们的根本道法给清理干净了。


    五人也是毫不停留冲上了广台,只是还未等与此回元夏来人照面,就见虚空之上隐隐生出了一副图画,而后一道消神夺魄的光华落下,五人没有丝毫抵抗之力,烈阳融雪一般,身躯顷刻之间化了去。


    却是元夏一边为了避免和天夏修道人纠缠,导致内部出现问题,所以将“索神图”祭了出来,可是就在此图现出来的一刹那,“真一元瞳”也是出手了,一道耀目白光穿射而来,直落在索神图上!


    索神图的存在是清楚的,只是其一直不动,天夏自也不急着动。


    方景凛等人算得上是一个诱饵,只是假身而已,就算索神图有一定消杀神气之能,但方景凛等人现在有“盅玉茧”和“清穹之气”护持,不至于被一气照杀。


    庄执摄给予的“真一元瞳”可谓威能宏大,算得元夏诸器之中攻杀第一,“索神图”受此此器冲击,瞬间受创,不由得退落去了广台之中,但好歹收拢的及时,暂时保全了此器。


    元夏方面场面上虽然落于下风,但倒勉强还能够坚持,可是他们也不是不清楚,两相僵持仅仅是天夏方面故意保持如此,还有后手没有用出来。


    别的不说,此前那名张道人若再是持剑杀来,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阻拦。


    而且他们怀疑,天夏这般放任,很可能是在调集力量封堵他们后路,不让他们得以离开,一想到这一点,元夏方面之人都是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他们期望惊龙子能快些做出正确的决断,仍而这一位除了下达两个命令,就坐在那里再也不动了,似乎对外面的事情根本不关心。


    此刻惊龙子与易钧子的意识之中,那两条真龙互相厮杀,什么道术神通在这里都是没用的,就是最为纯粹原始本源的躯体较量。


    而洒落下来的龙血如雨瓢泼,使得天地内的血色更是浓郁鲜艳,而当这些浇灌在那些龙形骨架上后,隐隐已是可以见到,已经有血肉经膜衍生了出来。


    虽然两人未曾分出胜负,可是惊龙子却是略微占据了一定上风。


    与此同时,惊龙子在外的身躯顶上,隐隐有了一团朦胧的庆云出现,明明是在广台之上,可却是传来了阵阵雷鸣之音,诸多元夏修士都是隐隐约约感到了一阵心悸,似乎有什么变化正在发生着。


    惊龙子的那名师侄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惊龙子,感觉这位师叔与往常有些不太一样,但又有些吃不准,于是他暗暗记下,决定回去之后报知老师知晓。


    钟甲道人此刻神情凝重了起来,身为求全修道人,他荆阳更为丰富,此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与虞月女道对视了一眼,也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点什么来。


    他们心中已然猜到了一点什么。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都是没有第一时间作声。


    因为这里几乎所有的镇道之宝的执拿之权都不在他们手中,不论怎么样选择,他们似乎都是第一个被牺牲的人手。


    但是不等于他们什么都不能做。


    钟甲道人和虞月女道传声说了几句后,便开始逐个与其余在场的求全修道人暗中交流了起来。


    而几是同一时刻,玄廷也是对此莫名出现的异兆有所察觉了。


    钟廷执稍作推算,便对陈首执言道:“首执,这很可能是有人上寻求上境!”


    天夏以前也不是没人寻过上境,但是除了庄执摄外没人成功过,失败之后都是彻底消失不见了。


    只是求取上境前的某些应兆,他们其实多多少少都是感受过的。


    崇廷执也道:“我天夏并无这等求全之人试图突破上境,此应当就是元夏来人,那人就在那广台之中!首执,诸位廷执,我等定要阻止此事!”


    别的不说,虽然没有明确的结论,可诸人都是隐隐能觉察到,去到上境的位置应当是有数的。


    且不说对面之人若是成就,那便占据了一个位置之事,只言此人乃是来自于元夏,这就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本来元夏大能的数目就多过天夏,要是此刻再多上一个,那一定会更大的改变力量的对比。


    陈首执沉声道:“传命张廷执,一定要设法将此人斩杀!”


    张御和正清道人正在去往广台的路上,并且已经接近了此间。此刻他也是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其实已经因为得了大道六印之后,他已经明确了可以沿此攀渡向上。所以他对上境力量的感应比任何人都要敏锐,并且通过大道目印,他能够明确的看到,有一团朦朦胧胧的庆云正飘悬在某个人头顶上方。


    他看着哪一处,眸中神光微闪一下,稍稍握紧了一下剑器,旋即自那剑身之上也是传来了一阵悠长剑鸣。


    广台之上,钟甲道人这时抬起头,道:“惊龙上真,天夏之人快要冲上来了,那张道人也在其中。”


    说着,他又加了一句,“那张道人身上是有宝衣护持的,且有斩杀我等的手段,我等若无足够手段应对,恐怕抵挡不住。”


    惊龙子此刻正值关键时刻,他绝不容许这时候有人来打搅自己,故是看了其人一眼,道:“给我挡住来人。”


    钟甲道人则是回道:“两殿方才传讯,说是暂时无法过来,要我们设法撤走,惊龙上真,我们现在是在孤军奋战,不论你想做什么,且先想想外面的敌手。”


    惊龙子冷冷看着他,在他的意识之中,那两条龙已经拼杀到了最后关头,龙身也是渐渐变得虚化透明了起来,好像变得不怎么真实了。


    与此相反的是,底下真龙身躯渐渐完满,可即便到了这地步,两条真龙都是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这是马上就要当决出胜负的时刻了,他岂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撤走?

    他继续重复自己的意思,冷然言道:“贫道才是主持之人,我不下命令,谁都不许撤,给我挡住来人。”


    钟甲道人却是自座上站了起来,对他执有一礼,神容严肃道:“惊龙上真,乱命不奉。恕我等不能奉此命。”


    他敢于这么说,是因为惊龙子无论要做何事,此刻还需要他们,少了他们,其一个人无法驾驭这么多镇道之宝。


    当然不仅仅为了元夏,也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也是在通过这些言词,证明惊龙子的话乃是乱命,若是惊龙子下来下达更过分的要求,那么他们立刻可以设法离开这里,不必再去面对那未知的结果了。


    惊龙子这时意识到了什么,他目光从钟甲道人身上移开,看了一眼其他人,发现所有人是眼帘低垂,并不说话,但态度上明显和钟甲道人站到了一起。


    他面无表情道:“看来你们串联起来了。”


    虞月女道此刻也是座上起身,道:“惊龙上真,我们只想求一个合理的应对策略。”


    她伸手一摘,拿出一封传讯,道:“这是自元夏到来的第二封传讯,两殿那边的确无力再是派遣人手到此,那么再坚持下去又有何意义呢?莫非是想将我元夏之英锐送与天夏么?”


    惊龙子一皱眉头,似乎在考虑。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你们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随后他话锋一转,深沉一笑,道;“可是你们以为你们真的还走得掉么?”


    “什么?”


    钟甲道人和虞月女道微微一怔,随即脸色微变,他们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试着感应了一下,神情顿时变得不太好看。


    感应之下,那两界通道竟已是被封堵起来了。


    因为“凿空镜”的权柄是在惊龙子的手中的,现在也是由其来御使此宝,而其人直接运用此宝,将两界通道封闭了起来。


    这般他们无法回去,连元夏那边也没有办法有援助进来了。


    惊龙子面露冷嘲,慢悠悠道:“你们以为你们的小动作我不知晓么?只是暂且容忍罢了,现在你们都走不掉了,我倒要看看,若不去抵挡来人,你们是否愿意束手就死!”


    ……


    ……


  第四百六十六章 驭气寄神用


    惊龙子这一语说出,钟甲道人等人神情更是不好看。


    两界通道纵然被封闭,可不意味着他们就失去遁逃之机了,他们本来是还有自绝此身这一条路可走的。


    可是他们在出来之前,神气都寄托在了“索神图”上了,尽管这东西在面对张御的时候没什么用,可是惊龙子一开始依旧让他们这么做了。


    这东西的作用是可以让他们及时断绝假身,从而正身不受牵扯,可是这东西本来是用于索神捉身的,所以在此物笼罩之下,却也可以让他们无法做到此事。


    故现在他们却是连自绝性命亦不可得。


    钟甲道人念头急转,发现他们其实还有一线机会。


    方才“索神图”受了损伤,被收了回来等待时机,此刻正在易钧子的手中。


    他素来知晓易钧子与惊龙子之间因为昔年一桩故事,导致两者关系并不和睦,而且方才似也是默认和他们一起合作对付惊龙子了。


    若是其人愿意解脱他们的寄气,若是动作足够快,那么惊龙子可未必能够及时行使权柄,可前提是需分散其人注意力。


    这里他也有了通盘考虑了,于是先是传意于所有人,得了回应之后,他再不迟疑,伸手一拿,却是陡然以法力摄住了那枚“变知鱼”!

    大半宝器权柄的确都在惊龙子手上,可这一枚却只是他从两殿借来的,只有运使之权,而没有主驭之权,这意味这东西都可以运使。


    此宝要是能夺入手中,那么只要将之变化成“凿空镜”,那么稍加影响,洞开一条缝隙,那么他们就有一定机会离开这里。


    惊龙子见他来夺,目光一闪,也是以法力相摄,但是这个时候,钟甲道人却是大声道:“一起出手。”


    这一声说出,在座这些求全上真,却是一起运使法力,帮助他从惊龙子手中夺取此器。


    惊龙子此刻不是上境大能,纵然气机在扬升过程之中,可也不可能与这么多同道争夺此宝,法力一时之间也是被牵制住了。


    钟甲道人见状,这时忽然喝道:“就在此时!”


    他本意是在提醒易钧子,让他把“索神图”祭开,把里面的神气放了出来,好让诸人得以脱身。


    然而,易钧子却是没有动。


    惊龙子哂笑一声,他放弃了变知鱼,任由钟甲道人夺去,而自己伸手一拿,却是从易钧子手里轻易将那索神图拿了过来。他托着此图,悠悠言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易宗主他是站在我这边的。”


    易钧子默不作声。


    他们两个人之间必会有一个胜出,虽然现在还未曾分出胜负,但是赢面已经偏向于惊龙子了。可哪怕是他输,他也是不会中止此事的。


    因为当赢家吞夺败落之人,并且两者一旦融合,他们将成为一个全新的真龙,并获取另一个人全部的忆识,届时到底谁是谁也未必说得清楚了。


    钟甲道人吸了口气,他没有去想易钧子为何会与惊龙子站在一处,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所幸“变知鱼”已是拿到手里了,有了此物,那么一样可以尝试脱离。


    他退开几步,与诸人站在一起,并试图照着那凿空镜变化此器。虽然此宝不在此地,可是气机就在两界通道之中,故也能尝试变化。


    惊龙子呵了一声,却是由得他们去做。


    “变知鱼”这东西便可以变化成凿空镜,那也要一时半刻,没有这么快,就算成功了,又怎么可能对上真正的凿空镜?


    何况天夏愿意看到他们走脱么?

    方才元夏域内过来的传讯他也看了。两殿之人求全道法之人最后只得一个走脱了,甚至连自绝都做不到,这无疑说明天夏有制约他们的手段。


    他等着看就是了。


    钟甲道人见他没有上来阻止己方,也是稍稍放松,说实话,现在惊龙子身上的气息越来越是可怖,已然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了,再说名义上这位还是主持大局之人,不到迫不得已,他也不想和这位对着干。


    他一边盯着惊龙子,一边运化手中的“变知鱼”的变化,只希望此宝器能够变化的快一些。


    天夏这一边,韦廷执忽然道:“首执,元夏似乎是自己将两界通道给封堵起来了。”


    钟廷执道:“首执,恐怕是元夏那里发生了变故。”


    诸廷执点头。本来求取上境就是不正常的情况,元夏又岂会允许?所以内部出问题那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陈首执果断吩咐道:“立刻祭落玉盅茧!”


    不管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先制束住此辈总是没有错的,而且现在张御也已经快要到了,借着这等机会,不定能将此回来犯之地歼灭在于此!


    随着他传命一下,立时有一股力量笼罩到了元夏广台之上,由于诸多宝器与天夏宝器牵制住了,对此根本没有应对之能。所有人都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变故。


    两殿那边的传讯有些语焉不详,可是结合此般情形,他们马上明白两殿之人到底是如何落败的了。


    正感觉不妙之时,忽然见到一道剑光有若贯日长虹,此刻正穿破重重禁制,直往大台上杀来!

    经历了上次斗战的钟甲、虞月、莱凤明、崔子因等四人对景象不可谓不熟悉,他们都是神色大变。


    “此人又来了?”


    钟甲道人看着手中变知鱼,见其还未能成型,表情却仍是冷静,他传声道:“诸位不用慌张,这张道人不会察觉不出惊龙子有问题,若是到来,必也是先杀其人!”


    诸人一想,精神微振,此言的确有几分道理。


    似只是一个呼吸过后,广台之上的阵璧如琉璃般破裂而去,一先一后两道光华落至此间,光芒一散,张御与正清道人自里走了上来。


    张御一抬头,目光凝定在惊龙子身上,其人气机强盛,而且在不断拔升之中,似乎隐隐要突破某个临界点了。


    这个人乃是当他当先需要斩除的目标!


    不过当他表现出对付此人的时候,却发现台上其余人却都是往两旁退避,这种退避不是之前那种避敌,而是主动将惊龙子让了出来。


    他心下了然,显然这一位也是诸位希望能够铲除的。


    这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不来阻拦他,那么自也省却了他一番功夫。


    惊龙子此时看到了张御,面上露出惊异之色,现在他的气意不断上升,不断向完满真龙靠近,也能看到许多以往看不到的东西。


    在他的眼中,张御神气高渺,直透虚空,好像去到了一处莫名之所在,似乎随时随地可以与道相合。


    他自语道:“难怪,难怪。”


    先前他对于张御斩杀诸多上真之事感到非常不理解,不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是能理解了。


    这样的人,隐隐然已经站到了上境的关口之上,甚至与高渺之上合化共鸣,有了同一之势,这样的人有这等手段,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张御此时也不多言,把剑一振,踏前一步,对着广台之上的惊龙子挥剑就斩!


    一道剑光无比顺利的从惊龙子身上一划而过!


    惊龙子站在那里,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唯有眼神十分深沉,然而众人此刻看去,惊异发现他气机丝毫未变,似是并未受那剑光丝毫影响。


    众人正又惊又疑的时候,场中忽然有一名求全道人神情一变,似是想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身躯便轰然化作一阵气光崩散了。


    元夏诸修一见,顿时反应过来,惊呼道:“索神图?”


    惊龙子的声音此刻以意念形式传递到诸人心中,“不错,正是索神图!此人看似斩我,实则是在斩汝等!”


    “索神图”拘束了诸人的神气,借助此物,他将自己的神气收敛,却将其中某一人的神气主动送到了张御的剑刃之下,用此代替了自己,于是其人也是被当场斩杀了。


    诸人惊怒之时,心底又泛起起他的悠悠语声:“诸位,你们若是不上前阻止此人,那么就等着被此人一一斩杀吧,若是你们愿意挺身受死,那也由得你们。”


    诸人听了他这话,心中又惊又怒,同时对其暗恨不已。


    受此制束,若是他们一个个坐着不动,那么就只能眼睁睁将惊龙子将他们一个个送到张御剑下,以此替自身受过,


    眼下若是不想毫无抵抗之力的杀死,那么唯有主动上前与张御交手了。至少这般做还有着一点生望,若是不动,那却是必死无疑。


    诸人念头转动极快,几乎是在惊龙子语声传至后,就立刻祭动身上道法,往张御所在压了下去。


    而就在这时,一道浩荡清光自广台之上绽放开来,似其中容纳不下任何污秽外浊,虚空亦为之骤明,竟是将诸人这一击给挡了下来。


    正清道人站在那里,身上宝衣光华闪烁,外间清气浩浩,若托虚空,他平静道:“张廷执,此处交由我便好。”


    张御一点头,眸中神光一闪,脚下一踏,大袖荡起,便再是仗剑而上!


    ……


    ……


  第四百六十七章 赐血继命传


    天夏青穹上层,陈首执看着张御、正二人已然杀上了广台之巅,元夏一众人等都被牵扯入战局之内,便立刻沉声关照道:“诸位,集中力量,随我破杀元夏镇道之宝!”


    张御和正清道人二人身上有宝衣护持,广台之上又有着盅玉茧定罩,无论怎么斗战,暂时都不会有事,关键玄廷对两人也是信任,相信二人必能解决此事。


    而他们现在则可抓紧时机一件件消杀元夏的镇道之宝。这些宝器若得破坏了去,并将宝蜕留在了天夏,那么元夏受到的损失将是无可挽回的。


    元夏愈弱,则天夏愈强!


    诸修都是应有一声,全力引导清穹之气入体,同时开始向元夏诸多宝器发难!


    首先是“真一元瞳”放出一道茫茫白光,轰击在了那“镇机印”上,上次此宝被食阳虫叮咬了一回,现在却是有些孱弱,正好先拿此宝开刀!


    “镇机印”察觉到危险,正要脱离,四周一部分幽城金砂和青灵天枝这时抽手出来参与围攻,此宝无处躲藏,被那道白光落中,宝光顿时萎靡下去,而这个时候,赤气一闪,却是那食阳虫冲了上来,死死围裹此宝,在那里大肆吞吸。


    镇机印开始还是挣动摇晃不已,但仅几个呼吸之后,便渐渐失去了动静,可见一道道流光溢彩往食阳虫身躯之中涌动进去,过不多时,就渐渐化变成了一枚闪烁着荧光的晶玉。


    这时从虚空之中探伸出来一根枝条,将此物卷收了去,并将之送入了清穹上层。


    陈首执探手出去,手中就已是拿到了此物,他当即关照道:“明周,将此送去诸位执摄那里。”


    这等东西太过敏感,他不准备留在手里,让诸位执摄处置是最稳妥的。


    而在另一边,李弥真却是一个恍惚,镇机印这一被吞吸,神昭三虫借此的了莫大好处,他隐隐约约也是看了一丝玄机,但又转瞬即逝,他口中喃喃道:“不够,还不够。”


    他定了定神,看着场中的镇道之宝,心中无比火热,不待三虫停下来,继续催动其等上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同一时刻,广台顶巅之上。


    张御摆袖上前,一步之间,已是来到了惊龙子近处,同时剑光朝其人一个挥斩!

    他方才人在远处之时,双方气机已然相互碰撞,此刻两相冲击,更是若山崩海啸一般。两人所处之地甚至产生了某种玄妙异象。


    在场察觉到之人大多脸露惊容,心中震动。


    这等景象,这两人分明都已是站在了那一道关门之前了,似乎距离那个境界也只有一步之遥。


    惊龙子看着剑光袭来,却没有再站在原处,而是身躯一晃,平地化起一阵黑风,好似整个人变得虚无一片,实则已然挪转了一个方位。


    他没有与张御正面较量的想法,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是唯有避开才是上策。


    而通过此前的了解,他知悉张御斩杀之法一般需要近身,而那等牵扯到斩杀气机的手段,则一定是需要积蓄剑势的,到时候遇见,送一个人上去替了自己便可。


    他也准备不随意将那些求全修道人的神气送出去,因为他也需要这些人来替自己分担外面的压力。


    要是这些人都被斩杀了,他恐怕连片刻都支持不住。


    同时他这等做派,也是为安这些人心思,让他们专心能够抵抗,否则怎么样也是一个死,那这些人可未必愿意坚持下去,说不定还会放弃抵抗,好拖着他同归于尽。


    现在他的意识之中,代表着易钧子的那条赤璃青龙已然千疮百孔,恢复起来也是越来越慢了,只要再拖一会儿,他便可以将之吞了下去,从而融血合一,蜕化成真正的完满真龙。


    按照他的推断,这等时间或许是半刻,也或许还要多一些,这段时间内张御至多能斩出一二剑那等手段,所以照着眼前的情况拖下去,那怎么样也是够了。


    张御眸中神光闪一下,大道目印之下,可以清楚看到其人身上有龙影盘旋,再加上气机上的差异,能够判断出这是一头真龙。


    看那等躲避之法,应当是龙类天生能为,虽非根本道法,可也相当高明。他此刻看此人这份举动,立刻判断出其之用意。


    他心思一转,若是呼唤镇道之宝帮忙倒是可以。不过玄廷现在正在围剿元夏方面的镇道之宝,这事也同样重要。所以最好是靠他自身的手段来解决。


    于是心光一催,一道与自己一般模样的身影从身上分化出来,伸手一拿,同样捉住了一柄剑器。


    这却是他祭出了命印分身。


    此分身虽然在前面的道法冲击之中破散过,但那并不是镇道之宝,所以并不需要他另行温养才得化出。况且就算不用命印分身,他同样也可以放出青朔、白朢二人用于对阵此人。


    只是他隐隐能感觉到对方,对方似是不惧围攻,反而这等做法对其是有利的,所以他的命印分身并没有上去合攻惊龙子,而是在他催促之下转身一折,从战圈之中脱离了出去。


    下一刻,这命印分身却是来到了易钧子的面前,并对着其人一剑斩落!

    方才张御通过闻印、目印已然看到了,易钧子与惊龙子二人的气机似是牵连在了一处。毫无疑问,惊龙子能得以攀附向上,易钧子肯定也是在这里面也起到了关键作用的,那么将其斩杀,定然能坏其布置!


    惊龙子见状,眼瞳不由缩了缩。


    这一步的确是击在了两人的软肋之上,两个人在还未分出胜负之前,其中一个若是提前被斩,那么整个过程中就会中断。


    因为这是气意精神之交融,赢家吞吃输者的所有,并以此推动自身,可若是被直接斩杀了,这些都是不存,那自也不可能继续此事了。


    只是他现在自己也没在遭受张御的攻击,却没有办法前去伸手施援。


    不过他倒是不太担心,因为易钧子的根本道法他是清楚的,若是自身愿意,不至于就被这么轻易破杀,而且方才斗战之中,感觉易钧子似是隐藏了手段,他也想看一看那是什么。


    易钧子此刻也是神情一凝,面对张御这一击,他一甩袖,身前却是漂浮出来一滴猩红夺目,散发着耀眼光泽的精血,此血一散,忽然化为了一团血茧,将自身护持住。


    惊龙子看到这一幕,不觉一怔,暗自道:“护命真血?易钧,没想到老祖昔日带走的东西落到了你手里。”


    他心中顿时有些不太舒服。这东西不但能护持自身,且对于真龙族类来说,精修功行之时更易往上探寻


    要是给了自己……


    不过再一想,这应该易钧子是身为北未世道宗主才掌握的东西,毕竟其身系一族之重任,的确比自己更适合掌握此物。


    而且想到这里,他心下一动,“据说凭此物我真龙族类能够改换根本道法,莫非……若是如此,易钧子倒是决心甚大。”


    易钧子此刻躲在血茧之中,他对着张御郑重传声道:“张上真,我感谢贵方收留了我的族人,但是今日之事,只是我自身之选择,还望道友勿怪。”


    张御听他这么说,知悉这是表示自己所为与北未世道其余人无关。不过这等解释在他看来毫无必要。


    天下往后怎么对待北未世道,要看北未世道之人最终的选择,要是站在天夏对立面,那他下手自是毫不容情。


    当初族类送到天下,其实也不过是一场交易,天夏也得了不少要想的东西,两边也算互不亏欠。


    虽然念头转动,可他手中动作却未停下,随着剑光斩过,那血茧之上便是出现了一道裂痕。易钧子似也知道这东西无法挡住张御,但是他似也是趁此机会了做了一个准备。


    这时他拿一个法诀,身上出现了一团淡金色的晕光,整个人五官面目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张御又是一剑,斩开了血茧,并且剑器再是一举,毫不客气斩落下来,这一剑落在了易钧子的身上,却是直接将从他中剖成了两半。


    然而这两半躯体之上有光芒微微一晃,都是化变成了易钧子,只是其中一个忽然一僵,化作了一团气光崩散了。而另一个则是安然站在了原地。


    此是根本道法“继血命传”,任何绝命手段攻来,其人都会当成分化一个或者数个身躯,这个身躯并非是自己,而可以看成是他的后代子嗣,但却全盘拓照了他的忆识和经验,而原来的那个则是坦然赴死。


    这里面是记忆和血脉的传递,实际上就是变换成了的另一个人,以此不但可以避过任何绝命杀招,同时分化出来的那一人也处在全盛之时。


    惊龙子望见此景,神情有些复杂。因为此法转动的一刻,原来的易钧子实则上就已经死了,余下的一个只是其人的完美拓照,虽与之一模一样,可以算是另一人。


    可他再一想,之前的那个易钧子,真的是他原来认识的那个易钧子么?或许也早就不是了。但眼下计较这些也无意义了,只要他和“易钧子”都能挺住,两者一旦融汇,面前无论是谁,都可以反掌镇压!


    ……


    ……


  第四百六十八章 身融尽付托


    张御一剑斩下去之后,能够感觉原来的易钧子已被自己剑法所斩杀。


    眼前出现的这个,尽管相貌气机没有任何变化。可他就是知晓,这并不是原来那人了。


    从对方的气机变化上可以看出,这就是此人的根本道法。


    根本道法千变万化,每一人都不尽相同,此人拥有这等道法,若是用惯常手段,自己无论怎么斩杀,都不可能将之斩尽诛绝。


    哪怕命印分身和正身上去合攻,他怀疑也只会从其身躯之上斩出更多的易钧子出来,而剩下总有一个是能逃脱劫数的。


    其实若是战局拖了下去,等他熟悉了对方的道法变化,应当还是有办法将之杀死的,可是现在没那么多时间去空耗了。


    他能看得出来,这位气意越拔越高,没有因为方才而受到半分影响,说明即便是在斗战之中,其往上攀道之举动仍是未曾停下。


    他感应着那股气机,不知道这位具体跨过那一门关会是什么时候,但这个时间肯定不会太长。


    他必须尽快寻求破解之道了。


    想到这里,他眸光一闪,把剑身一摆,振袖横空再斩,与此同时,正身与命印分身的同时喝有一声:“敕镇!”


    轰!

    霎时间,一股仿似从虚空深处传来的宏大道音垂落下来,好似天地每一个角落之中在回荡着此声。


    台上那些修道人乍闻此声,都是一个个感觉心头震动,震撼难言,以至于连自身的法力运转都是生出了一瞬间的窒碍。


    首当其冲的易钧子和惊龙子都是不觉心神一震,思维好似有了一瞬间的空白,他都是能清楚感觉到,自身道法法力好像被强行镇压了下去,再难以泛起半分波澜。


    与此同时,一道灿烂剑光落下,他们此刻已然是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此间从身上一划而过。


    然而也就是在同一时刻,惊龙子的头顶上方,有一道图卷虚影隐隐闪烁了一下。


    广台远处,两名求全修道人俱是身躯一僵,脸上露出一丝怅然,随着两声不分先后的叹息,身躯俱是像沙堆崩塌一般垮塌了下来,并在广台地面之上化作了一团溃散开来的气光。


    却是惊龙子见自己和易钧子都是受到言印制约,无法动用根本道法,于是利用两人气机相连,运使索神图将两名求全道人的性命送到了张御剑刃之下。


    钟甲道人和虞月女道等人目睹此景,都是神色不太好看。这是惊龙子又一次利用索神图拿他们的气机避劫了。


    可是他们毫无办法,放弃抵抗就是死,现在挣扎总算还有可能活命,现在他们只能指望手边的变知鱼能够快些变化成“凿空镜”,这样或还有一丝破局的机会。


    要是这般还不成,他们只能指望惊龙子能够撑下去,撑到真的冲至上层境界,那时此人只要不是投向天夏,那么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至于此前生出的一些矛盾,对于上层大能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了。


    惊龙子虽然避过了一剑,可心下却是感觉有点不妙了,就算他能避过这一回,可能挡得几剑?


    要知道索神图可是必须用与自身境功行近似的人去避劫的,这意味尽管下方这些求全之人一旦被杀尽,那就避无可避,只能挺着受死了。


    他心下道:“这莫非窥道之劫数?”


    修道人寻求上境,那一定会打破原来道机,既是求道,亦是破道。这样自有劫数来阻。而张御这等强敌与他一般,近乎站在了上层门槛之前,他觉得这应当就是自己的渡去之劫了。


    但只要克服了这般阻碍,那么天机变化之下,自己过去的可能也同样大增。


    但首先是要能够过得去。


    为了最后的成功,一些原本执着的东西,或许也是到了放下之时了。


    转念到这里,他借着与易钧子气意相接之利,向着后者传意言道:

    “这张道人异常了得,与我一般已然近道,手段不可思议,遑论上方还有镇道之宝在被天夏逐杀,留给我等的机会已然不多,底下一步都不能错了,不然可能错失机缘,想必此也是你愿意看到的吧?”


    易钧子沉声道:“你想如何?”


    惊龙子道:“我们两个之中必须有一个做出舍弃,这般可以加快我们之间的融合,并去向上境,若是到了上境,何事还需烦恼?”


    只要他们之中的某一个情愿交出自身的一切,那么另一个人就能瞬间从获得好处,并在融汇之后最终与意识之中的完满真龙相合。


    然而难处就在这里了,谁又愿意平白舍弃自身的一切呢?


    根据惊龙子的了解,原本易钧子虽是相当执着的一个人,可遇到这等关乎族群的大事,却有一定可能是愿意的。然而继传道法变化之后,所生出的又一个易钧子,其脾气性格却并不见得与之前一样。


    那就难说的很了。


    易钧子冷声回言道:“你这么说,就是自己不愿,而是要我放弃自身的一切,从附于你了?”


    惊龙子却是理所当然道:“我自是想如此,你该清楚,因为我比你更强。”


    易钧子却是冷笑了一声。这个道理无法说服他。因为目前为止虽然他落入了下风,可是不到最后一刻,什么都不好说。况且道法并不是越强越好,反而那等长于变化,强弱随心,韧性十足的才是好。


    惊龙子见他不以为然,暗叹一声,这便是天机变化了。


    在道途之上,越是临近突破,就越会遇到各种阻力,那张道人是如此,这位的变化同样也是如此。


    这般的话,为了达成目的,就只能由他先来做出妥协了。


    他道:“你既然不愿意,那我附从于你,你可愿接?你有把握接么?”


    易钧子不由沉默了一会儿。这般不经过生死争斗,而是由另一个主动附送的,他可未必见得能完全化消,谁的意识主流,那同样也需要一个博弈,说不定到了最后,还是惊龙子占据上风。


    可他同样清楚,张道人手段高超,方才的手段在用过一次之后,可能下回就不济事了。要此刻是此刻不应,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于是他道:“我可以接纳。”


    纵然他性情变了,可是突破上境意志丝毫未曾动摇,维护族类的想法也从未变过,他没有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意识之博弈,便是他输了,那也是他技不如人,这没什么好说的。


    惊龙子听他答应,精神大振,道:“好,这便开始。”


    意识空域之中,那头百角苍龙忽然啃咬撕扯起自己的身躯来,无数鳞甲和血肉泼洒向大地也是让下方的那条真龙变得愈发真实了。


    随后它拖着残破不堪身躯向着那一头赤璃青龙撞了过去,后者毫不客气上来一阵撕咬,同时将之整个吞吃了下去。


    就在两龙合一的那一刻,两个人眸光都是同时闪了闪,在这一刻,两人的忆识经验、还有气意元神都是化合到了一处,他们都是得到了对方的所有,且都是具备了对方的根本道法。


    而这一切发生都只是在意识之中,但他们回神过来的时候,那上一道灿烂剑光才刚刚从天地之间消失。


    而他们也知晓,自己的选择并无错误,因为上一道剑光方才闪过,仿佛没有任何停顿一般,又一道剑光接了上来,同时他们再次听到了那一声宏大道音!

    而就在“索神图”虚影冒出,试图替他们挡过这一劫的时候,位于虚空之中的“真一元瞳”忽然一闪,降下了一道白光,正落在此图之上!

    索神图方才遭受了真一元瞳轰击之后,已然受创不浅,而此刻又是一击。却是图卷虚影之上出现了一边缘似是燃烧起来的空洞,此时就见一道赤色飞来,附着到了其上,却是食阳虫见缝插针,迫不及待冲了上来。


    这个时候,钟甲道人只觉自身意识一轻,好似从什么东西脱离出来,顿时大喜,这分明是自己寄托在索神图上的神气散去了,下来再不会被惊龙子拿去避杀劫了。


    失去了索神图的护持,惊龙子和易钧子二人又受言印所制,与上一剑斩落下来时一般连道法无从转动,这一回看来是避无可避,可此时变机陡生,意识空域之中,大地之上那头已然近乎凝实的真龙忽然一抬龙首,发出了一声高亢龙吟。


    此声与言印之声撞在了一处,但也仅仅只是护持住了惊龙子一人,他受此护佑,也是得以成功遁至远空。


    此时回头再看,见那一剑从易钧子身上挥过,而其于原地停滞了片刻,身上大片大片的若琉璃般的碎片掉落下来,在地面撞出了清脆之声,再是整个裂成了一地碎砾。


    惊龙子脸上一片冷漠,他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因为当易钧子所有的一切已经交给他了,剩下的也不过是一躯空壳了。在方才的意识博弈之中,终究还是他赢了,这证明自己才是最强的那一个。


    现在通向大道的内部障碍已是扫除了,而接下来,就是与那完满真龙彻底融合,并且真正去到上境了!

    ……


    ……


  第四百六十九章 截斩合天势


    惊龙子只觉此刻的自己,无论是功行还是道法,都已是臻至去往上境之前的巅峰了,增无可增,长无可长。


    要是再可往上,那就打破道关了。


    现在的他,也不算是原来的他了。而是结合以他原本的忆识脾性为主,结合一部分惊龙子忆识之人。


    张御斩杀了易钧子,就如方才后者以道法之上舍弃一个旧身一样,而对于他这样一个新生个体几乎无损。


    他自问已然无惧那等剑斩,就算再是遭受到方才那等道音镇压,也一样不用担心,自有意识之之中的龙吟之声可以化解抵消。


    不过别的时候,他或许还存在着与这位较量一下高低的意思,但是现在天夏明显占据优势,还在一件件的消杀他们的镇道之宝,这般再上去邀战,那就是不智之举了。


    下来所要做的,那就是与下方的真龙血种彻底融合。


    这一步也是非常简单,只需沉浸进去,将之占夺融合便可,几是瞬息之间就可完成。


    对方剑光再快,也没有他意念来的快。


    夜长梦多,这个时候他也怕生出什么变数来,所以没有任何耽搁,只是一转念间,就往那条真龙血种之中投入进去。


    百角苍龙和赤璃青龙融合之后,身躯隐隐然已然成了一条青黑之色的巨大真龙,其在完满之龙的上空兜转了一圈后,就往下一落。


    天中巨大的青黑色巨龙沉入脚下那血龙之上,两龙身影缓缓重合到了一处。


    一沉入其中,惊龙子便感觉好似投入了一个熔炉之中,自己的一切都是飞快与这血种融合,逐渐结合紧密起来,龙眸闭了起来,等着那最后一刻的到来。


    只是过了一会让,那龙眸猛地又是睁开,心中也不由浮现出了一股惊震难言的情绪。


    这融合的过程一开始还算顺利,可是现在,这个龙身之中,竟然有一股力量开始反夺他的力量。


    而且这股气机给他的感觉居然十分熟悉。


    这是澈殷子?

    她当初败亡之后,不是血种被他们瓜分,命机也被夺去,早早就消亡了么?

    就算她没有完全消亡,这里可是天夏,她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一时实在想不通其中的缘由,隐隐感觉到或许是两个人的血种汇合在一起的时候产生了某种异变。


    夺取一个拥有命机真龙血种,和有一个任人摘取的真龙血种那完全是两回事。


    一个是任人取用,完全不对外抗拒的修道资粮;还有一个,则是会自行抗拒,会吞夺外来之力的药毒。


    若是这真龙血种还有抵抗之力,那么他们根本不会事先争杀,而是先将此事给解决了。


    可此中离奇就在此处,要不然他也不会毫无防备,除非是其人一开始就没有彻底消亡。


    而这等手段,几不是他这个境界所能做得出来的,他隐隐想到了一个不敢深入去想的可能。


    这个血种不仅有着原先的力量,也同样是汇聚两个人之前洒落下去的大部分血种,原先只是为了到时候融合起来更为方便,然而此刻却是成了资敌之举,这真龙血种厚实的血种之力俨然凌驾在他之上了。


    若说他比易钧子更强,而对方则是比他更强。


    而且方才他全无防备的投落下来,放开了全部的神气,等于是去掉了坚壳,投入到敌方的罗网之中,这个后果无疑是严重的,此刻他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照理说他此刻应该直接放弃了,对方无论怎么样也是真龙一族,而且就算最后成就,也有他的一部分,可他却是极度不甘心,他谋划了不知多少年,才得来这么一个机会,竟然倒在了最后一步上?


    且若是正面失败倒也还罢了,现在却是输得这般莫名其妙。


    他拼命挣扎起来,这一个执念顽固的钉在了那里,似也是感察到了他的强烈意愿,随着双方的逐渐融合,连那些曾经留下的印痕也是一起融汇了起来,


    同时一幕幕的景象在他神气之中流淌而过,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这一切了。


    当初的澈殷子率先修炼出了真龙血种,可她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哪怕成功吞了他们二人,也没可能成就上境。不仅仅是因为是身在元夏,同样也是因为元夏的一些上层大能也允许再有大能出现了。


    更何况她还一个异类,一条真龙。


    所以首先要从元夏脱离出去。但是她长于元夏,修道于元夏,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于是她将炼化血种之法传给了二人,又故意露出破绽,被两人消杀。且命机也被三上世的凌灵子夺取,成为了他的根本道法。但是她的血种只要还在,那就不算真正灭亡。


    而接下来,重要的一步来了,吞夺了澈殷子命机的凌灵子来到了天夏,并被斩杀在了这里。


    澈殷子虽被吞夺,可其根本道法仍然寄于这位身上,此人其被斩杀,虽然属于自身的一切都当抹去,可澈殷子的命机却是由此留在了天夏,并借此彻底洗脱了元夏的印记,不再受元夏方面的任何制束。


    这所有步骤环环相扣,特别是涉及到天夏这里后续演变的,并不是澈殷子本人可以做到的,这背后一定是有上境大能在背后推动的


    惊龙子觉得,这幕后的推手,极有可能是最为熟悉他们真龙一族的那位老祖!


    他不由怅然叹息,所以老祖根本就不是看重他们两个人,而就是想利用他们两个人,不,或者说是利用他们三个人。


    因为澈殷子同样也是被利用的一方,经过生死一劫,重合真种,再聚命机,还有他们两个人补全这条了真龙,从而成为推动其去往上境。


    或许融合了他们三个人忆识,能够诞生出一个崭新的人,也或许并不是他想的那样,老祖有着更为深远的考虑。


    可他心中尤为苦涩,自己的所有努力,所有的谋划,恐怕自始自终都未曾脱离上境大能的算计。


    随此想着,他也是彻底放弃了挣扎,意识渐渐沉陷下去。


    与此同时,一个全新的意识,融合三人所有血种的意识渐渐成型,从中升起。


    而这所有一切不过是意念之中进行,而在外间,张御第二剑才方才斩过,可是此刻,他已然清楚感应到惊龙子身上气机呈现一股跃迁之势,可在忽然到达了顶巅之后,却又停了下来。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这应当是最后冲刺之前的停顿,如果这个时候任由其继续下去,说不定真能攀升到不可言说之地,

    这个时候,必然要出手阻止,以遏此势!


    念头一落,他眸中神光骤明,气意也是猛然拔高。这一刻,一道灿烂若银河的光华落入身躯之中,或者说代替了他的原先的他,却是他的正身直接落到了此间!

    他袖袍一振,蝉鸣、惊霄二剑倏然落到了一处,却是凝合成了一柄剑器,命印分身收回的同时,“重天”玄异也是骤然转运而起,将那原本积蓄以久的剑势往上再度拔高了一层!

    这一瞬,他的“目、闻、意”三印同时运转到了高处。


    他将剑器斜斜高举,循着大道之印传来的感应,于冥冥中寻到了那一抹几如实质的神气,随后挥剑向下,重重一斩!

    此刻能够看到,在他落剑的那一刹那,背后不但六枚道箓浮现,似乎还有青、白两道光芒同时闪烁了下,而随着这一剑劈落在了虚空之中,一道刺目到极致的剑光,好像是从天地开辟之初绽放开来!

    剑光横过,感觉稍稍觉得滞碍,但下来又是极为顺畅一划而过,隐隐约约之间,听到了一声龙嘶。


    璀璨光芒乍生即敛。


    张御持剑而立,那剑刃之上,依旧隐隐残留有一抹余光。


    身后的惊龙子怔怔立在那里,过有片刻,从空散落下来,垂落下去了无数七彩流光,并在广台之上散逸开来。


    张御目光依旧凝肃,因为他感觉到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因为那一剑落下之后,两者之间建立了牵连,他能察觉出来,那一股向上而去的神气虽然被他杀去,可似乎因为其已与上境有了牵扯,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其已然是嵌入了天地转运之中。只要天地转运还在,那么其就必然存在。


    他现在只是斩断了其上升之势,可随着天地运转之内,其会渐渐恢复,并再一次往上腾升。


    不过仍旧是有破绽可寻的。


    这一切的根由,都在一个意识空域之中,如今忆识经验都是被他斩诸绝消抹而去,也就是说,现在那里乃是一片空白。


    可是若有一个意识将之占据了,那么就可以主动中止这一切。


    这里他是进不去,可不代表其余真龙进不去。


    北未世道此前虽然送来了不少真龙族类,修为却都是过低,便是进得去此间,怕也无力做此事。


    但有一个人或许可以试一下。


    他心意一转,留下了命印分身在原处继续斗战,自己正身则是遁行出来,来至虚空之中,自袖中取出了一枚晶玉,传意言道:“焦尧道友,现下有一事要你去做。”


    ……


    ……


  第四百七十章 抚气为定主


    焦尧正乘在飞舟之中,安然等在广台外围。


    现在前方的进展十分顺利,他自忖下来斗战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只需要待在后面等着斗战结束就可以了。


    他甚至还有闲心指点了身边弟子几句,脸上一派云淡风轻。


    只是这个时候,忽然袖中晶玉有了动静,他眼皮不禁一跳。


    镇定了一下心神,他从袖中把晶玉摸了出来,小心感受了下,见是张御传意过来,不敢迟疑,赶忙道:“廷执有何吩咐?”


    张御将方才之事大致说了一下,又谈了下自己推断得来的一些情由,并道:“这方意域乃是真龙族类神气寄托之中,层次亦是不低,也唯有焦道友这等身居高上功行的真龙方能进的去,此事就要交托给道友了。”


    焦尧听他说了这些,一时却有些心慌,这等牵涉上层,甚至还可能涉及大能博弈的事情真的是他能参与的么?

    他斟酌了下,试探言道:“廷执,我天夏真龙族类,并不止焦某一人,还是有许多同道的,功行大约也在焦某之上……”


    张御道:“但是此辈多在镇狱之中,唯有焦道友向来行事稳妥。所谓能者多劳,固唯有请焦道友挑起大任了。”


    他不是胡乱选择的,要说这等事,最有可能做成的就是这头老龙了,其余人并不值得信任。得悉有上境机缘,那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焦尧心下唉叹了几声,却也说不出拒绝之言,只的垂首应下道:“是,廷执既然关照了,那焦尧一定尽力而为。”


    结束了交言,他一阵长吁短叹之后,还是只能老老实实按照张御的嘱咐去做。


    他令身周围的弟子退了下去,自己则在舟首坐定下来,屏息凝神,随后意念一转,便试着沟通那方所在。


    他已经想好了,万一不成,就推说自己能力不足,这也怪不得他,他已经足够努力了。


    可是就稍微那么一沟通,居然……成了?

    他愕然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此事情竟这般容易,磨蹭了一会儿之后,他终是将自身气意渡入了那一方所在。


    一进入此之中,他便见到无数血丝在这方意域之中四处蔓延。


    这是因为那最后的意识被张御斩破之后,失去了统御之神主,那真龙之种已然重新化散开来了。


    可随着焦尧的意念只一进入此中,这些血种却是纷纷向着他汇聚过来。


    焦尧方入此中,本能觉得这些东西对自己大有好处,可是有好处不见得可以白拿,说不定会引发什么变故,所以他一开始是拒绝的。


    可是随即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想要抚平这里,那就必须接纳这些,不然没有足够的力量。当然他也可以不做,但是他知道张御肯定有办法知悉这里的玄机,所以只能不情不愿的将这些好处接纳进来。


    血种之中除了包含原主的经验神气乃至原本的忆识外,还有各种真龙族类的知识了,有些东西还是他从未听说过的。


    天夏可以说是元夏之映照,真龙自也是有相似之处,但两处世域各自发展,终究是有不同之处的。他也是一时看得入了神。


    可是再快了一会儿,他感觉不对了。


    他发现随着这个过程的持续,自己的功行道行居然在被持续推动上去。


    他心中不由得惊恐起来,这样下去,自己或会被强行推动到求全之境的,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要知求全这一关可是要斩杀“上我”的,一不小心,他可能就回不来了。


    可是现在的情形,已经不允许他往后退缩了。


    因为上行之路有进无退,这个时候若是自身信念不坚定,那么越往后退可能结果越是糟糕。


    他到底是摘取了上乘功果之人,对于这里面的关窍是了解的,现在也只能理顺心神,硬着头皮往上走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血丝进入他的身躯之中,他的功行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上,并在一股磅礴力量的推动之下,身不由主往上行去。


    他整个人顿时消失了在原地,但是下一刻,他便又出现在了那里,好似只是闪烁了一下。


    他有些神情复杂抬起头。


    “上我”乃是最高成就之我,也是道理上他自身所能修炼到的最高层次。


    可即便是这样的“上我”,却仍是没可能和他一个几乎融合了三个上境真龙血种的“正我”相提并论的,几乎没有什么剧烈的交锋,就被他给镇压了下去,如今的他,俨然已是跨入了求全之境了。


    功行得以提升,身为修道人,要说不高兴那是假的。可是他的欣喜只是维持了一瞬就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我此前那个功行就做了那许多事,现在我功行更高,不是要做的事就更多么?


    这还不算,这些意域内的力量在推动他求全了道法之后,并没有就此停下来,还在那在持续不绝的往身躯之内汇聚,好像怎么也要把他继续抬升上去,直至破开上境门关。


    天怜可见,他修道只是想着能长生不死,其他实在没想那么多,而且求全道法,已然到了他而今接纳的极限了,此刻实在不愿再去想太多,故是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察看自己的变化,而是先努力安抚镇压这些血种。


    实际上他成了求全之人,并且自身气意入主此间之后,这里就以他自身意志为主了,假如他自己不上进,那谁也没法逼他上进。


    其实他得悉自己有去到上境的机缘时,也曾是有一瞬间的心动的,可是再想想,还是算了吧,他有自知之明,上境之争,委实不是自己这般人能够参与进去的。


    这个心思一发出来,意域之中原本上升的势头便就此生生止住了。


    张御正身立在半空之中,只是等了一二呼吸之后,焦尧声音便即传递了过来,道:“廷执,此事已经处理好了。”


    张御并不意外,过去凡是交给焦尧的事,这位都能处理好,但又绝不会做多余的事,非常让人放心。


    他道:“焦道友,有劳了。”


    焦尧忙是谦虚几声,说自己实在是侥幸云云,下次可能就没这等运气了。


    张御这时忽然道:“焦道友已然求全道法了吧?”


    焦尧滞了一下,才道:“是,焦某也不知道如何一回事,只是不求全,也无法镇定此间。”


    张御微微点头,道:“那还要恭喜焦道友,日后还有仰仗焦道友的地方。”


    焦尧连忙道:“不敢,不敢。”就算求全了道法,可他在这位面依旧没什么底气,故态度仍是谦恭的很。


    张御又详细问了他几句,便与其结束了交言,将晶玉收入了袖中。心中则是暗想,天夏这回算是又多了一个上层战力。只是不知晓,这头老龙所得的根本道法是什么?

    不过日后总是能知晓的。


    他此刻深思了一下,无论焦尧所言,还是他方才接触来看,惊龙子这件事并不简单,背后应当是有上层力量推动的。


    可仅仅只是为了推动一人进入上层境界么?他感觉事情或许没这么简单。


    只是即便是上境大能,也不可能算定所有。


    元夏有元夏天序存驻,上境大能或能通过天序推动一切朝着自己所想要的方向去,可这次事机主要落在天夏,天下乃是最近大混沌之所在,且在元夏消杀万世之后,余下的天夏可能就是变数最多之地了。


    要说能完全算计准确,那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掌握大略。或许在此之中有元夏大能所需要的东西?


    他想到这里,没有再去深入追究,上境大能的排布,自有上境大能去应对,眼下他功行不够,只需关注眼前,做好自己所能做的事便好。


    而此刻在元夏广台之上,自惊龙子败亡之后,战局就已然是一面倒了。


    钟甲道人这时知悉自己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他们后路被断,被天夏的宝器罩定无法自绝,“凿空镜”此刻虽然是变化出来了,可却是太迟了,天下方面的镇道之宝已然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他敢祭出来,那么下一刻就是被破杀的下场。


    若是此刻“镇机印”还在,那么或许还有一点机会,因为此宝有一定改变机运的作用的,可惜天夏方面第一个破杀的就是此宝,他们这里少了这东西,局面上又大为不利,气数完全是往天夏这边倾斜了。


    更不用说,那张道人的斩杀手段,说不定下一刻就落在自己头上了。


    钟甲道人叹了一声,向着虞月女道传意道:“虞月道友,为今之计,若不想败亡在此,便唯有暂时向天夏屈身了。”


    虞月女道幽幽言道:“钟甲上真,我们可是立有誓缚的。”


    他们虽然不像外世修道人那般依靠法仪束缚,可也是立有誓言,那些真的投顺天夏,那些投向天夏的话一说出口,那就立刻应誓了。


    钟甲道人镇定道:“我们头上有天夏镇道之宝阻碍,现在想绝命都是奢望,况且我们屈身也是不是背叛元夏,而是知晓必然敌不过,暂时的权宜之计罢了。便是被关押起来也还过当场毙命。异日元夏逼近,说不定我们还能从中斡旋……”


    元夏若能再打过来,那么他们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可要是打不过来,那这或许不失为一个选择?


    ……


    ……


  第四百七十一章 廓台俱收落


    钟甲道人和虞月女道这一决定,立刻向其余之人传递了自身的想法,而就在这片刻之间,又有一人被张御的命印分身所斩杀。


    在场就只剩下了他们与崔子因、莱凤明四人,算来恰恰是上次留下来的四位,只是上次能够得脱,这一次却是无处可逃。


    崔子因、莱凤明二人听了两人的传意,却是也没有出声反对,算是默认了。


    很明显,要是不答应,那他们的结果就是被张御斩在剑下。可是钟甲、虞月二个人却还可能继续活下去,若是他们一齐败亡那还罢了,自己去死,而这两人却能活着,这凭什么?故而也是选择了妥协。


    钟甲、虞月见得两人意见与他们一致,也不敢再耽搁下去,因为再过片刻,场中之人那就要给张御杀光了。


    于是向正清、张御二人传声言道:“两位,还请罢手,我等愿意向贵方投诚。”


    为了示以诚意,他们将手中宝器也是放弃了驾驭,一副听凭天夏方面处置的模样。


    张御听了对面的传声,又见到了此辈这番举动,倒也是没有再急着动手、


    现在天夏已经完成控制了局面,他要斩杀这些人随时可以,于是向下关照了一声,让方景凛等人上来,与命印分身一同,先将这些人控制起来。


    钟甲等四人的确没有再作弄什么算计,都是老老实实放弃了抵抗,任由各种镇压符箓施展在了身上。


    不过这些都不是对他们有威胁的手段。他们只是极为忌惮的看着持剑立在那里的张御。这位可是真正能除却他们性命之人。他们投降的大半原因也是当是由这一位的身上。


    玄廷这边收到了四人想要投降天夏的消息,陈首执也是传声各廷执,询问各人的意见。


    玉素道人当先言道:“这些人都是不可信,还是斩尽杀绝为好,为未来覆灭元夏扫平障碍。”


    邓廷执则是道:“这四人都是假身吧?”


    钟廷执想了想,却是提醒道:“诸位,正是因为这四人乃是假身,我等才是可以接纳下来啊。”


    诸廷执想了想,有几人不觉暗自点头。


    要是没有斩杀这几人的手段,那控制这几位的假身毫无意义,没有任何价值。可恰恰天夏拥有这般手段,那么就等同于四人的生死命脉被捏在了他们的手中。


    天夏方面视他们的态度,随时可以置此辈于死地。


    这样的情况下,这些人正身在元夏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一件好事。


    林廷执问道:“这些人可有什么条件么?”


    韦廷执道:“根据张廷执、还有正清廷执两位的回报,他们要求,自己投顺的事情不要透露出去,以免正身受到牵连。”


    假身与正身的想法一致,若假身投靠,那意味着正身也可能投靠,所以他们尽力避免这个消息传了回去。正好索神图已毁,只要天夏方面不透露,还有自己不说,那么元夏短时内也不会怀疑到这上面。


    邓廷执笑了笑,道:“这是自然之事,便是他们不说,我们也要替他们遮掩一二。”


    魏涛忽然说道:“可以将那些不愿意投效的元夏修道人交给此辈处置了。”


    诸廷执认为可行。虽然元夏上下尊卑分明,对于一个求全上真来说,只是让他们杀几个下层境的修道人,他们或许未必放在心上,但这至少是一个态度。


    俞廷执这时缓缓道:“俞某倒是认可玉素廷执之言。这些人都是求全道法之人,对我威胁甚大,如今能镇杀此辈的,也只有张廷执,这却是牵制我们不少力气,与起接纳过来,还不如一杀了事。”


    他是入玄廷之后,通常是很少发表意见的。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一位向来对敌对派毫不容情,在上洲为玄首时就非常之强硬,有这个态度一点也不奇怪。


    韦廷执道:“韦某觉得,却是值得接纳,这几人都是上三世的修道人,我等以前接纳过两殿投诚之人,可还未曾接纳上世之人,若是也是接纳过来了,可一便可有二,未来或许用得上,韦某认为是可以接纳的。”


    张御微微点首,道:“这些人可以关入镇狱深处,或许以后我们以后会有更多此类俘获。这些人性命握在我等手中,想要处置随时都可以,暂且留着,日后或还有用。”


    他这一开口,诸廷执便不怎么发声了。毕竟这一战他的作用有目共睹,而且这几人也可以算是他与正清道人二人一同正面击破的。他的意见需得重视。


    陈首执见多数廷执也都是同意囚押此辈,也是认可了此议,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刻接纳此辈,而是趁此时机,开始逐一击破元夏宝器。


    因为若是承认了此辈的投顺,那么双方就不是敌对状态了,这一战也就结束了,那么那些宝器自是可以被收了回去的,所以他们要把战局暂且维持下去。


    因恐迟则有变,所以天夏这边诸人也是全力催发,凡是被盯上的宝器,诸人先是“真一元瞳”正面破杀,再以神昭三虫上去叮咬。


    李弥真此时此刻大为欣喜,斗战之前他从未想过有这般收获,这么多宝器任他吞取。但是他此刻却也在头疼,因为接连吞化之下,三虫实在吞不下去了。


    方才在场中,食阳虫可谓最是活跃,四处窜动,随时随地在彰显自身的存在感,可是现在却是懒洋洋的,如同吃撑了一般,不怎么肯动了。


    可是这等机会哪里能放过,吞不下也要吞!


    李弥真催动之下,吞天虫也是放了上去一并吞夺,并且还服幽虫在那里不停运化,全力消化这些得来的好处。


    而就在这个时候,玄廷这边忽然察觉到,上三世开辟的那一条两界通道那里也是动静。


    诸人分辨了下,明白这应该是惊龙子死后对面发现了不对,所以将“凿空镜”的权柄接替了过去,现在又在试图重新洞开两界通道。


    所幸两殿那边两界通道通因为两殿看去已然放弃了进攻,差不多已经稳住,所以天夏这边也是将“定界天岁针”调了过来,将之阻隔住。


    只片刻之间,“炼妖炉”、“宁奉盏”、“擒命练”等诸多元夏宝器逐一被削杀,只留下宝蜕残留在了那里,其中变知鱼倒是自行变化了几下,但也只是最后的挣扎,同样是被消杀了一枚宝蜕。


    见此结果,诸廷执振奋不已,元夏被破杀如此多的宝器,下来维持天序都是一个问题,短时内再是进攻他们更是无此可能了。而且这必将造成更为深远的影响,只是现在暂且还看不出来。


    陈首执这时道:“正清廷执、武廷执,风廷执,此辈投顺之事,就交给你们三位去处置。”


    正清道人等三人都是应有一声。


    这些议过之后,余下不过是后续清理事机,不必在这里讨论了。陈首执则是对张御道:“张廷执,稍候请过来一叙。”


    张御应下。


    他放命印分身在场中,正身则是回到了清穹上层,便来位于云海深处的法台之上面见陈首执。


    陈首执询问了两句场中事宜,这才道:“张廷执,你以为接下来,我等是否要趁势进攻元夏?”


    张御一转念,道:“首执,诸位廷执可是有进取元夏之意?“


    陈首执沉声道:“虽还不曾言,但是各位廷执的意思却是能够看出来的。现在元夏宝器被我摧毁许多,为稳天序,已然无法抽调出更多宝器,有不少廷执认为此刻若反攻元夏,或能再现十载之前的景象。”


    张御略作思索,道:“御以为,或可一试,但对削弱元夏不必太过抱有指望,虽然我等这次摧毁了元夏不少宝器,可其宝器数目还是在我之上。


    元夏天序是逐渐建立起来的,并非一蹴而就,元夏的镇道之宝也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么多的,所以并不是真的不能抽取出来,只是那般做或许维持不了如今全盛之时的天序,并不是真的没有斗战之力了。所以还是要慎重。”


    顿了一下,他又言:“且御总是觉得,对面真龙族类去往上境这件事,或许没这么简单,可能还会有什么后续。”


    陈首执沉声道:“原来张廷执也是感觉到了,此事终究涉及到了上层力量,稍候我会去问一问诸位执摄。”


    张御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事要与首执言说,那焦尧借助了那方真龙族类的意域之助,已然是求全道法了。”


    “焦尧这头老龙么?”


    陈首执颔首道:“这倒是这头老龙的造化了。”


    这个时候,天中有数道光芒落来,眨眼就落到了近前,这却是数枚光芒闪烁的晶玉,正是那些元夏宝器的宝蜕。


    陈首执一拿,将之取到了手中。


    张御看了一眼,道:“首执若是无事,那御便先行告退了。”


    陈首执点了点头。


    待执礼别过,张御便是借遁离去。陈首执则是唤了明周道人出了,吩咐了一下,将余下之事安排了一下,随后便带着这些宝蜕,往清穹天舟的深处而去。


    ……


    ……


  第四百七十二章 余势当再进


    陈首执带着宝蜕来到了云海深处,云雾开始是十分浓郁,连他的感应也失去了方位和对除我之外任何外物的判断。


    可他仍是在不断深入,好似是许久之中,见面出现了一点光亮,这光亮生机勃勃,霎时扩张到了他目光所及所有范围,

    而在那无尽气光之中,生出一个似乎与光亮截然相反的漆黑空洞,望之好似一个眼瞳,其中似有立有一个难以言述的庞大身影,虽然隔着空,但这个巨大身影却似又同时囊括了生死阴阳的两面。


    陈首执打一个稽首,道:“庄执摄有礼。”


    诸位执摄之中,他最为熟悉的有两位,一位算得上是师门之祖,还有一位便是这位前任首执了。


    或许是因为这位乃是后来成就之人,虽然如今成就了上境,可给他的感觉与其余执摄一开始便高渺在上不太一样,并没有因为道行境界到了上层而拉远距离。


    庄执摄的声音似是无处不在,回言道:“首执有礼了。”


    陈首执道:“此回击退元夏倾攻,并削杀了数件元夏镇道之宝,只是这些宝蜕不宜留我等手中过久,此来是将宝蜕交予诸位执摄的。”


    说着,从袖中取出那些晶玉,把手摊开,任由这些向着那空洞飘散了而去。


    庄执摄任何那些晶玉来至身侧,过了一会儿,这些物事便消失不见,他道:“首执行事谨慎,合该如此。”又见陈首执站在那里,就道:“陈首执可还有什么想问么?”


    陈首执道:“是有一事,元夏惊龙子之事庄执摄想必已是知悉了,此事大约有元夏上境大能在后插手的痕迹,我不知他们想要做什么,只是想问会否对下面我等行事造成妨碍?”


    庄执摄醇厚的声音再是响起,道:“上境之事,自有我等来挡住,首执可放手而为。”


    陈首执颔首,他已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知晓的,于是打一个稽首,意识从此中退了出来,他回到了清穹云海之上,对着明周道人言道:“传命,两日之后,诸廷执于廷上议事,”


    张御从虚空退回之后,就回到了清玄道宫之内,他于玉榻之上安坐而下,思考起这一战的得失来。


    于大局来说,这一次天夏可谓是大胜了,元夏两路侵攻,一路被打成近乎全灭,狼狈退走。另一路是真正意义上的尽数覆没,连所有落入天夏域内的镇道之宝也没能走脱。战局是当真得以改观了。


    元夏下来即便还具备攻打天夏能力,也不是能立刻拿了出来的,而他们这里,不管是进是退,能够从容做出选择了。


    而于这一战于他个人而言,也同样是收获不小。


    与惊龙子的这一战,斩杀此人只是其次,由于大道之印的缘故,他算是直接目睹了一次上层境界的攀升,如果不是他斩出的那一剑,说不定惊龙子当时就已经登上上层境关了。


    但这也让他得以从中窥见了一丝上境玄妙,这等机会正常情形下那是绝然见不到的。这让对自己将来如何登上上层境界有了一定的借鉴。


    只是他感觉到,这整个过程,越是初始他回想起来越是清晰,越是往高处去,则越是模糊渺远,似乎真正的远离而去。


    可他感觉到,只要自己的往上走,拉近距离之后,自会有所得见,所以现在看不到,但是当他开始试图攀登的时候,当是能够再次得见的。


    而另一方面的收获,则是来自于他最后是利用了“斩诸绝”将此人斩杀。


    这一剑的威能,可以说是臻至了他自身修道以来,所能到达的最高巅峰。斩诸绝寻求道法,是要斩杀一名上境大能。


    虽然惊龙子最后没有能成就上境,可是已然是超脱了原先的层次,而他斩断了其人的上升之势,却是这让他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风景,“斩诸绝”也是隐隐然有了一丝飘忽超脱的意味。


    此时此刻,他只需十余呼吸之间的蓄势,就能斩出斩杀气机的那一剑,不过他感觉自己此刻所得与专注于斩诸绝的路数似有些不一样。


    斩诸绝杀伐而上,而是他则是至上,而后再窥下。斩诸绝以上敌上,而他则是以上御下。


    虽然过程有所差别,但最终还是殊途同归的。


    “斩诸绝”并不是为了斩杀哪个目标,其斩得乃是道。


    在原先的道机束缚之下,要想斩杀上境无疑是不可能达成的,可是若是能斩破道理,那么一切不可能都可化成可能。


    不过“斩诸绝”固然很有用,但若无大道六印,他也做不了此前之此事。他以六印为根本,斩诸绝只是手段,无论这剑法臻至何等层次,大道之印为主,此术为辅的次序都不会有所改变。


    这时殿下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那里,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廷执,首执传谕,两日之后,廷上议事。”


    张御了然,点头道:“我知晓了。”明周道人一礼便即离去,而他则是沉入定中,全力巩固此回之所得,同样也是下来可能到来征伐做准备。


    元夏空域之内,向司议早是回到了两殿,只是他听闻上三世那一路居然迟迟不退,也不知道如今到底怎么样了,也是一直在等待结果。


    只是他觉得惊龙子这一路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在他们两殿明确可以撤下来的时候,根本没必要与天夏死扛到底。肯定是这当中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事。


    他内心之中其实是期望不能成功的,否则他们两殿这一路又算什么?而上三世若是打得不好,甚至比他们两殿更为难看,那上层至少不会来问过于他了。


    这时有心腹弟子自外进来,道:“司议,有消息传来了。”


    向司议立刻坐直身躯,将讯传过,看过讯传所报的内容,他心中不由一震,同时露出了复杂神色。


    上三世这一次确如他所想,没能挺了过去,这一次只是钟甲、虞月等寥寥几人脱身,但此辈居然失陷了所有带去的镇道之宝。


    这可是在战阵上被打破的,与那破散的“避月萤”一般,宝蜕遗失之后,就不可能再还了回来了。


    他心下忖道:“此回上三世当是实力大损了。”


    实力损折并不是指败亡的那些求全上真,主要体现在元夏天序上。


    元夏天序可都是靠着镇道之宝来维系的,若是此宝少缺了许多,必然大受影响。这里主导之权必然会从上三世或是诸世道手中偏移到两殿这一边。


    其实这次连他们借去的“变知鱼”也是一样不曾回来,这也令他感到心疼,可是对比上三世的损失,却还是好受了一些。


    这时外面又有弟子来报:“司议,上台那里来人了。”


    向司议一抬头,立刻收起讯传,道:“请了进来。”


    不多时,进来一名神情严肃的道人,对着他执有一礼,道:“向司议,几位大司议收到了上三世的传告,嘱我告知向司议一声,天夏此回胜我,极可能会再效仿上回侵攻于我,下殿这边需做好应对。”


    向司议想了想,道:“万司议战殁,却不知道上殿当由何人来接替?”


    那道人道:“暂由过司议回来主持大局。”


    向司议心中一凛,连大司议都是不得不出面了,看来上面认为局面已是到万分危险之时了,而下殿这边,说不定会有所关照。


    果然如他所料,那道人交代过了这些,又言:“全司议请向司议过去上台一叙。”


    向司议站了起来,道:“向某这便前去。”


    天夏上层,光气长河之上,玄廷一十九位廷执已然聚于一处。


    陈首执道:“今次唤诸廷执到此,是为议一议,此战之后,我等是否该借此胜势,顺势攻伐元夏?”


    玉素廷执当先言道:“首执,玉素以为,自不该错过机会,元夏新败,两方攻势一路残破,一路覆灭,诸宝调运不灵,我正可趁势而攻。”


    诸位廷执深以为然,从上次侵攻的经验来看,元夏现在的宝器最多只能用来维持自身天序,能够拿出来的少之又少,这般他们哪怕只是在镇道之宝上持平,也能借用张御的斩杀之手段从另一面进行突破。


    要知道除了张御外,武廷执、正清道人二人身上也都是着有一件宝衣的,元夏方面要是拿不出足够的无镇道之宝进行克制,那是根本挡不住的,而三人若是进行集中突破,无疑可以给予元夏重大杀伤的。


    无论如何,这都是值得一试的。


    钟廷执道:“攻袭元夏钟某亦是赞成,只是我等此回是需要达成何等目的呢?”


    戴廷执道:“覆灭元夏没有可能,所以这一次若去,当是设法将元夏尽可能的削弱,让其不再具备连续攻我的威胁之力。”


    钟廷执再言:“那么若是元夏再是提出与我合议呢?我们是否要答应?”


    诸廷执思量了下,有些心下认为,前次休养十载,天夏拥有了眼下这般实力,若是能再得十载、二十载、乃至更多时日的休整,那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


    ……


  第四百七十三章 正反攻守逆


    张御见诸廷执不言,便出声道:“诸位。”


    他这一出声,诸廷执无是是郑重看来。


    作为此次斗战的绝对主力,张御之作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可以说,此战之胜,至少有一半功劳要算在他身上。


    若说镇道之宝是一极,那么他就是另一极。尤其是张御最后斩出的那一剑,光只是看到,便有一种身神俱灭之感,隐隐然超脱了眼前所有的层次。


    所有廷执心下都是觉得,要说继庄执摄之后,哪个人可以求得上境,那么非这位莫属了。


    张御见诸人望来,道:“此一次侵攻,我们所要做的,并不是向元夏求得能再获十载、二十载、亦或是更为长久的安稳。而是要尽可能的削弱元夏。恕御直言,元夏在此上吃了一次,又岂会再放任我等积蓄时日?


    何况局面不同,做法也当不同。御以为,眼下元夏比我更需要喘息之机,我等若是要缓上十余载,那反而是给他们这等机会,故御以为,接下来若攻伐元夏,就不会于半途停下。”


    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又再言道:“虽说元夏根底深厚,不可能一次削弱太多。但是我们既然可以攻打一次,那么就可以打两次、三次,持续削弱下去,不给其任何恢复的机会,直到时机合适,再将之一举覆灭!”


    风廷执这时提声言道:“风某赞同张廷执之见,以往我等得有十载之机,已经能给元夏带来不小威胁,元夏既然吃亏,定不会再给我等任何机会。


    而于我等言,从前十载之约,那是迫不得已,实力不如人,这才需要更多时日积蓄力量,但是现在以我天夏之实力,完全可以攻代守,不给元夏丝毫喘息之机!”


    冯涛考虑了片刻,不由点头,道:“张廷执此法甚可,我等不求能一次取得充足战果,甚至不要求取得战果,只要是让元夏无从调和内部便好。”


    诸廷执点头不已,这其实就是给元夏持续放血。你想调整天序,取拿宝器,我就偏不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有这个动作,我就来打你或者袭扰你,让你空有力量却没法拿了出来。


    天夏的力量是每时每刻都在增进的,而元夏不得恢复实力,一张一消之间,就等于使天夏获得了更多的壮大时机。


    武廷执沉声道:“若此策可行,但也需提防元夏不顾一切与我放对。


    根据此前俘获的两名上三世的修道人交代。元夏天序过往是在不断侵夺天道的,而如今就算拿出了诸多宝器,也仍是可以与天道正面角逐。


    所以其未必是不能退,一旦被逼到极限,还是可以拿出更多镇道之宝的,此一点不得不防。”


    张御道:“的确需防此一招,不过元夏向来保守,内部派系众多,除非是上境大能亲自下命,否则绝无于一开始就如此做,也不会有人同意如此做。只会在遭遇避不过去的危机后,才会如此选择,这般我等是其实有不少时候的。”


    他又言道:“其实元夏若如此做,于我既是坏事,却同样也是好事。因为此举等于是给元夏天道松开了压制,天道势必生出更变数。”


    他这话是有道理的,因为元夏天序才是元夏根本。要是说天夏是元夏一个大敌,那么天道就是元夏的另一个大敌了,而且是最为重要的敌人。元夏自吞灭万世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于此进行的。


    诸廷执纷纷点首,都是认同了这一策略,下来是为围绕此略进行了一番商榷和布置,且认为侵攻越早发动越好,这般元夏来不及加以布置,故是诸廷执议定,就在两日之后,对元夏发动反攻!

    元夏,元上殿。


    向司议待来到了下殿正台之上,就见到全司议站在那里,便是上来一礼,道:“见过大司议。”


    全司议嗯了一声,他道:“这次的事我知晓了,过错不在于你,你能带人退了回来,保全我两殿的宝器,其实是有功之人。”


    两殿上真最后只有向司议一个人跑了回来,说起来也是十分难看,上三世好歹还有四人存身。可问题是上三世一件宝器都没带回。这就对比明显了。


    人可不回来,但宝器却是涉及元夏天序,重要程度无疑超过任何事物。向司议再有过,只这点足以将功折罪了。


    向司议道:“敢问大司议,不知我等下来该是如何?”


    全司议道:“你当知晓,天夏见得我等失利,必如上次一般来攻我,故需的提前做好防备了。”


    向司议道:“可是镇道之宝能够取出的都已取出,上三世这回又失落了不少在外,连借我两殿的宝器亦是落在了天夏,若只靠我两殿的宝器,恐怕挡不住天夏的侵攻。”


    全司议道:“我元夏做事,又岂会不留余地?此次我与上殿过司议一同主持大局,上三世那里由则雍上真出来主持局面,不会给天夏太多可趁之机的。”


    向司议一凛,道:“雍真人出面么?”他暗道:“看来上三世这次也是认真了。”


    三十三世道之中,上三世是最讲究道法传承的,宗主即派主,自宗主之下,有名的人却是不多,雍真人可以算一个。


    这位的地位换在两殿,那大致可算得上是一名大司议了。而这等人若不是元夏没有上进之路,那说不定也是立上境的人之一了。


    全司议道:“天夏随时会来,你去召集下殿之人,与上殿再做一番商议。”


    向司议见他没有借机夺过自己的权柄,仍是交给自己办事,放下心来,执有一礼后,便即下去了。


    原空世道之外,某处元墩的观殿之内,钟甲道人和虞月女道的正身都是落在此地。


    这次侵攻失败的消息他们也是知道了,可奇怪的是,他们能感觉到自己的假身却并未断绝。


    他们寻思下来,这等情况莫非是自己的假身被俘获了么?

    假设是这样,那倒算是好的,但有可能是另一个他们不想看到的结果,那就是假身投降了天夏。


    钟甲道人郑重言道:“虞月道友,此事绝不能向外提及。”


    虞月女道也知道这里的严重性,她沉吟一下,道:“不知那两位……”


    不止他们还在,崔子因、莱凤明二人同样也还在,这两人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与他们相同?还是有所不同?


    钟甲道人想了想,道:“我以为这两人当与我一般,因为这两位居于次位,我等不做决断,这两人若要作主,势必谋我。而既然我等在,那很可能是我等做出的选择。”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虞月,后者也定定看着他,至于两人之中到底谁先做出的决定,这个不要深究了,现在想这些也没意义。


    他想了下,又言:“稍后若能见了两人,必要统一口径。他们当也是心中明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虞月女道点点头,也觉得此事不用太过担心。能成求全上真之人,没一个简单的,特别是做出了投降举动的,本身就是立场不坚定之人,那是不太可能将这些主动透露出去的。


    这时外面有一名弟子走了进来,对着两人一礼,道:“雍真人唤两位上真前去相见。”


    两人不觉一凛,又暗自以意识交流了几句。这才自里出来,到了外间,他们一抬头,见天中不知什么悬浮有一座庐舍,并自上垂下两道彩光,一直落到了面前,两人便借此光而上,并来到了庐舍之内。


    此间上如穹盖,地如平镜,四面扩旷,给人予心空神荡之感,此刻唯有一名少年道人坐在一张长案之后,正在翻看着什么,他头也不抬道:“两位来了,前面坐下说话吧。”


    钟甲、虞月二人对他施有一礼,在对面的两个蒲团之上落座下来。


    少年道人看完书卷,拂袖一合,才是抬起头,带着几分不满道:“钟甲、虞月,你等实在有负三上世的期望。”


    钟甲、虞月二人连忙欠身施礼,致歉道:“此回是我二人之过错,愿受责罚。”


    少年道人道:“我元夏有过必罚,只是现在用人之际,准许你们将功折罪,事后再作处断,你们就不必做出这样子了。”


    钟甲、虞月二人没想到这么容易过关,忙是致谢道:“多谢雍上真!”


    雍道人神情和缓了一些,道:“不必谢我。此回有人为你们说请,罢了,此事且先不谈。这次因你等假身一个也不曾归来,全灭在了天夏,具体经过也是不知,但好在还有两殿那边的消息,这是两殿的报书,你们先拿去看了。”


    说着,伸手一推,将案上之书简送到了两人面前。两人连忙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雍道人站了起来,边走边言道:“此回主要之变数,乃在于那位张道人!此人擅长一门极是了得的剑术,能够通过假身斩杀我辈正身。”


    说着,他神情严肃道:“此人对我威胁委实太大了,我元夏镇道之宝不管是不是能压过天夏,这回天夏若至,此人都在首要铲除之列!必须将此人杀灭在我元夏空域之内!”


    ……


    ……


  第四百七十四章 赐真护世存


    “击败此人,可没这么容易。”


    钟甲和虞月心里想着,要是张御这么容易解决,也不会直到现在都拿这个人没办法了。


    虽然第二次进攻时的具体情况不知,可是第一次进攻天夏时,他们可是领教过这个人的厉害的。而且想想也知,天夏肯定也是知道这个人的重要性的,定然设法将之维护住的。


    雍道人仍是在那里说道:“再强之人也有破绽,此人之所以能从容发挥自身剑上手段,也是因为有着镇道之宝的遮护。在天夏主场上或许此人占了一些便宜,可若是其人来我元夏,那我元夏有太多办法针对他了。”


    钟甲、虞月二人没怎么开口。他们知道,这位唤到自己到这里来,明显只是需要他们做事,而并不是要他们提什么意见的。


    说到这里,他站定下来,对两人言道:“这是两位将功折罪之机。希望你们能够尽心竭力,助我元夏渡过这一次难关。”


    钟甲道人和虞月女道都是垂首称是。不过他们都是留意到,此人用了“难关”二字,从什么时候开始元夏对敌外世,也要用上这等词了?


    雍道人看了他们一会儿,道:“好,两位可以走了。到时候需要做什么,自会通传你等的。且回去等候传命吧。”把话交代完后,他就毫不客气的开始赶人了。


    钟甲、虞月二人两人也是从里退了出来,落至墩台之后,就见上方的庐舍霞光一收,便转去不见影踪了。


    两人回到了殿厅之后,钟甲道人这时沉声言道:“他们可能对我们有一定的怀疑了。”


    虞月女道言道:“他们也不需要确定,只要让我们去和天夏打一场,赢了是最好,输了也那就是一切罢休了。”


    钟甲道人点点头,道:“他们想必对莱、崔两位道友也会这么做,你说……”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收住了口,陷入了沉思中。


    虞月女道看着他,言道:“你在想什么?”


    钟甲道人看了看她,道:“我只是在想,我等立有道誓,假身却不曾应誓而亡,天夏那里有克压誓言的手段。”


    虞月女道盯了他一会儿,道:“你不要一步走得太远。”


    钟甲道人摆了摆手,道:“我不是在试探你,你认为此战元夏必胜么?”


    虞月女道看去别的方向,道:“如果你现在这么问,我的回答是,是的。”


    钟甲道人了然,道:“那就先看这一战,若有机会,再看往后吧。”


    元夏天序之下,有些话的确不宜在这深谈,不过他们彼此都有把柄捏在对方手里,反而更容易信任对方。


    虞月女道一语不发,转身走入了自己的内殿之中。


    钟甲道人站在原地,他看着虞月离去,又看了看上空,虚空上端是不知多少年未曾变化过的星辰,自他修道以来就是这般模样,在久远的将来,也或许会一直这么长存下去。但前提是没人过来将之打破。


    在星辰光芒照不到的地方站了一会儿,他也是甩袖往自己的内殿转回了。


    两殿这边,向司议与全司议见过面之后,便开始全力调配之手,这一次的失败,导致两殿的力量大幅受损。


    虽然还有大司议在上面,仍旧算是有着足够的力量,但是用于斗战的力量经过数次消耗之后,着实已是捉襟见肘了。


    这便不得不再次进行补充。


    两殿的力量来源,上殿司议主要就是由诸世道退位的宗主、宗老充任。同时也是不让某个人长久把持权位。


    下殿之人,少数来自各个排名靠后的世道。大部分是来自下殿自行培养的人才,比如他自身,就是出身底层,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属实不易。


    可这也使得下殿的力量消耗过后,很难补充上来。


    而现在这个时候,则唯有继续向各方世道加大征调了。


    只是不久之前已经征调过了一批人,尽管诸世道那些不曾上位之人对此十分乐意看见的,可是频繁抽调,也难免遭遇到一定抵抗力。


    但是这件事是两殿和上三世一起主导的,且由于时间紧迫,不知道天夏什么时候就会打了过来。所以上三世的上层这次也是毫不犹豫出手,将这些反对的声音尽数给强压了下去。


    在看到了上三世道和两殿的决心后,诸世道各宗主、宗老也是心中畏凛,不敢不予以配合。元夏内部的运转竟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了起来。


    可各个世道情形不同。若说大部分世道只是迎来一场不算波及根本变动,那么北未世道之中,却是迎来了一场风暴了。


    宗主易钧子身死,导致族内再没有合适的接替之人了。毕竟真龙族类此前也有不少损失,真正上层力量已经不存在了。


    然而北未世道可不单单只有真龙族类,有一部只是具备一定的真龙血脉,还有一部分就是纯粹的人身修士。


    这些年来,诸世道一直在对真龙族类进行明里暗里的打压,试图扶持人身修士掌握北未世道的用意一点也不加以掩饰。


    易午为此也是焦灼万分,他们族类之中一旦少了有力人物坐镇,那么诸世道只会让“合适”的人登上继任之位,真龙族类的勉强维持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那么下来遇到是逐渐排挤,再至边缘地带,最后彻底消亡。


    这还不止,为了应对天夏侵攻,诸世道以此为借口,又从世道之中抽调去了大量的族类,哪怕是只是仅仅拥有一点法力也不放过,说是真龙实力强横,所以要他们参与抵御。这看去要自上到下彻底断了他们的根基。


    易午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就连他自己也差点无法保全,这次能够不在征调之列,除也是易钧子事先为他做了一定的安排,可这对整个族类无有任何帮助,非他能上得求全之境。


    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好走之路,可说是凶险无比。要说他现在多少还能遮护一下,可若是求道不成功,那么整个族类可能就要彻底沦为诸世道的仆奴了。


    他觉得这般下去不行,所以拼命寻思对策。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易钧子出行之前,并没有交代太多事情,这很不合常理,若是不成功,难道就这么舍弃了族类么?

    还是说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

    不能说,那么只能是涉及到上层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里有道理,于是转而来到了族内供奉龙祖的法台所在,以往这里只有易钧子能进来,易钧子一去,他暂代族长之位,也是有资格来这里了。


    他在此间找了一会儿,果然寻到了易钧子留在这里的一缕意念,心中浮起一丝希望,急急引导了过来一观。


    却发现这里面不涉及具体的安排,只是让他若遇难处,可恳请龙祖施手救援。


    “寻找老祖么?”


    易午不禁怔然。他是清楚的,老祖是从来不干涉族内的事务的。因为龙族的态度,一向是强者上,弱者下,若是自己撑不住,那是族类自身不成,合该被打压。


    所以若不是遇到无可抵抗的外力,平日是不会来给予任何帮助的。要不然真龙族类的的处境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若是这件事老祖愿意伸手,除非是这件事本身与老祖有关。


    他不敢去深想,按照那意念之上说法,点起了三支神香,对着供台拜了一拜,方才拜了下去,只感觉脑际轰然一震,却发现自己沉浸入一方空域之内,一个无边无际的真龙之影出现在那,完全无法用常理来描述。


    他这副景象冲击,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是回过神来,忙是伏拜在地,惶恐道:“拜见老祖。”


    这时有一滴晶莹剔透的血珠从空飘落了下来,随后有隆隆声响关照他道:“用此修持,回去吧。”


    易午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已然从那里面退了出来了。他恍惚了一会儿,才是恢复过来。


    这时他似有所觉般一抬手,却见手心之中漂浮着一枚“血珠”,其中正朝外飘散丝丝缕缕的血丝,虽辨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但能感觉内中蕴藏着庞大的力量,且与他同根同源。


    他知道这东西或许并不能让他直接去到求全之境,可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可能。只是他同时也想到,“难道宗主这次失陷,真的和老祖有牵扯么?”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烦躁和忧虑,从这里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他看着虚空外间往来频繁的金舟,一副大战即将到来的景象,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元夏这里若真无法存身,或许天夏那里……”


    他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做出抉择的时候。就算要做,也要等到自己具备一定的实力,否则连族人都不会听他的,他暂且要隐忍。


    唤来几名信得过族人,关照道:“我要闭关,什么事情等我出关之后再来处置。”那些族人都是应下。


    易午知道自己威望不够,管不了太多,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听他的,而时间拖得越长变数越多,所以也没有说太多,叮嘱过后,让这些族人自去,自己则是转身就进了秘殿,争取能早日求得道法。


    ……


    ……


  第四百七十五章 起机再破壁


    玄廷议事两日之后,有磬钟之声在上层响起,一驾驾形似元夏虚空壁垒的银白色大舟从云海之上浮现出来。


    这是林廷执和尤老道合力打造出的独属于天夏的造物大舟,这不单单是过去那等造物,而且还是半个灵性生灵,算是从纯灵之所那里借鉴得来一点东西。


    也是趁着此次,天夏打算顺势将纯灵之所的灵性力量一同推入元夏天域之内,让纯灵之所也是一同参与对抗元夏天序。


    纵然两界通道能够承载的力量有限,但是只要灵性力量对元夏有一定程度的侵染,那也意味着有又有一个上层力量盯向了此间,那必然加重元夏天序的负担。


    且若是这等对抗产生,下回元夏的力量若至,那么纯灵之所在察觉到元夏对自己的威胁后,一定是会主动进行排斥的,等于平白收获了一个盟友。


    而云海中一座广大法塔之上,玄廷诸廷执都是集合到了一处,这一次除了陈首执会坐镇后方之外,其余廷执都是一同前往元夏。


    当然所有人使用的都是假身。因为假身乃是“化劫真阳”重新演化出来的,与之前相比又有不同,以确保不会因为元夏的手段而受到反制。


    除此外,各种准备天夏也都是极可能做到最好。由于此前玄廷反复讨论过面对元夏时的各种状况和可能,所以这一次只需从中选择最合适的方略执行便可。唯一能制束天夏的,或许就是人力物力上比之元夏有所不足了。


    可这也是与元夏相比,实际现在的天夏,比以往不知强盛了多少了。人力物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充沛。足够和元夏正面拼上几个来回。不过这等选择能避免还是要尽量避免,但到真正需要用时却也不会吝惜。


    此刻各个廷执已然分开落在了不同的大舟之上,张御则是立在位于最前方的一驾大舟舟首之内,这回毫无疑问他又是负责主攻之人。


    风廷执自训天道章之中传意言道:“张道友,你自显露了剑法之后,元夏定会视你为眼中钉,这一次肯定会设法围剿你,千万要小心了!”


    张御微微点头,这是预料中的事情,现在因为他手中握有“斩诸绝”,元夏假身发挥的作用很有限,每一次与他放对都要付出极大代价,换作是他在对面,那也是一定要将这等威胁给剪除掉的。


    但是元夏方面若以此前他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来判断如今的他,恐怕又会出现某种错判。因为今日的他,与昨日之他,又是有所不同了。


    每一次斗战,都是一次能力的提升。


    修道人之间的斗战,就是一场论道。其中他曾与多名同辈进行了斗战,特别是与惊龙子一战,他看到了背后上层力量的某些玄机。


    在他这两天消化战果之后,虽然自身修为没有多少提高多少,但是对于道法的运用,却是有了全新的领悟。


    以前他的道法缺少变化,毕竟他修道时间不长,无法和动辄千年万年的人相比,这也不是短时间能追上来的,正常情况也只能按部就班修行。


    但是他如今境界足够高,却是居高临下之势往下回望,许多需要慢慢打磨的东西,现在在他眼里就不是那么困难了,只要能理解,那便能运使出来。


    抛开的“斩诸绝”斩杀之力不提,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光只是运用根本道法“正御中天”就足以对付敌人了。


    说来成就根本道法之后,除了领悟的道法前后,他倒是很少将这门道法当作真正的克敌制胜之法,反而用来破开阻碍和遮挡的次数却是更多。


    从道理上说,“正御中天”能断散阴阳两机,御主中道,可不止是能正面破敌攻敌,哪怕是那些变化颇多的道法,同样是能够加以应付的。


    过去他是做不到这点的,便无从入手,可现在他却是对此有了很多想法,这次再攻元夏,倒正是可以借此机会与他进行印证了。


    就在这时,又一声悠悠磬钟响过,便见云海之上自诸多大舟升起之后,又有许多巨大光亮物体自里浮现。


    这写东西像是燃烧着巨大的燃烧火球,外面飘荡着有着无数触须,长须散发着白金色的流光溢彩,辉煌瑰丽,雾状的气光飘荡在周围,乍一看有些像是寰阳派的宝器,但深入去观,却又有点似邪神的路数。


    某一驾大舟之内,邓景、俞让、魏涛、晁焕四位廷执正站于一处,看了看这东西,邓景道:“那是长孙廷执所造之物吧?”


    这东西同时兼具邪神和灵性生灵的一些长处,他们也是这一次看到。


    晁廷执忽然一笑。


    俞让奇道:“晁廷执笑什么?

    晁廷执道:“长孙廷执以往被首执压着做事,可便是如此,还能拿出这东西来。”他悠悠道:“看来长孙廷执其实还有许多空余的。”


    俞让看了看长孙廷执所在大舟的方位,暗暗摇了摇头,长孙廷执若是被这位盯上,下来可难过了。


    而另一边,林廷执与武廷执二人也是看到了此物,只是看东西的角度不同,所得结论自也有所不同。


    林廷执若有所思道:“长孙廷执此物兼具数种生灵之力,互相还能如此契合,倒颇是给了林某一些启发。”


    他有些惋惜道:“惜乎长孙廷执尚未进求全之境,否则以这位的根底修炼出的道法,定能打造出更多的好物来的。”


    武廷执沉声道:“功行这事,也只能等机缘了。这一次与元夏斗战,无论胜败,想必又能有许多同道能从中得有好处的。


    林廷执点头,与元夏之战,也是论道之战。尽管许多人没有上场,可是他们却是亲历之人,大许多人也看到了斗战景象,这无疑可以开阔功行眼界。


    要知道这百年来,天夏与外敌的斗战,其密集程度可是远远超过过去的,从中诞生的道法和新生事物也是层出不穷。这对天夏整体也是一个推动。


    有些修道长远的人是真正感觉到,大玄历这四百余年来的变化,比过去四千年还要多。


    而这一次,包括诸廷执在内的人都是感觉,张御所提出的这个策略若是真能够对元夏成功进行压制,那么天夏下来只会越来越强,直至等来将元夏击溃的那一日。


    此回攻击无疑相当重要的,或许就是一个转折点。


    武廷执沉声道:“此回攻袭当要小心,元夏有了上次的教训,肯定也会有所布置,我等不能持胜而骄,还当万般小心才是。”


    林廷执点头赞同,道:“是该谨慎,但也不用过分担心。元夏所具备的实力在我天夏上,但是此前倾攻所用,应该就是其暂时所能拿出来的所有了,在这短短两天之内,绝无可能得以改观,就算真有准备,最差我们也不过是退回来了。”


    在更远一点地方,方景凛和岳清泽四人这回被安排在了一驾飞舟之上。


    岳清泽四人也是兴致高昂,当然此中原因各有不同,有的是因为天下击退了元夏,又一次证明了自身的选择是正确。有的则是因为痛击了元夏不说,这回又一次要杀元夏腹地,又怎可能不振奋?


    与他们相隔不远,同样是一驾载承上尊的大舟,焦尧便身在此间,毕竟是求全之人了,算得上是天夏顶尖战力之之一了,故这一次他必须跟随天夏出战。


    而他这回则是被关照与尤老道、严若菡二人相互配合。虽说新近成道,可他这老龙和谁都是认识的。


    尤老道抚须道:“不想焦道友这次竟然求全了道法,却要恭喜了,我以往以为焦道友为求稳妥,不愿意走上此道,不意今日成就,看来还是尤某想错了么。”


    严若菡也是点头,她虽成道较焦尧为早,可要论起修道年岁,还是比不过这一位,现在是同道,可是早前称一声前辈也是不为过的。


    焦尧是有苦自知,若有选择,他可不想去什么上境,可这不是没办法么?他也不好照实说,只好含糊道:“此次实在侥幸。”


    尤老道却是感同身受,道:“是啊,此关着实难过,要不然过往也不会有那许多同道无法渡去了。说来那些同道未必比尤某人差了,有些同道的资质甚至还在尤某之上,但欠缺的就是一些机运了。”


    严若菡默默一叹,这的确是难过的一关,至今还是心有余悸。


    焦尧看了看二人,心情实在有些复杂,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也只好闭口不言了。


    这个时候,又是一声磬钟响起,却是比过去声响更为清长,而于此同时,一道灵光照入虚空之中,便见那里缓缓生出一个旋流,此旋流也是越来越大,这是在利用都阙仪开辟两界通道。


    但是很快感到对面传递过来的阻力,显然元夏察觉到了他们的举动,正在堵截之中。


    元夏至少有三件镇道之宝可以用于此间,几与天夏不相上下,所以当能抵挡一段时间。但是不保证元夏还抽调出更多用于守御,所以他们需在短时内求得突破。


    于是玄廷自陈首执以下,共计一十九位廷执都是以意想引,将一缕缕将清穹之气接了下来,并往天夏这边的破界宝器上渡入进去!


    ……


    ……,

  第四百七十六章 冲灵复贯界


    元夏空域之内,两殿和上三世的上层为了应对天夏的到来,正在竭力调整部属。虚空之中一个个泛着宝光的墩台结成无边阵势,望来宛如银星长河。


    这一次两路皆败,折去的多是上层修士,中下层的修士倒是没有损失多少,随时可以将人拉出来。只是“定真罗”失陷在了天夏,导致很多事情只能按部就班做,无法一蹴而就。


    而在此时,上殿的顾司议来到了一处偏僻驻殿之内,挥退了上来要问询的弟子,径直走入了大殿之内。


    大殿后方,垂着帷幕,更有神通法术遮掩,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背后坐有一人。那人道:“不想顾司议今日来此。”


    顾司议站定脚步,执有一个道礼,道:“穆司议有礼了。”他抬头道:“穆司议擅长推算,想必知我来意了?”


    那位穆司议言道:“我虽擅长推算,不过此术触动天机,故无必要,却是不会妄算。”


    顾司议点点头,道:“看来穆司议依旧很是谨慎。”见对面不言,他顿了顿,才道:“外面的事情想必不用顾某多说,穆司议也应该是知道了,顾某这次来,是请穆司议出面,一同对抗天夏来犯之敌。”


    穆司议笑了笑,道:“我只是擅长推算,又哪可能的上得阵去?何况我这等本事,怕不讨人喜,还是不要去惹人嫌了。”


    顾司议正色道:“穆司议说笑了。以你之实力,岂可久居于此?我元夏看重的还是功行,而非是那些边角之术。何况两殿如今正是少人之际,穆司议有此能为,合当站了出来。”


    穆司议却是淡淡笑了声,谦言道:“我只是一个退位司议罢了,不涉外事,也不妄想拿取终道,还请顾司议成全。”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我不奢求终道,所以你们也不要来打搅我。


    顾司议看了帷幕后面的若有若无的身影几眼,退位司议毕竟不能强逼,更不能上什么手段,不然两殿一旦位置变迁,今后还有谁肯安然退下的?


    故而他决定换个说辞,语声态度显的很是恳切,道:“如今元夏遭遇困局,正是危难之事,穆司议莫非不愿伸手一帮么?”


    穆司议摇头道:“在穆某看来,元夏之困局,不在于外,而在于内,只要诸位下得了决心,理顺诸事却是不难,多一人少一人又有何关系呢?”


    他认为,元夏一直以来吞并万世,纵有小挫,也依旧算得上是无有敌手,再兼元夏一直是向着终道高歌猛进,可这般情况下,纵然原本内部有什么问题,也都被无数胜利所掩盖了。


    可是天夏与以往遇到的诸世不同,几番挫折,这也是使得内部原本积累的矛盾冲突释放了出来。


    这与其说是遇上了天夏这个劲敌,还不如说这就是天夏本身的问题,如今先是暴露了出来,倒也不算完全坏事,毕竟元夏家底厚实不过,就算犯了几次错,受创不小,可也还没有到折损根本的程度。


    若能理顺内机,那对敌天夏并不是难事。


    顾司议见他态度坚定,也就没有再劝,道:“既然穆司议不愿意,那顾某也不勉强。”他正要走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穆司议,你擅长推算,你说这一次天夏来犯,究竟是我元夏赢呢,还是天夏赢呢?”


    穆司议知道这里话语里隐含阴暗心思,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妥当,他道:“我元夏与天夏的博弈输赢,连上境大都需不曾下得结论,穆某有何能耐,能够妄言此事呢?”


    顾司议呵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来。


    到了外面,他的神情冷了下来,暗道:“元夏要你做什么,你就该做什么,你居然敢拒绝,人皆言你擅于推算,看来也是不识天数的。”


    正要回去的时候,这个时候,站住脚步,往虚空之中看去,因为感觉到了虚空壁障那里传来了许多动静,明明听不到声音,但却感觉有一股隆隆震动轰击在天壁之上,好似擂鼓一般。


    他神情不由为之一变,这是分明是虚空壁障即将被外力强行冲撞的征兆,是天夏!天夏正试图打开两界通道!


    两殿元墩所在,过司议、全司议二人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天机变动。过司议缓缓道:“天夏之人来了。”


    全司议道:“来得倒是极快。”


    过司议当即着人传命,设法封堵住两界通道。


    现在元夏内部还没调和好,没有做好充分之准备,在这个情况下直接和天夏对上那必然是吃亏的,需要尽量阻截拖延天夏之人的到来。


    上三世的“凿空境”、两殿的“诸仙渡”和“负天图”都有运渡空域之能,随着他们谕令传下,也都是纷纷祭了起来,设法堵住那两界通道。


    本来因为上一次天夏入掠,元夏为了防备此事再度发生,做好了一系列的布置,必要之时可以调用元夏天序用以推动镇道之宝。


    只是前番时日为了一举攻下天夏,抽调了不少镇道之宝,导致元夏天序现在除了能紧紧维护压制天道,根本就抽调不出半分力量。这就如同两人对面相搏,一人出手落空,而且气力尽去,对手一击过来,自是只能生生挺受了。


    其实这是天夏来的太快了,尽管元夏方面是加快了调整,可依旧是迟了一点,若是再能有个十天半月时日,那么他们就能暂时缓过来了。


    在三件宝器祭出之后,可以明显感觉到天夏的攻势出现了缓顿,两殿诸司议心下稍作放松。


    有司议言道:“天夏能用于护世破道的镇道之宝,也不过就两三件,如今三件镇道之宝,足以挡住一时,天夏也没能力展开两路攻势。”


    众多司议神情也都是放松下来,虽然他们前面败了,可是天夏有多少镇道之宝,各有何用他们也是大致有数了,下来他们只要撑个几天,待得部署都是准备好,天夏那边哪怕真的打进来,也有足够力量去应付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是感觉到,天夏那一端的力量猛然暴涨,好似忽然拔升了一个台阶,原本三件镇道之宝已然适应对面的力量,这突如其来的增长却是超过了这三件宝器所能应对的极限,便见一点明光在虚空之中闪烁出来。


    两殿诸司议都是神色一变,紧接着,他们感到天壁生出了一阵震荡,那一点目光于刹那间爆闪开来,并形成了一巨大的漩流空洞。他们没想到天夏这么快就冲入进来,而他们的筹备才至一半,现在完全无法起到该有的作用。


    那个旋流空洞出现之后,两界通道就完全贯通了,三件宝器至多阻碍,却是再也无法封堵了,而且对面的力量似无穷尽,仍旧一波波的涌来,通道也是在迅速扩开。


    随后便见通道内部的重重光影之中,里面浮现出来一团团厚重云雾,里面乃是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银白色造物巨舟。


    武廷执站在主舟之上,此次陈首执不在,本该由张御来主持局面,不过后者需要专注斗战,所以具体便交给他来负责了。


    此刻看着元夏空域,抬手一挥手,便见周围那一团团的云雾向着元夏虚空之中轰轰涌入进去。


    这东西看着是雾,实际上是无数细小的灵性生灵,这亦是从纯灵之所那里得来,有这些东西在,可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元夏方面少受元夏天序的压制。


    在这些浓雾之中,还有无数晶光闪烁菱晶,每一枚都是在那里毫无规律的翻滚着,但是一碰触外物,立刻就会发生震天动地的的爆裂。


    而爆散开来的那些晶玉碎屑在虚空之中翻滚,并会彼此相互聚合,过一段时间后又会再度成恢复原先模样,继续可以发挥作用。


    此一回天夏只是带了极少数的雷珠和玄兵,倒不是放弃这两物了,而是这两件东西上回使用过,元夏可能会有一定的克制之法。而现在出现的这些灵性造物,却完全走上另一条路了,乃是一种全新的技艺。


    而随着那雾气扩散,那些元夏布置在空域内那些威能巨大的阵器受此一照,却是一个个落在原地不动了,这却是那些雾气与之接触后,便渡染进入了不少灵性力量,可以使得原先的死物变化为活物。


    这与阵器来说非但不是削弱自身,反而是使之拥有了一定的无意识的灵性,可于元夏而言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这些东西本是用来守御的,现在却是本能的开始避免与外物碰撞,这导致随着那些雾气过来,这些阵器如潮水一般退开了。


    这一切,自也是建立在天夏方面对元夏阵器的了解之上的。天夏与元夏斗战了这么些年,从元夏那里着实学到了不少技艺,天夏不像元夏那般家底厚实,可以造出如许多的阵器,也不可能以短击长,那么只能选择以巧破力了。


    武廷执观察了一阵,见前方的阵器短短片刻间被一扫而空,元夏却并不曾及时拿出手段,他不管元夏是有意如此还是因为战局突然准备不足,抓住这个时机往下传了一个谕令,紧跟着就把长孙廷执所造的那些造物灵怪往元夏空域内投入了进去。


    ……


    ……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上邪入元序


    造物灵怪如同一枚枚硕大的火流星一般,带着长长的瑰丽光带,以迅猛之势冲入进入元夏空域之内。


    似乎方才空域之上的阵器便是空域内大部分守御力量了,它们并没有遭受任何更多阻碍,非常顺利的停留在了虚空之中,便很快在此间将那一根根长须舒展伸张开来,并四面挥舞。


    这些长须此刻并没有用来攻击,而是到处捕捉周围存在的事物,而后吞拽吸入自己身躯之内,通过这些举动,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其之体型开始急剧庞大起来。


    天地中存在的各种物事,星辰、活物、尘埃、阵器等等,无不是在灵怪吞夺之列,只要没办法将之摧毁,那么就会逐渐壮大。


    至于此物极限何在,目前长孙廷执自己也不清楚,所以这次直接将这东西扔在元夏,算是做一个尝试,反正这东西本来就是给元夏方面增加麻烦的。


    天夏方面也没指望能以此克压元夏,只是利用此物进一步扩大天夏在此的前沿战阵,方便他们在此间立足。


    元夏方面这回算是被天夏打了一个猝不及防,许多布置都还未曾完成,或者说完成了却不是妥当的应对手段。


    不过现在的斗战还只是两边势力的前锋碰撞,还没涉及到真正力量的交锋,所以一时强弱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两殿此时已经迅速做出了应对,过司议、全司议二人传命之下,首先就是是把镇道之宝给祭了出来,虽然这里不再是天夏主场,他们动用的宝器的数目没有一定上限,但是因为之前被毁去太多,此刻拿了出来,也就是两殿这里能够动用的。


    而归属于两殿的“臧否金签”和“变知鱼”也是破毁了,所以只是将“赤魄寂光、绝弥磁光、灵空蜂翼、齐倾宝露钵”等宝器给祭了出来。


    同时“乘青鸿羽”也开始在虚空之中回旋,对于两界通道频频搅扰,不让天夏方面得以安妥起来。


    天夏方面此刻也是针锋相对将宝器逐一祭出。


    神昭三虫率先迫不及待的飞去,随着一赤一白两道气光闪过,食阳、吞天二虫都是一头冲了上去,分别盯上灵空蜂翼和乘青鸿羽。


    幽城金砂在虚空之中洒开,却是对上了绝弥磁光,而青灵天枝与赤魄寂光继续上次未曾分得胜负的较量,盅玉茧则是张开护持,抵住了齐倾宝露钵的侵攻。


    元夏方面,两殿这里还有“天伯书”未曾动用,虽然此物也能用来斗战,但是他们感觉天夏这里应当也有宝器还未曾显露,所以不敢一下全部拿出来,这般关键时刻还能有个后手,若是镇道之宝遭遇破袭,也能加以援助。


    毕竟场中若少得一件宝器,就有可能导致局面崩盘,他们可不想在元夏本土重演一遍在天夏时的溃败了。


    而天夏方面,同样也是做着如此打算,而且现在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不必急着将底下的手段全数揭开。


    诸廷执见方面元夏再没有增加任何宝器,猜测他们此刻还未发动的镇道之宝也是不多了,当还只有一二件,这样才可能停了下来。这也符合他们事先的预计。


    而他们这里也是准备好了“真一元瞳”和“遁世简”,准备随时随地加以支援。


    不过令双方都有些意外的是,还未等天夏这里的舟队进入元夏空域,却是有一幕意外情况发生了。


    元夏那些见到了造物灵怪的低辈弟子,忽然一个个变得神情呆滞起来,过了一会儿,有些人身上居然有各种须鳞冒了出来,而有一些人状若疯狂,甚至对旁边的同道大肆攻击,而这个情况也是有这飞快蔓延的趋势。


    此中唯有元神修道人没有受到什么太大影响,但这等混乱状态,却也对各个阵位造成一定影响。


    毕竟除了壁垒和轰爆阵器之外,其余绝大部分的阵器都需修士来进行驾驭的,而这个影响的范围和规模都是相当大,几乎所有看见造物灵怪的修士都是不同程度受到了影响,这样变化,连天夏这里此前也没想到。


    张御此刻正持剑站在舟首舱室之内,他也是感觉到了元夏对面的异样,眸中神光闪烁了一下,通过大道之印,很快看到了那里的诸多变故。


    这等情况无疑就是造物灵怪引发的。虽然长孙廷执手段不俗,但这些造物最多也是惑乱心志,可就算如此也是不错了,眼前这等影响却是达不到的。


    随着他深入观察,便见到灵怪身躯内里正盘踞着一丝丝黑气,这毫无疑问有了上境邪神的力量掺杂其中了。


    他略作思索,元夏上层当初应当是将上境邪神被排逐出了两家斗战了,可上层邪怪尽管看起来没法参与进来,可还是能够施加一定影响的,这回应当是借他们的手往里灌输了一点力量了。或许这也是对元夏方面的报复。


    这样一来,如今天夏空域内除了纯灵之所的力量外,邪神之力也加入进来,看去就只差大混沌没有入场了。


    天夏之前其实对大混沌的力量也是有所利用的,只是大混沌变化太多,伤人亦伤己,若是可以掌制局面,那就要尽量避免接触。


    此时此刻,两殿和上三世的上层自也是察觉到了这等异状,这些低辈弟子的性命他们不怎么在意,可若是任由这等趋势扩散开来,指不定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麻烦,且也不知这股力量会不会产生更多的异变。


    其实平日也不至于如此,毕竟有元夏天序在那里,稍微调拨,这等异状都能进行镇压。


    奈何元夏天序现在只是勉强维持,少了许多镇道之宝,很多手段转运不动了,也就没有办法从根本上改变这些。


    有司议道:“必须毁了此物。”


    又有人道:“我若不上前去破坏那些怪星,那么就只有动用‘涵枢金钟’了。”


    有人反对道:“这一上来便祭这金钟,下来又该怎么应付天夏?”


    诸司议一时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全、过两位大司议做出了决断。少时,便有一股钟声自两殿元墩处传递出来。


    此钟乃是此前留下不曾动用的宝器,就是考虑到为了万一对敌天夏的战局不利,天夏突入进来,可以用此加以守御。


    只是他们考虑到这个情况的时候并不认为天夏真的能反攻至此,只是已然调整了天序,那么尽可能做到能动用的镇道之宝足够多。


    可万万没想到,天夏却是真的打了过来的。


    这“涵枢金钟”只要祭了出来,其音可以蔽绝一切不属于元夏天序笼罩下的异类外扰,若是有元夏天序和诸多上真的配合,甚至将对面的镇道之宝镇压下去,可以说是守御至宝了。


    奈何现在第一个条件便不具备,就算拿了出去,至多也只能对敌一件镇道之宝,可现在元夏方面也是提防被天夏针对破杀宝器,所以也只是在两殿这里发动钟声,不令天夏有攻袭之机。


    武廷执见到钟声过处,那些投入到虚空之中的造物灵怪好似受到了莫大冲击一半,其中大半凌空爆裂开来,虚空之中一团团灵光闪烁不止。


    他看了一眼上空,发现此声对其余宝器的影响并不大,明了元夏应当是怕他们进行反制,所以有意收敛了此器,只能拿出了一部分力量。


    可元夏居然拿出镇道之宝来化解这等侵攻手段,足以证明此刻元夏正处于转运不灵之际,这时候自当抓紧进攻。


    他见前方已是在灵性云雾的开拓之下占据了一片前沿地界,于是当即发出了催令,道:“传命,舟队全速向前,进入元夏空域!”


    伴随着他此令传下,一驾又一驾天夏巨舟从两界通道之内涌出,化作一道道流光,闪跃跳遁而去。


    武廷执留下林廷执在两界通道之中镇守,而自己所在的主舟亦在挪遁之中进入元夏空域,待四周巨舟都是落定之后,阵势也是很快摆开,依托着那茫茫荡荡的灵雾,在此间占据了一片天地。


    武廷执抬头望向虚空之中的诸多瑰丽星云,这些星云实际上就是三十三世道所在外的映照,前一次他们为了避免招惹到太多敌人,故而只是进攻两殿,对于三十三世道不予理会,这是在力量不足的时候充分利用敌方内部矛盾的策略。


    但这一次并不是如此,他们这次进攻的目标并非守御森严,做好了一定准备的两殿,而是打算先攻诸世道!

    他看了一眼舟舱前方的星云舆图,距离他们这里比较近,但实力又比较弱的是常英世道,这个世道平日没什么存在感,最多只有一名求全修道人坐镇。


    但是三十三世道是构筑元夏天序的基石所在,缺一而不可,哪怕再是弱小,元夏也必须要维持下去,故自立三十三世道以来,从来没有变化过。


    攻袭这等地界,若能成功,则必损元夏天序,而且两殿必然无法坐视,如此也可能将两殿的力量从坚固的元墩之中吸引出来,这便也就更容易对付了。


    他伸手按向前方晶玉,先是对诸方传递谕令,随后单独寻到张御,道:“张廷执,若两殿驰援,稍候要劳动你出手了。”


    ……


    ……


  第四百七十八章 避坚袭虚翼


    武廷执的谕令下达之后,正清道人麾下的舟队率先从灵性云雾之中驶出,往常英世道所在冲驰而去。


    在他左右两翼,又有五驾飞舟随行,这却是方景凛等五人从旁侧应,另有焦尧等人在后方接应,这般有什么不对也能及时撤出。


    常英世道看着位置非常好辨认,但实际上躲在重重空域之后,那些星云只是阵禁与虚空磁力相接飘荡出来的光亮。


    若从外面一步步杀进去,那恐怕打上个数月也难至中枢所在,好在天夏这边有青灵天枝在,可以找寻到正确去处。


    此宝尽管在与赤魄寂光纠缠,可是分出一条枝节为诸人指明那要地之所在,却是没有问题的。


    张御站在巨舟之内没有动,对付一个排名靠后的世道,有前方这些同道已然足够了。


    从此前得来的消息看,元夏每个世道表面上都是有镇道之宝护持的,弱一点的世道的宝器是由上三世分配下去的,但平日只有运使之权,没有执拿之权。


    强势一点的世道,宝器则是由其背后的大能赐下的,执拿只权乃是自己握在手中的。他处要使,也只是借取。


    像常英世道的宝器,即便名义上归属自身,也极可能大战一开始就被上三世拿走运使了。说不定此前毁去的宝器之中,就有原本分配给这个世道的。


    可就算猜错了,也没什么。因为为了稳固天序,元夏现在没可能将更多宝器抽出来了,放在世道之中的,当也只是一个名义上存在的东西。


    他看了一会儿后,又转目看向两殿方向。他们攻打常英世道,两殿和三上世若不救援,那么他们就一个个打过去,持续削弱元夏的根基,若来救援,那么他就会设法半途截击。


    那么接下来,元夏会是怎么选择呢?

    元夏这边,按照两殿本来判断,天夏这一次仍旧会对着他们两殿下手,毕竟两殿才是最元夏对外攻伐之所在,只有重创了两殿,才会减少对天夏的威胁。


    然而天夏这次的举动有些出乎意料,并没有来进攻他们,反而直奔着常英世道而去了,这让他们势必要跟着调整策略了。


    诸世道是组成元夏天序的主要部分,算是根基之一,连挪转他去都是没可能的,这就意味着世道内之人只能固守待援。


    而如此一来,两殿之人也必须从坚固的元墩之中出去,与天夏进行正面交锋了。


    两殿这次并没有任何迟疑,出于各世道的重要性,上下很快达成共识,必须对常英世道加以驰援。虽然这么做失去了一定的主动权,可这里是在元夏主场,他们还能用别的办法加以弥补。


    青玉莲花座上,全司议看向向司议,道:“向司议,你那里可有推荐之人么?”


    向司议回道:“上次两殿损失极大,如今虽然征调了人手,可有些人还未至,有些人则未必堪用。”


    他慎重道:“如今我等去救,那张道人定会出面,设法半路截击我救援之人,我们这里必须有人能挡住此人,不然去了也是无用。”


    两殿诸司议都是一阵沉吟,似在斟酌合适人选。


    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道:“对付此人之事,便由我来吧。”


    众人转过头去一看,见是一名老道人走了过来,过司议、全司议二人见到此人,都是执有一礼,道:“师司议。”众人也是一同施礼。


    这位资格极老,以往上殿与大司议之间的沟通,主要就是依靠这一位,便是万道人,在这位面前也是晚辈。


    若不是这位没有什么权欲之心,将司议位置让给了一名族中晚辈,自己则退了下去,那么此刻应当是这位来主持上殿大局的。


    师司议走了众人面前,还有一礼,道:“我会设法缠住这张道人,诸位可另行派遣人手援救常英世道。”


    过司议颔首道:“这张道人再是了得,也只是他一个人具备那等杀伐手段,只要将此人牵制住,不让他发挥本事,那么余下之人却也好办了。”


    这说话之间,外面有一名修士走入进来,对着众人一礼,道:“诸位司议,原空世道的雍上真有传讯送至。”说着,立刻将讯书递上。


    过司议、全司议二人先是看过后,相互看了看,也是命人送至师司议的手里,后者看罢,抬头道:“看来雍上真和我等想到一处去了。”


    全司议道:“那事不宜迟,我等这就调配人手。”


    师司议这时神情一正,郑重道:“还有,世某建言,让涵周世道打开跃遁之阵门,好方便我等力量渡去,这样下来再有任何一处世道遭受攻击,我们都能及时相援,而不必再半路赶去了。”


    过司议、全司议都是点头,皆道:“此是正理。”


    各世道之间实际上是有穿渡门户的,不过并没有办法渡送太多力量,但是涵周世道是个例外,此世道擅长挪移之术,曾在上层授意之下,在各世道之中布置有上乘阵器,据说还有某个镇道之宝有所牵连。


    若是借用这等阵器,各方上层力量就可借此跳遁来去。这表面看去是个好事,可是各个世道怎么可能允许外间的力量随意遁入自己世道之中?

    这样三上世和两殿对他们内部的干涉力量也势必大大加强,所以都是明里暗里的抵制,通常都用自己的真器穿渡往来。


    但是现在,为了应对天夏的攻势,倒是可以让诸世道完全把阵器启用,把门户都是放开了。


    不过这件事固然是对的,可是提出这件事的人,必然是大大得罪诸世道。所以过司议、全司议虽然也早是想到了,但都是不说。现在师司议提出来,却是主动去当了一回恶人了。


    师司议道:“诸位,救援必须尽快,师某这便前往。”


    过司议肃容道:“师司议可放心前往,两殿会尽力为你做好遮护。”


    常英世道之中,此刻上下一片惊怒,他们没想到天夏这次居然敢他们进行下手,毕竟上一次他们在外面看戏,觉得很是热闹,可这一次轮到他们自己,却也是不免慌张起来。


    有鉴于天夏来势汹汹,那位求全道上真也是被请了出来。


    这位不理事已经很久了,毕竟执拿权柄一旦长久,那么就会被抽去两殿担任司议,可若是自己放弃权位,那么也可以安然退下,允许各世道自身保留有一定的战力。


    这位荣姓上出来之后,便安抚众人道:“诸位莫要慌张,我已是命人向两殿和三上世求援了,我常英世道亦是三十三世道,乃是稳固元夏天序的固柱之一,上层是不会放弃我等的,诸位可以放心。”


    这番说辞顿时安抚了众人,世道本身也是很重要的,这是承载镇道之宝并易于力量发挥的地界,上面不可能不救。


    荣道人这时看了看来犯之敌,心下却不如表面那般镇定。相对于两殿,常英世道的守御异常薄弱,也不知道能守持多久,现在只能指望救援能在天夏攻破外围前及时赶至了。


    这时一个宗老上来,传意道:“上真,我们是否应该放开涵周世道布置的阵器?让驰援可以快些过来?”


    荣道人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我们常英世道不能第一个出来做这等事,不然诸世道必然深恨于我,你放心,便我们不说,两殿和三上世定然会主动提出此事,稍候我们顺势答应下来就是了。”


    那宗老恍然,道:“上真思虑周全。”


    而此刻常英世道之外,一大片灵光闪烁的云雾已然蔓延而至,里面乃是一驾驾天夏巨舟。


    正清道人站在飞舟之中,现如今还用不着他出手,作为主攻之人,遇到关键难以解决的人或问题他才会下场。


    周围数个方向上,方景凛五人已然自巨舟之中出来,展开自身根本道法,对常英世道的外围禁制进行清理。


    而此过程中,常英世道却是毫无反应,没有哪怕一个修道人出来阻止他们。


    这也是正常的,常英世道这么选择才是正确的。若是镇道之宝彼此纠缠,无法分出高下,那么就是要让底下的求全上真来破局。只有这里层次相持不下,力量的角逐才会延伸到下一层。


    正清道人就是等对面世道之中的求全之人出手,一旦露面,那就他就会立刻上前将之破杀。


    得益于这许多年来层层加固,常英世道外围的禁制非常之厚实,但是在五位求全修道人的全力攻击之下,却是一层层被飞快剥去,其崩散的速度让世道之内的修士都是心惊胆战。


    求全之人的根本道法展开之后,除非是遇到界域壁障,或是遇到同样有求全上真坐镇的大阵,不然没可能挡得住。


    荣道人见天夏攻势这般猛烈,突破如此之快,也是神情万分凝肃。他独自一人来到了常英世道最深处阵枢之中,并在此定坐下来,这里整个世道中最为重要的一道阵禁,此刻由他主持,总也能拖延上一段时间的。


    ……


    ……


  第四百七十九章 启器匿空藏


    两殿在决定派遣驰援的时候,诸世道同样也是收到了常英世道的求援传讯,但是他们并没有派出任何人出去施援。


    这倒不是并不想救,诸世道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日不救常英世道,那么下一次或许就会轮到他们自己了。


    只是现在他们各世道的力量处于相对分散的状况之中,难以集中。而且此事上三世和两殿应当比他们更急,至少也要让两殿顶上去。他们才能继续跟进。


    这里的道理也是说得通的,两殿就是受诸世道所委重,元夏专司攻伐守御之所在,他们能给的支持已经给出去了,怎么还叫他们出力呢?没有这个道理!


    好在两殿这次确实没有迟延推诿,他们很清楚自己的根基在哪里,尽管平日相互彼此针对,可眼下显然知道孰轻孰重。


    此时此刻,师司议已然乘坐金舟从元墩出来,往常英世道这边过来,不过具体救援之人不止他一个,上三世那边另有安排,他主要就是负责对付张御的。


    而在他身后,还站着另一名道人,同样也一名求全上真,这人同样也是三上世那边派遣过来的,名义上是与他一同对付张御之人。


    但两人俱是决定分开斗战,上真之间若是遇上不熟悉之人,通常是很难做到彼此之间密切配合的。


    通常不到必要,他们至多将自身道法说个大概,是绝不会将自己的道法玄妙泄露给别人的,因为就意味着自己的根本道法被人了解清楚了。


    师司议这次张御,并不是认为自己一去不回了,不到什么都不在乎的境地,所以同样不会将自己的道法去告知他人。


    不过两人倒不是不能合作,似他们这等层次的修士斗战,抓机会也只需知悉大概便可,一些根本上玄妙不说并不碍事,有些时候表面上的东西也是足够了。


    那个道人这时说道:“从贵方和我上三世带回来的消息看,那位张道人最厉害的便乃是剑法了,其能够通过斩杀气机斩杀敌手,这手段非常了得,此意味着我等只要与其斗战,气机一旦碰撞,就可能遭受此人斩杀。”


    他看向师司议,道:“师司议你自荐为此次主攻,那就要面对这等杀招,骆某也很是好奇,你打算用何种手段避过此法呢?”说着,他又笑了笑,“师司议不必回我,我只是说出心中的想法罢了。”


    师司议这时也是开口道:“骆上真当是能从消息出留意到,这人斩出的那一剑时,是需要提前蓄势的,故而一剑斩出之后,短时内就没有了斩杀气机之能,若是骆上真此时出手,有多少靠把握可以胜过此人?”


    骆道人道:“师司议原本的考虑之中,是没有骆某的吧?这说明即便骆某不来,师司议也有办法对付此人。


    不过既然师司议这般问我,那骆某也可以透露,只要此人对师司议动用了手段,若是没有额外之人前来干涉,那么我必可杀他!”


    师司议看了看,看他如此有信心,倒也没有小觑,认为多半是此人道法上有什么独到之处。


    虽然这需要自己的配合,但这也不奇怪,有的道法正面对敌其实没什么多少威力,但达成了某种先决条件之后,便能发挥出许多同辈修道人难以企及的力量。


    话说到了这里,他也就不再多问了。


    骆道人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就算没有其人,他自己也一样可以将对敌张御,最差也能将后者拖住。


    常英世道之内,荣道人坐在阵枢之中,抵挡着方景凛等五人的攻势,尽管一时阻碍了来人,可仍能感觉到坚壳正在被逐渐削弱打破,他心下推算,差不多一刻之后,怕就难以遮挡。


    他表面上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镇定,可心中难免急切,从常英世道遭受攻袭开始,已然过去不少时候了,怎么这个时候救援还是不至?

    再是抵挡了一会儿,终是有弟子来报,道:“上真,要让我们设法打开涵周世道立下穿渡阵器,那边好把援手送至。”


    荣道人听了这个消息,欣喜之余,却也不禁迟疑了一下。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启用穿渡阵器是有必要的,但是有一个问题,这东西他亲自来驾驭运转,而且同样需要时间,可他现在维持阵禁已经很勉强了,稍离片刻,外面那些天夏道人说不定就能打破禁禁制,进入此中。


    而穿渡阵器,这短短片刻,最多也能放了一两人进来。


    就只一二人,似乎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局面,而且不是一个世道之人,遇到危险,也很难和他同舟共济。


    他一时间转了许多念头,最后想到,就这么抵挡下去,或许等不到救援到来就会被攻破,那还不如试着相信来人,三上世那边既然派了此人到来,说不定是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他将阵禁交给门中的宗老,纵然不济事,也能稍作抵挡,自己则是往殿后而来,在这里寻到了一个法台,上面有一个仪晷,走到近前,就将自身法力往里渡送过去。


    仪晷受法力一激,丝丝缕缕的气光漫射而出,只是呼吸之间,雪白色的光束之中,就有一道闪烁不定的人影踏入了此间。


    荣道人能看出,来此之人只是一个分身,他道:“这位上真如何称呼?”


    那道人道:“贫道鹿舞回,时间紧迫,闲话就不多提了,荣上真,我之道法可以护持你之正身,请你不要抗拒。”


    说话,便有一股光芒自此人身上照来,荣道人听了他言,自是没有遮挡,只觉自己正不断落入落一片陌生空域之中。


    鹿道人的根本道法,名唤“宝筏渡藏”,可化自身为宙空,可容万相,可藏万物,平日只需一缕气机渡去,就可将诸般物事挪来于此间。


    道理上说,他若与人斗战,任何道法及身都可收容进来。


    可是道法立意太高,往往修持困难,同样也会导致缺陷太大,譬若越是厉害的道法他化收起来越是困难缓慢,而斗战之中一线迟缓都是天差地别,这就导致他的道法几乎没什么实战能力。


    但好在他还能藏人藏物,甚至只要他事先有了充分足够的准备,哪怕无限之远,只要在一片天地之内,都能立时将之所需藏纳之物收了进来。


    他此刻开口道:“我道法运转需用一些时候,荣上真眼下只消假身上前斗战,拖延一段时间。我就可将荣上真你的正身带走了去。”


    荣道人接触之后,也是大略理解了他道法的一些玄机,便道:“多谢鹿上真了。只是我世道之中的那些族门弟子……”


    鹿道人立刻言道:“那些寻常修士,我差不多能裹挟走万余人,元神之境,可带走三十余,再多我便管不了。你也需知道,多一人我便一分时间,虽然他们功行不足,但多少也会拖延时间,到底带多少人,荣上真你自己决定。”


    荣上真也是知道,上三世和两殿其实并不在乎他们这种排名靠后的世道能保有多少实力,只要他们世道之中的道法还有着明确传承,并且有一定数目修道人达到一定境界,那么就算保全了。


    他想了想,叹道:“那便这么吧。”只要把世道之中功行最高的挪转走就可以了,寻常修道人想必天夏也没那个闲心去针对。


    两人说话,都是意念交流,这已然算是极快了,可是外面破阵更快,就这么数息之间,大阵就生出了溃退迹象,随后一阵大震,便感觉数道强盛气机往里突入进来。


    荣道人连忙道:“这里就拜托给鹿上真了!”同时意念一转,一具假身从内殿之中飞出,向着那数道气机迎去。


    正清道人此刻让方景凛等人守住外围,自己则是从巨舟上出来,先一步往世道内部而来,一路入目所见,俱是壮伟奇绝的殿阁广厦,秀峰巨岳。


    底下无数修道人正带着茫然惊惧看着上方,他们眼中一道无边无际的清光正自漫来,所过之处,诸物皆消,观其来势,好似要把整个世道一气化尽。


    荣道人见到这光华过来,也是一惊,平心而论,对阵天夏,他心里也只是对张御有所畏惧,毕竟后者掌握的手段尤其了得,可对天夏其余求全之人,他却是自觉能压过一头,可此刻这位的来势,却是令他心中悸动不已。


    可是他擅长的强攻道法,面对强敌来攻,自然是有进无退,当下一声叱喝,身上涌起一团团流彩祥光,向着那清光正面迎上,与之针锋相对。


    可下一刻,他骇然变色,他的道法竟连半分阻碍都没能做到,就被对面给化解了去,那一片清光随即将他与他所站立的悬空星辰一起淹没,于顷刻间化散了个干净。


    正清道人负袖站在清光之中,平静看了那人所在位置几眼,对面这人也不算弱,但是强攻之类的道法就是如此,只要你正面挡不住,那么一朝败落,就是全局皆崩。


    只是他看得很清楚,对方来得只是假身,至于正身……他默默一感,就已然找到了其人所在,身外清光大涨,往那个方位扩照而去!


    ……


    ……


  第四百八十章 消浊化世清


    常英世道深处,荣道人身躯微微一震。


    他感觉到那假身覆灭之前,最后传来的一缕意念便是那无穷无尽的清光,他惊异之余也是不由庆幸,道:“幸好乃是假身。”


    可他仍旧感到不安,那假身一个照面就被破除了,几乎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阻挡,并且那个人似乎通过什么察觉到了自己所在,直接在往这里飞速过来了。


    他本来隐藏的很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察准确找到自己的,猜测应该是道法之故。


    鹿上真对气机极为敏感,他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但知道一定是荣道人吃亏了。故是道:“让世道之中的修士上去阻碍就是。尽管没有什么用,但多多少少能扰乱些许,而且恕我直言,你还要带上那么多低辈修士做什么?还不如多带些元神真人。”


    荣道人却是摇头,他们可不是上三世,他们就这么点家底,那是怎么也要尽量保留下来一些骨血的。


    世道内的元神真人固然是现存的战力,可是在他看来,许多人的道途已然走到尽头了,将来也什么成就了。


    而这些低辈弟子看着寻常,都是族门之中资质上流,每一个都可说是百里挑一,有这些人在,哪怕他们俱都身亡,世道算是保全下去了。


    实在不成,也可以挑选合适之人用法仪强行推上去。总之只要道法传继未灭,那么世道就还有崛起的希望,就不会缺少战力。


    这个时候,鹿道人忽然察觉到,有一股强横力量即将过来,他惊异道:“这么快?”便催促道:“荣上真,我带你走,其余人就不用管了。”


    荣道人摇头道:“你带别人走吧,我不走了,这般你带走更多人。”他恳请道:“鹿上真,请你尽力而为,能带多少带多少,拜托了。”说着,他郑重一礼。


    鹿道人不解道:“荣上真,你一人比此间亿万之众都重要的,你要弄清楚,哪怕他们都亡了,只要有你在,常英世道就依然可得保全。”


    荣道人摇了摇头,道:“我走不了。我之道法也让我无法一走了之。”


    鹿道人看了看他,顿时明白了,这位应该擅长的是强攻道法,这等道法讲究有进无退,要是明知道敌人在前,却又避敌不战,那么就会对自身道法有所怀疑,进而动摇根基,今后也没可能发挥出应有的力量了。


    或许有的人不在乎,但这位显然是个在乎的。


    他道:“既如此,荣上真自己保重吧。我会将人带走的。”这是荣道人自己选择,他也懒得多劝。


    荣道人再是一礼,道:“那边拜托上真了。”


    陆道人气息一展,将所需要带走之人尽数圈入到了自身气机之中,他此刻也不敢多留,因为这气机是能够被打散的,故是收拢了所有人后,也不看结果,直接就带人离去了。


    荣道人则是卸脱了一件心事般,他转过身来,从袖中之中拿出一枚白玉丹丸吞服了下去,身上气机如同沸腾一般往上暴涨。


    适才一战,他自认已是大致清楚那清光的威能,的确是在自己之上,虽然正身和假身不同,道法运转起来并无迟滞,实力是能有增进的,但这仍是无法弥补实力上的根本差距,

    不过这枚丹丸乃是常英世道秘炼,服下之后,短时间内实力能暴增三成,他这个层次的修士,若能在原有基础上暴增三成,那已经是相当的增长了,再加上他还是正身出战,却有一定自信能够压过对面。


    就算不如他所料,也不会再出现方才一般一边倒的情况了,说不定他还能坚持到更多援手的到来。


    他凝视着那道清光,身上根本道法运转,到了极致之时,便有一团团流光溢彩自原地绽放,恍若氤氲霞虹,分外绚烂,这堪称极致华丽的气光撑起了整个常英世道的半个穹宇,便带着摧空裂天之势正面迎向了那正无边无际涌来的清光。


    双方气光相互对冲,在经过一个万物寂静的短暂瞬间后,便不可避免的撞在了一起,然而那想象中惊天动地的碰撞并没有发生。


    荣道人惊疑无比的看到,自己道法与之一撞,居然尽数转化了那清光,好似被对面道法给吞化了一般,如此还不算,他见一股清光居然从自己的体内冒了出来,身躯宛然成了一个盛放着清光的火炬。


    他心中浮现出了一阵明悟,自己的道法,在这接触的一刹那间,竟是被同合成了其人之道法?


    而他意识也只是持续了片刻,随着一声不甘长叹,便彻底化融在了这片宏盛清光之中。


    正清道人平静看着下方。


    他的道法表面看着是强攻,实则是兼顾了变化的,只是他的道法清正澄澈,到了一种极致,所以里面的变化反而被就此掩盖了。


    凡是与他根本道法碰撞过的,只要被他压过一次,那么再出现在他面前时,与他法力一沾,若没有第一时间败他下去,那么就会与吞融入气,化归一同。


    他之清正,非只自身之清正,亦要让天地清正。而清浊相对,故能正清者,则必能理浊。


    其实他能感觉到,方才某一瞬间,对方法力气机上已然高过了一线。他没有用处,因为没有办法扭转根本。


    其实此人即便知道了他的道法根底,也没有用处,因为强攻道法向来纯粹而无变化的,不管对敌的对手怎么样,其也只能用这等方法去迎战。


    据他以往所知,擅长强攻之人通常却是被压制的一方。


    但这也不能说强攻道法不成了,要是强攻之能到了一定境地,那真是没什么道法可以阻拦,那才是真正的不讲道理。


    确认常道人彻底消亡后,他移开目光,看向更远处,见是这里还有不少修道人存在,于是身上清光倏然一亮,瞬间将整个常英世道世道都是囊括在内!

    双方既然展开斗战,他对于诸世道底下的修道人自也不会手下留情,对于任何一个世道都要尽可能的造成杀伤,现在也没这么多时间去做甄别了,现在只要是身上有修为并参与对抗斗战之人,尽数都在清光消杀之下!


    这宏盛光华持续有了一会儿后,这才落下,所有目标已然化了个干干净净。


    师司议二人金舟此刻已然靠近常英世道,他们忽然见到世道之中的绚烂星云变成了一片清澄之色,好似除此之外,任何浊秽都是容纳不下。


    两人都是意识到,常英世道恐怕已是守不住了,不过这个世道只要还有道法传承,还有构筑世道根基存在,那就不算灭亡,这里动用镇道之宝也是不成,因为这就是元夏天序本身的一部分。


    但这也不是说对天序无有影响了,随着失去了相应的道法血脉定压此世道,镇守天序的柱石实际上已然被撼动了。


    骆道人见师司议凝视着常英世道,道:“那里自有人援助,与我们无关,我们要做的只是找到那张道人。”


    师司议道:“但是只有去到那里,那张道人才会出来找上我们。”


    常英世道之外,一驾巨舟泊于虚空之中,张御站在此间看着外面变化,这时他有所察觉般看向一个方向。他能感应到,有两拨人正朝着这里过来,一队朝着正清道人等人而去,另一队则在虚空之中游移不定。


    他明白了,对方应该也是猜出了天夏设围击援的想法,所以将计就计,特意派人来寻他。


    照理说,对方来寻他,应该有自忖有克制他之法,这个时候或应该避免与对方直接接触。可是他若不出现,对方也可以去围攻正清等人。


    而对方果有克制他的能为,那他迟早是要面对的,而他此回既为天夏征伐,也为印证道法。若对方果有奇招,那他倒是要见识一下了。


    他伸手一拿剑,把袖一振,脚下云芝玉台升起,便从巨舟之中飘然遁出,周身上下有一股灿烂星光弥散虚空。


    由于他根本没有蛰藏身形的意思,所以他这一动,无论天夏、元夏,两边诸般目光立时都被吸引了过来。


    师司议猛地看向那一处星芒璀璨之地,沉声道:“此人出现了。”


    骆道人凝重点头。哪怕只是隔远观望,他也能察觉到那星光之中蕴藏着一股玄深莫测的高渺气机。那等法力功行,几让人怀疑随时能踏出那一步了。


    两人没再说话,金舟化一道金色疾虹,向着张御所在迎头而来!


    上三世外的一座广台之上,雍道人本来正坐在庐舍之中,可这个时候咦了一声,忍不住自座上站起,看着远空那一似能映彻虚空的强盛星光。


    两殿元墩之上,诸司议看着这一幕。


    全司议道:“以过司议之见,师司议可能赢么?”


    过司议缓缓道:“师司议道法精深,我亦难言定能胜之,只是这张道人……委实有些看不透。”


    张御身上的气机让他隐约感觉到好像不止面对一个人,故他顿了下,又言:“便不能胜,也能拖延得了些许时间。”


    ……


    ……


  第四百八十一章 延生附劫转


    元夏两殿此刻需要更多时间来调配整合力量。天夏来得实在太快了,快到他们根本还没能完全排布好就来了。


    按两殿原先的打算,他们是想依托两殿迎战天夏的。


    因为两殿本身所在的元墩同样也是一个镇道之宝,虽然涉及到天序根本,没法轻易启用,但是守御能力没有问题的,然而天夏去打诸世道,这就让他们不得不转变策略。


    从大局上说,若是通过牺牲一二人手,能够让他们把内部理顺,那么他们是愿意的。


    可是他们同样也希望看到师司议这次真的有对付张御的手段,除去了此人,剪除此一威胁,那么元夏再一次发挥自身的长处,哪怕拼消耗也能将天夏的力量耗尽。


    这时有弟子到来报,道:“启禀诸位司议,三上世传讯,常英世道的荣上真已然战亡,不过还是将一部分弟子救了出来了。”


    诸司议听了这消息,也是内心复杂。


    两殿和诸世道既是对抗也是合作,但是自分立世道以来,元夏还是第一次遇到外敌到来将某处世道攻陷的。


    全司议道:“那攻打常英世道之人并非那张道人吧?”他又道:“常英世道虽然在诸世道中排名靠末,可是如此之快就被拿下了,天夏之中看来除了那张道人,还是有厉害人物的。”


    过司议道:“再如何也不及那张道人对我威胁来的大,我等两殿负有守御之责,常英世道之事,不能再是重演了。”


    向司议在一旁没有参与两位大司议的讨论,心中想着,诸世道遭此一回创击,倒也未必完全是坏事,以往诸世道中许多人只是看着两殿对抗,自身好像置身之外一般,经此一事,算是有了切肤之痛,下来再调整人手,也就不会再推三阻四了。


    天夏舟队之中,诸廷执这时面色严肃,元夏因为明明知道张御的手段,这次还敢于派遣人手过来与他交战,他们也是想到,元夏方面肯定是自认有了克制张御剑法的手段了。


    武廷执信任张御,也了解他的本事,但为了确保事机稳妥,他伸手按住前方晶玉,传意言道:“尤道友、严道友、还有焦道友,你们注意留意张廷执那处,若是有什么变故,还望三位能加以援助。”


    尤老道三人都是应下。


    焦尧口中回应着,心里却是想着,张廷执上前斗战,大约是用不到他们的。以张廷执的本事若是应付不了来敌,他们想必也是同样应付不了的。


    金舟之中,师司议见到那一道星光直往这边过来,他没有继续等在舟内,而是直接就从飞舟之中走了出来,迎着那浩荡星光,在虚空之中站定。


    那宏大星光来至近处,便是化散开来,张御持剑自里走了出来,脚下云芝玉台向外飘绕着一缕缕屑灵光。


    师司议执有一礼,道:“上殿司议师少圭,在此领教张上真高明。”


    张御看了他一眼,也是抬袖而起,还有一礼。而这一礼之后,两人身上气机同时变得高涨了起来。仅仅只是对峙了数个呼吸之后,他身上传出一声剑鸣,便已有一道剑光从他身上飞出,朝着师司议斩杀而去。


    他自然也是清楚,元夏派遣这一位到此,说不定有压制他的手段。此人不先出招,明显就是等着他先动手。


    而有的道法是需要他的施展出手段方能发挥出真正威能的,可即便如此,他没有丝毫迟疑。他是不可能因为这点顾忌而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的,而他的身上穿着护持宝衣,还有命印分身替避,便是一些道法的克压,他也并不畏惧。


    故是这一剑,依旧是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对着师司议斩了下来!

    这一刻,两边都是看着那一道剑光,等待着事情的结果。


    而与师司议同来的骆道人却是站在金舟之中并不出去,只是此刻紧紧盯着双方对战所在,眼中幽光闪烁。


    师司议面对那一道袭来剑光,却是站在那里没动,双目无比沉凝,与此同时,有两道晦涩气机从身上涌起,那剑光毫无滞碍的从他身上一闪而过。


    然而这一剑过处,他却依旧好端端的站在原处,并没有如以往那些遭受了斩诸绝的修士一般被斩杀了去。


    他的道法名唤“延死追生”。他可以借劫数命机之转,自行调运自家之生死。而从道法运转的那一刻起,他便是已然是亡了,且在道法作用下,此事会在三天之后才会应发。可是因为他已然死了,所以外来力量没有可能再杀他一次。


    而因为他是敌人之故身亡,所以他若是能在这段时间将内将对手杀死,那么杀他之人因为已然不存,削去了这段因果,那么他就能借此周转,调运生死之变,再得复还命机。


    三天时间其实不算长,其实一般求全道人的斗战往往持续很长时间,三天时日他未必拿得下对手,可他只要除掉敌手就好,这里面不拘是用自己手段还是借助他人之手,那都是可以的。


    并且在这段时间内,敌人的大多数杀招对他都没有用,反而他能对对手进行伤害,这样他就能将张御拖在了这里。


    元夏方面诸司议见到师司议挺受一剑而丝毫未损,许多人不禁面露喜色,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了克制张御之法。


    求全层次这个层次的斗战,各种道法千变万化,胜负往往难以预料,但是只要小心谨慎一些,通常很难分出生死,可是张御偏偏打破了这个常规。


    这里主要就在于那一手剑法,但这既是最强的一处,同样也是最弱的一处,只要限制住了这一点,那么此人就无可能与他们较量了。


    师司议这时也没有主动进攻,因为他们从流转来的消息得知,张御身上可能是有宝衣护持的,就算他出手,也奈何不了其人。


    但是除此外,他还有另一个手段。在他来之前,曾与某一位同道见过面,并由其施展了另一个道法在身,所以他方才应剑而起的道法并不是一道,而是两道!


    此道法乃名“瑞空劫转”,就是可将自己所受劫数挪转到张御身上。


    尽管这里有许多苛刻条件,但他之前都是完成了。在张御向他挥剑的那一刻,就已经默认接纳了这个道法,所以三天之后,哪怕他就此应了自身道法,这道法也会将结果挪至张御处,从而致其死命!

    若是他们的道法是两条命机之线,那么就在三天迎来交汇。


    换言之,张御一剑之后,结果已然注定,其人必死无疑!

    张御见那剑光去而无果,倒是没怎么意外,在出剑之前,他已然有了一定预料,不过这此剑斩了出去,激引了对方的道法出来,却也是让他看到了其中一丝玄机,并且能分辨出其中先后应发了两道道法。


    他无法具体看出这两道道法是什么,可却能看到这等道法出现之后,自身气机在往绝生寂灭方向陷落下去。


    他很清楚,斩诸绝还没到克压所有道法的地步,何况事先已是泄露出去了一些情况,对面有了准备,自是可以用上针对的手段。


    这就是为什么纯剑问道之法难以走通了,你保不准就会用到克制你之人,而一身本事全在剑上,一旦遭受克制,那就没有什么应敌之法了。


    可他并不是只走斩诸绝这一道之人。


    他眸中神光微闪,对方无论怎么做,终究还是在于道法之运转,只要还是道法,那么就是可以被制约的。


    他此刻一甩袖衣袖,站定法驾之上,凝视着师司议所在,便是喝了出一声宏大道音,道:“敕封!”


    不管你是生是死,都有道在其中,而大道之印勾连大道,撬动了大道,也便是拥有了压制道法的力量。


    这一声道音传递出去,师司议顿时浑身一震,他感觉自己的道法在一瞬间被禁绝了,所以他露出惊震之色。


    道法虽被禁绝,可是那所形成的结果,却不会就此消失,只是立时回到了其原本该是在原点之上。


    他只是眼神动了动,随手伸手指向自己的眉心,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在结果完全应发之前再度将命机向后挪转,只是当中可能会就此舍弃一些自身的根本。


    这本来是可以做到的,然而此时此刻,另一个道法因为他道法应兆的牵连,此刻也是同样应发了出来,等于此刻在原本的负担上又加了一重上去,他顿便无从承受了。


    一股溃散气光自脚下开始出现,向上飞速蔓延而去,最后仅有一只手指向了头颅消失的地方,在停顿片刻后,便带着一丝不甘在一阵灵光之中消失不见了。


    张御看着此人消失,神情淡然。


    这位败的并不算冤枉,除了身上宝衣,他还拥有能遮蔽镇道之宝的大道之印,这位一人过来与他对抗,无有镇道之宝的支援,又如何可能胜?


    他抬头看向两殿之所在,说到底,自始自终,他所需要应付的最大威胁,都是来自上方镇道之宝可能的围杀,而从来不是某个修道人。


    ……


    ……


  第四百八十二章 神映此心同


    师司议败亡的那一刻,两殿观战的司议也正在观战。在他们眼中,张御站在那里未动,似乎说了一句什么,顷刻之间形势逆转。


    本来看去已是避开剑法斩杀的师司议,竟于一瞬之间败亡了。


    他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显然事先的谋算又一次失败了,不由发出了几声半是惋惜半是恼恨的叹息之声。


    而师司议因为没有能够拖延住张御多少脚步,这也意味着天夏能继续从容去攻击下一个世道。这不仅仅是对诸世道的打击,同样也是两殿遭遇的再一次挫败。


    兰司议看了看众人,道:“诸位,是否忘了那里还有一人?那位骆上真可还在那里,我们并不见得就输了。”


    诸司议得了提醒,不由得打起了一点精神。


    这位骆道人乃是上三世派遣过去的,不知道有什么本事,虽然方才也没有出现,但想来上三世派遣出这一位,不会是没有目的的。这样看,破局的关键许还有可能落在这一位的身上。


    三上世这边,雍道人也是全程目睹了师司议与张御的交锋,本来还见师司议被张御一剑斩过分毫不算,他还有些期待,可是随即到了师司议的败亡,他不觉摇头。


    对于这一位战亡,他倒没有丝毫鄙夷嘲讽之意,反而也是有些敬重的。能不计生死主动为元夏出力之人,现在已经很是稀少了。


    大多数修道人都是出于自己的私利,都是为了能从终道之中分享一部分好处,但却又不想付出太多。


    他冷哂一声,可是这般人,又岂配得享终道?

    他看着虚空之中那团星光所在,师司议虽然战亡了,他其之死亡并不是没有价值的,现在就看他派遣出去的骆道人能否达成他的期许了。


    “只是张道人的实力确实出人意料,骆上真一人在那里,怕是未必能平安达成目的,倒是需要防备一二。”


    想到这里,他向下传命道:“令钟甲、虞月二人,上前接应骆上真。”


    底下弟子对他一躬身,稍一运法,便向外传出了一道信讯。


    虚空之中,骆道人目光之中的幽光退去了,他面上露出了深沉之色,并且带着一丝兴奋,因为看到了师司议败亡的全过程。


    他的道法名唤“心同神映”,只要是他亲眼目睹了同道被杀死之时所遭遇的道法,那么这等道法就会他身上摒除出去,意味着这种道法从此再也无法杀死他了。


    而所谓“心之同,非同一人,而是同众;神之映,不止映己,亦是可以映人”,所以他的这等道法不仅仅可以自己运使,也可以通过传递出去气机,使得其余同道一样不再遭受这等道法的侵扰。


    这样只要他成功回转,下来出面斗战张御之人,就再也无需畏惧这等道法了。


    只是他的道法也并不是能够将所有道法尽数化解的,就如方才张御所展现言印,他也是见到了,可却感觉这等道法似乎并不能完全克除。


    但是没有关系,因为他看得很清楚,那个手段并不是长久持续的,当时只是有一瞬间而已,但师司议很可能是因为这个瞬间的变化而殒命的。


    而他的道法只要从运转一开始就会一直存在下去,除非他战殁,否则就会长存下去,说到这里,他要感谢师司议,若不是这位的殒命,他怕是也难以看到这一幕。


    同时他也是对张御的感觉到了深深忌惮,间中还夹杂着一丝佩服,因为就近观察,他发现此人绝非只是靠着一门杀招剑法纵横不败的,同样也有过人的法力和高妙的手段,对阵师司议的全过程都是足以证实此事,


    故他没想着上去与张御对战,那既不是他的事情,也不是现在的他能做到的。他自认到了后方,能发挥的作用更大,他所要做的,只是躲藏在后面,并平安撤了回去。


    这些念头只是瞬间转过,他便驾驭飞舟往后一退,准备就此撤走。然而他却发现,张御这时忽然一转目光,向着他这里望了过来,他心中不由一惊。


    张御方才察觉到了道法的运转,也是望到了金舟之中还躲藏有一人,他心中有种感应告知自己,不能让这个人离开,否则将对下来占据造成巨大的麻烦。


    下一刻,虚空之中星光一闪,便是着骆道人这里过来,后者见状,心中大恐,急忙拿一个法诀,须臾之间,便有一道光华从虚空之中落下,罩定在了他的身上,却是那“乘青鸿羽”光华罩来,要将他就在接走。


    天夏这边不知道这驾金舟的具体作用,也不知道金舟之内躲藏着什么人,可是元夏既然对这驾金舟如此重视,那么他们就不能任由其人离去,故是同样采取了手段,同一时间,一道白光冲来,却是那吞天虫及时缠了上来。


    乘青鸿羽倏然一晃,霎时飞走,这也导致了原本应该将他直接接回上三世的光芒,于半途之中散了去。但总也是将他带动出了一段路,使得他与张御拉开了一定距离,他也是趁此机会急速往回飞掠。


    正清道人这时已从常英世道之中出来,他这时也是看到了张御那里景象,而这刻却是从那传讯晶玉之中传来了武廷执的传言,道:“正清廷执,你不必去管那边之事,且继续去攻伐下一个世道便好。”


    正清道人了然,主动权一定要我在自己的手里,而不能被元夏那边带着走。只是那晶玉随即粉碎,显然在元夏天序之下无法做到多次传讯,不过没关系,他这里还带着玄修弟子,不至于耽搁事情。


    他遁光回到了飞舟之内,与方景凛等五人重新回合,神情平静道:“我们去攻伐下一处。”


    方景凛笑了一笑,道:“好的很。”


    岳清泽四人也是执礼称是,他们非常振奋,攻破了元夏一处世道,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现在又是进攻下一处,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说实话,哪怕这一次就此回转,而不再继续下去,也是取得了足够丰硕的成果了。


    而在此刻,钟甲、虞月二人在收到了传命之后,已然是乘坐金舟赶来接应骆道人了。


    行在半途之中,钟甲道人忽然道:“道友方才可是看到了么?”


    虞月看向他。


    钟甲道人道:“师司议赴死,骆上真却是急着归来,其人之道法一定偏向某种需要同道牺牲的手段,我们这一次过去,说不定会撞上那位张道人,我们多半不是对手,但这可能雍上真希望看到的。”


    虞月女道轻叹一声,道:“你想好了?”


    钟甲道人道:“惊龙子为什么要在天夏求取上境,因为天夏才有上境之门,而且天夏掌握着我们的一具假身,不说他们控制着我们的生死,这事情随时可能会被戳破,我们在元夏多待上一天,就会多一分危险。”


    原本他们算得上是得利之人,可是现在发现,非但不能得利,却还能被送出去当牺牲品。就算他们能逃过一次,那下一次呢?


    虞月女道言道:“这一步可是有进无退。”


    钟甲道人道:“所以我不打算告诉崔、莱两位道友了,他们若是有数,自会有所选择,我们便不去多言了。”


    虞月沉默片刻,幽幽道:“我们是假身出行,你考虑过怎么解决此事么?”


    钟甲道人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心中有偏向,立刻回道:“未必没办法,我们正身若是在上三世内,那是真没办法了,可是现在却是在那处墩台之上,我们可以这般做……”说着,他将自己的想法道出。


    虞月女道想了想,觉得可行,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再向前行进了一段距离,很快就见到了正遁逃过来的骆道人,还有后方急速追来的星光,并且他们还感觉到另有股两股同辈的气机也在往此接近。


    钟甲道人道:“虞月道友,要看你的了。”


    虞月女应一声,她手腕一番,容色一正,在身前拿一个法诀,刹那间,有一道明光自她眉心祖窍之中照出。


    尤老道、严若菡二人正在赶来策应张御的路上,这时忽感有一道意念竟是隔空传递过来,里面并没有任何攻击意味,考虑了一下,将之接了过来,随后便看到了一男一女两名道人虚影在面前显现出来。


    这两人对着他们一礼,道:“两位上真,我乃钟甲、这位乃是虞月上真,许是先前曾与两位照过面了,我们此来,是来向天夏投诚的。”


    尤老道心下有些奇异,但想了想,似乎有些理解了,口中仍是问道:“你们两位为何做此想法,莫非是在元夏待得不顺心么?”


    钟甲道人语声无奈道:“因为我们有一具假身就在天夏,那里的神气并不曾消散,那应该向贵方投诚或是被贵方封禁了,有那位张上真在,诸位算是拿定了我们的生死,所以我们哪怕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也只能做此选择了。”


    虞月女道言道:“元夏对我们也有所怀疑了,我们不得不作出选择。”


    尤老道立刻在袖中握住晶玉,与武廷执交流了下,随后那晶玉便在手中碎裂了去,他得授意,则颔首道:“若是两位诚心投靠,我可以作主接纳,但需要看到两位诚意。”


    钟甲道人执有一礼,道:“我等明白,我等会让贵方看到诚意的。”


    ……


    ……


  第四百八十三章 身避气未遁


    钟甲、虞月两人与尤道人二人商议过一番后,便将意念退了回来。随后他们各自取出了一枚丹丸吞服了下去。


    此是避劫丸,可以在修行之中避开劫数的到来,在一刻之内避过誓言。


    方才举动可以说只是意念之中交流,也可以说是蛊惑天夏之举,还没有实质上背叛元夏的举动,所以誓言还不会应发。可要是真的有什么反乱元夏之事做了出来,那登时要应誓而亡的。所以需用丹丸挡上一挡。


    不过他们也是有了一番谋划,弱势执行得当,这也未必用得到此物。


    丹力化开之后,两人互相一点头,就推动金舟,朝着骆道人这里赶了过来。


    行去不远,二人人还未至,便是遥遥望见了骆道人的遁光正在朝他们这个方向赶来,虞月女道此时便拿一个法诀,利用自身道法,先一道意念传递了出去,与之相接,现出身影来,并道:“骆上真,奉雍上真之命前来接应你。“


    骆道人见到有人接应,心中一动,他看了看这二人的身影,联想到这两人之前的败绩,立时意识到雍道人派遣这两人过来的用意,却是道:“两位,我们在一处目标太大,不利行事,还请两位替我阻一下两人,只要稍稍阻碍一下便可。”


    钟甲听他之话,忍不住看了其人一眼,真以为他们没见识过张御手段么?那当真是一剑一个,所谓阻路,也不过是受死而已。


    不过他却是面上还是点头道:“骆上真说得是,我等到此就是为了接应尊驾,是该上前阻上一阻。”


    虞月女道言道:“我擅长置物之术,可以将骆上真你与一物互换了去,这般你就能离开此处了。”


    “蒽?是么?”


    骆道人有些意外,有些欣喜,同时又有些可惜。这样的话,恐怕自己没法亲眼看到这两人是如何被张御斩杀得了,也就少见了张御一门手段,但自己脱离险境那是第一位的,故他也没有拒绝,执礼道:“那就有劳两位了。”


    虞月女道言道:“稍候还请道友不用抗拒。”


    交流过后,她将意念退了出来,随后向着对方迎面而行,双方越来越是接近,到得已是可以施展道法的时候,她拿一个法诀,便有一道灵光向着骆道人照了过来。


    骆道人目光闪烁了下,任由那道光芒落中了自己,而他只觉身躯微微一晃,眼前景物顿时一阵变化,再看之时,发现自己被移到了一座距离三上世较近的墩台之上。


    见自己到了这里,他心中大为放心。这里已与张御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总算暂时摆脱了危险。


    可尽管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想冒险。


    只要没回到上三世,那就说不准会遇到什么变故。要知天夏可也有镇道之宝盘旋在上空的,要是将张御不曾追及他,那指不定会朝着他落降下来,元夏这里的宝器可未必能及时挡住。


    于是他法诀一拿,却是直接崩乱气机,自绝此身,只是眨眼之间,他这具假身就爆散成了一团气光。


    在师司议被杀死之际,他其实就想自绝假身的,但是考虑到张御能斩杀气机,他若化去了身形恐怕也会被追上斩杀,所以他就不没敢这么做,只能遁光而逃。


    要不是他的道法必须近距离目睹目标被斩杀,才能借此“感同身受”,他是根本不用凑那么前的。


    而到了这里,他就彻彻底底放心了。


    只是就在他假身爆散那的一瞬间,其留在原处散乱光气闪烁了一下,就被一股无形力量交换了去,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只丹瓶。


    此时另一边,虞月女道看着手中那一抹气光,对着钟甲道人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迎上了随后赶至的张御,同时将一缕意念先是迎了上去。


    联络张御,他们本来是有些忐忑的,只是感觉到对方接纳,他们不禁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开始不敢沟通张御,而是先找上了尤老道,就是怕张御不分辨两人的来处,察觉到气机到来,直接以斩杀他们,那却无处说理去,而现在先与尤老道那边打过了招呼,想来天夏那边已经与这位提前与这位有了沟通了。


    待得意念成功沟通,两人也是显影出来,先是对着张御一礼,道:“张上真有礼,不知上真可知我二人之事了?”


    张御方才已然听由武廷执传来的消息,知悉两人要做什么,微微点头,道:“两位可是得手了么?”


    要说对这两人完全信任,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两人的性命却是握在他们手里,两人的计划也有一定的可行性,却是值得一试。


    但世上可没有百分百有把握的事,要是能借此验出这两位的确有心归附天夏,那么天夏就又多出了两位求全修士了,而且这两人还是上三世的修道人,意义无疑更为深远。


    要是不成,那也没什么。


    从感应之中传来的威胁感判断,他大致能猜到,奔逃去的那人或许有针对他的法门,然而他的大道之印连镇道之宝都可蔽绝,要只是道法的话,是能给他带来一些麻烦,但还不至于让他无法应对。


    钟甲道人道:“是,我等已然摘取了此人一缕气机,这要交给张上真。”


    他很清楚,骆道人不是要他们二人阻拦的住,不谈元夏方面的支援,修道人只要摘取了上乘功果,那便有阴阳互济之变化,他们可没有张御那等手段,不可以将斩除。而且说不定此人还有什么躲避之法,那还不如用一个手段,让其自动把气机送上门来,


    虞月女道的道法,能够隔空交流入神入气,亦能捉摄换拿气机。而在施展互换道法的时候,自然是要取用气机的,只要骆道人选择接纳,那就没可能逃脱这番算计了。


    三人交流完毕之后,各自意念退出,双方相对而行,不多时就彼此接近了。钟甲、虞月二人也是自飞舟之内遁出。


    此时这边的动静也同样让两殿、上三世之人为之瞩目,心中在想着两人有什么本事,可直面这位张道人。


    张御见两人已是到了近处,这时候他眸光一闪,一振衣袖,抬剑而起,对着两人所在位置就是一斩!

    钟甲、虞月二人并没有躲闪,后者更是将手中那一道气机往上一送,那道剑光从上面一闪而过,霎时将之破灭了去。


    骆道人正身早已是自上三世秘殿之中走了出来,已经来到了雍道人这边,后者对他微微点头,似是对其有所嘉许,只是这个时候,骆道人的神情却是一僵,脸上浮现出惊怒恐惧之色,张口道:“我……”


    话音未出,整个身躯直如沙堆崩塌,轰隆一声砸落了下来,在原地溃散成了一团气光,只是一息之后,便就完全散尽了。


    雍道人本来看着他归来,认为已然得计,然而眼睁睁看着其人败亡在面前,神情顿时一阵阴沉。


    他猛地转首看向张御那里,看着其剑斩之下,钟甲、虞月二人完好无损,只是念头一转,就知悉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语声森寒道:“逆贼!”他想了想,皱了下眉,哼了一声,却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


    张御一剑斩去了那一道气机,凭着气机感应,只消已将那气机主人杀死,他对钟甲、虞月二人一点头,道:“两位,下来就交给我好了。”


    钟甲、虞月二人放心下来,皆道:“劳烦张上真了。”


    张御一甩袖,化一道遁光直接奔着两人所在墩台而去。


    钟甲、虞月二人此刻正藏身于那处秘殿之中,他们假身可以依靠避誓丹丸暂时躲过誓缚,但是正身却是无法了。


    若是亲自做出任何叛乱元夏的举动,立刻就会应誓而亡。可是天夏这里自是有办法为他们解决此事的。


    张御这一路过来,并没有遇到丝毫阻碍,直接来到了那座墩台所在,尽管这里禁止严密,可是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用处,根本道法一展,就纷纷破散了去,凭着大道之印感应之能,他轻而易举寻到了二人正身所在。


    见到二人后,他一弹指,两人光气朝两人飞来,这是两道清穹之气,可以暂时抵消两人身躯之中的誓力。


    钟甲、虞月由得此光落入了身躯之内,顿时感觉到身上一轻,知道誓力已是暂时被蔽绝了,顿时大喜过望。


    张御道:“两位,且先往我天夏阵中去,自会有人接应二位的,不用担心元夏追袭。”


    钟甲、虞月二人感激执礼,两人下来也不耽搁,直接驾遁光离开了此地。


    张御在两人离开之后,也是转目看向后方。


    正清与方景凛等五人已是去攻打下一个世道了,元夏这个时候估计没工夫来管这两个人的事。


    因为要想确保杀死这两人,那至少要派出三到四位求全上真,现在无疑救援诸世道才是第一位的。


    最多上面的元夏宝器可能会有所动静,不说他们天夏一方的镇道之宝同样已有了防备,所以二人此回撤去,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


    ……


  第四百八十四章 尘水移天人


    雍道人来至座上坐定。目光闪烁不定,他本来的确存着检验钟甲二人的心思的,但是他完全没想到,两人居然敢在元夏空域之内直接反乱。


    而且从种种迹象看,极可能这两人早就投靠了天夏,不然没可能和天夏配合的如此紧密。这般看,若是留着这两个人,反而可能对元夏造成更大的破坏。


    更令他在意的是,骆道人的道法应当是映照成功了的,可仍是倒在张御剑下。对方的剑招出乎意料的犀利。


    但反过来想,这般或许还是好事,不然可能损失人手更多。


    当然,真要执行原来的谋划,他也不会一股脑将所有人派遣上去,而是会让人提前先去试探的。


    倒是这件事也是给他提了个醒,这样旳人明显已经站在了上境关口之上了,已经不再是用寻常手段能够克制的了。


    他忽然发现,在镇道之宝上压不倒对面的时候,他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对付此人,思来想去,没有一件是能定然稳妥的。


    眼下的情形,竟是困窘至此么?

    他吸了口气,从座上站起,转身离开了这里,随后踏入阵门之中,再出现时,前方是一个广大无边,向内塌陷的气漩,每时每刻都在旋转着,那深深的空洞望之无底,似是诸天星斗仍了进去亦是无法填满。


    就在气漩上空,停留着一座悬空天庐,他飘身上行,来到了庐舍之外,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道:“师弟来了么?进来说话吧。”


    雍道人走入了进来,见座上定坐着一名外表三旬模样的修士,额高鼻挺,丰唇朗目,留着及胸长须。


    他上来执有一礼,道:“师兄。”


    那道人笑了笑,道:“怎么,遇到难处了?”


    雍道人点头承认,吸了一口气,道:“着实是那张道人手段太过厉害,师弟我寻思的方法皆是难以奈何得了此人。”


    那道人抚须言道:“那张道人出手我方才也是看到了,此人的确是一个劲敌,师弟你的应对也差错。换我到你的位置做事,也就能这么做了,此错不在于你。”


    雍道人道:“委实想不到,天夏竟然还有这般人。”


    那道人道:“此事不奇,天夏乃是最后变数之地,天道定是不甘被我吞夺,自会演化无数变机来阻挡于我,此人就算得上是一个变数了。没有此人,也会有他人出来。”


    雍道人这时对着那道人一拜,道:“还请师兄出手,镇压此人。”


    那道人沉吟片刻,最后摇头道:“我并无绝对把握胜过此人。”


    雍道人怔了下,道:“连师兄都不能胜么?”


    那道人笑了一笑,道:“我等同辈之间交手,哪有必胜的道理,而在未曾照面之前,大道天机就不得昭然,不过你且莫急,你之难处我也知晓了,既然暂时对抗不了,那就想办法不去对抗不就是了。”


    “不去对抗?”雍道人若有所思。


    那道人道:“你看他是一个人,但实则天夏一应战术战策都是围绕着此人打转,遇到难处,从镇道之宝到同辈修士无不是会加以施援,而其本人也确实最强一点,我等每一部力量每次上去,实则对抗的都是整个天夏,输了也不奇怪。


    但是他这一角若是移去,或是分割开来,天夏若找不到另一个替代,多半是会陷入颓势的。而此人没有天夏助力,要对付起来也是容易许多了。”


    说话之间,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只玉瓶,道:“这是当初老祖讲道之时留给我三滴天倾尘水,当能解你之困境。”


    他将瓶塞去了,摊开手掌,将瓶身一侧,便自里面倒了三滴水珠出来,在手心之中滚动来去,这水滴可谓晶莹剔透,仔细看去,似连底下的云漩都是映照了进去。


    雍道人凝神看去时,顿时感觉到,有一股古怪力量落到了自己身上,觉的自己好似沉浸到那水之中,既觉滞重,又觉好似虚虚荡荡,感觉十分之矛盾。


    那道人将五指一攥,隔绝了雍道人的视线,后者这才神思一清,不由暗道不愧是祖师所赐之物,果然厉害。


    那道人道:“此事还需要两殿那边配合,尽量缠住天夏那处的镇道之宝,不然此事是做不成的。”


    雍道人郑重一礼,道:“是,师弟明白了。”他走了出去安排,过了没有多久,他便转了回来,道:“师兄,两殿那边已有回应了,稍候当会配合我等。”


    那道人看了看外间,见两殿那边与方才相仿,没有任何动静,不由点了点头,现在没有征兆是正确的,否则一动起来就会令对面生出警觉。


    这时他将其中一滴水珠拿了起来,拿至面前,对着张御就是一照,只是上面却是泛现一阵明光,他暗自点头,此人身上果有宝衣护持。


    但是随着他映照良久,那宝光渐渐消退下去,露出了张御的身影,最初是十分模糊的,可逐渐又变得清晰起来,这时他一抖袖,就将这水珠往下一抛。


    天夏主阵这边,武廷执这时似察觉到了什么,他手边的“真一元瞳”一直蓄势待发,这个时候没有去多思量,直接将此宝祭到了天穹之上。立刻一道白芒爆闪而出,只是方才要照到威胁来源之上时,却是有一卷帛书飞了出来,将那光华挡了下来。


    那道人在掷出第一滴水珠后,动作不停,又是将第二滴接着投落下去。


    张御此刻抬头望去,他看着那水珠朝着自己过来,心中生出一种感觉,若是此刻祭动身上宝衣的虚化之术,虽能避去,但是宝衣定然不会在自己身上了,故是他选择了另一個应对,身上陡然浮现出一个虚影。


    此水一落,那“命印分身”却是被与此物一同消失不见,而他本人仍然留在了原地,可这时候,那第三滴水珠这时候落了下来,

    张御眼眸之中神光一闪,这时候他却没有躲闪,任由水滴击中身躯,而几乎与此同时,他身影直接从场中消失不见。


    那道人见状,抚须微笑,道:“成了。这人承我尘水所困,暂时已无力干涉场中,你们可以出手了。”


    雍道人心中欣喜,对着那道人一拜,道:“多谢师兄相助。”


    那道人笑道:“合该助你,只是此人道行精深,差不多已至上境门关之前,我也只是暂时将他隔开罢了,他若是运数不好,那便会深陷其中,不得出来,可还是那句话,天机变数实在不在元夏这边,故你们当需抓紧了。”


    雍道人沉声应是。


    武廷执看着张御消失所在,方才要祭出遁世简继续抵挡第三枚水珠的时候,张御却是通过训天道章传意,说是不用如此做,但是言称自己可能会被蔽绝一段时间。他相信张御的判断,所以没再出手。


    他道:“诸位不用慌张,张廷执之事,他自会设法,各位做好自己之事便可。”


    张御这一消失不见,的确也是引发了天夏这边的震动。


    要知自交手至今,张御一直是一人冲杀在前,至今未遇敌手,只要有他在,天夏这边自是信心十足,可现在他不见了影踪,自是人心动荡,此刻听了武廷执之言,这才逐渐定下心来。


    此时此刻,正清道人与方景凛等人正在往下一个世道的途中,这世道不似常英世道,就在两界通道的近处,去路极遥。


    三十三世道所处的位置其实并非是固定的,而是相互周转的,若是元夏天序完满,则可以推动诸世道于穹壁之上周流来回,且相互牵连,不是可以轻易攻打到某一处的。


    可因为前番取出了不少镇道之宝,难免抽去了一部分力量,这也使得诸世道暂时被固束在了原处,现在也只能看着天夏打上门来。


    飞舟之中,正清道人身旁的玄修弟子身躯一震,面上忽然浮现了一丝惶惑,对着他一躬身,道:“正清廷执,好像,好像张廷执被元夏手段给困住了,场中已是找不到张廷执了。”


    正清道人平静道:“我看见了,张廷执的事用不着我们担心,玄廷没让我们停下,我们就不需要停下。”


    他的话使得众人心定起来,飞舟依旧原势不变,朝着某处世道极速飞驰而去。


    而张御这一次从场中消失,引发的反应是多方面的,此时不管是两殿这里,还是上三世这边众修士一时都是大为欣喜,士气大振。


    此前这位带给他们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接连挫败之后,同层次之中,几乎看不到胜过这位的希望,而两殿和三上世真正顶尖战力或是在观望,不愿轻易下场,或是在负责维持天序,一时难以抽出手来。


    而现在此人一去,天夏方面却是没有能够威胁到他们的手段了。


    这里可是元夏主场,一旦他们的假身能起到作用,再加上他们求全修道人的数目远胜天夏,此刻只要压了上去,持续不断给予压力之下,那足以将天夏这个层次的力量冲垮了。故是此刻纷纷有人请命,愿意下场与天夏之人斗战。


    ……


    ……


  第四百八十五章 略谋皆上寻


    天夏阵中,尤老道、严若菡,还有焦尧三人一直坐镇后方。此刻因为张御从空域之中消失之故,尤老道言道:“张廷执若是不在,稍候元夏必定反扑,我等可要小心了。”


    严若菡道:“也不知张廷执那里如何?”


    虽然武廷执告知诸人,张御并无妨碍,可是天夏这边仍有不少人存有疑虑,但是也有不少人对张御极有信心。焦尧便言道:“焦某以为,张廷执定然不会有碍,我等不必为此担心。”


    尤老道不觉点头,道:“听闻焦道友与张廷执颇是交好,向来有事都要请焦道友出手,焦道友这般说,想来张廷执定然无恙。”


    焦尧慌忙道:“可不敢这么说,只是张廷执看得起焦某,才让焦某出来办事,说实话,焦某这点微末本事,每次也只是勉力做好事情,也就是张廷执宽容大量,并不怪责焦某罢了。”


    尤老道以为他谦虚,感慨道:“焦道友过谦了,道友以往只是明珠蒙尘,张廷执有识人之明啊。”


    焦尧眼皮跳了下,不过却没再说话了。


    虚空另一端,正清道人一行人所乘法舟此刻已然来到了灵积世道之前,这处世道在元夏诸世道中排位中下,虽比常英世道稍强一线,可也并不曾强到哪里去。


    现在的情况,倒是越是弱小的世道越是挨近两界通道,反而越是强大的,则相距越远,也不知道此中是巧合还是必然。


    根据此前的消息,此方世道之中同样有一位求全上真坐镇。


    此刻的灵积世道之内,修为最高的西道人正坐镇于此,实际上此刻的灵积世道正是十分虚弱的时候。现在主持阵器禁制的修士,大多数是用法仪推动上来的,法力虽有,可与正经修持上来的修士无法相比。


    而功行到了一定境界的宗老,此刻都是被抽调去了两殿了。


    这时有弟子过来急报,道:“上真,那天夏之人已然到了我世道外围了,看来就是要攻打我等的。”


    底下宗老和世道弟子闻言,都是心头一凛。


    西道人却是镇定如常,道:“不要慌,上下守妥就是,我们可不是常英世道。”


    那些宗老和世道弟子看了看,神情都有些微妙,就在一刻之前,上真可不是这么笃定的,还急急转移人手,现在这般模样,当是因为看那位张道人被从场中蔽绝出去的缘故吧?

    西道人这般有底气,其中固然是张御已然不在场中,还有世道之中的涵周世道的阵器已然打开,上三世和两殿的救援已然可以直接落到世道之中了。


    不止如此,他此前已然让鹿道人设法将自己的正身给送走了,这般他人来攻,他是丝毫无惧了。


    只是他有些可惜,涵周世道的阵器需要他亲自驾驭,求全修道人到底功行不同寻常,许要许久才能渡送一个过来,在他努力之下,到了现在,也仅仅是过来两人,也勉强能够守持。


    按照他的想法,若是人数再多一些,那他们正好可以设下一个包围圈,将天夏来犯之敌伏击歼灭于此了。


    世道之外,飞舟在那一片星云之前停了下来,正清道人平静看着前方,开口道:“方上真,此回你来主攻。


    “蒽?”


    方景凛略觉意外,随后笑了笑,点头道:“好。”


    这也正合他心意,此前他负责的只是破开外围禁制,说实话,破禁这等事,换了任何一个求全上真之人都能做到,而他需要的是与同道论法。


    因为越是击败对手,他的道法就越是强盛,这不拘对方是到底是假身还是正身,且被他击败过之后,哪怕再是遇上,不拘是正身还是分身,都没可能再是胜过他了。


    只要对方不清楚他的道法,那么随着这等胜势积累下去,他的道法就会逐渐强盛,乃至有窥望上境之可能。


    他从没有放弃过往上层走的想法,虽然很多前人倒在了上境这一关口之前,从此不见了影踪,可他从来也不认为自己也会如此。


    即便不提这些,从另一方面讲,只要立功足够多,他也便能从镇狱之中出来,不用再拘束于那一方狭小地界之内了。


    他望向前方,转首对着岳清泽等人嘱咐了一声,当先就往世道之中冲入进去,身外道法一展,所过之处,禁制纷纷破散。


    岳清泽四人与他配合这几次,也知他的能耐。他们对这位其实也是颇为佩服的,这位道法高强,而且能利用好他们每一个人的长处,所以他们都是觉得,配合这位更是容易制敌。


    四人对着正清道人一礼,也是跟随者直接冲入了那团星云之中。


    正清道人看着他们进入世道,清楚元夏方面不会放弃这里,一定会有驰援,这一次,可能是在内,他目光异向虚空深处,也可能是在外。


    方景凛一路冲驰,没有镇道之宝干涉,自是无有阻碍的一路冲到了阵枢所在。


    此刻便见这一名道人持着拂尘坐在阵位之上,其身后已然有了两名同辈等候在了那里,见他过来,站起执有一礼,道:“灵积世道西采空,领教了。”


    方景凛看了其背后两人一眼,稽首一礼,道:“天夏,上霄道脉,方景凛。”


    西道人一摆拂尘,身上一股玄妙意韵,天地之间,隐隐有各种玄灵法符闪烁出现,身后两人也是同时各祭道法。


    他们以三敌五,看似是劣势,可是根本道法各具奇妙,法力弱也未必战斗力低,道法看去不强也未必就没有胜算,只要是配合得当,哪怕是看起来不如何的道法亦能收到奇效。


    何况他方才已是知晓,此番来援之人,可不止他身后这两位。


    方景凛见他虽处劣势,却是主动出手,笑了一笑,也不客气,道法“权宫天命”霎时展开。


    他观察和了解过元夏过往与天夏的斗战,其中配合默契非常稀少,几乎可称没有。而只是一瞬间,他便看清楚了,这几人道法无不是偏向守御,光是如此,可赢不了他们,是想依靠更多救援么?还是……


    他眼睛微微一眯,这么看来,正清那边才是他们的目标么?不过以为多两个人就能拖住他,那也未免太过小看他了。


    法舟之内,正清道人忽然有所感应,往前方看去,见是三团流光闪烁了下,随后骤然从虚空之中浮现出数个身影。随后三名道人从那里走了出来。


    常英世道的荣道人最后被破杀情况具体不知道,可推断应该就是亡在正清道人的手中,而作为天夏派遣出的主攻之人,他们认为这位固然没有张御那等杀伐之术,却也不能小看,应该应更多力量以策周全。


    只是元夏天序无法动用,这一次能及时把人送来,乃是借用了涵周世道送来的阵器,诸人一起运法,才是得以成功。


    若是可以,两殿和上三世自是是想把给多人送渡到这里,可是仓促之间,也只能送的这几人,再迟怕是西道人那里无法挡住。


    正清道人看着对面三位道人,他没有任何试探,拿一个法诀,身上气机升腾之时,一股浩荡清光猛地向外照耀开来。


    对面三名道人俱是神情一肃,尽管已知这位厉害,事先却是没想其道法如此炽盛猛烈,他们看出这清光有碍,为了避免沾染,其中一人祭动道法,霎时遁入虚空之中,化去了自身身影。


    其中一人退后一步,好似一瞬间退去了无边遥远之地,可感觉又在近处,其轻轻抬手,对着正清道人就是一点。


    唯有那最后一个人停留在原地,不闪不避,身上爆闪出冲天气光,直接对着那袭来就清光迎了上来。


    正清道人站在原地,对着点来的那一指丝毫未去理会,整个人似乎融入了那涤荡诸般尘秽的清光之中,以清澄万物,化绝一切之势迎上了三人。


    后方巨舟之上,武廷执冷静沉稳察观着战局变化。


    现在方景凛和正清那里,看似是分了两处斗战,但其实一个整体的战场上,敌我双方都是都在某一处形成了优势,就看哪一方先取得胜数,随后就能去支援另一面。


    这场斗战还不能拖得太久,无论方景凛还是正清,都需尽快击破当面之敌,否则元夏的救援会源源不绝到来,越往后去,则是元夏优势越大。


    他觉得自己这里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削弱元夏除了削杀求全之人,最好的办法自能削杀镇道之宝。


    他方才看到了元夏祭了出了天伯书,但是此宝挡下了“真一元瞳”一击后,很快又收了回去,下来是否可以试着破袭此宝?


    只是这里是元夏主场,就算成功将此宝击杀成宝蜕,也是落在元夏这里。


    他考虑了下,也不是真的没有办法,只是需要用心谋划,哪怕只是成功一次,都是对元夏的削弱。


    想到这里,他拿出一枚事先准备的信符,凝意至上,便一甩袖,将之送渡去了两界通道中,等了没有多久,便有一道金光自通道之中飞出。


    他拿入手中,凝意入内一望,眼神一动,便拿起一枚晶玉,向着在场所有玄廷廷执沉声言道:“诸位廷执,稍候听我吩咐行事。


    ……


    ……


  第四百八十六章 捉器返天回


    武廷执待得众人回应,就交代众人道:“元夏谋我,我亦当出招反制,稍候诸位听我吩咐,破杀元夏宝器。”


    天夏众修听了,都是精神大振,齐声应是。


    经过了此前试探,老辣一些的修道人也都看明白了,对比此刻的元夏,可能在镇道之宝之上他们是占据了些许优势的。


    要不然元夏不可能只拿这么一点宝器出来,早就迫不及待将他们压下了,真是因为底气不足,生怕受到更大损失,所以才暂时不动。


    武廷执看着诸人应下,这个计划的关键在于,元夏那边的确是只有此前估量只剩下了一至两件宝器。


    方才露面的天伯书,还有此前传递出来的钟声,应该也是一件镇道之宝。但是能够看出,后者显然没法祭了。


    而现在他们能动用的宝器,因为“遁世简”正囚困“定真罗”,所以只剩下了“真一元瞳”、“服幽虫”两件,若是集中攻击某一件法器,应该是有机会拿下一件元夏宝器的。


    可是这样还不够稳妥,一旦试探不顺,那么可能陷入另一轮对峙,那么这次进攻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所以他方才向天夏那边试着问了一句,那“离空闪”不知何时能够修复?

    而陈首执则是告知,他要做什么,那就尽管去做。


    听得此言,他顿时明白了,这宝器当已是修复好了,只是现在不说出来,是怕元夏天序这里生出感应,产生某种变数。


    既然这样,他也是立刻决定执行谋划。而为了完全瞒过元夏方面,这一次他没有与诸人说具体的安排,只是动用了主持之人的权柄,交代他们该做什么。


    待一切安排好,众人也是持定了之前分拨下去的清穹之气,便是准备开始动手了。


    这回首先将目标盯在了“灵空蜂翼”和“乘青鸿羽”,这两件宝物曾多次在与他们斗战之中出现,而且最是灵巧,可谓可进可退。


    其中乘青鸿羽能够将人直接接走了去,同时还能威胁两界通道,若是这一次能够破毁,那是最好。不但可令元夏方面少一上乘宝器,也能令两界通道更为安稳。


    武廷执这时把手一托,将“真一元瞳”祭了出去,霎时间,一只玉丸飞至,其中两孔有白烟喷出,霎时形成有若眼瞳的一环,环中顿有一道白光放出,直对着那乘青鸿羽而去。


    元夏这边早有防备,见是天夏忽然发难,两殿之中也是将“天伯书”祭起,再度用此抵挡真一元瞳的攻袭。


    然而这个时候,却是有一道幽色光芒从旁射来,倏然叮在了天伯书上,将此宝于半途之中截住了。


    却是天夏这边将“服幽虫”祭了出来,这样一来,乘青鸿羽直接就遭受了来自“吞天虫”和“真一元瞳”两件宝器的袭击。


    吞天虫经过了数度提升,方才就缠的乘青鸿羽无法发挥,现在若再加上真一元瞳杀上之能,顷刻之间恐怕就将受劫。


    元夏方面手段不至于此,这等关键时刻,却有一声钟声传了来,虚空也是隐隐约约震动了起来,这是将“涵枢金钟”祭了出来,此声虽然不曾将那一道白光彻底阻碍,可是乘青鸿羽逃遁何等迅捷,立时就借此时机避开了这一击。


    就在,忽然场中有一道光芒闪烁了一下,犹如闪电劈开虚空,光芒过后,元夏方面发现,原本场中正与吞天虫缠战的灵空蜂翼骤然消失不见了,不由脸色一变。


    待诸司议再是查看,发现这宝器居然已经不在了天夏域内了。


    而更危险的是,元夏场中少了一件镇道之宝,天夏也是得以抽出手来,真一元瞳再次发力,这一次直接照向了赤魄寂光。


    元夏方面都是一惊,赤魄寂光眼下可算得上是中流砥柱了,怎么也是不能被破坏的,因而顾不上其他,连忙让诸司议提前服下丹丸,并且收缩战线,以求挡住元夏这一轮进攻。


    但出人意料的是,天夏方面没有趁势压上,反而那到处表现存在感的“食阳虫”也是一转,跟着一起回往天夏遁去。


    元夏此刻顿时明白了过来,天夏方才其实就是打一个他们出其不意。


    照理说,天夏方面两界通道实际上是无法承载那么多镇道之宝持续停留在场上的,当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使得承载能力得以提升了一瞬,从而完成了这一场突袭。


    这一下交换可谓此起彼伏,只是灵空蜂翼被带走了去,恐怕也是难以回来了。并且看天夏的用意,似乎是打算直接在天夏空域内摧毁此宝。


    这样的话,待此事做成,待那前往追袭的宝器回来,天夏将又一次占据宝器优势。


    过司议沉声道:“情形不对,全司议,我等必须再取至少两件宝器出来,不然等天夏另一件破毁了灵空蜂翼后回来,我等必是处于极大劣势。”


    全司议凝声回答道:“要是这么做,天序这边恐怕就有更大破绽,无法维护完满,到时场中变数尤为增多,这局面可未必我等所愿看见。”


    每次取下宝器,天序都要重新排布调和的,若是不讲究这些,现在取下一件宝器,短时内或还没有问题,时间一长,必生变乱,而要是一下取走两件,天道则定会趁势反压过来。


    过司议却是语声坚定道:“不得不如此,否则局面难稳,哪怕有些许漏洞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击退了天夏,任何漏洞都可弥补,若是天夏继续攻击下去,恐怕我们的损失将会越来越大。”


    全司议沉吟片刻,道:“好,我这就与过司议一同拟书,送去上三世那处,让他们尽快做出决断。”


    两殿这边意见一致,立刻传书去了上三世。


    雍道人得悉了两人意思,关键时刻也是有决断的,知道此刻必须要有所取舍,要是不尽快弥补漏洞,被推倒了一角,那么就是一层层崩塌了。


    尽管事后可能麻烦很大,可是当下确保在宝器对抗上不若下风才是最重要的。故他也是迅速同意了此举,并在书信上面附名。


    不过即便取拿宝器,却也没那么快,所以只能期望天夏的宝器能够回转的慢一些了。


    而与此同时,张御正沉浸在了一片尘水之中,重重压力向他挤压而来,像是要把他压迫到无边深处。


    他站在里面不动,任由此水上得身来,并没有丝毫慌张。


    最早命印分身被卷席入其中,通过大道之印冥冥之中传来的感应,他便已经感觉到,此水并不是将人直接破杀的。


    他此刻越是抵抗,那么遭受到的反制就越大,反而是不去抵抗,顺其自然,此水只会维持此刻的压力,而这却可能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若是实在解决不了的话,他可以用大道之印进行抵抗,借此以脱身,或者直接崩散假身,只是宝衣在身,不到必要,他是不会这么做的。并且他也觉得,自己若真是这么选择,下回再遇到此水,恐就将失去对抗之力。


    他意念一转,脚下云芝玉台升起一道灵光,绕转周身,这并非是抗拒,而是维持此身命机。


    同时他双眸之中有神光放出,却是借助大道目印观察着这片尘水,此水奇异无比,看到出也是上境之器,内中则存有一种令人捉摸不定的玄妙意味。


    他待看了下来,却是若有所思。


    他感觉这东西并不是用来困人的,至少不是单纯用来如此做的,若是功行足够,修道人倒是可以借助此物进行修行。


    不过若有失机,可能就会被困于此。


    便是求全修道人,世身一旦在此崩散,下一回依旧会是落在这里,而且将会面对更为强大的水力。


    所以失败一次,若有办法的话,就要尽可能想办法出去了,否则再是失机的话,除非有人能你解脱,那么凭自身之力恐怕是无法做到此事了。


    可是同样,你若是能与之对抗,此水会随着你法力的一点点消磨之间逐渐增长力量,因为求全修道人心光法力无尽,要是你能跟得上此水的压制,那么迟早是能达至极限,并从中解脱出来的。


    而且他感觉到,此水其实是无主之物,而这水力的推动,是根据一个人法力心光来生出相应力量的,对于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所以若是完成此事,到得最后,说不定能降伏此水,进而成为其之御主。


    这东西无疑是上境大能所炼,上境大能的东西,他也知道不是那么好拿的,你收了去,说不定就落了承负。


    不过这可是战阵之上,既然送到了他的面前,此刻又困住了他,便是取拿了去,也是理直气壮,再说待到来日,他未必不能亲自去往对方面前了结承负。


    想到这里,他也是心思沉静下来,用心光缓缓抵消水力。


    至于外面的事,自有武廷执操持,而他即便在这里,也能通过训天道章随时随地知悉的外面之事,若有什么不妥,他会想办法试着出去。


    不过那样遭遇的抵抗将是最大,恐也会遇到不可测的结果,所以还是选择消炼更为妥当。


    ……


    ……


  第四百八十七章 宝光破常世


    天夏空域之内,一道流光从两界通道之内穿渡而出,再又飞驰一段时间,却是有一只蜂鸟形状,周身呈现七彩琉璃之色的宝器从那流光之中分离出来。


    “离空闪”将“灵空蜂翼”罩住后,便直接将此宝带来了此间,随后也不继续拘束,而是将之甩了出来。


    灵空蜂翼失去了制约,抖开身上的透明薄翼,凌空旋了几圈,再是陡然化一道疾光往两界通道方向射去,看去想要就此回转。


    可是还未等其接近通道入口,却是嗡鸣一声,像是躲避什么一般,又是急忙避开。只见一道白光从通道之中射了出来,却是那食阳虫赶了回来。


    这两件宝器彼此也能算是老对手了,在元夏域内就纠缠不休,总得来说,几次得了好处的食阳虫更胜一筹,只是灵空蜂翼分外灵活,每次都能躲避过去,因此长久无法分出胜负。现在来到这里,却是又一次缠战了起来。


    两件宝器相互追逐撕咬,但看去一时之间没法分出胜负,但这局面仅仅持续了片刻,很快就一缕清穹之气从莫名来处垂落而下,霎时侵满周遭虚空。


    灵空蜂翼受此阻碍,动作顿时变得迟缓了起来,反而食阳虫却是愈发迅快,此时狂啸一声,就叮附了上来,壮极凶狠。


    灵空蜂翼尖啸一声,犹自挣扎,想要将食阳虫甩脱下去,可是在清穹之气和食阳虫双方的制约之下,此也徒劳之举。


    在食阳虫的贪婪吸食之下,其身上本来明明灿灿的流光很快黯淡了下去,其飞振之势也是变得逐渐无力,最后哀鸣一声,浮在虚空之中终于不再动弹了。


    食阳虫则依旧在那里拼命吸食,再是片刻之后,身下的灵空蜂翼宝光散去,变作了一枚闪烁着光芒的晶玉。


    陈首执在清穹云海之上看着整个过程,这时他伸手一拿,就将这枚晶玉拿了过来,在天夏破杀的宝器,自是不会再给元夏任何拿了回去的机会的,他稍候就会将此交托给六位执摄。


    食阳虫此刻也是浮荡在虚空之中,看着一动不动,一口气吸摄了灵空蜂翼的全部精华,它又一次吃撑了。没有了服幽虫帮忙转运,也只能靠着自身进行化消。


    而这等时候服幽虫正在场上对抗元夏宝器,并负责支援吞天虫,一时半刻之间也抽调不回来。


    两界通道这一端,武廷执这时见面前明光一亮,却是那离空闪折了回来,同时也知那灵空蜂翼已然破毁,心中不由大定。


    他看着前方,元夏全面收缩之下,呈现出了守势,并不在虚空之中与他们角逐,而是退到了两殿之外,依托两殿所在的元墩进行守御。


    他考虑了下,虽然现在手中掌握的镇道之宝比元夏是多上一件的,可是强攻的话,却也很难取得战果。


    攻打两殿乃是攻坚之战,不是什么好主意,而他们此前也没做好也元夏决战的准备。


    倒是元夏这么一收缩,大片的虚空失去了守御,对于场中的支援也就不足了,也就是说,现在除了上三世和少数拥有强横实力的世道,大多数世道都失去了镇道之宝的遮护。


    元夏上层这等考虑其实也是明智的,镇道之宝一定是第一需要保全的,诸世道虽也重要,可天夏无疑需要一个个打过去,没有许多时间,是拿不下来的。


    再说张御此刻也不在场中,也没法破杀求全之人的性命,这样可以暂时将这些抛给天夏,用以换取他们内部调整的时间。


    武廷执这时也是不客气,吩咐天夏众人利用手中的镇道之宝攻击那些近处的世道,无需求得什么战果,只是确保元夏的镇道之宝无从出来驰援便可。


    而他则是将“真一元瞳”抽调了出来,随后祭在虚空高处,两孔之中长烟环绕成圈,蓄势片刻,便有一道白光射出。


    镇道之宝轰击之下,那个世道的外围守御就是几乎是一击就破,并且白光并没有因此有丝毫减弱,继续奔世道机枢所在而去。


    这时此方世道之中,忽然有两道遁光飞出,却是镇守此间的两位求全道人,驾驭假身主动迎上镇道之宝,以求延缓此事。


    两人展开根本道法迎头上去这道白光,但仅是眨眼之间,那两具假身就被消杀一空,可这两人并没有放弃,一道遁光之后又是一道。


    在短短片刻内,两人各自将自己的三具假身都是用了上去,要说作用也是有一些的,可这也仅仅是拖延了片刻而已,在上境宝器面前,这点阻挡力度只是杯水车薪,那一道白光仍是坚定不移朝下冲落而来。


    这两名求全道人知道无力回天,无奈之下只得借助涵周世道的阵器,还有鹿道人的帮衬,带着世道之内能走的人俱是走脱了去。


    就在两人离开之后不久,宝光彻底落下,天地先是寂静了一瞬,随后那一团代表着某一个世道的星云直接溃散开来,崩散的气光向外扩张,虚空之中出现了一缕缕向外散逸的绚烂霞虹,如同最为华丽的烟火。


    世界里面的诸般事物,无论是修士还是禁制,在镇道之宝冲击之下都是脆弱无比,只是一击便就破散了。当然这也是因为此世道并没有镇道之宝的守御,也没有元夏天序固持,不然不至于是如此崩坏的局面。


    两殿诸司议看着这一幕,看着那向外奔涌的彩光,都是沉默不言。


    此前虽也有世道被摧毁,可存寄之地大体是保全下来了,可这等在宝器轰击之下崩塌,却是十分直观的冲击,更为十震动人心。


    他们此刻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若是应对不妥当,那么这一场终道之战,未必就一定是他们赢下。


    全司议这时问道:“问络世道的人撤出来了么?”


    底下有人回道:“因为天夏的攻击来的十分突然,事先不曾撤了出来多少人,只有两位上真和数千弟子得以脱身,余下尽殁于此世道之中。”


    这一击可不是单单摧毁了一处地界,此世道中不知多少年来的传承和积累也都是被一起破毁了。


    世道本身是既有虚的一面,也有实的一面,作为虚的一面,只要道法传继存在,名义上分配给其执拿的镇道之宝还在,那么世道就是存在的。


    可是作为实的一面,其却是已是被倾覆了大半,下来别说提供给两殿人力物力,若要重立世道,还需要上三世和两殿反过来为其补充损失。


    底下诸司议中,有人建言道:“天夏不会因此而中止动作的,还会继续攻袭诸世道,我们必须和天夏进行谈判了。”


    又有司议反驳道:“天夏不会停下的,上一次是天夏见进展无望,故而愿与我等和谈,这一次是天夏气势如虹,又怎么可能答应?”


    两殿诸司议商量了下,最后还是认为需派遣人手与天夏议谈,但这其实是缓兵之策。


    元夏这边的镇道之宝已然在开始抽调了,此刻已是不可能停下了,而若是天夏因此中断了斗战,那却是好事了。


    过司议道:“兰司议,这次便由你前往议谈。”由于这次不是准备真的就此和谈,所以他们也就不需要知会上世了。


    兰司议当即领命,带上几名心腹弟子,就乘动金舟出了两殿,再借阵器挪移,往天夏这边过来。


    武廷执这里没多久就收到了元夏使者到来的消息,他沉声道:“元夏要议谈?”


    他深思片刻,拿出晶玉,吩咐道:“尤道友、风廷执,就由你们二位与此人接触。”尤老道、风廷执当即应下。


    至于场中战局,元夏派遣使者到来,说明此刻被打疼了,这样他只会加大攻势。是根本不会因为对方来人而停下的。


    尤老道、风廷执二人受命之后,便乘舟来至战阵前沿,与兰司议在一处临时设立的广台之上见了面。


    双方见礼之后,尤老道便先开口道:“此次战斗,完全是元夏一力挑起的,贵方要与我谈可以,但我天夏此回所受损折需先有所偿补。”


    兰司议道:“贵方若是愿意就此停下攻势,并从我元夏天域内退了出去,。这些条件我元夏是可以答应的。”


    尤老道一声冷笑,撇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倒是开得了此口,尤某便直说了吧,你们现在接受,给的东西还能少一些,若是过后再谈,那所要付出的就不止这么些了。”


    兰司议不慌不忙道:“贵方当是清楚。贵方并没有覆灭我元夏之力,若是见好就收,此回还不失有所收获。若是继续攻打下去,那么贵方最终将一无所得。


    而此战之后,我元夏所受损折很快就能弥补了回来,贵方此战所消耗的人力物力,又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得过来呢?此刻罢手,还能留下些许颜面。”


    风廷执笑了笑,道:“兰司议之话,听着不怎么情愿,没有关系的,我们可以再等等,再看看,兰司议不妨先回去,等什么时候贵方觉得心甘情愿了,那时你我双方之间想必就可免去许多争执了。”


    ……


    ……


  第四百八十八章 继传寻生门


    兰司议与天夏方面一番议谈,见天夏方面态度无比强硬,知这一次当是没有什么结果了,好在他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只是过来姑且一试。


    可他还是尽最大可能周旋和试探,试图探听出天夏真正的目的和底限在哪里。


    尤老道和风道人都是滴水不漏的应付着,并适当透露了一些有意让元夏知晓的消息。


    到了后来,兰司议见再也探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便以回去请示上层为由,转回到了两殿之上。


    他向上面几位司议禀告道:“天夏这次决心甚大,但并没有关上议谈之门,只是若无足够打动此辈之物,看来是不会轻易退去的。”


    向司议问道:“他们需要什么?”


    兰司议便将之前谈话的内容挑拣重要的复述了一遍,道:“此刻天夏正占上风,这个时候万万不会停下的,便是答应了他们,也不会当真执行。”


    全司议肃声道:“那就继续打下去!”


    向司议寻思了一会儿,道:“看天夏这态度,的确是要寻我的议谈的,但很可能与上次一般,是想拖到一年周全之期前面,然后对我提出更为苛刻的条件,那时候我等就不得不接受了。”


    此间诸司议都是神情凝重,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他们都是料到有这个可能。


    别看现在他们再度取拿镇道之宝,好似元夏天序还能承受,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天道是在不断变化,元夏天序则需不要稳固,这意味着每一处变化都要堵住或者压制住,不然他们过去也不用花费十载时间来慢慢调整了。


    元夏天序每一个镇道之宝都需破绽和漏洞他们是要想办法堵住了,可现在不加调整拿取了两件宝器出来,就意味着多出了个两个漏洞。


    别看只是微小一点,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口。


    现在还好说,到了一年周转之期,天道势必与元夏天序相互碰撞,那个时候如果不设法堵上这些漏洞,那势必导致造成更大的破坏。


    那时天序或许就会如堤坝上的破口一般,在天道反扑之下将会撕裂开来,越来越大,直至倒塌,那么他们辛苦构筑的一切也就不存在了。


    全司议断然言道:“那就必须在周转之期到来之前击垮此辈,最次也要将之驱逐出去,若是做不到这点,那么再考虑此事吧。”


    过司议缓缓道:“涵周世道的阵器排布好了么?”


    下面有司议回应道:“回禀过司议,上三世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诸世道已然都是排布好了。”


    向司议心里呵呵一笑,心道动作倒是快。


    想来是亲眼目睹两处世道的陷落,诸世道现在又实打实的面对天夏的威胁,却是也是不得不做出了妥协,往日里怎么也不愿做的事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


    全司议道:“就算阵器都是排布好,镇道之宝不能对抗之前,我们仍是无法出动,只能尽量转移人手了,我等需要做好再舍弃一处或两处世道的代价了。


    过司议缓缓点头。


    有了阵器,方便救援各世道,也方便调配力量。


    以往诸世道拒绝,经此事后,恐怕就不会再有这个心思了。


    元夏天序在正常情形下若有必要其实也能转挪,但经过这么一番变动,现在最好是不要轻易动用了。


    向司议这时则是走前几步,看向虚空深处,现在没有了张御,但是并没有能扳回劣势。


    他心中想着,虽然上三世是想办法把人弄走了,并说有一定可能此人永远无可归返,但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位又会出现,那就更为难打了。


    那时候他们莫非继续抽调镇道之宝?

    这却无可能了。


    所以他内心倒是倾向于尽早和天夏达成妥协的。只要日后能赢,付出的代价都是能回来的,何必计较眼前这些东西。


    正观望之时,忽然那见得那天中的“真一元瞳”再一次转向,显然又盯上了下一处世道。


    他看了一眼,心道:“这是宏名世道?看来此处也难保全了。”


    镇道之宝的挪转,并不像修道人一般需挪遁,只要是气机所及之地,那都是可以其去往之所在,所以只要在“真一元瞳”气机达及之地,都在此宝的攻击范围之内。


    上三世中,雍道人站在殿台上,冷冷看着这一幕。


    现在他这里同样没有什么好办法,好歹两殿还能拿出镇道之宝与天夏较劲,他是拜上次战败所赐,连反制力量都拿不出多少了,也只能希望能尽快将那两件镇道之宝取拿出来,下来好努力挽回局面了。


    武廷执站在后方看着,元夏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么一座座的将世道逐个破坏下去,肯定会想办法的。


    他们现在要争取在这段时间多破杀几个世道。


    只是可惜张御并在场上,因为按照元夏方面的说法,只要道法传承之人仍在,那么世道还能再重建起来。


    若是那一枚定真罗还在元夏手中,那么建造起来当是更快了,只要条件充分,那么几乎一瞬之间就能重新建立起来。


    可这也并不是没有意义,这几处世道之中积攒了大量的修道资粮和各类物事,这些都是破毁了,这明显也对元夏进行了削弱。


    倒是此刻攻杀多是排名靠后的世道,损折有限,但他眼前只能选择,如伏青、东始、莱原等世道,都是实力强横的世道,一来是距离较远,二来守御坚固,极可能也有镇道之宝镇守,那就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了。


    这个时候,戴廷执忽然通过训天道章来报:“武廷执,方才有人送来了一封传讯,戴某已是看过了,需得武廷执亲自过目。”


    武廷执当下将那传讯接来,发现却是来自北未世道的传讯,确切的说,是真龙族类那里寄送出来的,落名之人乃是如今的族中长者易子。


    易子本人得了祖师赐血,正在闭关之中,然而他功行差了许多,就算有决心有助力,短短时间之内,也并不能骤然去到求全之境,他留在外间的分身见到了天夏破毁世道的举动,心中也是不禁多了一个想法。


    这信传上并没有说太多,只是说想一如之前那般将族人转移去天夏。


    武廷执看罢,心中有数,这个时候转移什么族人?这分明是话中有话,但他不了解这些真龙族类,有些事情并不能确定,便吩咐身边弟子,道:“去把常玄尊唤来。”


    传命下去不久,常旸来到了主舟之内,并请到了他面前,对他稽首一礼道:“常旸见过武廷执。”


    武廷执颔首还礼,道:“常玄尊,你在元夏十载,曾多次与北未世道打交道,对于此世道想必是十分熟悉的了?”


    常旸谦虚回道:“不敢说十分熟悉,北未世道内部情形,常某大致是了解的。”


    武廷执伸手一指,那将传讯拟化出来,递给常旸,道:“常玄尊不妨过目。”


    常旸伸出双手,恭敬接来,他拿来看了看,用手掸了一下,笑道:“武廷执,这是想让我天夏去攻打北未世道。”


    武廷执沉声道:“说下去。”


    常旸笑道:“按信传上面说法,北未世道现如今一个求全修道人也没有,且也没有镇道之宝守御,将这底细透露了,分明就是邀我攻打,北未世道内的真龙族类,易钧子战亡后,处境当是更为艰难了,这时候易子想寻求我天夏帮衬,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又举了下信传,道:“只是元夏有道誓束缚,所以他不好明言,甚或连自己都没有下定决心,不过没关系,我若有意,可以帮他下这个决心。”


    武廷执深思片刻,很快有了决定,道:“稍候我会令人攻袭北未世道,常玄尊,你去与那真龙族类沟通,其若没什么反抗,那就设法将他们带了回来。”


    常旸道:“常某奉命。”又抬头道:“常某一人怕是不成。”


    武廷执沉声道:“我会让焦尧道友与你一同前往。他既是真龙族类,也是求全之人,由他出面,当是合适。”


    常旸欣然领命,道:“既是有焦上尊帮忙,此事当能办得妥当了。”


    而这个时候,本来安坐在后方无所事事的焦尧忽然一个激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张望了一下,见张御还并没有回来,不禁摇了摇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时候,感觉有异,心里一紧,将一枚晶玉拿了出来,内里传来了武廷执的意念,却是要他前往北未世道,在拿下此处的同时,设法将那些真龙族类接入天夏。


    这次他神情倒是严肃了几分,沉吟道:“元夏这里的真龙族类么……”他口中回道:“武廷执,焦某会尽力而为的。”


    武廷执与焦尧交流结束后,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上方的虚空,自进入了元夏之后,就能感觉自身到了一股制束,虽然不算太严重,可多少有些影响,然而现在却是松脱了几分,尽管很微弱,但确确实实是发生了。


    若无意外,应当是元夏在将那维持天序的镇道之宝抽取出来,这样的话,他们的动作必须加快了。


    ……


    ……


  第四百八十九章 域崩各分途


    虚空中的光芒闪烁了一下,璀璨星云绽放开来,却是又一方世道在真一元瞳的轰击之下就此崩塌。


    元夏方面第一次震惊非常,现在见到了第二次,都不见什么表情,好像觉得此事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现在他们已然从元夏天序中取到了一件镇道之宝,但是另一件还在抽取之中,这是需要慢慢为之的,而不能一气为之。


    若说元夏天序好比是一座高墙的话,那么那些镇道之宝就是高墙的根基,把根基拆了,整座墙也就摇摇欲坠了。


    不过镇道之宝毕竟只是宝器,只是代替人的作用,要是元夏的上境大能愿意出手,那即便没有多少宝器,也一样能立稳天序。


    可即便是元夏之道,底下也不是完全希望依靠上层来解决一切事情的。因为既不用到你,那么终道又凭何交由你来分享?


    底下之人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并且上境大能就算真的出手,那也是有限度的,否则你能插手,对面的上境大能同样也能出手,这般同样也是排除了底下之人的参与。


    天夏阵中,武廷执见又一个世道破毁,便意念一催,转而将“真一元瞳”转过,直接对准了另一个方向,其中隐隐就将北未世道给罩定了。


    只需要破毁了此处,那么此间的真龙族类就可以接纳过来。


    天夏现在不是古夏、神夏之时了,对于对方什么出身并不十分在乎,最关键的是,在对抗元夏这件事上,他们是一致的。


    北未世道之内,易午看着外间的动静,还有心中泛起极端威胁的压迫感,心道终于来了。这应该是天夏方面之人明白了他的意思,派人前来接应了。


    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拿定主意,对于举族投奔天夏的选择,心里仍是有一些纠结犹豫的。


    若是天夏不作回应,那便罢了,他只能继续修持,等待自己功行得破的那一日,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且也不知道族类那时候还能保全多少。


    可是既然天夏来了,那么也是间接帮他下了决心了。


    正在如此想时,外面有弟子求见,待唤了进来,其躬身一礼,言道:“费真人唤易真人去一趟机枢所在,说是有要事。”


    易午想了想,传命道:“关照下去,我不在时,族中任何人不得妄动。”


    那弟子肃容应下。


    易午从座上起身,他驾青云而行,很快来到了阵枢所在,落下身形,来至内厅,这是有一件阵器正在运转着。


    这是涵周世道的阵器,本来掌握在真龙族类的手里,但是现在不经过他们的允许,却是直接被拿到了这里。此事上面的命令既不曾到他这里,底下之人也没有经过他。


    易钧子一亡,北未世道失去了宗主,但照理说当由他暂代宗位,可北未世道现在除了真龙族类外,其余道传已经不愿意听他们使唤了。


    外间的诸世道也同样不愿意与他们联络,这导致整个真龙族类实力上虽还占据主导,但实际上已经被排挤至边缘地带了。


    可他对此却是一言不发。


    在阵器之前,站着一名枯瘦道人,正是那费道人,此人看了看易午的表情,见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嘲弄一笑,对着那阵器光芒之中的身影一礼,示意道:“易真人,这位乃是鹿上真,还不快来见过?”


    易午走到近前,对着鹿道人默然行有一礼。


    鹿道人对他的态度也不在乎,他道:“我奉上命,将你们这些人都是带走了,易真人,你是随我气机一起走吧。”


    虽然诸世道打压真龙族类,但将其从权位之上排挤下来那也是足够了,毕竟真龙族类还有一位老祖还在上面。平日排挤还可以,光明正大送其去死,这却当真是视上境大能如无物了,没人敢这么做。


    诸世道都是奉拜上境大能的,三上世和两殿自是各有奉拜,有些靠前的世道也是如此,而余下多数世道,有些都是奉拜相同的大能,但是未有北未世道奉拜的是真龙老祖,关系上较为亲近。


    要不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真龙老祖自身对后辈似是不怎么关心,诸世道也不敢这么对待真龙族类。


    易午此时语声沉闷的回言道:“不必了,易某愿意留在这里,抵抗来犯之敌。”


    鹿道人不禁有些意外。


    费道人诧异同时却又流露出来一丝喜色。


    鹿道人倒是有些佩服他了,他也没勉强,不入求全,都不入他眼中,而且这个结果或许更好,他道:“若是易真人想好了,那鹿某也自成全你,你想留下的话,那么族人可以跟着我们一起走。”


    易午点头道:“易某这便去安排。”


    鹿道人看了看上空,道:“希望快一些,天夏已然盯上了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降了下来,鹿某不会等待太久。”


    易午摇头道:“我不是族长,要召集族人并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再说老祖的牌位必须先有所安排。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费道人本来还讥讽他两句,听得他提及真龙老祖的牌位,顿是不敢说话了。


    易午对着鹿道人一礼,道:“易某下去安排了。”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费道人待他走后,转身对鹿道人言道:“鹿上真放心,已有不少真龙族类愿意投靠我们,就算易午来不了,这支道传也能得以保全的。”


    鹿道人道:“好,这事你做得不错。这些真龙可以不理会,但道传必须传继下来,这是我诸世道的根本。”


    费道人连道:“是,上真说得是。”


    他清楚的很,就算这些投靠过来的真龙族类,离了这里后也不在会有在北位世道中的地位,等待此辈将道法传了下来,那就被各世道瓜分奴役了。


    易午回到了原本易钧子所在殿宇之内,他立刻传令,命所有修为在身的族人,不论高低都是到场。


    没有多时,随着一道道遁光来此,却有上万条真龙来到了此地,殿宇内外于是云雾缭绕,瑞光纷呈。


    易午扫了一眼,道:“易丙、易壬怎么没来?”


    有族老回道:“他们当是不会来了,有人见到他们去寻费真人了。”


    易午也不纠缠这一点,看着所有族人,放声言道:“诸位,易钧族长离去之后,族中当有我来主持,如今天夏的镇道之宝,许下一步就要攻我,此宝威能诸位也是见识到了,愿意跟着费真人走的可以跟着他走。若不愿意走,可以跟我走。”


    族老诧异问道:“敢问午长老,这是去哪里?”


    易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了看几位族老,又看向远处,神情坚定道:“若是诸位相信我,那就跟我走。”


    底下几位族老看了看,联想到外面的天夏来攻,结合以往所做之事,他们大致能猜到这位是想去哪里了。他们没有多少犹豫,皆是躬礼道:“我等愿意跟随午真人。”


    其实他们也是无有选择,若是可以,他们还是愿意留在元夏的,毕竟这是他们的根脉所在之地,可是元夏是想排挤他们,奴役他们,这就是他们无法忍受了。


    易午见诸人皆是同意,道:“好,稍候就请诸位跟我一道走。现在还请诸位与我一同去请祖师牌位。”


    阵枢之中,费道人看着上空宝器已然正正指向了北未世道,说明下一步攻袭的就是他们这里,不觉色变,他有些焦躁,道:“怎么人还未到?”


    鹿道人道:“再等一会儿吧。”


    其实离去也未有多久,不过十来呼吸的功夫,但是修道人交流,有必要的情形下只需要意念传递即可,那是一瞬间事,这个时候易午当知道是不可耽搁的。


    只是再是了一会儿,人却迟迟不值,这下连鹿道人有些不耐烦了,他看着上面镇道之宝已然冒出光气,知道再是等待下去,或许自己也是走不了了,故是道:“不是我不给他们机会,而是他们自己不曾把握住。”


    费真人忙道:“鹿上真已然尽力了。”


    鹿道人嗯了一声,道:“走吧。”这一声落下之后,身影就此化作气光飘去,连带着费道人和其余愿意一同走的修士及真龙族类一同消失无踪。


    而就在他们离去之后几个呼吸之后,一道白光从真一元瞳上照落下来,轰然轰击在北未世道之中,所过之处,一切尽化气光。


    易午等人站在祖师堂中,然而他们这里丝毫未曾损伤,仿佛光华刻意避开了他们。易午这时法力一推,整个祖师堂飞了出去,落入了虚空之中,出去之后不久,忽见一道光华出现在了外间,隐隐给他们一股亲近之感。


    易午心中一动,往外看有一眼,却见一名老道站在虚空之中,对他们稽首一礼,道:“焦某奉命前来抓捕北未世道漏网之鱼。”说着,展开法力,对着诸人抓拿了下来,同时一缕缕清气也是灌输到了真人身躯之中。


    易午及诸长老都是心领神会,没有做出任何抵抗,任由此气入体,便有一股解脱之感浮升上来,他们互相望了几眼,眼神多是喜色。


    易午神情一正,对着焦尧一礼,深深拜下,道:“我易氏一族,上下百万族类,愿投拜天夏!”


    ……


    ……


  第四百九十章 渡生弃往界


    焦尧未敢在原地久留,打过招呼之后,就立刻带着易午等人离去。


    易午本来还以为,他们这么多人一起走,难免会引发一些动静,会有一番波折,不过往外走的时候, 居然没有遇到任何阻截。


    焦尧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道:“道友不必担心,现在我天夏在上方斗战占据,莫说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跟随我来,就算知晓了,也无暇来顾忌。”


    易午不禁点头,又忍不住看了焦尧一眼。


    他也是知道天夏是有真龙族类的,也隐隐约约知道这一位的存在,没想到现在居然是这位亲自来救, 心中不禁多了一分亲近,他道:“不想这回竟是劳烦道友至此。”


    焦尧道:“我也是奉命而来,不敢居功,易道友有什么话,有什么要求,稍候可以和我等玄廷廷执去说。”


    易午立知这是一位谨慎之人,也就不再多问。


    焦尧这时看了看左右,见已是快要出了“真一元瞳”气光范围,便是一招手,霎时有一道流光落了下来,罩落在所有人身上。


    这道光华再是一闪,直接便带着这些真龙族类来到了天夏阵中一驾巨舟的泊台之上。


    到了这里, 焦尧终于放心了,因为随时可以撤退到两界通道之内。


    易午忍住看了看他,方才你不是说没事么?为什么你看起来像是劫后余生的样子?


    焦尧此刻才是将手中的离空闪送了出去, 这一次他能直接挪至此中, 那是依靠了这方宝器之能。


    不过这宝器主要是为了克压镇道之宝的,不是为了带人的,不到求全之法,恐是经不得力量,更别说易氏一族中还有不少低辈弟子,那更是承受不住,而有他这一位求全之人驾驭庇佑,那就没有问题了。


    有一名道人此刻迎了上来,对他一礼,道:“焦上真回来了,此行可还妥当么?”


    焦尧回了一礼,道:“此行还算顺利。”


    “上尊?”


    易午不觉有些吃惊,再次看了焦尧一眼,这乃是一位求全道法的修士么?怎么方才自己丝毫看不出来?


    他常年跟随在易钧子身边,也是有幸见识过不少求全之人,多少也有一些分辨之力,可却在这位身上居然找不到半分痕迹。


    他想了想,可能还是自己的法力太低之故。只是他不禁想到,说来这位也是一位真龙,要是靠着这一位,或许族人能得照应?


    只是这却需从长计议。


    焦尧与说那道人说了几句话后, 那道人对着易午一礼, 道:“这位想必是易真人了,武廷执正在等候真人,劳烦真人移步。”


    易午定了定神,道:“在下这便前往。”


    这些年由于北未世道和天夏往来打交道的次数不少,所以他对天夏的体例也是有一定了解的。知晓廷执就相当于两殿的司议,只是并没有诸世道在背后牵制,掣肘没有那么大,所执拿的权柄也大的多。


    他与焦尧别过,又拜托其暂时照顾那些族人,便就跟随那名道人而去,不久就在主舟之上见到了武廷执,他执礼道:“易氏易午见过武廷执,多谢贵方解救我等族人,我易氏一族从此愿意归附天夏。”


    武廷执与他见过礼后,道:“易道友能于关键时刻敢于从元夏跳脱出来,也是有颇有决断之人。”


    易午道:“惭愧,也是走投无路罢了。”


    武廷执道:“既然到了我天夏这处,你之族人可以安心在此繁衍生息,不会遭遇苛待,但需谨守我天夏规序。”


    易午连连点头,要说元夏的规矩也很严,这他是很能适应的,他这时低头俯身,对着武廷执一拜,道:“只是有一事,易某想恳请武廷执应允。”


    武廷执道:“你可言说。”


    易午道:“我们易氏族人,都与那位老祖有着血脉牵连,这次我们俱是去往天夏,还望贵方能够容情,允许我等带着老祖牌位前往天夏,在天夏也能得以供奉。”


    说这话时他是有些忐忑的,他乃是元夏土著,陡然到了天夏,算得是真正的无根无底,而供奉老祖,却可在名义上得了庇佑。


    只是他也不清楚天夏会不会同意,因为老祖与天夏大能彼此也算是敌对。


    要是天夏方面不同意或者推脱,他也只能忍耐下来,毕竟他不会拿自己族人的性命开玩笑,等日后自己功行成就了可以试着再提此事,现在他功行不够,分量也难免有些不足。


    武廷执考虑片刻,供奉真龙祖师没什么问题,因为这只是供奉罢了。


    说实在的,天夏五位执摄与元夏一些大能其实都是同一人,多供奉一位也没什么。


    只是想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他并没有就此深入考虑,这事情可让几位执摄去考量。他道:“供奉之事我可作主答应,但如何供奉,你需去到天夏之后,听我天夏之安排。”


    易午听得他答应,大喜过望,一礼拜到底,道:“能得供奉,已然足我辈之所愿,哪敢奢求太多,多谢武廷执成全了!”


    武廷执看着他道:“易真人也不用觉得在天夏乃是无根浮萍,你们早前到天夏的那些道友,在开智之后,都已然安顿下来,你们在天夏也是有族人,你们此番到天夏,想来也是他们乐意见到的。”


    易午连声称是。他知武廷执此刻身负重任,便没再怎么开口,深施一礼后,就此告退了下去。


    武廷执见他面的只是一具分身,而他正身仍在主舱之内主持战局。而真一元瞳破杀了北未世道之后,此刻已然转到了下一个世道。


    不过接下来感觉再用镇道之宝攻击,恐怕已经没有什么机会了。


    他的感觉是对的。这一念过去不久,他感觉到自己的束缚又松脱了些微。天序的松脱,很可能就又有宝器被挪到了场中。


    不过不管元夏那边是如何做的,他的攻势不会因此停下,他要尽力让对面感觉到被动,而不是自身陷入被动。


    于是继续催动真一元瞳,稍事片刻,又有一道气光朝着前方一团射去。


    元夏方面在忍熬了许久之后,此刻终于又是拿到了两件宝器,但这已是维护天序的前提下最快动作了。


    在这短短时间之内,他们已是被天夏宝器破毁了三处世道了,他们不允许天夏再这么肆无忌惮的攻击下去了。


    此刻见得真一元瞳再度发威,上三世这边就有一道金光涨开,像是一面薄薄的金光圆盘,内有无数道符闪烁,居然就此将虚天半分,将己方一众尽拢金盘之后。


    此宝器名为“半觉仙”,可以将敌我气机就此分开,你要去到我之所在,那就要先闯过这镇道之宝这一关。


    此时场中光芒一闪,却是那离空闪落了下来,试图将那半觉仙带走,但此刻恰有一声钟声传来,微微一顿,随后一卷帛书飞出,却是天伯书主动来投,离空闪一闪之间,就将此宝给带走了。


    武廷执看了下,其实他看得出来,那个金盘根深蒂固,似乎长在了对面一般,离空闪真是下去,也未必真能将此带走了,现在情况,他倒也能够接受。


    只是正待离空闪想要故技重施,带着此宝去往两界通道对面时,却有一股虚风吹了过来,竟是使得天夏这边诸多镇道之宝都是晃晃荡荡,难以稳住,连两界通道都是不稳起来,离空闪几次欲渡,都是没有成功。


    这一次元夏方面所选择的宝器都是有着一定针对性的,为了防止再次被离空闪把宝器带走,他们拿这件名唤“玄通劫风”的宝器,此风一起,有摇晃宝气,破散诸物根基之能。若配合涵枢金钟,那效用更为明显,


    武廷执见是场中镇道之宝重入了对峙,不仅是回到先前的格局之中,且要再攻世道,也是不易,不过他们是进攻一方,只要保持压迫,那么就占据胜势。


    天夏此回的目标是坚持到元夏一年周转之期,从方面看,元夏一定是比他们更为急躁的。


    此时另一边,虚空之中清光徐徐收敛,显露出正清道人的身影,经过一番斗战,参与围攻他的三人已然被他击溃。


    他有宝衣在身,所以没有跟三人周旋往来,直接利用守御坚稳的优势,将三人逐一击破,唯有那擅长遁法之人处理起来稍稍多了些麻烦。


    而底下方景凛五人与西采空三人之战此刻也是近了尾声,就在他顾看去的时候,阵枢之上最后一人身影也被方景凛击散。


    他们在两个方向上无疑都是取得了胜势。


    只是因为对方败散的都是假身,所以稍候一定会再度到来,且这些人都是熟悉了他们的道法,并不一定再度到之人还是原先这三個,或许会有派遣能够克制他们道法之人过来。


    可不管是正清道人还是方景凛,对于此事都不在乎。正清道人只是为了破毁世道,只要达成这个目的便好。


    方景凛则希望借此提升道法,只要能击败敌手,并且持续下去,他就能借此得以长进,换了人至,他反而更乐意见到。


    因是此处世道已无抵抗之力,故是六人各展道法,将此处来回冲荡了一遍,这才从此间离去。本拟继续攻伐下一处,不过这时六人都是收到了武廷执的传讯,故而没有再是继续,而是往天夏阵中折返。


    ……


    ……


  第四百九十一章 对阵叙虚实


    正清道人和方景凛五人回到了主舟之上,前来向武廷执禀明具体情形。武廷执问过之后,便让他们先行退下,等到见得有战机再是出动。


    自那“半觉仙”分蔽半天之后,元夏这里就多了一层屏障,天夏再也不能向之前一样轻而易举冲破守御了,除非在镇道之宝上的斗战取得胜势,进而突破封锁。


    只是现在的情况,他们能带过来的镇道之宝也就只有眼前这些数目,再多两界通道就无法承受了,这与元夏当日的情形一般。


    纵然可以短时间调度一件过来,可取不到战果依旧无用,反是给自己增加负担。而此前这方法已然用过一次,元夏肯定是有所防备了。


    倒是元夏方面若是不惜代价,再是匀出一件宝器,那就反过来将他们压迫了。所以双方此刻都是守持有余,无力进去,自然陷入了僵持状态。


    天夏这里诸廷执此刻商议了一下,决定暂缓攻势。他们并不急躁,虽然一时不得突破屏障,可是元夏也攻不过来,他们维持在敌方界域上,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敌人驱逐不了他们,那么就是占据优势的。


    况且元夏无疑比他们更是畏惧拖延,等到一年周转之期一到,此辈天序不稳,他们可以再趁势展开进攻,那时候元夏的破绽必然比现在更多。


    元夏方面也是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们此刻更需要的内部的调整,还有对天序的重新稳固,一时自也无力反攻,能维持住此刻不上不下的攻守之势,已然是比方才一味被天夏压着打已是好上许多了。


    两殿诸司议趁着此刻空余,纷纷讨论起解决之法,有人开口道:“战事到此,天夏那边势必无法再拿出更多宝器了,若是我等再抽调一件法器……”


    “不可,万万不可!”马上有人出来否定,并严肃道:“而今天序已然不稳,怎可以再从天序之上掘取根基?

    且那天夏纵使无力与我对抗,可若是全盘守御,也能撑得一时的,便是他们退了,也能设法再回来。此法不可取,不可取。”


    先前那人很是不悦道:“狄司议,照这么说,岂不是无法击败天夏了?”


    向司议看着底下人的争执,并不发表任何意见,心下道:“眼下若无击败之法,那么只能与之议谈了。”


    他一向是认为,只要不能胜过对面,僵持即是吃亏,那还不如设法让天夏退走,等他们恢复好了再打。不然诚如先前那狄司议之言,天夏就算此回被击退了,也还可一次次的回来袭扰他们。”


    全司议道:“此事先不用做决定。镇道之宝若是对峙,那么就要依靠得力人手来分出胜负。既然天夏那处可以派遣出张道人那般人过来,我元夏为何不能派遣功行高深之人破其守御?莫非我元夏这等人照不出来么?”


    他看着诸人,道:“眼下天序虽有瑕疵,但多少还有利于我,便是这般,还不敢主动出手,谈何驱逐天夏来敌?”


    “全司议说得是。”


    一个声音从旁处传来,诸人转头看去,却见是一名风姿清爽的俊秀道人走了来,俱是执礼道:“卞司议。”


    便是过司议、全司议二人也是在青玉莲花座上对此人执礼。这位身份与他们一般,皆乃是两殿大司议。


    卞司议走了坐上,与过、全二人见礼,随后道:“我与天夏可算是各有所长,方才天夏方面有那张道人在,许多同道对上此人并无必胜把握,故诸位迟疑观望可以理解。”


    他目光一扫下方,目光锐利,许多人不自觉低头,他又道:“不过那张道人现在不在场上,诸位又何须忌惮呢?”


    方才的战斗已然说明了,张御不在,那么他们这里就没有伤亡,即便败了,也能转了回来,再次上去,这对他们几乎不存在损失,反而能一个个将天夏之人的道法探听清楚。


    卞司议见诸人不开口,又言:“诸位其实不曾见到,天夏其实有一个致命缺陷,那就是求全之人不够多,至今出手之人,也就是那么寥寥几人。”


    他这时一挥袖,一道光影从空降下,上面浮现出了正清道人和方景凛二人身影来。


    “这是方才与我对阵的两名天夏修道人。”


    他这时一指方景凛,“以我观之,此人之道法,乃是堆砌上行之法,每与人搏战,并能战而胜之,便能获得益处,并疑似有主御他人之术。每每可利用岳清泽等叛逆为自身之前驱,故要灭此人,需将其那些逆贼分隔开来,再以正攻、变化之法压制其人,务必要一击致敌!”


    他又看向正清道人,神色稍稍严肃了一些,评价道:“而此人之道法,至纯至澈,恢弘浩大,诸般变化已在道法之中,已炼至精纯之境,除非道法之上能胜过此人,不然不能制,不止如此,此人身上疑似还有宝器一流的护持,寻常手段的确奈何不了此人。


    可此人也并非不能制约,可使一名擅长神气攻袭之同道,落去神虚之中攻杀此人,如此可以避过宝衣护持。或派遣出一名功行同样精纯之上真,辅以宝器护持,或能与之相争。”


    几句话之间,他就差不多将两人的情况分析的七七八八了,底下众司议也都是点头。心下觉得也的确是如此,无论这两人战力如何,左右不过是两人而已,元夏如此之大,上境真人也是不少,总能是找77出一二在道法之上克压此二人的。


    实际上由大司议、或者上三世那些高层亲自出面最为妥当,这些人身边多多少少还有祖师恩泽,拥有各种手段。


    但是这些人乃是真正上层,不但最后关头,自是不愿出面。且方才天夏镇道之宝占据胜势,张御也是在下方纵横驰骋,谁也不肯把性命枉送了。


    有人叹道:“可惜天伯书方才为了遮护‘半觉仙’,如今被天夏那边制住了,不然必能制定出更为完满的策略。”


    顾司议这时出声道:“这也容易,穆司议不是擅长推算么?不妨请他推算一下,看谁人合适上阵。”


    过司议想了想,道:“这确实是个办法。”他关照了兰司议一声,道:“你去到穆司议那里问个结果。”


    兰司议应下,转身就去了,过了一会儿,他便回转过来。


    过司议道:“可有结果么?”


    兰司议回道:“穆司议说,他之本事是在天序之上的,如今天象纠缠,他也无手段推算,故是推荐仇司议做此事。兰某去了仇司议那里,仇司议说若要对付天夏二人,一是落在斗岁世道瑞润山上,二是落在我两殿一位大司议身上,只是具体何人,他说自己也推算不出。”


    过司议寻思了一下,道:“瑞润山?”他听说过此名,知悉隐居在此的人都是擅长心伐神攻之术。便道:“兰司议,你代我等去往上三世一行,见一见雍上真,让他设法促成此事。”


    兰司议道:“兰某这便前往。”


    “至于另一位……”


    过司议对卞司议、全司议二人,道:“我等可待上三世那边有了结果再言。”卞司议、全司议皆是认可。


    此时此刻,尘水之中,张御依旧在于水力做着对抗,每时每刻都在化消那水力之侵袭,越到后来,他所需要付出的心光就越多,且那水力似无有止限一般。


    他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此水所蕴之力,到底是上层之物,便是道行精深的求全修道人,却也不见得能捱过去,能过去之人,怕不是距离上层都是临门一脚了。


    也难怪元夏方面用此来作为攻伐之物,而不是拿去修持,一则是此物运用苛刻,二则元夏没有上进之路,使此无用。


    在炼化之余,他也是利用训天道章关注外间之事,或是受了此宝影响之故,虽然无法与外交言,可外面发生桩桩件件的事机他都是清楚的。


    天夏方面并没有因为他离开之后,就失去了进攻锐势,还接连破毁了数处世道,取得了颇多战果。而现在两方面明显陷入了对峙之中,这样他也是愈发不急了,专心炼合此水。


    而此个时候,易氏一族在天夏放行之下,通过了两界通道,已然来到了天夏域内,并得了天夏这边的接应,来至虚空世域之内,并被暂时安排了一处驻地。


    易午到此之后,先是将族人好生安顿,并叮嘱诸人谨守天序规矩,不得有违,随后与诸族老合力,将那从北未世道中搬来的祖师堂重新摆在了此地。


    这位真龙之祖通常只有族首才可入堂祭拜,易午让诸人自外伏拜,自己独自一人入至供堂之内,对着上方深深一拜,道:“易午为避劫数,已率族众到天夏安顿,并已向天夏求得允准,可在此间供奉老祖。”


    说着,他一礼拜下。


    只是这个时候,他只觉神气一阵震荡,再抬头时,发觉自身陡然落在了一处空域之中,上面有无边龙影投落下来,更有一个宏大声音传下,语声之中透着一股疏离淡漠,道:“你这等选择,却是令我难做。”


    ……


    ……


  第四百九十二章 法传道非传


    易午一怔,他没想到老祖这般说,他吸了一口气,再次对着上方恭谨一拜,他解释道:“老祖,子孙这般做也是为了族类存续,子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说着, 他认真言道:“老祖若要责罚,罚我一人便可,此等决定也是我一人做出。与诸位族人无关。”


    说着,重重拜下,就在那里等着老祖的发落。


    这位老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其余大能与那些世道之中的弟子也只是道传上的渊源, 可他们与真龙老祖之间除了道传之户外,还多了一份血缘上的牵扯,对方除了祖师,同时是他们的血裔之长,彼此联系可谓更深。


    而为了其余族人的安妥,他甘愿挺受惩处。


    只是等了一会儿,上面迟迟没有回应。


    正当他有所不解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有一缕金光从空射了下来,他抬起头,却见那金光落在他的身前,并化作了一卷金色帛书。


    他迟疑了下,伸手出去,拿过打开一看,却发现上面出现的是一行行真龙族类通用的虺文,心下不禁一怔,道:“这是修行法诀?”


    正如此想时,那冷漠声音又道:“可将此传于族人修持,且下去吧。”


    易午顿时明白了老祖意思,在天夏和元夏的修行路数是有所不同的, 毕竟两边的道机也有所差别,在元夏是一套功法, 且还需要适应元夏天序,但到了天夏,那就应该是另外一个修行路数了,想来是老祖则是给他们改换了。


    他连忙一礼,道:“多谢老祖赐法。”


    真龙老祖没有再说话,这时他感觉一个恍惚,再抬头时,发现又恢复了供奉堂中。他长出了一口气,再是一摆,便从这里退了出来。


    待至外间,他并没有对那些族老说什么,便言已然拜过老祖,让他们自行退去。他一人回到了临行驻地之内。


    看了外面云光山色,心中稍稍放松。


    脚下这处地星虽然分拨给了他们,但是地陆之上也仅有以前留下来的几座殿宇,如今只算堪是堪搭起架子,可总是有了一片落脚之处,不必再担心外面有人时时压迫他们。


    他在蒲团上坐定下来, 将那帛书展开,继续读了下去, 开始还好,可是越看,眉头越是紧皱。


    这篇功诀,主旨却是让他们主动互相吞夺,以磨砺出更强的真龙。在元夏的时候,功法其实就有这等倾向,而在这里,这篇功法却是比原来更为激进。


    他一想就知道这里的缘由,这恐怕是因为在元夏那等环境之下,不用他人逼迫,自然自然就是在琢磨所有人的族人,而到了天夏,因为环境相对平和,所以老祖要用功法来促迫他们。


    可是见到这些,他内心深处却有一种深深的抵触感。


    方才面对真龙老祖时,尽管他表面惶恐,可心中其实并不怎么惧怕,因为他早已做好了准备,决定既然是他做下的,他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可是现在,他却是从胸中涌出了一分怨气。


    老祖虽然是血裔之源,可对他们向来是不怎么亲近的,甚至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所幸外人不清楚他们的事,认为真龙老祖多少有一点遮蔽,这才让他们得以在夹缝之中求存。


    要知道他们可不是面对一个世道,而是大多数世道的排挤,他们如何能抵挡?但凡真龙老祖对他们照拂一点,稍稍公允一些,他们又怎么会落到今日这番田地?

    就如这一次,若不是他作出了来至天夏决断,实在不敢想象留在元夏会是什么下场。


    而且易钧子之死,过去他曾怀疑也是因为受到了老祖的排布,而看了这篇功法之后,他对此更是确信了。


    想到这里,他眼中流露出来一丝厌恶。


    “你遮护不了我们,我们才是躲到了天夏的,要是你但凡透露出一点点愿意遮护出的意思,我们又何至于跑到这来呢?”


    “现在我们到此,你却又是出来了,又要让我们来行你的道了么?你既然不愿意管,那又为什么非要决定我们的路呢?”


    随着他来到天夏,元夏的天序对他束缚已经逐渐远去了,有些原先不敢想的事情,他现在已经敢去想了。


    结合这片功法,他的已经想明白了,过往整個族类所行之事,那都是老祖的道,而不是整个族群的道!

    可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有着自己想法的,每一个人的道法不该就这么一条路走到底,每一个人的性命也不该就这么抛却了。


    尽管天夏上下大多数人都是秉持一个道念,但却不是搞汰弱存强那一道,也不是每个人都去走老祖所给出的道。


    他看着手中的帛书,却是忍着将之撕扯开来的冲动,将之一把合上。


    我要你的功法有何用?

    要学,也是跟着焦尧,或者这里的真龙来修行!

    天夏与元夏是不同的,只要你真正被天夏所认可,那么上乘功法并非是什么隐秘。


    而且他觉得自己就算不照着这套功法修持,也不用怕老祖能做什么,因为按照天夏的规序,现在他们乃是天夏人了,天夏的上境大能自会庇佑他们的,老祖也不可能跨越两界来对付他们。


    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也怕给自己的决定给天夏带来危害,那就非他所愿,所以正式下决心之前,他决定先将此事禀告给天夏知晓,而不是就这么隐瞒下来。


    他自殿厅内走了出来,寻到了一名驻守在这里的一名天夏修士,客气道:“这位道友,易某想见首执一面,有重要事情禀告,不知可否帮忙通传?”


    那道人肃容道:“玄尊稍待,在下这就禀告上去。”


    易午点了点头,谢过一声,又回去抓紧时间处置族内的诸多事务。


    他本以为这件事就算有下文,玄廷首执,相当于两殿大司议了,权柄可能还在其上,这又岂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只是没想到,只是半天之后,那道人便就回来了,并道:“易玄尊,首执有唤。”


    易午心中不由一宽,他致谢道:“多谢道友!”跟随着这位道人,他乘飞舟离开此处,来至了虚空之中的一处殿厅之前,道人示意他入内。


    他整理了下袍服,进入此中,便见前方高台之上有一道光芒落定下来,自里浮现出一个道人身影。


    他连忙执有一礼,道:“易氏易午,见过玄廷首执。”


    陈首执点头回礼,道:“易玄尊,你说有要事寻我?”


    易午吸了口气,郑重道:“是,此事可能涉及上境大能,易某也不知该不该说……”


    陈首执沉声道:“你尽可以说,这里是天夏,不是元夏。”


    “是!”


    易午神情一肃,下来他也没有遮掩,将过往族类的事机说了下,道:“晚辈能看得出来,老祖这是到了天夏之后,仍是希望我等走元夏的旧路,可是易某不愿意走了。”


    在来之前,他是希望供奉祖师的,但是来之后,他却不怎么想了。对于老祖,现在就是纯粹出于对大能的敬畏了,而不是有血缘牵扯之人了。


    陈首执问道:“这只是易玄尊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你的族人都这么想?”


    易午迟疑了一下,道:“应该还是有部分族人愿意听从老祖之言的,但是易某认为,能来天夏的族人,大部分都是不愿走这等道路了。”


    陈首执道:“那功法可否与我一观?”


    易午马上道:“无甚不可。”


    他从袖中将那帛书取了出来,往上一递。


    这功法不说只有真龙才可修习,且以陈首执的功行,自也不会来觊觎这些。


    陈首执接了过来,却见上面是一片空白,显然是上面设了某些禁制,唯有真龙族类才可观看,但这并不是什么妨碍。


    他引了一缕清穹之气过来,落至上方,须臾,帛书上的文字便慢慢显露了出来。


    其实文字并非载承在帛书上,乃是血脉共鸣才得观看,但是有迹便有痕,在天夏之内形势,清穹之气就能循痕而见。


    他待看了下来,知晓易午所言都是事实。这等道法就是同族鼓励争杀,最后养出一条凌驾所有族类的凶戾真龙出来。


    他沉声道:“易道友族人不管是何想法,既入我天夏,那当以谨守我天夏规序为第一要务,天夏并不准同类相残,此道法违我规序,故我不予准许,此道法当是就此销去。”


    他这一语说出之后,忽然之间,虚空之中好似有一股莫大恐怖之威降下,易午心中涌起了一股止不住的惊惶,然而这感觉只是出现片刻,就好像被什么隔绝了。


    陈首执神情丝毫没有变化,看向高处,语声有力的重复了一遍,道:“此是天夏!”


    易午勉强镇定,尽管知悉这等事就是和老祖作对,心中也有了一定准备,可是方才事到临头,仍是止不住的慌张,不由感觉有些惭愧。


    陈首执看向他,道:“易道友可先回去,你辈修行之事,稍候天夏自会拿出一个方略来,给你们一个交代。”


    易午对着他深深一礼,这一拜不仅仅是拜谢陈首执,同时也是拜向天夏。


    ……


    ……


  第四百九十三章 缺序天助人


    陈首执在让易午道人离开后,这具身影一晃便是散去,意识则是收回到了位于清穹云海深处的正身之上。


    他手中多了一卷帛书,正是易午交给他的。这东西乃是大能所赐,就算易午等人自己不去照着修持,也不意味着不能影响他们这些真龙,故是他带了回来, 准备将此寻个所在镇压起来。


    他方才的言,看似是得罪了一位上层大能,但因为双方本来就是敌对方,所以他并没有什么顾忌。


    再说易午举族迁徙入天夏,已然成了天夏之人,那自当要遵守天夏的规矩。要是连这些都维护不住,那天夏也不称之为天夏了。


    但此事终究涉及大能, 他做出了决定后,也仍是要向六位执摄知会一声的。


    他走出大殿, 云海分开,露出一个庞大云漩,他一步进入此中,来到一方无有边际的玉璧之前,他对着玉璧稽首一礼,道:“陈禹求见诸位执摄。”


    玉璧之中波纹涌动,仙灵之光四溢,玄音阵阵,里间有六个无比庞大,似用笔勾勒而出的道人身影浮现了出来。


    当中一位执摄言道:“首执何事寻我等?”


    陈首执便将易午之事如实复述了下。


    当中那位执摄言道:“陈首执此事做得很对,天夏的规矩必须维护,哪怕只是微小之事,那条老龙的事情我们也所知晓, 他若有什么动静,自有我们来处置,你们无需顾忌。”


    陈首执得到了准确回信,便打一個稽首。


    而虚空世域这里,易午回到了自己驻殿之内。


    在来天夏此前, 他曾从真龙老祖得来了不少好处,看去只要照着修行,就能提升到求全之境,现在却是决定将之全数放下。


    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玉册,这是方才陈首执交给他的,乃是天夏真龙的修炼方法。


    到了高上境界之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每一个人的修行方法其实都是略有不同的,但在底层次却是差别不大。足以成为现在族人的修炼方法了,实际上先一步到来这里开智的族人修行的就是这等法门,

    他看了几眼,发现大有启发,只是这个时候,脑海之中对于那帛书上的记忆又是冒了出来。他神情有些不太好看。他之前已然特意将此记忆挪去了,可看来依旧没有任何用处。


    他平复了下心境,慢慢道:“这里是天夏,这却左右不了我。”说着, 他盘膝坐定, 持拿法诀, 进入了定静之中。


    元夏,两殿墩台之外。


    重岸站在大殿外围,保持着生人勿进的态度。自大战一开始,他便一直站在这里,没法去与黄司议有任何接触,也不能获取到任何消息。


    对此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不是司议,他也就也就没有办法获取到两殿的诸般消息。


    可他也是发现一个漏洞,他们这些人毕竟也是诸司议带来的,只要不入内殿,上面也不会来多加管束。


    故他下来在外间试着走动了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偏僻殿宇之前。


    他来这里不是没目的的。此前他曾见到有司议往这里来,而事先他也了解过,这里很可能是那些退位司议待的地方。来此走动一下,说不定就能获悉到什么。


    不知不觉间,他走入了其中一处不起眼的殿宇之内,这里光线黯淡,前方有一片帷幕,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这位道友何来?”


    重岸忙是止步,因知道这里都是退位司议,故是执礼道:“不想打扰了这位司议的修持。”


    那道人言道:“并未打搅,贫道一直在等道友到来,上来可这边坐。”


    重岸微微一惊,不过这个时候走,却反而显得自己心虚,故是大方走了上来,在一边坐下,并自嘲道:“本以为我这无面之人,到了哪里都不受待见。”


    那道人语含深意道:“道友看似无面,其实有心。”


    重岸看了看那隐藏在帷幕后的道人,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对方似乎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但似又没有揭破的意思,他试着道:“未知这位司议如何称呼?”


    那道人道:“贫道穆卦。”


    重岸道:“原来是穆司议。”


    穆道人道:“那只是过去的身份罢了,穆某早是从司议的位置上退下来了。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寻常道人罢了。”


    说着,他笑了笑,道:“穆某擅算天机,道友既然到了这里,那么可赠道友一算。”


    重岸试着问道:“什么都可问么?”


    穆道人笑了笑,道:“道友想问什么?”


    重岸想了想,道:“穆司议不知对这一次天夏攻来之事如何看?两家谁输谁赢?”


    穆道人道:“若是道友问得这一场,那么天夏赢不了,元夏输不得;若是要问元夏、天夏之间的输赢,那却是为难穆某了。穆某能算人事,却不能窥天机。”


    重岸道:“天机不能算么?我听闻擅算者都是能算天机的?”


    穆道人摇摇头,道:“于我修道人而言,能算天机者,必能制天机,所以天伯书能算,因为持此宝可制天机,”说着,他语含深意道:“道友所需的,或许不是什么天机,而是人事。”


    重岸微微一惊。


    穆道人继续不疾不徐道:“两殿及上三世如今抽调了不少镇道之宝,以至于漏洞多出了许多,元天道自然松脱,而人事之为,向来需仰仗天道,只需等了下去,那便自得明见。”


    这时他看了一眼外面,道:“有人来此了,道友可以离开了。”


    重岸点点头,站起身来,执有一礼,道:“多谢穆司议。”


    随后便走了出去,到了外间,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内殿,愈发感觉对方似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因为自己方才言语之中似有一个漏洞。


    元夏是不允许算天机,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似就有暴露之嫌疑,但此人却似没有追究。


    不管这人打的什么主意,还是真的不曾察觉到什么,他也只能往好的一面想了。


    倒是方才那番话,他也是听进去了。


    元夏与天道对抗,那么与元夏为敌之天夏,则必得天道倾顾。


    得天相助,则无往而不利,所以自己来到了穆司议这里,又听到了这些话,这或许正是得天助之之故。


    可是下来又该怎么做,他还有些参不透,只能是等待机会了。说不定到时候天道还能再推动自己一把。


    而此刻两殿之中,诸司议见有一道光芒从虚空之外落下,有司议道:“看来是斗岁世道的道友到了。”


    等了不一会儿,便见一个表情僵木,面色玉白的道人走了过来,其身边还跟着一名弟子模样的年轻修士。


    顾司议迎了上去,稽首道:“可瑞润山来的道友么?我两殿诸司议等候已久了。”他仔细看了下这个人,发现这道人眼神空空,看着人就让人一阵不舒服,不觉皱了下眉。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


    旁边那个弟子出声道:“高上真向诸位司议问好。”他又解释道:“高上真修炼有一门秘术,自入道之后,就放弃除神感之外的诸般内外感应,我与高上真神气相牵,故才能知高上真的意思,诸位司议之言也需晚辈传递给高上真知晓。


    诸司议闻言都是惊讶,放弃诸感并不稀奇,有些道途乃是十分极端的。但是似这般之人通常走不远,而这位居然还能修至求全之境,那是非常不易了。


    且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那一定以此获取更多回报的,难怪此前仇司议推荐这一位出战。


    段司议道:“能得高道友相助,想必能克制对面天夏之人。”


    那弟子道:“高上真说了,没撞上那个人之前,他不知自己能不能赢,毕竟他之前没有和多少人斗过法。”


    全司议正待开口,看向一边,便见一个修士过来一礼,禀告道:“启禀诸位司议,天夏已然将人撤了回去。看去没有再把人派出来的打算了。”


    全司议沉吟片刻,道:“这般……天夏如果不动,我等也是不动,下来再找寻机会。”又对下面言道:“诸位司议,若无缘由,从此刻起,谁都不许离开此间。


    他这倒不是怀疑底下有人与天夏有勾连,而是因为元夏天序出现了漏洞,假设有人行事不密,那么极有可能让天夏那边提前得有某些感应。


    这个时候,底下那个弟子又开口道:“高真人想问诸位司议,不知道自己要对付何人?”


    段司议回道:“自是一名天夏上真,不过这人已是回去了,高上真此刻怕是撞不到了,不过不要紧,天夏既然不退,自还是有心谋我,下来当还有交手的机会。”


    那弟子摇摇头,笑道:“高上真说了,他不需要与敌照面,只要有对手的气机、化影便就行了。”


    “哦?”


    连几位大司议都是有些诧异了,虽然不是没有隔着化影施展的道法,但想要凭此拿下敌手,就连他们也没见过这等手段。


    段司议不觉回看座上。


    全司议想了想,道:“此事也是简单,既然高上真如此说,那便放了那几人画影出来,让高上真一试手段。”


    ……


    ……


  第四百九十四章 入虚布气意


    过司议向着一侧的兰司议点了下头,后者走了出来,伸指一点,就将方景凛、正清道人二人的形影在诸人面前显化了出来。


    他又对着在场诸人道:“诸位司议且看看,可还有什么欠缺之处?”


    诸司议略作思索,都是对着两人的化影打入了一道光芒。


    单纯一人的记忆映照,只是一人之所见, 仅需让他人知晓此人,那是足够了,可若是涉及到道法的运转,那越是逼近真实的一面越好,而是多人记忆之映照,则可最大限度还原原主。


    想要完全还原自是不可能的, 此与真实之人总是有所差别的,可无疑能是当减少一些运转法门时遇到的麻烦。


    这时有司议提议道:“是否要将那张道人的形影一并照显出来?”


    有人则摇了摇头, 道:“这人被困于尘水之中,这等上境之玄水,又哪里是施展寻常道法能牵连到的?”


    这时高上真身边那弟子似是感觉到了什么,露出倾注之色,随后他抬起头,高声道:“高上真说了,不必顾忌宝器所限,无论何人,也无论用何物遮护,上真的道法都是可以寻去。”


    听此一言,诸司议不觉侧目。


    全司议听了,却是点了点头,这高道人背后靠着斗岁世道,敢这么说,应当是有些手段的,而且此事也无碍,左右只是看个形影罢了, 若能成那是最好不过,不成也是斗岁世道丢面子,和他们没关系。


    他又看了一眼那高道人空洞的眼神,只是这位似也不在乎这些。


    他对向司议道:“向司议,你与那张道人数度照面,当是此人记忆深刻,可由化你此人之形影于前。”


    向司议领命,他神情郑重了一些,对着前方一点指,便有一个形影照了出来,但是这个形影出来之后,晃了晃,却又忽然消失了。


    诸人不觉一怔。


    过司议、全司议还有卞司议三人似是想到了,神情不觉微微生变。


    这等情形,分明是形影之人无比接近上层,逐渐与大道气意相对抗,就连他们这些同辈也很难化显出其之形影了。


    过司议缓缓道:“我等一起施为。”


    全司议、卞司议等人都是一起点头,越是这般人物,越是需要尽早铲除,天夏那里或可能还有破境之位的, 这人道行修为这般高,若是再往上走, 那天夏或许就要多出一位上境大能了。


    虽然这等可能性很小,可在天机变数越来越倾向天夏的前提之下,任何情况都是无法预料的。


    三人于是一起施法,前番斗战他们都是亲眼目睹,每一人都对张御印象深刻,故是在合力之下,将张御的化影终是一并凝照出来。


    只是张御的形影出现在场中的时候,诸人都是心头一凛。


    此刻这化影与真人相仿佛,只见张御站在那里,神情淡然,眸中似有神光蕴闪,手中持一柄剑器,似是随时可能一剑斩出,决断生死。这是实实在在的威胁,尤其是联想到此前的战绩,斩杀同辈几乎就是一剑一人個,在场之人只是看着,就觉心生寒意,气息微滞。


    向司议此刻也是不自觉眼皮跳了跳,此刻他似又回想起了此前斗战之中,张御杀入阵枢之中,将诸多求全之人逐一斩杀的景象。


    场中气氛在凝滞了片刻后,那个一直站在那里不动的高道人却是向前走了过来,其先是来到了方景凛、正清二人的形影身前,就这么站着,空洞的眼神望着两人,他此刻不是在看,而似是在感应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移动脚步,又是走到了张御这边,同样站定下来,不过这一次,他站立的时间更长。


    许久之后,他走回到了一处席座之上,双袖一展,在此坐了下来。


    段司议看了看那跟随在高道人身边的弟子,道:“如何?高上真可能对付这几人么?”


    那弟子看了看高道人,道:“上真正在调运法门,稍候就能见结果了。”


    高道人此刻已然入至定中,运转起了自身根本道法。


    他之道法名为“合神布意”,此法比较独特,并不是从世身下手,而是从修士寄托在神虚之地的那一缕神气下手。


    只要他感应到对方形影,或是过往留下过的痕迹,便能进入对方的神虚之地中。


    修道人摘取上乘功果之后,阴阳互济,虚实相生,世身灭去,则神气入世还复世身,神气若灭,则是世身聚气,再种神气,这是很难杀死的,神虚和世身任凭哪一端存在,另一面便会再生出来,除非有同时攻杀去两者的手段。


    他的道法擅长在神虚之地中消抹修道人神气,并有手段在消杀神气的时候一并除灭世身。


    这是他放弃了诸感为代价,所修持得来的道法。


    这里好处在于,就算对方的世身或分身假身有宝器、宝衣等物遮护,却也遮护不到神虚之地上,如此便等于绕开坚固之处攻袭那薄弱之所在。


    还有,他因为专注神气,所以祭炼有神气之中可用的阵器,而此阵器又牵连至一处镇道之宝上,如有必要,可从上借得一缕气机过来相助,以增胜算。


    也就是现在元夏天序不稳,更需要用此器镇定天序,否则此前若将此宝取拿下来,他有信心,任何没有防备的天夏修士,他都可逐一消杀。


    不过此法缺陷也是有的,就是怕人欺至近前,那他几乎没有什么抵抗能力的,故是平时躲在斗岁世道基本不出来。


    也是这样,他就算击杀了强敌,外人不知道是谁人出的手,以至于名声不显,好在现在是在两殿之内,稳妥方面当无问题。


    他首先针对的乃是方景凛,道法一转,便往其人神虚之地寻去。


    神虚之地时时变化之中,一般是很难找到的,求全道人之间斗战也需在灭杀世身之后设法推算,才能找到其所在。而他不需要,只要在元夏天序之下留下足够多痕迹之人,又有形影在前,那么就能寻到那处。


    而先找方景凛,是因为其人疑似因为自身道法之故,与岳清泽四人联系紧密,那岳清泽四人以往就被迫投靠元夏的外世修道人,这几人在元夏活动多年,留下痕迹非常之深刻,所以顺此找寻,就能将人找到。


    随着他道法展开,岳清泽等人神虚之地暴露在了他面前,若是有必要,就可顺手将这四人一并杀死,可他没这么做,杀这四人什么时候都可以,可因为道法牵连之故,这么做或会引发方景凛的警惕,故是抛开四人,一道神气直入方景凛神虚之中!


    方景凛回至阵中后,便一直在那里运转道法,消化前方斗战收获,此刻忽然察觉不对,睁目一看,便就见一个两目空洞的修道人就坐在自己的对面。


    他双目不由一眯,其人是谁?又是怎么进来的?

    他到底根底深厚,一念之间便意识到,面前此人非是真实,而是神虚之地受到此人威胁,感应之下,神气送渡先兆入到世身之前。


    他知道这个情况不对,只一瞬间就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反应,果断引来清穹之气护持,然而这个举动仍旧是迟了,因为他在感察到不对的时候,那道法实际上便已经转运开了。


    他的假身顿时一阵扭曲,再是节节碎裂,掉落于地,并在那里爆闪成一道冲天气光。不止如此,同一时刻,不管是他落在元夏,还是驻守在天夏的分身,也都是全部爆闪开来。


    两殿之上,坐在那里的高道人心中微微诧异,他本来想藉此直接杀死方景凛的,但是最后却没有能成功,因为在寻去其正身的时候,他受到了一股强大力量的阻碍。


    这等情况,无疑是因为对方正身之上有镇道之宝一流的宝器护持。


    这样的情形其实是非常少见的,因为其人正身如无意外应当是在天夏,在不与外敌接触的时候,居然还有宝器用来庇佑,或许是因为这方景凛乃是天夏极为重要的人物,所以不得不保护起来?


    然而真实状况,是因为方景凛正身仍在镇狱之中,镇狱本来是囚押不住这样的修道人的,但是玄廷动用了清穹之气,并封堵一切可以对其施加影响的外力,这自是使得高道人的道法无法奏功了。


    谁人事先能想到,镇狱本来是束缚,现在却反而成了遮护,故是由此保下了方景凛一命,若不是如此,方才其人已然被除杀了。


    高道人没有得手,虽然心中有所遗憾,可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他自身道法的缘故,对手神虚之地在被攻破一次后,就打下了他的印痕,只要今后对手正身露出破绽,那他可以回去再次施加手段。


    换言之,只要方景凛失去了宝器庇佑,那么立时可以被他杀死。


    这也是为什么被沉水困住的张御他亦有自信对付,因为只要那神虚之地被他侵占,哪怕现在影响不到,可等人出来后,却一样可以影响到。


    在将神气从方景凛那里转过后,他稍作调息,便又向着正清道人的神虚之地寻了过去。


    ……


    ……


  第四百九十五章 神身抱合一

    天夏阵中,某驾巨舟舱室之内,正清道人正坐在那里持坐,忽然身前晶玉微闪,他目光落下,伸手上去,里面却是传意告知他, 方景凛那里出了问题,假身崩散了。


    他神情沉静,方景凛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这等问题,极有可能是受到了袭击,而且是有目的的侵攻。


    玄廷现在通传他,应该也是认为,此事既然可出现在方景凛身上,那么也有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


    高道人循着正清道人留下来的痕迹, 也是很快寻到了后者的神虚之所在,他立时往里侵入进去。


    他一进入此间,便见一个年轻道人坐在青色光团之中,周身之气清湛无比,随后便见阴阳虚实二气互相交融,浑然一体,他几乎找不到任何破入进去的罅隙。


    他不禁惊讶了起来,这是将功行修炼到了气身合一,阴阳相抱,无分彼此的程度了?


    很少有修道人会如此修持,也很少有修道人会选择走上这一步,因为修行到此一步,击其神气与击其世身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也是如此,这等修士若是攻击他人,那么道法一展,若是对方不敌,那么可以一气将道法渗透到对方的神气和世身之中, 并将两者一同消杀。


    可是相对的, 当这等修士自己面对敌人时, 也同样是如此,万一受挫于对手,也很可能在一击之下消亡。


    做出这等选择之人,要么是对自己极端自信,要么就是可能道法之上可能另有玄妙,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


    方才他闯入方景凛的神虚之地时,对方是迟一步才有所警觉的,可那个时候已然是迟了,被他抓住机会直接削夺神气,并消除假身。


    正清道人修为纯之又纯,高道人才是神气一触,他就已然有所察觉了,他的正身直接从原地消失,进入了神虚之地中,竟然是与神气混成一体,形成了一个清气玉团,望之浑然无暇,无有任何破绽可寻。


    这顿时令高道人无从下手了,他发现凭借自己道法难以一举克压此人, 或者一直纠缠下去能决胜负, 但不知要用多久,好在他还有其他手段。


    他意识一转,却是牵动了镇道之宝寄托在自己神气之内的那一缕气息了,试图破开这层守御,然而此气渡去,发现清光之中有一股力量应发出来,源源不断抵挡着外来压力,竟是同样没办法往里侵夺。


    正清道人身为廷执,执拿有一缕清穹之气的权柄,但是通常这等气机顷刻间是很难加持到神虚之地内,需要一定时间运转,因为凡是能渡入神虚之地的法宝,且能随心意指的,无不是需与修士自身身本元相合。


    就算是高道人,他所运用的宝器气机也是间接借用,还是因为此人专注的就是这一条道路。


    可是正清却气身合一,故是对他而言在外运使和在神虚之地内运使没有什么区别,只要世身能用,神气自也能用。


    这意味着就算没有本元之宝,任何法器他能拿入神虚之地,虽然不经过长久运炼,无法发挥到最大效用,可有守御与无守御那完全是两回事。


    就如眼下,他不但抽调了清穹之气,且连那件宝衣也是一并带了进来,守御可谓固若金汤,他现在还不清楚对方路数,所以没有贸然反击,但随着双方解除,认知自会逐渐加深,他也可以反过来去寻对方的神虚之所在。


    高道人在神虚之地内斗战经验丰富,他一见无从下手,就知道一下拿不下正清道人,他没有选择继续坚持,并不给任何后者探寻自己的机会,而是就这么退了去。反正于他而言,若是想入此间,可以随时再来,而对方却寻不到他。


    这一次虽然没有能击杀敌手,可他非但没有沮丧,反而有些惊喜,长久以来,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能在神虚之地和自己对抗之人。


    现在反而有一种遇到了高明对手的惊喜,他也是在寻思对策,这样的敌人如何针对,若是能击败此人,这也有助于他自身的道行的提升。


    正清道人在感觉到那人退去后,世身又是再次出现,不过在外界看来,他身躯只是消失了一瞬,便又浮现出来,好像仅仅只是闪烁了一下。


    他探手拿住身前的晶玉,向着武廷执传报了此事。


    方才方景凛出现问题,也十有八九与此人有关,并且那個人可以针对方景凛,针对他,那么也能针对其他人。


    他虽然不怕对方再度寻来,可其余人若是一不小心,那么极其容易遭受此人袭杀。


    虽然他对方景凛作派不喜,但对其道行功行却是认可的,连方景凛这般人都是无从反抗,更不用说其余人了,反应不及的话,那是半点反抗机会都没有。


    武廷执得知之后,要让他继续小心戒备,沉思了下。来犯之人应该是由神虚之地发起进攻的手段。


    但这等道法这般了得,肯定也是有其缺陷所在的,不然元夏早就可以拿出来用了。


    而且他注意到这一点,现在双方的局势趋于平缓,那么攻击他这个主持大局的首脑无疑比攻击他人价值更高。可元夏方面没有这么做,那许是受限于某种先决条件。


    从方景凛和正清两人来看,很可能是在元夏露过面,又或者是在元夏沉定了一段时间之人。也就是说,只要不曾在外显露过身影,或者留下的印痕不太深刻,那很可能就不会被此人盯上。


    但这只是他的猜测,应对敌手,不能寄托于此,最好还是建立有效的守御,只是目前求全道法之人中,还没有一个擅长在神气对敌的。转念到这里,他忽然想到,或许有一个人可以。


    元夏两殿大殿之中,诸司议察觉到了高道人身上的气意变动,顾司议便向着其人身边那弟子问道:“怎么样?”


    高道人身边的弟子顿了一会儿,才是抬起头回道:“高上真已然破杀了其中一人的假身,只是那人疑似有镇道之宝护持正身,未能一举铲除,有些可惜,至于另一人,守持较严,也同样有宝器护持,未能一举破杀。还请诸位见谅。”


    高道人并没有对自己受挫作遮掩,都是如实说告知了诸人。


    然而诸司议听闻此事,却是并不觉得他受挫了,反而有些动容。


    因为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其人就接连找到了两名战力强横修道人的神虚之地,并且破杀了其中一个假身,这是之前多少人没到达的战果。


    而且居然攻击了一人之后,又去攻击了另一人,这更是不易了,虽然无功而返,可自身同样全身而退,且看起来还保持着战术上的主动,这点尤为不易。


    顾司议这时想了想,开口道:“高上真既能极快寻到敌方神虚之所在,那么是否可以攻击天夏其余修道人?兰某之意,并不止限于求全道法之人。”


    若是能将来袭天夏上层一个个杀灭,那么必能削弱天夏一方对镇道之宝的驾驭,另外上层受损若多,那么底下也必然生乱。


    那弟子等了一会儿,才道:“高上真说,若是能拿来对方的形影,还有对方在我元夏境内沉浸足够长的时间,他也是可以尝试的,且不拘多少人,都是可以。”


    顾司议点点头,虽然天夏很多上层都不曾露过面,现在似乎无法做成此事,但是以后说不定可以……


    想到这里,他却是心中忽然记起一事,转头看向一边,道:“黄司议,我记得你身边有一人是打入了天夏内部了吧?”


    黄司议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挺胸道:“正是如此。”他顾盼左右,道:“在黄某安排之下,此人一直潜伏在天夏,至今都不曾暴露。”


    这话也引起了上面几位大司议的注意。


    全司议问道:“你那名暗线,见过多少天夏上层?”


    黄司议谨慎回道:“这却不好说,为了让这此人能安稳潜伏下去,黄某一直关照他不必冒进,所以也不容易接近天夏上层,诸位当知道,这是条长线。”


    诸司议点点头,以前他们觉得天夏顷刻可灭,所以没人会去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可现在却觉得黄司议颇有远见。


    卞司议道:“黄司议,不妨问一问此人,关于天夏上层,能知多少就说出多少,哪怕只是听说,也令他说了出来。”


    黄司议精神大振,道:“好,黄某这就去问一问他。”执有一礼,就匆匆下去了。


    坐在那里的高道人,在调息过后,此时却是决定去寻一下张御。


    方才所显现出来的三人形影,前面两个人他算是会过了,也差不多知悉这二人的底细,也就这一位他不曾寻过了。


    神虚之地并不会因为其人被困消失,故他依旧可以设法寻去。


    而且他也想看一看,这位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能令两殿和上三世的上层如此忌惮。就算对方果然了得,一时能够拿下,他也依旧能退回来,先专注对付那正清道人。念至此处,他身上道法便即转动起来。


    ……


    ……


  第四百九十六章 反空寻虚极


    黄司议从两殿走出来,来至外间,亲自寻到了重岸,照面便就言道:“你知晓多少天夏上层?又见过多少?”


    重岸心中一动,自己没去找黄司议,对方却主动来寻自己说此事,这莫非这就是那位穆司议所言天机么?

    他斟酌道:“见过没几位, 但倒是听说过一些。”


    黄司议略显失望,但是这个结果他其实早就猜到了,他道:“不管是你听到的,还是你见到的,见你将知道的告知我。”


    重岸道:“这倒是可以,不过这些都是道听途说,也没什么太大价值, 司议要知晓这些做什么?”


    黄司议不耐烦道:“让你说你便说,问这么多做什么。”


    重岸道:“我不是此意, 只是想知道此事是否重要,若是给的不准确,岂不是耽搁了两殿之事?”


    黄司议听出了他话中之意,看了几他几眼,道:“怎么?你现在莫非有办法获知更多真实消息不成?”


    重岸道:“在下若能借的法坛相助,那么就能看清楚自己分身是否也是一路跟随到此,要是能沟通上,那么或许可以让他送一些更多更有用的消息过来。”


    黄司议琢磨了下,道:“这倒是……”


    可随后他又摇了摇头,道:“若是早一些还好,现在你便是想,我亦是无法让你去了。”


    他下巴一抬,示意了下前方那一面遮蔽半天的光幕,“看到没有,现在这‘半觉仙’两分天幕,你别说无法出去,就算出去了, 也没可能从天夏那里顺利得到什么, 反而可能暴露自己。”


    他一摆手,道:“你就照我说得做,上面的事自我来管。”


    重岸理解了,上面急需天夏上层的消息,那一定有目的的,但可能也只是想试上一试,不然决心一定更大,不会让黄司议单独来处置。


    他应下道:“好。”


    首先他将曾经在元夏露过面,并未元夏之人知悉之人罗列了出来,这部分人他是没法遮掩的,也主要是为了取信元夏上层,显得消息真实。


    而接下来,他又将自己知晓存在的“天夏上层”都是一个个说了出来。


    他自不是会将完全真实的东西交出去,天夏这边也早是考虑这等事。他所交出所有人的在名册和一些人的印象中无疑是真实存在的,可要找却是找不到的,也就是身份为真,但人物虚假, 还有一些则是人物真实,但给出的其余消息却是似是而非。


    元夏就算看出了什么,也可以说他也一样受到了欺瞒。


    对于他这样一個长久潜伏, 深耕下层,却还未曾爬到高层的暗线来说,这样的情形也是十分合理的。


    黄司议待他罗列完整,拿到手中看了几遍,又问了他几句话,便往袖子之中一塞,道:“便如此,”走了一半,他回头道:“若是此事顺利,你之功劳我自是记得。”说完,就往两殿回转。


    元上殿大殿之上,高道人坐在那里,闭目凝识,试着找寻张御神虚之地所在。


    只是令他诧异的是,张御此前屡屡斩杀元夏修士,又数度到来元夏,按理说留下的痕迹是最多的,形影也是无比接近其人,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居然都无法准确寻到此处。


    明明那神虚之地似乎就在前方,可每每要挨近时,其便就忽然消失无踪了。


    他心中不由有了判断,这人修为极高,且好像功法独特,更有回避天机暗算之能,所以神虚之地藏而不露,感气即遁。


    但是没有关系,他自己难见,那大可以借用宝器之力来找寻,不管此人如何了得,只要没有跨越过那一步,那么是无可能对抗宝器的。


    他当即起神气相运,一缕光华不知从何处到来,落入神气之内,随后如同彻照虚空大千,一瞬之间,他心中所欲寻访之所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呈现在了眼前。


    只是就在他找到那处所在的同时,却见一股星光好似突然绽放出来,随即他发现自己已然进入了那片神虚之地。


    可他同时也是察觉到,这并不是自己进入的,而是此处所在主动将他包纳进去的。


    而他随后观去,发现这片神虚之地也是与众不同,一株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其上凝结无数垂落玉果的大木矗立在那里,树冠之上,散发着一股盈盈紫气。


    而在大木之下,却是坐着三名道人,每一人背后腾起一道宝光,三道光气相互交融,周流不息,而在三人周围云雾飘渺,星光缭绕,更是徘徊着阵阵仙音。


    左边那白袍道人似乎注意到了他,往他看了看,笑道:“有异客至此。”


    右边那青袍道人神情严肃,一语不发,却是将手中玉尺一祭,顿时那一道青光蔓延扩展,将整个神虚之地笼罩了起来。


    高道人也算见识过诸般神虚之地了,这等景象从未见过,正自惊异,却当中那名道人只是淡然看了他一眼,隐隐约约之间,他仿佛看到其人背后六枚道箓闪烁了一下,不觉一个恍惚。


    他再是醒神过来,愕然发现自己依然回到了原处,却是方才放出去的那一缕神气已然破散了。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正身正定坐于此,此时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双目一睁,眸中神光闪烁了一下。


    若无差错,应当是自己的神虚之地遭受了窥觊,但对方似乎一触即溃,所以还没有等到他反击,便即消失了。


    那是因为他的神虚之地中,如今有大道意印守御。心意、神气之流的攻击,不到一定层次,都没可能撼动得了他。


    就在此时,训天道章之内忽有传意到来,此却是戴廷执送回来的,他接了过来,却是上面报知于他,方景凛、正清二人的神虚之地先后遭受到了攻袭;方景凛假身、分身俱是崩散,正清道人却退两敌。


    武廷执判断,可能这人还会来寻他,故是来提醒他一声。


    他心里转念,方才神虚之地有感,应当就是那袭击之人了。倒也不怪这番通传来的晚,神虚之地内没有时日流转,只有起落生灭,此间交手,对于外间来说往往只是一瞬,能这么快传回消息,已然是很迅速了。


    倒是这个人,他感觉对天夏威胁极大。


    能寻到方景凛、寻到正清、这就意味着还能寻到其他人,他有手段抵御,多数人可没这个本事。


    此人必须找出来清理了。


    他思考了一下,道:“白朢道友,此事要劳烦你了。”


    白朢道人现于座下,微微一笑,手中拂尘一摆,道:“交由贫道便是。”


    他之根本道法“非殊非妄”乃是遁变转化之术,既可转挪避劫,亦能寻至对方根本。尤其高道人方才与他们有了接触,并被意印截杀了神气,那便是有了牵扯,他自能凭此寻了过去。


    高道人神气破散之后,对于张御神虚之所在,只剩下了模模糊糊的印象,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了神气被削夺之事,还未等到他再度尝试,却是眉心跳动不已,并有一股深深的刺疼感传来。


    他感觉到对方正通过自己神气反溯而上,奔着自己的神虚之地找了过来。在惊异的同时他也是暗自惊喜。


    擅长进攻之人,又怎么会不会注意自身的防守?


    或许对于别人来说,神虚之地那是万万不容敌手发现的,要千方百计藏匿起来。可似他这般擅长神气之战的能手,自己的神虚之地早是经营的无比牢固,若是敌方敢踏入进来,那反而能利用主场之势将之歼灭。


    他当下神气内敛,整个神虚之地化作了一团朦朦胧胧的雾气,似有若无,虚实难定。并且其中有一缕缕神气穿梭来去。


    这是他从他人身上摘取得来寄气,并融入了他的神气之中,所以这些神气可以说是他,也可以不是他,若遇敌攻,那便可提前抛了出去,为自己作以遮挡。


    他也是知晓张御有手段通过斩杀气机斩杀修道人,而他怀疑此与神气也有牵扯,所以特意布下了这一层守御。


    诚然,这些神气若被破毁,因为道法之故,别人替他之劫或会因此殒命,可那不过只是一些寄虚修道人,对比他这个求全上真,自然是保全他更是重要了。


    然而令他预料不及的是,他正严加戒备之时,一道茫茫星光照来,霎时将一切都是笼罩了进去,不禁微微一个失神,随即发现好似一切都没有变化。


    不对!


    他猛地往上方看去,却是发现那里是一株无比的繁茂的巨木,而而自己的神虚之地被其所笼罩,并悬挂在其中一根枝节之上,似是成了上面无数玉果中的一枚。


    他悚然一惊,心道不好,知这是神气斗战之中的某种上乘变化,当是对方亦有着上境之力帮衬,才致如此,连忙试图将那一缕宝器气机运转出来,使自己从中解脱。


    然而此刻已然是迟了,他听得有清和语声响起:“此非殊,亦非妄也。”同时一道白光照来,却是根本没去理会那些混融神气,而是直接指向了他的根本所在。


    ……


    ……


  第四百九十七章 生灭止一念


    高道人到底对敌经验丰富,见到那白光直落根本而来,他立知原先的策略已是无用。


    这刻也是丝毫犹豫不得,他非常果断的将所有神气都是吸纳进来,而不再是用于混淆之用,由于这里面本来就有他的神气混融,所以这一聚集, 神虚之地也是瞬间得以壮大。


    这一番举动过后,似乎上面的枝节难以承受这等分量,于是他神虚之地所化玉果登时从上面掉落了下来。


    高道人清楚,神虚之地中,既是道法的较量,又有意识的映照, 所以任何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而某些映照却也能反过来影响结果。


    比如现在他是树上之果,这是对面出招, 他若应对不及时,就会落入对方的制束之中,可若是他坠入地下,意味着重新得种,再获新生,那么就有很大机会从此中摆脱出去。


    因为神虚之地内虽无时日流转,却有起落生灭,只要符合或合理运用生灭之理的,那么就能借助其势,摆脱危机或者攻伐对手。


    这个道理诸多修道人或许有所领悟,但却绝不似他这个专注于此道的修道人更是懂得运用。


    此刻眼见着摆脱了下来,并且即将落至下方,他待要随后重整旗鼓,可是这个时候, 那见那白光在上端旋绕一圈,又是继续跟着过来,并且这一次直落在他神虚之地上。


    好在他早有准备,依靠着神气充实挺受了这一击,但是出人意料,这一击并没有预想之中那般具备冲击力。由此他倏然惊觉,这不是为了攻击自己,而是为了给下面的攻击指明去处。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急忙祭起秘术,霎时一点灵光神气之中泛起。


    神虚斗战,不脱生灭之道,生是一转,灭亦是一转,由生入灭,或由灭转生,现在神虚往下断落去,可转入新生,但未曾入化之前,同样可以先行入灭,只要符合入灭再生之道即可。


    而顺此道理继续下去,就可依仗生灭转运避开后面这一击,同样不碍他脱离出去。


    那一点灵光闪烁出来之后,眼见着就转入黯淡, 随即转入寂中, 若是成功,因为两边神气牵扯之故,双方就都会从神虚之中脱离,随后再是进入此间。


    但到那個时候,双方也会因此脱离开来,且因为已然知悉了对手的手段,他可做出相应的布置,那战斗节奏就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然而此时他忽觉不对,此前那一道攻入神气之中的白光虽然没有多少冲击力,可却并没有因此消失,反而混同在了一起,此时更是放出一道明光,硬生生将他神虚之地本应进入的入灭拖延在了那里。


    而这一迟滞,也就错过了最好的躲避机会。


    他倒不愧此等斗战能手,反应也是堪称神速,毫不犹豫祭出了源自于镇道之宝的那一缕气机,用于守御自身。


    这是他最后的后手,本来不准备现在动用,可此刻他实在没办法了,然而此际,他心神一跳,却是又一次看到了那六枚道箓隐隐约约闪动了一下,将那一缕气机给遮挡了下来。


    同时有一道剑光倏然射至,其有若一道撕开虚空的闪电,从神虚之地上一闪而过,那一整个神虚之地霎时被此剑光生生斩灭!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神情淡然,看得出来,此番侵入神虚之人经验丰富,手法变化巧妙,可是这一切都没有用处,修道人之间的斗战,终究是看对阵双方的根底和实力。


    他有“意印”护持,只要自己不放开守御,那么对方就攻不进来,从这点上来说,对方已然无可能获胜。


    而无论神气、世身,其实都是修道人一部分,修为越高,法力自然高强,神气也越是强盛。他看得出来犯之人当是专注于神气此道,可是对方神气纵然比一般同道来高,可比起他来,却仍然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此人尽管能多挣扎几下,可他在动念清除的那一刻,便逃脱不了被消杀的结局了。


    他当下唤出训天道章,将自己已然斩杀此人之事传告给了戴廷执知晓,但同时也是提醒,这等修道人,元夏不见得只有一位,还当小心为上,尽量做好戒备。


    元上殿中,两殿司议忽然发现,坐在那里的高道人忽然气机一阵紊乱,不由侧目看了过来,随后便见其人本来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原本空洞的眼神居然变得生动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四周,听着周围传来的清朗钟音还有阵阵松涛之声,感受着天地之间的各色光华和气机变动,他吁出了一口长气,面露复杂之色。


    这些被他抛掉的东西又回来了,那是因为他的神气被斩,道法被断,性命被了,所以代价也就不再是代价了。


    他怅然道:“以往不屑一顾,今日却是颇多留恋,可惜了,不能再多看看这方世间了。”说完之后,他脚底之下有一缕缕青烟冒了出来,从下身逐渐蔓延而上,并没过他的头面,最后化作光气散失飘散不见。


    整个过程不是一息之间。


    诸司议望见此景,都是默然。这等情况他们可是再是熟悉不过了,凡是遭受张道人斩杀之人,都是如此结果,但却没想到,只是神气之中的较量,此人却也可以动用那等手段。


    黄司议此刻自外走入了进来,他兴冲冲道:“黄某已是问过那暗线了,已是拿到了一些……”化说到这里,他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怎么了?”


    他顺着诸人的目光看过去,见原本坐着高道人的座位之上,现在已是空空如也,一物不存了。


    他有些愣怔。


    我就出去一趟?怎么这位就没了?

    同一时刻,斗岁世道之中,一座法坛悬于高空之上,法台分作三层。最下方那一层上环有六个蒲团,如今早已是空空如也。


    而在中间一层上,则有三个蒲团,其中一个已空,余下两处各有一团气机凝聚出来的道人身影,但是此刻,其中一个道人却是受到了什么影响一般,猛然破散开来,同时一股玄妙气机却是往上方飞去。


    法坛最顶端处,坐着一名年轻道人,往来与高道人有着几分相似之处,或者说,从某个侧面看过去,其便是高道人。


    随着他那一股玄妙气机重来,他露出欣悦之色,顺势将之收了过来,但旋即露出诧异之色,道:“哦?杀机竟能冲至我处么?”


    他当下从法坛上拿过一面宝光湛湛的小旗,只是一遮之下,竟就挡下了斩诸绝牵连过来的杀劫。


    他将小旗放下,暗忖道:“我这一具分化之神已然消亡,我又是少去一分弱处,分神根本道法也是得来,这是好事,不过这剑法如此了得,却也要小心。”


    又是看向那最后一团道人气影,微笑道:“该是你下场之时了。”


    元上殿中,气氛略显沉闷。


    向司议看着原地什么都不剩下的座位,不禁摇头,暗暗道:“没事又何必去招惹那一位呢?”


    诸司议也是神情复杂,此人如此了得,那么到底该如何除却此人?被困尘水之前杀不了,被困尘水之后还是杀不了,这被困与不被困又有什么区别?

    顾司议看了看左右,先自开口道:“诸位,高上真虽被杀,可是他的道法却是有用的。瑞润山一脉还有人,且道法更为高明,既然高上真可以对付天夏,那么我们的可以再请瑞润山的其他道友到此。”


    有人接道:“不错,按照仇司议的推算,我们请高上真回来,本来只是请他对敌天夏方面的某中一人,只是高上真太过贪心,却要所有人皆要对付,这才招致此劫。不过这反倒证明,仇司议推算得不错。


    仇司议当时举了两位,一个在瑞润山,一个就在我两殿之中某位大司议上,却不知又是哪一位?”


    诸人眼帘低垂,都不说话。


    在场谁不知晓,两殿大司议没有一个愿意亲身下场的,所以方才才避而不提此事,你却偏偏说了出来,这不是逼大司议下场么?

    兰司议立时出声道:“仇司议所言也未必都是准确,比如说瑞润山可制敌,可高上真并未真正制敌,明明瑞润山上还有更为高明的同道,焉知其指的不是另一位呢?所以他之言,只要听一半便好。”


    诸人一听,也是纷纷附和。


    全司议开口道:“这般吧,兰司议,你代我等再走一回,去将那位同道请了过来,至于高上真之亡,两殿自会给予偿补,但一应事宜,皆以逐走天夏为重,有什么事,等到天夏退去之后再提。”


    兰司议应下,就动身再往斗岁世道而行。可他出去未有多久,便就折了回来。


    众人还以为有什么变故,却见他的身边多了一名身长玉立的秀貌道人,看着其神气与高道人有几分相近,对比来看,似比高道人多了几分生气,少了几分瑕疵。


    兰司议言道:“诸位司议,兰某方才出去,便见到了这位自瑞润山到来的辛上真,他愿意来相助我等。”


    ……


    ……


  第四百九十八章 迟变待遁脱


    辛道人走到了前方,对着殿上诸司议一礼,道:“贫道辛厉,方才坐关之时,察觉到我那位高师弟气机消失,料来是他出了事端,故是赶来此地。”


    他看向殿上诸人, “辛某知晓,我师弟来此是为对抗天夏修道人,只是他所做之事不能有始无终,愿来相助诸位同道,了他未尽之事。”


    段司议看了看此人,心中想着, 道:“这位倒不似他之师弟,看着与常人一般无二, 也不知手段如何?”


    故他还礼之后, 也是出声道:“我等方才见识了高上真本事,令人叹为观止,辛上真乃是高上真师兄,想来神通功法也是了得。”


    其实就算同脉同宗,到了求全之境,每一个人的道法也是不尽相同的,其实他们如今不缺战力强横之人,而是缺少似高道人这般能避开正面,能够从天夏不擅长的地方发起进攻手段的修道人。


    辛道人道:“我与高师弟的法门系出同源,纵然我之道法与高师弟有所不同,可差别并不大,他所会的手段,我亦能使得。”


    “哦?”


    段司议看了他几眼,道:“涉及大事,请恕段某不得不多嘴一问了, 方才高上真曾言, 只要寻到天夏方面修道人的形影、来历、其若是在我元夏界域内沉浸长久的,都可以以法门攻入此辈神虚之所在,并将之击杀,不知辛上真可能做到否?”


    辛道人笑了笑,道:“若是诸般条件齐备,辛某倒是可以勉力一试。”


    段司议马上回头看向方才归来的黄司议,道:“黄司议,你方才说寻到了两殿所要之物了?”


    黄司议道:“正是。”他将一枚玉简取了出来,“我已问过了,能取到的消息如今都是取到了,”他又加了一句,“只是天夏对此也有防备,故也要仔细鉴别,未必都是能用。”


    辛道人来了兴趣,道:“不妨给辛某一观?”待将那玉简接了过来,他看了下,却是微露失望之色。


    段司议道:“可是有用么?”


    辛道人回道:“在此之中,有一些可用,有一些不可用。譬若之前在我元夏露面之人, 若无镇道之宝护持正身, 那么辛某可以准确破杀。还有一些似是而非之人, 这些人由于所知不多, 很难准确寻到。”


    段司议道:“那么辛上真不妨先破杀那些能破杀之人。”


    辛道人笑了笑,道:“没这么容易,此前我那师弟打草惊蛇,过去这么长时候,想必天夏现在已是有了防备,不过若是诸位觉得有此必要,也只能姑且试一试了。”


    段司议道:“看辛上真的意思,似是觉得这么做有不妥之处么?”


    辛道人点点头,道:“辛某以为,要么不动手,动手就要直击要害,除却一些重要人物。可我观这玉简之中人,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比如其中有一个名唤常旸的,只不过是一个驻使,连上乘功果都未曾摘取,似这般人天夏不知有多少,击杀此人也没有太大意义,反而是给天夏提了一個醒,知晓我等还有这等手段。”


    他看了看诸人,道:“我师弟败亡,天夏方面或当以为已是除此威胁了,故是辛某以为,不遇到真正有分量的目标,还是不暴露的为好。”


    全司议道:“辛上真此言也有道理,若是除不掉那些上层真人,那些杀再多也没用,便待等待战机出现,再是动手好了。”


    诸人以为然。


    黄司议看了看左右,见此刻没人理他了,敢请我费了那么劲,你们告诉我又没用了?他心里稍微有些不满。


    兰司议看出了他的不虞,传声道:“黄司议且莫急,战事变化较快,说不定下来还有用此这名册的时候。”


    黄司议知他不过安慰之言罢了,悻悻道:“行吧。”


    全司议在座上道:“诸位,天夏不动,是为待我露出破绽,待我到那一年轮转之期,故我等最好在此之前将之逐出,待我等调和好内部后,便可试着反攻。”


    说着,他转向辛道人,道:“到时候还要劳烦辛上真。”


    辛道人点点头,道:“辛某来此便为此事!不过这里还有一事,辛某来时听闻,诸位之所以请高师弟出面,那是得了某一人的推算,所以才来我瑞润山,不知道这一位道友何在?辛某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这位道友。”


    兰司议道:“这一位虽擅长推算,可并不能事事料准,其中变化需我自行判断。”他惋惜言道:“若不是遵此言行事,说不定贵师弟可以避过劫。”


    辛道人摇头道:“我那师弟既然修渡破道法门,又哪可能不遇劫数?如今之事,正是他的道劫所在。


    我辈以往元夏有天序遮挡,行事可以无有顾忌,可是如今与天夏多番碰撞,天序已然不稳,我那师弟仍以为是在以往,这才招此祸端。这也怪不得别人。我只是有一些道法上的事情想要请这一位释疑。”


    兰司议叹气道:“那位推算也是应我之邀,说来天夏才是那罪魁祸首,这位也是尽自身之责罢了。”


    辛道人看了看他,他话语中没有责怪那人的意思,可这位偏偏非要往这上面引。他笑了一笑,也没有再继续问他,而是他望到了某一位司议的身上。


    在他感应之中,此人气机与周围之人格格不入,他便走到了这位面前,执礼道:“敢问这位司议怎么称呼?”


    那司议道:“贫道聂环。”


    辛道人道:“原来是聂司议,敢问那位推算当时是如何说的,聂司议可能告知于我么?”


    聂司议不假思索道:“自然可以。”或许别人不敢说,可他却是敢说的,他道法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从不遮掩,方才“直言不讳”也正是他。


    他道:“仇司议说,要破天夏,至少需得两人,除了要向瑞润山请人,还要有一位我两殿的大司议出面。”


    辛道人点点头,道:“原来是这般说辞。”


    兰司议摇摇头,他已经向辛道人示意的很明显了,如果后者知事明理之人,就该知道这里面可能涉及两殿的一些事,大家都不说破为好,这位还是执意追究下去,这一扯开来,谁的面上都不好看,还能精诚合作么?


    大敌当前,凡是都当以大局为重,这位不明大局啊。


    辛道人看向两殿诸司议,语声平静道:“诸位既然来我瑞润山请人,那么当是信这一位说辞,如今我瑞润山应邀而来,两殿莫非就不愿出得一人么?”


    全司议此刻言道:“我两殿大司议有数位,那位并没有算定是哪一位,再说如今分隔两天,诸位大司议也没有高上真攻伐神虚的手段,故而方才只是请高上真先出手罢了,并非不愿出力。”


    辛道人却道:“既然不曾明说,那就是任意一人都是可以,既然我瑞润山出来一人贵方认为合适,那为何两殿选一人出来就不合适呢,莫非我上三世之人可以为元夏舍命,两殿大司议便是不成么?”


    卞司议道:“这般,稍候若是与天夏对上,我愿和辛上真一同对敌。”


    全司议皱眉道:“卞司议……”


    卞司议一抬手,道:“两位司议主持上下两殿,必须镇守在此,后方也需几位大司议镇守,只有卞某悬身在外,卞某不出力还有谁来出力呢?”


    辛道人立刻接上,道:“好,既然卞司议愿意配合,那么我等稍候便联手应敌。”


    与此同时,尘水之中,张御存身于此间,心光运转之下,持续消磨着那涌上来的水力,至到此刻,尘水的力量仍在不间断的往上提升。


    而他的心光同样也是如此,水力增上一分,他也增上一分,不多也不少,这场较量好像仍是看不到尽头。


    又是不知过去多少时候,他忽然感觉到,那涌上来的力量骤然消失,好似前方一空,他不禁眸光微微一闪,大道之印给他的感应,这个收空并不是水力就此撤去了,而是先收后发的路数,稍候还会以更猛烈的势头冲上来。


    而他的心光本来正是处于与水力对抗的紧要关头中,要是来不及变化,那么极可能被此一突如其来的变化给算计到。


    好在他的心光同样运转如意,就在水力消失的一瞬间,他也同样将心光收去,而在下一刻,心光再发,恰好将再又涌上来的水力遮挡,双方之接触,可谓严丝合缝,半分不差。


    他可以肯定,这必是背后有人在摆弄手段,应该就是那御主见到长久下来都拿不下自己,所以催发了其中的变化。


    可同时也说明,这尘水对他的压制应该已近尾声了,不然没必要这么着急动手。这般他当守得更为稳妥些。


    要是他在这里失败,可能导致假身被毁,宝衣落至敌手,但这还不最重要的。若是不能从此水之中渡了出去,依旧叫那御主将此水收回,那么下一次其还能将此用在他或者其他人的身上。


    而除他之外,天夏这边没几人能挡得住此物,故他一定要趁此机会收拿此水。好在现在看来,这已是用不了多少时候了。


    ……


    ……


  第四百九十九章 外势岂可拘


    原空世道之内,那老道人端端正正坐在天庐之内,意识之中正感受着那两枚困住张御的尘水正渐渐动荡。


    若说一开始他还没觉得如何,现在发现,这滴尘水似乎隐隐有脱离自身掌握的趋势了,神情不禁有些凝重。


    在抛出此水的时候,他想过张御有一定机会从这里脱身出去,或许抛下这具假身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真没想到,此水居然还可能被困住之人给反夺去了。


    他眉头不觉深皱,暗忖道:“这却麻烦了,若是此人脱身出去,虽不见得能驾驭尘水攻我,可此水乃是祖师所赐,若是遗落在外人手中,我又如何和祖师交代?”


    他不觉看向尘水所在,心下不禁想着,若是此人一旦从此间脱身,那么自己就亲身下场,将尘水夺了回来,可是转而一想,又抚了抚长须。


    “不妥,不妥,此人有宝衣护持,又有斩杀气机之手段,十分难以对付,要对付此人,除非能将之挪至既定的地界之内,布布种种阵势,那方才万无一失,不然我却也没绝对把握胜他。”


    他寻思来去,一时之间,竟是没有妥善的对付此人的办法,不觉暗道:“莫非只能眼睁睁看着尘水被此人夺去不成?”


    他冷静想了想,发现自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那就主动解开束缚,让张御从中解脱出来,这样尘水掌握之权还在他的手里,然后他还能再是掷出此水,将之罩定,仍有一定可能将其人拖延此中。


    只是凭着其人对尘水的熟悉,或许第二次根本困不了此人,可自己大不了再提前收回。


    “雍师弟那里,稍候许该打声招呼。”


    他唤了一个弟子过来,嘱咐了一声,待那弟子退去,他便凝神持坐,牵引玄机,身上法气升腾,试图将那尘水收了回来。


    张御感受水力微微有些退却,眸光一闪,凭着六枚道印传来的感应,马上推断出来,这应当是御主见他应对自如,许是有可能脱困,所以想要将此水给拿了回去,许回头还能再是掷出,这样或还能再用在他或者别人的身上,


    这个算盘打的不错。但到了这时候,却不是你想退就能退了,

    他与尘水之间的法力现在正是互相牵制,而此水本来就是无主之物,你想要拿回去,那势必要经过的他同意不可。


    此前一直是水力在进攻,现在情况已然摸透了,也是轮到他转而发起进攻了。


    于是他心光一涨,直接抵住了那水力,并且向之压迫过去,此水受了挤压,也是自然而然生出更多力量来抵挡。


    这等时候,御主想要收了回去,那就要此水激发的力量相互抗衡了。其实从尘水的运转方式来看,御主只是抛掷此水之人,严格来说不能如意制束此水,反而他这沉陷水中之人,才是居于真正的主位。


    那道人尝试了几下,发现居然遭遇了抵抗,竟是没有办法将此收了回来,更是觉得事情要糟。


    他推算了下,觉得张御不久就要脱身,他面色一凝,眼中露出凌厉之色,道:“既然收不回来,那我舍却此物又如何?这就推上一把,看你能支撑下去否?”


    两殿墩台之上,卞司议站出来后,两殿也是定下了稍候展开反攻的策略。


    在镇道之宝相互对峙,彼此奈何不得的前提之下,天夏既能利用求全上真冲击他们诸世道和两殿,那么他们自也能派遣人手冲击天夏的立足之地。


    现在他们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因为张御不在场上,他们就算一时拿不下,也至多一些消耗罢了,是不会有什么折损的。


    卞司议没有击神虚之地的本事,那么势必在此回出击之列,还有一些求全上真,则是各世道的支援。


    这些世道现在也是明白,天夏此回来势凶勐,元夏固然有着远超天夏的力量,可一时却是发挥不出来,而要是再露出些许破绽,那么自己有可能会被天夏看作下一个目标的。


    诚然,能力稍强的一些世道,肯定是有镇道之宝镇守的,没那么容易攻破,可是他们并不敢拿自己立基之地去试探天夏的锋芒。


    那些排名靠后的世道纵使被灭了,稍候还能再立了起来,他们本来就是诸世道末流,地位也不会有什么显着变化,而要是他们被击破世道,那就也要沦落此等境地,这是他们不能忍受的。


    故而这次诸世道听闻要反攻天夏来敌,求全上真也是纷纷自世道之中出来,试图配合两殿一起行动。


    待得安排妥当后,两殿先是将无数爆裂阵器往天夏前阵倾泄,这只是搅扰感应和视线之用,那些载有求全上真的金舟则是落在其中,谨慎无比的往天夏阵地靠过来。


    这一次元夏方面并不指望能一次就将天夏击退,故而试探成分大一些,集合诸世道人手,包括卞司议在内,差不多动用十名求全道人。除此外,他们还调用了三十名以上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跟随。


    以往元夏是很少让这些人上阵的,可摘取上乘功果之人纵然不及求全之人,但对付其余修士却是手到擒来,况且只要稍作遮掩,于气机上也能做一些混淆,便可让天夏这边难以分辨出他们的真正实力。


    天夏阵中,自天夏大股力量进入元夏空域后就在一刻不停的布置加固阵势,如今各个上真都是镇守在了阵枢之上。


    既然一时无法攻破元夏屏障,天夏应对策略也是简单,你守御不出,那我也不动,为了避开一年轮转期,你是一定要出来的,到时候我以逸待劳。


    因为之前遇到了神虚之地遭到袭击之事,玄廷也是分降下了清穹之气,将每一个人参战的上层修道人在本土的正身都是尽量遮护住。


    武廷执作为主持之人,一直留意对面,此刻他见到忽然无数阵器落来,又有一道道气机夹杂其中,元夏忍不住动手了。


    只是看着对面过来的气机,似是求全上真的人数颇多,一时难以分辨出到底多少人,但当不会一上来就派遣太多,他判断至少不下十位。


    而张御不在的情形下,玄廷这边有他、正清、林廷执;其余则有尤道人、严若菡、焦尧、李弥真、单道人、显定道人等人。


    还有方景凛这等暂时宽赦之人,再加上岳清泽等投诚之人,应当也是可以与对面来人拼个旗鼓相当的。


    可是他们多数人需要驾驭镇道之宝。元夏天序纵然现在提供不了多少助力了,可仍旧是对元夏是有所偏向的,而他们要维持自身,就必须要保持场中的优势,所以真正能抽调出来应战的就没那么多了。


    他向身边的玄修弟子道:“方景凛回来了么?”


    那弟子回道:“启禀廷执,方上尊已然在回来的路上,稍候便可渡过两界通道,回到阵中了。”


    方景凛假身俱被消杀,但是通过化劫真阳,很快又塑造了一具假身,再一次在往这里过来、


    武廷执颔首,伸手按向前方一枚晶玉,同时联络上正清廷执,尤老道、严若菡,焦尧等人,将情形先是一说,随后道:“诸位道友,等到方上尊与我再是汇合之后,就要劳烦你们诸位上前应敌了。”


    虽然人数比之对面有所不足,但是他们这里是处于守御的一方,要是真有问题,强行调动镇道之宝也能支援。


    诸人也是肃然应下。


    焦尧一听要自己上阵,心里不由一叹,道:“老龙终究躲不开这一遭,我就说不要求全道法,怎奈还被迫走上了这一步,奈何奈何。”


    他心中藏有退缩之意,其实有道理的。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求全道法, 那是占了元夏真龙一族的便宜,这等机缘哪里来的?说不定就是元夏的真龙老祖给予底下子孙后辈的,他得了就是抢夺过来了。


    若是在元夏施展手段,并用之对付元夏修道人,这位真龙一族的大能会怎么看?

    他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不过好在这次用的乃是假身,而且大能应当不太可能会亲自出手,他安慰自己,所以只要小心些,想必是没事的。


    武廷执此时继续道:“诸位,此一回不求胜过,只要能挡住来敌之势便可,张廷执已是传来消息,他很快便能脱困,只要坚持到张廷执归来,我们就可以发起反击。


    在行驶去往天夏阵前的飞舟之中,向司议也是赫然在列,不过他这次并非参与斗战,而是负责坐镇后方,接应前方之人。


    他此刻出声提醒道:“诸位要小心那张道人。此人虽被困入了尘水之中,但是随时可能归来,要是稍候见到了此人,准许诸人先行撤走。”


    这也是之前诸司议商量下来都是认可的做法,因为他们认为此人一身本事近乎没有漏洞,连高道人都是败亡,而辛道人的手段还未显露,没必要与之死扛,白白抛却性命。


    卞司议站在舟首,看着前方天夏阵势,目光幽深。按照仇道人的说法,两殿那位大司议才是对付张御的真正人选。不过他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推算,若是真遇上此人,孰高孰低,那就要碰上一碰才知道了。


    ……


    ……


  第五百章 身出自遏敌


    元夏金舟过来之际,天夏这边也是严阵以待了。


    正清道人身为廷执,他之座驾立在阵势最前方,身上清光浮动,笼罩着整驾巨舟,可谓异常醒目,观望者一望便知他在此间。


    此一战虽说对面可能只是试探, 可因为对面在求全人数上当是多过他们这里的,所以他们只要露出疲态,可能就会有更多人压上来。


    不过好在求全修道人之间的交手并非镇道之宝间的较量,不是以多必可克少,他们还可以用其他手段弥补不足。就如同此前有三名元夏修士抵挡了方景凛五人的围攻一段时间,守御一方总是占些便宜的。


    元夏这一处, 卞道人远远便看见了正清道人的座驾,随后他又看了看可能存有气机的地界, 差不多也推断出天夏此次前来应对的人数,这和他们事先推断的也大差不差。


    他道:“诸位上真,稍候可以暂时缠住此人,余下之人负责清肃其余天夏修士。”


    在场元夏上真皆是应声下来。


    似正清道人这般明显斗战能力不俗之人,他们不指望一上来就拿下,集中力量剿杀的话,要是成功,的确后面好打许多,可是打不下来就影响大局了。


    所以他们不必要如此,他们人数占据优势,可以先把其余人肃清,再是集中力量围剿正清。要是正清选择退走,那也没什么,他们主要是来驱逐天夏的,天夏之人后撤,就是把阵势让于他们进攻了, 那他们求之不得。


    原空世道之内,那道人几番运法往那尘水之中, 他已经不在乎是否能执拿此物了, 故是放开一切束缚,试图加上自己的力量迫压张御。


    可是这样的较量,并不能阻止张御最终降伏此水,眼见着此水也逐渐从自身的气意中脱离出去,他不觉一声叹,暗道:“纵然祖师不会怪罪,可实在也是愧对祖师。


    这时他看向上空,又道:“可这也非我之过错,实在是天道愈发偏向天夏了,天序不立,人力便是难敌天数了。”


    又看向前方天夏阵势,忖道:“可惜两殿真正能手顾惜自身,不肯出战,便是那张道人不在时也不曾抓住机会,不然此战哪会拖得如此之久?”


    正寻思时,他忽然看到了卞司议的座驾,眼中一亮,道:“哦?这一位……那倒是有的一战, 只是这时却有些晚了啊。”


    根据他的推算, 等到张御从尘水里出现, 差不多是元夏和天夏两边交上手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张御忽然出现,他们这一边必是猝不及防。


    而依照张御的手段,不舍却几人那大概是撤不出来的,这样岂不是让他们实力大损?


    此事必得阻止!


    他当下加速运转法力,他可以主动推上一把,让张御从提前炼去尘水,而尘水一撤,也就自然显身出来,那么诸人也能提前有个准备了。


    其实他设法通传一下,让过去小心一些更为妥当,只不过他现在修持的法门,却是不能主动向外传递消息,那就只能动用这般手段了。


    张御纵在尘水之中,仍是通过训天道章保持着与武廷执的联络,此刻也是知悉元夏之人正在过来,而他也是认为,自己差不多在双方交手的时候就能脱身了。


    可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那尘水不再给予压力,也没有再生出任何变化,就直接那么往下撤了去。


    他心念一转,也没有犹豫,将心光一激,引住那水力,再是伸手一拿,便见虚空之中一道道水流过来,最后在掌心之中汇聚成一团晶莹水珠。


    而与此同时,他那命印分身也是同样将那裹挟自己那枚水珠也是收了。


    至此,除了第一枚被真一元瞳破消去的尘水,余下两枚都是到了他的手里,这东西并不能用来击敌,因为其中需要有独特的道诀,故此只是能反复用于修持。可即便如此,也算是好一件东西了。


    他将此水收起,把袖一振,霎时化一道星光,一個闪烁之后,已是来到了元夏、天夏双方的对阵前沿。


    他在虚空立定,身上宝衣灿灿生辉,强盛心光升腾之下,灿烂星光照彻虚空,背后似是腾有两翼,宛若银河一般铺展开来。


    位于的后方向司议见他的身影,心下一惊,立时道:“此人已是脱困了,情形不对,快些传告前方诸位上真,此时不宜上前,当可先撤了回来。”


    卞司议这里收到了向司议的建言,他看了看张御的身影,道:“走。”


    天夏已然架设好了阵势,他们是主攻一方,本来就不占便宜,现在又回来了一个强大战力,实力信心都是上升之时,原先的战术已然不合用了。


    元上殿大台之上,辛道人看着那站在银河星流之中的身影,道:“那个就是张道人么?“


    顾司议道:“辛上真可是要出手对付此人?”


    辛道人摇头道:“按照那位仇司议的推算,这是卞司议的对手,辛某之敌手乃是另一人,若是卞司议对付不了,辛某才会考虑对敌。”


    顾司议看了看,道:“连高上真都败亡了,辛上真还信那个推算么?”


    辛道人笑了笑,道:“若是两殿不信,那又何需请人推算呢?”


    顾司议顿时不说话了。


    辛道人道:“不过若是卞司议拿不下此人,辛某也是要会一会此人的。”说完之后,他在座上坐定下来,开始搜寻正清道人的神虚之地。


    他与高道人的道法不太相同,后者牺牲了诸感,专注神气,并以此提升了破除神虚之地的威能。


    他在破杀神虚之地上不及自己这位师弟,但他的道法却能够隐匿自身神气,可视情形在对方神虚之地内种下一丝自身气机,而后再设法与之交手,在正面对抗之中突然引发此气,进而将敌杀死。


    不过这仅只是他的一种斗战方式罢了。总之他的手段是隐晦多变的,并不局限神虚之地的进攻,就算正面对敌,也是一样颇具手段。


    只是进攻神虚之地无疑是最稳妥,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愿意用此方式攻击敌人,但这个情况落在张御身上并不通用,所以他需尽量避免与此人的交手,一定要逼两殿之人分摊他这个压力。


    唯有他亲眼见过张御的手段,他才能判断自己是否能此人一战。


    张御看着前方,那里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分散在虚空之中,这是代表着元夏此来的修道人的法力灵光及自身气机。


    这里面既有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也有求全之人,大多数只是用来混淆视线,让人无法分辨的。


    但是在他眼中,此刻却是一个个清晰照见出来,并且他看到了其中一个人气息尤为的明亮,目光一下望了过去。


    这个人气机远比其他人来的更接近上层,很可能是经常用镇道之宝修持之人。


    他所遇见过的元夏修道人,当是或多或少都接触过上境之物,所以气机与常人不同,但是这个人却是格外强盛。


    他没有上前贸然追击,因为这些人才出了那半分天幕不远,他便冲去,也能及时回到那镇道之宝的遮蔽范围之内。而阻退了一次攻势,意味着又能拖延一段时间了。


    元夏诸人很快撤至半觉仙遮蔽之内,诸人回头看了看,也是摇头,还有一些人则是心有余悸,纷纷出声议论:

    “怎么此人如此快就脱身出来了?”


    “若有此人,原来计略都要变动。却要庆幸,此人并没有我等与那天夏之人交手才是出现,不然我等定要吃一个大亏。”


    诸人很快回到了两殿台上,准备再作计较。


    有人言道:“我们此番前去,虽未破阵,可也不是没有收获,那天夏守御之阵,别有异处,不同于我们所见到的任何阵势,似乎是某一种上境之力的延伸,不是那么轻易能打破的。”


    顾司议道:“天夏居然能够调用上境之力么?”


    有人插言道:“当不是调用,而应当是借用,一如我们之前在天夏遇到的那些邪祟。”


    这一次天夏来攻,除了借用纯灵之所的力量,也运用了大量的灵性生灵,包括飞舟、法器,也是如此,主要是为了防备元夏的破解,毕竟双方道法起于一个源头。


    但这也同样起到了鱼目混珠的作用,因为元夏一开始颇为被动,没来得及关注天夏这边,导致真正的纯灵之力被遮掩下去了,直到现在才是发现,这些纯灵之力是他们之前从来没有遇见过的。


    若是寻不到破解之法,那么他们就攻不开天夏阵势,也就难以逐退天夏,并且影响还不止这个,上境之力可是很难怯除的,哪怕日后修复了天序,意味着他们多了一个麻烦。


    他们在这里商议对策时,辛道人已然寻到了正清道人的神虚之地,他看着前方清光一片,不觉暗道:“至纯至澈,浑化一体,还能携宝衣入化,难怪我这师弟神气没法侵入进来。”


    他此刻也是算理解了,为什么高道人明明找上了正清道人,却又回头去招惹了张御,实在实无法动摇此间。


    他望着那片清光,深沉一笑,道:“外来气机确实不能难入,但若是你自身气机呢?今日正可用你之法破你之气!”


    他神气一转,便往正清道人的神虚之地投入进去,但他一开始虽被排斥,这两者一触,却是逐渐变成了与之一般的清光,并缓缓融入其中。


    ……


    ……


  第五百零一章 迎战应论邀

    辛道人看过了,正清道人的气机是可以同化他人气机的,再因为其人道法之故,这里面神气与世身并无明显区别。


    而他的神气恰恰可以变得与他人神气以一般模样,这也是他道法的的特点。


    只是单纯融入气机永远不可能对对手造成侵害,这也是他能融入其中的前提,可是这气机毕竟是外来的, 而非与之同源,且本主也并没有消亡,所以一旦他与此人展开斗战,那么这里事先埋下的钉子就可以发挥妙用了。


    再看了看那神虚之地,见是正清道人并没有能够发觉异样,他不觉微微一笑,然而下一刻,他却是不禁露出了一丝愕然。


    因为那融汇进去的神气居然被化消干净了。


    他感觉有些不解, 若是不容于自己的神气不容于对方, 那么根本就不会融入进去才是,怎么会再事后再被化消?


    莫非方才露出了什么破绽?

    于是他再度察看,然而这次看了下来,他不由目光微凝,忖道:“原来不止是道法纯澈,而更是化人化我么?”


    他此刻再是观望下去,便见正清道人的神虚之地表面上,每一刻都在变化,每一刻都在纯化前一刻的自己。我是我,我亦非我,上一刻之我,并非此刻之我。


    这等情况他第一次碰到,

    而且也少有修道人会如此做,因为不定纯化自我,是需要不停消耗法力的,纵然求全修道人法力无尽,可是每时每刻消耗, 也就意味着无时不在与一个道行不下于自己的敌人交战, 那修为根本无法再有进步。


    若想做到,除非法力需要保持一直不断向上攀登,否则必然无法维持长久。此等人若是依靠镇道之宝所助做到此事,那还说得过去,要是依靠自身,那就十分可怕了,这道法后面必然还有更深层次的变化。


    他收回观察,沉吟起来。此路走不通,这也意味他就算真能种下神气,也不可能算计到此人。因为从道理上说,他算计的那个人只是一会儿就已经不存在了。


    他忖道:“果然不好对付啊,我那师弟天生好强,此人如此了得,必然引发他的好胜之心,可惜他应该专注对敌,而不是仗着自身本事去招惹另一位大敌,反倒丢却了自己性命。”


    盘算下来, 他想到了几个办法,无论此人道法如何, 可终究还是落在求全之境中,并不是真的无懈可击。


    他这次是对付敌手,不是公平较量,没必要完全靠自己的力量,还是可以借用上层力量的。镇道之宝他无法使动,但可以取拿一些宝器气机过来。


    这宝器当然不是随随随便一件便就可以的,必须是他长久驾驭的,也唯有如此才可被他自如运用。


    似如两殿的大司议比寻常司议更高一筹,除了功行修为更深湛,还有就是能利用镇道之宝修持,斗战时能够借用镇道之宝的气机。


    若说掌握了根本道法对于底下修道人可以形成近乎碾压的威能,那么有了也这一缕宝器气机,同样也是占尽优势。


    但要看到,他所要对付的人,自身也有宝器遮护,所以他要在对方宝器之能回应前的那一刻,将此人击败。


    这看似难为,但若他把握得当,那是有一定可能做到的。


    他看到出来,正清气身合一,这是道法强横的根基,可若是能分隔开来,那就是将一株大木与其之根系分离开来,能分头击破了。


    他忖道:“此人道法在于阴阳合抱,纯之又纯,可是破绽也在这里,宝器之气可以专攻神气,如此便可斥绝外身,一旦得手,那么世身会排斥在外了,没了虚实同合,那么其人就移去了最大的依仗。”


    不过只是这仅仅是他的策略,到底有用没用,可以到时候斗过再言,毕竟正清道人不是张御,没有斩杀气机即斩正身的手段,即便他败了也不会失了性命。


    只是他需要更多的准备,同时还要使得没人能干预他与此人的斗战,故是念头一转,看向方才自战阵上归来之人,他站起道:“诸位,我见诸位在商议如何破解天夏那边的阵势,辛某以为不必要如此。明知此为攻坚,又何必非盯着此处呢?”


    顾司议看过来,道:“哦?看来辛上真是有什么办法了?”


    辛道人道:“办法谈不上,只不过是一点浅见。”他笑了笑,道:既然天夏那边阵势一时难以解决,那不如我们送去斗书,邀约一战好了。”


    “邀战?”


    “对。”


    辛道人道:“此中用不着不提任何条件,只需要其出来与我一战。”


    顾司议诧异道:“不提任何条件?”


    辛道人看向卞司议道:“此一战就辛某和卞司议一同出面,由卞司议对阵那张道人,而辛某怎则对付另一位,斗书送出去之后,若是不同意,那也没什么,不外是我们再继续寻办法而已。


    但对于张道人这等擅长强攻道法的人来说,若应战不出,则道心必有动摇,我们多少都可占些便宜,若其同意,我们二人便获得单独面对对手的机会了。”


    顾司议皱眉道:“这却不妥,那张道人擅长斩杀之术,而两位却是没有这等手段,此战岂不是太不公平?”


    卞司议想了想,抬头道:“不,辛上真这個办法其实是可行的。”


    至于他为何敢如此说,这自然涉及到他的道法,他没有明着指出,但诸人也能想到,故是也没多问。


    辛道人笑了笑,看着他们是一人上去对战,看着似乎他们吃亏,但实际上这并不是完全公允的斗战。因为他们完全可以事先将各种道法承载上身。


    虽然他们承载的道法是有限的,但以元夏这里远多于天夏的求全道人来说,他们的选择面更大,也能更为完全。


    过司议与全司议交流了片刻,便道:“既然两位上真认为可行,那就下书邀战。”他吩咐兰司议道:“兰司议,就由你再走一趟。”说着,他又传声交代了几句。


    兰司议点头领命,便下了墩台,乘金舟再往天夏方向过来,此行没有任何,成功来到天夏阵前,并将邀书递了上去。


    武廷执收到之后,也就立刻联络了各个廷执,并道:“元夏那边送来贴书,说是要邀张廷执、正清廷执与之一战。此辈未曾提出任何条件,说是单纯论法,诸位廷执以为如何?”


    钟廷执沉声道:“钟某以为,元夏方面既然敢邀战,那是必有妥善准备,自认能胜了。而且他们邀战,多半也是看到张廷执归来,强攻无法拿下,急于破局,所以不得不出此策。”


    戴廷执道:“钟廷执之意,是不用去了?”


    钟廷执道:“去与不去,这还要看张廷执和正清廷执两位的意思,但钟某之意,元夏不提条件,我等却是要提的,此前寻我议谈之时,我等曾要求此辈偿补我资粮人口,那便以此底,再是加些上去好了。”


    俞让言道:‘钟廷执还是太过保守了,加一些算什么,加十倍才是。如果他们不愿意,那便不同意好了。”


    武廷执道:“张廷执,正清廷执,两位的意思呢?”


    张御对此自无意见,两家斗战,不外是各用手段,单独对抗之中能用的,到了战阵之上一样可用,如今只是单打独斗,他自是愿意领教对面高招的。


    正清道人平静道:“可以。”


    武廷执问了问其余廷执的意思,见他们对张御和正清皆是含有信心,同意此战,便道:“既是这样,风廷执,你代我等回复,就以各位廷执提出的条件为准,若是元夏愿意拿出来,那么我们可以答应。”


    风廷执应下道:“风某这便前去。”


    他授命之后,便是寻到了兰司议,互相致礼后,道:“兰司议,我等又见面了。”他也没有出演嘲讽,只是天夏拟好的文册递了过去,道:“我天夏可以应邀斗战,但是却需应允我方这些条件。贵方若觉不可行,那便作罢。”


    兰司议接了过来,须臾就把内容看过,但他这一次没有否决,而是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是贵方提出的意思,那就按此行事。”


    风廷执有些意外,这样的条件也肯接受,看来是早有准备了,这次索要的资粮和人口可不是小数,若拿了过来,足够天夏维持今次这样的征战十几回了,他道:“兰司议可以作主么?”


    兰司议道:“我来时上面授了兰某全权,兰某应下,便是我元夏应下了。”


    风廷执见是这样,也便不多说了,当场就与他立下誓缚。


    因为只是一场斗战,且两边也不怕对面暗自出招,所以过程较为简单,换了册书后,兰司议便就立刻,而风廷执也是回来复命。


    诸廷执得知后,俞让道:“此辈居然答应了?”他摇头道:“十倍之数看来还是少了。”


    竺廷执道:“只是如此,却也是显示出来元夏对此战极具信心,张廷执、正清廷执,此战两位万万要小心了。”


    ……


    ……


  第五百零二章 寄痕托玄虚


    张御结束了与诸位廷执的交谈,他来至自己座驾之内,盘膝坐下,将那两枚尘水拿了出来。


    此水看着通透澄澈,面上似能反照天地诸物,他能感觉到,只消自己意念一引, 此水便再度化开,成为磨练自身之物。


    但却也仅此而已,这东西虽然现在落在了他的时候里,可终究不是完全属于他,而因为此物涉及到上层大能,留在身边也不妥当,唯有及早送了回去,摆在天夏那里才是安稳。


    故是他考虑过来后,便唤得了一名元神修士过来, 让其亲自带上此物,经由两界通道将此无带了回去。


    待处置过此事后,他引出蝉鸣、惊霄二剑,捉至手中,以自身气意心光拂拭起来。


    在通向上境之路上,他的心光一直在些微的增长之中,而他自身终究是假身到此,所以剑器也需时时调运,才能保持在与自身最为合契的状态之中。


    在拂拭之时,他也是在考虑这一战。他认为此前钟廷执判断的是对的,元夏方面敢下战书,多半是有对付他的办法了。


    即便不是如此,也一定会设法限制住他的剑法发挥。


    现在还猜不透是什么,不过就算没有剑法,他也还有自身根本道法,并不是没有对敌之法了。


    这时有弟子来报, 道:“张廷执,林廷执求见。”


    张御道:“请林廷执进来。”


    少顷, 林廷执进入舱室之内,与他见有一礼,落座下来后,便从袖中取出一件法器,道:“张廷执,元夏不会老老实实斗战,定是会动用手段,林某道行有限,帮不上什么忙,这件法器张廷执不妨带了去,或有小用。”


    张御点点头,当初玄廷为对付元都任殷平,能将诸多神通道法汇聚于他一身,天夏能这做到这等事,元夏也一样能做到,且一定会这么做!

    当初玄廷之上只有荀执摄、陈首执、武廷执三人求全了道法,而元夏的求全上真可是远远多过这个数目,每一个人道法若是汇聚一身, 哪怕只能用一次,那对斗战之人来说也是极其可观的提升。


    但话说回来,再好的道法,也要找到合适机会施展出来,就如不是自己祭炼的法器一般,要想运使如意,总是要找寻要到一定机会的,所以他若是多加留意,并且不令其发挥出来,那么也有等于无用。


    转念之间,他将林廷执手中的法器接了过来,道:“多谢林廷执了。”


    林廷执认真道:“张廷执,林某随意说一句,此番不求胜战,但求无过。张廷执还需保重自身为上,哪怕只是维持场上的均势,拖延时间下去,那我天夏就是立于不败。”


    张御道:“御知林廷执的意思,此回当会慎重行事。”


    林廷执道:“那便好,林某也不打搅张廷执了,就此告辞了。”


    在林廷执走后,过去不久,武廷执也是同样送来了一张符箓,他一样也是一样收下了,至于其余道法,他若是想要,也可以拿来,不过无此必要。


    道法并不是越多越好,他自身道法本是没有短板,足够应付一应变化,收下这符箓法器,也只是为了以备万一,而并不是真的依仗这些。


    他拂拭过剑器之后,便入定持坐,调整内息,以应此战。


    天夏在回书之时,将斗战之日定三日之后。


    这倒不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是为了布置斗战之场所,因为这里毕竟是在元夏地界之上,并不能因为约书立誓而掉以轻心,必须的防备还是要做的。


    此刻底下诸修也是知悉了这场斗战,不禁对此议论纷纷。


    方才在张御摆脱尘水,归来之后,天夏这边众修士明显精神振奋了不少,张御不在这的时候,诸人总感觉到心中不稳,而他这一归来,元夏方面也是因此而退去,从此间的反应之上也之足以证明他对于元夏的威慑力。


    而听闻此次邀战乃是由他出战,底下多数修士都是对他深怀信心。但是真正了解状况的人却是知晓,求全修道人斗战,由于道法变化万端的缘故,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的,并没有什么一定之事。


    但好在这次只是假身斗战,万一有情势变化,他们也会用镇道之宝加以施援,以确保不被元夏方面算计到。


    而在这三天之中,元夏、天夏双方为保证至少表面上的公允,一同修持了一座用于斗战的悬空大台。在此期间,元夏方面也是依照约言,将此次约书上所定的修道资粮和人口送了过来。


    武廷执立刻关照底下修士,将这些资粮送至后方。而有了这些东西,这次他们攻势又可维持更为长久了。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张御与正清道人与诸廷执别过,俱是乘坐飞车出了天夏阵势,来至那座大台之上停泊下来。


    而与此同时,对面同样有两驾龙车过来,每一辆车皆有一十六条真龙拖拽,祥云缭绕,光虹四溢,排场极大。连后方的天夏诸修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焦尧看了看,不禁摇了摇头。他自是看得出来,这些真龙并不是未曾开智之流,原来当是修为不浅的修道人,现在却是成了某些人的坐骑了,也幸好易午带着那些族人逃了出来,不然恐怕也是如此下场。


    龙车逐渐趋近,也是到了大台之上泊下,随着驾车之人的长鞭甩过,这些真龙哀鸣一声,匍匐在地,任由辛道人和卞司议二人沿着它们的龙脊一路走了下来。


    二人踏过龙首之后,并是缓缓走到了张御、正清道人两人前方,对得两人执有一礼,并报上了自身名姓来历。


    待双方致礼之后,这一方大台骤然一分,随后彼此越去越远。


    张御和卞司议立在一处,而正清道人则和辛道人立在一处,在元夏约书之上,此前就明确写了两人各自所邀斗的对手,如今分开,两边斗战便可互不相扰。


    两边大台这时各起一道灵光,将整个大台都是遮蔽起来,这则是双方之定约,可不令外人插手此中,同时也起到了隔绝窥伺的作用。


    卞司此时道:“我对张上真闻名已久,方才在元上殿也见识过张上真的手段,如张上真这样之人,若是愿意投我元夏,那可分享终道,可偏偏非要与我元夏作对,最后却是难逃道业亡消之祸,可惜,可惜了。”


    张御淡声道:“尊驾之言若是换一個时候说,或还有几分说服力。”


    卞司议沉声道:“当先之局,不过只是一时之困而已,我辈修道人当放目长远,张上真不会以为,贵方照此便能赢我了吧?若当真是如此以为,那我却要小看上真了。”


    张御眸中神光微闪,这些言语本身毫无用处,不说双方已然斗战到这般地步,就说他在天夏的身份,也断然不可能屈从元夏,可对方仍是在那里滔滔而言,这应该不是没有用意的。


    他的感应之中倒是能察觉到一点点变化,但是极轻微,所以也不作深究,他道:“这些言语就不必说了。”他心意一动,一道剑光飞闪出来,如电光一般缭绕周身,道:“御便在此领教尊驾高明。”


    卞司议心中不觉有些可惜,的确如元夏方面所料,他这一次过来,身上是有他人道法加持的。


    而其中有一门道法就通过言语动摇对方,比如他暗示天夏无法一鼓作气拿下天夏,那么只要对方认可他之言,或者认为他说得有一定的道理,哪怕只是心里稍微有一些偏向,那么对方气数就会向他这里偏移,如此可在此回斗战之中获得一定加持。


    只是一番言语下来,他感觉一阵空空荡荡,知悉是未能算计成功,只以为是张御道心坚稳,守御严密,难以动摇。但这实际上是因为张御掌握大道言印,单纯通过言语自是撼动不了。


    此刻他见张御出剑,也是道:“那么,领教高明了。”


    张御意念一动,身外那一道缭绕飞转剑光立时对着此人直斩而下,却是一上来便祭出了“斩诸绝”!

    卞司议吸了口气,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那剑光斩至身上,一道光华闪过之后,他头颅便从身上之上掉落了下来,立着身躯晃了晃,整个人顿时爆散成了一片气光。


    蝉鸣剑在半空之中一转,又自回到了张御身侧,可他却仍是目注着卞司议原先站立所在,未曾收了剑器回来。


    只是一个呼吸之后,就见一道灵光自大台之上映现出来,卞司议又一次出现在了那里,叹服道:“阁下剑法,确实了得。”


    他之根本道法,名为“阐空元痕”,道法一成,他可将自身巅峰之时的一缕气机本元刻印在玄虚或某件镇道之宝上,只要玄虚不消,镇道之宝不坏,哪怕他神气被打灭,世身被消杀,他也不会被真正杀死。


    方才斩诸绝的确是杀灭了他,可只要寄托之物不失,只是一个运转之后,他便可以回来。


    但仅凭此,也至多和张御相持,无法克拿对手,好在他的道法变化也不是如此简单的,故就在他说话之时,身上光华绽出,手段亦是随之展开!


    ……


    ……


  第五百零三章 神转见未动


    在另一座广台之上,正清道人也正与辛道人对峙着。


    辛道人并不急着动手,而是道:“此前与正清上真有所接触者,乃是我之师弟,我这位师弟与上真你未曾分出胜负,这便让我来与上真见一个高低,也算是给他一个交代了。”


    正清道人平静道:“我不记得有此人。”


    辛道人看了看他, 又笑了笑,道:“原来不记得了么?不记得也好,也好啊。我等修道人,参道合道,只要败落,那便不见容于大道, 若是过不去, 留痕又有何用呢?”


    正清道人道:“尊驾今日邀战,莫非只想以言语辨道么?”


    辛道人又是一笑, 道:“我只是好奇罢了。”他凝视正清道人道:“因为我观上真之道,至纯至澈,不见容任何外道。


    可你如此一来,上真你也是势必见不得任何外浊与不合己道之物,那你是否也是见不得天夏呢?到时候天夏真的容得下你么?”


    说到这里,他眼神闪烁,“你这般下去,可谓除己之外,再无他物,若是你道行低微,那还好说,可你道行愈深,则与天夏愈发不合,到得最后,你与天夏也只能存一,不是天夏覆灭,就是你舍弃此道, 辛某却是很想知道,真要到了那一日,正清上身又该如何选择呢?”


    他这番话并非胡言,而是根据正清所展现出来的道法的推论。


    若是正清道人到不了上境,那么或许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可是修道人是必须直面己心的,若是连自己前道也不敢断,不敢判,那么必于道行有碍,于道心有损。


    以正清道人此刻道行,固然因为他这番言语导致道心动摇,可有了这些牵扯,必难发挥出至纯至之力,那么他无疑是可以借此多拿取一些胜算的。


    正清道人却是丝毫不在意,神情依旧平静,道:“若是尊驾非要如此问,那我可告诉尊驾,我的确是如此想,亦是如此修持的, 但昨日之我不是今日之我,今日之我也非未来之我, 昨日之我与我何扰, 未来之我与我何干?”


    辛道人是见识过他的道法的,一听就明白了,并且也知道他并不是强辩,暗自惊讶道:“竟是如此么?”


    正清道人的道法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着,下一刻之我清除上一刻之我,但这个变化在更长的尺度上并不一成不变的,而是会随着外间的变化而逐渐变化的。


    在其道行不绝增长之下,改变自我,改变天地,使得自我和天地一同变化着,从而到达两者趋同合一或者覆盖于其上的境界。


    这道法是实实在在能够走成的。


    他不觉点头道:“原来如此,却是辛某浅薄了。”


    正清道人道:“既然尊驾问我许多问题,那我也问尊驾一句,尊驾之道是你之道,尊驾之身,是你之身么?尊驾之神,是汝之神么?”


    辛道人心中一跳,道:“什么意思?”


    正清道人道:“这就问你尊驾你了。在我观来,你气息不正,清浊有分,当还有主干在上,你究此是为了自身之道而修,还是为了成全他人之道而修呢?”


    辛道人不觉皱起眉头,正清道人的话他自然是听得明白的,这里意思是他的道法是自己的,但是最后得来的道果却不是自己的。


    以他的功行道行,许多东西只是以往受了蒙蔽,或是因为某些原因使得他无法这個方向去思索,可只要一点醒,就能立刻明白过来。


    正清所言到底是反击还是真有其事,他也有是自我之判断的,此刻他一转念头,就惊觉身上果有问题,立刻正定气机,往那根源探究。


    而在此刻,斗岁世道之中,那名坐于法坛之上道人忽然把目光投了过来,道:“哦?竟能知我之存在么?”


    他又看了下,自语言道:“原来非是,而是如此人之所言,其能见清浊之不同,故能见到本来,天序不稳,果然增了许多变数,此一番话却是要我多费一番手脚。”说着,他便默转功行,眉心有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与此同时,辛道人眉心也同样有光芒闪了闪。他这时抬起头,却是似乎忘记了方才所言,只是冷冷道:“正清上真,辛某领教高明。”说着,他身上浮起了一阵玄妙气机。


    正清道人早是等候多时,同样荡开了身上清光,整座大台之上霎时被一阵浩荡光气所淹没。


    而另一边,卞司议也是同样撑开了自身之道法,向着张御所在压了过去。


    他目光深沉,根本道法只有道法能够对抗,张御可以做的选择,不外乎是以道法破此法,或者干脆剑法以来斩杀他,从而遏阻攻势。


    他道法在刻印自身本元的时候,但同样也能刻印他人之法。一旦对手朝他出手,只要达到一定次数,他可以将之一样印刻到玄虚乃至镇道之宝上,而印刻之后,若不消除,对手便无法再施展此等手段,也就等同于将此术从对方身上给抹去了。


    也就是说,敌人攻击杀死他的次数越多,那么就越有可能成全他的道法,可问题是,想要杀他,就必须不停动用各种杀招,这就陷入了矛盾之中了。特别是在敌方不知情的情况下,极大可能中他的算计。


    譬如面前张御,等斩杀他次数一多,失去那等斩杀气机牵连正身的剑法,那么对他的威胁无疑大减,至少难以杀得了他了。


    他接下来,还可以同样用此法,一步步将张御各种的手段封入己身道法之中,直至将此人彻底逼死。


    张御见他道法过来,站在原处不动,身外剑光再是闪烁了一下,瞬间将其人连道法带人一并消杀了去。


    不过一息之后,一抹灵光生出,卞司议再度完好无损的回到了场中。


    他注视着其人,这等能够对抗“斩诸绝”的对手,在过去的斗战之中,他也曾遇到过类似的对手,所以说至纯剑道向来很难往上走,往上走也走不远,这确实是有道理的。


    单纯手段别人不了解还好,了解了之后总能有办法对付的。


    只是这里有一个问题,此人所展现出来的毫无疑问是自身道法,可这等手段,充其量就是能够挺着被他斩杀,维持不败而已,凭此想胜他几无可能,所以这里面一定是另有玄妙。


    而最大的可能就是落在斩杀其人本身之上,许是在反复斩杀之中会生出对他有所不利的变数。


    既然这样,他便再增添一个手段,心念一转之下,身外剑光依旧朝着此人飞闪斩落,而这一次,他身后六枚道箓闪烁了一下,却是以大道六印遮蔽。


    而在此刻,元夏两殿之上几名求全上真立于一处,皆是将法力传递到了一个位于两殿深处的镇道之宝上。


    这也是卞司议日常修持,乃至寄托空痕之所在。


    在此前斗战之中,哪怕索神图可以寄托诸人气机,可一样被张御所斩杀,所以这一次卞司议吸取了教训,让诸人一同相助,加大了他与宝器之间的牵连,如此以确保此不给张御那等莫名手段给遮蔽了去。


    张御见是这一剑落下,卞司议场中身影随之崩散,可过了几息之后,却依旧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虽然这看去与上回情形别无二致。但他发现,这一次卞司议的现身,却是比上一次出现的稍迟了一些。那就是说明他的方法其实是有用的,只是对方提前有了防备,对他进行了一定的反制。


    可是同样他也发现了一个容易被忽略了地方,此人上回差不多要杀到天夏阵前了,既然有此本事,为什么他从尘水之中脱困的时候,不直接上来与他放对,反而就此退了去呢?

    假设此人可以通过自身被斩杀获取好处,那么在战阵之上,任何人都难以与之对抗,而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攻袭敌手,他眸中神光微微一闪,除非其有某种忌惮,不敢承受过多的道法攻袭。


    他猜测的大致不差,卞司议所能承受的道法是有其上限的,只他自身而言,一次若有两种或两种以上的道法落身,那么他刻印承受不住,就会被淡弱削去。


    可用镇道之宝寄托,已然承受三数以上的道法,在数人斗战之中,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他不敢赌此事,但是与人单对单对阵,那就无此顾忌了,因为对面几乎不可能拿出三种乃至三种以上的道法来。


    张御心念转过之后,对于此战有了新的考量,他催使剑法,毫不客气的将卞司议的身影再度斩杀,随后将心意一转,当即催动了大道六印之中意印。


    下一刻,卞司议再度显然身出来时,立时察觉到周围情形有些不同,似乎自己并不在原先的大台之上了。


    这是因为他的意识气意已然被张御拖入了那一片意域之中。


    要是卞司议并没有被斩散身躯,想要拖入进来是没这么简单的,可是身绝而气不绝,导致给了张御这个机会。


    卞司议本来并无所谓这些,然而再是看了一眼,却是神情微微一变,他的面前浮现出了一个个道人影,这些人赫然是之前被张御斩杀诸多元夏上真的照影。


    张御站在高空,看着下方,虽然这里同样无法直接杀死此人,但是可以让这些照影用诸多道法去破杀此人。


    因为这里等同于就是现世之演化,待他在此处利用众照影试出此人的道法缺弊所在,那么稍候自也是能够在外间用上。


    ……


    ……


  第五百零四章 诸法俱陈列


    卞司议看着诸多以往元夏同道,心中浮现一丝阴霾,他也是能猜到,这应该是陷在了某种幻境之中。


    且他看了下来,能够确认,其中有不少就是明确败亡在张御手中的,而余下之人想必也是, 不由暗暗心惊,没想到此人手中已经败亡如此多的同道了。


    张御身悬高空,两袖飘荡,身绕飞剑,自上看着其人,他自身站着不动,意念一催,诸多道人之中,便有一人上得前来。


    卞司议看过去,皱眉道:“传司议?”


    他身为大司议,位两殿之中的诸司议自然都是识得的,这一位出现之后,对他执有一礼,道:“卞司议,得罪了。”说着,伸手对着他就是一拿,霎时化动空域,层层挤压而来。


    卞司议哼了一声,也是祭动道法相抗,仗着深厚功行,倒是抵抗了片刻,但是没有用,周围空域依旧坚定不移的向内部压塌。


    他的道法就是在于不惧斩身之法,并且以此削夺对方实力,实在不是走正面对抗的路数, 再是过去几个呼吸之后,他周围空度连带整个人瞬间向下塌缩,竟然一把被传司议握成尘埃微粒,继而被碾化为一团气光。


    稍过片刻,场中灵光一闪,卞司议身影再是出现在那里,他一见周围景象,顿时惊疑不定,他没想到自己意识败亡之后,却是仍旧落在这里,这里绝不是什么寻常幻境,而是涉及到某种心象气意的映照!


    他此刻连忙试着勾连镇道之宝,想连通上宝器之后顺带唤醒自身,然而他却是惊异发现,自己仍是能够非常顺利的沟通宝器,好像那宝器同样存在于此间,这就无从施力了。


    传司议这时对着张御一礼,道:“张上真,传某或可杀得这位百次千次, 但自觉无以拿他如何。”


    张御点点头,示意了一下, 传司议恭敬一礼, 退了下去,而后他一抬手,背后又有一名道人站了出来。


    卞司议看去,道:“凌司议?”


    凌司议似是保持着原来的智识,面上带着一丝歉然,道:“卞司议,却是对不住了。”说话之间,伸手一推,身外各色光华涌动,向着卞司议涌来。


    他之道法会根据他人道法变化而变化,一般来说,总能占据上流。


    张御也想看看,这两者之间的碰撞会是什么结果。


    他并不能完满知悉对方每一个人最深层次的东西,但是能把其人与自己对敌时的状态映照出来。


    其实生死之间的较量,等于将自己道法一一展现给对手,有的时候比单纯言语描述还要全面的多。甚至比平日自己对自身道法理解还要更上一筹。


    凌司议这一次落下,却是发现对方道法变化极致单一,要想胜出,唯有令对方不亡,这似乎矛盾,但道法之中还有封镇之法,适合眼下情况,故是道法神通也是开始朝着这個方向转变。


    张御看得十分清楚,若是在外间还好说,但是这是在意域之内,就算真能将卞司议封禁了去,也没有意义,故他言道:“不必继续了。”


    凌司议闻言,也是停了下来,回到了他身前,执礼道:“卞司议一身道法,全是寄托克杀之上,可是凌某无法克杀其人。”


    张御点点头,道:“凌司议,且下去吧。”


    凌司议恭敬一礼,道:“是。”


    卞司议目中现出冷光,看着昔日那些同道在张御老老实实的听命,尽管知道这只是虚像,可仍是仍是感觉有些心中发堵,故是这次没等着张御再度唤人,而是身上道法主动一展,向着张御攻去。


    张御悬空不动,身上根本道法正御中天一展,便见他道法不断崩消瓦解,不令其侵入进来,但也不反攻而去,与之前一般维持着场中均势。他口中则道:“盛司议,由你来会一会此人。”


    盛筝执有一礼,就自一边走了出来,他之道法“问叩天心”,只要是自身能够做到的事情,哪怕只是一丝可能,在道法催动之下就会逐渐放大,直至实现。


    张御现在就想在这里令各人以各种道法进攻尝试一下,在验证自己想法的同时,也是想着能否从道法上找出此人的破绽。


    反正此人道法并不是涉及心象观变,进入了此间之后,只要他不主动放开束缚,这人正常凭自身是无法破除出去的。


    盛筝飘身下来,道:“盛某早便想知道几位大司议的功行如何,只是过去无此机会,今次正好借阁下之手一全心中之愿。”


    卞司议面色更是不好看,这一个个司议虽然是幻相,但是姿态神情,乃至性格脾气,看起来仍和原来几乎相同。


    盛筝一礼之后,也不客气,根本道法一展,将卞司议卷入进来。


    卞司议虽然不愿意和这些人过招,可也没有明明能阻挡,却还不做抵抗的道理,也是祭动道法迎架,两种道法都是偏向于玄机变化,所以相互碰撞,并没有引发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一时也分不出高低。


    可是随着相互消磨,盛筝的道法却是悄然变化着,可是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却主动收了道法,退回到了张御身前。


    他执礼道:“张上真,盛某已然尽力,但是盛某道法再如何变化,也无法真正杀死此人。因为此人之法别有寄托,当是有镇道之宝相护,此不是盛某能够能及,除非盛某也得此等宝器,方有毙杀之望。”


    卞司议闻言,哼了一声。


    盛司议则是回过头来,道:“卞司议何必不服气呢,在盛某看来,你迟早也是我等之中一员。”


    卞司议看向张御,道:“阁下如此为,有何意义?”


    张御却是觉得很有意义,他的训天道章之中还差不少照影,有的人因为不是自己所除灭,所以道法恐怕难以映照进去,但此人既然到了自己的面前,那自是该当罗列在此。


    张御道:“我知晓了。盛司议且去一边吧。”待盛筝退下去后,他示意了一下,这一次却是接连两个求全上真下场,再次与卞司议斗战起来。


    卞司议本来以为,张御是想通过这些人的道法变化,寻常找出他道法上的破绽,可是在接连被不同道法再是打杀了两次之后,他忽然醒觉过来。


    或许张御根本不是如此想的,而是看到了他道法变化,猜测其中可能有的破绽,所以刻意用这些人来消磨自己!


    可他有一个不解的地方,这里终究是在幻境之中,就算再是如何真实,就算他最后在此被杀,也只是幻境之中被斩杀,现实之中仍是不亡,所以对方应该是在现世之中也有一定的手段,在此印证之后,再在外面对付自己。


    想到这里,他转了转念,对着自己眉心一点,却是自绝此身,想试试看能否以此办法从这里脱离出去。


    只是这个方法并不能滥用。


    他能让人消杀,但是不能自我消杀过度,因为每一次自我了断,都会导致刻痕淡弱一次,次数一多,刻痕就会消失,所以不可能无所顾忌的使用下去。


    张御见他一点眉心,整个人爆散成为一团气光,显是自断此身,可是并不急躁,神情淡然在此等着。


    就算寻常的幻境也没这么容易摆脱,而此间乃是大道意印所化之意印,想要用这种方法脱离,那更是无此可能了。


    等了一会儿,场中灵光一闪,卞司议再一次出现在了此间。


    他神情一沉,没想到自己仍然落在这里,看来用正常手段是没法出去了,只能待到现世再思考对策了。只是也是不知,从这里脱离,是否还能保留此间的忆识?

    若是不能,那却有些麻烦了,他对张御下来会动用的手段将是毫无提防。故是他一拿法诀,牵连上了镇道之宝,并将自己的一段拟造忆识印刻上了去。


    根据他推断,并不能完全阻挡自己与镇道之宝的牵连,仍然保持着一丝冥冥中的联系,这样才让他能在这里也感受到镇道之宝,但既如此,他这般施为应也有一定可能做到。


    张御不管他怎么做,再次一抬手,身后诸多道人再次下场斗战,他并不盲信自己的判断,决定各种方法都是让这些人尝试一下。


    而在下来的斗战之中,卞司议在承受了四种不同道法的消杀之后,他见此人却是再也不出现了,这并不是其人返还回去了,而在意印演化之中,此人承受这四种道法之后,便无可能再复回来了。


    他登时明白,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现在就是想着怎么在现世之中将此人杀死了。


    意域之内动用四种不同的道法,那么意味着他也至少要也动用四种道法才有可能镇灭此人。


    即便唤出青朔白朢二人,他身上也是带着林廷执和武廷执交托给他的道法,正好可以用来镇压此人。


    不过此人身上一样有着诸多道法,方才在尝试的时候,也是试探出来了一些,但应该还有暗藏下来的。


    但是没有关系,既然知道了其用什么样的方法可破其道法,那自是能够提前算计和针对的。


    心中有了定计之后,他便不在此处继续,而是意域一散,转至现世之中,随即根本道法展开,宏盛清气漫漫放开,将整个广台都是卷入了道法笼罩之内。


    ……


    ……


  第五百零五章 繁道难承受


    张御的正御中天是很少用的,可这不意味这门道法不强横,实际上此般强攻之下,没几个人档得住。


    只是此法并不能够破杀敌方性命,所以用的最多的反而是斩诸绝剑法,后者也用得十分之顺手。


    元夏有些人甚至认为,“斩诸绝”才是他真正的道法,而其余道法不过是从辅,毕竟一人身兼两门道法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等本事元夏也是有不少人具备的。


    以往他是不擅长变化,所以道法直来直往,只能见招拆招,往往只是用于攻守两端,但是现在却是不同了。


    随着道行修为的提升,逐渐触摸到了上层,所以已是“来回去转,变化由心”了,此刻这一铺开,大有坏毁一切之势。


    卞司议在意识从意域归来的那一瞬,就收到了印刻在镇道之宝中的那一缕意识,然而这意识并不完全,也就是一个暗含警告的念头,似乎张御有办法对付他,但具体是什么却不知晓。


    此刻见到张御道法展开这等威势,当即决定谨慎一些,不能像之前一般任由张御攻袭自己了。


    他自身攻击和反制能力都是有限的,所以这个时候他必须利用他人的道法。


    实际上,他的道法是可以将其余人的道法也是印刻上来,并且为自己所用的。但是道法自有“上下相就、阴阳济合”之理,这么做,每多一个道法上身,就会导致自身所能承受的道法上限减少一道。


    若是到了三道以上,那么挤压了自身的印刻,若是对面一剑斩来,那么就当真亡了。故是他只能利用阵器、道符、气意来承载这些。


    此刻他激发了其中一道气意,隐隐约约之间,有一个道人身影似站在了他的背后,一股有别于他的气机显露出来,随此气机出现,便有一道恢弘浩荡的气光冲涌向外。此就好像是在虚空之中打了一个洞,无尽的力量自里喷涌而出。


    两殿之上,全司议朝广台方向看了一眼,他感觉自身寄托在气意上的道法被运用了。


    他与几名同道把自己的道法借给卞司议也并非是白借的,也是想知晓到底自己的道法到底能否和张御对抗,虽然具体情况他们不清楚,但是能通过感应知悉碰撞的结果。


    张御看到无尽力量喷涌出来,好像是整个虚空的力量在往外宣泄,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等正面几乎无可抗衡的力量,当是强攻道法里属一属二的道法了。


    可他半途未退,浑身清气涌动,直接正面迎上,清气与那涌光相激相耗,正御中天将那力量层层解裂,不让其推动过来,并在某一瞬间形成了相持。


    可这道法终究只有一道,乃是无源之水,很快被他反压回去,并向着中间挤压而来。


    卞司议不觉一皱眉,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张御,由于张御剑法尤其出众,反而遮掩了其他方面的光芒,导致元夏对于他的道法认识不足,现在他却是感受到了,就算只是凭借这门道法,此人也是一样能在上乘修道法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他方才寻思了一个办法,试图利用手中所捏着的诸多道法找出一个制敌之策,可那终究不是自己的道法,运用起来是有间隙,所以必须进行一定的压制。


    本是想着这门道法便不能遏制张御,多少也能稍加牵制,现在情况却是让他感觉失望,可现在又不得不及早寻思解决之法,不然等那道法完全消失,那就没有反抗力量了。


    于是他又是引动身上那一缕气意,这一回却是自上引出了一个守御之术,他的身周围似是产生了一个内陷下去的空洞,似乎所有传递出气机感应被吞没在了那个空洞之中,整个人也是消失不见。


    张御眸光一闪,这两个道法表现出虽然各有不同,但恰好与方才那道法呈现出一种对立状态。从道理上辨别,很可能同出一元。


    这不稀奇,庄执摄的“观元生灭”之法也是一主生一主死,非是道法精奇之人掌握不了这样的手段。并且这等手段实际是最不怕暴露人前的,因为就是靠着最纯粹的手段来对敌的,原主若是来此施展,那威能当远不止眼前所见。


    至于眼下,那还差了一筹,“正御中天”压下,当即解裂阴阳,那一个空洞顿时向内收敛,好似破口被弥合了起来,渐渐消失至无,而位于其中的卞司议也是再度显身出来。


    卞司议这道法仍旧不曾让自己拖延得更长时候,他也是没奈何,不得已拿了一个变化之术,但见一点流光在外飞驰旋转。


    只是长于变化的道法固然是好,很多也能起到奇效,但是多数需都需要运化之功,所以非是御主,很难发挥出真正威能来。所以他其实身上所携之道法,以守御攻袭为主,变化道法是最为稀少的。


    张御看了一眼那道流光,在道法变化展开之前,他一时也看不出内里变化为何,有的道法或许不能去触动,一动反而会引发其中玄妙。


    可是他没有关系,变化之术需要御主应敌而变,同时也要有依存的根本,假设连根本都失去,那根本来不及变化的,像这种未曾感应到什么莫大威胁的,至多也只是延缓一下他进攻的脚步。


    “正御中天”一展,这一点白光一闪,似要融入到清气之内,但方才投来,很快化消在无尽清气之去,连半分涟漪都不曾泛起。


    卞司议自此面对涌来的清光已然无计可施,此刻无论他运转什么道法,恐怕还未等撑开就会被完全破毁了。


    只是那清光在占据了完全优势,却并没有再进一步,反而他见到上空的张御一挥袖,便一件法器朝他落了下来,从气机上看,内中毫无疑问蕴藏着另一种根本道法。


    卞司议见到景象,心中顿时恍然,他原先还以为张御是要设法将他封印了去,所以做出了种种抵御手段,可现在不用自己的道法,却反是祭出他人之道法完成最后一击,一定是看破了自己道法的破绽,所以想要不同的道法杀他此身。


    求全之人阴阳互济,虚实相生,可他的道法就因为已然印刻在了玄虚和镇道之宝上,所以早就没有了神虚之地了,以此代价换了现如今这等道法。


    可一旦在短时间内遭遇到不同的道法袭杀,哪怕只是假身,也会削弱刻痕,刻痕被削至消失,那么他也就亡灭了。


    可知道归知道,现在他却没有合适的方法来挽回困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件法器一下钻入了他身躯之内。


    林廷执根本道法“灵机天弦”霎时发动,道机也为之一阵扭转,他顿便维持不了自身,化作气光崩散而去。


    张御等在了那里,只是过一会儿之后,卞司议身影又是再次出现,他心意一催,依旧用根本道法压上,继续沿袭上一次的做法。


    既然此法好用,那么也没必要改换,可以一直用下去。


    卞司议意识到不妥后,又接连将身上所携的几个道法用了出来,奈何他方才在意域之中应对各个照影时展现出了颇多路数,导致他现在的后续反应大多都能被张御推断出来,故是依旧没能脱逃制压,抵挡了片刻之后,便又被清气压住。


    张御则是一甩袖,将那一枚武廷执送来的符箓往下一甩,祭出了那“断分周流”之法将其身再度击杀。


    至此,卞司议已经先后亡在了“斩诸绝”、“灵机天弦”、“断分周流”三门道法之中,下来他只要以“正御中天”再破其身,自能让其无从承受,自行消亡。


    卞司议也知此刻已然到了最后关头,他也是决定自救,“阐空元痕”本身包含了他的气机、忆识、经验、道法等等自身一切,但元痕才是根本, 既可以寄托在镇道之宝上,也可以寄托于玄虚之中。


    他可以将这元痕自行剥落下来,而在剥下一瞬,无论假身、正身都会消失,而剥下之后,再度印刻到镇道之宝上,那么出现的时候就不会再落在此间,而是落在镇道之宝的附近,这般他就从此间脱身出去了。


    就算先自遁逃乃是承认斗败,可性命却是留下来了,以后还可以再想办法赢了回来。故是他这一回来,便当即运转法力。气机忽然一虚,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然而只是一个恍惚之后,卞司议抬头一看,莫名发现,自己居然还在广台之上,随后他神情一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是已然晚了,耳畔听得一声道音,气机不由一滞,而周围那重重清气压来,他的被此气一冲,身躯似被洪流冲过,顿化乌有。


    而与此同时,那印刻于某一件镇道之宝内的刻痕闪烁了一下,丝丝缕缕的气光从上剥落了下来,只至完全消失不见。


    张御平静看着下方已然空无一人的大台,方才那最后一击之前,他为防意外,并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将之拖入了意域之中。


    因为当时他道法完全笼罩了广台,使得此人根本无从分辨虚实,从而使得他得悉了此人的又一个变化。待其回到现世之时,先以言印镇压,再是道法跟上,这才将之毙杀,若不是这等排布,说不定还真让此人给逃脱了。


    ……


    ……


  第五百零六章 明见避变机


    元上殿中,过司议、全司议二人忽然心有所感,两人此刻都是意识到,卞司议此战是战败了。


    大司议乃是元上殿的真正上层,一位大司议战败,以往也是从来没有发生的事情,对于两殿的打击也极大的。


    不过……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 身上光芒一闪,一道分身已是来到了后殿之中,两人挥开秘殿之门的禁制,走入了殿宇之中。


    卞司议正闭目坐在此间,虽然已然亡了,但正身却是留在了这里,并没有因此消失。


    他的道法刻印有着两个寄托,一是落入玄虚之中, 一是落于镇道之宝上,随着身亡,镇道之宝上的刻印早已是剥落下来。


    位于玄虚之中刻印则是他消亡前的那一刻于正身之中,因为正身得两殿的镇道之宝庇佑,所以能长存不消,如此正身便就成了刻印。


    而他本人虽然人亡了,可是因为这等刻印仍在,所以还可等待一时之机。


    特别是后面涉及到了元夏的某一个布置,或可能扳回局面,此事目前也只有三上世和两殿的高层知晓,故是他在斗战之前,特意做了此番安排,算是留下的一个后手。若是成功, 其人也未必不能回来。


    全司议道:“卞司议倒是想到了足够多, 但偏偏却是败了。”


    过司议缓缓道:“仇司议之推算却是错了,天机不在我。”


    其实他也知道,任何事都是需要人去做的,不可能完全信任推算, 推算也只能稍许增加一些胜算, 顺此而为或许能找到一线机会。可是现在看,天机之中的变数更大,这令此番推算近乎无用了。


    全司议这时道:“那一事,是否……”


    过司议想了想,沉声道:“再等等,且看辛上真那里如何。”


    天夏这一边,诸廷执都是留意到了那座广台之上的动静,见是上面那一道灵光撤了回来,唯有张御一人站在那里,卞司议不见了影踪,就知是他赢了这一场斗战。


    诸廷执不觉点头,张御可说是立在天夏的战力顶端了,而与他对战的卞司议的确是元夏的上层战力,但应当还不是最为了得那几個,有此结果也在情理之中。


    唯一令他们意外的是,这一场斗战极快,似只是一会儿工夫就分出了胜负。


    实际上也是如此,意域之内的对抗再久, 表现在外间也很短暂,而现世中也就是催发了几门道法便结束了斗战。


    诸廷执此刻收了目光回来, 又往另一处广台方向看去,既然这一边已然分出胜负,现在就看正清廷执那一边了。


    广台之内,辛道人在正清道人展开攻袭的那一刻,便按照既定策略行事,他先是祭出了自身已久的阵器,却见一道稠密若乌云的风气飞旋起来。


    许多阵器面对根本道法时近乎无用,轻轻一触便即破裂了,所以很多求全道人是不带任何阵器的。唯有像张御这样用剑器与道法相合之人才会运使,但实际上剑器早就是他自身的一部分了。


    现在他这个阵器也是自身温养长久,与身化合之物,此阵器能够“侵神侵身,杀夺气意”,对付一般同辈是足够了,可是他分析过正清道人的道法,却是觉得并无法取得理想的成果,但在对面攻势倾来之际抵挡些许没有问题的。


    在发动了此器过后,他争取了到了一些时机,便是果断运法,动用了一道他人寄托在他身上,并用于守御自身的道法。


    他并非是两殿修道人,所以道法乃是三上世的上真所予。此刻一展出,便见无数晶莹碎屑化作流光在身外飞舞不停。


    正如他所预计的那般,那件阵器并未有能遮挡多久,片刻之间就被那清光破灭了去,随后此器哀啸一声,退回到了他的身躯之内。


    那清光破去阻碍,继续照来,但落入到那晶莹碎裂之中,居然又从里间转了出来,但经过这一次变化之后,清光似乎都会因此减少几分,可那些晶莹流光却始终维持着不增不减,似乎是不曾受到半分影响。


    正清道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取“升长起落”之道,升长之中无可压制,但是低回潜伏,亦是无法拽回。


    就算自己不去管这个道法,此法至多也只是持续片刻,待得升势一竭,稍候自行就会散去。


    不过这个道法不能决定什么,既然此刻祭了出来,对面极可能就是要争取这片刻时间,但也或许只是为了试探他的手段。


    可这一步若不设法压了过去,那么随后的战术都不好打。


    有了这个片刻的空余,对方不会什么都不做,一定是会用来准备什么的,敌人要做之事,那必然要遏制,没可能让其自如发挥。


    既然你要上升,那我便托你一把!

    正清道人两指一并,法诀霎时拿动,无尽清光往里汇聚而去,好似柴薪投入熊熊大火之中,那流光飞旋之势骤然增盛,但这等趋势仅仅只是维持了片刻,就急骤向下衰减,因为越过了巅峰,即是回落。


    辛道人见他这般破了此术,不由暗自赞叹道:“好手段!”


    虽然各人道法先天有高低上下之分,可临到战阵之上,既要看交手之人是如何运用的,还要有精准的判断。


    这等只一眼就判别出来他所运发道法的眼力,于道法有着十分精准的剖判,若说对方不是上层大能的门下,他是不信的。


    他略微有些遗憾,要是正清道人稍微保守一些,选择等待回落,那么他所准备的另一个道法就可用上了。


    这个道法只要你没有能够及时阻止,一旦发了出来,几乎无有道法可得阻挡,乃是十分上乘的法门。但这道法本身是需要积蓄的,运化当中需得无人干扰。


    现在既然正清道人选择直接破法,显然下来也不会给他从容发动的机会,这个道法也只能持在手中,下来也不可能再有机会用了。


    如此他也只能选择另一个策略了,这也是之前就有所准备的。


    他一抬头,目注着正清道人,同时望也到了其人神虚之地,心意一转,将那一缕镇道之宝之气牵引了过来,同时法力一催,霎时将之打入了正清道人的神虚之地中!

    正清道人的气身混抱一体,所以无论攻击哪一端都不会伤及其人根本,反而可能因此让其人找到自己的破绽。


    所以想要击败此人,关键就是要将气身分开!


    而这一道宝器之气并非是用于攻击的,而只是用来定照神气的,也仅仅只是定照神气。


    正清道人世身神气在求全这个层次中是合同一体的,可是在面对更上层的力量时,却仍是有区别的,所以这一道气机过去,登时剖斩两者,形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分断。


    这么一来,辛道人只要先单独对付某一处,以自身道法之优势先取一端,再是将另一端拿下,自便能击败此人!

    而他动作也快,只一分断,就准备祭动自身道法,而在这个时候,他的道法却是先一步映照到了后续种种,无数景象在他眼眸深处闪过。


    然而令他为之愕然的是,此前他所看到的结果,乃是此回能凭此策略顺利了结正清,可这一回,他却见到了另一个结果。


    一时之间,他神情数变,念头转了转,却是没有选择继续下去,反而往后一退,并将那一缕气机收了回来,并执有一礼,诚恳道:“正清上真,不必比了,此战辛某认输。”


    而他认输,就是因为他还没有落入被动,他还能够走,要不然认输也没有用,正清道人一定会是将他拿下的。


    故他也不等正清道人回应,一语言毕之后,就直接将这具假身散了去。


    斗岁世道之中。法坛之上的那名道人忽然睁目,看了过来。他自语道:“哦?居然走脱了么?看来是因为前回蒙蔽神识之举,使得天数生变,导致该去不去,该留不留。”


    他深深望了一眼辛道人正身所在,“功果尚差一步完满,看来唯有等得下一次机会了。”


    两殿某处,辛道人散去假身之后,意识回落正身之上,他抖抖袖子,站了起来,自密室之中走了出来。


    两殿司议见他正身出来,已大致猜到了结果,有人却故意道:“辛上真斗战归来了。莫非是赢了么?”


    辛道人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双袖负后道:“非是赢了,而是辛某见势不对,主动认输了。此一回非是胜负之局,不必要见个生死,稍候可以再寻机会。”


    话如此说是没错,可是卞司议战亡,却是这一位成功存身下来,两殿司议心中都是有所不满的。


    更不用说,此议本就是辛道人提出来的,他自己倒是脱身了,两殿却白白葬送了一位大司议,虽然事机还有一线转机,但那转机什么时候出现,那是谁也说不准的。


    天夏这一边,诸廷执见到正清道人所在广台之上灵光散去,显然此战后者得胜,立刻遣人过去一问究竟,得悉这一战实则不曾分出胜负,辛道人只是一出招,便就认输走脱了。


    诸廷执有些意外,但猜测这或可能与对方的道法有所关系,恐怕事情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可不管怎样,此一战天夏这边两位上尊都是保全,无有损伤,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


    ……


  第五百零七章 问算审功疑


    天夏主舟之中,武廷执待得张御和正清道人两人顺利归来,便向着诸人传声道:“诸位,需防备元夏再度来袭,不可稍有松懈。”


    诸廷执及以下众修都是肃然应声。


    他们所有人清楚的很,元夏方面此次邀战的目的,不外乎就是看到张御、正清道人二人乃是他们这里的主力,所以想要将之清除。


    但是正面战阵之上无法做到,故是想通过约斗达成此事,为的就是想用最小代价去得两人的性命。现在既然失败,那肯定还会继续之前的攻势的。


    故是他们所有人都是开始积极防备。


    此前对阵元夏,几乎都没怎么吃亏,张御和正清道人二人胜战,更是振奋鼓舞了下方众弟子。来到元夏后,众修见到元夏的壮阔景象,许多人心中都觉得这般敌人不知该如何战胜,但是现在多少有点信心了。


    与天夏这边不同,两殿这处气氛沉闷。青玉莲花座上,全司议看着对面天夏铺陈开来的灵光,道:“如今局势僵持,是否……”


    过司议沉声道:“现在还不到时候,且再攻上一次,不能让天夏这般从容。”


    全司议略作思索,道:“也好。”


    就算他们这一次邀斗失败,驱逐天夏的动作肯定是不会停下来的,因为若你真什么都不做,那反而是给天夏安心布置机会。


    况且他们这三天时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利用这段时间作为缓冲,已知当用何方法去克制那纯灵之所遮护之力。


    在两人吩咐之下,两殿司议也皆是动了起来。


    辛道人在一旁,见诸司议对他态度冷淡了许多,几乎无人来与他言语,知是自己认输保全了性命,卞司议却是败亡了,这使得两殿之人对自己很是看不惯。


    只是他不在乎,他相信卞司议肯定也是和自己一样,是准备好了退路,只是最后没能成功罢了。


    自己本事不够,脱身不了,这哪里能怨他?


    可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想起方才见到的景象,眉头不由皱了皱。


    在那个景象之中,他方才若是继续进攻下去,正清道人似是会多出一种变化,具体不知晓,但是能下来必然是陷入生死相持之中。


    这里一旦对上,那就是看谁的道心更为纯粹,谁的道行更深了。他不敢说自己能稳压正清道人,所以谁输谁赢都有可能,甚至还有一定可能同归于尽。


    可是他并没有与人拼命的心思,他想求的稳妥的胜利,而不是冒险搏命,不然他先前费什么那功夫干什么?

    若是到被逼得性命委实难以保全的境地,那他或许还能尝试一下,但是如今并不值得。


    他想了想,虽然观望到的景象前后出现了差异,可也不见得是算计失错,因为很可能是正清道人从天夏那里得到了什么帮衬。


    但方才双方交手,两人等于互相论道了一次,对于彼此的道法也有了深刻认知,若是再是交手,他相信不会再是此前那等局面了。


    不过想到这里,他又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他仔细审视自己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内外通透,一体纯然。可是没有发现,才是最大的问题。似他这样的修道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生出这等感应的,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有问题。


    或者用镇道之宝查看,可万一此事正落在镇道之宝上呢?

    “不过也不是没有方法进行验证……”


    他想了想,往后殿走去。


    既然自己找不到,那就让别人替自己找。而这里正好有两位擅长推算之人,一位乃是之前给他们建言的仇司议,还一位乃是那位语焉不详的穆司议。


    他没有去仇司议那里,而先是朝着穆司驻殿走来,对门外弟子道了一声,道:“我欲见一见穆司议,有几个疑难想要请教,不知穆司议可是方便见辛某?”


    那弟子回道:“穆司议在,还请辛上真请入内。”


    辛道人点点头,随手给出一瓶丹丸,便就走了进去,并在帷幕之前落座下来,执有一礼,道:“穆司议,有礼了。”


    穆司议声音从帷幕后面传出来,道:“辛上真有礼。”


    辛道人道:“我今日来不是来问什么为难之事,而只是有一些个人修行上的疑难,我有些不解,想请穆司议解疑。”


    個人修行照道理说只有个人最清楚,但是他既然这么问,显然是个人无法解决的。


    穆司议便道:“辛上真欲解何疑?”


    辛道人道:“我方才忽然心有所感,觉得自身似有不妥,可是又寻不出来是在哪里,不知穆司议可能指点迷津?”


    穆司议看了看他,许久没有说话。


    辛道人道:“怎么,穆司议看不出来么?”


    穆司议缓缓道:“穆某能见,但穆某不能说。”


    “哦?”辛道人心思一动,他道:“既然如此,那辛某不勉强了。”他对着穆司议点点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到了外间,他神情微沉,不能说,那就是的确有问题了,而且这问题还牵扯很大,所以不愿冒着风向说出来。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要找了出来。


    他又往仇司议这边过来。


    仇司议所在驻殿,可不似穆司议那般冷清,时不时有两殿的修道人进去,但这些人仇司议自己是不会出面的,都有由其弟子门人出面招呼。


    他到来之后,言称要见仇司议一面,立刻有弟子恭敬将他请入进去,来到里殿,仇司议却是亲自自里迎出,将他请入进去,落座之后,他便道出来意。


    仇司议倒不似穆司议那般谨慎,上下看了看他,直接言道:“我确实能看出道友上身有疑难所在,可我若说出,必与我有碍。辛上真准备拿什么来换呢?”


    辛道人略作沉吟。


    仇司议笑了笑,不待他说话,便传声道:“如果仇某看得不错的话,辛上真当是方才才见得疑难,并且当是去过穆司议那里了,他应该是什么都没有说,不过到我这里不同,仇某可以给一个回言,此事上真可去寻当时之人,便可见当时之事也。”


    辛道人眼神动了动,都是修道人,有些话说得不必太明白,得此一点醒,他心中已是有数了,也知道该是如何解决了。


    他来见仇司议,本来也只是试一试,但现在发现,这位乃是真有本事的。固然此前推算与结果有所出入,可就如他的道法一般,由于时机不同,前面所见结果和后面所见可能是完全相反的。


    他还什么都没有给出,对方就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于是他道:“此回之事,算我欠仇司议一个人情。”


    仇司议笑着一礼,道:“上真稍候若再碰到什么疑难,可再来寻仇某。”


    辛道人还有一礼,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他心中寻思着,仇司议方才提醒了他,他乃是因为见到了正清道人,才是出现了这等事,也就是说,只要复盘一下当时所见情况,或者所说之言语,当就能再度发现这里的端倪。


    可是正清道人到底是敌方,可不见得愿意与他配合,但这件事只涉及到他个人,而不是关乎元夏,所以并不见得没法做到。


    在盘算了许久后,他心中便有了一个计较了。


    张御回到了主舟之上后不久,就见元夏那邊朝這里發动了攻势,有着一缕缕霞光霞光泛出,所过之处,最外圍那利用纯灵之所化出的灵性云雾竟是如烈阳融雪般消散。


    元夏底蕴确实深厚,这才是几天的时间,便就寻到了办法。可是场面上,终究还是要求全道人分出胜负的,这等地下的斗战,用不着他来担心,自有武廷执操持。


    所以他趁着此回空隙,在舱首之中的台座上定坐下来。


    意念一转,便进入训天道章之中。


    此前元夏诸多照影扔在此间,不过今次却要多上一个人,他目光落向一边,便有一个道人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那里,正是那方才败亡未久的卞司议,其人上来一个执礼,道:“张上真有礼。”


    张御点点头,这些照影用不着他去刻意驾驭,其就是本身自身气意和性情的映照,除了不会反抗他,与本人并无差别。


    盛筝在旁边看着,道:“我早便说过,卞司议会是与我们站到一处的。”


    卞司议点头道:“正是。”


    张御这时他看了一眼,却见他的身影恍惚不定,这等情况很少见,意味着似还有一丝生机在。明明已经被他斩杀了,怎么还可能生机存在?

    他寻思了一下,除非是有更上层的力量参与。但是被他斩杀过一回,道法也是了然了,就算再是出现,他也能再次将之斩了。


    他坐定此间,继续参悟功行。每与一个敌手交锋,他感觉自己对道法的理解就更为透彻一些,如今横亘在上方的上境门关渐渐已是变得清晰许多了。甚至他隐隐有一种一脚迈了过去,便是另一番天地的感觉。


    但他知道,这里并不是没有任何凶险,唯有做得准备功夫越是充分,那成功可能才越大。他思索了一下,此战过后,视两边局势变化,或便可以开始考虑此事了。


    ……


    ……


  第五百零八章 法缚神难脱


    张御在训天道章之内揣摩道法,为攀渡上层做准备,这里首先就是要将心光磨练至无以复加。


    目前他的心光提升已然算是走到了尽头,大的提升不会再有了,但仍是些微的增进,这也是源于天夏天机变化不定,修道人本身也不是一潭死水,所以一定会有这等变化存在的。


    这样的变化对他不会有什么根本的提高,可所谓不进则退,所以这只是维持着当下的巅峰状态。


    同时他也能感觉到这等变化越来越少,这是变至不变的过程,也同样是合于道的过程,而当自身道法与天道并合之后,那么自然就不会再有自发的变化,变的只是道了,故等到完全察觉不到这等变化后,那就是这方面做好了准备。


    还有一方面,则是关于道法的修持,他要将自身道法磨练至精纯至伟。求道先在于合道,合道之后则在于破道。而合道除了心光达至顶巅,就是要将自身之道法运化到极致。


    以往他的道法欠缺变化,自大道六印齐全之后,现在这一方面已经逐渐弥补了上来,但是距离完全明彻道理还差那么一点。


    这个他倒不急,只需不停的与同层次的能手斗战,便可加速这一过程。


    所以从这方面来说,遇到对手愈是高明,对手道法愈是高妙,那么交手之后,从中所获收益也就愈大。


    要知以往可是找不到这等机会,在过去甚至连求全上真都没有几个,更不用说寻人论道了。便是眼下天夏,若是不算上那些并合过来的道脉,求全上真其实也没有多少位。


    也就是元夏并合万世,不知多少载岁月的积累,再加上又吸纳了诸多外世修道人,才有如今之气象,他才能遇到这般多的对手。


    这般来说,其实他能继续往上走,却也离不开元夏的推动。


    而往更高层次上看,正是因为元夏与天道的对抗,才使得天道往他们这里倾斜。


    天道相助之下,如今天夏好比是顺水行舟,更有好风相送,再加上天夏自身也是希图自强,奋力抗争,这才有眼下局面。


    同时论及到他自身,也是因为受到了天道所顾,同样受到了一定推动,得到了一些助力。


    但要注意的是,若是他自身承受不住这些助力,那么或许就是身死道消的结局。


    而且别看天道现在助他,那是因为他还在道中,并试着与道相合,可他一旦真的跨过那个门槛,试图破道,那么天道又是会反过来压制他的。


    似元夏自建天序之后,妄图已元夏之序代替天序,就一直站在了天道对立面,这等对抗是长期且延续的。得益于此,牵制了大部分天道之力,所以若想去往上层,在元夏灭亡之前可能就是机会最大的时候。


    他在整理后思绪之后,便是抬头望去,见是那些道人的照影正聚在一处,似在互相论道,有人还有下场比斗一番,更有人在旁做出评点。


    这些道人虽然仅仅只是映照,但并不是死板的,也是会自行印证道法的,虽然道法只限于这些人与他斗战时所表现出来的。可一個修道人的道法往往就是一生修行的总结,有这些根底在,哪怕没有过去的忆识,一样能印证自身之道行。


    尤其是这里求全上真数目着实不少,且还是彼此没有隔阂成见,可以将自身的道法毫无保留的展示出来,说实话,这却是比此辈原身得到了更多的印证机会。


    他见此之后并没有阻止,反是认为不错,每个人的道法哪怕与他不同,可到底是通向上层的一条门路,能够给予他足够的借鉴,也能开拓他的思路。


    在听了一会儿之后,他也是心下寻思,训天道章自得意印之后,许多事情可在训天道章之中推演,那是否可以推演至上层呢?

    道理上来讲,这还是有一定可能的。


    可是他认为真正想做到此事,却仍是差了一点,因为突破上层,牵涉到方方面面,且必然有超出他本身层次之上的东西,训天道章现在是由他驾驭,也由他来主导,他若能借此推演至上层,那却有一定可能主客颠倒。


    训天道章目前还涉及到了统合诸玄修的莫大作用,所以哪怕这等可能只是存有一线,他也不会尝试。


    倒是他若能有机缘成就上境,青朔、白朢二人是可以借此推演的。


    这二人则是与自己同出一源,可又是各自分开,道法也并不完全一致,所以求取上层之时并不需要二人与他一同去到上层,他是可以先行一步的。


    在他这里参悟功行,审视自身,外面则是一晃过去了十多天。


    在此期间,元夏发动了数次攻袭,倒非要把天夏如何,为得只是对天夏保持一定的压力,让天夏这边不是那么好过。


    因为天夏也不可能完全忽视元夏攻击,别看现如今元夏的进攻之中并没有任何求全上真存在,但指不定稍有一个疏忽,就会突然对他们展开一轮猛攻。


    武廷执这些时日一直钉在前沿,主持守御阵势,自从元夏寻到了纯灵之所力量的方法,他们的阵势就很难向外拓展了,只能维持之前的规模。


    但实际上,元夏攻不破他们的阵势,他们这里面对元夏方面坚固守御,同样也是没有什么太好办法。现在能做的就是钉在元夏这里不退走,反正只要拖住了这些镇道之宝,不使元夏天序恢复过来便好。


    他凝望着那一面分隔敌我的明光,这件宝器两分天幕,若不想办法解决此器,那么无论他们攻入元夏多少次,怕是都会被顿阻在外。


    元夏这边,辛道人在从仇司议这边得了答案之后,认为自己功法之中的瑕疵,那是必须要解决的,琢磨了一下,心中有了一个计较。


    做了一番准备之后,他寻到了过司议,全司议二人,态度诚恳道:“两位司议,辛某观了多日,见天夏阵势严密,我方进展不大,每次我方都无法深入阵中,这主要是缺少求全之人主持大局,为了弥补上回败战的过错,辛某愿意出力破阵。”


    全司议有些意外,看了看他,道:“辛上真可是认真之言么?”


    辛道人正色道:“自是认真之言。”


    全司议道:“可是有办法对付那张道人了?”


    辛道人摇了摇头,坦然言道:“我无胜过此人的把握,若是遇到那张道人,那便退走,若是遇到另一位,那我便与之再决胜负。”


    全司议和过司议传声商量了下,不管是这位真心也好假意也罢,现在慑于张御的斩杀正身的手段,那些上真就算去到前方,稍有动静,也就退了回来,不愿意冒险,既然这位愿意冲在最前面,他们自也乐见。


    全司议道:“那好,辛上真需要什么,我两殿都可安排。”


    辛道人也不客气,提出了一些排布和要求,两殿自是一一满足,不过他知道,这两位也是姑且一试,根本不指望他能做太多,不过他也不是真的为了破阵,只是为了解决自身道法之中的疑难罢了。


    待诸般事机安排妥当,他也是上了金舟,就与舟队一同往前去,而元夏几名求全道人则是远远跟随在后。若有机会,他们自会上前,若是無有,他们也是會尽早撤离,不会给予天夏任何机会。


    辛道人所坐主舟一直行在最前,并且毫不遮掩,到了天夏阵前,他不急着发动进攻,而是往天夏方面送传了一封书信,随后他便等在原地。


    过去不久,一道清光照来,随后正清道人立在了虚空之中,往下俯视着他所乘坐的金舟舟首。


    辛道人笑了一笑,腾身飘出,他执有一礼,道:“邀得正清上真到此,是辛某想请教一个疑问,正如方才书信中所言,上真愿意,我可以拿一些贵方需要的东西进行交换。”


    因他怀疑自己之事与自己长久修持的镇道之宝有关,但是又不可能去主动解除,所以他打算借助天夏这一边的力量。现在他已然是到了天夏阵势前方,便那镇道之宝再有任何力量,却也是难以干涉到他了。


    正清道人道:“什么疑问?”


    辛道人郑重问道:“辛某想知晓,上次辛某与上真会面,可有什麼异状么?”


    正清道人看了他一眼,身形不动,却有一点灵光落下,内里映照种种景象,却是将当初二人交谈时的所有经过直接映照了出来。


    辛道人凝神看着,当过到正清道人问及“自己之身是否是自己之身,自身之道是否自身之道”时,他悚然动容,随后眉心忽然一阵刺痛,顿时有一缕缕意识从心底泛了出来。


    一瞬之间,忽然想起来了许多事,而在两殿某处秘殿之上,辛道人正身临时驻留之地,他面上也是不禁露出了一丝震骇之色,而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却是传来一声叹息:“你爲何非要弄清楚呢?”


    辛道人霍然起身,转首一望,便见一名道人正站在那里,可再一抬头,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处法台之上。


    那道人淡淡道:“汝身非汝身,彼神非此神,妄心可自归来。”


    辛道人眉心一闪,面上顿时一片木然,过了一会儿,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正身仍旧是好端端坐在秘殿之内,暗道:“根据上回所见,此次与那正清交手,我必能战而胜之!”


    ……


    ……


  第五百零九章 序缺引心动


    辛道人只是记得自己要与正清道人再决胜负,似乎他的忆识直接连上了他从前一战认输败落回来未久的时候,可谓是完全失却了那当中那一段。


    可是忆识便是连接上了,可难免在场中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也是导致他的假身顿在了那里片刻。


    正清道人见其忽然沉默不语,身上气机也是出现了瞬间的凌乱,他立时将身上清光展开,一闪之间,便将其人给笼罩了进去。


    现在正是两家相争的时候,可不讲究什么公平斗战,既然此人想知道结果他已是告知了,此事已了,那么现在即是出手的时候了。


    随着清光照落下来,天夏阵势前方骤然大亮,辛道人因为那片刻间的停滞,自是毫无抵抗之力,身躯于瞬间崩溃了去。


    正清道人除灭此人假身,就将道法收了回来,他对着后方那飞舟之中的元夏弟子平静传声道:“稍候让他把说好的代价送过来。”


    那飞舟之中的弟子大惊,忙不迭的将飞舟转向,向着后方惶恐退去。


    后面那些跟随而来的元夏修士见了,都是失望无比,本来他们是想见识一场势均力敌的斗战的,结果你上来就被人给打灭,要不是此人是一人单独上前,并没有要求他们出战,他们都要怀疑这位是不是与天夏有勾连。


    倒是功行稍高一些的人并不这么想,虽然场中只有一瞬分出胜负,可既然高道人擅长入神之战,那么当也是擅长此道,说不定是方才神虚之地中的决战输了,假身一时无暇理会,才致如此结果。


    这说明对面那人恐怕也有手段直接针对神虚之地,他们看向正清道人的目光不由多出了几分戒备,暗暗将后者的威胁程度提高了几个层次。


    此前他们的关注点都是在张御身上,然而这一位虽无斩杀正身之能,可显然也不好相与。


    过司议、全司议二人全程看下来,两人沉默不言。


    他们眼光更是高明,却方才一瞬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变化,甚至隐隐有所感,不过他们谁都没有说出来,到底这是上三世的事,与他们无关。


    两殿之中,辛道人一念才是转过,假身就已然破毁,他顿时愕然,可随即他眼神闪烁了下。


    自己假身居然毫无反应的被正清打灭了,这个情形不同寻常,心中很快有了判断,若无意外,这应当是有某些力量影响到了自己,且这力量当是来自于内部,而非天夏那边。


    到底是什么手段?

    此时此刻的他,不仅仅是上次功行出现的问题给忘却了,便是此前去往仇司议处问询之事也同样是不记得了。


    可他等回过神来,定心下来思考后,就发现许多不对的地方了。


    毕竟记忆再怎么改换,他所经历的事却是抹不去的,这当中明显是有着空白和缺失的。他表面依旧是不露声色,心中却是大为惕凛,暗自寻思着对策。


    斗岁世道之内,那道人感应辛道人心思变动,不禁摇了摇头,方才眼见辛道人觉悟自身,这与他的意愿不符,所以不得不又出手干涉了一次。


    只是似这等事,他不干涉方才是最好,干涉了一次,就会出现变数,而且这变数会积越多,一次干涉,便需次次干涉。


    他忖道:“必须尽早送其了解,以全我之功果。”


    只是这里不能是他主动推动的,必须要是出自其自我意愿,否则功果必是不全。而他此前费了偌大心思,眼见还差着一步即将圆满,绝不能被阻于此间。


    他看向两殿某处,语声淡漠道:“既然你扰我布置,那此中承负当由你来承担。”


    元上殿内,仇司议带着几名从自家驻殿出来,来到了穆司议驻殿之前,他令弟子在此等候,自己走了进去。


    到了里间,他与帷幕之后穆司议见过礼,随后落座下来,待得底下弟子奉茶上来,他才道:“穆司议,你我虽然离得近,但平日少有往来,我也不用说来意,想必你也是能知晓的吧?”


    穆司议没有说话。


    仇司议看去也是不急,在那里慢慢品着茶,看去不得回应便就等在那里。


    沉默了许久之后,穆司议的声音才从帷幕之后传了出来,道:“一动不如一静,何必非要搀和进去呢?”


    仇司议抬了抬头,目中满是锐利光芒,道:“我知道穆司议在顾虑什么。可是穆司议需要明白,以往元夏天序稳固,似我等这般擅长推算之人不得势,也没多少人来理会我们。也是如此,便算你我功行足够,却也只能躲在此间。


    可是如今元夏天序不稳,我等推算之人自当得势,我若推算不准那还好说,可我若推算的准,此事肯定是要打压下去,上面万不能令我们出头,因为元夏之序乃是定序,哪可能为人所言道呢?”


    说到这里,他不禁语含讥讽之言,继而又看向帷幕之后,道:“穆司议方才说一定不如一静,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想不动,可是总有人偏偏会让你动的,那还不如推上一把。”


    他语声放沉,“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等机会错过了,我等怕是再也寻不到机会了。”说到“机会”二字时,他更是加重了语声。


    穆司议摇摇头,似他们这般说话,向来是留三分余地的,仇司议现在却是把话挑明了,看来决心已下,不肯回头了。


    他道:“我元夏之策,向来由上及下,仇司议以为可以以下动上么?”


    仇司议听他这么说,精神稍振,传声过去几句话,并道:“如何?”


    穆司议想了想,摇头道:“不够。”


    仇司议笑了笑,道:“是不够,我等就如水中之观鱼,看着是好看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被人拿取起来吃了,但是唯有展露鳞爪,才可令人知我等之能为,就看谁愿意把我们钓上去了。”


    穆司议没出声,似在考虑,过了一会儿,他才道:“等上一等。”


    仇司议露出着紧之色,道:“穆司议可是看到了什么么?”


    穆司议仍是那句回答:“再等上一等。”


    仇司议不知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不过他心中道:“有的时候,却是等不得的。”他站起身来,执礼道:“那穆司议,那仇某今次便先告辞,下回再来时,当是局势明朗了,望那时阁下能有个答复。”


    说着,他退出大殿。


    穆司议看向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灵识蒙蔽,急功近利,劫数在身矣。”


    仇司议回到了自己驻殿之内,挥退弟子,正待持坐,却猛然察觉到了什么,往一侧看去,就见一个道人坐在那里。


    他并不认识此人,不动声色道:“敢问道友何来?”


    那道人叹道:“你若修你的道,我自不来扰你,却来坏我之事机,我却不能这般容你在此妄测天数了。”


    仇司议正要说什么,那道人却是直接站起身来,转身走了出去。


    他本待问清楚,可是忽然觉得浑身上下如被封闭,变得无法动弹,并且連自身思绪都似是僵滞住了。


    不知過去多久,有弟子来报,说是有位辛上真来访,他含糊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那辛道人走了进来,执礼之後,问了他几句什么,他也是昏昏沉沉回应了几句。辛道人又说了几句什么,好似是感谢之语,随后便退了出去。


    天夏阵中,某驾主舟之内,张御睁开双目,前方又有元夏金舟过来袭扰,距离上次斗战,一晃已是过去三十余日了,如今双方都在找寻机会,但都寻不到对面的破绽。


    元夏方面“半觉仙”阻路,使得他们难以突破,天夏这边尝试了多种手段,每每試图恭喜这件宝器,都会遭到元夏那里诸多宝器的遮蔽和护持。


    而从外部无法得手,他也是想着是否只能从内部想办法了。


    他此前曾在元夏之中埋下了诸多魔神,现在试着联络了下,却是发现,在没有了元夏天序的严厉压制后,却已是变得异常活跃,其中有一些已然突破了原来不敢轻易碰触的界限,而且信奉魔神之人的数目出乎意料的多。


    这里还要多谢那些从天夏回到了元夏的世道弟子,这些人的仆奴随从有许多都是暗地里信奉了魔神的,有的人其实并不是真的信奉魔神,但是魔神能给他们带来好处,能够帮助他们提升功行,那他们自然也就加入进来了。


    不是他们短视,实在是元夏对下面弟子视若牲畜,不成就元神,那就不得自主,修行向上是他们的唯一可能有的出路,这迫使他们会试图去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


    而各世道现在都是大量抽取上层支援此战,对于底下之人根本无心理会,所以使得这些魔神信众也是愈发泛滥了。


    张御思索了下,除非这次能直接覆灭元夏,否则等到他们退去,元夏腾出手之后,这些魔神恐怕也难以保全,要是如此,那还不如现在便利用起来,只是此辈力量还是有所不足,那他不如索性再推上一把。


    念头一定,他便通过训天道章,将一缕意念传至那些魔神意识之中。


    ……


    ……


  第五百一十章 种魔明觉先


    张御这一意念传出,徜徉在元夏的无数魔神都是开始了回应。


    他当初在元夏留下了几枚棋子,魔神只是其中之一,但现在只剩下魔神尚在了。


    且他发现,原先这些魔神还有着不止一种,但现在似乎彼此之间进行了某种演化,相互交融影响,有了崭新的蜕变,且与当初已是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如今已然特别适合在元夏天序之中潜伏存生。


    其实不合时宜的那些也早被灭去了,想来也是那时候元夏才是发现了魔神的端倪,并还遣人去了天下彻查那些世道弟子的身边仆役,但后来就没了下文了,显然还不够重视。


    而在元夏天序缺裂这些时日,这些魔神像是挣破了囚笼一般,纷纷进入了天序不可及的间隙之中存身。


    但凡接纳了魔神的元夏修士,心神意识不自觉的向着魔神这边偏移,但是哪怕他们真的变成心慕天夏之人,因为自身能力所限,能做的事情也是十分有限的。


    唯有影响到了元神修士,才可能真正动摇元夏的根基。此时此刻,张御所令,便是令这些魔神尝试着侵染元夏元神修士的心神。


    要知魔神之间是相互牵连的,但凡有一个元神修士被种下魔神之种,并与之融合,那么其余魔神得此借鉴,也有一定可能重现此等事例,并且魔神是会不断演进的,若是不加以阻止,那么这等侵染手段也会越来越强盛。


    如果元夏在发现,及早压了下去,那么当构不成太大危害,若是放任不管,那么时间一场,侵染人数,定然会造成其内部不稳。


    张御不指望能对元夏造成多大的打击,但只要使得元夏有一部分注意力维持在这上面,那就了分摊元夏的力量。


    但影响的范围要足够大,且最多也就是到寻常元神修士这一步,想要侵染寄虚修道人却就很难可做到了。因为寄虚修士有神气寄于神虚之地,察觉到不妥,大不了立刻散去世身,总能改换回来。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他思索了下,也未必需要一下走得太远,现把能做到做好便是。而一开始,应该择选一个妥当地界,让这些魔神能够得以渡过最初的难关。


    这里他也有了考量,有一个地方是十分合适的。


    考虑清楚之后,他再度传递去了一個意念。


    那些魔神在他传讯之下,俱都是喧腾起来。以往它们除了畏惧天序,自我限束外,就是张御这位御主不准许他们越线,然而现在,不但是元夏天序缺隙,连上面的界限也是放开了一线,自是尽一切可能向外扩张。


    元夏虚空,明觉世道之内。


    拜当日裘少郎所赐,这里乃是魔神聚集较多的所在,光是裘氏,底下仆奴有近乎三分之一都是信奉魔神的信众。


    这些魔神若像以往隐于幕后,全在心神之内活跃,那么只要当事之人不言,那便不会被轻易发现。


    然而魔神现在主动侵染,那情形却又不同,哪怕很快能将一个人引导的偏向魔神,可最初几日也会生出种种异样。


    几日之后,世道之内便有几名宗老发现了端倪,查验下来,觉得这事情并不简单,他们也不敢擅专,报到了宗长裘仲这里,言称世道内几家都是发现了魔邪俯身,侵占意识之事,虽只是一些底层修道人,但却不能小视。


    裘仲则是回言说知晓了,并严禁底下宗老向外宣扬此事。诸宗老以为了这是宗长为了世道的颜面计,故也是应下。


    裘仲却很是清楚,这应该是天夏的手笔。不过这又如何?他早就和天夏表达了自己投靠的心思,天夏选择在明觉世道内投入这等东西,恐怕也正是为了顺带验证他的诚意。


    而且他发现,裘氏一脉几乎没有受到魔邪侵附,凡是出现问题的,多是世道其余宗族,这么看来,天夏应该是有意避开了裘氏。


    不过他认为这样很不妥当,既然诸宗都受魔邪侵附,裘氏又怎么可以例外呢?最好是让裘氏也有人遭魔神侵扰,这般就没什么破绽。且族中正好有一些人的作派他十分看不惯,正好借此机会清理了。


    张御等了几日,见明觉世道内面对魔神的侵附毫无反应,甚至反还有助长魔神进一步扩大的趋势,知悉这里应该有裘仲的配合。


    不过此人是否真心投靠,还是有待观察。眼下这事机如果顺利的话,那么百日之内,当便就有侵附上乘修士的魔神出现了。


    在他这里设法侵攻元夏的时候,天夏清穹云海之上,陈首执也在寻思对策,他知道眼前两家陷入了僵局。


    此刻便是天夏这边再多一件镇道之宝也没有用,因为两界通道承载有限,都够用到元夏的镇道宝器已然达到了数目之限。


    除非是出现能够有另行开辟两界通道的宝器,元夏当日进攻天夏时,也同样是用此来解决不足的问题的。


    可他与诸位执摄多次交流后,也是察觉到,镇道之宝的祭炼是要等待某种天机变数的,特别两界碰撞,更易引发这等变数。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的镇道之宝较之以往更容易出现,这正因为天夏与元夏碰撞引发了更多变机。


    而每多一件宝器,或可能需要比原先更多的变数,特别是破开两界通道的宝器,则更不易得。元夏破灭万世,方才得以积蓄了这么多的宝器。不是天夏一时能追上的。


    但这么看来,唯有让元夏天序更乱,才可能让他们有更多获取宝器的机会。越是削弱敌人,他们才能越是强盛。


    他忖道:“如此看,武廷执无论如何也拖延到一年周转之期,那样造成更大的变机,我天夏的机会方才越多。”


    但这只能尽力去做了。别管他们现在驻阵在元夏天域之内,可他们目前能用的手段几乎都使出来了,而元夏当还有底牌杀招未出,如今距离一年轮转之期尚远,谁也不知元夏会如何选择,只能见招拆招了。


    元夏空域这里,两殿与上三世近来在进攻的同时,也一直在调整维持天序,因为随着靠近一年周转之期,天道的变数渐渐多了起来。


    现在的情况,他们也是看出天夏的进攻能力已经到了极限,有人认为,若是他们能够再是取下一件镇道之宝,那就能将天夏驱逐出去了。


    可另一派人持相反意见,眼下天序已然很是不稳,勉力维持稳固,要是再取走一件,天道生出更多变数,说不定还会助长天夏,到时候谁更得利还不好说。


    故是这一月以来,双方都是讨论此事,但始终没有一个定论。别说上三世和两殿的意见不一致,就连两殿和上三世的内部都是各持己见。


    黄司议懒得理会这些人,早早从两殿之中退了出来,来到了下方墩台之上,寻到了重岸品茶对弈。


    最近上面的争议,重岸在下方都是有所耳闻,若不是他也离不开此间,无法联络外面,也是早早就把消息传回去了了。


    他落下一子后,问道:“此回对阵天夏,黄司议以为该如何做?”


    黄司议嗤了一声,道:“我认为有何用?我看此辈争论也无有用处,最後還不是由几位大司议开口定论?不过这几战下来,依我之见,有人是巴不得天夏留此不走。”


    重岸闻言心中微微一动,道:“巴不得天夏不走,这是为何?”


    黄司议似只是随口一说,不耐烦道:“我怎知晓?”


    重岸心里琢磨了一下,认为黄司议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不然不会这么说。


    黃司议这时忽然抬起头,看了他几眼,狐疑道:“你今日怎么关心起这些事来了?”


    重岸不慌不忙道:“在下既然跟随司议,自然也关心司议之事了。”


    黄司议摆摆手,没好气道:“你不用管这些,你只管让你暗线往上爬就是了,什么时候能探听到更多消息,那方式帮到无了。”


    重岸故作无奈,道:“天夏是靠积功升位的,若是两殿这里愿意配合,随便送几个功劳,我那暗线说不定能升位快一些,除此之外,也能忍熬资历了,这不知道要多少年月。”


    黄司议看了看他,道:“这你倒是可以宽心,我看天夏一时半刻也灭不,埋下的暗线总有发挥余地的。”


    这个时候,忽然有一道遁光从远空落下,有一名修士匆匆过来,看似正欲往两殿而去,此人见到黄司议在此,连忙躬身执礼,道:“拜见黄司议。”


    黄司议道:“什么事情?”


    那修士忙道:“方才收到下方消息,说底下有至多修士疑似受了魔邪侵染,还有诸世道也是传来了类似的消息,疑此为天夏摆弄的手段,让弟子来此送传消息。”


    黄司议闻言摆了袖,作驱赶状,道:“现在什么时候了,等小事也来麻烦两殿?让下面之人自行处置了。”


    他这话也不算说錯,两殿上层现在的确没心思去管这等事,除非影响到了当前事机,可真到了那等地步,在他想来,区区魔邪,只需敲动“涵枢金钟”便解决了,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至于当中损折的人,底下修道人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不涉及天序动荡,他根本不在乎。


    那修士闻言,犹豫了一下,只得道一声是,将书信收起,退了下去。


    ……


    ……


  第五百一十一章 筑灵易阵门


    黄司议不在意那些魔邪之事,重岸却是听在了心里,他是知晓魔神之事的,虽然不知道这是由老师种下的手段,但大概知晓是此物来自于天夏。


    是天夏这边出手了?


    可惜自己身在此地,根本联络不到天夏那里,而且为了大计,不遇到关键之事,他也不能主动参与进去。


    不过与黄司议接触这么长久,他知道这位虽然做事总是漫不经心,行一步算一步,但大抵也是心中有底才敢行事的,现在却是这么放任,很不符合其平日行事,故他故意言道:“这魔邪之事,说不定涉及到天夏,不予理会,当真不碍事么?”


    黄司议嗤了一声,斜撇他一眼,道:“你以为是我是自作主张么?便是我报上去,也是这般处置。”


    重岸这下当真不解,问道:“这是为何?难道不该防患于未然么?”


    黄司议呵呵两声,道:“防患于未然?如今元夏最大祸患乃是天序不稳,因此引发的祸患多了,哪能处处兼顾?


    处置此事,让谁人去处置?你以为诸世道真的处置不了此事么?”


    他冷笑一声,道:“方才来报之人着重强调魔邪难缠,可什么为什么闭口不提魔邪之层次,说明如今祸害到的只是修为不高的修道人,说不定有一些元神修士,可必然不多。诸世道既然发现此事,又怎么会处置不?那些宗长、宗老是做什么的?只会看不会动手么?”


    现在报上这等事,不外前番我两殿趁着诸世道遭受攻袭,从各世道抽调出来不少人手,现在见局面稳固,有些人心思动。想以此为名义回去罢了,两殿若遂了他们的意,他们索性以此为借口躲在那里不出来了。”


    重岸这才了然,这样看来,倒的确如黄司议所言,就算报上去,两殿也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肯定会压下此事,让诸世道自行处置。


    他不由得看了看黄司议,没想到这位平时做事漫不经心,对局势看得却是如此透彻。


    他这番想法倒是真心实意的,虽然他是无面道人,没什么表情,可是情绪却是显露出黄司议却是能感觉到,不觉大为得意,其人道:“好好做事,日后两殿之中自有你的一席之地。”


    重岸心中一动,不觉身躯前倾,道:“这……黄司议,在下也能为司议么?”


    黄司议道:“那些无能之辈都能窃居高位,凭何你不能?”他说得自是那些凭着家世进入两殿之人了。


    这些人通常在两殿也呆不久,不是推出去做一些难为之事,就是等到合适之人过来后逼迫其退位。似如如今还被关押在天夏,名义上已经战亡的蔡司议就是一例。


    重岸故意一叹,道:“可在下却是有所不同。”


    黄司议嗤笑道:“有什么不同,我记得你也是世道出身。”


    无面道人也的确是世道出生,这也自然,不是这个出身,也不可能修成他如今之修为,也不可能接触到上殿之人,只是其人之宗族在斗争之中失败,早就被没什么势力了,所以才自诩无面之人。


    可是黄司议看来,这非但不是坏事,反是好事。


    他也是有抱负的,现在两殿历经大战,上面着实战亡了一批人,连求全之人也没剩下多少了。


    他也是老资历了,哪怕功行不上去,此战之后,顺势进位也是必然的,到时候他还需要自己的帮手。


    正如万司议底下有兰司议,向司议看好茗司议等人一般,他也看好重岸,事情办得好不好另说,至少足够听话,且至今没有出纰漏。


    故他道:“你且等待时机,静持功行,时机一到,我自会为你运作。”


    重岸马上表示了忠心,道:“在下愿听黄司议吩咐。”


    黄司议大为满意,道:“上面一时半刻不会有什么事的,天夏也打不过来,你我在此对弈品茶便可,何必打打杀杀。”


    重岸道:“是极,是极。”他又故作忧愁道:“只是这些天夏来敌不驱逐出去,终究于我有碍。”


    黄司议呵呵一声,看他一眼,道:“放心吧,我看得出来,上面是有办法的,只是暂时还不准备用,你还不是司议,就不必急着操这个心了。”


    重岸听此一言,心下一凛,只是现在没法对外传讯,只能先暗暗记下。


    巨舟之内,张御则是通过训天道章观察着各处魔神的反应,原本经过一定扩张,潜伏底下的魔神已然不计其数。


    而他在命令之下,这一发动起来,也免不了有暴露出来的。几乎是在短短半天之内就被消杀了七成以上。这毫无疑问各世道的上层出手了。即便到了如今,元夏内部看去仍保持着一定的控制力。


    以往魔神及信众存在,只是层次不够高,还无从触及这些世道警惕界限,而一旦认真起来,显然立刻可以镇压各种威胁。


    但他也没怎么在意,反正他这回的重点在明觉世道那里,只要这边没有问题,其他地界上的魔神即便全都抛却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本来他以为,再过几日,这些魔神便将被找出来清剿了。但古怪的是,诸世道却是没有再继续,看去是有意将之留着一般,为什么如此做,他不了解内情,也没有妄下断论。不管此辈如何想,他只管做自己的谋算。


    他通过训天道章打量着那第一个附身元神修道人并且融合一体魔神,其外表与原主一般无二,内里神气却是一個宝光罩身,仙气氤氲的仙人形象,看去绝然和魔邪扯不上半分关系。


    这魔神此刻已然是侵夺了原主的一切,但仍仍然是具备原来的记忆经验,而且成功了一个,就有可能成功更多个。


    正常情况,这些魔神的确翻不起来风浪,因为各世道都宗老、宗长都至少都是摘取上乘功果的,还有求全之人,魔神只及元神层次,是难以与之抗衡的。


    可魔神从来不是靠斗战取胜,而是靠合同演化,且魔神功行越高,侵染人心之能为越重,能见原本属于元夏之人变成敌对方,等于是用他们自己的力量来攻击自己,他没指望能靠此击败元夏,但只用于搅乱后方的话,那也是就足够了。


    只是这还要一定的时间,下面等着就是了。两家下来将会僵持一段时日,他索性就利用这段时间参悟功行。


    主舟之上,武廷执正整理阵势的时候,纯灵之所力量的被化解,许多阵势立不稳,就必须安排更多人手布置阵盘。


    这时有弟子言长孙廷执求见,他请了后者进来,询问来意,后者道:“此为重理阵势而来。”


    武廷执知道这纯灵之所的力量引入进来,其中长孙廷执是出了大力的,这等上层气机实际上十分好用,先前也是帮助他们站稳了脚,现在被元夏破解,也是较为可惜。便道:“长孙廷执可有解决之道么?”


    长孙廷执道:“纯灵之所气机变化不尽,时时有所不同,当初我等只是取其中一缕,但如此也失了变化,故元夏不动用上层宝器亦能破之,可将眼下我等这处的纯灵气机尽数撤去,再引气机过来,元夏便能破,至少也需旬月時日。”


    武廷执神情严肃起来,纯灵之所的氣機他们能够利用,那是因为只需引入一缕进来,其就会自行壮大。可是真正纯灵之所的力量是一直在变化的,时时刻刻都是不一样的,要是重引气机,前面的布置势必要全部抛却。


    他沉声道:“长孙廷执当是知道,若是如此做,我之阵势有一段时日将无可遮掩,元夏有可能大举来攻。”


    长孙廷执淡淡道:“那就让他们来攻。”他认真道:“我玄廷有张廷执、正清廷执两位,何惧元夏来攻呢?这两位本是欲求一战而不可得。要是不至,那就只能等我重作布置。”


    武廷执道:“长孙廷执,元夏对我当并不是完全无法了,元夏应当是后手的,当只是现在难下决心,若是因此疏漏,导致元夏破我阵势,我便难再元夏立足下去了,那前面所得优势将不复存在。”


    长孙廷执道:“长孙觉得,元夏此刻不动,那便是布置未成,迫其仓促而动,总比此辈势满力足后再行发动来的好。”


    武廷执沉声道:“此是弄险。”顿了下,又道:“但武某觉得,此亦是战机。”他伸手按住前方晶玉,联络上了各个廷执,道:“长孙廷执有一建言,诸位廷执不妨议一议。”


    半日之后,元上殿中,过司议与全司议也在讨论战局。


    全司议道:“眼前已是僵局,此前派遣的议谈之人又被请回,天夏此回看去诚心要撑到一年轮转之期了。我等是不是要……”


    过司议缓缓道:“再等上一等。上三世那边还未得回复。而且此事决定权不在我们,也不在上三世手里,我们等着就是了。”


    全司议正要再说什么,这时两人忽然感觉到了什麼,一起转首望去,却是惊异发现,元夏那里原本厚重的阵势正在自行瓦解,围堆在周围的守御灵雾也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散去。


    ……


    ……


  第五百一十二章 引空待击敌


    天夏这里居然自散阵势,这让两殿这边有些始料未及。


    全司议沉吟片刻,道:“天夏这是要引我出战么?”


    哪怕真是为了引他们攻伐,他们心中也是有些蠢蠢欲动。


    守御阵势不是不重要,而是太重要了。别的不说,那些天夏的求全上真能够在后面从容不迫的运使镇道之宝,那就是因为有着阵势遮护,不知道人在哪里,他们也没法攻袭到此辈身侧。


    可要是阵势散了去,他们能准确找到每一个人。要是这些人受到了搅扰,无法专注运使宝器,那么宝器所能展现出来的威能必然因此受到影响。


    固然天夏方面有张御这等人物,可张御再能杀,又能于仓促之间杀得几人?

    而他们这里的镇道之宝若是有寻得空余,哪怕只是一件,他们立刻可以将之压过,接下来便有机会将天夏来犯之敌尽数逐退,拿捏大局了。


    过司议盘算良久,立时唤过兰司议,关照道:“你先遣人过去对面查探一下,去近处看天夏那的布置。还有,你去寻人推算下,天夏那里到底发生了何事。有了结果,便尽快呈禀上来。”


    兰司议肃声应下。


    他退下去后,安排得力人手携阵器去往天夏对面查探,同时再遣人去往仇司议、穆司议两边问询。


    询问推算之人很快就转了回来,回道:“仇司议推算说是天夏阵势不济,此刻在重作调合,只是内中暗藏杀机,我等若要出击,却需谨慎。穆司议所言也是大同小异,只是说天夏虽忙不乱,不可轻视。”


    兰司议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那出去查探之人也是回来了。禀告道:“天夏散绝阵前气机,似在准备新的布置,只是现在还未完成,眼前看不出布置是什么,但非是一时半刻可得完成。”


    兰司议将两方面消息结合了起来,觉得差不多弄清楚情况了。他回到过司议驾前,禀道:“回禀两位司议,查探下来,天夏的确是因为护阵云雾遭我之破解,所以准备重理大阵。”


    全司议道:“为何如此做?他们是不是太急了一点?”


    哪怕他们巴不得天夏出昏招,可天夏方面一直是对战局的把握是很清醒的。就算他们现在解开了那些护持云雾,可是也不是短短时间能尽数化解的,双方的攻守至少还要持续月余时间,远用不着如此着急。


    过司议这时示意了下,兰司议执有一礼,退了下去,这时他缓声道:“或许天夏方面猜到什么了。但又无法确定,所以急着重理守御,填补自身的漏洞。”


    全司议道:“若是这般,倒是好事,不过我们这次可以寻到破阵之法,那么下次也可以寻到,他们又能撑多久,莫非到时候再换一次不成?”


    过司议道:“或许他们就是如此打算的。”


    全司议想了想,道:“天夏这次既然主动露出破绽,我等是否就此动手?”


    过司议寻思了一会儿,道:“还是让诸司议下吧。”


    全司议也是赞同。


    当下两人传命,将两殿司议俱是唤来,并将情形一说,要诸人议个方略出来。


    两殿诸司议听闻此事后,心里却有些犹豫,现在冲上去,的确是有可能迫退天夏的,但一定也有不少人要付出性命的,毕竟届时定要有人去缠住那张道人,那究竟由谁人上前呢?

    而且别看天夏好像露出了这么大一个破绽,其既然敢于主动解除阵势,那么一定是有后手排布,还不见得定然能将之拿下。


    反观他们这里,不管输赢如何,必然要付出代价的,这個代价又该是由谁来付?所以他们积极性并不高。


    向司议看了看全司议、过司议两人,他看得出来,这两位的意思鸣响是倾向于攻击的,天夏的阵势他们之前攻不上去还好说,可是现在连阵势都是撤了,这都是不动,那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他琢磨了下后,便开口道:“我知晓诸位的顾虑,但是如眼前这等状况,我两殿定然是要动手的,两殿本就是为了御外而设,如今让敌方攻入我元夏域内,这已然是耻辱,若还是畏敌不前,那又要我两殿何用?”


    他这番话说出后,全司议、过司议二人也是点头不已。


    底下有人道:“倒非我们畏敌,两殿与天夏碰撞,实力一再遭受削弱,那张道人剑术犀利,实在难挡,又该交给谁人来牵制?”


    “还有那正清道人,也是一个能手。几次败我元夏上真,且不惧围攻,同样不好对付。”


    顾司议这时出声道:“那位瑞润山来的辛上真,不是上次请战后又败北么?想必他也是愿意一雪前耻的,不如就让这位去对付那正清道人,至于那张道人……”


    向司议接口道:“此人难破,当不求斩杀,而以困缚为上,我等或可以数人加以牵制,并以擅长遁法之人接应,同时以封镇之器相佐,当可与之周旋一段时间。”


    他们现在不敢说能斩除此人了,觉得还是暂时以拖延住为上,实则他觉得,若能做到这点便已然算是不错了。


    他这一番计较尚算合理,诸人商议了一番,都是应下。


    向司议见此,立刻趁势言道:“诸位,破除大敌就在眼前。但也需小心,此战非为歼敌,而是搅扰天夏之阵,好令我镇道之宝压制此辈,若见不妥,可及时撤回,向某这回会在亲自在后压阵,接应诸位。”


    两殿意见一致后,立刻开始了安排,先开始往天夏阵前倾泻无数爆裂阵器,牵制天夏手脚的同时也在后方调整安排,这不是一时半刻能成,但天夏布置阵势也没那么快,至少数天之内是难以完成的。


    此前天夏能在极短时间内做到,那是因为元夏方面不熟悉那等灵性力量,再加上镇道之宝对抗落在下风,但现在不同了,场面上大致持平,绝不会让天夏再次轻松立起大阵。


    而另一边,辛道人正在闭关之中。


    自上次莫名败退回来后,他便去往仇司议那里走了一次。仇司议却是说他身上并没有问题,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缺少了一段忆识。


    他当即觉得仇司议不可信,要么是此人明哲保身,不愿说出实情,要么同样也是被蒙蔽了。


    他仔细审视过后,认为这一切问题当都是从自己从瑞润山出来之后才有的,以往却并不曾有过,一时间不禁起了回山修持的想法。


    可是他此番出来,自有目的,说是为自己师弟报仇,但实际上同样是为了道法上的缘故,若是为高道人了断承负,好处说之不尽,故他仍有些犹豫。


    他思索许久,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只是觉得自己目前不宜动作,可过一段时日再行计较。


    可他虽然有自己的想法,可却无法左右天机变数,闭关尚还没有几日,便有两殿之人寻到了他之所在,言称要请他出外斗战。


    辛道人却是不愿去,至少眼前不成,为此他不惜抬高敌手。他叹道:“两殿让我去牵制那人,却是高看辛某了,我原本也是颇有信心,然而两败于此人之手,如今闭关,也是为了找寻破敌之策,现在未曾寻到辦法,再次上前,岂不是要再受其辱?”


    前来劝说的司议坚持道:“两殿并不需要上真能擊败那人,只要上真能拖住那人便好,畢竟上真与那人几度交手,远比我们了解这位对手。”


    辛道人却仍是不肯。


    那司议见状,便见一封书信取出,道:“还请辛上真过目。”


    “山主的书信?”


    辛道人一惊,他拿过书信打开一看,书信上面劝他配合两殿行事,既已出面,那便当有始有终。他皱眉看完,心中盘算起来,这位山主以往从来不关心这些事,可现在却来书信关心这等事了,这总让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對。


    但是山主之命,又是正当要求,他也没法回绝。考虑了下后,他抬头道:“辛某出面,但有几个条件。”


    那司议耐心道:“请说。”


    辛道人道:“那张道人必须有足够人手牵制,若是牵制不住此人,那请恕辛某无能为力。”


    那司议道:“辛上真放心,此事我们早有安排,若不克制此人,那也谈不了压制天夏了。辛上真自可退去。”


    辛道人心道:“那正清道人所败我两次,可我若假身出行,便是败我也与正身无碍,只要留意下那张道人,当无大碍。”


    他应下之后,两殿那边也是迅速安排。只是一天过去,各方飞舟汇聚一处,诸上真立于飞舟之内,向着天夏阵前压了过去。


    天夏这一边,对于元夏的反应已有预估,武廷执看了眼前方,手按晶玉,道:“尤上真,纯灵之力过来之前,就要靠你来守住阵势了。”


    尤老道肃然道:“交给尤某便是。”


    武廷执又对严若菡道:“严上真,还请你设法阻碍一下元夏进势。”


    严若菡清声应下,她一人踏动法驾来到阵前,徐徐引一缕清穹之气入身,随后伸出手来,轻轻对着虚空就是一推,掌心之中,似有一粒微尘被她朝前推了出去。


    这枚微尘翻滚而去,初始似不见什么动静,但片刻之后,却是越聚越众,声势渐盛,无数爆裂阵器都是被一同裹挟而动,到了后面,似整个虚空似都是应势动荡而起!


    ……


    ……


  第五百一十三章 固守立重关


    天夏这边决定采纳长孙廷执建言,撤去阵势,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前后当如何应对诸廷执都有了考量。阵势一散,元夏多半不会放过机会,那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先行阻遏元夏来势。


    严若菡这一掌推去,可谓波及寰宇,对面过来的金舟及大半阵器都是一起震颤起来。


    若是不加遏制,任她从容发挥,那么这个势头将越来越大,甚至脱离她自身掌制,直至无以穷尽,若无元夏天序阻碍,那么说一句毁天灭地亦不为过。


    她的道法唯一破绽就是需要蓄势而发,要是在发动之前便对她加以遏制,那么此势就无法积蓄起来。可从容发挥,自是威能无俦。


    元夏这边来人见到这等道法动荡而来,还未到来,前方的金舟便是纷纷破散,并被一同裹挟进去,为道法增添了一分助力,对付这等道法,实际上他们只需选择退到半觉仙之后,自可将此遮挡下来。


    但是没有上来就退回去的道理,且不祭道法遮挡,不然除却求全上真之外,余下之人概不能存身。


    便不说这个,许多求全之人也自有自恃,正待展动道法,却见一人站了出来,众人认得这是从治微世道前来的闵道人。


    今次攻向天夏的这一批人,除了两殿征召的各世道上真,还是就是来自上三世的支援了。


    闵道人面无表情,抬手向前一压,诸般动静到他面前,却是声势从胜到衰,再从有到无,直至不见。


    后方正清道人凝视前方,他与辛道人上回斗战之时,曾见过其身上借用过一门道法,道理与此十分相近,应当就是从此人身上得来。


    只是这个时候,那闵道人脸上微微一变,因其感觉到一股锋锐剑意指向了自己,他立刻往后退有一步,变得警惕无比,


    不止是他,在场许多人都是觉得一股剑气似是朝向自身,都是不自觉气机撑开,以道法护持自己。


    然而这样一来,他们这些人也自不免暴露了出来,近乎二十数的光气升腾起来,在对面如星辰般繁多的光芒显得尤为醒目。


    元夏众修此刻抬目看去,便见一個年轻道人持剑站在了天夏阵前,脚下云芝玉台,身后星光若银河,

    见此景象,都是心头凛然,无不大升警惕之心,人人都是顿在原处,原先冲阵之势也是为一挫,便是方才那倾天攻势到来之际,却也未见如此,

    过司议、全司议二人在后方看着,都是摇头,他们倒也不怪诸人谨慎,实在是张御之前斩杀诸多求全之人的战绩让人不自觉心生惧意。


    全司议不觉感叹道:“此人确为异数。”


    过司议沉声道:“不过天道之变,引此变机罢了,为取终道,此般异数必须斩除。”


    话是这么说,他们都清楚今时今日怕是无此机会了。前番数次交手已然证明,这等人物,必须用镇道之宝和特殊道法围困,才有可能杀死,若是准备不充分,几乎没可能奈何其人。


    那些元夏上真在与他对峙片刻后,镇定心神,继续催动飞舟上前。


    张御站在那里不动,这一次他们采用的分层断截的策略,先有他来敌住正锋,根据玄廷判断,元夏方面不会将所有人投入到与他的交手中。


    应该会是分出一部分人来缠住他,不令他发挥剑法,而后让其余人继续前进,进而搅扰天夏后方。


    所以在他之后,安排正清道人负责第二重守御,而方景凛等五人则负责第三重守御,尽可能敌住余下之人。


    想要绕开三重守御,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天夏这边虽然没了灵性云雾遮掩,可还有尤老道亲自主持的大阵,这里面有诸多他亲自祭炼的阵盘,尽管这和此前的上层力量没法比,可同为求全之境的手段,却也不是能够随随便便可以攻破的。


    向司议在后面看了看,天夏方面余下的大阵也算坚固,唯有张御所立之地,乃是空门大开,由他往后,除了有人镇守之外,几乎无有任何阵势。


    可是他看得出来,最弱的一点,反而就是最强的一点,还能阵力分摊开来,坚固它处,这番布置也倒也深合了奇正虚实之用。


    他觉得这个阵势十分之碍事,若不拆除掉,就只能沿着天夏的布置行事,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可他再是看了看,就算他下令先破阵,假设里间之人依托此阵反击,那么坚持长久不好说,撑个两三天内必然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战机难寻,眼前这机会可是稍瞬即逝,两三天后,谁也不知道如何了。所以只能选择从正面突破了。


    反正这一次他们做好了充足准备,发现情形不对,诸人立刻选择自绝假身,总之保全性命为第一。大不了等天夏有了新的布置之后再设法破解就是。


    元夏方面的飞舟此刻终至阵前,不过却是显得愈发谨慎,尤其这一回算是天夏主动让开门户,是否有什么布置。


    过了一会儿,便见四道遁光出来,分别落至张御前方,随后现出身影,不过这四人一时都没有上前,即便是四人对敌他一人,他们都没有绝对把握,显得非常谨慎。


    而此回他们敢于出来和张御正面斗战,乃是因为这一回两殿不求他们能败杀此人,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拖住此人,使其没有无暇他顾便好。


    除此外,有擅长遁法之人在背后支应,并承诺如见不妥,立刻会有人带了他们离去。


    这些支持这还只是表面上的,其实两殿及上三世还有更多人在关注此一战,要是有什么不对,也会一样会伸手支援。


    见到四人暂时与张御对峙,其余则是分开两侧,远远绕行,往阵中深入。


    张御淡然看了这几人一眼,却是没有伸手拦截,任由此辈往后方而去,且他站在那里,似也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


    他不动手,那四位元夏道人自然不会主动动手。并且的擅长变化道法之人往往都是需要积蓄酝酿的,此刻不动,倒是最好,由得他们起势。


    而去往阵中之人,很快就见到一个道人站在一片清光之中,正是负责第二阵的正清道人。


    辛道人此回也在众人之中,这回主动站了出来,对着其人一礼,道:“正清上真前回斗战,我败落于上真之手,乃我主动认输,输而不怨。可上回斗战,我却莫名败北,心中甚为不服,故再次前来讨教。”


    他如此说,却也是一钟试探。想知悉那一败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清道人看着他,平静道:“看来你还不曾解决自身道法之疑难。”


    辛道人缠住正清道人,元夏诸人除再留下另一人掠阵,其余人继续往后而去。


    武廷执看着此辈过来,伸手按住身前晶玉,关照道:“林廷执,稍候由你代为主持局面。”


    林廷执郑重应下。


    武廷执这回他决定亲自出手,毕竟只有他与张御、正清道人三人身上有宝衣护持,可以以一敌众。他看了眼前方过来的遁光,便踏动法驾,自主舟之内出来,朝前迎了上去。


    过司议、全司议二人见得诸人已然深入阵中,都是注目观望,此回究竟能不能搅乱天夏后方,那就要具体斗战了,毕竟策议做得再好,还是需要临阵发挥。


    关键一点还是在张御这里,只要这一点应對没有问題,其余人都好办,大不了散去假身,要是这一点处置不妥当,那今回之事就比较困难了。


    张御看着面前四位道人,这几日他精研道法,修为不知不觉间又有增进,他看着这些人氣机,隐隐便能感觉到诸人所擅长的方向。


    实际上任何一个求全上真,若是与数目足够多的同辈交过手,又见识过多种道法的话,那么都会有此本事。


    迄今以来,与他交过手的求全上真着实不少,再加上道印赋予的感应之能远超寻常同辈,有这等察知能力却是一点也不奇怪。


    他目光一转,看向其中一人,可以十分肯定这一个是擅长遁法之人,这人看着是在那里,可感觉之中似又不在此间,其与另外三人气机相牵,若无意外,此人不但能够遁存自身,亦能够遁引他人。


    随后又看了另一人,这人明明是正面对着自己,但是他通过目印分明看到,此人正反长着两张脸孔,似是一人在前、一人在后,背靠背立在那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古怪之色,并且让他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威胁之感。


    这不但说明此人道法独特,而且现在正在运化之中。


    至于剩下二人,其中一人气机坚稳,必是擅长守御之法,最后一个,气机晦涩异常,倒是看不出什么路数,不过其人在此,定然也有其本事的。


    他看过之后,感应到后方武廷执已然出面,便也是不再迟疑,将剑持起,对着那氣机晦涩之人就是祭剑一斩!

    不管其有何手段,一剑之下,看其应对,便可知其底细!

    那道人见张御首先斩向自己,也是面色一肃,目中现出奇异之光,而在他瞳光之中,那一道剑光却是骤然消失无踪。


    ……


    ……


  第五百一十四章 演法试锋锐


    那道人收去剑光之后,身上忽然涌动出波纹状的云光,层层云光如鳞,只是一晃之前,就将他围裹在内。


    此人名唤贞显,同样也是自治微世道而来,其人兼具两门道法,一位守御,二为封禁,实则这两法同出一源,乃是一体两面,故并称为“抚过望生”。


    此乃是一门极其见的封镇之法,不拘你是何道法过来,只需被他近前望见,气意感应,他便可将之封印入自身道法之中。


    而在封印之时,道法之主是无法使用此门道法的,若是封绝长久,则可以永隔此法。


    但是同样,一旦展开此门道法,他也是失去了任何攻袭之手段,而且欲使道法延续,他就必须落在御主近处,若是逃遁离去,那道法也将失取效用。所以封禁之法一出后,他身上另一门守御之法是随之转运而出,其实便是用于固守自身。


    可是久守必失,就算你封禁了他人道法,却并不能致敌于死命,那也不见得能维持长远,反有极大可能会被对手破杀世身,所以这门道法是需要配合他人一起施展的,这样才能确保自身无虞。


    张御见到这一道剑光斩落下去,却忽然不见了影踪,而在这一刻,他也是能感觉到,并不单单是这道剑光被收了去,而是斩诸绝本身有碍,自己这门剑法好似被某一股力量给封绝了,难以再祭动出来,眸光不由微微一闪。


    场中诸人见他一剑使出后,却是没有再祭另一剑,神情登时一振,知道是贞显道人已然得手。


    这一步极为关键。


    张御最厉害的无过于那一门剑法,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就是这门手段,只要此剑法被镇压了,那么下来就好对付了。


    其实求全道法之人斗战,因为阴阳互济,虚实相生的缘故,通常是不会简简单单决出胜负的,哪怕是势弱一方,也能与势强一方斗个有来有回,也就是张御,手持斩诸绝之法,能够直接斩杀对手,才让诸人大为忌惮,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制束他的手段。


    这时其中一人道:“诸位,贞显道友封禁了此人剑法,此人最大依仗已去,我等各是出手便是,就算无法顺利击杀此人,也可将之缠住矣,墨道友,稍候该有你来出手了。专道友,劳你出手守御。”


    被称为墨道友那是正是那个长有正反两张面目之人,他此刻拿一个法诀,他背后那一张面孔渐渐变化,看去竟于瞬息之间变成了张御的模样。


    再是一息之后,其人竟从他背后脱离下来,转过身来,伸手一捉,去是拿起了一柄长剑,直接对着张御斩来。


    这门道法名唤“采灵夺名”,可以照着场中敌手映照演化,越是与敌斗战,越是接近其人。双方也会愈来愈是相像,待得玄机一到,最后就会变化成张御,而张御本身则会从世上彻底消失。


    而在演化过程中,甚至能映照出对手的道法,不过这映身虽然持剑而攻,可距离演化出斩诸绝却是尚早,不过照着适才张御持剑之时的气机运化而已,且因为斩诸绝已是被贞显道人封镇,所以就算映照过来,同样也无法施出。


    而与此同时,那被成为“专道友”之人,则是对着张御一指,他之道法乃是为最浅显的守御之法,比之其余人显得平平无奇,但他出现在此,也是有道理,此守御道法既可用于己身,亦可用于敌身之上。


    张御感觉身上被一股道法笼罩下来,这道法纯熟质朴,动意即至,施展道法之人修为精深,根底尤为深厚,一股力量仿佛将他定拿在了原处。


    只他倒是神情依旧从容,他目光一扫,这几人先后出手,攻守有序,当中衔接无比自然,显然是之前早就有所准备的,在求全上真之中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事,因为一般求全道人是很少会在同道面前透露自身道法,更不用说精诚合作了。


    这回为了对付他,可是下了心思的。


    此时他身上清气一放,也是将自己根本道法“正御中天”展开,顿时阴阳失衡,这固束道法顿便破散。


    不过那位专道人此前见识过张御的本事,本就不指望自己道法能将他束缚,只求能将他困压片刻便可,而此刻那個照着张御演化的身影也是疾冲而来,对着那身外清气就是一斩!

    只看其模样,与张御斩杀敌手时极为相似,但也仅仅只是相似,神气之上并无任何相近之处。


    张御并未回避,清气在破开束缚之后,顺势向外扩张而去,与那演化之影一撞,其如精致琉璃一般破碎了出去。那清气却是不停,继续向外。


    而之前发言主持那人这时也是显露出了自身道法,此人名唤“擅冲”,其道法名唤“劫返灵虚”。


    世上不拘任何道法,都是必有一线生机存在的,因为没有这一线生机那就不得运转,可他这门道法一经运转,就能是能够寻找并避入这一线天机之内,令人无从捉摄侵害,乃是一门十分上乘的遁避道法。


    此刻一经放出,在场四人包括那化演之身,全数都被他遮罩在内。


    下一刻,那一阵清气涌来,从其等身上没过,却皆是安然无恙,这是因为护持他们的乃是遁法,他们看似是在此处,其实遁避去了道法难及之地。


    元上殿中,过司议、全司议一直在后方观战,见到这一幕,也是不禁点头。


    全司议道:“不枉这四位早前互诉道法,能得彼此之默契,目前看来,情势还好,这四位道法未必能完全压制那张道人,但是集四人之力,拖延一下却是无碍。”


    过司议缓声道:“局面如何,还待往下再观。”


    他看得出来,张御哪怕剑法被封禁,也依旧非常从容,而且方才双方交手,张御这一边试探更多于斗战,到底能否制住此人,目前还很难言。


    天夏阵前,张御见诸人避开了他道法,他目光却是落在了那一道化演身影身上,这道法的作用他本不知晓,可凭着感觉,却是察觉到此物正在通过与他的道法接触,正在窃夺他之“名”。


    “名”是一个人在现世之中的立足之点,也是一个人的本来,若是名被窃取,那夺名之人或将继他之名而存在,并且无论是他所展现出来的一切经验手段,都有可能被一同窃取而去,就是整个被完完全全的替代了。


    但是有一个法门,对方是无法如何也窃夺的。


    他看着那演化之身,淡声道了一言:“敕镇!”


    这一声道音宏大无比,轰然震动虚宇。那演化身影这一触之下,晃动了几下,便化作了一缕破散气光。


    夺名道法纵然奇诡,却也只能窃夺同层次的,可是大道之印更在他“名”之上,去到了上层,这却是没法夺去的,强行去夺,也只会撑死自己。


    墨道人见是那演化身影崩塌,神情一变,随即他身影扭曲了几下,似要随之一齐崩散,更这时那专道人对他一指,却是试图将他身上凌乱镇压住。


    可是這个時候,四人又是一声道音落入耳中。


    “敕封!”


    所有人微微一震,擅冲道人本是將诸人维护在遁法之中,可这一道音传来,居然发现自己无法遁避至变化之中,道法顿时告破,四人也俱是再度显露场中。


    张御此刻再是喝了一声,“敕夺!”


    随此声出现,那贞显道人身上顿时微微泛起一阵阵波澜,张御骤然伸手一拿,却见一道剑光再次出现在了他手中,随后荡袖而起,对着那墨道人就是一斩!

    擅冲道人见到不妙,奈何他们四人被逼迫出来后,都要直面张御的“正御中天”,他此刻也是自顾不暇,哪里来的及救援?

    可这个时候,墨道人不待劍光斩来,整个人轰然崩散,这却是趁张御手段未上身来,先自决断了自身。


    张御见他如此,微微一振手腕,斩向其留下的那一缕气机,然而落下之间,那气机一阵扭转,似是有一股力量要将之挪转走。


    四人为防备张御手段,来此之前都是提前种下了一枚道符,一旦遇到难以抵抗的局面,立刻就会自绝假身之后,而留下之气机也会被道符之中蕴藏的道法给挪遁走。


    这也是他们今日的策略,反正我只是为了牵制你,能战则战,不能战则撤走,随后还可再次回转,总之要将你拖住。


    然而就在气机即将挪转的那一刻,张御下一声道音亦是喝了出来:

    “敕禁!”


    那一缕气机顿时扭曲了一下,却是没能及时散去,随即那一道剑光落来,随此过处,便将那一缕气机斩散!

    元上殿中观战的全司议神情微微一沉,关照随侍弟子道:“速去看看墨上真和峦上真如何了。”


    弟子奉命急去,只是一会儿,便转了回来,他低着头禀告道:“启禀司议,弟子问过了,墨上真已亡,峦上真……峦上真他世身崩毁,可人却也是寻不到了,似也是一时难回……”


    ……


    ……


  第五百一十五章 闻异动心劫


    全司议神情一凝,挥了挥手,让那弟子下去了,峦上真不过只是借了一枚道法符箓出来,张御这一剑之下,居然也是受到了牵连,着实预想不到。


    他道:“峦上真世身无论如何也要接回来。”


    过司议摇摇头,道:“人可接回,但此事却已难以挽回。”


    墨道人固然可惜,但是张御最后一剑却是着实给他一个难题。要是连借出道法都有可能被牵连斩杀,那在面对张御时,还有谁愿意借得道法予他人?这样他们所拥有的优势势必大打折扣。


    全司议这时道:“那场中如何?”


    过司议知道他的意思,因为天夏最强一点就是张御这里,所以这回想赢,压制住张御才是关键中的关键,要是张御这里无法牵制住,此人一旦解脱出来,那是杀伤力巨大,对此回攻去的所有人都是一个重大威胁。


    而现在他们只少缺了一人,现在撤回,那还来的及,还不至于损失太大。


    过司议道:“那便看此辈决心士气如何了。若是他们还想维持自己道法,当是不会轻退,我等就不用替他们做这个主了。”


    他的意思很明确,究竟是退是进,把这些交给前面进攻之人自己去选择,而是不去强令,因为这些求全修道人,也有自己的选择,要是真心想退,不愿出力的话,他们也无法强令。


    可要是还能坚持,那一定会设法坚持下去的,因为张御即便再有威胁,也还没有与余下之人对上,诸人即便心中对此人忌惮,也远还没有到望风而逃的地步。


    全司议颔首道:“也好,且再看看。”随即他也是摇头,道:“诸世道道法有可观之处,亦有变化之长,然则非我两殿之人,道法终究有所不济。”


    两殿之人的道法才最擅攻伐的,最早攻击天夏的那批人,才算得上是精华,无论两殿之人还是外世修道人,都可得称得上能手,可惜俱在前面斗战之中耗尽了。


    过司议缓缓道:“却也未必不能挽回。”


    全司议点点头,看向前方,道:“便看此一遭,若是不成,便引此计!”


    而此刻在天夏阵前,场中墨道人被斩,余下三人神情为之一变,本来他们以为已然克制住张御了,没想到有突破滞限的手段,


    这一刻,擅冲道人都想带着三人直接逃遁了,生怕走晚一些下来被张御一剑一個。只是下来局面变化却是令他为之一顿。


    张御这一剑斩过之后,随着那震动虚空的道音收敛下去,那一柄剑器又是从手中消失,实际上此剑只是他用道印临时突破了封禁,但只要贞显道人还在场上,那自是又可以封禁回去。


    可这反而令余下三人更为难受,你要是随时可以将剑器取拿了出来,那封禁与不封禁又有什么区别?

    贞显道人更是神情难看,这般模样,自己与剑鞘何异?

    擅冲道人这时传意问道:“贞显道友,方才那阵道音尤为奇异,道友可能感知其中玄妙?”


    贞显道人擅长封禁之法,他前提是他对外间道法皆有着独到的判断,有些时候哪怕他自身无法封禁,往往也能够提供破解的思路。


    他想了想,道:“此法奇异,已非我所能揣测……”方才道音震动之下,自己根本无从抵御,那已经超出了自身所限,但他还是说出了一个想法,“道法奇异之人一人或能身兼数门道法,但此法未必是其人之法……”


    擅冲道人精神一振,道:“此言有理。或可能是他人襄助。”


    既然他们身上有种落道法,那么此人应该也是如此了,这般用过之后,可能无法再用。


    专道人却是传意过来,提醒道:“即便我等猜测正确,少了墨上真,我等却无法再威胁到其人,仍是无用。”


    这回拖延张御的四人之中并未设强攻之人,这也是有考量的,因为张御身上着有宝衣,寻常手段难破,而方才墨道人之道法乃是破杀张御最好的办法了,哪怕是假身,都有可能被其窃名替代了。


    奈何张御一上来就觉得墨道人有威胁,骤然发动之下,果断斩杀了此人,现在就算想要拖缠,也几乎对其没有办法了,

    擅冲道人道:“后方必须支援我等,否则我等无以为继,再等片刻,若是不见人来,我等当是撤走,这是两殿允我之事。”


    贞显道人、专道人皆以为然,他们愿意承担此事,当然是因为两殿及上三世上层许诺的好处,而且也的确有一定胜算,可要是事不可为,他们自也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撤去就是。


    向司议在后方见到三人顿下,虽然三人意念之中交流他观望不见,但从气机上可以看出,三人已无斗志。


    这时候就需他快速做出决断了。要是这三人一撤,那么攻入到天夏阵内的众修一定也是担忧自身,此回进攻必是由此溃散。


    他立刻传声道:“三位且再坚持片刻,向某自会派遣合适之人过来接应三位。”同时他也是向着另一人传意而去,试图将人调了上去。


    此时此刻,辛道人正与正清道人对峙,这一次他更为小心,面对那无尽清光之时,立刻缩退到借来的道法之中,同时暗暗找寻机会。


    这次虽至,他只是受了山主之令,可也没说他一定要赢,所以他认为只要拖下去便好。


    然而这个时候,却听一个传声,听着乃是向司议,其人道:“辛上真,前方墨上真不慎亡于那张道人剑下,如今我思来想去,场中唯有上真你之道法能够绕开宝衣,取其神气,是否能请上真转而来对付那张道人?”


    辛道人闻言皱眉,道:“这是何意?明明早已是说定由辛某来对付正清,你等两殿牵制那张道人,为何现下又是找上辛某?”


    那声音道:“前方一时寻不出人对付有宝衣护持的张道人,故唯有请辛上真出手了,正清这里,我自会另遣人手上来抵御。”


    辛道人却是沉吟不语,显然不打算对上张御。·


    那声音这时道:“辛上真,我知你之疑难,若你信的过我,我可言诺,我会替你解决的。”


    辛道人心中微微一动,他与人斗法出现道法上纰漏。别人或许看不出,但是似向司议这等功行修为深湛之人却是有一定可能看出来的。


    道法之事他是不敢信任旁人的,但是向司议若是做出了许诺,那就必然要替他解决的,否则其人也必受承负。


    其实对于自己的道法之患,他怀疑与某人有关,但是即便知道,没有明证,他也不好说了出来,更是想不到妥善的解决之法,而向司议身为下殿主持之人,也的确有此分量扛下此事。


    想到这里,他问道:“此言可真?”


    那声音郑重承诺道:“必无虚言!此事只需辛上真出手一回,若不见机会,上真大可寻機撤了回去!”


    辛道人再是考虑了下,終是松了口,道:“好,我便出手一回!”


    准确来说,他师弟高道人是败亡在张御手中的,了断承负,但是他先前一直不敢主动去找张御,只是要定正清道人才是高道人的对手,而現在场中有三人牵制张御,两殿又允一击即退,那不妨一试。


    而且若论击杀张御的机会,他自认也就是眼下有了。


    想到这里,他往旁处看了一眼,那在一旁掠阵之人对他点了点头,他知晓妥当了,即刻退下了一步。


    攻击修道人神虚之地,并不需要他亲自前往,只消神气寻到便可,一般人需要推算,而他则不需要,这是他瑞润山一脉的本事。


    不过他仍是小心,正式进攻之前,他需要确保他人配合稳妥,故是传意至擅冲道人三人处,道:“两殿令我与诸位配合,对抗此人,只是尚需三位鼎力相助!”


    擅冲道人等人顿时听出这是辛道人的声音,他们想了想,倒是觉得此人合适,因为能绕开张御身上宝衣,攻其虚处的手段并不多,这辛道人无疑就是其中之一,他们皆道:“既是两殿安排,我等自是愿意配合阁下!”


    但他们也是谨慎,便向后方确认此事。


    向司议闻听之后,微觉诧异,辛道人说是受了两殿之命,可他并没有安排此人。


    虽然他也有意此人,但是考虑到其与正清道人斗战,且自身几次三番避免与张御斗战,也就打算另择他人,没想到主动邀战,并且还借他名义,这又是哪一出?

    他心思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闪了闪,暗道:“莫非……”转念到这里,他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另又选择一人上前助战,只是道:“向某另行派遣了程上真过来援助你等,诸位,且小心守住了。”


    他暗自思忖,不管辛道人怎麼回事,他只管做好自己的安排就好。此人若能起到作用那自是好事,起不到作用也没什么。


    擅冲道人没有得到明确回复,但既然又有同道过来,他们也是心中一定,于是也是传讯回去,将此告知辛道人。


    后者一听,倒也是更为放心了一些,觉得这样把握更大,于是凝神运法,放出一缕神气,试着找寻张御神虚之所在。


    ……


    ……


  第五百一十六章 见虚补全道


    辛道人这么一寻去,只觉得虚虚荡荡一片,什么东西都见不到,仿佛前面乃是一片混沌。


    他心中诧异,倒没想到张御神虚之地如此难寻,不过再是一想,此人道法这般精深,神虚之地隐藏的深一些,倒也不算出奇。


    不过他若是这般寻不到,自己那位师弟纵然在这方面比自己更为擅长,却也不见得能轻易照见。多半是借用了镇道之宝的力量。


    想到这里,他不觉皱了皱眉。


    他一直怀疑自己道法上的问题与此是有一些关联的。可尽管他不想借用此器,可是若找不到那神虚之地,那就无法进行下一步。


    情势如此,那唯有先借之一用了。


    他当即以神气御使,便见一道光芒投入了自身神气之中。


    这件只能在神气之中运使的镇道之宝,乃是他瑞润山一脉所持,同门师兄弟皆可轮流参悟修持。


    高道人虽是他师弟,可放弃了除神气之外的诸感,与此器更为相契,自也能发挥出来更大效用。不过他向来认为,此器只是让自己参悟上层力量,平日运使,只要能发挥出来,高一低低一点并无太大差别。


    这番判断并不算错,若是针对同层次力量,镇道之宝无论威能大小,都能起到应有的作用。此刻运用此器一照,果然见到一团浩荡星光出现在前端。


    哪怕神气未曾挨近,都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莫大威势。


    他不觉暗暗心惊,忖道:“此人神气之强盛,我却是从未有见,阴阳互济之下,神气强盛,世身自也强横,难怪有此本事。”


    他没有立刻上前,反而从中退了出来,因为他觉得眼下机会未至。


    若是他此刻发动攻袭,那就要一人面对张御全部力量,他自觉无可能胜得此人,这里必须进行一次配合,唯有等到张御与那四人缠战至紧要关头,那时出手方是最好。


    张御在斩杀一人之后并没有继续攻击余下三人,那是因为他一开始便能感觉到,这三人身上有镇道之宝护持。


    虽然不是性命交修之器,上层力量发动起来都是需要催运。可是方才斩杀墨道人,三人都是身上气机泛动,并且隐隐有脱离出去之征兆,三人当时显然随时都可以离开,那再攻击也没有意义了。


    而他若是保持不动,那这三人反有可能留下。这般的话,他说不定还能再设法斩杀一人。一如他所想,这三人见他没有继续出手,也是没有离开。


    而他此刻则是抽隙感应了下后方,无论是正清道人还是方景凛那边都已接战了,而与武廷执则守住了最后一道门关,目前并没有搅扰到后方众修,但是再接下去不好说。因为哪怕局面持平,元夏也仍是可以继续投入人手的。


    而他感应之际,场中光芒一闪,受向司议派遣的程道人也是到达了此间,这人到来之前便与擅冲道人三人在意识之内交流过,所以甫一出现,并没有缓冲,直接就展开了自身道法,便见一团灵光散开,将己方之人都是笼罩入内。


    张御抬头一看,灵光之中这四人似是毫无变化,但他能感觉到这四人气机明显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程道人所掌握的亦是一门遁法,这遁法名为“相乱离机”,这灵光能将敌我双方遁离开来,而他们四人对外攻袭,手段自然会落到张御的身上,而张御的攻袭,只要不破开这个道法,那是怎么也是落不到他们身上的。


    专道人此时对着一指,一股束缚力量涌下,有了这道灵光遮护,还有擅冲道人遁避之术,他可以放心大胆施展道法了。


    张御眸中神光微微一闪,他适才已经了解了擅冲三人的道法了,那贞显道人的封镇之术可以暂时不予理会,除却面前这方才施展的错乱气机之术,能够落来的也不过是禁锢之术罢了。


    说到底,对面也不过是想将他捆缚于此。他心意一催,根本道法“正御中天”一展,首先是束缚在身上的道法层层崩裂,衣袖飘拂之间,浩荡清气向外扩张,很快触及到了那一团灵光,只是一沾之间,后者亦是持续崩散。


    程上真不由神情一凛,照理说他这遁法可以将对面道法遁走,可现在的情况却是根本沾染不得,他只得一边施展道法,一边避让。


    张御站在原处未动,周身清气继续往外扩张,而在此间,无论专道人如何施法,只要是落到他身上的都是直接破散。


    这里不但有他道法强势的缘故,还有利用大道之印的感察,对其人之道法也是有一定剖判了,知其变化就只这么一些,所以能轻易破开,固然再有变化,也不可能摆脱原来窠臼。


    的确此人道法纯熟无比,可已然达到其所能达到的极限,没可能再往上走了,更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而随着他的道法进一步扩张,四人都是不得已往更外处退避。


    专道人神情之中露出无奈及佩服之色,因为他的道法一沾染到张御身上,便自崩消瓦解,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他叹道:“诸位,我之道法奈何不了此人。余下我亦只能做下牵制了。”


    那程道人也道:“这人道法太过强势,我之道法只能遮掩片刻,无法长久存驻,却是拖不住此人。”


    他在外观战时还不觉如何,可此刻亲自对上,他知晓此前擅冲等人所面对的压力。那是一种如扁舟落在狂洋怒潮之中,随时可能倾覆之感。


    擅冲道人冷静言道:“无有关系,我们只要牵制住此人便可,我之遁法,来去自如,诸位道法落下,此人亦不能完全不顾,不解决我等,根本不能抽手去别处,如此我们就达成目的了。”


    而就在他这般说的时候,张御此刻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目光一转,陡然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不觉一凛。


    张御看着擅冲道人,此人道法应该是躲在了道法变化的虚处,每一门道法都需变化,但变化便有虚处,不然无从演变。


    可是这等虚处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道法变化的本身也会使虚处产生应变,若是他的变化足够快,就能让此人无从遁避。


    擅冲道人此刻目光一凝,虽然张御没有明说,但是察觉到了后者的用意,他心里却也不由得涌出一股澎湃斗志。


    自己修道数千载,成就这一身道法,自认在遁转一道上已至精深之境,又岂会畏惧这上面的较量?


    张御看着他之所在,“正御中天”骤然一变。以往他是做不出这等变化的,但是全齐六印之后,以高凌下,自能得见各种变化。


    擅冲道人见他道法转变,自身也是立刻跟着遁转,遁至道法虚处。若是正面对抗,他自承不如,可这等变化,他却不认对方能胜过自己。


    张御眸中神光连闪,要是纯粹的道法变化,他还真没有把握捉及此人,可问题是擅冲道人不止是自己遁行,且还是带上其余三人。


    对于擅冲道人而言,无论是四人还是一人都无关紧要,这并不会妨碍到他的道法运转,但问题一人留下的气机变化,和四人留下的是有区别的。一人或可做到飘渺无踪,可四人却是有着明显的痕迹。


    而且对方毕竟是根据他的道法变化而变化,他辨认熟悉之后,只要在运转之中稍加调运,便可待其自己投落过来。不过就算如此,若是他仍以自身道法攻击,对方依旧可以遁至虚处,所以要用几乎无有破绽之物。


    凭着闻印、目印之感,只管调运自身道法,同时默默运转这回带了出来的空勿劫珠,待得某一时刻,他忽然一挥袖,一道金色光华飞射而出。


    光华衝去之地看去乃是一个空落之所在,但是金光一落,卻好像撞上了什么,轰然一个大震,并由散乱气機迸出,这一瞬间,擅冲等四人气机顿时从擅冲道人的道法之中脱离开来。


    张御眸光一闪,他一声道音喝出,同时伸手一拿,剑器直接拿到了掌中,荡开大袖,对着其中一人就是一战!

    这一击他却没有去管擅冲道人,而是直接奔着贞显道人而去!


    这人封禁道法之术虽然对他威胁不大,但是配合好了,却是能对其余人造成极大威胁,既然有机会,那便唯有将之提前除却了!


    而在就同一时刻,辛道人猛然一睁眼,他先前不动,那是因为还不到时候,此刻觉得时机已至!


    张御一斩下去,必然将自己精气神凝聚于此一斩之上,无暇顾及其余,现在正好是他发动的时刻!


    随着心意一转,他再一次来到了星光所在,这一次不再犹豫,这一缕神气直往里去,同一时刻,无数景象在眼前闪烁。


    他之道法名唤“见虚昭明”,不但擅长攻击神氣,还能在攻击的前一刻见到下一刻的各种变化,从而避死延生。


    只是因为天机变化无穷,就算你现在躲过了眼前之劫,却也有可能落入一個更大的劫数之中,所以他一向很谨慎。


    而他们这一门道法,若能为同门解决承负,却是可以弥补漏洞,补全道法的。他若能做成,则可使得道法照见诸难,从此不沾劫数,所以他才对此事如此上心。现在机会已至,他也是全力以赴,一头闯入了那星光之中。


    ……


    ……


  第五百一十七章 意落劫数沾


    高道人神气在冲闯进去的时候,自身道法也是运转开来,同时一幕幕景象也是从眼前飘过。


    但他所看到的,全都是一些似是而非,无法辨认的气光,看不到任何具体的东西,这令他有些诧异。


    他也是有经验的,这等情况,应该是自身神气与对方脱离较远,接触不深入,所以无法清晰照见。


    因为有些人的神气是格外凝练的,不会让人轻易窥伺,他认为这位张道人当也是如此。这也符合他对这一位的认知。


    是故唯有继续深入了。


    好在这一位的世身如今正与敌人交战,正受牵制,即便神虚之地受到进攻,也难以全力应付,而他心中也有准备,若是一见不对,他就会立即从此间撤出。


    心意已定,他也是驾驭神气,往里深入。随着神气在宝器气机的遮护之下往里去后,道法所照见终于变得清晰起来,无数景物从眼前闪过。


    那些景物之中,最为清晰的便是一株庞大巨木,似乎整个神虚之地皆由其撑起,上方枝叶缕缕垂下,如同华美丝绦,带着晶莹若琉璃的光华,上面所结果实,则有如璎珞宝珠,光润闪亮。


    而大木下方则似是笼罩在了一团氤氲灵光之内,看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觉得,里间好像不止有一个身影。


    他琢磨下,自己在神气侵攻这一方面还不及自家师弟,望不清晰倒也不奇,看去还需继续靠前。


    于是他再是挨近一些,不过这时候他无论如何不肯再往前去了,神气便是落在此间,再是进行照见。


    这一次,他却是看到更多东西。


    景物之中,隐约有一个青衣身影出现在了那里,其人周身有一道青玉般的光芒绽放出,他的神气不能侵入,最后直接被推了出来,随后便无下文。


    辛道人想想,有些疑惑,感觉之中对方似与张御有些不同,但他能确定,这就是张御神虚之所在,既然找准了,那当只是这方神虚之地中的玄机而已。


    虽然守御牢固,可这没有什么关系,他以镇道之宝相破便可。


    有此意念之后,他再次运转道法,这一次照见之中他动用了镇道之宝的气机,有此相助,神气确然得以破开外围束缚,闯入了进去,然而等到他想再进一步时,只觉眼前一黯,所有一切照见骤然消失。


    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微微一個恍惚。


    待得再度回神过来后,他不禁神情凝重起来,这等情况,并不是他投入的那一缕神气被消杀了,而是他自己被消杀了。


    也就是说,这一次冲入进去,不但没有达成目的,对方反而顺着神气痕迹找到了自己,还将他的神虚之地给顺势倾覆了,而这等情况下正身是也牵扯到了,这还难作判断。


    这让他不由有些吃惊,神虚之地被倾覆不是什么奇事,尤其是在道法照见之中吃亏,那更是正常,他提前见到了这些,还能做好防备,以便下一次能够避开,可问题是他完全不知道那是有什么情形造成的。


    仿佛那是一瞬间事,他连应有的守御都没能做出来,这样的情况就令他有些踌躇了。


    “这张道人这般难缠,我是否该就此退去?”


    他的感觉告诉自己,趁着此刻还没有陷入太深,这个时候退去无疑最好的,可以避开与此人进一步的接触。


    可同时他又有些犹豫。他很清楚,错过眼下,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等机会了。


    这一次两殿为了能够搅乱天夏的后阵,所以不惜用四名上真来牵制张御,这相当于有四名同辈来负责配合他。


    他敢断言,要是这回没有取到应有的战果,两殿和上三世的上层会变得更加谨慎,以后再也不可能有这等好事了。


    他决定再是试一下,反正只是用道法照见,便是再被了断,也不涉及到自己的性命,若真的是一点机会也没有,那么撤走便是。


    他可不会像自己的师弟那般莽撞,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于是他凝神聚意,不断以道法观见前路,由于每一次变化不同,他所看到的景象也是不同,但是通过不同的景象,他能做出更多的判断。


    但有一点,此等观照并不是可以无止境的,看得越多,变数也就越多,而变数是会不断累积的,便是眼前的事机能够靠着照见到诸般景物来判断解决,可随后也会落入更大的变机之中,就像从一个网中跳脱出去,但却是落到一张更大更坚韧的网中。


    到了那个时候,你便是能见到再多前路演化,也终将是要落入劫数之中的,所以若是能在几次道法运转之中选定正确道路,那方才是最好。


    可对付张御这般人,哪可能几次就做出准备判断?好在从镇道之宝中抽取来的气机可以进行一定的护持,让他在一定程度上避免神气之劫。


    此时他心下不觉一叹,对这镇道之宝已经有了一定的警惕,但现在发现,自己却是离不开这宝器的帮衬。


    利用此宝器,他将诸般劫力洗去,而后继续照见演化,可是下来他却是心头愕然,尝试了不下百次,可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般模样,无不是被神气破杀的结果,那些有用的消息根本无法见到更多。


    到了这一步,他已知事不可为。心中也是有了决断,道:“罢了,此人没有破绽,也不知高师弟当初是如何攻袭此人的,也或许正是因为上回高师弟强行攻入此间,才致失手,既如此,我还是罢手吧。”


    他决定不再招惹张御,当即与将自身神气给撤了回来。


    而在场中,张御那一剑正对着贞显道人斩去,后者见到情况危急,心意一引,有一道坚实光华从身上浮现出来。


    他们四人亲眼目睹墨道人被斩后,心底便就留了一个心眼,早在擅冲道人带着诸人挪转的之时,所有人都是将从事先携在身上的镇道之宝气机运转起来,准备万一有什么,立刻借此遮挡,随后再设法遁走。


    张御此时这一剑斩来,落在了光华上方,却未能将之斩破,显是被一道气机挡住了。


    然而还未等到贞显道人和其余人松一口气,却见他身上微微一晃,又是一个一般模样的身影走了出来,再是一剑斩下!

    可在这个时候,那一道宝气光华已然随着剑斩及道音之声一并消失,而那道音持续影响着四人,贞显道人不及遁走,更是无从遮挡,眼睁睁看着这一剑从身上一划而过。


    其余人这个时候也只能护持自己,根本没可能出力救援,此一剑过后贞显道人眼神不禁恍惚了一下,身周围如云浪一般的道法层层散开,徐徐崩散,而他本人则化为一团爆散气光,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擅冲道人当即毫不迟疑的展开遁法,带着余下之人往外遁逃,张御现在既能捉摄他们的遁法,又拿回了自身剑器,身上再无束缚,此时不走,难道等着上来斩杀他们么?

    张御这时却是一转意,意念进入神虚之地中,因为方才他察觉到有人似是试图从这里攻杀自己。


    他在神虚之中感应了下,淡声言道:“已然落此,又岂能容你走脱?”


    辛道人乃是利用道法前照,并没有能触动到神虚之地,照理说哪怕用白朢的道法也是无法追及的。


    但是在那更高一层层面上,那一缕神气因为反复照演,却是触动了意印。若是数次较少或许还无问题,毕竟张御虽能运用意印,可自身没到上层境界,并不可能因为道法变化而直接找到来犯之人的神虚之地。


    奈何辛道人为了照见到可得破灭此地的机会,尝试了有百次之多,這在意印之中留下足夠深刻的痕迹。


    张御神气一展,意印、目印同時运转,顺着这道痕迹找了過去,似只是一瞬之间,就寻到了辛道人神虚之所在。


    他凝望片刻,见到里面有一名道人坐定虚气之上,便背后星光一闪,便有一只华美无比的星蝉飞出,发出一声悠长轻鸣,随后便朝里遁入进去,同时两道有若银河一般的翅翼展开,携动斩诸绝之力一并斩入此中!

    辛道人在张御到来后便知不妥,急急自镇道之宝中抽取气机,想以此为抵御,可是这一瞬间,那气机居然一乱,似是不受自身使唤,就这么一个耽搁,两道有若银河的流光从神虚之地中一闪而过。


    辛道人神情怔怔,这一瞬间,无数景象从眼前闪过,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一叹,对着张御郑重言道:“我非败于你之手,而是败于谋算之下,阁下却要小心了,我固然败落,可他必然会来找阁下的。”


    说着,他伸手一推,将自身最后一缕残存神气朝着张御这里送来,看去是要传递给后者什么消息。


    张御神情淡然,并没有接纳,只是一荡衣袖,直接就将此神气给拂去了。


    两殿之上,辛道人正身所在,就在那神气被拂的瞬间,他神色一阵枯败,一声长叹,道:“天意如此,劫数反算也。”


    假如他张御接受了他传递过去的神气,并且能够以此击败那背后某算他之人,那么就算欠下了他的承负,由于功法之故,在那人败亡之际,他却能可能因此而回生。


    此举实际上对张御并无什么多大害处,但是对方并不接纳,也就斩断了他最后一缕生机。于是一声叹息后,身躯一塌,顿时化作了满地滚动的气光,一息之后,便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


    ……


  第五百一十八章 守弱待用强


    张御在荡开辛道人那一缕神气的时候,感应之中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威胁,这说明此气之中可能真是蕴藏着什么。


    可是那又如何?


    此刻两家交战,但凡有一点可能,他都不会去接触这等来路不明的气机的。世上诸般道法奇诡,便是他也不能确保必然不中对方的路数。


    而辛道人话语之中透露出来,其背后可能还有什么敌人,那更不用去多做思量。


    元夏有的是要置他于死地之人的,而无论是什么敌人,如果不具备将天夏一气摧垮能力,但终须来到他面前一决胜负的。到时也不过是与之一战,剑下见高低罢了。


    如今前行路上,他正好缺少足够有分量的对手与他印证,这般人来的越多越好,他个人对此是无任欢迎的。


    他抬首看向前方,贞显道人被斩杀之后,余下三人直接借助宝器气机直接遁走,而深入阵后之人也是一个个直接断绝假身离去,并且还动用了宝器气机护持,就算他要动手,也是来不及了,就由得此辈离去了。


    而此一回斩落二人,又守住了阵势,战果还算入目,且阻遏元夏,重理阵势的目的也已是达成,下来只要守御住,不令元夏再来侵攻便好,不过这等可能就很小了。


    元夏阵势这边,向司议负责镇守后路,他见是诸人无令归来,却也没有苛责,张御的手段他也是看见了,几乎无可抵挡,而且方才从后方收到消息,那辛道人似也是败亡了。


    他们虽然还占据人数优势,可这一回已经没有合适的人能够拖缠住张御了,整个事机也是执行不下去了。


    在收拢所有人后,便即往阵后遁返。


    待回转之后,向司议来到了元上殿大殿之上,对着全司议、过司议二人一礼,言道:“此回未能建功,反而败退归来,还请两位司议责罚。”


    过司议道:“此回之事,我等也看在眼里,并非向司议你之过错,而仍是我等低估了那张道人的本事。你带人撤退回来,也算是果断。”


    向司议道:“若论天夏之坚利,有五分在于那张道人,欲逐天夏,必灭此人,欲灭此人,则除却镇道之宝,不可为之。”


    虽然话是如此说,可现在元夏要是能抽出镇道之宝,那还用得着让诸多求全之人上去斗战么?


    全司议道:“我等自有考量,向司议也是辛苦,可先下去修持。”


    向司议说了这番话也算尽到了职责,一礼之后,便即退了下去。


    全司议待他离去后,叹道:“诸位上真阵亡,如今之两殿,已是经不起这么频繁的消耗了。”


    这一回斗战斗战,又损失三名上真,而这等修为之人,失一个便少却一個,短时间内是很难补充的。


    过司议也是颔首。


    让他们心惊的,不知不觉间,殿中那本来伐灭万世的,几乎无人可敌的势力。到眼前居然差不多已经是消亡殆尽了,除却他们之外,能够驱用的求全上真,居然只剩下了寥落几人,那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折损在张御手中。


    而现在大多数拥有较高功行的司议,居然都是新近弥补进来的。


    他们这些大司议不下场,一是源于两殿本来的规矩,二来也是为了能够撑住两殿架子,要是连他们都出了问题,那么两殿可能就无法再正常维持下去了。


    全司议叹道:“不想短短十余载间,两殿便消颓至此。”他想了想,又道:“我观方才那斗战之法,那张道人身上可能不止一件宝器气机,天夏当是在此人身上下了大力气的。”


    过司议道:“这等宝器此前不曾见过,说明天夏那里还有着我等并不知悉的宝器。”


    元夏与天夏前后几战,天夏的宝器也差不多也都是显露出来了,两殿预判,天夏的宝器可能显示出来的这些,但是现在看,或许还有一些。


    大道之印自是算不得是宝器,只是张御运转出来之时,也极像是从镇道之宝借用出来的气机,故而易于使人错判。


    全司议道:“天夏之阵难破,我等暂时也寻不见更好驱逐此辈之法,既然事不可为,那一步该是走了么?”


    向司议想了想,沉声道:“的确是该准备了,这一回过后,上三世那里,想必也该是下定决心了。”


    全司议道:“如此也好,先等着那处消息传来,天夏那边暂时便先放下吧。”


    斗岁世道,那一座悬空法坛之上,原本辛道人所坐之地已然空无一人,唯有法坛最顶端还端坐着那一名道人。


    此刻其人头顶之上有一缕缕祥光结成云雾飘起,内中隐隐约约有诸多人影闪过,最后都是收拢至其法身之中。


    他睁开双眸,抚须言道:“辛厉已亡,终是全我功法。”


    尽管辛道人败亡当中他也是设法推动了一下,但终究完成了功果,可是如此做并不是没有问题的,因为此等干涉,导致功法只上稍微有那么一点瑕疵,好在这可以通过与敌人磨练来洗去。


    在全了功法之后,如今的他可以运转从高道人、辛道人等人身上得来的道法,但要想把这些道法融汇一身,毫无滞碍,那么必须将承负了断,也就是杀死败杀辛道人、高道人二人的张御,所以与张御一战是势在必行的。


    这一战他是占据优势的,因为通过辛道人、高道人二人与张御的交手,他认为对后者已然有了一定了解了,算得上是知彼了。


    不过他没有贸然动手,他看向天夏阵势那边,还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两殿后方某一处驻殿之中,穆司议此刻忽然抬起头,他算了一算,把门下一名弟子唤了过来,将一张道符交至其手中,道:“你去一趟仇司议所在,将这张符箓摆在其殿中,什么都不要问,途中也不要与任何人招呼。”


    那弟子虽有不解,可还是没有多问,躬身领命,立刻跑了出去。


    穆司议道:“能否过去,看你自身造化了。”


    天夏阵中,武廷执方才亲自下场,挡下了数人进攻,如今见所有元夏之人都已退走,又亲自查看了一番,见此辈并没有留下什么后手,便回到了主舟之中。


    他心下颔首,这次能令元夏退却,主要还是因为靠着斩杀了敌方两名上真,终究这等威慑才是最大,事实证明,连元夏承受不住这样接二连三的损失。


    下来若是元夏不再动作,那么当是可以慢慢排布。


    而在接下来的时日内,元夏那边可谓毫无动静,天夏这便本来准备在三天之内布置完成阵势,但既然元夏不动,那他们倒也也不急了,也不准备让元夏方面准确把握他们架构阵势的准确时间,于是缓缓构筑,差不多用了一旬时间,才是将阵势重新铺开

    而元夏那邊除了依旧放出阵器,試探阵势之外,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天夏这边倒是没有掉以轻心,仍是提高戒备,哪怕灵性云雾已然凝成,尤老道仍是巩固自己建立起来的阵势,以备后用。


    再如此又对峙了有一个多月后,两殿这處,便见有三道灵光从空垂落下来,降在大殿之前的广场之上。


    向司议看了一眼,道:“两位司议,上三世的人来了。”


    光芒散去,里面露出三名气机玄渺深沉的道人,并往两殿之中走了过来。从袍服上看,这三人当是分别自原空、斗岁、治微这三个世道而来。


    全司议、过司议二人站在青玉莲花台上不动,待三人入殿,这才是一礼,道:“三位有礼了。”全司议看向当中一人,道:“管上真,许久不见了。”


    管姓道人语声冷淡道:“交情可以稍候再叙,此回我等奉上命至此,先是问上一句,两殿确实无法坚持了么?”


    向司议在旁道:“此话何意?这一战除却我两殿,上三世亦是……”


    管道人却是直接打断他,道:“两殿负责对外征伐斗战,莫非这一回与天夏对抗,不是两殿之职责么?”


    向司议道:“固然如此,但……”


    管道人一挥袖,又是打断了他,道:“我不想听阁下之辩解,我只問两殿是不是撑不下去了?两殿也只需告诉我等这件事便可。”


    向司议呵呵一笑,也是不客气的回应道:“既然单纯是我两殿之事,诸位又何须来此,大可退了回去么?”


    管道人不由看向他,目光冷然。


    向司议微微一笑,面上仍是如常。


    过司议方才任由他们争辩,这时缓缓开口道:“天夏乃我元夏之大敌,我元夏自上到下,皆有抵抗之责,唯有精诚合作,才能除此顽敌。”


    管道人身边一位道人此刻也是一笑,说道:“不错,现在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他看向管道人,“管道友,就算是要追究,这个时候也不妥当是不是?眼下我们还是联手合作,解决此事为好。”


    管道人点点头,看着全、过两位司议,神情郑重道:“这一次我们三人受上命所托过来一问,事机是否还有其他解决之道?”


    过司议沉声道:“我两殿已然议过,事机到此,暂时已无他路可走,必要走此一步了。”


    ……


    ……


  第五百一十九章 环转拨天机


    管道人见过道人态度无比坚决,与旁边两人对视一眼,便神情严肃道:“我等已是知悉两殿的决心了,这般我等会向上层回禀此事的。若是上面赞同,那么我会相助两殿推动此事。”


    这时有一个声音自外传来道:“此事虽是我两殿提出的,那东西也是在两殿,可是此事果真与上三世无关么?果真与诸位祖师无关么?”


    管道人三人听到那声音似乎毫不避讳的提及祖师,都是神情微微一变,他们转头看去,便见一个神情平淡,神气刚毅的黑衣道人走了过来。


    三人见到此人,都是主动一礼,口称:“原来是越司议,有礼了。”


    来者的身份同样是大司议,但是与过司议、全司议这类升任大司议才十数载的人不同,这位在两殿早年立成之时便是大司议了。


    其人还是某位上境大能的直传弟子,能够直接与上境大能对话,两殿的权威有一部分就是来自于这位和其余几位大司议,与他们背后的三上世真正上层也是平起平坐,故而他们也不敢无礼。


    越司议走到近前,道:“我两殿态度已是表明,你们三上世那几位商量下来结果如何?”


    管道人与身边二人互相看看,如实回言道:“既然涉及我元夏大局,我上三世是愿意配合的,只是仍有一些顾虑。”


    他身边那道人笑了笑,道:“越司议是知晓的,毕竟这宝器以往从来没有动用过,用了之后会如何,谁也不知晓。”


    他们此刻所言之宝器,便是两殿重器“天地真环”,此物可以扭转天机,纠正诸般错漏,一旦运转开来,就可以将天地诸物倒转到那错漏之前。


    但问题是这东西不好驾驭,并不是凭借他们的力量能够轻易祭动的。除了层次不够之外,还有因为他们自身就在错漏之中,自然无法凭借自身去解决此事,所以这宝器是需要借用上境大能的力量来催运的。


    而此物拨动天机之时,那自会有天道前来搅扰,并且有一定可能会将已然斩却的变数给还了回去。


    除非元夏能杀灭所有变数,不然无法避免此事。


    而变数只要存在,那就一定会无限衍生,若是元夏天序稳固,那还罢了,还能稍稍加以控制,可是现在元夏天序不稳,这就导致除非是元夏上真亲自来动,那么结果几乎是不可预测的。所以连他们也不知道,最后会倒转到哪一步。


    或许是未与天夏交战之前,也或许是万世未曾并合之前,也可能是落去那似是而非时段。


    而这也带来一个问题,因为若是回到古早,有的人是存在的,而有的人却是当时不存在的,这些人必然是因此而消亡。这并不符合所有人的利益,阻力也极大。


    要知道,这当中有一些人就是决策之人,甚至就是如越司议一般就是大能弟子,他们岂愿自己平白消亡?


    虽然这等情况几乎小到不存在,可只要有一线可能,那么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冒险。所以事机一直难以推动。


    直到此刻,眼见得就要到一年轮转之期了,那個时候,天夏若是还无法驱逐,那么就是涉及整个元夏的大事了。


    元夏天序乃是由上及下推动的,除了上境大能之外,任何人的性命在此中都微不足道,所以当一些人以此借口报了上去,并得到了祖师的回应后,此事已是势在必行了。


    越司议道:“这回既然叫你们来此,那当是已然有所决定了。”


    他往天夏阵势那里一指,肃然道:“眼前的局势你们也是看到了,天夏逼迫甚紧,莫非真的要等到一年周转之期么?那时候我们不但要面对天夏,还要面对天道之反压,两者同至,若不此刻当机立断,到时候想做什么,恐怕便来不及了。”


    管道人默然片刻,才道:“我等来时,几位上真也说了,有几个问题,却是想要问一问两殿诸位。”


    越司议道:“你且说来。”


    管道人道:“诸位上真有问,就算这一次拨转成功了,我等底下实力尽复,那是否就能驱灭天夏了?”


    在旁的过司议、全司议听了此话,却都是沉吟不语。


    这是个关键问题。


    因为就算能拨转天机,弥补错漏,那些损毁的镇道之宝也是不可能还回来。那些宝蜕不出预料,当都是落在天夏大能手中了,除非元夏大能出手夺取,否则那是不可能拿回来的。而他们很清楚,上境大能是不可能亲自下场的。


    宝器不得归来,那么元夏天序的错漏依旧是存在于那里。


    还有一个问题,镇道之宝也是有其局限的,拨转的也仅只是元夏自身,如今的天夏却依旧不会变,天夏的势力依旧是眼前所见那些,除非是能元夏宝器的将力量能延伸到天夏之中,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越道人此刻看着诸人,语声放沉道:“其实未必不能影响天夏。”他顿了顿,道:“眼前许多事机不便多言,我只能言,诸位祖师早有布置。”


    “哦?”


    管道人有些惊讶,可再是一想,不觉点头,这应当是两殿背后的大能的手笔了。


    上境大能是不可能亲自动手的,那么这等布置,只可能是进攻天夏之前,甚或是更早时候的布置了,这对于大能来说倒也不是不可想象。


    不过这样倒也是令他放心了一些。


    他感叹道:“我听闻过此器的威能,要是连天夏亦能被带动拨转至更前面,那若是退至斩化万世之前,或许整个天夏都会不存在了。”


    管道人身旁那道人摇头道:“就算能做到,却也并不见得能解决所有事机,天夏乃是我等最后一个需要斩除的世域。我等若是重来一遍吞灭万世,当面对最后一个世域的时候,也同样需面一个强横的世域,这等事是没法改变的。”


    向司议听到这里,心下暗道:“固然如此,却也不见得比对阵眼下的天夏局面更坏。”


    其实若是能回与天夏最初,那才是最好的。要是他们与天夏对阵一开始便就全力以赴,而不是内部互相牵制,不以自身矛盾争端为主,一致向外,那或许结果就大不一样了。


    管道人这时向着越司议执有一礼,道:“敢问两殿,若要动用此器,却是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越司议道:“我自是期望是越早越好,但是我若要动,则天道必有所应,故而当先压制天道。而天夏这边也可能会有所感应,此辈固然不知道发生何等变机,但或会加大攻势,这便是需上三世诸位加以配合了。”


    管道人谨慎回言道:“这件事既有大能插手,非我等所能明了,唯有将此如实上报了。”


    其实他心里觉得,就算有上境大能插手,事情也没这么简单,天夏那边也不缺乏上境大能,元夏这边想转动是容易,可是想牵连到天夏,怕是没这么容易。


    但他所虑及的这些想必两殿也是想到了,这里他无从过问,只能交给背后的上层去考虑了。


    他对着两殿诸人一礼,便即如来时一般,与另外两人一同乘光而去了。


    同一时刻,天夏阵势之中,某驾巨舟内。


    张御自定中出来之后,便遥望着元夏那半边天幕,风廷执自训天道章之中传意过来,道:“张道友,元夏这一月多不动,莫非當真是偃旗息鼓了?”


    张御道:“那卻不会,元夏当是还有手段,应当还在权衡之中。”


    元夏天序乃是重中之重,乃是他们吞并万世以来的成果,必须加以维护。也是如此,一时无法拿出更多的镇道之宝。元夏此前当是从未想过能被压迫到這般窘迫的境地。


    可说元夏没有手段,那也不见得,只是可能要付出一定代价。而当此辈某一日认为,天夏的持续存在大于这个代价的时候,那么就可能会用了出来。


    而且通过大道之印,他却是能够隐约感受到,元夏这边似正在酝酿着什么变动,当是用不了多少时候,他们就能见识到對面的手段了。


    风廷执道:“此回我与元夏交手,前后多次观摩诸位斗战,风某却是觉得大有裨益,若得安稳修持,或能有是精进。”


    张御点头。


    修士斗战,便为论道。现在直观的展现在诸人面前,功行到了一定地步的人看到了,那自是会有所精进的。特别是天道现在偏向于天夏,或许等这一战之后,会有许多天夏修道人因此提升功行。


    于整个天夏而言,只要这个优势能继续保持下去,那么天夏终是能到与元夏持平,甚或超过的那一日。


    元夏若是明白,那么就应该清楚,击退他们的进攻绝不是关键,重点是遏阻和削弱他们的上升之势。


    元夏若有能力,也一定是会这么做的。


    正在这么想时,还在天夏的正身忽然心中有了一丝感应,他抬手一拿,将一枚法符拿了出来。


    这是荀季离去之前交给他的元都法符,上一次通过此物向他们传递了一个重要消息,而这一回,又一次有所变化了。


    ……


    ……


  第五百二十章 玄算落先空


    张御心下思忖,除了最早那一次传讯外,荀师几乎没有再送过任何消息过来,这也可以理解的,元夏那边一定对此盯得很紧,机会并不好找。


    而过去那一个消息,乃是趁着一年周转之期传来的,因为那时候元夏对内部的监察之力才会出现一丝空隙,现在却是在这等时候,足以说明事情极大,哪怕冒着危险也要传递出来,

    尽管元夏天序现在不稳,可这仍称得上是冒险之举。


    他判断元夏在退却之后,不会就此沉寂,而将会有所动作,现在看来,这个动作比想象中还要大。


    他心念一转,一道金光降落了下来,持续了一会儿之后,身影从原处消失,再出现时,已是来到了一座广台之上。


    瞻空道人正守在此处,见得张御到来,站起身来,执有一礼,道:“张廷执有礼。”


    张御回有一礼,道:“瞻空道友,请借元都玄图一用。”


    瞻空道人心知他定然是有要事,故是什么都没问,正容道:“贫道正便回避。”他一礼之后,便从这里退了下去。


    张御则是来到当中站定,他将那一枚法符取出,任其飘悬在前,这个时候,下方元都玄图有光芒映照出来。


    那法符受此光芒一照,上面有无数道箓显现出来。


    他凝视片刻,却发现意思大约能解,但若要具体,却看不太明白。他心中转了下念,荀师不会传一個天夏无法明了的内容过来。


    而此上面的道箓层次极高,不拥有一定道法根本看不明白,这很可能是给上境大能的传讯,而并不是传给他们的。


    他心中不禁想到,荀师这般做,很可能是此事之事涉及到上层大能,所以不令他经手沾染。


    于是他将法符重新收回袖中,并引一道金光过来,再是停顿片刻之后,便从此间离开,并直接前往云海深处来寻陈首执。


    待来至陈首执驻留的法坛之上。见礼过后,便取出法符,将事机一说,道:“荀师所传,御无法观望,恐怕此事十分重要,故不容我观。”


    陈首执迅速作出决断,沉声道:“此事当立刻上禀。”他对张御道:“张廷执,且随我一同去见几位执摄。”


    张御点首。


    陈首执一挥袖,一缕光气落去,继而迅速照开,随后无数光点向着他们冲涌而来,最后轰然散开,一方无边广大的玉璧出现在了那里。


    陈首执对着玉璧稽首一礼,道:“我与张廷执有事请见六位执摄。”


    片刻之后,有渺渺玄音传来,那巨大玉璧之中,有灵光波纹涌涌溢溢,六道似用笔墨勾勒的人影显露出来。可见一位执摄立在正中,而左侧乃是两位执摄,而在右侧乃是三位。


    左侧那一位执摄道:“两位何事寻来?”


    陈首执道:“方才张廷执收到了元都一脉荀道友的来书,疑似传来警讯,但却无法看明其上内容,故是需送到几位执摄处辨明。”


    当中那一位执摄言道:“且拿来一观。”


    张御取出那法符,手一松,任由此法符飘向了那玉璧,便见此书化一道光气没入了其中,过有一会儿,右侧第一位言道:“原来是为此事,却需与两位廷执言明。”


    他道:“元夏有一宝器,名唤‘天地真环’,其能弥补错漏,拨转天势,想来此前两位也是有所听闻,此回书信上所传,乃是告知我等,元夏待是准备动用此物。”


    左侧第一位执摄道:“推动此器,需用上境之力,只是早在天夏化演之前,此辈就留下了这一手,算是抢先占了一个便宜。”


    右侧第二位执摄言道:“但元夏一方若是只转动自身也还罢了,却还想一并拨转我天夏,故是先前借那老龙之手,入我天夏搬弄事机,算是在我天夏这里留下了一个后手。”


    张御心下一想,心中了然。此前惊龙子曾经试图攀登上境,在一定层面上其已然算是成功了,当初他觉得这背后似另有更深的谋划,原来是应在此处。


    如此看来,这事情哪怕没有对面报知,几位执摄也是清清楚楚的,至多不知何时发动。想来荀师这回也是得背后祖师授意,告知他们元夏方面即将动手了。


    陈首执这时对上一个稽首,道:“元夏既然有大能之力推动此事,那我天夏亦可用,还请诸位执摄出手应对。”


    左侧第二名执摄言道:“首执可以放心,早前我等层以四件镇道之宝定镇四维,如今只需维护四器,便是天势拨转,或有小变,却无大碍。”


    右侧第一位执摄又言:“我天夏挨近大混沌,变数尤多,元夏一方面并不会穷尽天势,这般于我不利,于他亦有大不利。”


    陈首执沉思片刻,又问道:“敢问诸位执摄,我天夏之势正深入元夏域内,若此辈拨转天势,会否受此干预?”


    正中那一位执摄言道:“天夏若有变转,自能有所护持,元夏之转,我等自不会干预。”


    张御听了这话,已然是明白了,正如元夏宝器在天夏损毁,宝蜕落在了天夏,无法被元夏夺了回去,他们身在元夏,也是同样无法受到后方庇佑,若是还停留在那里,那么诸位执摄当是无法保证什么。


    要是这样的话,哪怕元夏此次天地真环的运转无法影响到他们,也当能迫使他们退去,也算达成目的了。


    可若他若是偏要停留在那里,结果却是不明,极有可能受天势拨转之影响。诸位执摄并不将此言明,显然是将选择权交给他们自己。


    陈首执得悉情由,便不再多言,稽首一礼。


    诸位执摄身影也是从巨璧之上逐个消退,但唯有右侧第三位执摄却是未曾直接离开,身影依旧清晰,张御不难分辨出来,这位乃是庄执摄。


    庄执摄言道:“元夏之变转,大势难以改易,元夏也不会允许剧变过甚,可小处却很可能有诸多变化,陈首执,张廷执,我天夏过去许多成就并不是可以轻易抛却的,不要两位当是用心,莫让我等心血流散。”


    顿了下,他又言:“若要在元夏停留,可用清穹之气加以护持。”说完之后,他的身影也是消退了下去。


    陈首执、张御皆是肃容一礼,送其离去。随后两人也是从此中退了出来。


    陈首执立刻着手安排余下之事。而张御也是回了清玄道宫,他在殿中定坐下来,却是在想方才诸位执摄之言。


    这一次元夏推动宝器,表面上看着是他们这些修士的交锋,但实际上却是大能之间的落子对抗。


    不过有些力量变动尽管在大能看起来不会影响大势,可当这些传递到下方,足以对底下之人产生一定的影响。


    可是庄首执不同,此间一切,乃是他带着天夏上下一同建立起来,自是不认为这些是无关紧要的,能保全的,他希望玄廷能加以保全。


    张御往云海之中看了看,上层的交锋对下面影响太大,只是一点力量的運使,還未亲自下場,就足以对下面产生深刻印象了。


    虽说上境大能不太可能插手下面之事,可事情也有万一,但谁也不能保证。以后就不会有任何变数。


    想到这里,他眸中神光闪烁,此事必须有一个保证,若是别人做不到,那么他就自己来做!


    元夏空域之内,天夏阵中,张御已是得到了从正身处传递来的消息,而这时身前晶玉也是闪烁起来。他伸手按去,意识便与诸位廷执连接到了一處。


    武廷执先自开口,将天地真环的事情说了一下。这些都是在晶玉之内传言,并且受了清穹之气的遮蔽,谋算可以不被元夏那边察觉到。


    末了他道:“我已是收到了消息,首执的意思是,在转动之前退走,以确保我等安稳,不知诸位廷执的意思如何?”


    诸人虽然都是假身到此,可是上乘宝器运转,实在难说会有什么变化,要是牵连到正身,显然不妥,那么退回去显然是最好选择了。


    钟廷执想了想,神情凝重道:“若是这般,我等也只能撤走了,为诸位和玄廷安稳计,要尽量避免和这等逆转天势的宝器对抗。”


    此刻倒是无人提出异议,首先是首执已然表明了意思,而廷执之中虽也有不少人强硬主战,但也知晓,和上境力量对抗几乎没可能,强留不走,反遭其祸。


    俞让道:“武廷执方才有言,这一次元夏就算拨转回去,也无法拿回失去的镇道之宝,那么其天序依然不稳,我们既然这次可来,待得此辈宝器运转结束之后,也能够设法再次回来。”


    崇廷执摇头道:“到时怕便没那么容易了。听武廷执所言,这一次我天夏内部也会受一些波及,现下还不知是如何模样,我等唯有先平靖内部,然后才有可能再除外敌,此中还要提防元夏趁势来攻。”


    武廷执又问了几句,见没人反对此事,便沉声道:“若诸位廷执无有异议,那我等可是择机撤回天夏。”


    这个时候,张御忽然生出了一个感应,他心下一动,便道:“稍候诸位可先退走,御当留下断后。”


    ……


    ……


  第五百二十一章 劫变始内发


    张御将手从晶玉之上收回,方才在议谈之中他提出由自己来断后,这是因为他感觉从大道之印传来某种感应。


    这一次拨转天机,或者自己也能从中得到些什么。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固然拨转天机之事有凶险,可既然这是大道之印的照见,他也愿意试上一试。


    他看向外间,对面看去还暂时没有什么动静。


    这一次议事结束后,天夏还不至于立刻走,因为若是他们立刻撤出,恐怕会暴露出他们得悉消息过早的情况,所要缓上一缓。


    倒是不管他们是否会走,元夏既然有所决定,那一定执行下去的,不会半途停下,因为这本质对元夏是有利的。


    此刻他们阵势两边有更多的灵性云雾蔓延开来,长孙廷执又是种下了一缕不同的灵性气机,本来这位还准备几种临清气机,随时准备应对元夏解化,但是此次看来是用不到了,只能等待下一次。


    元夏两殿这边,在等了几日后,上三世那里也是传来了消息,同意动用此器,这不仅仅是上三世上层的态度,也是代表着上三世背后的大能允许了。


    这般两殿这里就不再迟疑,着手开始准备此事。推动此器之前,首先是设法镇压纷乱天机,并不让天夏那边太早发现端倪。


    但这仅仅是附带的,他们不指望能完全瞒过天夏,只是在拨转天机之时,需要对天道进行一定的压制,以免到时候造成太大的变数。


    此事要持续一段时间,需视具体近程而定,根据两殿的判断,最短也要几十日,长的话恐怕要耗费数月时日。


    两殿各司议也是到了各处阵位之上坐守。


    这一段时间尤其要防备天夏来侵攻,特别是天机变动的时候,天夏怎么样也会察觉到的,或可能还会利用天机变动做些什么,而这个时候绝不能让天夏坏了他们的大事。


    几日之后,向司议走入了后殿,座上正坐着越司议、过司议、全司议三位大司议,他对着上方一礼,道:“见过三位司议。”


    越司议道:“你就是如今下殿负责之人?”


    向司议回道:“正是向某。”


    越司议看向一边,道:“全司议,就由你带来他去那里走一趟吧,我两殿的东西,身为主持之人,又怎能不知呢?”


    全司议点点头,道:“向司议,你随我来吧。”说着,他站起身,推开一扇光彩流溢的的阵门,就往里走入进去。


    向司议对着座上再是一礼,便是跟了上去,他心中有数,这应当带自己去见一见那件宝器了。


    全司议行在前面,一连穿过了数道阵门,两人便来到了以往只有大司议可以进入的两殿空域之内。


    向司议望过去,这里有一道道悬空台阶,螺旋向上,直至无可观量之所在。


    全司议率先踏了上去,便走边言道:“本来观摩此器,是要上下两殿主持之人一并至此的,但是上殿自万司议战亡后,没有合适功行之人替位,便只要先让你一人来此了。”


    下殿的日常事务现在由兰司议代为主持,但权柄暂时由过司议来执掌。


    这主要是因为上殿经过了几次损折后,原先求全之人大部分已然损伤殆尽了,虽然两殿可以从诸世道中调来合适人手,也可以给予其一定的权柄,但却绝不可能让一个适才进入两殿没多久的人来主持大局。


    实际上,下殿同样有此窘境,但所幸仍有向司议在此。不过两殿此刻认为,这也仅是一时之窘迫,等到天地真环运转之后,诸位两殿司议归来,那就能有所改观了。


    在说话之间,向司议忽然察觉到前方悬空台阶消失,而自己似乎是在向上飘升,只能感受到前面全司议,其余一应感应都在消退。


    全司议语声从心底传来道:“天地真环自炼造出来之后便一直放在这里,并不参与天序构筑,而这宝器如今就在此间。“


    向司议一怔,他看了看四周,依旧感应不到任何东西,道:“在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下动了动,道:“莫非……”


    全司议道:“就如向司议所想的那样。”


    向司议不觉点头,道:“原来是这般。”


    天地真环当已是跳脱出了他们这个层次的感应认知。以往他们所拿取的宝器,并不是宝器的全部,只是落入世间的模样,而这個宝器更在其上,唯有无状之形落下,他们只知道此物在这里,但却并无法以正常的手段观望到。


    但他同时又有疑惑,若是这般的话,带他过来似乎没有意义。


    方才如此想时,却见一点明光泛起,却是全司议的元神从身上遁了出来,对他言道:“且随我来。”


    向司议也未迟疑,心思一转,元神也是从身上脱了出来,而后就觉自身似乎遁入了一处地界,这等感觉,就像是进入了某处神虚之地。


    此刻他再是抬头一观,便见无数经纬之线衍生出来,并无限延伸出去,表面看着好似凝固的,可每时每刻都弯曲变动着。


    他不禁有所明悟,这宝器在现世之内见不到,但是凭借那一缕神气寄托,却是可以在神虚之地内见到,因为神虚之地完全是意识的映现,只要意识可以接触或者理解的,那就可以见得。


    不过这只是他们的理解,这宝器真正的模样,不到上境无不可知其全貌。


    他道:“这便是天地真环?”


    全司议道:“就是此物。无有大能之法力,此器无法催动。”


    向司议不由点头,这宝器他们连全貌都看不见,更别说加以催动了,想也唯有上境大能之力可以驾驭。”


    全司议道:“在催动宝器之际,将会有上境力量演化,向司议可注意观望。”


    向司议不觉摇头,看到了又能如何?在元夏可是没有上境之路的,因为上境大能可能已然占据了上层,而元夏天序也不允许他们……嗯?


    他忽然似想到了什么,心中不禁一跳,忍不住看了全司议一眼,这位究竟是何意思?是他想的那般么?

    全司议则好像并没有看到他惊疑不定的目光,继续在那里说道:“此间乃是天地真环存驻之地,上境大能的气意若是进入此间,那么天地真环立刻会有所反应,所以我们说的任何话,都不予被诸位大能听到。”


    他看过来,语声平静道:“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向司议没有说话。


    全司议则是道:“向司议一定是在想,我元夏天序一向稳固,我等到此便也无前路可言。那么便是知悉了上境之道,了解诸般道法之妙,又能如何呢?莫非能是像惊龙子一般去到天夏尝试冲至上境么?”


    向司议忍不住再是看了其一眼,这些话也是他能听的么?


    全司议继言道:“其实去往天夏成就固然是一條路,可也并不是什麼好主意,那必须正身前往天夏才可,似底下那些人还有一些機会,而我等这些掌握权柄之人,虽说不会受上层多少关注,但定然无法做成此事。


    再说天夏也不会容许我等做出这等事,那惊龙子的下场就是一个例子了。


    那么要想去往上境,又该如何呢?”


    向司议不觉吸了一口气,他知晓,自己今番听了此言,已经没有办法再退出去,恐怕只能继续往下听了,故他一抬头,反而主动言道:“却要请教全司议了。”


    全司议点点头,道:“那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打破元夏天序,破其固束了,唯有打破天序,我们才有一线机会,但是我们自己是无法动手的,也不可能做到此事,但好在我们遇到了一个足够分量的敌手。”


    向司议暗暗心惊起来,道:“那我等几次三番无法拿出全力对敌天夏,是不是……”


    全司议道:“这其中固然是我等有意如此,可也不过是顺着元夏原先的矛盾上推一把罢了,而且天夏的实力也的确出乎我们的预料,便算没有我们在后面推波助澜,事情的结果恐怕也不会偏差太大。”


    向司议感叹道:“原来是这般。”


    这件事肯定不是全司议一人能做成功的,过司议?还是有其他大司议都参与其中了?亦或是上三世的上层亦有参与?对此他一时也看不清楚。但他明白,今朝全司议带他来这里说这番话,显然是要他做出一个选择的。


    向司议这时叹道:“吞化万世,得享终道。说得是好听,可终道谁能获取?又能获取多少呢?


    我元夏之事向来都是由上及下,越是上层才越能分润到更大的好处,难道那些上境大能得了终道后,真的会将之分给我等么?以我等功行,又能得到多少?

    難道上境大能会允许我们成就上境么?


    我元夏消杀一切变数,对于上境大能而言,难道我们就不是变数了么?”


    向司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全司议,若是我不愿加入此中,又当如何呢?”


    全司议语声平淡道:“也没有什么,若你不同意,我会打散你的元神,你自不会有这段忆识,毕竟你乃是下殿主持,自不会拿你如何的。”


    ……


    ……


  第五百二十二章 破序觅一线


    向司议其实他也想过,这会不会是元夏的一个试探?

    但再想想,这个可能不太大。


    他已经是元夏下殿的主持之人,早已是与元夏绑在一处了,自己也没可能无缘无故如那些司议一样投靠的天夏,所以这样的试探可谓毫无必要。


    而关于全司议说所言,他若不想答应,也不会对他如何,他对此也是保留怀疑态度的。


    或许一开始没事,可说不定事后会设法排挤他,或可能夺取他的权柄,也或可能让他阵亡与天夏的冲突之中,总之换成是他自己,那是肯定不会放过这些与自己意见相左,并且在未来可能妨碍到自己之人的。


    他此刻甚至有些怀疑,过去那些战亡之人中,说不定也有被上层试图拉拢,可最后又是表态回绝之人。


    这一番考虑下来后,他道:“向某也是修道人,也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成就上境,既然全司议有意开辟道路,使我不在困顿止步,向某钦佩诸位之宏愿,自也是愿意加入此事的。”


    全司议道:“如此甚好。”


    而就在一刻,向司议便感觉有一缕气机落到了自己的元神之中,知道这是束缚之法,很可能出自某一位道法了,答应了便就不可能违反了,除非有上境大能亲自为他出手解决。


    但这事情几乎没可能,上境大能若要真要动手,也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而是将所有人一并抹去,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这时他也忽然念及,全司议的道法是什么,他至今也是不知晓的,而他是什么道法,他却不知道对方否是知晓。


    这些现在是寻不到答案的,而比起这个,他更关心另一件事,便道:“只是向某心中还有许多不明之处,还需全司议解惑。”


    全司议道:“你既答应加入我等,那么就是我等一员,你想问什么,可以一并问来。”


    向司议想想,先问最为关键之事,道:“向某有一疑惑,似上境大能占据上层之位,他们若是拒绝再有人上来占位,就算能够原先之天序,那我等恐怕是依旧无法攀渡上境,这一点又该如何解决呢?”


    全司议道:“你说得不错,但是也需明白,打破天序只是我等达成所愿的第一步罢了。


    想要成就上境,无非是几個方法,其一,便是上层消亡。上境大能若是消亡,那么自有位置以待后来之人。但这等事并不是我等做到的,但我等做不到,却有人能做到。”


    向司议心中一动,道:“天夏?”


    全司议道:“这就是我下来要说得之事了,我元夏长久以来需要对抗的是什么?那是天道!


    为何要对抗?那是因为天道是时时刻刻变动的,会增尽无穷之变数,就算上层大能,若在这等变动之中,恐怕也难说能够长久保全。


    诸位上层大能早便意识到了这等事,所以千方百计要消弭天道变化,消杀那一切之可能。


    我们以往口口声声说天道乃是我元夏之大敌,可是天道又何曾是我等之敌?实乃是上境大能之敌!


    而于我等而言,反是推力,是上进之阶!”


    向司议这等修为,自是能听明白这里的意思,天道作为上境大能的敌手,可却不是他们的敌手,其实他们一直对抗的,一直鄙弃的,甚至一直以来长久畏惧的,反而对他们是帮助的。


    可是自元夏立成以来,他们却从来认为这是正确的,上下无不是在想着杀灭所有变数后分享终道,认为这才是世间唯一的道理。


    可实话实话,便不这么想又能如何呢?


    对于上境的意志,他们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全司议继续道:“向司议当是明白了,天序之固锁,利于大能,却不利于我,而天序一坏,各种变数到来,用不着我们去做何事,天道返还回来,自然有各种机缘来至我等面前,天数变化之下,大能也自有大能牵制。”


    向司议想了想,道:“那与天夏之对抗……”


    全司议断然言道:“天夏绝不能赢!”


    他郑重言道:“若是天夏若能胜,那么上面还留着我们做什么呢?我们对其毫无作用,连他们自己都未必保得住。便不提此,天夏与我之道念也是大为不合,故我等与天夏的争斗必须延续到底!

    而那天机变数对于所有我等这般境界的修道人也是公允的,我等若能攀渡上境,天夏那边同辈一样也能,故此辈乃我竞逐之对手,唯有杀灭之,我等才有机会。


    如今看,天夏是必须需要存在的,因为我们能利用他们拖住上面的力量,但长远看,天夏又是必须要消灭的,因为他们的确是我们的对手。”


    向司议点点头,看来求全上境的机会,就存在于覆灭天夏之前那一段时间内,错过了那就错过了。想到这里,他又目光闪动了一下,他们这些人与天夏同辈竞逐对手,与元夏这些同辈又何尝不是呢?

    全司议道:“向司议还要什么要问么?”


    向司议心中琢磨了下,听着全司议说法,这件事应该有着不少上层参与,不然没可能走到眼前这一步,到底哪些人会是呢?


    他看来看去,觉得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可他知道,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多问,知道少一些反是好事。故他态度诚恳道:“向某已经没什么要问的了。”


    全司议看了看他,道:“向司议往后如果有什么疑问,还可以再来问我。”顿了下,他又道:“我们在此待得已是够久了,当是回去了,在推动天地真环之前,要谨防天夏攻,务要令一切安妥。”


    向司议一个执礼,郑重道:“向某一定尽力。”


    全司议点点头,元神之上光芒一放,便带着向司议从此间退了出去。


    转眼便是数日过去。


    两殿后方,某处驻殿之内,帷幕之后的穆司议忽然抬起头,看向外间,神情凝肃。


    就在方才那等时候,他感觉到了天机又是出现了一个变化的先兆,而且这将是前所未有的变化。


    脚步声自外传来,仇司议从殿外走了进来,来至殿中,对着他执有一礼,道:“此回仇某能够脱困,还要多谢道友伸手施援了。”


    元夏内部,口称道友是极少的一件事,几乎没有人这般称呼,元夏上下都被规序固锁了,几乎没几个人彼此是能真心信任的,而别说志同道合了。


    穆司议道:“我没有做什么,仇司议能恢复起来,那当是自己气数仍在。”


    仇司议笑了笑,道:“穆司议当真是一点承负也不愿沾,哪怕是别人欠你的。可是你身在这里,又怎么可能不沾染上呢?”


    他又摆了摆袖,道:“也罢,这件事乃是我自己的,也当由我自己来解决。但是眼前天数变动不已,照我之推算,当就有大变出现了,穆司议想必也是看到了吧?”


    穆司议点头。


    仇司议神情振奋道:“此番变化之后,天机变化无度,诸人当不得不依靠我等。”


    穆司议道:“但这只是一时之盛。”


    仇司议情绪激昂道:“所以我辈亦可择机而上!这几乎我等唯一的机会了,有潮起必有潮落,而我们持算之人,此回若能借得此势,说不定能破开束缚,得臻上流。若是等到天勢被反压回去,那麼我等當再无机会了。”


    穆司议摇头道:“我等能做的十分有限。”


    仇司议道:“若是什么都不去做,那才当真什么都做不了。”说到这里,他对着仇司议郑重一礼,无比诚恳道:“我知自身修为,还请道友助我!”


    天夏阵中,张御站在主舱之内,看着外间,凭借大道之印的感应,他已能察觉到,天机已然微微发生了变化。


    这应该是元夏在遮蔽天机,但又无法完全遮蔽住。


    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事机起由,也只会以为元夏是在排布什么,而绝不會想到元夏正在准备着动用一件强横的镇道之宝。


    他想了想,伸手按向身前漂浮着的晶玉,传意去往钟廷执、崇廷执两位那里,道:“两位,对面迹象已显,可能推算出大约需用多久么?”


    钟廷执回言道:“眼前来看,至少在百天之上。”


    崇廷执也道:“当是如此。”


    “百天么?”


    张御凝视着那片光幕,百天时间,足够天夏这边安排所有人从容退去了。


    其实他留下断后,那是最好的。若是一整个全数撤去,说不定元夏就准备做些什么了,或是可能配合天地真环的运转尝试把他们拖在这里,或是趁势往天夏域内增塞天数。


    凭着大道之印,他能够清楚感觉,天地之间的变数越来越是稀少,元夏那边正是全力压制,使其渐趋为一,这当为了此番事机成功的可能,将一切变数压倒最低。


    可是变数只要存在一点,那就不可能被完全消弭,终究是能造成许多影响的,并且会在更长远的未来显露出来。


    比起这个,他倒是更关心天夏域内。


    他忖道:“据几位执摄所言,此器当会牵连到我天夏,却不知最后会在我天夏处引发多少机变?”


    ……


    ……


  第五百二十三章 动祭转旧天


    天夏域内,此刻内外层界都在积极准备之中,为的就是防备可能被元夏拨转起来的天势。


    根据诸位执摄的说法推断,这一次天序运转,原本存在的并不会被抹去,但是以往的消失或者消亡的物事,很可能会再次浮出。


    天夏如今统御的内外层界曾经经历过六个纪元,地陆亦是经过了许多变动,每一次不知多少生灵和异神消亡,由于不知道这一次造成的后果会怎样,这些东西是是再度出现在了地陆上,那足以引发各种乱象。


    虽然现在的天夏不同于以往了,但这依旧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反而虚空之中倒是简单了,因为邪神大能被元夏的大能给排挤出去了,绝然不可能再被接了回来,而余下的邪神多一点少一点都没有关系,那些进入天夏域内的邪神还能被抓来利用。


    可对于天夏来说,需要警惕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当初随玄廷一并来至此世的,除了眼下早已并合入天夏的,还有一些已经被天夏覆灭的道派,那里面有一些修士的实力颇为不俗,此辈若是回来,则要严加提防,事实上这些人才是对天夏最有可能造成严重破坏之人。


    但要说这完全是坏事,却也不见得。天夏过往也有一些求全修道人为了追逐上境消失不见,道理上说,这些人也是有可能归来的。


    所以天势拨转是好是坏,现在还说不清楚,天数变化未曾落定前,一切皆是有可能的。而若能及时解决危难,把握好此等天机,不定对天夏还是有个助力。


    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天夏花了四百多年时间才是将内外各层界都是平定下来,是绝不会允许一朝再返回过去的,任何冒头或者反乱天夏存在,都要打压下去的!

    比之四百年前,天夏实力已是大为长进,不说那些不断涌现的后辈修道人,光是玄廷所执掌的镇道之宝,便足以定压一切了。


    而除了天夏本域,玉京也是朝荒原之中派遣出去了大量的修士。这些修士俱是以假身应对变机,这样可以从容发挥出自己的斗战能力,且还不虞损伤。


    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造物飞舟也是从各处行驶到了关键要地,总之做好了一切应变的准备。


    东庭地陆,安州。


    玄府星台之上,万明道人神情严肃望着安山内外。


    东庭地陆不同与其他地方,浊潮始终不曾消退,而且这里潜藏有不少远古神明。尤其是伏州那里,还曾是伊帕尔神族的神国所在。他一個人并无法准备维定所有,所以他向守正宫呈递请了与支援的呈书。


    书信递出之后未久,便有一道熠熠光亮降落了下来,光芒散开之后,班岚自里现身出来,对着他一礼,道:“万明玄首,有礼了,班岚奉守正宫之明,前来此协助镇守伏州。”


    万明道人还有一礼,问道:“班道友此回只一人前来么?”


    班岚笑了一笑,道:“只我一人,不过廷执当还另有安排。”他道:“职责在身,班某就不在多留了。”


    万明道人点了点头,虽然那些神族实力强劲,可是他们是能够调用清穹之气的,而且伏州周围如今都有大阵守御,有一人坐镇正常情形下足以守御。


    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万一天机拨转后掀起浊潮,那地陆是否会因此而变动?这影响可便大得多了。


    他抬袖一礼,肃然道:“安州这里需我坐镇,伏州那里便拜托给班道友。”


    班岚收敛起了笑意,认真应下,再是一礼,与万明道人别过之后,便化一道光遁离了此处,往伏州方向疾投而去。


    此时元夏域内,在两殿和上三世全力配合之下,也在全力运转构筑天序的镇道之宝,将天道变化压回去了一些。


    但也是仅仅是如此,因为这只是一时的,眼下给予天道的压力越大,那么将来的反弹也是愈大,到了一年轮转之期时,定是会前所未有的爆发出来。


    所以待将天势拨转回去,并逐灭来犯的天夏之敌后,他们会立时收回在外被牵制着的诸多镇道之宝,及时将“反乱”的天道之势给压了回去便好。


    而经过两殿商议,在正式发动之前,还要在天夏发现不对的时候上去纠缠一阵,若能将天夏这些人留下,在天机拨转之中牵连到此辈,能消杀多少人不好说,但是说不定能趁势削夺一两件天夏方面的镇道之宝。


    对面天夏阵势之中,此间撤退的安排也是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在得知元夏在推动宝器之前需要较长时间来调理天序后,天夏方面也是有了充裕时间来做此事。


    双方各自做着自身的准备,都在等着那一刻到来的。


    时间一晃,在两边的沉寂之中,转眼过去了三月有余。而本来纷乱的天机经过了最初的波荡后,却又是渐渐开始恢复平稳,

    钟廷执和崇廷执二人一直在监察元夏方面的动静,此刻钟廷执凝望了对面几眼后,与崇廷执商议了一会儿,便伸手按向晶玉,向着武廷执禀告道:“武廷执,根据天机观察,至多再有十日,元夏方面当就具备推动那宝器的条件了。”


    武廷执道:“有劳两位了。”他也是通过晶玉向所有廷执传言,道:“诸位,从此刻起,需随时做好撤退之准备。”


    诸廷执肃然称是。


    元夏两殿之中,两殿司议皆是聚在了一起,他们坐于青玉莲花座上,正在等待天地真环的转动。


    再又是十多日之后,越司议、过司议、全司议三人忽有所感,抬头往天中望去。便见到有一道道寻常人难见的经纬之线在虚空之中蔓延可来,而天机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而在后殿,穆司议也是望着虚空,感叹道:“开始了。”


    与此同时,诸司议听到了一阵阵玄妙之声,此声令他们恍惚了一下,待醒觉过来后,每个人怔然发现,好像天地之间的时序缺失了那么一瞬。


    而等完全定神之后,却是发现元上殿的正上方正被一股灵光所所笼罩,此光刺目无比,几是令他无法直视,功行稍浅一些人的连忙低下头去。


    但诸司议都是清楚,这还只是宝器部分气机的传递,也是他们能够望见的部分,那真正的力量正在他们无法望及的地方拨动宝器,扭转天地经纬。


    再是过去片刻,所有人都是生出了一种错觉,似乎整个天穹正在缓缓转动之下,并且在这运转之中,似有无数玄妙道理自里溢出,也是使得他们忍不住去看。


    天夏这一边,由于自始自终都在关注元夏的动向,如今这么大的动静自是立刻就察觉到了。


    武廷执当机立断道:“诸位,元夏已动用宝器,诸位且按此前之排布撤离此间。”


    诸廷执齐皆应是,由于准备充分,当此命令传下,身上光芒泛动过后,便一个个从自原地消失,直接两界通道之中退走。


    但临走之前,所有求全袖道人都是将一缕清穹之气附着在了那镇道之宝上,以此维系诸器短暂的运转。


    不过短短片刻之间,此回来至元夏域内的天夏众修便是往天夏回转。


    武廷执待大多数人都是撤走之后,便伸按晶玉,郑重言道:“张廷执,务必小心了!”


    其实他是不太同意张御留下来的断后,但一个是天夏确实需要有人告知元夏宝器转动之後的變化,还有一个张御從来不是什么莽撞之人,敢于这么做定然是有自己的理由的,所以他也没有多做劝说。


    张御回道:“多谢武廷执提醒,御自会小心。”


    武廷执关照过后,也不再多言,与他别过之后,身上光芒升起,同样化一道遁光往两界通道之内遁走。


    而在他离去之后,也就唯有张御一人还留在这方阵势之中了。


    张御一人站在此间,看向周围那些空空荡荡的飞舟,爲了迷惑元夏,这些飞舟并没有带走,而是留在了这里,他此刻心念一转,身上清气蔓延出去,不但令所有飞舟灵光泛起,并且还连接到了每一件镇道之宝上。


    同时心光过处,整个阵势也是转运了起来,有他在此,一个人就足以撑起大阵了。


    他留下来断后,自有是有把握的,首先是大道之印的感应当不会有错,还有一个,这些镇道之宝由他制拿,足以护持自身,毕竟那天地真环并不是用来对付他一个人的。


    而这些宝器稍候哪怕他扔着不管,只要人他撤走了,而不是在斗战时被打坏,那么也是会自行回转天夏的。


    只是他虽能支撑起阵势,可天夏这里气机变化终究是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有负责察观的两殿诸司议立时发现了异状,并向上层回禀道:“天夏那里气机有异,可能是见得我元夏变化,想要就此退去。”


    又有人大声道:“岂容他们如此轻易离去?当快些发动,将他们拖住。”


    向司议回头向全司议、过司议等人看了一眼,见这位都是点头,便道:“诸位,且随我去往天夏阵前,阻敌退却!”


    ……


    ……


  第五百二十四章 势反融过痕


    元夏诸人气势汹汹从两殿元墩之上出发,化作道道流光,往天夏阵中而来。前次参与进攻天夏阵势的求全修道人,几乎都是加入了这一次斗战中。


    这倒不是他们实力比起上回有了大幅度增进,而是因为他们算定,这个时候既然天夏选择撤退,那么一定是推算或者感觉到了什么,定然是不愿意和他们缠战的。


    哪怕是那张道人,这个时候因为急于离开元夏,想必也无心和他们恋战的。


    这个时候,他们也不需要特意针对谁人,也用不着生死相搏。只要设法拖住天夏的撤退的脚步就好。等到天地真环力量落下,自然而然就能将此辈卷入进去。


    当众人来到阵前之前,面对的是天夏新近布置的灵性云雾,这些并无法阻挡他们,随有人的遁光都是放缓,而在之前,缕缕虹光照耀过来,那些灵性云雾被此一照,就被层层化融开来。


    因为早就明确要在天地真环运转的时候进攻天夏之阵,所以在这数月之间,天夏方面通过不停的阵势试探,也早是找到了破解之法。


    开始他们推进是十分顺利的,不过再往里深入,就遇到了阻碍了。因为灵性气雾其实并不止一层,长孙廷执利用这数月时间,在这里布置了三层,所以就算元夏来人解化开了最外围的屏障,一时也到不了最里间。


    但这终究也是阻止不了推进脚步,因为元夏方面可以利用宝器气机强行破解,尽管天夏镇道之宝仍在与他们对峙,可事实上却是比之前势弱了不少,这当是背后御主无法专注驾驭,这也是两殿判断天夏正在撤离的原因之一。


    所以两殿的攻势尽管没法立刻压下这些镇道之宝,可是稍稍抽取一些气机过来抵消前方阵势却是可以的。


    可是这個时候,冲在最前方的修士忽然势头一顿,因为他们看见一驾飞舟正自阵中缓缓驰出,并向着众人所在迎面而来。


    尽管飞舟中乘坐之人未曾显身,可是诸人的气机感应之中,却不难判断出来者是谁。所有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飞舟到了诸人前方顿下,张御脚下踏动云芝玉台,自里飘身而出,手持剑器,在阵前立定,背后星光若银河铺洒开来,仿佛在众人与背后天夏阵势之间划开了一条明显的沟壑。


    此刻不仅是前方的元夏修士,就是后续到来之人也是全数停了下来,默默注视着他,尽管目光之中满是敌意,但没有一个人上前。


    他们过来之前,心中本来自认为已是做好了一切准备,可是当真正面对张御时,却仍是感觉气息一滞。


    而且在他们想来,似张御这般地位实力之人,不应该是先一步离开的么?


    天夏纵有留下断后之人,也不应该是他,没人敢让他这么做,可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所有人看着张御,他们不清楚天夏后方还有多少人,或许现在剩下没有几个,也或许只有张御一个人挡在前面,只要他们一起出手,只是对付其一人当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抱着这个想法的人虽不少,可却没有一个人真的上前。


    因为他们清楚,就算真能消杀此人,那肯定也要付出一定代价的,可能会被其人斩杀当场,或许是别人,但也可能是自己。


    固然天地真环天机一旦拨转,便是消亡之人,也是有一定可能回来的,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次的结果如何,那些人是否真的能回来。


    此时此刻,有人传意道:“等到天地真环转运起来,此人自然消亡,而此人若是真能因此而消亡,那么即便放走了天夏其余人也是值得的。”


    众人点头,虽然这只是一个借口,但也是有道理的。


    天夏若是没有能牵连他们正身的手段,那他们远不会有如今的伤亡。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时候,天夏已然在撤走,他们已然达成了最根本的目的,那又何必冒险呢?

    张御手持剑器,身外清气浩瀚若汪洋,他一人面对十余名求全上真,还有后方更为庞大的力量,却是神情从容自若,仿佛这只是等闲之事。


    他也没有上去邀战,而是在等那天地真环运转。


    而同样,那些元夏修士也在等待着,他们都是认为,只要此器运转起来,那么眼前之人也必然是会受到一定牵连的。


    就在一片沉默对峙之中,一股渺然高远气机从虚空之中浮现了出来,此气机似乎一开始就应该在这里,只是以往被人忽略了。


    张御这个时候感觉到,周围的所有的都变得虚幻不真实起来,面前的那些元夏修士,还有整个虚空都是与自己相远离,这等感觉,与他接触高渺之地时有些相似,但又有很多不同。


    同时他看到了一条条的经纬之线,扭转变换,好像是将万事万物任意揉捏成不同的模样,所有的东西都无法辨认出来,自然也就无法接触了,无从感应了。


    他的目印观察着诸多的变化,虽然有许多东西看不明白,可一如他去往高渺之所在,即便一时不明,也可以印入心神之中,等到日后慢慢解化。


    与此同时,他蓦然发现天夏,这一股玄机不仅仅是停留在元夏,连天夏也是一并牵连进去了,这不是通过两界通道,而是在那个上层,天夏元夏都有一个共同的源头,也是在那里,元夏、天夏,似乎不分彼此。


    而他在观察的时候,那股力量也是由此牵连到了他的身上,并是一拂而过,就在这个时候,他身上浮现出来一个淡淡的虚影,随后破散而去。


    他命印分身替代了本该自承受一切。


    原来如此。


    张御目中神光变得更为明亮,难怪先前在大道之印的感应中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波及自身的危险,因为这个宝器只会影响一个人印痕,不会生成重复的影响。


    现在命印分身被此器带动进入天势拨转之中,可因为本来就是大道之印,除非扭转整个大道,不然并不可能对其如何,所以只能破散而去,如此一来,也就没有办法再牵连到的他身上了。


    但不得不说,这也是因为这宝器并不是针对他一个人,而是针对整个元夏乃至天夏,落到他身上的,也仅仅是些微一部分。可哪怕只是微小的部分,也能对他产生极大威胁。


    这一刻,他对上境层次力量又有了新的认知。


    此刻他不准备再看下去了,元夏的天势正在变动之中,再下去,或许会影响两界通道,而那些上层力量也或许会注意到自己。并且有许多东西他一时看不明白,需要回去再慢慢化消了。


    他一摆袖,转过身,往两界通道行去。


    他的脚步很沉稳,一步步的向前,袍袖飘摆之间,身影缓缓没入了那一团光气漩流之中。


    那些元夏修道人看到了他的举动,也看到了这一切,但是没有一个人上来阻拦,只是沉默着目送他离开。


    而此时此刻,所有盘旋在虚空之中的天夏镇道之宝都是往后飞离,仿佛是在跟随着他离开。还有那些灵性气雾,那一驾驾飞舟,都是如潮水一般涌入了两界通道。


    张御站在两界通道之中,回头再是看了一眼,随着那光气漩流的闭合,身影便在诸人彻底消失了。


    天夏空域之内,张御从两界通道另一端走了出来,他立在虚空之中感应了一下。


    元夏那里变动剧烈,但正是如此,似乎感应不出什么来,而天夏这里虽也有所变动,可似与元夏不同,只有一点点细微的改变。


    这樣看来,這里的天勢之变并不会突然爆发,而是会以一种缓慢的方式呈现出来,这很可能是得益于几位执摄的遮护。


    他看过之后,心意一动,一道金光落入下来,片刻之后,回到了清玄道宫之内,只是几步之后,身躯渐渐化至虚无,却是回归到了坐于殿上正身之中。


    张御正身睁开双眸,从座上起身,步出道宫,心意一转之间,便就至清穹云海深处,明周道人已是在等候,对他恭敬一个稽首,道:“首执正等候张廷执。”


    张御微微点头,他走入进去,陈首执正站在若天一线的平阶之上,见他无恙归来,道:“张廷执回来便好,天夏天势已生变化,不知元夏那里情形如何了?”


    张御执有一礼,与陈首执见过,随后道:“此番御在后观见,元夏变动剧烈,但感应之中,天势并没有拨转太远,其之变化,很可能是落在与我未曾接触之前。


    那时候的的元夏,正值全盛,也拥有众多求全修道人。不过再是如何强盛的元夏,有一點没法改变,那就是毁去的宝器无法回来了,这意味着他们能够投入进攻天夏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趁着天夏内部变乱的时候,元夏若对天夏发动侵攻,这本来看起来是个好机会,可由于这个原因,使得他们无法做到这事。


    “此番元夏最大成果便是将我们驱逐开来,不必需要挺到一年周转之期。这里他们是成功的。但他们仍是失败的。”


    他振声道:“就算元夏回到以往,那也比不过原来了。可每过一日,我天夏都会变得更为强盛,待天势拨转派平息之后,此辈当会发现,面对的又将是一个完全不同与以往的天夏了。”


    ……


    ……


  第五百二十五章 推空摩天意


    陈首执仔细听了张御一番分析,也是认可他之所言。


    元夏这番搅动后之天机,可谓是守御有余,进取不足。而有些人归来之后,还涉及到内部权柄的分配,所以他们可以暂时用不着担心。


    就算元夏真的强撑着过来,也做不到多少事,他们反而可以发挥出自身的优势,给予元夏更多杀伤。


    他反复问了下关于那天地真环的事情,又沉声问道:“若依照张廷执的判断,若是再往元夏侵攻,是否可行呢?”


    张御道:“此事御也想过,天地真环运转在持续之中,我等便是进了元夏,也难以有所作为,而待此宝停下,元夏中层力量也必因此恢复至全盛,镇道之宝便是持平,想要取胜亦是不易。


    且御认为,此一次动用这天地真环,应当会有较大会延续至下一年,那我等也不必急切了,可以慢慢积累势力,找寻合适机会。”


    陈首执颌首,这次虽然没能撑到元夏的一年轮转之期,给予其更大的杀伤,但便不谈这一场反击战,之前所取得的收获已然足够多了。


    他道:“此番有劳张廷执了。只是下来各洲宿面临天势变机,待我等整理好内部,再谈外伐之事。”


    张御道:“御守天夏,御当是尽力。”再是交谈了几句后,他告辞出来,回了清玄道宫。


    到了殿中坐定后,他发现这里已然有不少呈书,有许多修道人申言闭关修持,并无法参与到后续的守御。


    他看了一下,发现这些人多是此番进攻元夏之人。


    前一次斗战过后,诸修士都是发现自身法力心光有了显著的增进,这回当也是如此。他想了想,在这些递书上批复了允准。


    天夏本土的守御,可以用造物补上,不差这么一点人,而这些人用一段时间来消化战果,未来能起到的作用当是更大。


    待处理过所有文书后,他回想起方才的天地真环景象,当时不理解的道理,现在随着他归返并定静下来,也是逐渐有所解化。


    他当时感觉到,真环并不是单纯的倒演回过去,而是将过去的印痕化为真实,再将这真实嵌入了现世之中。


    照理说,他斩杀了那些人,过去印痕也是消失了,可那仅仅他这个层次,假设在镇道宝器之中还有印痕存在,这是能够做到的。


    但是这些人他过去能够斩杀,往后若是能够再见到,一样也能斩杀。


    他现在的目标已然不是放在同层次的对手上了,而是在试图攀登上境,待消化了此回得来的这些收获,他的道法修为当会更进一步,而修为一旦完满,心光那里也是臻至巅峰的话,那么就可以尝试这一步了。


    不过他也是在考虑,若是自己真的走出这一步,求全这一层面上,天夏的力量可能会有所缺失。


    毕竟在这方面,天夏还是远不及元夏的,少一人都是重大损失。更别说元夏的力量可能还有所恢复。


    所以他便是真的踏出此步,也要做好的一定的安排。


    可无论如何,若有机缘出现,他是一定不会错过的,除了是自身为了寻道,还有一个,就是他认为解决元夏的办法,未必不能从上层着手。


    元夏、天夏两边的大能,大多数都是一人,这一局棋乃是自己与自己下的,尽管道念不同,可彼此之间不存在真正输家。


    可是其余大能呢?

    譬如庄执摄,在元夏就不存在另一个自我。


    并且他能够察觉到,庄执摄与诸位执摄看法也是有些差异。


    可是庄执摄再如何也只是一人罢了,恐也没有办法扭转其他执摄的意见,除非有更多的同道支持他。


    若是如此,再加上他一個人,或许也改变不了什么,可是他若成就,也意味着青朔、白朢二人可得成就,那局面又是有所不同。


    撇开这些不言,他修得乃是玄法,作为开道之人,唯有他走通了上层,才是真正把玄法一道开辟成功,并令之成为能与真法并列的道法,真正能够寻见大道之道法!


    他心中定下念头之后,便即持坐入定,用心解化道法。


    倏忽间,就是十多日过去。


    他正坐关之时,心中忽然一阵感应,他睁目看向某一处,思忖了片刻,一道化身便落去东庭,在安山以西一座荒芜小镇之中停落了下来。


    小镇外围较为残破,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可是在中间位置上,却矗立着一座完好的庐棚,他走了过去。


    正在门前练剑的青曙察觉动静,警惕收剑,转头一看,面上满是欣喜,连忙一礼,道:“先生!”


    张御点点头,道:“我义父可在?”


    青曙道:“在的。邹先生昨日方才归来,如今正在书房观书。”


    张御嗯了一声,走了进去,里面青曦声音传出道:“邹老先生,是先生回来了。”


    邹正闻言,手持书卷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看了看他,语声温和道:“小郎来了啊。”他笑道:“正好近午,最近青曦的又学了几道新的菜式,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张御虽然正身在清玄道宫修行,可他的分身却也是会时不时来此看望邹正的,便点首道:“那倒要品一品了。”


    与邹正攀谈了一会儿,他便在此用了午食,用食过后,他跟随邹正来至书房之中,道:“义父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


    邹正道:“我正要想问问你,我察觉到世域发生了某种变化,说不好那是什么,但是至高之力被分出去了许多,好像有许多人借取了至高之力,这情况有些突然,你想必是清楚的。”


    张御道:“这应该是元夏拨转天势的作用了。”


    “拨转天势?”


    邹正正了下面上的黑框眼镜,好奇道:“能和我说说看么?”


    张御倒也没有隐瞒,天势拨转一旦展露出来,邹正这个层次的人是能清楚知悉变化的,便将大略的情况说了下。


    邹正听罢,也是讶异道:“还能有这样的宝器。”他赞叹道:“修道之法确实精妙。”又想了想,“其实若是小郎你掌握足够多的至高之力,道理上也能做到此事的。”


    张御道:“我若用至高之力,怕是难以撑起这般大的力量。”


    邹正摇摇头,道:“按小郎你的说法,元夏是借用了宝器施展,其实借用至高也是一样的道理,借用的话,从来都是能超过自身所限,但万不能认为这是自己的力量。


    过去许多人认为乃是归属于自己的,那是因为他们存在的还不够长远,所在未到力量收回的那一刻,但短暂当是没有问题的。


    再说,力量也只是力量,小郎你乃是寻道之人,这样的力量摆在眼前,按照你们的说法,也是道的一部分,只要不被迷惑,大可以利用。”


    张御思索一下,认为这番话是有道理的。在知悉如何运使至高之力后,以往也是曾经用的过,不过那时候他正走在正路上,只专注于眼下的道路,对于其他力量的关注自然不会太过深入。


    可是他现在觉得,倒是不能就此舍弃,可以拿起来再探研一二,这的确也是道的一种。


    并且他还想到,他想对上面的做出某些改变,上层会愿意他改变么?

    几位执摄看去似乎没有必要拦阻下方之人上进,可是涉及上层之路,他却是不能把此完全寄托在此上,需要把一切能考虑的東西考虑進去,哪怕到时候不到,毕竟天机便转,什么变数都是有可能的。那么借用至高之力似乎是一个后手。


    他的分身在这庐舍之中住了几天,又与义父邹正探研了一些关于至高之事,这才告辞离去。


    待出来的时候,他留意到周围的植株与几日前相比,变得格外茂盛了些,虽然浊潮没有怎么兴变,但是许多地方却是开始了不经意改变了,现在还不知晓,究竟会到哪一步。


    与此同时,虚空之中,无声无息之间,有一个道人身影浮现了出来,这个道人本是保持着盘膝端坐法驾的姿势,似乎正在定坐。


    此刻他忽然睁开了眼目,往外看去,神情之中露出讶异之色,他记得自己上一刻为了追逐上层之路踏出了那一步,可转瞬之后,却就落到了这里。


    他看了看虚空之中的日月星辰,卻又皱眉,发现此间景象与自己入定之前大不一样,可又能确定,这里的确就是天夏。


    而他稍稍推算了下,发现若按照此星辰变化来推断,此星象应在他闭关后的三百五十余年后,这等情形很是奇异,可他又不敢贸然下结论。


    又自我检视了一遍,发現是自己的状态正是求取上境的那一刻的,照理说,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样的。


    他琢磨了下,这里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晓的事。


    他转目看了一眼一团明光汇聚之地,那里虚空世域,唯有此处可以见得,以前熟悉的外层四穹天,现在却是完全看不到了,而不至外层,内层入口同样也是寻不到的。


    他想了想,就踏动法驾,往虚空世域这边投来。


    ……


    ……


  第五百二十六章 昔缈今复存


    虚空之中,曾驽正乘舟巡查,他做此事已然十几载了,如今不是战时,不是必须他人配合,一人负责此事也是足够。


    因为天势拨转的牵连,这些天来天夏发生了许多些微的变化,但虚空的变化反是最少的。


    虚空邪神似是变得多了一些,但是奇异的是,就算虚空邪神多了出来,也仍是遵守与天夏的约定,并没有侵入到天夏与邪神早就划定的地界之中。


    并且他哪怕进入了邪神圈定的地界之中,只要停留时间不长,那也是无碍。例行转了一圈后,他正要回转。


    心中有所感应,便见一个道人足踏法驾而来。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只看那人脚下法驾,就知来者可能一位求全修道人,可是这等人物此刻为什么在虚空之中?


    他并不认识其人,不过大部分天夏上层他俱都不识得,正待上前问询,那道人却是早他一步发现了巡游飞舟,身影微微一晃,就从极遥之处来至面前,稽首一礼,道:“这位道友请了。”


    曾驽忙是回有一礼,道:“前辈有礼。”


    那道人问道:“敢问道友,这里是何处?”


    曾驽诧异望望此人,这位上真莫非是闭关许久方才出来?或者不是天夏治下修道人?


    他也是听说过的,以往有一些修士不服天夏管束,故而躲入虚空之中的,这位会否也是如此?

    他倒不是怀疑此人元夏来人,若是两界通道不开,那是别想进来,有这等迹象,上层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再说似此人这般修为,若有恶意,拿下他也是简单之事,不必要如此麻烦。


    他想了想,谨慎回道:“这里自是天夏地界,敢问前辈如何称呼?晚辈曾驽,负责巡查此间空域。”


    那道人听到此言,颔首道:“贫道南丹,过去在内层修持,本拟求取上道,寻找破关之法,然则一息坐关之后,却是落入了虚空之中,星辰天象与以往已是大为不同,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月,贫道心中有所疑惑,正欲求一个答案,既然此处还是天夏,还请向上通禀一声,容我归返内层。”


    曾驽一听这话,就知这位的确是有来历的,内层所在,连他也是不久前才是有所耳闻,还从未曾去过,这位一口就道出,或许来历正如其所言。


    只是他也不敢擅专,更不敢随意把人往虚空世域中带,便客气道:“晚辈这就向上通禀,只是晚辈只是一个巡查,做不了主,故是还要委屈前辈在此稍待。”


    南丹道人道:“此是应有之理。”


    曾驽当即向利用晶玉,向虚空世域之中传递去了一個传讯。


    南丹道人对他举动看得一清二楚,见到那晶玉后,露出好奇之色,看了几眼,道:“有趣、有趣。”


    虚空世域之中,戴廷执收到了曾驽传讯,惊讶之余,心下也是十分慎重。


    只是对于这一位自称也是天夏修士的南丹道人,他全然没有印象,不过看曾驽的禀告之中,此人疑似求全之境。


    他是知晓的,修道人若是尝试摘取上乘功果,若是不得成功,可能至此不见,而求全之人要去上层,他不清楚具体,但恐怕亦是如此。


    他也能想象出来,过去天夏不可能就只眼下这么多求全之士,不少人当是在消失在了前往探求更高境界的道路上。


    这等人本是回不来了,可这次却是出现,莫非受了天势拨转牵连之故么?

    对于这些人他是佩服的,但是首先要确定其人来历,只是报上了名姓,此人并不谈自身渊源,他本能觉得这里有一些问题。


    他觉得这件事自己也无法做主,于是唤出训天道章,将此事报给了陈首执。


    陈首执得闻此事后,寻思了一下,发现同样无法判断,因为对于此人他也一样没有什么印象,照理说一个人修道长远,那么一定是会留下过往痕迹的。


    可问题是,一个修道人若是在成就玄尊之后选择脱离世间,完全将自身过去存在的痕迹抹去,那么就很难找到其存在的证明了。


    求全修道人则更是如此,若是选择去往上境,那真正的脱离出去,就如摘取上乘功果失败一般,他们这些同境界之人一样不会记得。


    此事紧要,于是他立刻伸手按住晶玉,寻到了诸廷执,说了下此事,并先对钟廷执及崇廷执二人道:“两位可能推算出此人根脚么?”


    钟廷执道:“我等愿意一试。”他借用了一缕清穹之气过来,推算了一会儿,才是回道:“回禀首执,此人根脚的确落在我天夏之内,但却也只能看到这些,再多却是天机模糊,请恕钟某能为有限,无法看到更多了。”


    玉素道人则道:“虽是根脚落在我天夏,可到底是我天夏人,还是其余道脉之人,却需得查清楚才是。”


    诸人皆以为然。


    看这人,疑似是过往求全修士。可在过去,各道派与天夏之间可并不和睦,谁也不知道这位当年是不是反对天夏并合诸派之人。一位求全修道人,放在哪里都有着足够的份量的,处置起来需得格外谨慎。


    而他们所需考虑的还不止是这件事,既然有求全道人归来,那么这也未必只是一例,或许未来还会有更多这般的情况出现。


    此前玄廷就对此有过预见,也做了些较为周密的排布,现在看来,有些必要的准备和手段当是可以启用了。


    张御这时开口道:“关于此人来历,御或可一察。”


    陈首执道:“张廷执若有办法,那还请一试。”


    张御应下,他从议谈之中退出,随后坐定下来。他所准备用的方法,那就是用大道之印去察辨。


    这也受到了之前天地真环的启发。


    尽管那些求全道人在现世之中不留下任何痕迹,但是在更高层次上却有留痕的。那么他大可以以大道之印去观望,若是其人是过去天夏存在之人,那么当是也能够见到,或者还能由此见得更多。


    不过到底能不能成功,还需试下才知。


    他坐有片刻后,眸中神光汇聚,便借着目印向着那南丹道人望去,开始没有什么,但是随着他深入观望,却有一丝丝的留痕显于眼前。却是比想象中顺利许多。


    其实光凭大道目印,他还未必能轻松做到此事,最主要的是,这几日他解化观望天地真环得来的收获,恰是感悟到该如何取拿这等留痕。


    这里他也是隐有所悟,自己纵然掌握大道之印,可若是有更好的道法去运使,那所能运使出来的能为却是远胜原先。


    既得答案,他收敛了下心神,重新沟连上诸廷执,言道:“这人过去的确是我天夏修道人,且据我所观,其乃是已然消亡的道派,明石道派的传人。”


    诸廷执见他几乎瞬息之间就寻到了此人的根脚,都是暗暗想着,这一位的道行比以往更是精深了。


    这等窥见之能,已隐隐然有了上层之手段。不过想来也是,與元夏這一戰过后,许多人都功行有所精进,而张御作为斗战最多之人,又是战力最为强横之人,有此成就似有很合情理。


    陈首执沉吟道:“明石派……”


    这个道派他是有印象的,算得上是一个大派,可他同样记得,当初此道派却是比较亲近上宸天。


    不过那个时候,上宸天因为方才和天夏脱离开来未久,许多道派还在左右摇摆,并没有立刻倒向哪一边,而名石道派的弟子,后来有少数去了上宸天,大部分归入天夏,数百年下来,早已完全融入天夏了。


    林廷执道:“首执,以此人之修为,定是当初随同一同渡来此世之人。当派遣合适之人与之接触。林某愿意一行。”


    陈首执颔首道:“那便请林廷执与戴廷执一同前去见一见此人。”


    同时他严肃道:“诸道派过去尝试摘取上乘功果及攀登上境之人当颇有一些,还有一些则是早早战亡之人,这些人实力不容小觑,我等要尽可能避免此辈对我天夏造成侵害,张廷执,此事就劳烦你盯紧了。”


    张御应下道:“此乃我守正宫应尽之责。”


    诸人商议过后,林廷执与戴廷执待是准备去会一会那名南丹道人。


    张御收回心神,往地陆上望了一眼,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很多稀奇古怪的物事都是在地陆之上冒了出来。


    各洲宿变化有多有少,可东庭地陆那里,却是變化是最大,地陆本身未变,可是正如义父邹正所言,至高之力被借用了不少,使得那里出现诸多神异。


    好在出产灵性植株的伏州没有任何异变,当初伊帕尔神国的所在地方,浸润了极为强大的神力,并浸润入了每一寸土地之中,东庭府洲正是利用这些神力培养着植株,如今几乎承担着各洲宿四成以上的丹材供应。


    这给东庭带来了莫大好处,这一块地界不容出得意外。如此看来,光是班岚过去还是不够,此刻还需要调遣更为得力之人协助坐镇此间。他念头一转,已是想到了一个合适人选。


    ……


    ……


  第五百二十七章 定合用正策


    半日之后,身在伊洛上洲的许成通收到了张御的一封传讯,上面写清楚了事情情由,让他协助镇守东庭。


    “廷执还是信任我老许的!”


    他看罢之后,情绪很是高涨,不带半分迟疑,立刻带上两名弟子乘坐法舟往东庭这里而来。


    这一次攻伐元夏,他作为守正宫的一员也是同样参加了,如今也同样的得到了不少好处,功行大为增进。


    东庭伏州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当年之事就与如今镇守此间的班岚有些牵扯,作为熟悉此间之人,他来这里也是颇为合适。


    到了此地之后,他先是与班岚交流了一番,又看了一圈周围的变化,他判断道:“此间内外都是紧要,内部虽有班玄尊,但要守妥,却还需要一人,有此人则开了万无一失!”


    他所说之人便是伊初,到底伏州就是原先伊帕尔的神国,要是有伊初到来此间,坐镇于此,就算一些远古神明复苏,其人也可以第一时间有所察觉,并可及时上前将之镇压了。


    他身旁一名弟子道:“有老师还不够么?”


    另一名弟子出声道:“正是,若是找了其他人,却也显不出老师的本事啊。”


    许成通正气凛然道:“我为廷执做事,为天夏做事,要把事做的妥当才为首要,个人荣辱无关紧要!”


    说着,又是训斥两名弟子,道:“既为做事,又岂能嫉贤妒能?为师哪一次办事是将得力人手拒之门外的?便是你们两个无用的徒弟,也都是次次带在身侧,要是你们有些用,为师哪里需要去外面找人手!”


    那名弟子忙低下头,言都是弟子拖累了老师,这些年得亏了老师顾念师徒情分,照顾了弟子,师恩深重,日后定不负师恩云云。


    许成通道:“不负师恩不错,但当也不忘了廷执的提携!”


    弟子都是连连点头称是,说老师说的都对。


    许成通一拂袖,将一张舆图摊开在了案上,道:“为师方才看了下来,近些天来的异变,皆与增加的异神有关,而接下来当是愈来愈多,所以镇定此间的同时,唯有将周围的异神抹平,才可让伏州和东廷安定下来。”


    不过东庭虽然各种神异开始滋生,但是扩张程度却很小。东庭地路这么大的范围,南陆虽有两名玄尊镇守,可北陆却不是如此,按理说早就泛滥起来了。


    一名弟子开口道:“老师,弟子查看了内外文卷才是知晓,这些年里,大批土著都是从安山内陆走了出来,去往东庭府洲谋生。往往是一个部落一個部落走出来的。可能是如此才使得神异不得伸张。”


    另一名弟子连连点头。毕竟若能衣食俱足且安定,谁又愿意回去过那茹毛饮血,且朝不保夕的日子呢?


    尽管安山深处还有不少蛮野血腥的部族,可是天夏的一些风俗也是传到了那里,对于信神没那么崇信了。


    许成通摇头道:“这当不是主要缘故。部落崇信异神也是为了能够生存,只要能活下去,崇信异类都是可以的,哪怕天夏风俗传过去,也不过是部落上层效仿一二,与下层无有关系。况且只有风俗有什么用?不能当吃不能当喝,真正缘由……”


    他在舆图上点点,“当是这些年来设布在各处驻地!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驻地,诸多土著得托庇,并在靠近驻地的四周建立起来了一个个甚至崇信驻地的所在。并且规模越来越大。


    而只要驻地本身不主动撤除,就会使得崇奉神异的人口持续减少,那么就可以遏制这些神异增长。而驻地依托天夏,几乎没有被异神攻破的可能,那不会有什么问题。”


    底下两名弟子听了之后,又翻了翻文卷,道:“老师,说到驻地之事,到是东庭府洲之中最近有人认为该是裁撤,因为设立一个个驻地,不但没有收益,反而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认为这是军府借机有意扩张自己的力量。


    反而应该将军力集中到东庭府洲重要州郡附近,而外围那些驻地,完全交给玄府就是了,说是玄府本来就是负责清剿这些神异的。


    许成通嘿了一声,道:“交给玄府,主意倒是不错。可是玄府可替代不了军府。便不说这个,军府的造物甲士也是为了能够寻常人除了修道之外,还能有其余的有上进之路,若是剿除神异全归修道,那久而久之,寻道之路也就这一条路了。”


    他笃定道:“你等且放心,这等意见没有用处的,东庭造物工坊就是造物派的支持者之一,那里的安少郎就是张廷执的弟子,造物这一条路必定是要维持住的一条寻道之路,这是根本,不容改变。”


    两名弟子恍然大悟,连忙大肆吹捧,说老师目光独到,深谋远虑,一眼就看出关键,弟子等受教了。


    许成通嗯了一声,看向舆图,既然知道正确的方式,那就要推行下去,并且将之维护住,而不是去贸然改变什么,那只会搅乱原来的局面。


    他关照道:“你们明日给我去递书,要扩大驻地。”


    “是。”


    关照下去后,他的两名弟子分头行动,一名去了玄府呈递书信。另一名则来到了造物工坊这里找寻安少郎,言称扩大要驻地,问能否提供技艺上的支持。


    安少郎拍着胸脯答应在看着,说此事容易,等个一两天就成。


    他如今年龄上来,也是蓄了须,看着乃是一名成熟男子了,但是以天夏人如今的寿数,他的年岁与如今的成就相比,可以算得上是异常年轻了。


    故是这名弟子心里直泛嘀咕,这位答应的这么爽快,打造造物用时还这么短,这不会靠不住吧?


    只是一天之后,安少郎便带他乘飞舟来到了荒原之中,随后放出了一头巨大的似蜂似蛾的造物飞虫。


    此虫落在林中,便即开始产卵,只是小半个夏时之内,便有无数类似蚕蜂一般的造物出来,飞舞在一起此编织巨茧,半天之后,便形成了内部有着一个个蜂巢般的空间,大小不等的巨大茧房,内中还有留有足够的空间,足以容纳生人居住及飞舟出入。


    安少郎得意道:“此物可以在短时内立下一个新的驻地,简单的一些的话,只需要一天便可,若要繁复一些的,数天到半月不等。”


    他身旁的随从卫山言道:“这是小郎打造神异造物,别看就短短一天内就打造完成,可是技艺积累早是成熟了,只要往所需要的方向改动一下便可。


    那弟子了然,又问:“那本来是准备做什么的呢?”


    卫山道:“是为了支援军府舟队的,此物能在天中为就飞舟补养调理。”飞舟也是活物,飞遁会疲累会损毁,但是若有补养,那么延续性就能大大加强。


    那弟子赞叹道:“了不起啊。我也见识过玉京的大匠,好像不如少郎。”


    安知之却是一摆手,道:“嘿,不用捧我,我和玉京的那些大匠还有差距的,他们百十年也不是白活的,不过我知道的东西比他们多一些罢了,不过他们得到的支持可不如我多,这也得亏我是老師的弟子。”


    那弟子看了看,羡慕得想着,果然是别人家的弟子好啊,他從许师那裡得过什么?想了想,好像除了痛骂就没有什么了?


    又是半月之后,伏州高臺之上,一个英俊年轻人站在树下,看着眼前的风光。


    他光着脑袋,但是五官清秀,身体四肢修长矫健,穿着一身宽松的粗布短衫,但是在外貌上却与天夏人有着一定差异。


    他是当初从神树果上诞升下来的那一个伊帕尔人,给自己取名伊摩,十多天前,他被派遣到这里负责打理灵性植株。


    这等事也是他所喜欢的。他与那些暴虐好胜的伊帕尔同族不同,性情十分平和。


    这时一个魁梧大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看见了他,便转而走了过来,大咧咧道:“来这里没多久吧?”


    伊摩好奇的看了看他,他感觉这位身上有相同的气机,让他感觉有些亲近之感,道:“前辈对这里很熟悉么?”


    伊初笑道:“虽然这里以前名义上算是我地界,可我从未住这里,对这里可是一点都不熟悉。”


    伊摩隐约猜到了这位的身份,他好奇道:“前辈的地界,前辈未曾来过?”


    伊摩道:“我这些子孙后辈过去以我的名义建立了这里,口口声声说是敬献给我的,但是偏偏把我驱逐远走,然后自己住了,并说是得到了我授予,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孝顺?”


    伊摩看了看他,喃喃道:“这也太孝顺了。”


    伊初哈哈一声笑,道:“他们不让我住,我偏要住,现在我来到这里,就是要防备我那些孝顺的子孙再回来。”


    伊摩认真问道:“他们真会在回来么?”


    伊初笑了笑,道:“这事说不定。”说到这里,他看向脚下这片沃土,道:“我觉得他们还是不回来的好,纪元轮转,现在这里不需要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宰’了。而能够主宰这里的,是如今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


    ……


  第五百二十八章 时过世已易


    林廷执奉了首执之命之后,便即来到了虚空之中。


    南丹道人一直在此等候着,曾驽也是在旁相伴。而他一边观察着虚宇一边与曾驽攀谈着,既验证自己想法,也为了解眼下情况。


    虽然没有能从曾驽那里直接问出什么来,可旁侧敲击之下,他已然明白,这过去数百年,两者之间应当是已是分出胜负了。


    这样的话,他下来说话行事就要慎重了……


    再是闲谈了几句,曾驽道:“前辈,玄廷来人了。”


    南丹道人方才就留意到虚空之中气机变化,此刻见前方不远处一道金光落下,便有一个驾飞车出现在那里,车上坐有一名道人,却是自己认得之人,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位的功行修为也与自己相仿佛了。


    他心下暗暗道:“没想到数百载过去,这位林廷执也是成就了求全之境,看来天夏当真变化较多。


    待林廷执到了近前,他主动一礼,道:“原来是林廷执,有礼了。”


    林廷执不记得对方,但后者确实记得他,终究他在庄执摄还未成为执摄的时候,便是身边最为得力信重之人了。


    他还了一礼,道:“南丹道友有礼了,我方才见得呈禀,道友原本意图求取上境,只是未得全功?”


    说话之间,他也是通过传意,从曾驽那里知悉了方才所交流的内容,对此人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南丹道人感叹唏嘘道:“贫道当初不信没有前路,便是孤注一掷,想要领略高处风光,奈何未成,意识一晃而过,竟是发觉,一晃之间已是过去了数百年载。


    贫道自知,当初求取上境当是失败,可如今却又重现,这应当不是贫道自身的本事,而当是域内有所变化了吧?敢问林廷执,这是否是上层力量有所干涉?”


    林廷执暗自点头,这位倒也不愧是道精深的人物,立刻认识到了问题之关键,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此事倒是说来话长,只是道友求取上境,也使世间几无道友之留痕,而此时非常之时,故有一些话问要问道友。”


    南丹道人道:“林廷执请问。”


    林廷执道:“道友这番归来,乃是幸事,不知下来有何打算?”


    南丹道人正容道:“自是继续修持,以图上境,纵然一回不成,可贫道求道之心并不会因此退却半分。修道自需修道之所在,贫道愿意今后附入天夏。”


    天夏那边虽无有关于他的只字片言,可以天夏的手段,要推断出他大致的来历也是可以的,而且他身为求全之人,也有自己的傲气,并不掩盖自己原本并不亲附天夏。


    林廷执点点头,又道:“道友有意附入天夏,那不谈眼下,过去我天夏立下的种种规序,道友可是愿意遵从么?”


    南丹道人毫不迟疑道:“贫道愿意遵守天夏诸般规序。”他心中虽然并不完全赞同这些,但是愿意融入进来,关键是现在也没选择了。


    林廷执欣然道:“这般就好。”虽然天夏现在规矩与以往略有偏差,但大体上却是相似的,对方显露的态度显是愿意遵从的。


    他一侧身,道:“请道友随林某来。”


    南丹道人揖礼称谢,便跟随他上了车驾,待飞车入空,他有意道:“贫道求上法那时,上宸天曾与天夏争锋,未知而今可曾分出胜负了?”


    林廷执道:“我与上宸天缠战数百载,终在大玄历三百九十年了结了此事,如今上宸天及诸派已是覆亡,余下之人已然归入了我天夏之内。”


    南丹道人感叹道:“原来此战已分胜负也。”他觉得自己若是当时没有选择走上境之路,那等大战,想必也是会被双方逼着选站一边的,那就不知结果会是如何了。


    他问了几句之后,便不再谈论此事,而是道:“方才与那曾玄尊说话之时,听说天夏之玄法比以往更盛许多?”


    林廷执道:“正是如此。”


    南丹道人本来只是随后一问,不过他听到林廷执说了下一句,“玄廷廷执之中亦有几位乃是玄法玄修”,他露出了讶异之色,不过也没当一回事,当年扶持玄法,乃是天夏定下的策略,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他判断应该是为了扶持玄法,所以玄廷当是提携了下方的玄法玄尊,说不定还用了什么手段,这等人应该是没什么实权的。


    作为从神夏过来之人,虽然固守一些旧有的理念,对于天夏的一些做法并不认同,可他也不会去多说,他只管修自己的道就好,别人如何他也管不了。


    林廷执等他问过一些问题,便道:“道友下来有何打算么?”


    南丹道人道:“贫道愿在云海潜修。”


    他知晓天夏对于他们这些真修,是被允许在云海潜修的。既不能用搀和事情,也还能享受上层好处,这算是如今最好的去处了。


    林廷执摇头道:“怕是不成。”


    南丹道人有些诧异道:“哦?情势不同了。”他多了一些谨慎,问道:“莫非是天夏不见容我等派外修士了?”


    林廷执笑道:“这倒不是。不论出身如何,只要愿意守我天夏规序,认同我天夏之道念,皆可算是我天夏之人,又岂会加以鄙弃?只是如今,我天夏面临一方大敌,所有修道人都必须加入此中。”


    他稍稍一顿,看向南丹道人才,道:“而道友之所以能够归来,也与这方大敌有所牵扯。”


    南丹道人皱了皱眉,让他潜修不生事可以,让他两不相帮也行,可是让他去为天夏效命。他却是有些不情愿的。


    实际上就算上宸天让他效命他也不愿意。他一个求全修道人,站在哪一边哪一边分量就重,哪怕现在上宸天被覆灭了,可也没有强行驱使他的道理。


    他故作玩笑道:“贫道修为也算上流,就不能通融一二么?”


    林廷执摇却是认真道:“便是求全修道人,一样要遵循天夏规序,我天夏上下俱都如此。不然规序势必形同虚设矣。”


    南丹道人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哪有上境修士和底层修道人一样的道理?他就是不喜欢这一点,所以以往才不愿太过靠近天夏,可他同样不喜欢上宸天那等奴役底下修道人作派,认为也有违逆修道人的本意。


    可固然心下不喜,表面上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只语气淡了几分,道:“原来这般。”


    林廷执一听此言,就知其心中对这番安排有意见,本来他还待说一说有关于元夏的一些事机。这刻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他一路引着其人进入了虚空世域,将其安排在了此间一处悬空天屿之中,并道:“道友且先在此屈就些许时日,过些天玄廷自会对道友有妥善安排。”


    南丹道人本以为自己大致会被引入内层,或者干脆去往上层,可是没想到,现在却让是他待在虚空世域之中。这等地界以往他从未有过听闻,但无疑是边缘之地,这是拿他当外投之人来对待了?


    饶是他自认为修为精深,却也是生出了一丝不悦。


    林廷执这么安排,也自是有道理的,除了南丹其人似不愿为天夏出力外,主要还是因为这位的名字并未刻在清穹之舟上,那就算其人不反对天夏,肯定也不是什么自己人,那么当然不會给予足夠的信任。


    虽说求全修道人,多一个很重要,但主要还需看其道念是不是和天夏相同,要是不同,修为越高的,带来的坏处反而越大。


    南丹道人暂时也没多说什么,他感觉如今天夏与大为不同,準备先隐忍下来,待弄清楚情由之后再做计较。


    而另一边,戴廷执则是寻到了曾驽道:“曾玄尊,你做了十载巡查,也立下过不少功,这一次既然你先遇见了这位南丹上尊,你们也算是有缘法的,下来便由你来招呼这一位,此事结束,积功足够,你便可去内层了。”


    曾驽大为高兴,并不是去内层本身,而是这件事代表着天夏对他有了更多的信任,在告退出来后,他兴冲冲归返居住,并将这件事第一时间告知了霓宝。


    霓宝听罢之后,又详细问了他与那位南丹道人对话的每一个细节,最后提醒道:“郎君不要与那位上尊走得太近。”


    曾驽一怔,随后认真起来,道:“霓宝,你是认为这人会对天夏不利么?”


    霓宝摇头,道:“并非如此,虽然这位已至求全,可又不是上境大能,他又只是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妾身只是觉得,这位與林廷执见过,却仍是被安排在虚空世域,这里或有说道。


    林廷执这人妾身见过,待人温和有礼,看人也是很准,既然林廷执认为这位有待观察,那么这样的人暂时便不可深交,免得牵连了郎君。”


    曾驽点点头,道:“他对于霓宝的判断向来是信服的。”他道:“不过霓宝,这件事是戴廷执安排我去做的,所以我只要遵守规序便好了,我也不怕其人如何,他若真有问题,那我反而要盯紧了。”


    ……


    ……


  第五百二十九章 心异道难同


    南丹道人在虚空世域住下来之后,立刻找来诸般文卷,详细了解了一番天夏事机。发现这数百年里,着实发生了不少大事。


    “原来上宸天还把寰阳派寻到了……”


    他神情微凝,寰阳派是什么作派,他很清楚的,上宸天显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不得不做此选择。


    可便是如此,天夏依旧是打赢了。


    他印象之中,上宸天诸派联合起来,纵然不如天夏,可也是差不了太多。寰阳派更是媲美上宸天的大派。


    更不用说,这其中还有神昭、幽城等背后有大能坐镇的势力参与。


    这般艰难的局面,天夏依然是闯过来了,天夏既是胜者,那么天夏所制定的一切自然也就是正确的了。


    除开这些,他格外关注的是玄廷上的变动。


    这里面最值得关注的,就是庄首执成就上境一事。


    他这次没能破开上境,一度怀疑这条路是无法走通的,可是庄执摄之事却明白告诉他,这条路尚在,一时心中又升起了期望。


    而他同时也是发现,廷执大部分的廷执是他原先就熟悉或者认识,至少也听说过。可是还是有少许他从未有闻。


    尤其是如今坐于次执之位上,乃是一位玄修,这更让他为之惊异。


    能登此位,资历功行缺一不可,最主要还要服众,这却是更难了。


    而且玄廷扶持玄法也就这几百年的事情,兴盛或许也就一两百年的事情。这一两百年间竟能出现这般人物?


    他顿时觉得一阵不舒服,出现这般人,岂不是说玄法的确有独到之处,某些地方还胜过真法?


    他知道这般想法其实有些偏颇,一门道法之所以兴盛,那一定是得了天数垂青,还有无论玄法、真法,那些真正拥有天纵之才的人物都不能用常理来衡量的。


    他之所以心中不喜,主要还是因为自己不曾受到想象中的礼遇,而往日看不起的玄法,却有人反而成了执掌上层之人。


    要是自己当初留下来,如今是不是又能称为廷执?

    他想了想,凭着自己的功行修为,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如今的他,这件事也未必不成,只是……


    他看向文卷,如今的天夏,还有一个更大的敌人。


    在看过对元夏的叙述之后,他也是暗暗心惊,文卷上虽然对元夏具体的实力没有怎么说,可是只言片语之间,他也是能够看出,元夏实力很可能远远超出天夏。


    “不想天夏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大敌,并与天夏还有这般渊源。”


    眼下似乎天夏仍是处在与元夏对抗之中,这个时候反是更不能随随便便加入进去的。似求全道人,一定是斗战之关键。这点他是看得十分清楚。


    他已然修炼到了这个地步,好不容易能够再来一次,又怎么能够随随便便抛却性命呢?

    故他决定,下来当是潜心修持,余者不作过问。


    而他在这里驻留的时候,玄廷之上为他之事进行了一次谈议。


    林廷执在诸廷执前面详述了此事经过和自己的安排。


    武廷执沉声道:“林廷执的安排妥当,不过还有一桩,此人必须将自身道法为何交代出来,似这般人或许今后还有,如此才能倚为常例。”


    林廷执想了想,道:“林某赞同武廷执之见。”


    这不是武廷执有意针对南丹,而是天夏的规序就是如此,在正常情形下,是上下每一名修士都要遵守的。


    哪怕是林廷执、武廷执等人,也一样是将自身道法大致交代出来,如此才能在对抗外敌的时候更为方便的调配力量。


    廷执之中,也就是张御是个例外,但这是因为他执拿着守正之权柄,兼顾内外,所以不向外透露。可即便如此,首执却是对他的道法也是有一定了解的,而且经历这么多次斗战,他展露在外的道法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陈首执见诸廷执皆是赞同,就道:“戴廷执,张廷执,此事便交由两位来安排。”


    张御点头。


    戴廷执稽首一礼,应了下来。


    两天之后,曾驽便来到了南丹道人的驻地,便呈送上了一封文书,道:“这是晚辈奉上命交给前辈的文书,还请前辈过目。”


    南丹道人接过书信的时候,面色还是较为平和的,可是待看过内容后,神情顿时冷了下来,要说其他事还可说,可是向上呈报自身之道法,哪怕只是简略叙述,这也是涉及到探听他自身之隐秘了。


    而且看这个模样,不是一两个知道,而是天夏上层都知晓,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他吸了口气,随即道:“这就是你们天夏的待客之道么?”


    曾驽道:“晚辈只是奉命传书,余者无从置喙,”


    南丹道人压着恼怒,道:“那好,你回去告知你们天夏上面那些人,个人之道法乃是个人之根本,哪有告知于外人的道理?这一点,恕难从命!”


    曾驽道:“晚辈会如实禀告。”说着,再是一礼,他就退了出去。


    南丹道人沉着脸,看着外面的景物,道:“此非久留之地啊。”


    这几天越是了解天夏,他越是觉得这不是自己应该待的地方,因为天夏实在有太多与他道念不合的地方了。


    那么该去哪里呢?

    元夏么?

    他叹了一声,元夏同样不是什么善地,他暗道:“罢了,至多回虚空修持。”


    虚空外邪对他这样的修道人是没什么影响的,何况他有本命法器,这就是他本身一部分,可以在虚空暂时安顿下来。


    “大不了寻个机会再求上一回上境,若成功,岂需在意天夏这边!”


    只是这个念头转了转,又被他压下了。


    他原来认为自己的功行已经圆满了,所以敢于踏出那一步,可是经过这一次后,他认定自身的功行还有缺陷,还需要打磨。不过这里现在不能再留了。


    于是他一点指,留下了一封书信。心中则是想着,若是天夏见他走了,愿意好言好语来规劝挽留他,那么或他可以回来。


    做完此事后,他身上法力一涌,当下化光而走。


    戴廷执便收到了底下呈报来的消息,言称南丹道人在正破阵而出。他道:“我来处置。”


    他通过训天道章将此报给了张御,同时直接通过阵门,落在了南丹道人面前,阻住了其人去路,并打一个稽首,道:“南丹道友,我乃玄廷廷执戴恭瀚,你为何无故闯阵?”


    南丹道人见了他,忍不住心里又是一阵感叹,道:“戴道友,我听说过你,不想你已然是廷执了。”


    他笑了笑,又唏嘘道:“贫道只是离去了三百余载,可如今感觉却似过去了千余载一般。”如今的天夏,有太多的东西与他忆识之中不同了。


    戴廷执没有与他客套的意思,道:“南丹上尊这是要去哪里?”


    南丹道人沉吟一下,道:“也罢,我把话说开便是,我只是觉得天夏不合我意,意欲离去。还望通融。”


    戴廷执看了看他,道:“若是上尊一开始便不愿入我天夏,那也不勉强了,可既然来了,知悉了许多事,想要离开,却是不成。”


    南丹道人怫然不悦,道:“怎么,难道我自己走,贵方还要阻我不成?”


    戴廷执没说话,只是看着其人。


    一般来说,在天夏修道人願去願留都是可以。


    可问题是,这是在战时,现在容得此人离去,谁知道他会做什么?便是投了元夏都是一定可能的,所以他们必须将之留下,哪怕其不愿意为天夏出力。


    南丹道人见他不说话,神情一变,道:“你们还真要阻我?”他哼了一声,他不愿和天夏撕破脸,可是事情到了这般地步,若是真的这么老老实实回去,他脸面何在?

    眼前阵势对他来说形同虚设,他若是要走……


    可是他这么想时,却见一道光气从空降下,落在了阵中,却是戴廷执引了一缕清穹之气下来,这大阵于霎时间变得坚牢无比,哪怕求全上真,没有镇道之宝相助,也没可能闯了出去。


    南丹道人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阵势,而是因为他看到一道金光落下,从里走了出来一名年轻道人, 他眼瞳一凝,心惊不已,来者身上氣息滂湃浩瀚,作爲曾经攀渡上境之人,他一眼看出其人已是无比接近那个境界了。


    而且其气息与一般真修不太一样。


    他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张御看了其人一眼,语声平静道:“南丹道友,还请止步。”


    南丹道人叹了一声,道:“我本不是天夏之人,如今要离去,天夏为何阻我呢?”


    张御看着他道:“此前尊驾可是说过,愿意遵从天夏之规序?”


    南丹道人沉默片刻,无奈道:“此前是说过此言。”


    张御道:“天夏规序哪怕廷执亦需遵守,所以我等并不是为难尊驾。”他也是见这位没有攻击任何人,只是一心想要离开,所以态度还算客气。


    南丹道人叹道:“可是天夏之规序与贫道所想相差太大,留下怕只会生出更多烦恼。”


    张御道:“尊驾当也知晓,玄廷若要留人,任你道行再高,也无法走脱,尊驾若是不愿意为天夏出力,那在战事结束之前,也请留在天夏,但不能随意走动,亦无法得享我天夏之利,尊驾觉得此议如何?”


    ……


    ……


  第五百三十章 胜法非取赢


    南丹道人听了张御这番话,内心权衡了一下,现在的局面,往外闯的确是下策。


    不说这阵法是否能闯了出去,便是张御所展露出来的威势,也令他不敢造次。


    其实若仅让他安于一地,什么都不做话,不享天夏之利也没什么。可事实上。这却是形同囚禁,让他有些接受不。


    他寻思了一下,忽然抬头道:“我愿意留下来,不会去做那不利于天夏之事,但是我欲与张廷执印证一次,不知可否?”


    戴廷执看了他一眼。


    这个打算倒是很精明,与张御一战,其人自身道法必然暴露出来,那么正好免得自己向上面主动交代了。若是赢了,玄廷也能知悉他的价值。便是输了也没什么,毕竟对手乃是次执,顺水推舟也可下台。


    张御看向南丹道人,寻他印证,那倒没什么,他很乐意与同辈论道,虽然此人用心不纯,但也没什么,因为这个人乃是因为天地真环而返,他倒也是想从此人身上验证一些东西。


    他道:“并无不可。”


    他意念一动,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来到了一边,却是那命印分身走了出来,并朝着对面执有一礼,道:“南丹道友,请吧。”


    南丹道人微皱眉头,道:“张廷执这是何意?”只用一具分身与他斗战?这是瞧不起他么?

    张御淡声道:“若是印证道法,那么这具分身已是足够。”


    南丹道人冷然一个执礼,道:“好,既然如此,那贫道就见识一下张廷执的手段了。”


    他踏动法驾,往后退去几步,随后祭了一件庐舍状的法器出来,自己再是往后一倒,整个人已是隐没入了其中。


    他之道法名唤“此彼胜己”,天数运转有盈有缺,道法一经展开,只消气机接触之下,会让可以让对方道法往堕坏处陷落,而自己往盈胜处去。


    假设一开始对方的赢面较大,那么越是与他道法接触,则赢面越少,此后局面会逐渐颠倒过来,越是斗战长久,对手越无胜算。


    到了最后,无论对方的道法有多少高明,都无法胜得他,因为那时,连天机胜数都是靠向他这一边。


    只是有一个缺陷,那就是一上来就被人击败的话,那么就无从施展出道法的真正威能了。故他用了一个本命法器护持。哪怕被人看出破绽,他也能坚持一会儿,而哪怕只是片刻时候,都能给他争取到一定赢面。


    随他在庐舍内坐定,道法运转之下,庐舍放出大片云絮壮的光华,无数丝线般的白气从散射而出,进入到虚空之中。


    他知道张御敢于放出自己分身应战,要么就是这具分身有古怪,与之道法有关,要么就是对方对自己的道法有足够的信心,所以他也不敢小觑,上来施展出了全力。


    张御负袖站在一边没动。


    命印分身眸中目印一闪,看到了那一缕缕丝状白气似乎有牵引天机之用,立知对方长于变化,凡是变化之术,多数都需蓄势运转,以势定人,而南丹道人一开始就躲入了庐舍之内,也可以从侧面印证这一点。


    他伸手一拿,根本不去做什么试探,正御中天展开,虚空之中生出无数清气,往那包裹而去,无数清气与那白色气丝一触,虽然后者层层崩灭,可是他也感觉到了一种玄机变数正在生成。


    可是清气侵袭的进势极快,几若气光几乎风中火烛一般,几是瞬间就被压灭了下去,直接突破到了庐舍之上,只是轻轻一触,整个庐舍瞬间崩裂,露出了南丹道人的身影,清气毫不客气冲涌上去,将之完全裹住。


    南丹道人顿时为之愕然,神情之中有一瞬间的恍惚,自己……就这么败了?


    戴廷执在旁摇了摇头,他的出来,这回不完全是败在道法上,大部分是败在了斗战经验上。


    天夏的求全道人本就稀少,这位估计自成就之后,恐怕根本未曾与多少同道交过手。


    而反观张御,无论是与上宸天、寰阳派对阵,还是如今对抗元夏,都是负责主要斗战之人,不知与多少同道印证过,斗战经验之丰富,绝非是南丹道人可以比拟的,这如何可能不败?


    南丹道人此刻回过神来,却是有些萧瑟之态,苦笑道:“是贫道败了。”他对着张御打一个稽首,道:“贫道愿意听凭处置。”


    既然自己失败,张御道法比他强,那自然比他更占道理,他自是服理认输,没什么可多说的。


    张御收了命印分身回来,便就问了他几句,问题全是关于其人道法的,这一回,南丹道人只是稍稍犹豫,就如实交代了。


    听罢之后,张御倒是觉得,南丹道人这门道法其实并不弱,若是运用好了,对上任何敌人都有胜算,欠缺的只是与同道印证罢。


    因为每一次印证,都是对自我道法的完善和不全,对方道法纵然了得,可是尚还有许多疏漏,又焉能不败呢?

    这时他道:“尊驾可还想求取上道么?”


    南丹道人一怔,他如实回答道:“自是想的,我辈修道人到了廷执与贫道这般境地,哪个不曾作此此念想。”


    张御道:“尊驾可知为何得以归来?”


    南丹道人道:“听林廷执所言,乃是受了元夏之影响,具体却是不知。”


    张御道:“那是来自于一件元夏的镇道之宝,我天夏也是一并牵连到了,但是镇道之宝能令尊驾回来,也能令尊驾消亡。”


    南丹道人神色微微一变,道:“廷执是说,我之生死掌握在他人手中么?”


    他心思急转,要是这样的话,也是能理解天夏的做法了。


    若元夏能掌握他们的生死,天夏却是难保他们不投靠过去,若这是真的,到了那般境地,自己又该如何自处?他忽然发现,自己一时也难下决断。


    张御这时道:“尊驾一直以为能脱身事外,但实则自归来那一刻起,就已然陷入此中了,无可解脱了。


    不过事机没那么简单,虽说那宝器掌握尊驾之生死,可若要抹去尊驾性命,却也要将那些归来的元夏修道人一并抹去,元夏是不会做这种事的。所以尊驾可以放心。


    我之所以提醒尊驾,乃是因为你能存活是因为此器之运转,故而无可进也无可退。”


    南丹道沉默片刻,对着张御郑重一礼,道:“张廷执既如此说,想必有解决之道,贫道望廷执能于授下。”


    张御道:“解决之道唯有一条。”他看向远空,“倾覆元夏,还天变机!”


    元夏,元上殿。


    万道人忽然一抬头,发现自己好端端坐在蒲团之上,沉默片刻,记忆中还停留在剑光斩落下来的那一刻,此刻能身在这里,应该是动了天地真环的缘故。


    身为两殿主持之人,他没有见过此宝,但是不难猜出自己转回的真正原因。这时殿中传来脚步声,兰司议来到他面前,对着他一礼,道:“万司议。”


    万道人站起身,回有一礼,道:“近来上殿谁在管束?”


    兰司议道:“过司议暂代权柄,兰某从旁辅助。”又道:“过司议有请。”


    万道人道一声好,他往前而去,走过一道阵门,行步到了一处殿台所在,明亮光幕自半空垂落而下,映照着一座座青玉莲花座,此刻只有过司议一人坐在上端,显得空廖寂静,其人道:“你终是归来了。”


    万道人上来执礼道:“劳过司议挂心了。”


    过司议緩緩道:“你此刻有何感受?”


    万道人下意识回道:“那一剑……”随即他反應过来,过司议问的不是这件事,只是张御那一剑给他的印象太深,对他来说仿若就是上一刻的事情,并且他还是事实上并斩杀了,所以没有办法立刻放下。


    过司议知他为何如此,便又道:“你此回虽得归来,但却是靠了天地真环转运了回来,但这只是一时之法,不可重演。因此宝器只是将你等印痕重照了出来,你等虽仍是自身,但却是过往的自己,无法进道,亦无法再有功行上的丝毫长进。”


    万道人听明白了,如今之他,只是烙印演化出来的,不但没法修持,且若再被斩杀,那便是连烙印一样消失了,那么就再也不可能归来了。


    他又是一礼,道:“多谢过司议告知。”


    过司议道:“这些我哪怕不说,过些时日你一样能够知晓。”


    万道人道:“过司议说这些,想必还有转機。”


    过司议缓声道:“的确是有,若要解决此事,那么唯有摘取终道了,唯有取得终道,那么才可解脱身上之束缚,还你之正我。”


    万道人执有一礼。


    过司议声音从上面传下,“你既归来,当好生主持上殿。”


    万道人道一声是,再是一礼,便是从这里退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驻地之中后,他沉思了许久,最后唤了一声,却是没有找兰司议,而是寻了一名亲近弟子过来,关照道:“去把仇司议请来。”


    那弟子应命儿去。


    不多时,仇司议来到了殿中,见到了他后,不禁面露喜色,执礼道:“万司议归来,却要恭喜了。”


    万司议在座上还了一礼,沉声道:“请仇司议到此,却是要请教一事。”


  第五百三十一章 天数在用变


    万道人对仇司议道:“我虽归来,可是无法长存,亦无法上进,方才殿内有人指点,只说终道可予我前路,仇司议可能为我一算么?”


    仇司议神情严肃了些,道:“待仇某算来。”


    他凝神静气,沟通天机。


    过了许久之后,他道:“天地真环转动用之后,天数变化增多,筹谋推算之力亦是大为提升,能见许多以往不能见之物,如今为万司议推算下来,那取终道一说或是一法,仇某无法看不到尽端,亦无法下断言……”


    万道人知道,无法下断言,就是任何变机都有可能,但他内心深处根本不信什么终道一类的话,越是到高层,越是清楚终道没可能分给他们的。


    就算给他们,他们也拿不了,因为这就是大能所需的东西,与他们是丝毫没有关系的。


    他路已经被阻断。


    这一战就算元夏赢了,他也没可能长存下去,故他必须找到办法。


    他问道:“还有其他办法么?”


    仇司议道:“办法倒是有的,但是却有几分忌讳……”


    万司议不置可否,道:“继续说。”


    仇司议也未迟疑,道:“若按我元夏如今之天序,此番指点之言其实并不算错,确实这是唯一之出路,我等信也好,不信也罢,只能如此做而已。可是若不拘于于此,那就另有一番格局了。”


    他神情认真了些许,道:“万司议是知晓的,天机变数越大,越不可能发生之事,才越会化为可能,而天序若在,则变数永无可能生增。”


    万道人在座上默然不言,过了一会儿,才道:“知道了。”他又道:“今日之言,不得向外泄露半分。”


    仇司议肃容道:“仇某乃是擅长推算之人,此与自身道法息息相关,泄露事机,定被道法反夺,万司议该是知道的。”


    万道人道:“仇司议,若无什么事,还请回吧。”


    仇司议应下,他站起一礼,从殿中退了出来,只是他并没有回自己的居处,而是立刻寻到穆司议这边,传意言道:“道友可知,我方才去了何处?”


    虽然他应下不说,可是面对穆司议时,有些话他根本就用不明着说出来,只需起个头,对方就能知道他去做了哪里,又见了何人。


    穆司议看了看他,却是缓缓道:“仇司议贸然道出天机,并不妥当。”


    仇司议呵呵笑了一声,道:“那只是我道出他的心思罢了,若他无此心思,便我说得再说多,再是有理,又有何用呢?”


    他继道:“果如我辈所料,虽然天地真环运转解了一时之急难,可是对抗天道运转本来有条理可依,可现在已然有些脱离制束,再这么下去,当是无法再稳稳压制天道,为我等必要在此寻得一线生机,方能脱此劫数。”


    穆司议没有说话。


    仇司议却是继续道:“我近日推算天数,从里面里出了一丝头绪……”


    穆司议摇头,道:“我等皆在上境大能的棋盘之中,谈此为时过早,除非……”


    仇司议马上接下去道:“除非有人出来主动搅乱这盘棋局!”他看着穆司议,道:“天机变数加大,那么天序就会生乱,生乱便就有人可能去到上境!”


    他手指朝下划了一圈,语声振奋道:“自我元夏立起,诸般大能占据上层,从无变化,若是有人再去得上境,那么一定就会搅乱这盘棋局!所以我等现在需要等一个破局之人,这方是关键!”


    他愿意在万司议面前说出一些玄机,也是因为他想着若有人能破局,那么定然是在这些求全上真里面。


    而这些人因为受镇道宝器的所限,则必然是要出选择的,要么就是一心向往终道,要么就是另觅他途。


    在他看来,重活回来,有多少人是能甘愿忍受束缚,等待终道的呢?这就是变机所在!

    实际上这些人能回来,那本身就是变数增加的缘故了。


    现在他们什么也不必做,也不用去确切盯着哪一個人,无论谁上谁下,只要设法让大势往一个地方去,那么最终是有一定去到他们所想看到的结果的。


    穆司议看着仇司议心绪振奋,能理解这位的想法,可是他却觉得,打破这棋局之人只可能在天夏,在元夏无论怎么推动,都是没有用处的,他们能做到,实际上非常有限,你以为你推动了什么,不定早在上层料中了。


    而同样,这局棋因为是天夏与元夏大能所下,所以是否能有这等破局之人出现,不仅要看他们这里,还要看天夏那边大能的意思。


    此刻两殿之外,某处墩台之上,黄司议正与重岸对弈,只是后者感觉到其人棋路,心情好像有些不太好的样子,联想到近来之事,他也能理解。


    本来这位都是准备顺势进位,甚至允诺设法给他找个司议之位了,奈何天地真环拨转天势,诸廷执陆续归来,比如那万司议,这一归来,却是重新占据了权柄,自然杜绝下面之人上升之路。


    重岸故意道:“黄司议,听闻不少司议归来,有些都是战败之人,两殿让他们重新占据权位了么?”


    黄司议嘿了声,道:“这一个个可都是求全之人,攻伐天夏缺少人手,却是正要用他们的时候。”


    重岸试着打听了一下归来之人,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黄司议也是随口说了。重岸暗暗记下,又问道:“这些司议回来,就能斗过天夏了么?”


    黄司议嗤了一声,道:“哪有如此简单?镇道之宝能渡送入天夏的只那么几件,还未必能在天夏占据上风,只能让天夏来攻我了,那还有点机会。


    可就算如此,那张道人才是最难对付之人,两殿归来大多数人都曾被此人诛于剑下,便是全数归来,却不见得能敌过其人。”


    重岸故作忧虑道:“莫非两殿就没有办法了么?”


    黄司议落子之手微微一顿,狐疑道:“你怎么问这些,我记得你以往不怎么关心这些事的啊?”


    重岸镇定如常道:“黄司议那日曾言扶托在下一把,若是真能称为司议,有些事却也不得不多问些……”


    黄司议这下倒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他许诺,心中这更是不快了,他放下棋子,哼了一声,道:“对付其人,也是有办法的。”


    重岸心中一紧,道:“哦?什么办法?”


    黄司议不好说具体他也不知晓,只是大约知悉一个大概,便含糊道:“此事么,元夏与天夏上境大能其实乃是一人,你可知晓么?”说着,他不耐烦的一摆手,催促道:“说这些做什么,轮到你下了。”


    重岸应了一声,在落子同时,也是在想,是否要把这消息传了回去。


    天夏域内,南丹道人听了张御之言,喃喃道:“覆灭元夏么……”


    张御道:“元夏若覆我天夏,能得终道,但是我天夏覆灭元夏,亦能再展无尽变数,南丹道友,你又待如何选择?”


    方才与斗战,他看得很清楚了,这位身上都有一股虚浮不定之感,这并非说南丹道人是虚无的,而是他们不存在过去之路,亦是没有未来之道。他们的命机是暂时是从天地真环之中借来的,不破元夏,绝无可能摆脱。


    戴廷执这时在旁边言道:“南丹上尊,如今天夏正在战时,尊驾之行止,照理可以直接拿下,只是念及尊驾以往并非天夏附从,如今方才归附无有几日,故是张廷执与我才是宽容一些。如何择选,你待慎重考虑。”


    南丹道人想了想,实际上,若他不再追寻什么,或也能长存下去,可修道人修道,就是为了自在超脱,現在卻从根源上掐断了此事,他又怎么能够安忍下去呢?若是那样,修道也变得毫无意义了。


    唯有超脱才能逍遥,被人所制,那不过是镜花水月,自欺欺人。


    他想過之后,打一个稽首,郑重道:“贫道愿意归附天夏,并遵守天夏如今之规序,愿与诸位一同倾覆元夏。”


    戴廷执道:“既如此,方才南丹上尊所为,有违规序,我等需加以惩处,南丹上尊可有异议?”


    南丹道人垂首一礼,道:“南丹愿领责罚。”


    张御微微点头,能这樣解决事机那是最好,天夏求全之人本就不多,难得归来一个,镇压起来反还多耗用一分清穹之气。


    处理好此事,他正待归返,这个时候,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意念一动,一道金光落了下来,晃动片刻后,就出现在了虚空之中。


    凝视着前方,见那里一团恶气缠绕,像是某种法器,且极像是寰阳派的路数,他伸手一抹,将之搅乱了去。


    当初寰阳派在虚空之中留下了不少后手,多数被上宸天寻去,后来寰阳派覆灭,也跟着一并消失了。但是现在看,可能受了宝器气机牵扯,再次映现出来了。


    他此前能感觉到,天地真环应该将天势拨转至元夏未见天夏之前,天夏出现各种变数,照理也该是如此,但实际上没可能那么准确,这里面可能有数百年的偏差,数百年的时间对于修道人来说并不长远。


    可是这数百年间,在天夏却是发生了许多事,从兴盛到崛起,差不多就在这段时间之内,所以接下来天夏需要应付的事可能极多。


    不过如今的天夏都可应付,他自身所要争取的,便是尽力寻逐上境。


    ……


    ……


  第五百三十二章 求玄为明上


    元上殿,下殿之内,越司议唤来了全司议、向司议二人,此商议今后应对天夏之事。


    而所以来下殿,是因为在两殿立成之后,越司议就曾负责执掌下殿的权柄,尽管时间不长,但元然有着下殿的烙印,下殿之人自与他靠近。


    越司议道:“天地真环拨转天势,如今情势已明,至多持续半载有余,会在这一年轮转之期后不久后终了,那时候天夏必来犯我。”


    虽是利用天地真环之运转迫退了天夏,可作用也仅止于此,并不能指望如此就覆灭天夏了,


    而天夏那里,也只是迫于天地真环之危暂时退却,若是确定此宝推动结束,那么有可能会再度来犯。他们必须要拿出一个有用的策略。


    全司议道:“我等镇道之宝想要在天夏主场压过天夏,如今已是有些困难,所以不能指望能主动攻入天夏,此番只能加以守御。唯有天夏来攻我才有机会。”


    向司议则是道:“两位司议,向某以为,便是天夏来攻我,胜算也是不高,至多维持不胜不败,天夏有那位张道人,再有其他人辅助,若是守阵而立,再是意图拖延到一年轮转之期的话,那依旧会重现先前窘境。所以对抗天夏的关键,就是在于如何压制此人。”


    越司议、全司议听到他提起张御,也都是沉吟不语。


    老实说,那些被张御杀死的上真之中,有不少道法非常了得,如今这些人已是在陆续归来,要是这些人精诚合作,确有一定机会。


    然而他们也是见识了张御使用道音之能,身上有宝衣护持,几乎不存在任何破绽,所以需要周密筹划一番才好下手。


    向司议此刻适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道:“两位司议,向某的意思,还是坚持上回之议,我们未必要在正面之上击败其人,似此人这般修为,若是有机会,定然是需要往上走的。


    我们不需要去做什么,只要设法拖延下去,拖到他去往上境,则局势自解,天夏短时内不可能再找出一个与之相似的能手出来了。那时候就是我元夏反击之时了。”


    他这想法在上回两殿议事上就提出来了,但是不少人认为太过消极,完全是寄期望于敌人自堕,要是张御不求上境,就这么与他们对峙下去又如何?这个境界可谓寿数无尽,莫非就一直这么对峙下去呢?


    向司议却对此不以为然,他认为张御每一次与同辈斗战都是印证道法,而且天夏不似元夏,是有上进之路的,试问哪一人修道人到的有机会去到上境的时候却是滞留不走的?难道不怕错过机缘吗?


    并且这里还有一个好处。因为求取上境不是那么好行的,万一不成,那就回不来了,他们就平白去一大敌了。


    全司议此时言道:“向司议之言其实有些道理,此人若是无法攀渡上层,那是好事。可若去到上层,自有上面大能对付。”他语声放缓道:“到时那么必增上面变数。”


    越司议点头道:“不错,若他能成功,这何尝不是天机之变数呢?搅乱天序,或许就落在此人之上,可是其短时却未必会走。


    这样看来,张御只要攀渡上境,不管是否成功,对他们都是有好处的。但是这并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可以预料,下一年此人必来相攻。


    向司议道:“长久为等,近期为守,我们从此刻设法在两界通道设下种种关隘,正如天夏以往所做之事一般,拖过一年轮转之期,当是可以的。”


    全司议默然片刻,才道:“只如此做,必遭诟病。”


    这个方法不是不好,可有时候对抗不只是考虑输赢,这等事一做,就是承认元夏与天夏的对抗处于下风了,无论提出此议,还是正式施行,一定是会遭到来自内部的巨大压力的。


    越司议想了想,果断道:“此法能用便好,便由我来说服诸位大司议,再与上三世诸位上真一晤,拿定此事!”


    天夏,虚空世域。


    张御在处置了虚空之中的一些污秽之后,又是来到了此间,并寻到了南丹道人,却是想与之论道一番。


    这是一个曾经攀渡上境的之人,哪怕不曾成功,可当年登攀之时的经验却是十分宝贵,若是探讨一二,或对他寻访上境有所帮助。


    并且他有一个很感兴趣的问题,攀渡上境必须要依附上层之物,他可以借助大道之印,这位当初又是利用的什么呢?


    南丹道人也是愿意与他论道的,他几乎是一照面就败在了张御手中,当时他以为只是道法上的差距。可事后再想,却觉得真正的原因不止是这个。


    张御对于道法的判断,时机的把握,都是极为准确的,这分明是有着丰富的论法经验,他自成就之后,可从来没有和同道真正斗战过,这方面无疑是异常缺失的,也是期望能通过相互印证稍作填补。


    对于张御之问,南丹道人想了想,拿出了一枚玉简,道:“贫道当初依靠的便是此物了,廷执不妨一观。”


    张御拿了过来,意念入内一转,发现这是一册名唤“玄冲造化经”的残经,但是从上面玄妙内容上看,或许与上境有所牵扯。


    南丹道人道:“这是一本道经残篇,疑似是上境大能所遗,其实过往之物类之物着实不少,只是后来愈发稀少,到了神夏之时,更是稀缺之物,只是借助此物却可能登去上层,所以为了争夺一枚类似残简,宗门之间往往互相攻伐。”


    他唏嘘道:“我明石道派虽非大派,可是门中道法也有独到之处,早年就是靠这一枚残简,并从中领悟出不少道法,才得以跻身上宗,只是后来上宸天曾遣人试探,为宗门计,为我道途计,我不得不攀渡上境,以求自保。”


    张御看了看南丹道人,此举无疑仓促的,也是被逼着走上那一步的,不过倒是能理解这位的选择。


    一个小道派,若是拥有这类东西存在,背后还没有上境大能为依仗的话,那定然会遭到大派的觊觎的。那还不如早早试着破关。如果能成,那不但是自己,整个明石道派都可因此受益,要是不成,此物也是就此消失,也免除一场危难。


    而这东西南丹道人现在之所以敢大方拿出来,那是因为攀渡一次之后,此物已与他有了种奇妙联系,别人已然无法借用了。


    张御在驻地之中与他交流了数天,彼此收获都是不小。因他已是得到了自己所想获知的,便就告辞离去。


    回到清玄道宫之中后,他一边修持道法,一边留意天夏内外层界因为天地真环引发的变动。


    他早先感应,这一回天地真环的运转当是会一年轮转之后结束,虽然没法十分准确,但有一个办法很容易判断,就是看天夏这里什么时候变动缓顿下来。


    一旦他们这里不再有各种变机,那就意味着这一次天地真环运转结束了。天夏又一次可以发动进攻。


    这件事也是必须要做的,因为你不逼迫上去,元夏也会想办法来针对你,与其等着元夏寻思出办法,那还不如我主动一些。


    纵使这回可能遇上元夏那些归来的上真,可他无所畏惧。因为凡是被他打杀的那些人,他都在在训天道章之中用之演练过多次了,他如今已是能熟练应付过这些人的围攻。


    虽然映照之身与正身相比差了不少,可事实上这些人在现世之中也没可能有映之身那么好的配合。


    但有一点要注意。


    两方斗战到了如今,都会利用他人的道法,也会利用镇道之宝的气机,所以真正斗战起来情况可能更为复杂。


    距离一年轮转之期也就几月之间,到时候天夏就会再度展开攻势了。


    他考虑了下,这段时间过于短暂,根本不足以做好攀渡上境的准备,但是继续积蓄功行修为却是没错的,等到时机一到,就可以设法突破。


    左右去往元夏的只是一具假身,正身一直在天夏,只要没有来自更上层的妨碍,那么就没有问题了。


    可是……假若有呢?

    他心底有一个想法,现在距离上层越来越近了,他能感觉到自己机缘将至,那么那些上层大能是否也会感觉到?

    这因为元夏、天夏的大能俱是一人, 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妨碍。


    他转念到这里后,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寻庄执摄谈上一谈,或许能从这位那里获悉一些情况,至不济,也能讨教得来一些破境经验。


    尽管每个人的道法都是不尽相同,没法给予任何道法上的建言,可是作为先行之人,想必总能给他一些建言的。


    思索下来后,他没有迟疑,当下离了清玄道宫,往云海深处而来,待至某处,他祭出了一张法符,前方绽开光亮,他走入进去,来到了一方巨大玉璧之前,站定之后,他执有一礼,道:“御请见庄执摄。”


    过了一会儿,随着仙灵之声响起,玉璧之上泛起一阵阵光纹,一个如用笔墨勾勒的庞大道人身影出现在上方,问道:“张廷执可是有事相寻?”


    ……


    ……


  第五百三十三章 觅道化负托


    张御对着上方一礼,道:“御有意追寻上境,只是有一些疑惑在心,故欲向庄执摄请教。”


    对于欲求上境这个意图他自是丝毫不会隐瞒的,到他这个境界之人,就没有不期望能入上境的。


    历来求全之人若是不迈出那一步,便自无碍,可凡有所阻碍劫数,也都是在正式攀渡之后了。所以纵有阻碍,也不是在现在。


    庄执摄语声温和道:“我一直在等张廷执到提此疑问。天夏之中,如今若论有能为渡升上境之人,也就是陈首执、张廷执还有正清廷执三位了。而张廷执不但修为功行深厚,更有近道之象。不过纯靠此或仍有不足。”


    张御心中一动,道:“还请执摄指点。”


    庄执摄道:“攀求上境,各人道途不同,道法亦是不同,登攀之法也各是有异,前人之法不可为后人用,故此处我无从助你,然我却能言一处,若要往上境走,除却完己功行之外,更有许多阻路之变机需要削除,此中一桩,则在于承负。


    承负与生俱来,存则即有,动则即生,不破道则无以除尽,可若是不设法削减,天道会借此生出诸般纠葛,成为负累,令你无从自在攀渡。”


    张御思索了一下,庄执摄虽然就仅仅两句话,可却是点明了其中的不少玄机。


    承负自人诞入世间便即存在。可寻常人用不着讲究此事,毕竟常人也就一两百载的寿数,也无能力去对抗天数。


    而修道人就需讲究此事了,世间万物皆有牵扯,一旦踏上修道之路,诸般承负交缠,你所做的一切,还有推动你上来的一切,都在承负之中。


    故于修道人而言,越是修行,承负越重。越是掺杂事机,则承负越多,自此越积越厚,牵扯无穷,到时候天数劫难自便顺此寻来,道行若浅,那便无从躲避,自此堕入劫中。所以要设法削去,以减负累。


    修道人修行之中,都很注意避免此事,而通常就是破境冲关,就能除却过往负累,而到了上境难关,听庄执摄之言,乃在于除负累了。


    他道:“敢问执摄,境关不破,承负又当如何去?”


    庄执摄道:“承负承负,既为承又有负,承负既在于立,又在于削。此间有数种方法,过往寰阳派所持乃是一种,其之路数以削灭诸有为主,吞化万世万物,便是能够去除却诸般承负了。


    只是如此做,便需上下如一,贯彻始终,排斥一应他道,故而在完道之前,会使天数劫难不绝压来,若是承托不住,则应劫而灭,寰阳派最后也是应了此劫。


    还有一道,乃在于约束,约束己身,不染尘埃,不入人世,那么可避开诸般之劫。


    只是天机变化无常,拘束得了自身,却拘束不了他人,最后不是难以窥道,内劫自绝,便是被外劫所杀。”


    张御思忖了一下,按照这般说法,削承负其实不是破境之后为之,而是修道人时时刻刻都在做,许多人自踏上修道之路就是如此。


    那些有上等道法传继的宗派,自入道之后便即被动或主动的维护自身,不令承负过多,尽管世上绝大多数的修道人都没有办法去到高处,可是先做好这些也是不错的。


    而但凡是上境大能传下的真法,莫不是如此,可谓先天印合在道法之中,修士不自觉便在做此事了。


    所以修道人越到上层,道理浸淫越深,便越是注重这些。所以可以看到,以往那些修炼真法的修士,大多数走得乃是避世,也是约束自身之道。但正如庄执摄所言,此法能治己身,无法治得他人。看似避世,但外劫一来,却是避无可避。


    这里他想到了焦尧,这条老龙可谓滑溜,可是依旧被外劫推动,不得不投入进来,现在不自觉被推至上道,乃是因为他过了劫,可若是不过,那便有可能就此应劫。


    庄执摄此刻继续言道:“还有一种,乃是在于还报,承负虽积,但却可化。若是还报多于过往之厚积,那相应就等于削去了承负。”


    张御听得很明白,这简单点说,承恩还恩,承负还负。也就修道人自身修道有成之后,再是还济万世万物。


    这算是入世之法,也就是天夏如今所执行之道。


    他猜想,庄执摄或许就是以此化解承负的,此为从天夏立成,对抗诸派,再是摄率领天夏众修至此世,最终并合诸道,合同为一,万世之功泽于后世,诸般还报之下,承负自削,由此立成道业。


    他此刻也是想到,庄执摄得以成就上境,或许也是与行此道此有些关联。那么自己之承负,又当是如何呢?

    他身为玄法开道之祖,最重要的道业无疑就是在于玄法,不过若是他不走通玄法大道,那么永无法用以还报,这两者之间便就有所矛盾了,但好在这里并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


    庄执摄见思索,又言道:“求索道业,每一人皆是不同。前人之路,也非是后人必行,但此中之理,却不得不明。”


    张御点了点头,他也是如此想的,前人所走之路,后人未必能走通。譬若早前那些大能,就所成就之旧路,就不是后来人能够效仿的。道理上若是一人道行足够,自觉承负牵绊不住自己,那么大也可以不用理会。


    庄执摄道:“能说之言,已是告知张廷执。只是这里还有一句话,张廷执资才天纵,更开一道之先,然则这里还有一句话却需记住,承负可削,上力难解,切切牢记在心。”又言:“今朝便言尽于此,望来日能与张廷执对面轮道。”


    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身影便缓缓从玉璧之上消退下去。


    张御见此,也是执礼相送,口中道:“多谢庄执摄指点。”待得庄执摄身影完全消失,他站直身躯,心下寻思道:“上力难解么……”


    这可能是在提醒,自己寻觅上境,或许有来自上层力量干扰,也或许是庄执摄自身也遇到过相类似的问题。原因现在不必去找,可能是上境大能,也可能是来自于别处,现在他暂时无法明了。


    但天夏这里的好处就是变数无尽,所以任何事都有可能,在庄执摄之前,也几乎没有人可以登上此境,自己也绝然不会因为知悉这等阻碍而停下的。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转身迈入光中,从此间退了出来,并回到了清玄道宫之中,他一人来至广台之上,思索着下来之路。


    目前看来,不去求那成就玄法大道以作还报,那么解化承负之法当就是落在元夏那里了。


    元夏最终是吞化天夏,消杀诸般变化,以己道代天道。而若能阻止此事,所付还报无疑是可以用以削去过往承负的。尤其是元夏对抗天道,更亦为天道所钟,从而得取一定助力。


    根据他根据,此并不见得灭去元夏,而是做出远超于自身地位功绩,使得大势偏向天夏便当是足够了。如此就要尽可能重创元夏,削平两方之间的强弱。


    这样的话,自己不放先行尝试一下,毕竟如今修行和反击元夏之事并不冲突,他做好自己能做得便是。


    实际上现在两边局势已经处在了一个关键的转折点上。尽管元夏那边仍是远强于天夏,可天夏这里反而占据了主动。


    等到天地真环运转过去,玄廷就会再攻一次元夏,此回他当是更为主动一些。就是如今对于天夏来说最大的困阻,就是元夏那“半觉仙”了,此障坚牢无比,难以攻破,前方就是如此,才拿其没有任何办法。


    要说破解之法,也不是没有,当下就有一个,那便是“元都玄图”。这件宝器有其特殊性,不受两界通道所制,可以直接遁至两分天幕之后的,由此破去此宝布置。


    可此宝当要用在更为关键的时刻,远还不到现在就拿出来的时候, 荀师和背后那位大能,也未到足以暴露之时。


    这里还需要另寻办法才是。


    元夏,斗岁世道之中,一名道人坐于悬空法台之上,台阶之下的阵位,依然是空空如也。


    虽然天势拨转,似如高道人、辛道人等人并没有能够回来,这是因为他们早已化成了他道法一部分,并且从上层宝器之中也抹去了诸般痕迹,没有可能再回来了。


    这时一枚符书飞来,他拿在了手中,打开一看,忖道:“两殿和上三世欲行守御之策,以待变数么?”


    他想了想,暗道:“这样也好,若是下回天夏来攻,那张道人身为天夏能手,必然会至,那时候我当与之一会,唯有与此人论过,才能完我之道业。”


    高道人、辛道人皆是亡败于张御剑下,如果不能杀死张御,消此承负,那么他功行就不能得全,无有可能寻渡上境,故他必须寻张御一战,以此补完功果,


    这时他拿过一把拂尘,对着下方一扫,便见身前棋盘之上诸子皆乱,难以辨认,见状他却微微一笑,天序有缺,天机纷乱,难算始终,这才他等候已久的机会,此番若得功成,上境道位或可占得一席。


    ……


    ……


  第五百三十四章 感机循身负


    张御自请教庄执摄归来后,一直在思索削减承负之事,他要走的,自然不会是什么避世削杀之法,而当是走那还报之路。


    因为他是乘渡上了天夏这驾巨舟,才得以修炼到今时今日这般境界,这里不可避免得了天夏之承负。


    所以削减承负,自然要是落在还报天夏之上。


    简单来说,凡是有利于提升天夏整体实力,或者相助天夏追胜元夏之事,都是有可能削减自身承负的。


    这方面他其实一直以来都在做。他所修的乃是玄法,而玄法本来就是入世之法。随着玄法的兴盛,玄修的增多,天夏的实力也是不断提升着,故这还报其实不知不觉一直在做着。


    只是随着境界的逐渐,所结承负远远不是过往能比的。


    他认为过去修道人功行一高,破开一重境界,所谓过往承负皆去,实际上只是因为自身能为更高,所以过往承负无从纠缠,并不是真的无有。


    而修士每一次提升都是不易,但很少受承负牵扯,这里因为能够获得来自门派、来自同道助力,使得功行较为容易攀升。


    可是到更上一层境界之后,过往的承负得以压下,更多承负却是涌入进来,这就迫使有志于道途之人不得不往上行走。至于停滞不前之人倒也不见得会受天机反算,因为此辈寿数有限,天机杀数还到不了他们身上。


    唯有寿数无尽之人才会受此摧折,所以到了玄尊境界后,就更需讲究这些了。


    可是由玄尊再往上走,当中譬若寄虚和摘取上乘功果倒还好说,总有前人道法和经验可以参照借鉴。求全几乎便只得依靠自身。


    有些大势力或还能加以帮衬,比如天夏以镇道之宝镇定四维。可是再往上境而去,几无人可以相助,亦无法从外借力,所以这里面的承负就需要修道人一人来背负了。


    只是承负纠缠你不知道到底是多少,这里只能靠修道人的自我判断,这里便有些被动了。


    承负通常是无法望见的,因为此中牵扯到了天机纠缠,除非你能望透天机,否则没法知悉具体。


    可天机变化无常,要是真正完全了然,那就是近道之人了,那也用不着在意承负了。


    只是他想着,既然直接观望不可行,那么是否可以换一个方式呢?


    自己掌握着大道之印,不需要去见,只是去感应这点承负对自己能够造成多少妨碍便好,假设感应之中拖缠较大,那就说明需做得还报当是不少,假设拖缠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那于破境就无太大挂碍了。


    唯有需要在意的,自己此举会不会还会牵扯进来承负。可是考虑下来,假设真能有个具体判断,这点付出也是值得的。


    念头转到此处,他也是坐定下来,注意到大道六印之中,入至定静,神气亦是转入高渺之地中,因为每一次去往高渺之地后,都是近道一分,他方便于做出更深层次的感应。


    对待这件事他较为慎重,故是足足坐定了有一月之后,他方才试着去感受那无数天机纠缠,他也没有持续观望,而是意念稍触即收。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了双目。


    在那刹那之间,他的确感受到了自己身上诸多负累,似乎那是无数与天机纠缠不清的线索,每一条线延伸出去,都足以触动天机。


    可是令他意外的是,此中负累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那么多,甚至可以说是稀少。他本能感觉到,若凭这些,是无法托缠自己的脚步的。


    他于心下寻思了下,眸中神光微动,这里缘由,很可能是因为训天道章!


    他所立造的训天道章,对于整个天夏有着极为深远的影响,不仅仅是当下,也是推动了今后天夏万世之演变。


    他还记得,就在立造训天道章的当日,还惊动了五位执摄出面,这足以说明问题了。


    这样话,他在破境之前似就无需做得太多了,目前只要能助天夏取得更大优势,再是自身积累足够,当就能一试上境了。


    转念到此,他眼帘低垂,再度入至定中。


    而就在他正身定持闭关之际,天夏上下参与过征伐元夏的众修也一样在修持之中,得上回之获益,他们的实力也在渐次提升之中,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下一战。


    晃眼之间,就是数月过去,此刻已是过了元夏的一年轮转之期,而各方地陆之上异变从一开始的不绝涌现到现在逐渐减少,这说明就天地真环的运转正在消退。


    有鉴于此,整个天夏再次开始开始征伐准备。


    由于上次元夏给予了大量的人口和资粮。这一次甚至不用抽调天夏本来人力物力,直接动用这些便就足以支撑了下一场斗战了。


    张御与几位廷执都是在廷议之上建言,纵然天地真环转运未绝,可是现在就可以开始进攻了。


    因为元夏由于天机变乱和自身宝器所限的缘故,所以此刻没法对天夏投入多少力量,有极大可能会防备天夏进攻,多半会在两界通道上设法阻拦,此前便可以设法将之凿通。就算元夏没有设限,如此做也可以为下番进攻做好准备。


    玄廷采纳了这些建言,就在廷议结束之后的第三日,开始尝试贯通两界通道,不出所料在此遇到了阻碍。


    当下派遣正清道人、林廷执二人驾驭镇道之宝负责突破阻障。


    元夏这一边,发觉了天夏试图凿开通路,亦是加大了守御,按照两殿的策略,他们是要尽量拖延天夏进入己身空域的脚步,这场斗战暂时看不出胜望,那还不如就这么拖延下去,拖到变机出现。


    向司议的意思,最好是等到张御自求上境而去,毕竟他们这些人都是看出,这人距离也是临门一脚,在此人不去上境之前,避免与之直接冲突。当然也有一部分司议认为此举太过消极,竭力反对此事。


    那些反对之人中,还有一部分上三世的上层,故此事尚还未有确切的定论。


    而两边对抗之际,天夏守正宫中,张御命印分身正望着前方的舆图,图中内外层界诸般详情俱有照显,可以看到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红芒,那是自天势拨转以来,除却虚空之外,所有出现异变的地界。


    其中大部分已然处置干净,唯有少部分还在清剿之中。


    由于天夏这回准备冲进分,再加上有足够多的上层力量,这一次应对十分得力,异变都是很快被镇压了下去。


    只是越到最后越要小心,他仔细看过,天势拨转的力量虽然在减弱,可是异变的规律却是不是单纯从盛到衰的,而是有一定的起伏的,现在别看地陆之上未起什么太大波澜,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陡然出现极大变动。


    正打量之际,他心中蓦然有感,不由望向虚空之中,在那一刹那间,他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略作思索,下一刻,一道金光落下,持续片刻之后,身影便从殿中消失。


    虚空之中,一名道人在此显现出身影来,观其形貌,赫然是上宸天的天鸿道人,他睁开双目之后,有些诧异望了下虚空。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已然自绝而亡了,又怎么会在此间?


    到底曾是执掌上宸天这等道派之人,他寻思一下,便明白这里一定是有上层伟力插手了,否则自己不可能归来。


    而这上层伟力的背后,极可能站着天夏的敌对方。


    他需要快些弄清楚现在的状况。


    他放目望去,并没有看到天夏的外层,只是看到了无数熟悉的星象, 可以肯定自己仍是在天夏空域之内。


    正寻思间,忽然感觉到有虚空邪神接近。对这些邪神他是非常熟悉的,道法一展,便已是从此间遁走,并通过心下感应往着虚空世域方向而来。


    上宸天就算覆灭,可是还有一些人使用上宸天的道法的,这些弟子仍旧在天夏,大部分都是在虚空世域,他们彼此之间是有着某种牵引之力的,故他只要朝此而去便可。


    在他走后未久,一道宏盛金光落下,绽开之后,张御身影出现此间,目光一扫,虽然这里不曾留下任何气机,可不等于没有丝毫痕迹存在,尤其是这里的邪神有着异常举动,稍作分辨,便可从中判断方才这里当有修道人存在。


    他往虚空深处看了一眼,虚空那些异动的邪神也是留下了一条路径,对方很可能是往虚空世域方向而去。


    他转了转念,再度乘金光离去,过去片刻之后,他来到了虚空世域之外,准备在此等着此人到来。


    他负袖立在虚空之中,等了没有多久,便有所察觉,见到一缕遁光出现了前方,双目一抬,直接望了过去。


    天鸿道人也是遥遥望见了他的身影,眼瞳一缩,遁光由此停下,当日他也是见过张御的,不过眼前之人,气机之强盛,远远胜过当日,令他也是望去深浅,并且看这模样,分明就是在此等着自己。


    他深深望了张御一眼之后,却是化一道流光遁离了此间。


  第五百三十五章 截影道时变


    天鸿道人在遁离之际,便有一个个与之一般的遁影落在了原地。


    他之根本道法名唤“命生复观”,乃是一门遁变道法,遁行之后,便可留下数百个与自身法力相当的遁影,能起攻敌避敌之用,无论单斗还是群战都是无惧。


    他一见张御之面就撤走,除了感受到张御的功行不是此前所见可比外,还有就是张御十分从容的站在那里等候他,那么明显天夏实力尚在,尤其这一路过来,想象中使他复归回来的大敌似并没有对上天夏。


    这样他一旦与张御交手,那一定会引得更多的天夏上尊到来。


    他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具体的情况,还不想这么快就与天夏撞上,最好是能找到令他复转的那个上层力量,弄清缘由后,若是允许,再来找天夏麻烦。


    他也是在心中盘算,此前他们三人安排之下,弟子鱼灵璧有一定可能带着青灵天枝脱身离去,若是能将之寻到,并且拿回青灵天枝的权柄,那么借助这宝器的力量,自己就能借此联络三位祖师了。


    虽然上宸天败落,可能三位祖师或许不会理会自己,但是最差也能利用此宝在虚空之中来回遁避。


    以前是一整个上宸天依托在宝器之上,天夏寻起来还较为容易,若是寥寥几人的话,那么很难找到他所在,至少一段时间内是找不到,那他可以利用这段空隙,慢慢找寻那股可能存在势力。


    毕竟重还性命这等手段,足以证明对方也拥有上层力量了。唯有拥有这等力量,才有希望对抗天夏。


    张御站在虚空世域之外,看着天鸿道人离去,他方才一眼便认出了其人之身份,这位显然也是受了天势拨转的牵连,得以重还回来了。


    转念之际,那些个天鸿道人留下的遁影,也是一个个朝着他这里过来。他神情平静,先是以训天道章向着后方传报此一消息,同时将“正御中天”道法一展,霎时间,若倾天汪洋般的宏盛清气向外扩散,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遁影顿便支离破碎。


    不过可以看到,开始的遁影破碎之后,后面的遁影都是开始有意识的进行回避,并且位于最后方的遁影更是齐齐对着他一挥袖,便有重重法力倾压而来,只是这些还未近他身,就没入清气之中,消弭的无影无踪。


    张御看着这些遁影,天鸿道人道法确然很是了得,当时他觉得上宸天三位,这位算是最是难以捉摄的,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道法仍属上流,哪怕其人不在,留下来的道法依旧能够起到拖缠对手的作用。


    当日之败,其实是大势已去,其人无能为力,只得自裁。


    可是同样,当初的他还未得道法,而现在的他,不但得有了道法,且已然在寻找更上层次的玄妙了。


    天鸿这人擅长遁法之变,而他这一正身,则是不擅长此道。可是他并非是一人,意转之间,背后一道白光一闪,白朢便持拿拂尘,自里显身出来,对他稽首一个,微笑言道:“道友可有吩咐?”


    张御点首道:“劳烦道友替我寻出此人。”


    白朢道人把拂尘一摆,笑了一笑,道:“自当寻出此人。”他当即一运道法,身上有白光隐隐闪动了一下,随后看向一处。


    张御这时也是生出了一股玄妙感应,白朢与他乃是一气同源,白朢之所感,他亦能感得,于是顺此感应,他往前踏出一步,而就是这么一步,却是直接遁落至天鸿道人遁法之尽头上。


    天鸿道人的遁法虽然玄妙,可却不可能无限制遁变下去,其必然有一个尽头的,而落至此间,就能将之截住。


    果不其然,在他落步之际,天鸿道人也是于同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其人在看到张御之后,眼瞳一凝,也是于瞬间反应过来,能在虚空之中准确无比的找到自己,那不是靠着某种道法就是依仗某种宝器。


    这样他就算再次退避,可能依旧会被对方所截住,既然这样,那唯有试着解决对手了,固然他知晓这般做于己不利,可这却是当下最好之选择。


    念头之间,倏然飞遁起来,他绕着张御气机飞旋,所过之处,留下了一个个遁影,这些遁隐也是一个个施展出各种神通道法。


    虽他擅遁法,可也不惧正攻。当初他与正清道人正面对战,也是靠着这门道法与之周旋,一度难分胜败,后来若不是遭受围攻,他自认能坚持更久。


    张御见他四面游遁,他却是稳稳立住不动,只是将清气扩张开来,只是每扩张一分,天鸿道人就往后退却一分,根本不和他的道法进行正面冲突,而唯有那些留下的遁影则会不断设法阻截清气蔓延。


    那些遁影的法力由于一源而生,故是会积累起来,重重叠叠压上,迫使他的道法在处在不停解化之中,没法一气冲至他的正身之上,这样其便取得了周旋的空隙。


    张御微微点头,这也难怪当日这位和正清道人周旋如此长久,其人之道法不仅有遁,又有变化,化影越少,遁变之力愈强,能避诸般道法及身,当初他道法未成,难以见尽见其理,现在却是得以领略此中玄机。


    但此人终究只是一人,没有后路,更没有任何依仗,他若是引动清穹之气下来,其实抓拿此人并不困难。


    不过他如今并不需要这么做,凝视着此人正身所在,他顿时喝出了一声宏大道音:“敕镇!”


    此此一声道出,他遍布虚空的诸多遁影都是岸滩沙塔,随涌过之浪层层崩塌。


    天鸿道人也只感觉自身气机一阵紊乱,神色一变,察觉到这道法威能,他自觉没有胜算,当下再祭道法,直欲遁离此处。


    然而遁法才展,张御背后有一道白气闪烁了一下,一步跨出,又一次踏在了他的遁法尽头所在,他再是遁走,张御也是再是踏步上来,依旧将他截住。


    接连数次之后,天鸿道人自知躲避不了,心下一狠,待是准备不惜代价用出更为狠辣的手段,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两道金光自虚空落下,武廷执和正清道人先后出现在了近处,各持一股清穹之气,隐隐将他罩定。


    武廷执沉声言道:“天鸿上尊,不必挣扎了,你是走不了的。”


    天鸿道人扫了几人一眼,冷笑一声,也是站住不动了,其实这时候他还可以选择自绝。不过刚是归来,十分想弄清楚情况,不愿就这么再抛却性命了。


    武廷执道:“我奉陈首执之命前来面见天鸿上尊,向尊驾道明一些事机,随后问天鸿上尊问一句话。”


    “陈首执?”


    天鸿道人似想到了什么,一下看过来,凝视着他道:“庄首执……”


    武廷执沉声道:“庄执摄已然成就上境。”


    “上境大能么……”


    天鸿道人呵了一声,默然片刻,他道:“你们想要说什么?我在此听着。”


    武廷执稍运法力,便传了一缕意念过去,天鸿道人接纳过来,只是瞬间,便就明白了元夏与天夏的诸般纠葛,神情不由变化了几次,显然天夏竟是元夏之映照,更想不到自己竟然是如此复生归来的。


    待看罢这些之后,他看向武廷执三人,冷然道:“贵方告知我这些,莫非是想要我投顺天夏么?”


    武廷执并不否认,道:“确有此意。”


    上宸天的道念与天夏是不同的,想着令此人与天夏同心是不可能的,不过一同对抗元夏未必不能。在对抗元夏这一点上,凡是身处此方世域内的所有生灵,都是可以合作的。便是往日有什么矛盾,可以除却元夏后再是解决。


    他又道:“天鸿上尊便不为此方世域,也不为上宸天道脉之传,也需为自身性命着想,唯有我覆灭元夏,尊驾才可得长存。”


    天鸿道人冷然言道:“但在我看来,以元夏之势,亦有可能是天夏被覆灭。”


    武廷执道:“天夏能否赢得此战,还待再看,可天夏若是不在,尊驾也是必然难逃一亡。他们是万不会将尊驾留下的。”


    天鸿道人没有反驳。


    他也是执掌一派道脉之人,在了解过元夏之后,立即知晓,元夏这等由上而下的势力,底下之人不过只是可以利用并随时可以抛却的棋子罢了,什么摘取终道,同享终道,根本就是欺人之言。


    我若能摘取终道,凭何要分给你?


    我平日都对你肆意驱驭,生杀予夺,而最大的果实却愿意与你分享了?这想想也是不可能的。故而他立刻就理解,元夏是没可能合作或亲近的,便是一时被利用,最后结局也不会美妙。


    而他虽然不愿意为天夏效力,可他再次归来,也不愿意轻易抛却性命,想要再等上一等,看看局势再言。


    而且这一切都是天夏告知他的,虽他知道天夏在这一点上不会骗他,可在考虑了一会儿,他却是道:“对于那元夏,我要亲眼看一看,然后再做决定。”


    武廷执沉声道:“可以。再过不多时,我天夏便要再攻元夏,尊驾届时可以随我一同前往。”


  第五百三十六章 势反寻真回


    在玄廷三名廷执的说服之下,天鸿道人选择暂时屈从,不过他也是提出了一个条件,想要见一见鱼灵璧和赢冲二人。


    陈首执在得知此人要求后,也是允许了此事。


    他能猜到,天鸿道人或是想见到这二人,但真正目的当是想见上宸天三位祖师,从那里获知对待元夏的真正态度。


    可是上宸天这三位在对抗元夏这一点上,已然与天夏站到一处的。而赢冲、鱼灵璧二人如今和天夏配合的也尚算可以,二人也分辨的清楚形势,并不会因为天鸿道人归来而改变立场。


    天鸿道人随后也是得了允准,便是放弃了抵抗,武廷执、正清廷执二人见状,便是施之以镇符,带着其人从此间离开。


    张御并没有跟着一起离去,仍是站在虚空之中。


    天鸿道人归来,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测,在天势拨转接近尾声的时候,却也未必能够完全放松下来。


    而就在数日之前,又陆续有寰阳派留下的法器出现在了虚空及地陆之上。


    外层发现这类的法器,如今加起来差不多有千余件,数目着实不少。


    这些东西但凡有一个被不知情由的修道人寻到,那都会流毒无穷。而若是心志不坚之人,却是根本拒绝不了来自于寰阳派的物事,因为这东西能立刻给他们带来莫大的好处。


    这些法器唯有像上宸天那样的大势力,才有可能加以利用。可即便如此,当初上宸天在虚空驻留时,出于维护自己统御的目的,也是将这些东西尽可能搜集起来,而不是任由底下人得去,从而破坏自身根基。


    他下来尤其要警惕的是寰阳派上层战力跟着一同归来,但凡有见,都要第一时间将之灭杀。


    而反观地陆之上,就相对平稳的多,在诸多异变被清理的同时,东庭地陆之上陆续出现了复苏的远古神明,但是一个个都是镇压了下去。


    正思索之间,一个人影到了他身旁不远处,言道:“道友距离上境只是临门一脚,但这一脚想要迈了过去,并不见得容易。”


    张御淡声道:“历来窥见上层,又哪里有容易的呢?”


    霍衡意味深长道:“若是修道人本来凭着自身本事能够去到上境,那也罢了,但是有时候,决定这些的,其实并不是修道人本身。”


    这话似有深意,然而他似乎并不像在这上面说太多,又是接着言道:“我此回来见道友,只是来提醒一句,不论道友此回是否能顺利渡去上境,混沌之道总是在那里的,大混沌也不受世间任何力量的束缚,只要你资质足够,并愿意投入进来,大混沌便可接纳于你。”


    说完这些之后,他转身而走,身影逐渐淡入虚空,边行边言道:“道友且记下我之言,或便有用到之时。”


    张御依旧是在站在那里思索着,霍衡几乎在每一次他破境之前,都会来寻他,试图让他进入大混沌。


    并且每一次都会说出所会遇到的困阻,这一次也同样如此,并与他所想到的一些可能隐隐有所相合。


    不过他有自己的道可走,是不会选择这一条路。


    或许大混沌可以利用,但也仅仅是利用,正如利至高一般。只是至高力量不敢说他知悉了全部,可是通过义父邹正,也是较为熟悉了。


    可对于大混沌,他一向是抱有警惕之心,因为大混沌不仅仅是影响到自身,也会影响到其余人乃至整个天夏。


    不过他并不会一味的排斥,混沌之道无疑也是大道的一种,霍衡的存在就意味着这条道路也是存在着,可即便如此,此道也只适合极少数人,而他行的乃是众道,并准备沿此走下去,这在根本上就是与之相悖的。


    转过念头,他再望了一眼远空,就引了一道元都玄图的气机,渡引自身往清穹上层回返。


    虚空深处,乘幽派主殿之内,单道人正在持坐之中。


    虽然乘幽主避世之法,可自从反攻元夏之后,门内上下众修士都觉法力隐隐有所增进,他明白,这是天道钟意加持之故。


    这却是难得的缘法,不能错过了。故举派上下自归来之后,一直沉浸在修持之中。


    这回他待定静结束之后,双目睁开一看,眼神不由凝注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道人正背对着他站在前方。


    他道:“师兄?”


    他从座上站了起来,道:“师兄你回来了?”


    那个道人没有第一时间出声,在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是缓缓道:“回来的,不止我一个。”


    并云上洲,灵妙玄境之内。


    一个少年道人站在一个兀立高起的笋峰之上,他打量着四周,发现过去往来飞渡频繁的玄境,如今变得异常幽静。


    其实各洲的灵妙玄境如今都是这般,因为大多数真修都是入世承担权责去了,唯是留下一些方才入门的弟子负责打理这里草木殿宇。


    少年道人也是好奇这里的人去了哪里,便是从玄境之中走了出来,身影闪烁了一下之后,已是出现在了并云上洲的古水之畔。


    他惊奇发现,这里也是与自己忆识中的景物大不相同,如今已是夜晚,大河两岸矗立着一座座高低错落的金属色建筑,在夜色下闪烁着的金蓝色的光芒。


    过去千帆竞立的场景似已是消失不见,代替这些的是时不时是起落飞驰的造物飞舟,还有小型造物虫时不时从空中掠过,岸畔那星星点点,似若绵延无尽的灯火,仿佛天上的璀璨银星流淌到了地面上。


    他好奇的看着,觉得这似乎是某种炼器手段,但又与认识中的不太相同,反正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他一直在此望着,似乎兴趣不减的样子,就这么站了一夜,直到晨曦露出,金色洒落涌动的大江之上。


    一夜的繁华虽是过去,但是在朝阳之下,在水河激流推动中,整个洲陆却是显得比夜晚更具活力。


    而此时此刻,并云上洲的玄首文峦也自是注意到了这一位,他以往镇守凉川上洲,在俞让迁任为廷执之后,被调了过来担任此洲玄首。


    他的行事中规中矩,从来都是沿着前任的路数走下去,而不会去任意改变,处置十分稳重,所以他是如今在任诸玄首唯一一个担任过三个上洲玄首的修士。


    他在发现这位少年道人后,发现看不透对方深浅,猜测可能是过去哪一位归来,他没有立刻与之接触,而是上报给了玄廷。


    张御命印分身得报之后,也是随之到来,但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接触,直到此刻,才是行步到了那少年道人身后不远处。


    文峦上前一礼,道:“这位上尊请了。”


    那少年道人转过身来,见是两名道人站在他的身后,其中一人对他一礼,道:“贫道上洲玄首,不知上尊如何称呼?”


    少年道人啊了一声,连忙也是回礼道:“贫道卫筑,也是天夏修士。”


    “卫筑?”


    张御回忆了一下,他记得清穹之舟上有此人的刻名,如果不是巧合,那么应该就是此人了,能成就上境的,同名同姓几乎没有可能。


    卫筑这时有些好奇的看了看他,他的眸子十分澄澈,没有丝毫杂质,并还隐隐含着一分童趣,他惊叹道:“你好厉害,比我还要厉害。”


    张御看他一眼,道:“卫上尊可还记得自己如何回来的么?”


    卫筑想了想,道:“我好像在求上境,后来就到了这里。”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好像是没能过去,不过没什么关系,有机会再试下就好啦,不过现在看来还不成。”


    张御在这两句话之间,他已知这位是一个派天真,心思纯粹之人,便言道:“卫上尊下来有何打算呢?”


    卫筑唔了一声,道:“我没什么打算……”他眼前一亮,是不是玄廷打算让我做什么?”他用力点头,双袖上下摆了摆,道:“我愿意帮忙的。”


    张御点了点头, 道:“那么就请卫上尊和我去一趟上层如何?”


    “好啊好啊。”


    张御问道:“卫上真以前去过上层么?”


    卫筑道:“去过一次,那时候庄首执还在。”


    “哦?”


    张御看他一眼,道:“卫上尊知道庄首执不在了么”


    卫筑理所当然道:“我感觉就是这样啊。”


    张御微微点头,这位给他的感觉十分特殊,能知这些,很可能其道法特殊的缘故,便道:“那卫上尊便随我去往上层吧。”


    卫筑好像想到什么,道:“那个……”他转过头,指着某一驾造物飞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可以给我一驾么?”


    文玄首道:“那自是可以,我可以送尊驾十驾。”


    卫筑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一驾就够了。”又道:“我不能白拿你们的东西。”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白玉贝壳,道:“这个送给你。”


    文玄首一惊,因为卫筑方才一伸手,那东西就到了自己手里,而再看卫筑模样,小心谨慎的看着他,好像生怕他不肯接受一般,他略作沉吟,收了下来,道:“那就多谢卫上尊了。”


    卫筑见他接受,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一定要留着啊。”随后对张御道:“张廷执,我们走吧。”


    张御又看了他一眼,他记得自己并没有报知自身来历。他一拿法诀,一道金光落下,就将两人都是笼罩住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谋定筑厚基


    一道金光落下,张御与卫筑再次显身时,已然落在了清穹地陆之上。


    此时听得清铃声响,有一驾飞车过来,落在了两人身前,明周道人自上下来,对着两人一个稽首,道:“张廷执、卫上尊,明周奉首执之命前来相迎。”


    卫筑偏了偏头,忽然道:“我们见过的。”


    明周道人眼帘低垂,道:“明周忘记了。”


    卫筑发出一声鼻音,“唔……”似在努力思索什么。


    明周道人这时抬头对张御道:“张廷执,首执正在等着两位。”


    张御点首道:“我等这便过去。”他侧过一步,道:“卫上尊,请吧。”卫筑“哦”了一声,跟着他上了飞车。


    明周道人示意了一下,铃声响动之中,飞车再次腾空飞起,下方洒落团团锦绣云霞。行驶一阵后,卫筑小声道:“他明明是认识我的,偏说不认识。”


    张御回道:“卫上尊认识可能只是过去的明周,而过去是明周,却未必是现在的明周了。”


    卫筑恍然道:“是这样啊。”


    张御看了明周道人一眼,真实情形恐怕不是这样,不过既然明周道人主动回避此事,那么也没必要追究到底。


    飞车在云海行驶过,来至一处法坛之上,徐徐缓落下来。


    陈首执正立在此间,林廷执也在此间,此刻正站在他的右手处。


    他很少在正殿之中接待诸人,平日他做事也不喜欢讲究太多排场礼仪,所以一般议事,如何方便便如何做。除非遇到真正难以决断大事,现在他通常都是利用晶玉和训天道章来与诸廷执交流。


    他此时也是远远看到卫筑。这一位在清穹之舟上不仅仅有名姓,还有来历师承。关键能在舟身上刻名的,多数是以往对天夏有过贡献之人,至少过去也是偏向于天夏的。


    而从天鸿的事可以看出,这些人记忆都是落在了求取上境那一刻前,仍旧是停留在以往的认知之中。所以改换性情立场可能不大。


    张御和卫筑二人此刻下得飞车,往法坛上端来,到了顶端,见了陈首执,两人俱是一礼。


    卫筑则是看着很是高兴道:“陈首执,又见面了,你送了我一枚阵册,我还留着呢。”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枚玉简晃了晃,又是怕被拿回去一般很快收了回去。


    陈首执看了一眼,认出的确是自己经手之物,道:“看来我以往与卫上尊也有些许交情,只是卫上尊,你自攀渡之后,我等便再也不记得你了。”


    “哦,是这样么……”


    卫筑不禁有些沮丧,他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明周道人,可后者却是把目光移开了。


    林廷执笑道:“虽我等难以记得卫上尊,可卫上尊此番能回来,对我天夏无疑是件好事。”


    按照清穹之舟上的铭刻,这位感应天机之能十分了得,而且道法也十分独特,只是那个时候,天夏对于求全上真约束并不高。


    毕竟每一个求全上真都可自成一家,除却上境大能,很少再有人给他们多少威胁,就算是同辈,除非是深仇大恨,那也不会无缘无故去对上一位同辈,自然没有人可以逼他们站队。


    然而根据记述,这位当初却是明确站在天夏这边的,对于一位对天机感应十分敏感之人,他的站队,也使得许多人认为天夏有可能最后胜出,这对于天夏起到了一个定的助力,哪怕这位如今什么都不做,他们也愿意将之接纳过来。


    卫筑听了他的话,认同道:“我也觉得天夏很好。”他皱了下鼻子,“我不喜欢上宸天、寰阳派,特别那个寰阳派,非常讨厌!”


    林廷执一笑,道:“卫上真当年求道之前,我两家还未分出胜负之前,已然求取上境,好在而今再度归来,却是能看到寰阳派已然覆灭,上宸天已然归并入我天夏。”


    卫筑嗯嗯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


    陈首执这时沉声道:“卫上尊可是知晓元夏之事么?”


    卫筑道:“我也知道啊。”


    张御思索了下,卫筑应当是能感知现有存在的一切,自其人归来的那一刻,理所当然的知悉眼下所有一切。


    林廷执道:“既然卫上尊知晓此事,又愿意归附我天夏的话,那么有一事不得不言明。”他神容一正,道:“每一个入我天夏的上尊,其之道法必须禀于天夏知晓,未知卫上尊可能接受否?”


    卫筑不假思索道:“可以啊。”


    陈首执看了一眼明周道人,后者立时朝着卫筑那里送去了一份玉册,道:“上尊可以将道法录于此上。”顿了下,又言:“只是稍加叙述便好,并无需太过详细。”


    卫筑哦一声,他以指代笔,在上面落下了一行行文字,不过实际上,让他详细写明道法也不可能,因为他的道法连自己也没法说清楚。


    写完之后,他双手献宝一样将玉册往高处一递,“张廷执,你看看。”


    张御也没有推辞,他知第一个给自己看,应该是感知到了自己的权责。


    他看了一眼,心中若有所思,这个道法倒很是奇特。本来他以为这位会偏向推算一流,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根本道法是修士过往一切之汇聚,也是本心之映照,卫筑身上出现这等道法,其实也是颇合道理。


    他将玉册转手递给了明周道人,又道:“卫上尊,我等下来与元夏之战,还需你出力。”


    卫筑不假思索道:“可以啊。”又嗯了一声,仰着头看了看左右,道:“这个,我能回去了么?”


    陈首执道:“自是可以。林廷执,代我送一送卫上尊。”


    林廷执稽首应下。


    陈首执则是看向张御,道:“张廷执暂请留步。”


    待林廷执和卫筑走后。


    陈首执从台上走了下来,招呼了张御一声,一齐走了法坛边沿处,面对着滔滔云海,他道:“张廷执,据你推断,还有多久,那拨转天势就会过去?”


    张御道:“御这些时日陆续观察,眼下推测,还有十余天左右,当就结束了。”


    陈首执沉声问道:“张廷执以为,可还会有上尊归来么?”


    张御道:“御以为,根据那天势涨落来看,或许会有一些不到求全的修道人归来,但求全之人越往后去,出现的可能的越小。”


    陈首执颔首道:“看来归来之上尊,极可能就这几位了。”


    张御也是这么看的,这次归来之人中,南丹道人算是无奈之下被迫同意入得天夏阵中;天鸿道人乃是别有算计,乘幽派的姚道人与这一支道脉上下立场一致,算是友盟;而在这其中,全心全意愿为天夏出力的,也就是卫筑了。


    陈首执此时道:“我天夏之镇道之宝,极可能与天机变化有关,前次我之侵攻,使得元夏天数大变,若能得再取得一方凿开两界宝器,那么此战便就大有胜算了。”


    张御点了点头,若是再开一条同道,就投入更多宝器,现在的情势,哪怕只是多上一两件,便有机会不费多余代价攻破那半觉仙了。


    陈首执继续道:“只是问过几位执摄,却是没有准确回言,恐怕在这回斗战之中是无法可行,仍旧只能用原先的计略的。”


    张御道:“只要我等保持进势,总能找寻机会的。”


    陈首执颔首,他问道:“张廷执,你是准备寻攀上境了么?”


    张御道:“正要与陈首执说此事,此番若能取得胜势,让天夏、元夏强弱之势得以为之改观,那么御当是要尝试闭关破境。”


    两者强弱暂时还是无法扭转的,就算将两殿杀空,还有上三世在背后,不过只要能在大方向上压制住元夏,将战局拖入长时间的拉锯,那么天夏后方会涌现出更多能手。


    而他若能进道功成,开辟玄法之道,对于天夏的意义也将是更大,无疑能再一步提升元夏之实力。


    陈首执道:“我了解张廷执之意了,”顿了下,他又言:“张廷执以为,自我之后,首执当由谁人来继任?”


    张御心念一转,陈首执这当是做好万一之准备了。


    不过这也是应有之义,与元夏的对抗,任何情况都需考虑到。更不用说,陈首执的道行也是精深,不定什么时候也会走向去往上境的那一步。


    而他身为次执,本来是正常情况之下,陈首执无论是去往上境,还是其他原因去位,便当由他来成为首执,不过他既然有意上境,那就不是如此安排了。


    而从玄廷排位上,下来一位自当是武廷执了。


    实际上正清廷执本来也是一个好选择,这位功行修为自不用多言,过去所立下的功绩也不在少数。


    但是其人之前曾被驱逐,虽然现在归来,但过往功绩资历需重作积累,这自然是比不过武廷执的。况且,有此瑕疵,许也是永无可能登上首执之位了。


    故他道:“武廷执当可受此重托。”


    陈首执点头,他道:“张廷执,如今两界通道正重作开辟,若是半月之后天势拨转结束,只待两界通道凿开,那便当再攻元夏!”


    ……


    ……


  第五百三十八章 辟空复破域


    并云上洲,天穹之上,一驾银白色的飞舟从云层之中飞速掠过,只在天际之中留下一道细长的银色气光。


    卫筑乘在飞舟主舱之中,左摸摸、又按按,正玩的不亦乐乎。


    有一名道童坐在他旁边,他是文玄首遣至卫筑身侧方便交流传讯,考虑到卫筑心智几如小童一般,所以也找了一个看去表面年纪相仿的小童。


    那道童虽然年纪小,但是以往曾是学习造物的,只是被玄府吸纳进来,这才成了修道人,所以他对造物飞舟是较为熟悉的。此刻他不解问道:“上尊也能自行飞遁,为什么要乘坐飞舟呢?”


    卫筑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一样,不一样的。这个好玩。”


    那个小道童有些不理解,感觉自己飞起来那才好,那才是他所向往的,卫筑这时拿过一枚糖丸,放在手心里,道:“来,给你吃。”


    “哦!谢谢上尊!”


    道童称谢一声,吃了下去,顿觉浑身暖烘烘的,似乎身体里有了一些变化,但是有什么他也说不出来,毕竟他修道也没有多久。


    卫筑这时道:“它在发抖。”


    那道童知他在说这飞舟,理所当然道:“造物飞舟乃是活物,飞驰久了也会疲累。这是我们并云上洲的天机院打造的飞舟,比不上其他洲。”


    卫筑两眼有光,道:“快说说,其他洲的飞舟。”


    那道童想想,道:“玉京飞舟乃是最稳的,青阳上洲的飞舟最为美观,最快的那是东庭府洲的飞舟了,据说和我们的都不一样,不过我没见过。”


    文峦看着那一驾飞舟,虽然玄廷没有限制这一位的举动,可是身为玄首,所有不在玄廷承担权责,并且落在并云上洲的修士,他都需监察。


    只是这几天看了下来,他也是无言,这位上尊平日举动和寻常贪玩孩童几乎一样,并且除了赶路之外,就几乎不动用任何神通道术。


    他觉得,这很可能是与这位的根本道法相关。根本道法不仅是自己过去一切所得之映照,也有可能会反过来影响自身的。


    他想到这里,不觉默默一叹。


    他也是早便成就寄虚之境,对他而言,摘取上乘功果不难,但是求取根本道法却实在是一道天堑。


    这一步异常之凶险,要不然也不会天夏至今只有寥寥几人了。据他所知,这一次天势拨转,也是归来了两名摘取上乘功果之人,但就算这般人,却也没有把握再道求全。


    不过如今却是有一個机会。


    他看向虚空之中那一团云光气旋,时不时有光芒闪烁而过,如今与元夏之争,使得天夏得受天道之所钟,所以若是继续与元夏抗争下去,并不断取得战果,那么行功求道之时,或能由此得享天道之助。


    与此同时,清穹上层,正清廷执、林廷执二人各自坐于一处法坛之上,正两界通道之内催发镇宝器之力。


    元夏负天图、凿空镜、诸仙渡三物都能来回乘载,而负天图、凿空镜更是一阴一阳,两气交织、互为表里,如旧主要就是这两件宝器在阻碍他们的突破。


    所幸天夏这里的都阙仪、定界天岁针都截空断界之力,且还有化劫真阳及清穹之气在背后支应,所以前方道路正在一点点磨开。


    林廷执照此推算了下,道:“如此下去,大约一月之后,如无更多变数,可以破开这方门户。正清廷执你看如何?”


    正清廷执平静道:“一月足够了。”


    玄廷得悉两人的判断后,又查证了一遍,确认结果也是如此,便是下令,让此次参与征伐的天夏众修在两界通道之前等待两界通道的贯通。


    等待二十七日之后,虚空气漩猛然一闪,前方的天幕猛然被撕裂开来,露出了那一方已然为天夏所熟知元夏空域。


    这一刻,也意味着通向元夏的通道被再次打开了。


    陈首执看向前方,他示意了下,在各个求全修道人的催运之下,镇道之宝的气机向元夏天域之内推进。


    而与此同时,天夏这里准备了多日的大阵也是运转了起来,如无数繁星聚集起来的气光洪流往对面冲涌而去,那里密密麻麻的裹挟着大量的雷珠玄兵。


    而一驾驾飞舟也是化作无数流光,紧随其后往元夏天域之内冲入进去。


    不过与上次不同,这回无论是宝器气机,还是后方的纯灵之气,都是遇到了较为坚固的阻碍,推进很是不易。


    尤道人看了看,传意道:“首执,元夏在通道另一端准备了守御大阵,正试图阻我去路,不过尤某算了下,却是可以设法绕开。”


    陈首执颔首,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元夏不可能让他们轻松攻入进来。不过过去的元夏却不屑于如此,因为那时候元夏还是主动进取的一方,天夏只能被动守御,现在却是不同,元夏要提防他们攻打过来了。


    他看着虚空之中各类宝器气机已然纠缠到了一起,便沉声道:“不用急着向前,先破此阵,才言其余。”


    他并不急切,因为现在一年轮转之期已过。他们目的是拖到下一个轮转之期,所以有充裕时间去打破封锁。


    元夏,元上殿内,两殿各司议立在元上顶看着天夏再入界中,俱是神情不一,越是上层,神情越是冷漠平静,反而两殿下层,却是显得焦躁不安。


    这个时候,虚空之中忽然飘起了一道道的霞光,其规模浩大,好似星河散流,望之绚烂多彩。


    然而两殿诸多司议却是不觉得这东西悦目,甚至有些碍眼,因为在元夏,小到一粒尘沙,大到诸天星云,本来全在元夏天序范围之内,所有运转,都该是常恒固守,而不该是出现这等不该出现的景象。


    而在如今突兀的出现这等异象,说明天序没有办法将所有细微之处都是遮蔽到了,而天夏的再次出击,则无疑会使得天序进一步受到搅扰。


    向司议此时看了上座,越司议、过司议、全司议三人正站在一处,三人都是冷漠不言。


    他心中暗自想着,这样的境况,想必也是这几位希望的看到的,天序越是不稳,那么变数就越大。


    他又撇了一眼距离自己不远的莲座,盛筝正坐于其中,只是神情有些沉郁。这一位这回靠着天势拨转,也是一般归来了。


    此番有人归来,也有人不曾归来,这一方是因为天道反压之故,另一方,极可能因为牵涉到了天夏,反而使得变数为之增多。


    几位大司议推断,其实所有人都是有归来机会的,如今不曾见到之人,那是因为其归来之期在变数之下落到千百载后。


    若是天地真环的拨转能持续到那个时候,那必然可以得见其等复生,但事实上无法做到着一点,所以此辈便等于无法归来。


    盛筝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却是丝毫不做理会,这个时候,他出声道:“诸位司议,万不能让天夏轻易立足稳当,当要设法将他们逐退。”


    越司议看了一眼盛筝,道:“哦?盛司议可有把握?”


    盛筝道:“盛某有此信心。”上回与张御一战,固然败北,可他自认也不是没有取胜之机。


    全司议却是出声道:“天夏那张道人神通高明,非是盛司议一人可敌,眼下非是决胜之机,不必急着出战。”他看向越司议,道:“我看,还是再等上一等。”


    过司议缓缓道:“确实不可过急。”


    盛筝见两人不同意此举,也只得收声不言。


    而此刻两殿之后,仇司议却是兴奋莫名,在那里不断試着推算。


    如今愈發紊乱的天序,使得他感觉攀附天机愈发容易,实际上天机在与天序碰撞中也是散乱无比,但以往的天機乃是僵死无变化的,现在却是能够从一团乱麻之中解开头绪的,对于一名擅长推算之人来说,他无疑更喜歡后者。


    而天夏的进攻,也会使得天序不稳继续持续下去,如此他能进一步窥探天机。


    他推算了一阵,心中好似触动了什么,便即起身,从殿中出来,来到了穆司议这里,并兴奋传言道:“穆司议,据我推算,此一回斗战牵扯,极可能就会出现那寻破上境之人,此人若出,则天时要变!”


    穆司议处没有说话,他心里明白,天夏那边不清楚,但是元夏这里,是绝不会允许此事的,哪怕天序崩坏,第一个踏向上境之人,那是一定是会被上境大能打压的。


    他缓声道:“仇司议,不用期待过甚,便有人能至上境,也不见得能改变大势,不定还会合同一道,阻塞上进之道。”


    仇司议一皱眉,却是不服气,他反驳道:“天机变动,连上境大能都未必能够定压,只要有一人能破,那必可顺延出无数变数,机会是一定是有的!”


    穆司议摇摇头,没有与他争辩。


    这时有弟子殿外道:“两位司议,两殿诸司议有请两位过去商议事机。”


    穆司议道:“我便罢了,早已去位之人,两殿之事不便过问。”


    仇司议却是一转念,对着外面大声道:“请回告诸位司议,我稍候便至。”他又对仇司议言:“孰对孰错,静观分晓便是。”说着,就甩袖大步走了出去。


  第五百三十九章 请算治乱空


    仇司议受了传召,从后殿出来,来到了两殿所在元上顶。


    他看着上方,这个地方自他去位之后,就再也没有正式来过了。然而,如今借着天机妙算之助,他又成功转了回来。


    一如他之前所预料那样,天机破散,就有用得着他们时候了。


    固然此后若是天机复回,两殿一定会又会对他们冷遇,甚或对他们进行清算,可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一定是元夏将天夏压下去了,终道终将为元夏所有。


    那时候也轮不到他们得享,结局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那还不如此时就博上一把,说不定就能冲破固束!

    他沿着台阶踏步上行,一路来到了两殿那通天彻地的光幕之下,他抬头看着情于莲花座上两殿司议,对着坐上所有人执有一礼,道:“见过诸位司议。”


    过司议道:“穆司议何在?”


    仇司议道:“穆司议言说自己本事不济,仇某不才,自认推算这一方面,还要略微胜出穆司议少许。”


    他这么说,不是为了贬低穆司议,而是因为看出后者不愿意趟这趟浑水,而上次穆司议帮了他,所以愿意将此事一力扛下来。


    上面平静了一会儿后,全司议声音才是传下,道:“仇司议也不是外人,也不必站着了,便入座说话吧。”


    仇司议却是站着不动,口中则道:“不敢!仇某自认不是两殿司议了,早已是去位之人,又岂敢再坐上此位?”


    全司议见他不肯接受,也没有再劝,道:“既然仇司议坚持,那便如此。今日请仇司议来此,是想请仇司议推算一番,我等何时出击,方能破击天夏眼前之阵。”


    如今归来的这些求全道人之中,在两殿诸司议看来,若是发挥得当,其中有一些道法能够镇杀张御的,哪怕张御有避死之法,也至多只是避死一次罢了。


    但是斗战变数实在太多,所以要寻一个合适的时机才好。


    这里就要请仇司议过来推算了。虽然前一次听了仇司议的推算,并没有能够真的镇杀张御,但那一次应该说也是有其原因的,推算能成为助力,但不能成为倚仗。


    他们都很清楚这里面所能起到的作用就得到天机助力,虽然他们是对抗天道的一方,可是现在该用则用,待到天序重新恢复完满,该打压仍可打压。


    仇司议道:“仇某可以推算,但是为了确保推算准确,却还需要向两殿借一件宝器一用。”


    万道人问道:“你要什么宝器?”


    仇司议回道:“涵枢金钟。”


    他若是要推算那出击的合适时机,其实并不需要这宝器,自身费点力气,也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他想顺带借助此物推算另一件事。


    准确的说,其实两件事也是相关的,便是事后问起来,他也能够有所解释。况且他也不认为两殿之中有人能够在推算一道上将他的想法看透。


    上面几名大司议讨论了一下,很快有了结论,越司议道:“可以,让他……”


    他话还没有说完,盛筝却是在座上发声道:“盛某以为,两殿重器,怎么可以容许一個退位司议操持呢?”


    仇司议站着不说话,一副我不在意,任由你们安排的模样。


    全司议道:“盛司议如此说,可是有什么建言么?”


    盛筝自座上站了起来,对着上方几名大司议一礼,肃容言道:“盛某愿意率众前往破绽,便那张道人出来,也愿意与他一决胜负,还请几位司议允许盛某出战!”


    全司议却是否决此议,道:“如今我等几次三番与那张道人斗战,却无一胜手,盛司议之心,我等也是了解的,但是着实非是上策,若无必胜之把握,反而还白白耗费两殿唤你等回来的一片苦心。此事,便罢了吧。”


    盛筝自己并没有把握说能必胜,见全司议不同意,而上面大司议似乎更偏向于仇司议,他只得再次作罢。


    向司议见盛筝坐了下来,不觉心里笑了一笑。


    他哪里会不知道盛筝的心思?

    本来他们二人可以并称下殿的英杰,两人虽然都曾败在张御手中,可是因为其人败亡,他还活着,所以如今他凌驾于其人之上,并主持下殿。


    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因为下殿这与上殿的情形不同,上殿毕竟万司议本来就是主持之人,而无合适接替之人,所以万道人一回来,就又坐回了原先的位置。


    可是盛筝交出来的权柄,既然到了他手里,就不可能让其轻易拿回来了。。


    这位看到他到了其人头上,自然心中是不愿意的,心中恐怕还想着重新拿到权柄,将来好能一同摘取终道,可是这一位,恐怕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真相,不知道上面这几位真正打算。


    越司议见无人反对了,便对仇司议,道:“仇司议,两殿允伱使用涵枢金钟。”他一弹指,前方豁开一道阵门,并对万道人言道:“万司议,就由你带他去金钟所在。”


    万道人执礼应下,侧转身对着仇司议道:“仇司议,随我来吧。”仇司议一礼之后,跟着万司议往走过阵门,便就感觉自己来到无法感应到任何物事的空域之中。


    万道人的声音传入心中,道:“仇司议,涵枢金钟就在前方,只是难观全貌,不知你如此可能借助推算么?”


    仇司议给出肯定答案,道:“如此却是足够了,且待我看来。”说着,他在此盘膝坐下,运转起推算之法。


    他虽然无法看到钟所在,但是能感应到此物的存在,正如他所言,如此已经不妨碍推算了。


    此前他的推算,得出破局之人极可能就会在这一战之中出现,他首要先弄清楚的是,到底这回破局之人会应在哪一边。


    表面看起来这个答案应当是落在天夏无疑,可是天机变化每每出人意料,却不能单凭臆测去下结论。


    运法片刻之后,他起气意往涵枢金钟之上轻轻一敲,随着一声无声钟鸣传出,天序似也是一同发生了震荡。


    而趁着这个时候,随着他的推算,气意也是顺着攀附到了天机之上,并无数天机线索延伸出去。


    但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去做任何观望,此刻若见,势必扰动天机,无法看清楚结果。等了一会儿,他在钟鸣结束之前,将气意尽数收回,然而再度推算。


    天机难窥,本来这等做法,会使天机逆夺,但是现在却是靠着涵枢金钟把代价给替过去了。可这法门也仅能用个一二次,否则日常推算天机,都有可能遭受反算。


    随着他运法,一瞬之间看到了无数画面,但其中大部分是他所不理解的,便是看见了也会遗忘,甚至不敢沾染,唯有少数他能理解的会留了下来,他便要从这些有限所得中推断自己想要知道的结果。


    只是这一回,他看了许久,卻是露出了一絲疑惑,同时深深皱起眉头。


    因为他所看到的结果竟然有两个,而算来算去,两个都是正确的結果。


    历来推算,虽然说出来的话都是模棱两可,但实际上他得出结果都是一个,能梳理出大致的走向,朝这个方向去努力,是有一定可能做到的。


    可现在这答案,让他无从判断了。


    而一次之后,想要再算已是不可能了。毕竟对于他们这样擅长推算的修士而言,同一件事,不可能接连推算两次,否则就是对自身道法的怀疑了。


    他思忖道:“稍候回去,可再问问穆司议,说不定他能知悉一些什么。”


    他站了起来,与万道人打了一声招呼,言称自己是推算完毕,两人便一同从阵门之中退了出来,重新来到了诸司议所在之地。


    他对着座上诸司议一礼,道:“仇某已是推算过了,近段时日最好不要妄动,待得百五十日之后再是出战,方有机会。”


    诸司议沉吟起来,很多人皱起了眉頭,百五十日后,就十分接近一年轮转之期了。


    盛筝冷笑一声,站起言道:“诸位司议,岂能听此人之言?若是照此做法,在一年轮转之期前动手,万一出现了偏差,未能成功,那这后果又要谁来承担?仇司议,你怕是承担不了吧?”


    仇司议却是不慌不忙,道:“仇某只是提出一个建言罢了,是否采纳,还要看两殿和上三世诸位上真的意思,盛司议不会以为仇某说什么诸位司议便会做什么吧?诸位司议和上三成诸位上真,想必都有判断的。”


    越司议这时道:“你有几分把握?”


    仇司议转身一礼,道:“把握不敢言,仇某已是尽力而为。”


    盛筝再是对着上方重重一礼,道:“盛某再是请求出战,此人之言万不能听。”


    向司议撇了他一眼,眼神深处却是有些怜悯。他看得出来,这仇司议明显就是越司议他们推出来的借口,依照此人推算行事,若是失机,那就能光明正大的让天序乱了起来,怎么可能让人压了下去?


    越司议道:“盛司议两次三番说有把握,那……”


    全司议这时插言道:“还是再等上一等吧,若此事不成,再让盛司议出战不迟。”


    越司议点头,道:“便如此。”


    盛筝本来还欲再说什么,可往后看了一眼,见两殿司议都是默然不言,就连过去那些支持自己的下殿司议也都是垂首不语,他也只能闷然坐了回去。


  第五百四十章 淆机未判明


    自元上殿殿议过后,两殿似乎就此采纳了仇司议的意见,决定上下保持克制,等上百五十日再对天夏动手。


    向司议却是知道,这样的做法,除了两殿之外,肯定还要经过上三世的同意,不然上三世在后面催促并施加压力的话,也不可能待着不动。


    这和他想的一样,上三世的一些高层同样也是纵容元夏天序进一步受到破坏。毕竟到了求全之境后,这些尽管人平日都是宣扬分享终道,可心底显然都是有着向上一步的心思,没有几个原意甘心停留不动。


    不过为何不与盛筝说清楚此事?

    他想了想,可能是因为这一位是复转回来的缘故,除非是元夏被覆灭,


    不然已是没有未来攀道可能。


    可是万司议同样是这般复转回来的,似乎却并不是如此,这位好像知悉一些什么,真正原因他琢磨不透,那也不用管了。


    他看了看对面,从道途上考虑,心中倒是希望天夏能一直这般与他们这般对抗下去,天夏坚持的越久,表现的实力越强,那么他们就越有机会。


    可同样认可所言,天夏之道与他们不符,所以若是他成就上境,那么一定是要把天夏及早覆灭的,而不会去考虑别人是否能成就大道。


    另一边,仇司议回到了两殿后殿,寻到了穆司议,并传意言道:“穆司议,


    我方才借助涵枢金钟推算了下,却得出了两个结果,这确实令我不解。”


    两个结果是什么,他并没有明说。但是都是擅长推算之人,穆司议自然也能听明白他的意思,后者沉思片刻,缓声道:“可能两个结果都是对的。”


    “这如何可能?”


    仇司议第一个念头便是否定,正如天地之中从无一般模样之物,这等推算也是绝无可能得出两个结果的。他断然道:“这等事无可能出现,除非是…


    ”他忽然住口,面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穆司议也没有说话,静静坐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仇司议才是出声道:“当不至于如此。”


    穆司议道:“若是涉及到上境大能,任何可能都是存在的。只要存在可能,

    我等就不能断否认,这一点,仇司议当比我更是清楚。”


    他又道:“上境大能出手,本来结果当是再无意外,只是因为天机变化,

    变数无法完全消除,所故是另一个可能也自是存在的。”


    仇司议皱了皱眉,道:“这倒是与此前的推算并不冲突,可我仍是觉得这等事不太可能。”


    这等推算的结果中,可能有上境大能的干预的影子。可他们的推算是建立在上境力量暂时不干预两方对抗的前提上的,若是上境大能出手,那么他们所做的努力和推算俱是无用,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穆司议此刻道:“其实还有一个解释。“说着,他指了指外面。


    仇司议不觉看了过去,若有所思道:“半分天幕?”


    穆司议望着外间,道:“天可半分,结果又如何不能呢?或许这就是一个结果,只是呈现两面,你我不曾理解罢了。”


    仇司议看着那光幕,眉头皱得更深,道:“若是这样,那便是天数自行变动,令我愈发难以执拿了。”


    穆司议看他一眼,提醒道:“天机变化,我等只是一个沟通传递之人,而非是主宰,不然与那些强要改变天数之人又有何区别呢?”


    仇司议嘿了一声,负袖抬首,看着虚空,道:“道理是不错,可不试上一试,又怎知没有机会呢?”


    天夏这处,在两界通道前与元夏一连对抗了有百多天后,随着一缕缕纯灵之所的气机涌出,终于得以将阵势在通道另一端铺开,而诸多法舟也是陆续进入了元夏天域。


    这一次元夏的守御实则十分坚稳,但是终究能拿出的宝器没办法压过天夏这一边,而天夏派遣出求全道人出外清理前方阵势,也没有元夏求全之人出来应战,这才让他们得以从容发挥力量。


    可就算这样,那繁复厚积的阵法也拖延了他们足够长的时间。


    张御站在自己的法舟之内看着前方,自他进入元夏空域后,自始自终就站在阵势第一线。


    他也是望到了虚空之中那一缕缕的霞光,他觉得这一幕很有意义,那正好元夏天序和天道碰撞的最前沿天道在这里被强行捏合成重重人为塑造的秩序,但又不断挣脱束缚,试图将那些扭转天道的力量重新融入进来。


    由于双方的对抗,却是将一些无法清晰判明的东西呈现于人前,他仔细看着,一时倒是感觉获益匪浅。


    这些东西看着并不能直接带来帮助,对于提升他的修为也没有什么帮助,

    可无疑能加深他对大道的理解,在攀道之时能把自身系在那里正确的道途之上。


    如今那一道天幕依旧将他们敌我双方分开两半,如何攻破此处,玄廷也准备了几个方略,可都没有足够的把握。


    可他们也是不急,既然没有机会,那就以不变应万变。


    现在攻守已然易势,在他们站稳脚跟之后,已经不用急着进攻了,只等着下一次一年轮转之期到来便好,元夏若不想看到局势败坏,总要过来将他们驱逐走的。


    只要元夏那边动了,那么他们就有机会了。


    斗岁世道之中,那名道人坐在悬空法坛之上,望着天夏阵势陆续展开,


    不禁抚须颔首。


    等了这么许久,天夏终于是如愿而来了。


    他这时伸手一拨,本来那层层灵性云雾将整个天夏之阵都是遮住,然而他拂动之下,明明现世之中没有变化,然而在他眼中却是一层层分化开来,

    并且唯有张御所乘坐的那驾飞舟显露出来,余者尽皆退去。


    并且他直接望到了张御身上,不过在他眼中,只是望见了一团星光,具体形貌却是看不清楚,并且变幻莫测,似有若无。


    这也令他明白,此人与他一般,都是站在了上境门关之前,自身道行法力近乎圆满了,缺得也仅仅只是一个缘法。


    不过这样正好,这等与他们有着承负纠缠之人,越是足够高明,消杀之后,承负削减也是越多。


    现在只需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了。


    他与张御的斗战,不能受到任何人的干扰,最好是天夏一方的能手俱被牵制。可这里他不能去主动邀人帮忙,更不能去两殿说定什么,这样他反而会增添更多承负既变数。


    最好是等到战局陷入僵持的时候再是上前,这样不但能够借势,反而还能让两殿之人为他分担额外的压力。


    而这个时候,法舟之内的张御也是隐隐感觉到好像有人在注视自己,不觉望了过去,却是直接望到了斗岁世道所在。


    但是被一片光芒溢射的星云所遮挡,他眸中神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在他意识之中,那些光华徐徐往下消退,并在意印反照之中看了一个高居于云中的身影,光雾朦胧之间,隐隐显现出一个道人模樣。


    那道人本在觀察张御,忽然见到後者望了过来,也是意外,目光凝注下方,道:“果然是道法了得。不过此刻还不是时候。”他拿起案上麈尾,輕轻一拂,便将自身隔绝了去。


    张御见到意印反照的身影渐渐消失,但能感觉到,这望向自己之人,应该与自身有着某种天机交缠,不然没可能胜出这等变化。


    他收回目光,神情泰然自若,不管此人有何打算,既有纠葛,若是见到,

    斩了就是。


    再是十余日后,仇司议又一次被唤到了元上顶,待见过了诸司议后,全司议问道:“仇司议,此刻可以出击否?”


    仇司议这些天一直在观察着天机,并没有出现更多的变数,故正色道:


    “根据仇某之推算,此刻时机已至,发动当有利于我。”


    他对自己推算有信心,但是是否成功,这点他并不负责,因为若是根据他的推算便能稳赢,那么干脆由他来由执掌两殿权柄好了。


    盛筝此刻站起,对着上方一礼,道:“诸位司议,盛某请求出战。”


    全司议却是摆了摆手,道:“盛司议,此前有说,我等早有安排,先让其他上真上前,若是不利,你再上不迟。此事就不必多说了。”


    盛筝只得应下。


    向司议看了看,琢磨了下,全司议接连几次为盛筝开脱,现在又不让盛筝上前斗战,明面上看着是否决盛筝之意,但实际上是一种保护。


    以往全司议就对盛筝就极看重,而他与盛筝虽是并称,却是被摆在一边现在看来,依旧是如此。


    不过没什么关系。


    他今时之地位,只要不犯太大的过错,就算大司议也没办法将他拿下去,

    而且盛筝功行不得长进,天序若破,天机出现,也是他先有机会,


    唯一需要的担心,是全司议说不定会让他亲自上去对上张御。


    他身为下殿主持之人,也可以临机决断,做出另外的安排,终究大司议的权威是需要他们这些具体执行之人来认可,但若是他不认,拿他也没有办法。


  第五百四十一章 试手引归真


    早在天夏对两界通道开始展开攻击时,两殿对于进攻天夏阵势已经有了想法,而到了如今,对于出击破阵的人选早已是拿定。


    并且这一回,是交由上殿来全权安排。这主要是考虑到上回上殿损失惨重,急需一战来挽回颜面。至少场面能过得去。


    所以全司议拒绝盛筝出面,也自是有其道理。


    万道人这时正带着兰司议、顾司议二人在安排底下人手,其中最为重要乃是在于三人。来自上殿的蔡司议、以及骆斋、胥涉关这两名外世修道人。


    这三人都是在与张御斗战中被斩杀的,如今趁着天势拨转复生了回来。


    万道人来到这三人面前,对其等言道:“蔡司议,骆上真、胥上真,这一回就要靠你们三位通力协作了,能否对抗那位张道人,就要看三位的了。”


    蔡司议神情漠然道:“自然,这是蔡某之责。”只他说话之间,心底却不像表面那般无所谓。


    他之道法“故气同根”之术,若有人斩杀他,那么自身必是牵连而亡。不过这并不是说他无惧生死了。


    当初他敢于利用自身道法去与张御碰撞,那是因为他知悉两殿的计划,甚至于他当初这身道法,就是因为知悉天地真环这个宝器的存在,而进一步被某位引发出来的。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两殿去灭杀通常意义上难以对付的敌人的。只是以往元夏不曾遇到过太过棘手的敌人,是故轮不到他出手。直至遇到张御,然而他上场的结果却不怎么美妙,连他自己也知悉自己未能利用道法杀死对手。


    只是上一次被杀能复生,这一回若再被杀死,那么他是真正的身亡,不会有再有任何归来机会了。


    说实话,他自忖已经为元夏付出过一次,不想再去尝试,但两殿谕令之下,他没有违抗的余地,只能在随后想办法了。


    骆道人和胥道人二人皆非司议,他们也知道,两殿也不在乎他们的意见,只要他们遵从谕令便可,故只是沉默不言。


    可是这个时候,万道人却是看了过来,先对胥道人道:“胥上真,此番有劳了。”


    胥道人正色道:“胥某受两殿恩顾,定当粉身想报。”


    万道人颔首,又对骆道人道:“骆上真,你之道法也是紧要,我等能否不受那张道人的道法威迫,全要落在你的身上了。”


    骆道人定了定神,道:“骆某必然用心。”


    他之道法“心同神映”,只要在近处目睹过他人被某种道法杀死,那么此法就伤不得他了,并且还能传递出去,令同道也是一样受此恩顾。


    只是上次,他明明见到张御以斩诸绝斩杀同道,并且成功运转了道法,可依旧是被张御一剑斩了。


    等他复归之后,与两殿诸人交谈了一下,有判断认为,张御应该是用某种更上层的力量遮蔽了他的道法。要是这样,他们也可以用利用其他宝器气机进行干扰,那么他的道法就能起到应有的作用了。


    只是可惜,这回他固然回转,可是因为被斩杀了一次,道法之映照自然也是不存在了,所以需要近距离再看一次,才得运转起来。


    可是经历一遭斩杀,他心里其实也有些惴惴,可见蔡司议和胥道人都是一脸慨然的样子,他也只能做出同一副模样了。


    在交代过后,蔡司议三人执礼与万道人等人别过,便是准备往攻天夏之阵,正要走上金舟的时候,蔡司议听到了背后有一句传声:“蔡司议,若事不可为,可以先保全自身,不必强求。”


    蔡司议一怔,他不禁转头看了一眼,万道人面无表情站在原地,身后是顾司议和兰司议,但是他却看不出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


    眼神闪了闪,他转过头,脚下不停,走上了金舟,不一会儿,便见其上千驾金舟一并飞起,往天夏阵势方向冲驰而去。


    兰司议看着那一道道金光远去,道:“可惜师司议此回不曾回来,不然以他之能,定能和张道人作那正面之斗,这样更有把握了。”


    向司议作为下殿主持之人,方才一直站在远处,但仍是留意着几人说话,此刻听到这句话,却是嘲弄一笑,不以为然。


    这位师司议与张御交手,虽然挺过了最初一击,可也不过如此而已,后来还不是一样被斩杀了?

    张御身上兼具宝衣和其余上层宝器的力量,偏偏运转起来还顺畅无比,好像就是自身道法一般,寻常同辈上前,怎么可能斗得过其人?

    对这次进攻,他同样不看好。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次要是拖延到一年轮转之期前还对天夏那边无能为力,那说不定极为大司议就有可能下场了,不然对上面也是交代不过去。他倒要看看到时候这几位怎么对付那张道人。


    只是想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一事,不对,其实还有一个可能的……


    他思忖道:“若真是这样,那倒免去了对付此人,看来我所提之建言,上面几位也真是听进去了。”他看着前方,玩味道:“到底如何,想来不久就可知晓了。”


    千余驾金舟从元夏阵中突出,直奔天夏大阵而来,身后更是跟随着不计其数的小舟,彷佛无数星虹流光向着前方射来,天夏察觉到后,立时做好了戒备。


    张御身在阵前,他转动目印看向那些金舟,来者的气机在他眸中清晰呈现出来,这其中有数名道人是他曾经见过,或者曾被他所斩杀的。看来是借着天势拨转之助回来了,看情况这里应当还不是全部。


    这其中颇有几人的道法是十分棘手,若是事先不知晓,那很难对付。


    好在在这场斗战之前,他就拟了一份卷书,将自己以往所遇到过的所有对手的道法记录在内,并将之呈报给了玄廷知晓了。


    故是想轻易算计到天夏是无可能的。


    眼见着对方逐渐逼近,他伸手握上了剑柄,身上气意微微波动起来,只就在这时,身前晶玉光芒亮起,他伸手按去,却是武廷执传意过来,道:“张廷执,此番由正清廷先行出战应敌。张廷执,你且稍候一步。”


    张御一转念,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武廷执的安排也是有道理的,敌方肯定是对着他而来,也定然把他视作主要的对手,当也是准备好了什么手段,但只要他不露面,那么这些手段就不方便用出来。反而无法全部投入力量。


    而正清道人身上拥有宝衣,又清楚对面多数人之人的道法,由其出面,当也足够应付了。


    此番天夏这一边,那四名归来的求全上真也是一起出战,但各人所应之职个不相同。


    乘幽派姚道人守在阵后,卫筑与尤老道等人身处一道,南丹道人只是负责守御阵势。


    至于天鸿道人,则是将青灵天枝交由其驾驭。


    能够交托给他,也是因为此人在接触到这青灵天枝的一瞬间,便试着沟通三位祖师,然而回言结果,却是告诉其人让他与天夏配合,挡住元夏侵攻。


    既是如此,他也只得拿出全力来策应。


    他到底是求全上真,并且与青灵天枝还是一气同源,驾驭起此宝来比赢冲、鱼灵璧二人更是得心应手,对抗之中,将对面的赤魄寂光压得只能退守在己方那一边,根本无从推进过来。


    正清道人得了传谕之后,座驾便自阵中飞驰而出,并在阵前停下。而后方亦是有隐隐有气机遮护。


    他虽然一个人立在最前,但是有方景凛等五人护卫在右侧,而尤老道、严若菡,焦尧、卫筑四人则守持在左侧。


    那诸多不多时金舟到了近处, 停顿了下来,蔡司议在此间身份最高,他看了看,发现张御气机似不在此间,反而正清道人挡在了那里。


    他不曾与正清道人直接对阵过,但却知道这一位的能耐,故是在考虑下一步该如何做。


    骆道人提议道:“蔡司议,那既然张道人不曾出来,那不如我等试着将此人算死?”


    实话实说,他心中对于对上张御没有多少把握,其人不出现,他反而松了一口气,若能把正清道人杀死,对后方也能有个交代了。


    蔡司议却是不同意,他道:“此人虽也是难缠,我等手段需留着对付那张道人,不宜拿去对付此人,交给他人对阵便好。”


    他隐隐能猜到骆、胥二人的想法,不愿意与张御对上,但是以为对付了正清,就不用对付张御了么?


    这是不可能的。


    要是他们成功了一次,两殿反而会让他们继续尝试成功,若是不成功,则会让他们再度尝试。这一次想要活命,唯有在对上张御时找寻办法,而不是用这等粗浅的花招。


    他向后传意道:“隐钟上真,劳烦你出面,拿下此人,余者我们自会牵制。”


    身后没有传来回声,但是过了一会儿,一驾金舟从诸舟之中驰出,来到了正清道人座驾之前,光芒闪烁之间,自里出来了一名蓝袍道人,对着正清道人一礼,语气冷漠道:“治微世道隐钟,向阁下领教高明。”


    ……


    ……


  第五百四十二章 起落合阴阳


    隐钟道人一礼之后,正清道人平静也是回有一礼,道:“正清在此领教。”


    他没有如对方一样报上道传师承,是因为当初名义上他已是被师长驱逐出来了,之后哪怕担任了廷执,也再也没有见过。所以不必再言。


    隐钟道人看去性情冷澹,也是不在乎这些的,他一点头,足下法驾踏起,便展开了自身道法,团团晶莹流光从那里流溢而出。


    此光一出,好似暴洪倾泄,无有止势,正清道人也是随之张开自身道法,然而他的道法与那流光一处,那本是彷能清净一切的清光,竟是眼见着就被迫退了回来,似乎连阻挡一下都是不能。


    这一幕,令天夏这里的许多求全上真都不觉为之一凛,正清道人的道法在正面战阵上至今可从没遇到过真正的敌手,谁知今日非但不能敌住对手,反是被反压了回来。


    隐钟道人之法名唤“真从合化”,他的道法从阴阳顺逆之理,有起落涨回之妙,

    特点在于上升之际,无可阻挡,落回收敛之际难以拽止,更其道法之威能,就在一呼一吐、一起一落之间。


    张御望着那隐钟道人,他之前是也见过此人的。其在前次攻打天夏大阵时曾经有过露面,当时这人道法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是那时候他的交手对象是贞显道人等几人,所以并没有与之正式交手。


    虽然一开始正清道人被压了下来,可从道法变化来说,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此中不讲道理的地方在于那道法升势的时候,除非你能全面碾压前人,不然难以阻遏正面。


    就算他自己站到前面,祭起正御中天应敌,在面对升势的时候同样也不会占到多少便宜。


    当然这只里是纯粹道法的比拼,真正斗战起来他的手段绝不止这一种。


    正清道人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此人的道法,在对阵辛道人之时,他便见识过了,但那个时候,那还只是种在辛道人身上的一缕气机,远无法眼前所见相比。


    他平静立在那一片清光之中,任由那流光挤压过来,看着即将把他整个人包围进去的时候,他的身影却是微微一虚,正却是直接用宝衣虚化之能,那一道清光便直接从他身上透照出去,难以触及到他分毫。


    既然身有宝衣,那自然是要用上,他不会因为只是两人间对抗而弃于一边,而且对方此来与他交手,那也是一定暗藏多种的手段,此刻不用,不等于没有。


    而在对方道法最强盛的巅峰过去,那接下来自是不可避免走向回落,他身上本来近乎熄灭的清光又一次迸发出来,并向着对面反推了回去。


    隐钟道人面对正清道人的反击,他一样没有选择退避,在道法落空那一瞬,不待正清道人出手,他就已是主动将道法往回收敛了。


    如此一来,那清光照来,反而助长了他往回收敛之势,可这里若是一个处置不好,那么清光顺势到来,不定就能直接将他这具假身倾毁,使得这场斗战提前结束。


    那道法收敛到了身上之后,他身外本来所有的流光都是消失不见,包括脚下法驾同样变得成了一虚影,好像骤然回归到了平澹,没有了外围的遮挡,随即到来的清光自是无遮无掩的涌上来。


    就在光芒距离他身躯只有分毫之差,即将他淹没之时,霎时阴尽阳生,那流光又是再度绽放出来,将到来之清光重又反推了回去。


    无论元夏还是天夏这里,两边观战求全上真对此都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他们都能看出隐钟道法大体上的变化之势。


    道理上说,趁着道法回落的时候攻击那是最妥当的,可事情当也没有这么容易,否则这门道法只要他人挺过第一升涨之势,那就能将之打压下去了。


    而且那一来一回之间看着凶险,那应当都只是双方的试探,真正对抗,还要往后看。


    正清道人看着再次攻来的道法,这一次却是与上一次攻击有所不同,多了些许变化在其中,攻来之势中不再是单一的升势,而是有升有回,有起有落,满是生消长化之道。


    可是同样,这也是没有了先前浑然凝合,一气去尽之势,遇到那些清光之时,也半路之上被遮挡了下来。


    但他的可不止单纯的起落涨合那么简单,在阴阳转化之中,其势会积蓄起来,若不打破这等变化,那么每一次变化都是一次增势,以至趋于无穷。


    随着斗战逐渐往后推演,他的道法威能也会随之攀升上去,甚至突破自身难以容纳的界限,正方才是真正的升涨起落之道,此番整个斗战,便是处于那更大的升势之中!

    张御眸光微闪,他一开始就在观察双方的道法变动,尤其是隐钟道人那一边,此刻也是看出了这其中可能蕴含的变化。


    这个时候要破此道,唯有寻找破绽,坏其道法之势。


    只是此人之道不但落于大势之上,也着意于更为微小之处。


    那流光之中蕴藏有无数缕道法气机,每一缕都可阴阳轮转,演化起落之变,此人已然将自身道法运炼到浑还一体之势,几乎没有破绽了。


    要单纯从道法上破解,那么唯有在没有涨势到极致的时候抢先下手,那么还有一点机会,越到后面越南破解。


    他相信以正清道人的经验,当也是能够看到内里玄机的。可以现在表现出来的情况,正清道人似乎毫无所觉一般。


    他转了转念,这位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或者道法上还有以前未曾展露出来的玄妙,那倒要看下去,看这位如何破局了。


    隐钟道人见正清道人没有采取任何阻碍他进势,略微有些意外。


    他也不认为后者看一点也看不出来自己的道法变化,可他不会因为对方的不作为而改变自己的进攻节奏,便有什么变化,他也一样能接住,故仍是维持着此前的进势。


    而双方在对抗了一会儿之后,正清道人这里终于出现了变化,他似乎是为了针对隐钟道人的道法转化,他也是着意在了细微之处。


    当对方每一缕气机欲要拔高之时,便就主动灌入气机,助其推高拔升,所谓盈满则溢,看似是助长了对方,实际上却是使得道法展现出来的威能稍现即逝,不能起到本应有的作用,


    而在那道法落去低回之际,又是收势回退,叫其不得借力,尽量拖长回势,这一来一去之间,自便消弭了诸多威胁。


    可是想一时破开对方道法,似也没那么容易。双方很快陷入了僵持。


    因为在现阶段,双方的道法都可以做到出现任何疏漏,只要双方都不犯错,那么谁都没法于瞬间压倒对方,如此就会就会持续下去。


    可这也是十分凶险的,当中只要有一个不慎,哪怕只是一个微小处的判断出现了偏差,就会给对面抓住机会,并拿着这一点不放不断扩大优势,直至将对面推翻。


    这两人道法碰撞对抗,使得虚空之中光芒流溢,攻守来回之间,也由此演绎出了不同道法对撞时产生的诸多玄妙,让双方观战之人都是大为赞叹。


    可是相比较元夏那边众修士神情较为轻松,在场的天夏诸多求全上真,大多都是一个个神情严肃。方才张御能看出的问题,他们也是一样看到了。


    在他们看来,正清道人的选择很明显,应当就是想着在对方起势到无可抵挡之前,找到一丝破绽,进而引发对面全局的崩塌。


    此一战,便看谁先犯错,看谁少犯错了。实际上这拼的就是双方判断力和各自的斗战经验了。


    要是隐钟道人不犯错,那么输得可能就是正清了。只是联想到后者身上还有一件宝衣,或者才做出了如此选择。


    张御看着场中之战,与众人想法不同,他认为除了斗战经验,还要看两边谁的道行更高。


    以他如今对道法的理解,能够居高临下的俯瞰诸多道法,很多地方的缺陷一辨即明,哪怕在别人看来完满的地方,在他看来也是有疏漏的。


    只是通常他与人斗战直接用剑斩过去就是了,不会持续很长时间,所以也几乎不会需要他以道法来争胜负的情况发生。


    在他看来,正清道人的道行比隐钟略高一线,但使得正清道人在斗战的前中期抢占到优势,到了后面,这点优势就会被抹平,若是那个时候仍不发动,结果就不好说了,不过有些变化,唯有对战双方才是知悉的。


    在不知不觉间,正清、隐钟这一场对抗便是持续了十多日。


    其实这在求全道人的斗战中是十分正常的,要是双方真身斗战,那会更为长久,彼此可能要反复灭去对方几次世身,直至找到神虚之地,再追觅到神虚之地和世身之间的漏洞,于同一时刻灭杀,方有可能击杀对手。


    有的时候或还不成功,或可能导致对手遁避。


    而若是势均力敌的对手非要分个生死,不间歇的斗战个数十上百载那是难见胜负的。


    可眼下不是如此,随着隐钟道人的道法蓄势愈盛,双方都是知道,胜负当就在眼前了!

    ……


    ……


  第五百四十三章 从气化反融


    隐钟道人身上的道法蓄势渐足,已然昂然欲发之时,这一场胜负即将来到关键时刻。


    元夏、天夏两边的修士同时感觉到了转机的出现,不约而同凝视着场中。


    他们也有着各自的判断,正清道人身上有宝衣,或是这一次能护住自己,


    可是隐钟道人同样也有宝器气机携带在身的,就算这一击能避过,等道法之势积蓄叠加上去,到了后面就没有可能避得开了。


    到时候他们这一边只要把克制宝衣的手段用出,那么就能抵定胜局了。


    又再是数个呼吸之后,隐钟道人道法已然蓄至近乎满盈,于是再没有丝毫拖延,伸手向外一推,那一道道流光像是银河宣泄一样向着正清道人那里涌压而来。


    在两边观战之人的目注之中,正清道人这一次果然没有拿出什么破招,

    而是直接祭动了宝衣对此进行了遮挡,将流光抵御在外。


    与此同时,趁着对手这一次的宣泄,道法又不可抑制的向下回落之际,

    推动身上道法轰然发动了一次反击!

    他已然熟悉了隐钟的道法,此刻出手,正好是位于后者道法回落的那一瞬间,在此过程中,还将种种阴阳变化的气机随手化解而去,直趋对手立身之所在!

    抛开其余不论,这一击的反击时机把握和当中的运化都是非常之精妙,

    硬是于一丝空隙之中创造出了机会,把原本的不可能化变成了可能。要是隐钟不拿出来相对应的手段,也极可能在这一次反击之中落败。这让元夏这边之人也是不由得生出赞叹。


    隐钟道人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一派冷漠的样子,他似乎早是猜到了对手的想法,在道法回落之前的那一刻,却是直接引动了身上早已准备好的护持道法。


    一缕玄妙气机自眉心飞出,霎时绕转周身,轰击过来的清光就被遮挡住了一瞬。


    尽管只有这么短暂的片刻,可也意味着他的道法从低回之中又再次可以拔升向上,而之前的蓄势也没有因此而中断,只要他继续推动,迟早能将道法推动到以往想象不到境地,到那等地步,配合一定手段,当能一击抵定胜负。


    元夏这边的求全修道人都是点头,他们也看得出,这场斗战要说前面,


    正清道人还是有破绽可寻的,可越往后对其越不利,他们清楚隐钟这里是有破解宝衣的办法,只是需等待一个合适发动机会罢了,而正清那边,怎么看都是没有机会了。


    天夏这边的气氛,此刻倒也并不如何严肃,尽管许多人觉得此刻局势似乎于正清道人不利,可未到最后,他们不觉得就必然输了。


    再者这等斗战,输赢只是其次,主要是在于光明正大大的拖延时间。毕竟越是临近一年轮转之期,对他们越有利。


    在这点上,正清道人做得很妥当的。


    虽然不知道元夏为何也愿意如此等待下去,可他们倒是乐见其成,哪怕在战术上输了,战略上而言却是对他们反而是有利的。


    双方于场中又再是僵持了有三日之后,到了这个时候,隐钟道人已然隐隐将道法提升了自身所能驾驭的界限之所在。


    再等待下去,连他自己也掌制不了这等力量了,所以他没再迟疑,将此即将脱离掌制力量给放了出去。


    这个时候,他认为以正清道人把握时机的能力,说不定还能趁着驾驭不稳之际有进行反击,可是早他有准备,却是不给对手任何机会,于此刻再次运转了一个种落身上的道法,整个人连气机都隐去不见,无从找寻。


    这个遁变道法发动较快,但效用也只有短短片刻,可哪怕只要一瞬间,


    那都将断去正清道人最后的机会。


    与此同时,自他这里涌出的道法流光,也是彻底超脱了他的制束,异常狂暴的望着正清道人所在方向倾泄而去,整个虚空似都为这等力量而震颤了起来。


    这等力量已然超脱出了一般求全修道人所能抵御的层次,就算一些强横的强攻道法,也未必能形成这等威势。


    可是这依旧不能突破正清道人身上的宝衣,上层力量绝不是求全这个境界能够撼动的。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当”的一声钟声自两殿所在遥遥传了出来,霎时落在了天夏阵中,也是将正清道人所在涵盖了进来。


    却是那涵枢金钟被骤然敲响!


    这一举动就是为了能影响到正清道人身上的宝衣,使得道法能瞬间涌冲入其身躯之内,从而起到镇杀的作用。


    而在敲动钟声之前,元夏上下都做好了准备,令镇道之宝的力量稍稍提升了一些,将天夏此刻所有的镇道之宝都被拖缠住。所以就算钟声传出后天夏能够有所制约,也一定是会晚上的一步。


    果然,这一钟声响起,天夏那边没有做出必要的回应,当也是认为来不及了,而到此一步,大部分元夏修士都认为这一战局势已定。


    正清道人这一边,他看着那威势惊人的流光想着自己这里冲来,平静看着前方,此时此刻,他所等待的机会也是来了。


    他之前与辛道人较量时,曾经见识过隐钟道人这门道法,并且成功将之解化制压了下去。


    而他的道法只要压过对方一次,下一次再是撞见,就可将之化融入自身道法之中。


    上一次虽然没有压杀道法主人,可实际上是败落了那道法的。


    而玄妙就在于此,因为他击败的只是道法,并非是御主,所以在对面道法仍旧为御主所用的时候,他是没可能将之融入进来的,也做不到此事。


    然而问题就在于,当隐钟道人将道法推送到自身难以承受的界限之上后,


    身为御主的他也就无法驾驭了。


    一般来说这不是问题,因为对手是抵御不住这样的威力了,或许下一刻就在这等力量之下被倾覆了。


    可是恰恰满足了正清道人道法运转的条件,他之前一直不动,等得就是这个时候!

    不过定计虽好,也要能够做到,面对拔高到眼前这般程度的道法,一不小心,可能非但做不了此事,反可能直接被倾毁、


    这个时候,随着那钟声的传来,他身上分宝衣在阵阵震动之中,似乎消失了一瞬。


    他并没在乎这些,只是将感应罩定在隐钟道人身上,就在那流光到来,


    还不曾落下之际,他身上清光猛然一长,与那些流光撞到了一起!

    元夏诸人想象之中的碰撞和溃败并没有发生,他们惊异发现,那清光仿佛停滞了一瞬间,随后居然把那些狂躁的流光一起给化融了进去,清光以极快的速度壮大起来。


    正清道人知晓事机已成,因为这些现在那些流光已经化成了他的道法,


    那么自然是伤不得他的,尽管他自身也无力驾驭,但是将之反推向敌人这一边,那却是可以的。故是起意一催,那清光持续吞融流光,向着隐钟道人所在蔓延而去!


    隐钟在利用道法避去之时,正清道人并没有如期发动,反而趁着他无力对场中进行干预完成了逆转。


    而他则一瞬间的躲避之后,恰好在那无量清光袭来之际又显身出来,他脸色不由变得难看异常,随即整个人就淹没在了倒返回来的道法之中。


    正清道人看着此人消亡之處,雖然那只是一个假身,并没有能殺死敌手,


    可是没有关系,因为这一次他正面将此人击败的,下一次再遇见,此人绝无可能是他对手了。


    天夏这边众修见如此结果,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修士之间的斗战,果然不到最後猜不到结果是什么。


    不是道法一定强,就一定能够赢得斗战,也不是占尽优势,就一定可以笑到最后,各种不确定的情况都有可能左右胜负生死。


    隐钟道人这边一亡,元夏这边沉默了下去,似乎在调整布置。


    只是天夏这一边可以等待下去,元夏这一边却是不可能无限制拖下去的,

    毕竟有一年轮转,即便有些人也愿意看到天序进一步受到破坏,可也不可能做的太过明目张胆。故是很快又有两名道人对着正清道人过来。


    因为张御之威慑,所以他们不敢所有力量一下投入进来,只能采取这等寻找薄弱点的招数,目前摆在最前方的乃是正清道人,所以只能选择从这里突破。


    武廷执看到这般情形,伸手按住身前晶玉,传意到卫筑那里,言道:“卫上真,正清廷执方才斗过一场,此刻不便以一敌二,却要劳烦你上前挡住其中一人了。”


    卫筑听到之后,用力点头,道:“好呀好呀。”他从飞舟之中出来,腾起一团云雾,就往阵前而去。


    斗岁世道之中,那道人坐于法坛之下看着双方对峙,琢磨了一下,既然张御不出面,此刻他出现自不适合。


    虽然两殿现进攻的势头很小心谨慎,可他也是不急,随着一年轮转之期的逼近,是不容许两殿这么干耗下去,到了某一时刻,必然有会大动作,那时候张御定然会出面,届时他便能一会这位对手了。


    …


  第五百四十四章 心从如意转


    两殿,元上顶上,兰司议望着再次派遣出去的两名同道,略觉可惜道:“可惜隐钟上真棋差一招,方才没有杀灭那正清,要不然晁上真道法就有用武之地了。”


    他所说的晁上真乃是一名站在距离他们略远一些地方,面色和善的道人,这人身上并没有身着司议袍服,显然不是两殿司议。此刻听到兰司议提及他,便道:“是可惜,不过万幸我等也没有损失,下次还能再加以留意。”


    先前隐钟道人出战,与正清道人交手时,当中甚至利用了镇道之宝,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当然不是为了只是打赢一个假身。


    而是因为晁道人的道法有一个妙用,只要是自己道法寄托之人击败了某个同道,哪怕是用宝器或者其他手段击败的,那么他的道法便能以此借势,与那败落之人获取一丝道法上的牵连。


    这牵连平时没有用处,可要是再有人与之动手,那么够在关键时刻通过牵连之影响,对那道法进行一瞬间的干涉。


    同层次交手,那是半点错也不能犯的。例如隐钟、正清二人交手,十多日内但凡有一个露出破绽,那也用不着后面的交锋的,直接能决定胜负了。


    所以隐钟若能击败正清道人一次,那么只要有晁道人在背后暗运玄机,那么下来就可以次次击败其人了。这方法还能用在其余天夏修道人身上。


    张御是厉害,可没了其他修道人帮衬,一个人也难以支撑起大局的。


    万道人道:“隐钟道友也是尽力了,此败非他之罪,只是天意如此罢了。”


    隐钟道人的失败并不是败在了道法和斗战水平上,纯粹是败在了此前露出的一个疏漏上。


    诸人一开始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可到底都是道法深厚之人,从正清道人选择出手的时机上,便就推导出可能导致此事因由。


    这还真怪不得其人。他们哪里想到,只是先前一个不算疏漏的疏漏,就导致了如今这等结果,确实只能推到天意之上了,因为天意的确不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向司议笑了笑,道:“没有什么,以晁道友的道法,总是有机会的,晁道友,你说是不是?”


    晁道人一礼,态度恭敬道:“晁某随时听凭诸位吩咐。”


    他表现的很是谦逊有礼,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个道法以往两殿根本用不到。对付某一个人,打赢了便是打赢了,哪里需要在再用这等方法?


    也就是如今局势不同,使得平日各种不受重视的道法也是入了两殿和上三世之眼,试图让其起到其应有的作用。


    而他也愿意配合,虽然南翼十分不喜欢两殿,可他知道现在又不得不依靠两殿。南翼世道不是上三世,半觉仙虽是挡住了天夏进攻,可能挡多久还是没数,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让两殿加以遮护。


    只要自己表现出了一定的价值,想必两殿也能看在他出力份上拉南翼世道一把。


    天夏这处,卫筑乘坐飞舟从阵中出来,对面本来正清而去的两名元夏修士顿时一凛,不由顿下了身形。


    他们出战之前,两殿对他们有过承诺,若是此回见到张御现身,允许他们直接退开,不算临阵脱逃,此人自有专人前往应付。


    元夏诸修天夏那边又有人出来,也是看了过来,不过见到来人不是张御,既有些失望,却又有些庆幸。


    那两名元夏求全修士互相对视一眼,来者既然非是张御,那么自是不用退走,两人此刻立时分开,各自向着正清道人和卫筑迎去。


    因为吸取了上次教训,所以他们二人此前没有与正清道人有过照过面,并且也未曾在人前显露过任何道法。


    这二人一人擅长遁法,一人擅长强攻。此刻那擅长遁法之人对上了正清道人,而擅长变化之人自便成了卫筑对手。


    那擅长遁变之人方才见了正清与隐钟的交手,觉得不是这位的对手,所以他的目的只是牵制住其人。


    反观卫筑,此前从未有过出战,若是厉害人物,天夏早便拿出来了,不会等到如今,所以这个人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卫筑飞舟到了前方,便看见一名道人站在了自己前方,他从飞舟里出来,有模有样的稽首一礼,道:“天夏卫筑,领教高明。”


    那道人看了他几眼,尽管卫筑是一副少年模样,可那只是外表罢了,功行依旧摆在那里,他也没有大意,回了一礼,道:“弥观世道,尉迟饶。”


    卫筑一礼之后,就道:“那我动手啦。”


    尉迟绕哼了一声,不待卫筑出招,他的道法已是转运了出来。


    就像是烈阳崩裂一般,身上爆闪出强烈到极致的光华,便是后方两殿,也于刹那间变得一片雪白,在这个瞬间,虚空似乎都被点燃了。


    他擅长的是强攻道法,不管对方是什么道法,只管轰上去就是了,元夏一开始派他出来对付的是正清道人,也是认可的道法的。而若有遁变之法配合夹攻的话,则能取得更大胜算。


    现在虽是单独分开,可他自忖不是遇到正清道人这样的对手,寻常同辈不可能挡下他正面的进攻。


    那爆闪出来的光华在闪出的瞬间就将卫筑笼罩了进去,整个人也是被淹没在了其中。


    元夏这边诸人见到此景,很是诧异。强攻道法向来是催发极快的,若是没有信心正面对抗,那也只有守御躲避一途可走。可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一位不闪不避,也不见有祭道法遮挡的迹象,难不成就如此被破杀了么?


    可当那光芒慢慢消失下去后,尉迟绕神情微微一变,卫筑完好无损的立在那里,而其手中捏着一团光芒,看去像是一枚琉璃丸,他正好奇的摆弄着,一会儿移到眼前,一会儿从一只手抛向另一只手。


    尉迟绕眼瞳一凝,他看得十分清楚,那琉璃丸分明就是他之前轰击出去的道法所化,可以说,确切的说,那道法之中所蕴含的威能,都是落在这其中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险些忍不住往后退走,在他想来,对方既能轻松拿捏这等力量,想必也能将此反击过来。


    元夏这里,诸多求全道人也是吃了一惊,这等道法变化他们也是从来没见过,尉迟绕的强攻道法威能绝然不小,对方要是能轻松拿捏住,除非法力道行在其十倍之上,怎么可能有这般人物?

    盛筝看了几眼,思忖片刻,目光一闪,语气肯定道:“不用想得那般玄妙,这当只是一种少见得封禁道法罢了!”


    诸人一想,纷纷点头,觉得有理。若是封禁之道法,那倒是说得通了。


    张御看着卫筑手中的“琉璃丸”,从之前看到的玉册上,他已是了解到这位的道法名唤“如意赤心”。


    此的确是一门封禁道法,本身并没有任何杀伤力,但能够将任意一物加以变转成一物,不拘那是道法还是神通,只是要是同层次的,都是可以。当然,这里面也是有着诸多限制的。但他没有去多看。


    当时他便觉得这道法潜力无尽,不过具体还要斗战的表现,现在看来,确为不凡。


    元上顶中,越司议这时唤了仇司议过来,指了指卫筑,道:“你且推算下,此人是否与天势拨转有关?”


    仇司议应下,他稍作推算道:“此人算不清楚来路,连半点天机线索都是寻不到,与一般人迥异,倒是与那些归来同道有些相似,应该就是靠着天势拨转归来之人了。”


    兰司议这时道:“听仇司议这话,私下里还推算过我们过来的同道?”


    仇司议神色不变道:“确实推算过,但推算的也只是那些外世修道人罢了。”


    外世修道人在两殿这里没有什么太高地位的,纵然平日表面上尊敬,可实际上仍然是可被利用物事罢了。而他毕竟也是去位司议,名义上推算一两个外世修道人又算得了什么?

    兰司议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正待再问,这时他忽然见到有一驾真龙拖拽的飞车朝此过来,不由看了一眼,口中道:“是上三世来人了。”


    诸司议转目看去,便见那一驾飞车驰至近处,又在平台之上落下,光芒一闪间,便有三个道人出现在了大殿之中,却依旧是上次到来此间传讯的管道人三人。


    三人行至近处对着上方一礼,道:“两殿诸位司议有礼。”


    诸司议也是还有一礼。


    向司议道:“管上真有礼了,可是上三世诸位上真有什么交代么?”


    管上真冷然道:“管某此回只是前来传讯,如今愈发临近一年轮转之期,诸位上真希望你等能尽快打破僵局,而不是在此与天夏论战。”


    向司议笑了笑,道:“我两殿做事自有分寸,如今这般做也是有考量的,上三世诸位上真想必也不愿意见到诸世道的上真再受什么损失吧?既然已是吃过一次亏,那么就不能再犯错了,要是没有了这些人,我们如何能赢呢?”


    要是放在之前,两殿实力损失太过,几乎大半力量后来都是依靠上三世的支援,那上三世的话语权自是较重。可在天势拨转之后,两殿归来了不少力量,底气自也壮实了不少,那自是以自身的意志为主了。


    管道人道:“希望如此,贫道只是奉命前来提醒两殿一声,到底怎么做,还是要靠两殿诸位上真自行定夺的。”


    ……


    ……


  第五百四十五章 固意收神身


    管道人三人留下了几句话后,再是一礼,便就乘来时飞车离去了,看去要不是此回进攻之中有不少上三世的求全道人,他们本不会来此说话。


    但是真实情况是如何模样,上三世那边到底传达的是什么意思,恐怕也只有两殿和上三世的高层能够明白了。


    越司议待三人离去后,道:“既然三上世那边来人提醒,那稍候就压上去一些吧,眼前也是过于谨慎了。”顿了下,又言:“若是那张道人出现,准许所有人相机行事。”


    全司议、过司议二人都是颔首。


    越司议又转首道:“万司议、向司议,你们安排好此事。”


    万、向两人俱是应下。


    不过就算真是要动,也不会马上就安排下去,至少等眼下之战分出胜负,否则上三世一来催促,他们就立刻应下,那么就显得两殿成了上三世的附属了。


    向司议心中通透,其实脸面是一方面,另一个,也不过只是利用这个借口再多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上一次因为有天地真环,可以拨转天势,他们还不至于无力抵挡,所以只要两殿用心,那肯定是能驱走天夏来犯之敌的。


    然而这一次,若能拖到一年轮转之期,他们自可以光明正大的束手无策了。


    他们这里交谈,对面的斗战仍在持续。尉迟道人一击之后,本来非常警惕,可是他等了一会儿,发现卫筑并没有将那枚琉璃丸投掷回来的意思,而是一直将之停留在身边。


    他思索了下,到底道法深湛之人,此刻却是有些理解了。


    对方当是能够将他的道法转换成某种物事,但目前看来,那些转化之物似乎并不能脱离其自身而存在。


    也就是说,这个人进攻手段尚还不不知道,但应该无法将自己的力量返还回来。


    如果只是这般的话,那么这个人威胁程度一下大大降低了。


    而且这也并不妨碍他继续进攻,在他这个境界,法力无穷无尽,就算可以封禁,伤害不到他也是没有用,他可以尽可能的朝着的对面倾泄自己的力量。


    当然对面要是次次能够转化道法,那么可以预料,战局可能会由此陷入枯燥的对峙之中。


    可往好处想,他也算是牵制住了一个人,且这么一来,他也那就不必再去面对天夏其他修道人了。


    想到这里,他大喝一声,毫无顾忌的催发了自己的道法,不过这一次依旧没有起到多少作用,卫筑只是一拍掌,过来的光芒又一次再他的掌心之中化作了一枚更为璀璨的琉璃珠丸。


    卫筑好像对着琉璃珠丸更欢喜,发出了一声欢呼。


    而接下来的斗战,看得让元夏一方的修士直皱眉头,尉迟道人只是在不停催发道法,并被不断的卫筑解化封禁。与正清道人那边相比,他这里的斗战看着就像玩闹一样,直来直往,千篇一律,粗暴且粗浅。


    元上殿中,一个道人走了上来,却是那隐钟道人换了一具假身归来,他站在平台之上,先是看向正清道人那里,见一道遁光围绕着正清道人飞旋,并在清光之中来回穿梭。


    可他一看就失去了兴趣。


    那一位同道尽管演化出了种种精妙的遁挪变化,且还时不时的进行反击,可这遁挪之术最多也能够与正清周旋罢了。


    本来安排的是两人,进攻和遁避都是兼顾,现在少了一个牵制点,元夏这边又不继续补上缺失的一环,那根本无法给正清道人带来任何威胁,其仗着遁避之能或许能令这场斗战持续许久,但其实是毫无意义的。


    他又往尉迟道人和卫筑那里看去,先是一怔,随后当即言道:“有问题。”


    听到了他的说辞,身旁几名司议不觉看过来,有人问道:“隐钟上真,不知有何问题?”


    隐钟道人沉声道:“我说是另一名天夏修士,这人道法没这么简单,不可能就这么被牵制,尉迟道友就这么一遍遍斗战下去,那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说不清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毕竟以往没见过类似的封禁道法。只是凭着自身道法,能判断这样的对峙局面不可能就这么延续下去。


    尉迟道人其实也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可是他的手段比较单一,此刻也拿不出什么破局的手段来。再说他又未露败绩,两殿那里也没有传令到来,他自就不可能就这么退走。


    卫筑这里,在接连变化了数十枚琉璃珠丸之后,他好像醒悟过来了什么,哎了一声,说了一声,“不好玩。”


    他将那些个琉璃丸向身外一抛,任由其飘散在身周围,同时两只小短手,对着尉迟道人就是一拿。


    尉迟道人心中猛然有一股危险之感,他想进行反击,但是方才想出力,却是感觉到身躯仿佛陷入了一个深深的漩涡之中,根本无法动弹。


    在众目睽睽之下,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卫筑所在的地方投去,并与那一枚枚琉璃丸融合在了一起,每一枚琉璃珠中都有一个尉迟道人模样的小人,表情呆滞,随着琉璃珠转动,身躯也会随之摇晃了一下。


    这一幕出乎了双方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外,没想到会生出这样的变化,一个道法强悍的同道居然直接变成了这天夏修士手中的玩物。这惹得那边与正清道人周旋之人也是一惊,不待后方关照,却是直接从场中遁返回去。


    张御看着那一枚枚的琉璃,还有那里面尉迟道人的身影,眸中神光微闪,他见这里面涉及到了封禁道法深层次的变化,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但是看了一会儿,大致也能理解了。


    卫筑不仅仅是能封禁道法,同样能够封禁修士本身,这并不取决于卫筑的斗战意识,而是取决于他是否讨厌或者烦恶某个东西。


    当他所封禁的事物为他所不喜时,也并不会还化成原来的模样,而是会进行另一种变化。


    而若封禁的是某一人的道法,那么当其对那道法熟悉并失去兴趣之后,就能将道法御主同样封禁起来。这看似没有道理,但实际上是因为其道法偏离了各种惯常道法的藩篱,故不能用惯常的目光去看待。


    且他能感觉,这道法真正威能还不止眼前所看到的这些,但到底能运用到什么程度,还要看卫筑自身的想法了。


    元上殿中,见此景象,诸司议也是哑然。


    万道人忽然道:“兰司议,且去秘室看去下尉迟上真。”


    兰司议应下,转身离去,过了一会儿他便归来,道:“回禀诸为位司议,尉迟上真虽然正身无碍,可却不言不语。”


    在场之人马上理解这种情况。顾司议惊异道:“也就是说,这位是连意识也是被一并困在其中了?”他想了想,“不知他能否自绝假身?”


    万道人沉声道:“没有可能,这是道法的变化,除非他自行能破开道法,否则是无法从中脱身的。”


    过司议缓声道:“稍候寻个空隙敲动涵枢金钟,看能否将他解救出来。”


    向司议琢磨了下,道:“这等道法前所未见,这恐怕是天夏变数尤多的缘故了。”


    诸司议点头,同意这个说法。


    像这般的道法元夏是很难见到的,也就是天夏会出现,还有此前那张御的剑法,元夏此前也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


    可这也是必然的,无论是卫筑此刻表现的道法,还是张御的斩诸绝,在元夏这里根本成长不到这等境界。


    并且哪怕是斩诸绝剑术,元夏诸修看来也认为有破绽的,也就是张御在运使,才是这般犀利,所以他们认为,其实厉害的乃是张御这个人,而非是剑术本身。


    全司议这时道:“既然两边都是败退,那么也不要让阵前之人在那里坐视了,试着先压上去吧。”


    万司议和向司议听他这么说,便向前方传去令讯。


    在诸多修士收到此讯传,便不再是三两人上前,而是到得前方之人都是一齐放开了自身道法,一道道气机罩定在了正清和卫筑二人身上。


    蔡司议三人此刻也是不由得精神紧绷起来,他们是专以对付张御的,其人一旦现身,就要轮到他们出战了。


    武廷执沉声道:“诸位道友,小心戒备。”


    天夏阵前,原先安排在那里负责接应的求全上真也是同样放出气机,准备随时支援和对上前方大敌。


    由于双方功行境界都是到了世域之顶点,所以即便没有进行道法上的真正交锋,只是气机上的接触碰撞,就使得虚空之中生出了一丝丝飞虹流光,往来闪烁不止,而这则进一步加剧了虚空之中的变机。


    仇司议本来一直冷静站在一边观战,可这时候却是忍不住往前迈了半步,随后暗暗推算了下,眼中泛出异光。


    随后他皱了下眉,十分隐晦的往斗岁世道的方向看了眼,心下惊异道:“奇怪,为何上三世那里亦有缘法落下,此前算机之中并未有过显现。”


    斗岁世道中,那道人也所察觉般回望了一眼,忖道:“哦?是因为此前我利用此人,故而留下了一丝牵扯么?这或许有些妨碍……”想了一会儿,暗道:“罢了,此时不宜动,那张道人才是紧要,此人可回来再是处置。”


    ……


    ……


  第五百四十六章 阵战承命数


    元夏、天夏双方的求全道人对峙一段时间之后,不知谁人先引出了自身道法,也顿时引得对面纷纷发动。


    霎时至少二十余求全修道人在虚空之中斗战起来,各种道法灵光闪烁虚空,由于各种道法交错而落,交战之地几乎成了一片吞噬诸物之所在。


    短短片刻之间,任何物事似都无法从这里散逸出去,可是又过片刻,好似有无量光照射出来,如此不断反复。


    双方交战之地亦是产生了某种令人畏惧的变化,仿佛诸般道机在此都是变得破碎混乱,除求全修士之外,似没有物事可以存在,哪怕虚空亦不例外。


    而这般斗战绝非是单人对抗时那般简单了,彼此间距离的似乎也等于不存在,元夏这边的修道人一上来就打算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先清剿去天夏这一边一二个修道人。


    假如成功,那将积累起巨大优势,余下之人就好打许多了,哪怕又能另行驾驭假身归来,也有一段时间出现空隙,那说不定能顺势破开此阵。


    天夏这一边则是早就有此防备,利用背靠着阵势的优势,尽量以纯灵之所的气机来遮护自身,一见不对,就立刻往里退入,求全修道人的道法可以轻而易举坏去寻常的阵法,但对于这样来自上层自己变化阵势却也是无能为力。


    所以元夏这边没有能取到想要的战果,而是陷入了攻守之战。


    这里诸多道法交缠在一起,有些针对某一人的道法,往往不等到起到什么作用,就在半途被化消或遮挡了去。这是因为单一的道法,在诸多道法乃至众人求全上真的配合之下,总是能有应对办法的。


    而这等情况不是天夏这里是如此,元夏那边也未好到哪里去,因为天夏这边多少有纯灵之气的遮蔽,可以不必太过顾忌自身,能够防守进攻,所以就算元夏此回出手的人手上几乎是天夏的倍数,也没能占去多少便宜。


    可是这等局面其实并是十分稳妥,因为即便到了眼下,元夏那边依旧有一部分人没有踏入战阵,显是在后寻找机会。


    而元夏那里定然还会利用宝器气机,甚至还有动用宝器来解化阵势,比如方才那涵枢金钟就是如此,只要一个疏忽,或就会被对方找到机会,必须格外小心。


    元上顶上,仇司议看得兴奋异常,这么多求全上真同时斗战,引得天机变化更多了,尽管元夏天序依旧撼动不了半分,但需瞧见,天夏占据了两界通道,这使得属于天夏的道机在源源不断渗透入元夏世域之内。


    这是元夏所厌恶的,以往天序齐整,自是无碍,可现在只能看着其不断增加自身天序的负担,而如今双方在两界通道之前的激战,更是加速了这一过程。


    天夏这一方未曾出手的求全上真,哪怕是那些驾驭镇道之宝的,此刻也都是出现在了阵势后方,并时刻留意着前方的变动。


    如许多数目的求全上真同时动手,并与正面比拼,天夏这边修士此前未曾见过,更是未曾经历过这等事。


    其实不止是他们,甚至元夏方面大多数修道人也是如此、


    这里至少有半数上三世和诸世道修道人,他们往常是不参与斗战的,而不说他们,就算那些两殿修士,过去所遇到的世域又有哪个能够一次拿出双数以上,且实力强劲的求全道人与他们斗战的?在遇到天夏之前可谓一个都没有。


    此刻场中,随着双方交手愈来愈频繁,观战之人尚且感觉战局激烈,而处于第一线斗战之人更是半分不敢有丝毫分心。


    双方都是感觉到敌方的气机跳跃不定,一会儿是面前之人,一会儿又是其他人,他们有种感觉,似是自己下一刻就要应付数道以上的道法。


    这般斗战之中,变化道法倒是表现平平,反而是遁避道法和强攻道法在十分惹人注目。


    遁避道法自不用言,人数多少本也对他们没有什么太大意义,一些变化道法虽能捉摄他们,可在人数众多的对战下,无论是谁都不敢长久盯着某一个人,反而是需要以自保为上。


    而强攻道法则是因为不必去考虑对面是谁,只需要倾力宣泄便就可以了,对面要化解,除非遭遇卫筑那等封镇道法,否则也只能暂避锋芒。


    尽管此刻参与的修道人斗战无一不是假身,可有些道法之中充满玄机,哪怕假身被击破,可能导致不好结果。譬如正清道人可以直接化融他人道法,便是其中一例。


    所以此刻谁都不敢倾尽全力进攻,大多数时候放在了威慑对方和守御自身之上,道法的交换碰撞仅是处于双方之间,都是在避免直接的冲撞,以免自己一个不慎被卷入进去。


    其中元夏虽是属于进攻一方,更其实他们更为谨慎,因为除了上述这些原因之外,他们清楚天夏还没有拿出全部实力来。尤其是张御,这一位不出场,那就等于诸人头上悬凌一把随时可以削夺性命的剑器。


    而在斗战之际,一缕缕虹光落到了天夏阵势之上,这是元夏在解化阵法,天夏一方对此也是一直有着防备,坚持十多日后,天夏众修见自身阵势有被破除的风险,就往更深处退去。


    这近两百多日以来,天夏不断加固阵势,此间足够十数重大阵,而且越到后方,所能提供的支援越多,可以一重重往回撤走,有的是时候与元夏对耗。


    元夏这里见到天夏之人退走,也自是压了上来,现在两殿于后方全力运转镇道之宝,拖住天夏一方诸多宝器,让自己的人数优势得以发挥到了极处。


    张御若不上场,他们无疑可以持续执行眼前的策略,沿着天夏众修退却之路向前缓慢推进,迟早能推至那位于大阵中心的两界通道之下。


    天夏这里又是坚持十多日后,眼见第二阵即将溃散,也不等到那时,继续往后退却,于是又一轮的纠缠。


    而在后方,向司议看了看,意识到这样不妥,因为天夏每次退却,不是真的坚持不住了,而是有意识的向内收缩,在此过程中实力并无损伤、


    而且值得注意的是,那是阵势在没有完全破散的情形下往后退的,这么深入下去,则可能陷入包围之中。


    故是他想了想,提议道:“诸位司议,向某以为那些残留下来的阵势对我也未必无有威胁,诸位上真每回迫敌退却之后,不必急着深入,当是先肃清外围,哪怕为此推进慢一些也是好的,这般更为妥当。”


    上下两殿不少司议都是认可此言,这番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虽说放缓推了进的速度,更是胜在稳妥。


    然而有人却是不同意。


    盛筝此刻出声道:“不妥!此刻万万不能停下!”


    他站起身来,对着越司议等人所在一礼,扬声道:“盛某以为,此刻距离一年轮转之期愈发接近了,要是缓顿下来,不但耽搁时日,而且那也是给天夏恢复实力的机会,需知我们能破阵,天夏亦能立阵!”


    他又回头看了看诸人,道:“诸位,我等好不容易取得这番胜势,逼得天夏步步后撤,此刻当是不顾一切奋起而追,而不是纵敌喘息!”


    向司议微微一笑,道:“盛司议,你这话虽也有几分道理,可你却需考虑到,直到此刻,那张道人还没有现身,我们必须要防备……”


    盛筝却是毫不客气的打断他,道:“我们事先让蔡司议三位等在那里,就是为了对付此人的,此人一旦露面,蔡司议三位自会将之缠住,其余同道只需向前便好。”


    他冷笑一声,道:“向司议或许想说,这三位恐怕无法挡住那张道人,可若是这三位无此用处,那么两殿事先又何须派遣他们出去?”


    向司议这下不好说了什么了,用蔡司议三人牵制张御,那是两殿上层共同的决定,这三人能不能做到此事其实并不重要,只要看上去可行便就可以了,这也是两殿上层心照不宣之事。


    可是盛筝拿着这个说话,却让他们无法否认这一点。


    他笑了笑,道:“盛司议,小心一些总是……”


    盛筝却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再度打断他道:“两殿既已下令,遇到那张御,可以相机撤退,还想如何小心?”


    向司议叹了一声,道:“这么一说也算有道理,希望如盛司议所言,是向某多虑了。”


    他无需再去的争辩,因为他所考虑的就是几位掌权的司议所考虑的,哪怕盛筝说得再有理也得不到这几位的认可。


    盛筝再对上面一礼,肃声道:“盛某也知此举有些冒险,故而请求出战,若是那张道人出现,愿意与他再决胜负!”


    全司议看了看他,此前他曾数次阻止盛筝出战,是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将盛筝视作下一任接替者看待的,只是其人战亡才是让向司议上来顶替。


    他本来想找个合适机会与之言明计略,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现在这个情形,显然是不成了。他道:“既然盛司议此意坚决,那我便成全于你,此请我准了。”


    ……


    ……


  第五百四十七章 落阵决死生


    盛筝得了允许后,一刻也不停留,对座上行有一礼后,就出了两殿,乘上一驾便于隐匿的金舟,不带任何随侍,就直接往着天夏大阵所在方位而去。


    金舟飞起后,他站在主舱之中,一瞬不瞬凝视前方。


    他的根本道法“问叩天心”只要运转起来,事机但凡有一点可能达成,那么在道法催动之下就极可能被满足。


    可是上一次他被张御杀败了,他的道法最终没能够将可能化为真实。


    若是他战亡了,那么自也不用去多考虑这些,可是如今他又回来了,那么他将必须设法张御杀死,才能得以证明自身的道法。怕只是杀灭一次假身,都对他有着重要意义。


    换言之,此举不得不为!


    若是低头认输,或者不闻不问,那么他秉持的道法也会由此动摇根基。


    两殿之内,全司议站在青玉莲花座上,看着盛筝乘舟离去,不觉暗自摇头。


    下殿之内,虽然向司议和盛筝并称,功行也是难分轩轾,可是向司议的小心思太多,并不为他所喜,若不是实在没有选择,他是不会让此人上位的,盛筝的归来,他其实是欣然得见的。


    可是盛筝归来之后,自身执念太重,以至于无法宽解,他也阻拦不住,既然如此,倒是只能成全其人了。


    他暗自思忖道:“此回要是真能杀死那张道人,可能结果又有不同,但也可能带来更多变机。”


    没有多久,盛筝便就到了天夏阵前,他站在那被破开的阵势之外,并没有急着入内,也没有与周围的元夏修士打招呼。


    在对阵内冷然看了一会儿后,便暗自运转一个道法,身上气机和整个飞舟都是隐没了起来,准备待张御出现后再是出手。


    其他人他并不在乎了,为了印证自身道法,他的目标只有张御。


    至于两殿的事情,在他心里分量或许占据一些,但根本不及此事,他方才虽然在殿中说得义正辞严,可大部分还是出于私心。说到底,他归来之后,心思已然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更多的是为自身着想了。


    待隐匿好后,他再深深看了眼阵内,“如此,等着便是了。”战局继续推进下去,张御肯定是要出战的,他只要一点点耐心就好。


    天夏这一边,在元夏压迫之下,众修按照既定步骤,继续向后方撤走,不知不觉间,原本设布的阵势已然过了中半。


    只是他们发现,元夏居然没有对外围阵势进行清理,而是置之不理,就这么追着他们直接深入了进来。


    虽不理解元夏为什么这么做,但这个举动显然更符合他们后面的安排。


    两殿这些人中也不是没人觉察到不妥,可是后方没有让他们退的意思,那他们只好继续向前。且这时候若是停下来,前面的战果也就难以保存了。


    多数人则是不以为然,现在他们只要留意张御是否出现便好,只要这一位不在,那么纵然深入进去又如何?遇到什么危险,自绝假身便好。


    而在诸人后方,蔡司议三人因为是为了应付张御而安排的人手,所以他们即便此刻不参与斗战,却也不得不跟了上来。


    他们保持着比那些同辈多上数分的警惕,并且在周围祭出了各种感应阵器,若是张御出现,他们第一时间就要上前阻挡。


    天夏阵后,武廷执站在阵枢之中,观察着元夏方面的每一个举动,仔细记下每一个人的道法特点。


    只是他除了一开始发出了抵御谕令之外,此后便一直没有再说什么,任由天夏这一方的人自行往后撤退。


    现在的情况,几乎每一重阵势他都能坚守十天左右,如今已经退到了七重阵势之后,再下去,也没有多少阵势可供依凭了。


    此刻已经可以执行计略了。


    虽然从策略上看,再把敌方放入进来一点更好,那时候动手说不定能收获更多战果。但是元夏方面虽则眼下配合深入,可真到那个时候会真的会这般顺着他们的心意来么?

    故他伸手按上身前的晶玉,果断下令道:“长孙廷执,诸位廷执,设法合围阵势。”


    长孙廷执和诸廷执都是振声应了下来,齐齐催运法力,与此同时,那些原本破散的灵性云雾于一瞬间似乎又活跃了过来。


    可以看到,中间一部分云雾正徐徐凝聚,而位于最外围的云雾却是以极快的速度收拢连接,像是要把内中之人都是包裹起来。


    纯灵之所的气机本就不容易这么摧毁的,哪怕只有一丝留存下来,也能继续向外蔓延,逐渐恢复旧观。


    方才有一部分灵性云雾的确是被元夏找到方法解化了,可为了快速突破,对于那些大量的残余部分置之不理。


    当然也不是他们不顾一切了,这一次他们是从正面突破的,身后自也是有接应的,也是有人随时留意着各种变化的,这里一动,位于阵外之人立刻就有所察觉了。


    两殿是不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变化将人唤了出来的,现在阵势对他们的威胁程度还不高,他们也能进行化解,只要阻止阵势重新合拢,那么此阵与没有也没什么两样。


    两殿和上三世上层虽然有自己的打算,可也不会有意抛却属于自己的力量,过、全两名司议示意了下,令讯传到前方,便有诸多修士上前,利用此前准备好含有某种宝器气机的虹光解化这些灵性云雾。


    这种事情就用不着求全上真来做了,只是元神修士便就足够了。


    这方面元夏人力充沛的很,就算这些人被打灭,也能随时再换一批上去,只是此辈在高层次斗战中几乎用不上。


    武廷执此时沉声道:“长孙廷执,可有把握么?”


    长孙廷执道:“武廷执若是需要,随时可以将更多纯灵气机引入进来,使得阵势合拢少时。”


    武廷执颔首,道:“等候我的谕令,随时准备发动。”关照过后,他便继续等待。


    再是一个十天之后,天夏众修退到了第八重阵势之后,如今后面只有四重守御,到现在为止,每退一步都要加以斟酌了。


    武廷执看着前方,认为机会已经到来,可以收网了,这么多元夏上真,全部留下是不可能的,元夏也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如无意外变化的,他有把握取得如上回一般的战果。


    他按住晶玉,传言到张御那里,沉声道:“张廷执,稍候便要劳烦你出手了。”


    张御一直在等候之中,此刻也是回应了一声,随后看着前方,身在后方也不是没有好处,前方斗战的每一个元夏修士的道法他都是仔细观察过了,如此出手也可有的放矢。


    再是等了数日之后,他感觉到从两界通道那里涌入了更多纯灵之所的气机,天夏方面布下的这方阵势似受到了催动一股,剧烈涌动着,并急骤弥合以往被撕裂的破口。


    盛筝身在阵外,见到这般阵势,立知天夏想要动手了,他这时没再迟疑,趁着阵势还未合定,立时催动飞舟往里冲入了进去。


    而在阵内,这样的变故也令元夏众修所察觉,所有入阵的求全上真这次不似上回那般一见不妙就分头行事,而是一部分继续进攻,另一部分则是保持着戒备。


    过有片刻,他们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转首看去,便张御手持剑器,自迷雾重重的阵中踏步出来,他的身影也是逐渐由模糊逐渐转为清晰,他道袍之上飘绕着清气玉雾,脚下云芝玉台宝光湛湛,在他站定之后,背后一道灿若银河的光芒也是随之绽放开来。


    众人见到他的身影,心中都是微微一悸,此前张御一直不出现,他们始终怀着高度戒备,现在其人终于出现在了他们,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个时候,他们却是谁都不敢轻易冒前。


    蔡司议三人见到张御出现,这时知道,该是轮到他们上前了。


    按照他们的布置,一定是要有一个人在近距离内被斩杀,这样骆道人的“神气同映”之法才可能在接下来发挥作用。


    而蔡司议就是那个被斩杀之人,假设他的道法成功发动,那就有办法拖着张御一同归入寂灭。


    假若他不成功,则会有胥道人上前继续做此事。因为张御身上便是有替死之法,可用过一次之后,短时间内当用不了第二次了,如此就有一定可能杀死此人,就算如此还不做不到,最少能拖住张御,让骆道人能够顺利回转。


    蔡司议看着张御,虽然他不想就此送命,可此刻容不得他后退,当下自后方乘光而上,同时转运道法,直往张御这边过来。


    张御眸光一转,注视到了蔡司议身上,这人之前未曾见到,应该是用了宝器气机遮掩了去,他此前还猜测是谁人隐藏,现在终是确定了这人身份,也记起了此人的道法为何。


    这人看来也是复生回来,如今再度出现在他面前,当是有了一定的倚仗了,然而他却是没有丝毫的犹疑,把袖一抬,长剑出鞘,对着此人就是横剑一斩!

    ……


    ……


  第五百四十八章 引命复斩绝


    蔡司议出击的时候,本来还有些不情不愿,毕竟这是要他去送死,对于一个已经战亡过一次人的来说,这是额外的付出了。


    可是随着他转运道法之后,心中顿时泯灭了一切自我情绪,唯有一个念头占据了上风,那便是即便自己今日在此战亡,只要元夏还在,并最终拿取终道,那么他们这些败亡之人,一定是可以和之前一般再度归来的。


    这个念头越是冒出,便越是确定,最后成了坚定不移的信念,于是挺身而上,坦然迎上了张御这一剑。


    张御这一剑横掠而过,与此同时,他的身上有一个与自身一般身影骤然破散。


    其实这等同归于尽的法门,在提前知悉之后,是有许多破解之法的,比如他的正身以清穹之气遮护,那么层境之下的道法自无法让他正身受损。


    当然,若真这么做,那么他在成就上境之前,也是无可能脱离清穹之气的遮护,这般很难踏入元夏空域之内了。


    现在他则是用最为简单的方法处理,以命印分身为遮挡,这般最是简洁利落。


    一剑挥过之后,他再也没有对蔡司议多看一眼,一振剑刃,直接往下一个人寻去,而其人怔愣片刻后,就化作了一团破散气光,须臾不见。


    而远处隐匿之所在,骆道人见得蔡司议被斩杀后,急忙驾起事先准备好的遁行阵器,往阵势外围突破。


    蔡司议斩杀对他而言实际上是一件好事,他已是将张御的斩诸绝道法映照进来,这样他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下来他就可以道法送渡给其余人,这般所有元夏修士就不会再太过畏惧张御剑招的杀伤了。


    不过这一切首先要回去,距离张御越远越好。


    骆道人出去才是不远,一个道人陡然出现在他面前,拦阻住了他的去路,他不由一惊,随即认出来人,定了定神,执有一礼,道:“原来盛司议,不知有何关照?”


    盛筝道:“你将映照之道法渡于我!”


    骆道人稍一犹豫,但还是照着他说得做了,伸手一按,一道道法灵光落入了盛筝身躯之中。


    他之所以不愿意现在就做此事,就是因为这等事耗时不少,且还要一个个的施展,这在此间根本不可能顺利完成。


    盛筝则是看向张御所在,这一次他乃是正身到此,因为在张御的剑招面前,无论是正身还是假身被斩中都是一样,反而正身能够发挥出更多实力,


    方才他拦阻住骆道人施展道法,或许会因为耽搁一些时间,导致多一二人败落在这里,可是他已然不在乎这些了,若是能杀死张御,就算败落的人再多上几倍,那付出再多一些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而要是此回失败,连他都败亡了,哪还管得了他人?


    过了好一会儿,骆道人才是收回了道法,恭敬道:“盛司议,妥当了。”


    盛筝感应了下,点了点头,随即挥袖作驱赶状。骆道人如蒙大赦,赶紧离开了此处,继续往外遁走。


    而这个时候,按照原来的安排,该是胥道人上前阻挡张御了,只是他见到蔡司议当场被斩,张御半分损伤未受,心头不觉一跳。


    他上前心中还抱着某种侥幸,或许蔡司议败落也能将这一位带走,这样就不用他出面了,可事实证明他着实是想多了。


    他吸了口气,自己的“抱宫同命”与敌气机交缠一段时间,而且就算成功,能灭的也只不过是张御世身罢了,他认为自己留下来毫无意义,既然骆道人已然遁走,那自己又何必上前呢?


    可他方才动了想要离开的念头,赫然感觉到了一阵誓力隐隐罩定自己,似乎只要自己真的离开此间,那么立刻就会被此誓力杀死。


    他心中一阵惊疑,自己何时立了誓言?还是说只要借助天地真环归来之人就必须应验承诺?

    而他想着,既然离去就要败亡,那还不如留下一战,就算战死,若是元夏拿到了终道,说不定自己还能回来。


    他不知道,此时这个想法与蔡司议当时所想十分之相近。而有了这说服自己的念头之后,他马上回转,直奔张御而去。


    而在场中,众多元夏上真见到蔡司议被斩杀,骆道人退去,诸人是知晓原委的,明白目的已是到达,都认为既然稍候可以破解张御之剑招,眼下根本不必硬拼,而且两殿也是允许他们见到张御后可以退走的。


    不过深入天夏阵中,若是乱走一气,反而会导致人人无法顺利走脱,所以他们在快速交流了一下意见后,合力催发法力,分出一部分人手抵挡张御和天夏修士,而擅长遁避之人则是带着众人向外退走。


    张御仗剑上前之时,便有各种道法往他这里过来,他身上清光展开,落来之道法与之一触,便纷纷破散解化,“正御中天”正面对拼不亚于强攻道法,在群战之中反而更具优势。


    莫说对面尚且集中不了全力,就算合力攻袭于他,他因为通过之前斗战了解到了每一个人的道法,自也能从容应对。


    倒是那些变化道法十分具有威胁力,有种种不可思议之能,若是沾染,也是麻烦,可随着他对于大道之印的进一步理解,即便落至他身,只要提前有所准备,也能遮蔽在外。


    故是他前进之势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下一踏,对着一名擅长强攻道法的道人就是一斩!

    这人不闪不避,十分沉稳将自身道法推来,强横道法轰出之际,所引发的剧盛光芒使得大阵为之晃动,然而随着一道剑光闪过,那光芒顿时破散,背后的御主连道法带人一起被斩散。


    张御斩杀此人之后,又是一振衣袖,随时身上清气漫漫,一道道袭来道法齐皆崩散,他又一踏步,身上似有白气一闪,已然出现在另一个修士面前。


    此人擅长遁光,虽惊不乱,看着人在远地,实际上已然遁避远去,神情之中更是微不可察的讥嘲之色。


    张御看着此人,淡然一声,道:“敕镇!”


    霎时间,道法破散,而一道剑光自远空飞来,直追至近前,再从他身躯之上一穿而过,他顿时一僵,一个呼吸之后,凌空爆散成一团明亮气光。


    而这个时候,天夏这边动手的也非张御一人,其余在场求全修士也是一齐放出道法,阻碍元夏诸人退避,并且四周阵势也是翻翻涌涌围拢上来。


    元夏诸人此刻已是无心恋战,发觉没有可能安然离开此处,只好用了一个下策,一个个自绝假身,当场崩散开来。


    他们知晓张御有通过斩杀气机牵扯正身的手段,可短短片刻之内至多只能杀得一人,大多数人却能脱身,至于那一个被张御所斩之人,也只能自承劫难了。


    张御见得诸多气光爆散,目光一转,寻到了一人所在,挥剑斩落在其上,瞬息之间,又将一人生机斩灭。


    可就在他剑光落下来的一瞬间,一道奇异光芒从上落下,直接罩定他身,却是盛筝趁着他斩杀同道之际,转动了自身的“问叩天心”之术。


    盛筝就算得了骆道人之道法映照入身,可也没有莽撞,因为上次即便骆道人自身也一样被斩杀了。所以他一直等到张御斩杀气机手段用出之后才是骤然发动。


    张御身外清气将其人道法流光挡在外间,目光一转之间,已有一道剑光飞斩而去,盛筝未曾躲避,剑光从他身上一闪而过,他却是分毫不损。


    张御眸光不见波澜,这等情况以前不是没有遇到过,一观便知受了某种道法的加持,而这种道法他在意印之中也是见识过多次了,意念一催,剑光再是飞起,对着盛筝斩落。


    盛筝一凛,有骆道人前车之鉴,即便种下骆道人道法,他也不想次次生受张御剑法,故是全力运转道法。


    而因为有道法加持,在这一剑无疑他极大把握躲避,所以在“问叩天心”道法的推动之下,立时便将这一种可能于瞬间放到了极致,身影一闪,已是得以避了过去。


    他这道法越是运转越是强盛,每一次运转成功,在大势之上意味着的胜算在增加,到了后面,他可以将胜算推至顶点,就能将不可能化为可能。


    张御由于在训天道章之中的演练,对于盛筝的道法其实也很是了解,哪怕那只是其人道法的一部分,可大体上是不差的。


    所以他知悉该如何对付其人,这一剑闪过后,又是一道剑光从虚空之中杀出,同时淡声道:“敕镇!”


    盛筝身上顿时有宝器气机闪烁了一下,自身并未受到道印影响,他早就留意到了张御能利用某种道音,故是此来早有准备,仍而不等他庆幸,在此声之后,紧跟着又是一声道音传来:“敕禁!”


    他闻得此声,身躯不禁一震,又是一道气机散开,可在此之后,又有数道道音落下,他再也无可抵挡,道法躲避的可能霎时无限降低,直至归于无有。


    张御此刻伸手一捉剑器,上前一步,祭剑一挥,袍袖荡起之时,剑光也是从他身上一斩而过。


    盛筝神情一僵,他定定看了张御一眼,自嘲道:“我确实不如你。”


    他往两殿方向望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两界通,道:“只是可惜,不能见到这场争斗到底谁会胜出了。”随着语声落下,整个身躯就化作了一道冲天流焰,虚闪了一下,就自完全消失了。


    ……


    ……


  第五百四十九章 报功神气牵


    张御将盛筝斩杀之后,他回望了一眼,被此人这么一牵制,其余元夏修士都是自绝假身而去,其等留下的气机已然散了,自然也就无从斩杀了。


    倒是经过这么一战,他能感受到承负削减了一些,这说明盛筝此人对于元夏的重要性。


    那些外世修道人杀的再多,也没有坏去一个下殿司议对元夏来的影响大。


    此一战过后,元夏的对比天夏的优势又一次被削去了不少。


    这也是因为这一次天势拨转之后,元夏方面便再无可能做到第二次了,这些被斩杀也是当真无法归来了。


    这个不止是宝器自身之所限,还有天势拨转对于天机放纵太过,使动一次已是使得元夏天序波荡,根本不允许再来上一次,否则不用等到一年轮转之期,其自身便收束不住了。


    比如这次过来,他就明显觉得元夏天机混淆,比之此前所见的规整有序完全不同。


    但这反而不是坏事。天道本来就应该像活水一般,流淌无尽,变化万端,既有大势可依,又不将滞固守,诸般事物皆可变化流转。


    而到了元夏这里,自天序立成之后就成了一潭死水,万世万物排列有序,上下秩序井然,但却从无贯通,一开始如何到后面也是如何,可谓恒常不变。


    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放在修士之中,意味着上境修士永远是上境修士,而底层之众永远是底层之众。


    现在却是大为不同了,由于天序缺裂,好似自外部引入引出了一缕活水,纵然还不足以将整潭死水都是搅动,可也不像原来那样完全的固束陈腐了。


    而天夏到来,与元夏的持续碰撞,必将加大这一趋势。


    他转过此念之后,运转道印再视己身,隐约能够感觉到,经此一战,自身承负虽然削去了一些,但是还有所不足,要想较为稳妥的攀登上境,那还需要削减更多的承负。


    这势必要对元夏造成更多杀伤,或者斩杀具备深远影响之人,譬如两殿那些位高权重的司议,因为他们一举一动都可牵连更多人,决定更多人的命数。


    他双目透过阵势看向远端,现在半觉仙挡在面前,他暂时还没有机会。但是只要他们在这里一日,对抗就不会停止,他当能够等到更多的机会。


    只是在这么想时,忽然察觉到,周围一下变得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是望之不见,连大阵亦是无法看到,只有一片漫漫云雾浮动眼前。


    这不是单纯的幻境,也非困阵,而当是利用了某种过往的因果承负的牵扯,与他之间形成的某种神气之间的牵连。


    他虽然意识转动之间就可以从中解脱出来,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这等牵连对他并没有任何威胁,而对方神气既能直接照落到他身上,他也想看看来人为谁。


    就在这么想时,便见迷雾之中走了出来一个面目寻常的中年道人,此人在远处站定,对他执有一礼,随后笑了一笑,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很快又没入了云雾之中。


    张御看着其人消失之地,这人虽然一句未言,但是神气接触之间,他已知其人之意,这是要与他论法印证,以求功果。


    这人所过之处,也留下了一道痕迹,是否跟了上去,这取决于他自身意愿。


    不过就算他回避了此事,因为神气牵连的建立,只要他还继续在元夏之内,那就能一遍遍的过来寻他。


    而在那片刻之间,这人还在神气之中展现出了自身之承负,说明这是一个知悉承负对自身影响的修道人,且也在追逐上境之中。


    非但如此,因为双方之间的承负牵连,若是他真的不作理会,那么成就上境之前必会受到牵扯,所以这件事必当是要有一个了结的。


    不过既解决承负之疑难,那他又为何要拒绝?

    可与此人一决胜负,眼下却还不是时候,若是此事能够了结,并且如预想中那般能扫平诸般障碍,那么这可能是上境之前的最后一战了。


    那最好等到一年轮转之期过后,天机剖明,才好行事。


    并且能撑到那个时候的话,元夏天机变数大增,必也是自顾不暇,对于天夏的这边的影响也将降到最低,他能抽出手来做得此事。


    一念转过,他心神一定,霎时周围的迷雾散去,却又是回到了阵中。


    他心中一唤,收起飘悬在外的蝉鸣、惊霄二剑,便就回到了阵中。


    而这个时候,天夏阵势又重新往外反推,只看外表,几乎又恢复到了元夏进攻之前的状态。但其实内里还需大片的空隙,需要再作一段时日排布,才可能完全填满,要是这时候元夏过来攻击,那势必要拖延更长。


    武廷执见得张御归来,便手按晶玉,牵连至所有廷执处,随后先向张御问道:“张廷执,以你之见,经此一战,短时内元夏此后可会来犯我?”


    张御道:“一年轮转之期未至,元夏不可能就此放弃,极可能还会再至,况且我大阵遭受冲击,未得完全恢复,元夏一方也能判断出来,故下回之战应该不会太久,我等当要做好随时到来的应对。”


    他说完之后,诸廷执也都是陆续出言,大多认可此见。


    武廷执于是道:“长孙廷执,可能在近日修复大阵么?”


    长孙迁回道:“即便有清穹之气相助,完全复原,也需要五六日左右,要是元夏稍候来侵扰我等,那或可能延长一倍。”


    因为之前围阵只不过是起到一定迟滞困阻作用,并不是能短时内完全恢复阵势,若真能做到,那么那些来犯之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突破,一早就自绝假身了,也用不着后面张御再出手了。


    风廷执道:“元夏此番铩羽而归,有张廷执和诸位上尊在此,我等无惧此辈来犯。”


    诸人点头。


    武廷执也是承认这一点,只看方才,张御一出面,所有元夏一方的修士就停止了攻击,足以见到后者的威慑力了,他道:“纵然如此,还需要小心,距离轮转之期,还请诸位守好此阵!”


    诸廷执齐声应是。


    斗岁世道之中,法塔之上,那中年道人睁开了双目,他感受到张御未曾到来,知是张御这一次拒绝了。


    他笑了一笑,虽然张御未曾作出选择,但是他知道,光是自己传递出的那些,张御一定是会来的,因为了结对方对他们都有好处。


    下来自己只要等着就是了。


    于是他重新合上眼目,沉入定中。


    元夏这处,仇司议此刻忽然站起,因为方才一瞬间,他看到天机从模糊变得逐渐,但这个清晰又指向了两个方向,元夏、天夏这两处各落一边,这与他看到的结果似乎有些牵扯。


    正待他要仔细推算之际,忽然有一个声音传来,道:“仇司议,诸位司议唤你前往。”


    仇司议被这么一打断,方才一丝灵机就此散去,再也找不到半分痕迹了,他遗憾停下,跟着那修士走了过去,一直来到两殿光幕之下,见诸司议和方才参与斗战的诸修都在此地了。他在此立定,对着座上执有一礼,道:“见过诸位司议。”


    顾司议道:“仇司议,我等遵照你之推算前往攻袭天夏,可仍是折损了几位同道,你对此有何说辞么?”


    仇司议正容回答道:“仇某只是负责将所推算到的天机传递给诸位司议,后续如何,仇某并非上境大能,难以知悉如何。”


    顾司议还待再言,不过见上面万道人看了他一眼,他也便收住了口。


    向司议道:“此番虽然没能破阵,可骆上真已然回来了,并且映照了那张道人的道法,这里还算顺利,仇司议就算无功,也不算有过。现如今,当是将此渡送给各位同道,让他们不至于被那张道人一斩即灭。”


    方才阵中情况他看不清楚,待诸人归来后他了解了一下,知悉盛筝抢先得了渡送道法,后便与张御周旋了一阵,并且剑斩上来,似已然对其无效,只是最终似敌不过张道人身上疑似宝器之遮蔽,所以亡在了阵中。


    得知此事后,他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情绪,与自己争夺这么简单就是败亡了,这有点不像是盛筝原来为人,可能是归来之后缺失了什么,但也可能得被添加了什么。反正天势拨转回来之人,多少是有一些问题的。


    他暗暗提醒自己,无论怎样,保全自己性命才为第一,没必要去进行生死拼杀,现在坐在他上面之人,可没有一个亲身下场的。


    无论两家胜负,唯有此身保留下来,才能够看到最后的局面。


    万道人对着仇司议道:“请仇司议到此,是想请仇司议再算一次,我等若是再发攻势,是否可行?”


    仇司议道:“待仇谋算来。”他凝神推算了一阵,这个时候,他忽然一皱眉。


    顾司议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问道:“仇司议,怎么了?”


    仇司议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座上诸人,执有一礼,道:“仇某推算之中,此番若再起进势,过后天机或有大变!”


    ……


    ……


  第五百五十章 惑声再夺志


    “天机大变?”


    听到这个话,两殿司议都是不敢忽略此事。


    顾司议问道:“变数在何处?可能说清楚么?”


    仇司议却是摇头道:“这便不是仇某能说得明白的了,仇某之能至多辨别天机之片段,远不到能分辨毫末的地步。”


    万道人这时开口了,他只问关键一点,道:“于我有利与否?可是妨碍这次攻袭?”


    仇司议略作沉吟,他道:“目前仇某还看不出来,但是能够确定,不管我等是否进攻,这等变机都是会出现的。”


    两殿诸司议都是诧异,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但没有一个作声。虽推算之上说与他们进攻无什么妨碍,可是他们却是不敢妄下断论。


    要知道这一次可是靠近一年轮转之期了,做出任何一个决定都要慎之又慎,要是有什么不妥导致此次进攻失败,那事后说不定就要被牵扯进来。


    他们此刻倒是有些佩服仇司议,这位也是真的敢说,莫看现在没事,可是一旦局面不利,那一定拿其出来顶罪的。


    仇司议作为推算之人,又哪里会不知道这等事,可他夷然无惧。他主动站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博上一把了。


    在他看来,要是如他推算所料,事后天机大改,那他也有一线之机。否则跟着元夏的路数走下,那是永无见到上道之可能了。


    在一片沉默之中,万道人却是转身看向上座,沉声道:“这般看来,此当是单纯的天机变数,并不涉及我与天夏之争。”


    过司议看了看他,缓缓道:“这里结论对错可以先不管,天夏当面,我们总不能无所作为。”他对着站在大殿外侧的骆道人道:“骆上真。”


    骆道人赶忙欠身回应道:“骆某在此。”


    过司议道:“你将道法渡于此间每一位上真处,要尽快。”


    骆道人保证道:“骆某必尽全力!”


    他得了此命,当即去往一个个求全道人施加道法,只是在映渡去数人之后,顿觉自身道法滞涩,似难运转,不觉暗暗心惊,知这是所渡道法过于高明之故,所以他的承载转运之能受到了一定的限碍。


    不过这没有关系,只要他稍作运化,理顺气机便好。故是他说明缘由,调息了一阵后,便气机尽复,随后继续施为。


    这次元夏也是放开了各种丹丸和宝器的加持,给了他各种方便,身为外世修道人,他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也是十分卖力,可即便如此,他也用了差不多两日时间,才是将在场所有人俱都映照入那道法之中。


    诸司议试了一下,发现自己若是不愿,可以随时将这道法驱走,也是较为满意。


    向司议此刻提醒道:“诸位虽得了此法遮护,可以避过张道人剑招斩杀,但其人也有宝器蔽我,可以断绝道法之映照,所以诸位还需要小心,并不是当真有了此法就无惧此人了,盛司议方才败亡,恐就是太过自信了,故是若是见得不妥,还是及时躲避为好。”


    众修也是把他这番话听进去了,毕竟没人不在意自身性命的。


    全司议在座上言道:“距离轮转之期还有不到百日,而天夏大阵每一次都可阻我十日,看去此辈至少有十重阵势,如此我等必须在百日之内攻破,否则轮转之期一至,我等也只能自顾,无可能再把他们驱逐出去了。”


    向司议执有一礼,道:“向某方才特意问过了,天夏阵势表面虽是恢复过来,但内里应当还有大片空隙,而且这一日我等也未曾放松袭扰,他们当是来不及完全复回的。


    天夏此回有可能采用边是抵挡,边是修复的策略。所以我们只要进攻足够快,策略足够合理,是能在轮转之期到来后拿下此阵的。”


    越司议一锤定音道:“那就照此行事,万司议、过司议,你们下去安排吧。希望你们能尽力而为,不负两殿及上三层之所托。”说到最后,他语气刻意放缓了一些,似是言语之中别有深意。


    向司议心里动了动,言道:“向某不敢有负。”


    万道人也是默默执有一礼。


    半天之后,一道道流光再次往天夏大阵所在冲去,这一次动静远比上回来的果断有力,这里有一定原因是因为有了骆道人的道法加持,诸人自觉有了一定倚仗。


    侵攻诸人之中,胥道人这回亦在其中。


    方才他受誓力之所迫,是想要上去纠缠张御的,但也不知是不是运数使然,张御根本没有来理会他,而是找了上了其他人,他也没能插手进去,这导致在最后诸人散绝法身时,他也是跟着一起退走了。


    他本来想着蔡司议已然达成目的,自己退下来之后,当便能躲过一劫,可是没想到这一次还要让他上阵。可谕令既下,他也是无能力,只得奉从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也得了神气映照。


    只是此时此刻,连他自身都未曾发现,这一次出行,他用的并不是假身,而完完全全的正身,可他自己似乎完全忽略了这一点。同时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提醒他。


    而另一边,骆道人也是一起同行,照理说,他应该是留在后方的,奈何道法有一定被某种宝器蔽去消杀,届时还要他负责重新渡映,所以他只能跟了上来,好在无需他直接参与斗战,稍候只需立在阵后便好,这总算令他放心了一些。


    在飞舟马上就要接近天夏大阵的时候,他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道:“骆上真。”


    骆道人一怔,却分辨不出来人是谁,他回应道:“骆某在此,敢为阁下何人?”


    那声音道:“我代两殿传讯,告知骆上真一事,胥上真这次乃是正身出行,他会身试张道人另一门道法,如此必被那张道人所消杀,望道友届时能映照此法。”


    骆道人怔了一怔,他无奈道:“映照两种道法,请恕骆某并无此能……”


    那声音却是透着一股深沉,道:“骆上真,你的道法底细并不能瞒过两殿,我们皆知,你是能做到的,此番就看你的了。”


    说过之后,那声音逐渐隐没下去。


    骆道人惊疑不定,不过那句话说得没错,如果是同时映照两个人的道法,他自是做不到的,可若是映照的道法都是出自一人之身,那么却是能够映照进来的,不然他永无法对付拥有两种道法或两种以上道法之人,这于根本道法而言便就站不住脚的。


    照理这等能突显自身作用之事他当是抢着上,可是想要道法立成,却是需要欺至张御近处的,那那就有被斩杀之危,所以他反而瞒下了此事。


    可是现在被点破,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但是也不知是忽略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似乎忘了去确认那传言之人的身份了。


    斗岁世道之中,那坐于法塔上的中年道人微微一笑。


    几次三番见得张御斗战,他也算是见识到了张御道法的厉害,为了确保稳妥,他令骆道人映照其人另一门道法。


    事成之后,他无需与张御照面,只要通过骆道人神虚之地,就能将映照之法借来一用。


    这样虽然可能受了道法之承负,但是同时他会以杀死张御来还报这等承负,那就算两不相欠了。


    天夏阵中,张御看着元夏的飞舟过来,这一次没有身处在后,而是如前次一般,立身在了最前方。


    他要给后方弥补阵势争取时间。这回不是为了敌众,只要撑过百日,直至那轮转之时他们还在此间,两界通道还是贯通,那么此回目的就是到达了


    随着流光至近前,诸多元夏求全修士遁光一分,有的直奔他身后而去,有的则是朝着他所在之地过来。


    他没有客气,剑光祭起,对着冲来之人就是一斩,那人却是不做闪避,对着张御一推,一道异气直奔他这处而来。


    张御方才见过此人,知悉若被此人道法落中,就可令一人身陷错乱之中,从而失却正常斗战之能,他身上清光一腾,将此道法解化了去,而对面剑光落在此人身上,此人同样也是分毫无伤。


    后方几名冲着张御过来之人见状,也都是振奋,按照事先的安排,若是张御祭出了那等道音,那么他们会以身上宝器气机遮挡,同时擅长遁法之人会设法将他们转挪了出去,待道音落定,可以回来再战。


    而且他们有的是人,可以仗着此般战术轮流与张御僵持,不求杀死此人,拖着就好,然后可以让其余人攻击天夏其余人,这样可以发挥出最大优势了。


    斗岁世道之中那道人看到这里,却是呵呵一笑,若是以为这般就可以对付那张道人,那也太过简单了。


    他这时玩味看了眼两殿的方向,可若是有些人有意纵容,那却也不难理解了。他能猜到两殿上层大致想做什么,不过这也正合他意。若能等到一年轮转之期到来后再与张御斗战,那是最好不过了。


    因为即便解决了承负,他依旧没有办法解决在元夏没有办法破开上境的难题,所以他要做的,便与斩杀张御之时,利用道法由神入世,窃夺命身,随后借其气数,在天夏一举攀去上层!

    ……


    ……


  第五百五十一章 纵法入重阵


    天夏阵前,一道道如虹霞的遁光纵空来回,绕旋飘走。


    其若从空来,又若落空去,仿若无始无终。而从阵前向外眺望,其与更远所在虚空流光混融到了一处,也说不清哪个更为醒目。


    张御立身大阵最前方,他的背后正是无比巨大的两界通道,而他自身恰好位于诸多流光绕旋的中心所在,仿佛诸般事物都是围绕着运转着。


    身外两道剑光飘飞来去,袍袖身上的清气时不时会与涌来的道法碰撞一下,诸般攻伐道法他大多数都是直接解化了。


    而闻印、目印遮罩全场,那些变化之术则只要稍有酝酿,或是针对于他,那么就有剑光遥指过去,逼得他们不得不停下动作,就此避走。


    他看了一会儿,元夏这回的战术其实安排的很是合理,不求杀伤他,只是牵制他不让他离去,并且一个个也是以自保为上。


    这些人在与他周旋时表现的十分谨慎,一旦有道音喝动的征兆,便是及时抽身后撤。若是退避不及,自有位于后方擅长遁避道法的同道施展遁法带走。毕竟在言印喝出之际,诸人身携宝器气机总也能遮挡一下的,只要不是不小心被张御盯死了,还是有办法脱身的。


    哪怕面前真的发现有机会,他们也不肯上去,能避则避,能躲则躲,反正只要拖延周旋就好。


    除此之外,涵枢金钟也是时不时响动着,发出阵阵鸣声,用以支援此战。


    不过方才正清道人因为是在阵外斗战,所以宝器还能撼动其身上宝衣,他是站在最前方的阵势之内的,无论是那些进攻的元夏修士还是钟声,都要经过纯灵之所气机的遮挡才能来到他的面前,这样对他的影响就极少了,倒是对元夏方面的遮护更多一些。


    他看得出来,元夏方面为了这一次进攻,拿出了目前为止堪称最多的手段,可是进势上表现的反而比前几次更为保守了。


    他考虑了一下,元夏方面吃了几次亏后,对他过去所表现的手段差不多也是摸透了,也有了针对性的布置。


    不提进攻,只是维护自身这方面,在各方配合下,确实十分有效。若不动用更多手段,哪怕只是斩除其中一人,都比先前困难上几倍。


    但是有些手段是不宜暴露的。


    特别是此后还有一个重要对手要对付的时候,那么他更需要有所收敛了。


    他能预感到,那名中年道人可能是他迄今所遇到的最具实力的对手了,他也要慎重以待。


    就在这个时候,风廷执以训天道章传意道:“张道友,武廷执适才传言,张道友坚持片刻之后,稍候可向内退守。”


    张御一转念,心中了然,这是如上次一般,徐徐后撤,也是明面上给元夏一点机会,至少元夏方面不至于马上采取更为激烈的手段,这也是出于拖延时间的目的。


    他回道:“风道友,请你转告武廷执,御知晓了。”


    待风廷执气意退去后,他继续在外与这些元夏修士周旋,在持续了有两三日后,他遵循此前玄廷之意见,往后退避,进入仍未复原的第二阵中。


    他退的十分之自然,恰好是阵势被元夏方面袭来虹光磨平的时候,所以这引得元夏诸修精神一振,认为目前采取的战术是正确的。


    斗岁世道之中,那名道人也是在观察这面的斗战,他在看张御是否已经将所有的招数都是拿出来了。


    只看张御进退沉稳无比,认定应该是留有什么后手的。


    这也是合理的,没到生死关头,谁也不会将真正的手段施展出来。不过他认为,张御的惯常手段该就是这么些,不会有更多了。


    因为一个是修士再怎么得了得,身上的道法也总是有数的。张御以往施展出来一切手段都皆是威能奇大,任何人与之单独撞上,都不会讨到好处。若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与此人对战,自认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就算有,应该是也只是一两个杀招了。


    他想到这里,看向阵中,暗道:“倒是那枚棋子迟迟不动,该是催促一下了。”


    天夏这里逐次往后退去,那些攻袭的元夏修士也不过分紧逼,他们觉得这样很好,到现在为止,他们没有死伤,虽然比预想之上的推进缓慢了一些,但是胜在稳妥。


    一年轮转之期逐渐挨近,那也要他们能够推动进去才好,他们敢说自己已然尽了全力了。而两殿那里,也没有任何人催促,似乎是听凭他们行事。


    战阵之中,胥道人在寻找合适的机会,根据他听到的来自后方的谕令,他此回所要做得是不被剑光所斩,而是落于那张御道法之下。


    可他始终找不到像样的机会,因为张御一直以正御中天来进行守御,进攻完全交给了剑器,他便是要有什么动作也没会。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一阵意念传递过来,对他言道:“胥上真,你这边怎么迟迟不动?”


    胥道人闻言,总感觉这声音像是两殿某位大司议,可具体是谁他分辨不出,道:“非是胥某不尽力,只是胥某功行浅薄,实在找不到合适机会。”


    那声音又道:“胥上真,既如此,下来你听我之命行事。”


    胥道人喜道:“那就有劳了。”


    下来他仔细那等传意,并根据着指使行事,逐渐到了最前方的交锋之地,而就在他看到剑光接连将两名修士逼退之后,那声音道:“便是此刻!”


    得此声一催,他根本没有多作考虑,立刻往张御所在冲遁而去!


    张御此前就留意动了此人,对于胥道人的道法,他并没有真正领教过,因为当初此人还没有到他面前,就被他一剑斩杀了。


    可凭着前后感应,大致能知悉是合气牵命的路数,现在他的命印分身已绝,替避之法已是无有,似乎无法对此人下得杀手了。


    还有一桩,也不知道是此人过于自信,还是有意如此,他发现这人乃是正身到此,这般若不用斩诸绝,因为其阴阳互济,虚实相生的缘故,纯用道法仓促间似乎也杀不了。


    他看着其人,神情淡然的一弹指,一道奇光飞去,正落在此人身上,霎时间,胥道人被整个化融入了一团气光之内,并在冲来过程中急骤缩小,他待其到了面前,只是一拂袖,就将之收入了袖中。


    这是利用了卫筑赠于他的一道道法,对付这等可与人命数相牵的道法,卫筑的封镇道法无疑是最为有利的。


    那中年道人在法坛之上一见,抚须暗道:“可惜了。”


    要是能令张御用自身道法剿杀,那么隐藏在后的骆道人就能故技重施了。哪怕做不到,能引出张御更多的手段也是好的,没想到根本没能发挥作用。


    而张御能用一人道法,也能用其余人道法。他知下来当是没有机会了,因为张御在有意识的避免自身道法的泄露了。


    他一抚须,不过如此,对他而言也是足够了。至少张御已然暴露出来了不少手段,而后者对他还是一无所知。


    战阵之上,胥道人被封禁之后,虽然未曾败亡,可知诸人也知未必能救得出来了,故是变得格外小心。


    如此在各自谨慎的对抗之中,一晃就过去了八十余日,已然天夏倒退到了第九阵上,还有三重阵势,看去就能彻底杀穿阵势了。


    但是这最后数阵由于之前未曾被冲破后,所以依旧牢固,再加上天夏这势越到后方越接近两界同道,纯灵之所的气机传递进来非常容易,所以坚稳程度远不是前面阵势能比的。


    两殿之上,久不作声的越司议这时忽然开口道:“一年轮转之期快要到了。”


    全司议道:“万司议、向司议,交代下去,令前面众修加强攻势,不惜死伤,也要将天夏驱逐出去。”


    过司议亦道:“着令人诸人吞服丹丸,以此配合前方同道。”


    万道人、向司议都是应下。


    片刻之后,随着传讯到得前方,属于元夏这一边的镇道之宝的力量也是猛然壮大。


    天夏知悉元夏到了这时候一定会倾注所有力量,也是早有防备,位于后方的众修也是得清穹之气灌入身躯之内,全力催发镇道之宝,与元夏方面的宝器抗衡,上层宝器的力量在虚空之中交缠撞击,相互化消。


    同一时刻,涵枢金钟之声响也是一阵阵的传来,配合那些虹光解化阵势之中的灵性云雾。


    而前方众多元夏修士也是催命之下加大了攻势,这一次发动确实与之前有些不一样,每一个人都将各自深藏已久的手段拿了出来,天夏这边同样不再保留,与之针锋相对。


    可以见到,在围绕着两界通道最后薄薄一层灵性云雾之中,闪烁着此起彼伏的道法灵光,只是元夏这回似乎决心极大,不仅投入的力量远超以往,而且彼此之间配合也是难得默契,这样人多势众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天夏方面接连有数名上真被打灭了假身。


    尤其方景凛负责的这一面,遭遇到了主要元夏众修的主要针对,只是短短数个呼吸之间便就全灭。紧接着,尤老道,严若菡等人镇守的另一面,压力顿时骤然大增。


    武廷执见状,立刻让林廷执负责主持阵势,自己化光而去,落至阵前,与张御、正清道人二人站到一处,沉声道:“此间有我与张廷执、正清廷执两位负责遮挡,诸位暂且先退,在后重理阵势。”


    ……


    ……


  第五百五十二章 轮转天序缺


    张御、武廷执、正清廷执三人落至大阵前沿,各向一面,将自身气机完全放了出来。


    三道异常宏盛的道法灵光混杂着三人身上宝衣宝光冲升而起,望去如大日之芒光,将身后整个阵势都是遮蔽住了。


    唯能清楚看见的,是位于他们中间的两界通道,那巨大的光气漩流依旧在那里徐徐转动,将来自天夏方面的各种力量徐徐渡来。


    在他们的面前,最前端是身上闪烁着相似光芒的元夏上真,这些人分散在四周凝视着他们,此辈身后是无尽深远的虚空,还有那位于半觉仙之后,代表一个个世道的璀璨星云。


    这些元夏修士能够感觉到他们三个人的强势,就算他们有数倍以上的人数,也不见得能从正面强行突破。


    于是遁光而行,就绕着他们来回飞旋,似想找寻出破绽。


    只是三人不但自身道法高绝,身上宝衣坚韧,背靠着的更是未被解化的阵势,守御可谓异常之严密。


    元夏一方找不出破绽,那就只有寻一点而破了,三人各一角,看着稳固,但实际上只要攻破一点,就能破开守御。


    此前与张御、正清道人都是斗战过,但是唯有武廷执鲜有出现,正常情况下,实力强盛之人早就站出来了,因此他们判断,这是一个突破之处。


    故而在场诸多元夏修士意识交流了一下,便分出大半人手,负责牵制住张御和正清道人二人,余下之人集中全力攻击武廷执。


    与此同时,涵枢金钟声息仍是阵阵传来,从斗战至如今不曾停过,不过当刻意针对某个人时,那么对其他人影响自然减弱。


    此刻他们重点针对的乃是张御。


    各种攻势大部分都是对着着他而来,一个人可谓承受了半数以上的压力,不过就算是这样,飞剑纵横之下,诸多受了骆道人道法的元夏修士依旧不敢正面与他交手,只是拼尽全力与他周旋。


    而正清道人那里,同样也是分出了足够的人手负责牵制,总算这一位没有直接通过气机牵连正身的手段,他们人手又是充足,故是他们应对起来不似对抗张御时那么谨慎。


    可是意外却是在武廷执这里,他们发现,这一位的难缠程度,也不亚于正清道人多少,其人道法不但能破解来袭道法,更能由此催发出一股浩大威能。


    尽管涵枢金钟可以在一定程度化去他身上宝衣的守持之能,可是其上也是种落有许多其余宝器的气机,故是几次破化下来依旧无法从他这里突破。


    而在这里缠战了诸多时间后,方景凛等五人驾驭又一具以化劫真阳塑造的假身,通过两界通道再度归来,并回到了阵中。


    武廷执这时没有继续坚持在残破的第十层大阵上死扛,而是下令撤到后方布置完备的十一重阵势之中。


    元夏诸势顺势而来,继续加大攻势,并对着此阵反复冲撞,因为他们已然分辨清楚,这一层阵势过后,那便是最后一阵了,只要突破这两处,那就能将天夏之人驱逐出元夏空域。


    只是这两层阵势却是出乎意料的稳固,在临近一年轮转之期的最后这十天之中,元夏一方的进攻之人使出了几乎所有的手段,仍旧没有办法得以突破。


    但这并还不是主要问题,元夏众修发现,随着挨近一年轮转之期,天机变动越来越大,特别在两界通道这一段,天夏之人愈战愈强,似是完全摆脱了元夏天序对他们的压制,且还似有所提升。


    反而他们到了这里,就如同进入了天夏世域之中,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受到了限制,此消彼长之下,他们的进攻势头也是由此受挫。


    而到了临近轮转的最后三日,元夏一方的进攻却是不由缓顿了下来,因为每一个人心中都清楚,就算面前这一阵能突破,后面还有一阵,短短两三天,他们无可能将天夏来犯之敌驱逐出去了。


    在过去的七日中,又有两名上真败亡在了张御剑下,所以他们不可谓不尽力了,然则两殿及上三世那里虽然派遣来了一些支援,但依旧没有两边的真正上层出面,这导致了他们后继无力。


    天夏这边其实一直防备两殿和上三世的高层,假如这些人都是加入进来,就算他们做好了准备,结果也是难说的很。


    可是令他们诧异的是,这些人自始自终都没有动静。


    时间往后推移,到了临近轮转之期的最后一日前,元夏方面零星的攻势也是停了下来,进攻一方所有人既不进攻,也不后撤,只是默默悬立了在虚空之中。


    天夏这边同样也没有反击的意思,守持在了各自阵位之上,静候那一个他们早就期待的时刻到来。


    张御看向元夏天序与天道交汇之所在,那里霞光激流变得愈发激烈了,他能感觉到,天机似在翻滚变动着,原先压制似正在被撬动起来,便渐渐了露出一丝缝隙。


    他凝神看着,尽管只是进入了天机剧烈变化的前奏,可天道与天序之间的碰撞演化依旧异常精彩,他展露了更多的玄机。


    再是一日之后,终于来到了一年轮转之期,那一抹无法磨平的天序缺陷由此生出!


    而在这一刻,整个虚空似是闪烁了一下,随后能感觉到异常动荡在虚空之中生成,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整个元夏天序变得躁动了起来。


    这一刻,似乎天道又一次压过了元夏天序。


    两殿之上,越司议等几名大司议俱是目光幽深,上三世中,也有修为高深的求全道人在那里默默看着,一些人则是目光奇异。


    两殿诸司议俱是默不作声。


    仇司议一个人来到了沿台边上,目光之中满是兴奋,他看到天机在方才那一次躁动之后,又是恢复了平静,那是因为天机的在一瞬间脱离了压制,并齐齐由那个缺口向外涌动,试图破开一切束缚。


    在这等平静后,更大的闪烁自虚空之中迸现出来,有这么刹那间,在场所有人都失去了自身之感应。


    唯有那些求全的修道人,因为道行高深,几乎又在同时适应了这等变化,并立刻恢复了过来。


    此时此刻,他们感觉到的是有别于过去的天地,天机变化无尽,各种变数活跃跳动,仿佛充斥着无限之可能。


    可是元夏天序依旧发挥着作用,将这些变数又一一消杀。


    只是两界通道,像是在这坚壳上凿一个巨大的缺口,无尽变数时时刻刻自那里涌入进来,似乎要冲破以往以一切的束缚和沉疴。


    然而这些的固束不是那么容易被冲垮的,依旧牢牢维系着局面,那些用以维持天序的镇道之宝此刻一起共鸣了起来,强行压制着那些试图暴动的天机。


    向司议看到这里,却是转身过来,对着座上深深一礼,道:“向某竭尽全力,还是没能将天夏来犯之敌驱逐出去,致使轮转之期遭天机反侵,向某愧对两殿,愿意请辞下殿主持之位,另选能者居之!”


    万道人沉吟一下,也是对着座上一礼。


    过司议看了看他们,才缓缓道:“此过错不在两位身上,而是天夏准备充足,两殿力有未逮,我等看得出来,你们两位已然尽了全力。”


    向司议听他此言,心下微松。既然上面有了这个说辞,那么就算此回进攻不利,也怪不到他们身上了。


    可他想着,此事总要寻一个人出来承担此责的。


    越司议这时忽然开口道:“仇司议,你擅推算,你认为天机动荡将会是持续多久?”


    仇司议道:“若是镇道之宝的排布不恢复到镇压之前,或者添加入更多力量维系,那么这下来三十余日恐怕都会是如此,此天机终究会被我元夏天序克压,至于更远,请恕仇某无法看透。”


    他的潜台词是处置不妥,可能这场天机之扰会更长,但是他只能看到这么远了。


    越司议语声客气道:“我知道了,仇司议且退下吧。”


    仇司议执有一礼,神情自若的退到了一边。


    全司议道:“若是这等事持续长久,极可能会动荡诸般镇道之宝,天夏一定会趁乱来攻,不若把人都是唤回来吧。”


    他们的攻势是为了在变乱到来之前逐走天夏,现在变乱已然到来,那么进攻自是没必要继续下去了,下来收拾烂摊子,才是他们需要做的。


    天夏这一边,对于元夏天序的动荡也是有了一个较为正确判断,认为至少持续一月以上,并且后续可能会发生更多变化。


    而这个时候,元夏方面肯定是自顾不暇的,各种天机需要他们来理顺,就等于一个舟船之上出现诸多漏洞,若不及时堵住,那么可能会导致破口越来越大。他们要做的,就是牵制元夏方面的力量,使得他们无法集中力量做此事。


    不过天夏并没有决定立刻进攻,因为元夏天序为了克压天道,在远离两界通道的那一段反而压力倍增,所以他们决定稍作休整,待得其势稍衰后,再做行动。


    张御则是看向斗岁世道那里,现在这个空隙之中,无人可以来干扰他。那他正好去寻找那名道人,与之做一个了断。


    ……


    ……


  第五百五十三章 乱波余不平


    元上顶中,两殿诸司议正面色肃穆的坐守在青玉莲花座上,各自催发自身法力。


    如今本来稳固的天序被撕裂一隙,导致那些天机变数涌动起伏,在剧烈的冲击之下,天序就像被拨动震颤的琴弦,只能勉强维持原先的作用。


    这就需要依靠足够有力的人手去镇压催运,重新定压天机了。


    而不仅仅是两殿这里,各个世道包括上三世也都在加派人手处置此事。以免不被更多的变乱所影响到。


    因为此前同天夏的斗战,着实从各世道中抽调了不少人,现在恰是一个空缺,许多世道自己已然无能为力,上三世道不得不又派遣出人手去往其余诸世道施援。


    两殿这里虽然保持着先前的实力,可两殿同样也要需要负责定压调理好归属于两殿的镇道之宝,同时还要维持那些与天夏对峙的镇道之宝的力量,这样一来,能守御稳妥就不错了,根本无力对外做什么。


    这是为什么元夏上层一直强调要尽力避免此事,因为这个时候,他们主动权完全失去,对天夏没有任何办法。不过说是这么说,真正做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否则不至于沦落至眼前这般境况。


    只是现在看着天夏那里还没有动静,应该是在没有辨明情况的前提之下不想动,也可能是想等到元夏方面深陷泥潭之后才是出击。


    可不管怎么说,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当不会坐着不动的。


    两殿上层对此也在商议对策,目前有半觉仙在那里,就算天夏有什么举动,也能挡住,可怕就怕天夏有什么后招,那么这一点被破开,那真是怎么也抵挡不了了。


    向司议这时留意外间,天机失序,如他这般的修道人已经是能隐隐能感觉到什么了,特别亲手利用镇道之宝镇压天机,更能直观感受到天机的变化。


    他也是忍不住想,这时候靠近两界通道里说不定就完全是天夏世域的模样,若是在那里寻求上境,是否能成呢?

    可他再一想,恐怕还是不够,需要更多天夏道机存在,这就需要天序进一步变乱,反而他们眼下所做,实际上是在阻止这等事。


    就在这么想时,虚空之中,忽然有三团光华闪烁了一下,兰司议声音响起道:“诸位司议,上三世之人又来了。”


    三驾龙车在行驶过来时忽然颠簸了起来,并且那些真龙也发出了阵阵嘶吼,那是因为天道与天序的碰撞,造成了处处破口,那碰撞之地导致道机紊乱,更形成了某种虚空罡流,不达到一定层次,那是无法在此中存续的。


    现在这几条真龙只是被波及到了一点,便就外鳞内腑都是支离破碎,若非强横的生命力,早已是倒毙在半途了。


    可即便到了这般境地,座上几人都是神情冷漠,对他们不闻不问,也没有任何遮护的意思,在他们看来,不过只是一些驾车的长虫,就算眼前没了,回头换了就是了。


    待是落在两殿前方的平台之上后,那些拉车真龙便一头头趴伏在地上,看去奄奄一息了。


    管道人等人根本不理会,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直接从车驾上下来,穿过立在前方的阵门,来到了两殿之中。


    他环顾一眼,对着座上诸司议先是一礼,待直身之后,便神情一肃,道:“管某等奉上三世诸位上真之命前来传讯,诸位上真言,此前将各世道人手交托给两殿,乃是信重诸位,可是未曾想,两殿并未能驱敌于域外,故对两殿极是失望。”


    向司议在旁不说话,他认为要是上三世真的怪责,当不会是派遣这三人过来,而且两殿也不是上三世的下属,所以此来应当只是为此表明自身态度,这等诘难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要是上三世的真的对驱逐天夏的事这么上心,如他们自己所言那般严重,那么方才交战之际就应该亲自出面助战了,

    可是那么久的时间,他所看到的却是毫无动静,这足以说明问题了。


    而这个时候,两殿只需顺手推舟,推一个替罪之人出来,便足以交代过去了。


    想到这里,他隐晦的看了一眼仇司议,只是此人脸上却是没什么不安表情,昂然立在那里,好像非常笃定的样子。


    越司议回道:“上三世诸位上真说得不错。这次的确是我两殿有负所托,我两殿并不推诿,两殿上下也愿意承担过错,我两殿会尽己身之能,将此局面控制住,并驱逐天夏来犯之敌。若是力有未逮,我等不慎以以身应劫,那就需上三世诸位出来主持大局了。”


    向司议抬头看了看,这与他想得有些不同,没想到越司议主动揽下了过错,不过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有意思,他暗道:“不错,便是承认错处又如何?”


    这个时候可是不同于以往了,现在天机变乱,除了两殿,还有谁能收拾残局?拿掉了两殿,或者惩处了一些人,上三世的上真们真的愿意自己出来对抗天夏么?

    所以就算想追究,也没人可以追究。所能做的,至多也就是两殿自承之过暂且压下,让两殿来个“戴罪立功”。


    管道人一直面无表情,对这番话没有任何评议,他清楚自己只是充当一个传话之人罢了,至多只是表现出一些该有的态度罢了,他道:“管某会将这番交代如数转告上三世诸位上真。”


    说着,对着诸人一礼,他将一封呈书送上,便带着来人退了回去。


    而在天夏这一边,武廷执首先将元夏之事呈报回去,告知陈首执知晓,同时他也是问询,借此机会,天夏是否可蕴化出合适的镇道之宝?


    镇道之宝成就原因之一,与天机变故有些关系,如今元夏如此大的天机变乱,说不定他们这一次就有机会再得一件镇道之宝。


    而若是能得一件破界之器,那他们就能开辟另一条两界通道,如此就能趁着此刻这大好时机两边夹攻元夏了。


    只是这事到底要拜托诸位执摄,他一时也得不准信,故是将诸廷执唤到了一处,再度商议下来策略。


    林廷执认为,先前元夏为破他们阵势,镇道之宝的威能陡然提升了一层,但是盈不可久,此辈定然透支了不少力量,再加上现在天机乱搅,他们若是筹划得当,集中力量攻击半觉仙,不定是能破开此器守御的。


    而此器一开,前面的路就打通了。


    玄廷先前也讨论这过这个策略,但是没有达成的条件,所以一直没有动用,现在却是时机成熟了。


    诸廷执也是同意此见,于是讨论下来后,定在十日之后正式动手,那个时候元夏天机方面的对抗当是正陷入交缠最深的时候,正是适合发动。


    此议定下后,诸廷执各去准备。武廷执则把张御请留下来,问道:“我观张廷执,似乎方才有话要说?”


    张御道:“御需对付一人,疑此前许多暗手,背后皆有此人推动,而且御与其人之间似有承负之缠,若要有求于功果,则此人必要除去,故需与此人一战,以定生死。”


    武廷执神情郑重起来,问道:“张廷执能寻到此人?”


    张御道:“此人乃是由神虚来寻,我亦可由神虚寻去。”


    武廷执沉声道:“张廷执敢如说,想来自有把握,只不知这一场斗战需用多少时候?”


    要是单纯神虚斗战,可能一瞬就解决了,他认为张御就算难胜,也不至于身死,所以仅仅那样的话,也就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张御道:“此人不同于御以往所见之人,既然定议准备十日之后动手,御当尽力在十日之内了结此事。”


    武廷执沉思片刻,摇头道:“张廷执此去,无需拿定十日之限,天夏攻击固然是大事,可是张廷执寻道之事更是重要,此前议定不会更改,但张廷执就不必参与这一次征讨了。”说完,又认真道:“此事便如此定下了。”


    尽管身为此战主持之人,他通常是不会直接下令的,都是听取下方意见的,更何况张御身份次执,本来地位还在他之上,只是因为需要用到其人斗战之能,所以才这般安排。


    此前任何事情,他都是会与张御商量妥当才会施行的。但这一回,他却是直接定夺了。


    张御略作思索,说实话,到了这一步,元夏就算捱过了这一次天机变乱的大潮,余下也是要把主要精力放在收拾烂摊子上。


    而且他也发现了,元夏上层的许多举动更像是纵容,或许他们也有一些不一样的想法,假若真能攻破半觉仙的守御,那就表明天夏在镇道之宝上压过了对面,若能如此,那的确有没有他在场不是那么重要了。


    而他要能更上一步,对于天夏帮助更大。再则,十日之限,根据他自身之感,他也只是放宽了说,说不定还用不着这么久。


    他道:“好,御便不参与此回征伐了。”


    武廷执看着他,郑重道:“张廷执,务必小心!”


    张御点首应下,他与武廷执别过后,便就回到了主舟之中,他吩咐诸人莫来搅扰,随后坐定下来,便试着牵引上那一缕似有若无的神气。


    ……


    ……


  第五百五十四章 持功道从己


    斗岁世道之中,那名中年道人盘坐在法塔之上,忽然间,他神情一动,呵呵一笑,也是闭上了双目。


    再睁眼时,他已是站在了一片云雾之中,执起麈尾,轻轻一挥将之拨开,随后便见一名年轻道人足踏法驾而来,他笑了一声,主动执有一礼,道:“张道友,贫道阐名,在此等你许久了。”


    张御看他一眼,也是还有一礼。


    阐明道人一礼之后,他向后退了一步,侧身作势一请,道:“张道友,请。”随他这个举动,背后出现了一个高大法塔。


    张御抬头一望,轻轻一振衣袖,便是与之一同走了上去,就见这法坛大体上分为三层阶台,上面有着诸多空位,越到上面空位越少。


    这里是神虚之所在,除了御主和他这等自外寻来的,不会再有任何人出现在这里,没有人坐在这上面本该是常理,可是他却觉得,这上面应该是有人的。


    中年道人微微一笑,神虚之地,道理上任何变化都可以出现,但若非是以自身道法根基为凭的,那么就是空中楼阁,沙堆之塔,一推就倒。


    而他此刻所展示的,正是自身道法之妙。


    他之前设法从骆道人那里得了神气映照,有避去张御斩杀之能,期间又几次三番观察张御之手段,这里算是占了一步先手。可因为他道法的关系,若是凭此胜了张御,那会导致最后的收获不甚完满。


    为了解决此事,他自也需展现自身之道法。


    但是他却不会主动去说,只是将之摆在了张御的面前,张御若是能够看明白,那自能明白,若是不明白,那是自家之故,与他无关,也就碍不到他之道法了。


    两人须臾到了台顶之上,这里本来只容一人之座,可是阐名道人再一挥麈尾,便是有两个蒲团出现在此,又道了一声请,便在此上坐了下来。


    阐明道人坐定之后,他笑了一笑,道:“我元夏与天夏一战,如今是元夏大大吃亏,天机变乱,天序亦是露出缺裂,张道友乃是天夏廷执,想来以为这一战是天夏必胜了?”


    张御淡声道:“我如何以为不重要,但我会朝此去做。”


    阐明道人又是一笑,道:“想必张廷执认为,贫道自是站在元夏这一边了?”他起手摆了一摆,语声平缓道:“其实谁胜谁负,在我眼中并不重要,因为无论天夏之道,还是元夏之道,这都并非是我之道。”


    张御微微抬头,看向他道:“只问己道,不问元夏之道,那么过往之承负又该如何削杀呢?”


    修士若有志于上境,承负一关总是要过的。若是那些外世修道人,当初出于各种缘由投靠元夏,其中有一些人乃是出于被迫,一旦看到希望,自是可以毫无顾忌的反乱。可那些出身元夏的修道人想要完全摆脱这些,可没这么容易。


    当然要是面前这位心中完全不在意,甚至法力足够,那自也无碍,因为承负既看天机,也看己身内心,这分属于内外两个方面。


    尤其是内者,一般凡能辨明师传承继,正统修道而成之人,都没这么够容易甩脱承负,因为这些就是在你修道途中逐渐积累而成,不可能一朝尽去。除非你再非原先之人,那便无需守原先之承负,可这样无可能秉持过去之道了。


    阐名道人听到他这么问,抚须言道:“我若求上境,若是偌大承负未去,牵扯之下,便会引动天机牵绊,可这也不是无法回避。”


    他一指外间,霎时在云雾之中照显出三十三世道,还有诸般虚空经纬,口中道:“元夏天序之下,天机何能碍我?承负自也无从侵身。


    只是此举太过,天序也遮挡了诸般变化,以至于我等受此封堵之时,也被围困在了此间,像是那宫阙封堵了出路,人若在内,自然只能慢慢腐朽。


    可是眼下却是正好,天夏打开两界通道,撼动了元夏天序,却又使得大半天机仍被天序挡住,等于是在那宫阙之上开了一个门户,这般我等既能得有天序之遮护,同时又不必顾忌太多,这等机缘,又岂能错过了?”


    张御这时道:“此战之中,我亦是见到,贵方持此般之念,似并非尊驾一人,看来贵方也不是人人都是期盼终道。”


    阐名道人哂了一声,道:“终道乃是诸位大能之道,又怎能容得下我辈?倒是我辈若真有机会去到上境,诸位大能恐怕倒是不介意分我一些。”


    这话说得很直白,但也有道理,元夏之道本来就是自上而下,那么自不会照拂下方,而伱若是身在上方,无论你是什么道,只要身在其中,哪怕不出力,都有可能分享。


    张御心中思忖,元夏应该有一部分人就是秉持这般想法,今日之战之所以如此局面,应该就是有不少元夏的上层也是不满此状。


    或许有人会如何想,这般做上境大能会如何想?


    但实际上,随着功行精进,以及眼光的开阔,他对此也能有所理解。


    底下不管如何变化,又生出什么想法,那都是道法自行演化的一部分,哪怕元夏真的败给了天夏,那也只是道法验证上的失败。


    正如元夏以往剿灭的那些世道,有些世道背后也不乏上境大能,可却从来没有现身过,也没有出手帮衬过下层,正是因为这个道理。


    故他也在想,假设天夏到了岌岌可危的哪一步,或许除了庄执摄之外,几位执摄也未必会出面,但只庄执摄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么什么才会真正触及这些上层呢?


    他认为底下修道人试图走到上层,或者有真正去到上层的能力时,或许这些大能就有可能伸手干涉了。至少元夏这边是如此的。


    他看了看阐名道人,这位没有说自己如何避过这一点,但想来是有自己的办法的。


    阐名道人这时觉得话到这里,该说的已然都是说了,自己之道能够有多少为张御所知,这却不在他关心范畴之内了。下来当是真正在道法之上决一胜负了。


    故他言道:“张道友,我等此番神虚之中见面,虽亦能在论道,可你我一在元夏、一在天夏,怕是如此分不出高下。


    我知道友你有经由气机斩杀正身之能,可贫道自诩也有一些手段,虽难抵挡道友剑锋,可要回避也是不难,况且以你我之能,若不动用正身,也未必能将道法发挥到极致,故贫道有一个建言。”


    张御道:“尊驾不妨直言。”


    阐名道人笑了笑,道:“我与道友不妨在此立一个誓言,此番不动用任何宝器,你我就在此神虚之中各展正身之手段,此间神映之战,便是终了。”


    张御一思,阐名的意思,就是以神虚之战以定胜负,如此不至于因为阴阳互济,虚实相生而没完没了。


    而以他们的境界道行,在神虚之中斗战,完全可以与正身一般无二,能将自身之能全数映照了出来。


    只是对面一位,明显是擅长神虚斗战之人,这么做无疑对其是有利的。可实际上,真正的公允是不存在的,他若此回拒绝,那么削杀承负就要从别处下手,那可能要用上十余载,也可能是数十上百载,或许还会更久。


    而他凭着大道之印,感觉自身攀渡机缘就在近处,若是错过,那极可能增加诸多变数。而如眼下这般也好,于是他道:“可。”


    阐名道人见他同意,当下便先是立了一个誓言,张御同样也是在此立誓,这非是寻常之誓,而是以自身根本之道立誓,更无有任何遮蔽,若有违背,则己力反吞,道消神灭。


    张御这时缓缓自座上站了起来,他看着阐名道人,语声平静道:“元夏之道,非是诸位之道,然天夏之道,便是我之道,此便是我与尊驾之区别,亦是天夏与元夏之区别。”


    他一挥衣袖,锵的一声,剑器已是脱鞘而出,落入手中,道:“阐明上真,御在此领教高明。”


    阐名道人亦是站了起来,执住那柄麈尾,正容道:“贫道阐名,今与张道友在此一论道法。”


    此语言毕,脚下隆隆之声,却是那法坛之上云雾分开,承托着二人向着两侧移去,到了一定距离之后方才顿下。


    而与此同时,两人身上有光气腾升,张御身上飘绕着一道浩荡清气,冲霄盈空,而阐名道人身上则是围绕着一股虚紫之气,映得云雾一片紫光。


    张御与之对峙片刻之后,心意一转,身后清光轰然压了上去,阐名道人却是半步不退,身上那虚紫之气往前迎上,在中途接触到一起,彼此分消瓦解,一时竟是相持不下。


    张御神情不变,人依旧站在那里,可一道剑光已是对着前方斩了过去,这虽只是试探,可此中自然而然用上了斩诸绝之法。


    阐名道人见状,笑了一笑,道了一声:“慢来。”他伸手一拿,拿出一面宝光湛湛的小旗,只是轻描淡写一挥,竟就将这一道斩杀给从容遮挡了下来。


    ……


    ……


  第五百五十五章 阐名附神真


    阐名道人手中这小旗虽非宝器,可却是与他自身心神相牵的本元之宝,就如张御手中的两柄剑器一般,算得上是他自身的一部分。


    此宝乃是守御之宝,却能替他挡一应杀劫,只要是断杀他之手段,俱都能够挡下。


    不过此器也有缺漏之处,一战之中,只能用得有限数次,或是一二次、或者三五之回,也可能一次便需收手,若是超出所限,纵然短时间内还能反复抵挡,可多次之后,此宝便会坏去,永无法再是运使。


    可他现在不在乎这一点。


    此战若能胜张御,那么他就能藉此使者渡去上境,若不能胜,自己必然败亡,那此宝便是还在,那又留给谁用?


    并且他还早早考虑到,此宝虽然短时内能够护持于他,可万一战斗拖延过长,此宝提前坏去,那自己可能会有所被动,所以他还提前在神虚之中从骆道人引渡来了道法种下,同样可以避开斩诸绝之斩杀。


    只是令他有些可惜的是,他并没从骆道人那里得来张御那根本道法的映照,否则今日更占便宜。可世事无法尽善尽美,仅仅眼前所得,他自信运使好了,就足以与张御对抗了。


    张御这一剑斩落,被对面轻松挡下,他面上不见什么变化,这位既然主动来寻他斗战,那么一定是有备而来的,若是在斩诛绝下一剑就被斩了,那对方也不敢主动站到他面前了。


    他这时心意一转,身躯之上光华一闪,一个与他一般模样的身影走了出来。却是将那命印分身放了出来。


    此前他曾数次运使命印分身用以替死,但是甚少拿出来与敌斗战,大部分情况是用不到,还有就是有意隐藏,不至于手段全部暴露出来。


    命印分身等于是另一个自己,只要自身所会的道法,命印分身也都能施展,此刻这一现身,伸手一拿,将惊霄剑持拿在此手,一振袍袖,便踏动法驾,对着阐名道人杀了过去。


    张御自身则是站在原地未动,他之前就能感觉出来,这一名对手与过去所见的那些同辈截然不同,很可能是至今为止他遇到过的最难缠的敌手。


    他对这位的道法一概不知,对方却对他知之甚详,那么就让命印分先去试探,反正这分身不怕犯错。待对此人路数大致了解,若见合适时机,才是进手不迟。


    阐名道人此刻露出了些许惊叹之色,他能看出命印分身几乎与张御几乎一般,等于出现两个张御,仅仅是一个人就难应付,遑论二人?

    可见张御立在后方,知道便是此刻仍只是试探罢了。他心下不禁感慨,张御似在战阵之上冲杀往来,可其实越是这般人其实越是谨慎,没有足够把握绝不下手,一旦下手,则是每发必中,这才能有那般战果。


    他把手中麈尾一摆,身上微微闪烁了一下,同样走下来了一个身影。这只是他的法力分身,不似张御那般命印分身,从根底上不可相提并论。


    但有一桩却是类似。这法力分身之中,却是可以寄托一门他得来的根本道法,如此一来,此分身除了守御之能较弱,其余与地方与一个求全修道人相比也是差别不大了。


    不过守御这等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法力分身要多少有多少,这点缺陷不算什么,便是这具没了,他也可以再化一具出来。


    这分身落下,就主动迎上了命印分身,同时有一团混黯光芒向外张开。此身之中,乃是渡落了高道人的“合神布意”之术,擅长神虚之地消抹对方神气,并可连带世身一并抹除。


    虽然现在就是在神虚之地斗战,可只要被他道法所趁,却就能直接消杀对手,这也是选择的神虚之地斗战所占的便宜了。


    命印分身身上清光一展,将正御中天道法展开,无视那混黯光芒,强行撞入进去,同时一剑就对着其斩落下来。


    这化身没有躲避,故是命印分身一剑从其身上斩过,而这一剑过后,其却是分毫未损,这是因为骆道人神气同映之术的存在,使得其躲避了这一击,而在这时,这法力化身一指点向了命印分身。


    命印分身只是稍稍一退,恰好让开便让开一道横贯出去,将周围虚空撕裂的虚气,随后再是一步上前,瞬间又拉近了两者距离,同时一剑横斩。


    然而这一回,这法力化身并没有站在原地挺受,而是往侧面一个转挪,却是从剑底之下避了过去。


    只是一剑之后,又是一剑,在接下来的几剑之中,这法力化身有时候是提前避开的,有的时候躲不过,便只能挺受剑法斩杀,但不管如何,其却是在剑斩之下支撑了下来。


    张御此刻看了一眼,见阐名道人背后又多了一具法力化身,目光幽幽闪过,其之道法灵光与正身与此前化身都有所差异。


    说明这里又是祭动一门道法,并用其对前一个化身施加了支援。如无意外,这当是阐名道人所表现出来的第二门道法了。


    身具多门道法之人他也是见过,对此倒不惊奇,并且还感觉到,这道法有些熟悉,似是以往曾经有见。


    阐名道人确实如他想,利用化身祭出了第二门道法,此刻他运转的是辛道人的“见虚昭明”之法。


    此法见可由出手前一刻见到下来诸般变化,从而提前避过劫难。这也是为什么与命印分身纠缠的那具化身能从张御剑下屡屡躲过。


    张御此刻回想了一下,适才那法坛之上,他见到了三个空位,恰好对应阐名道人眼下表现出来的三门道法。


    但不排除还有隐藏更深的手段,比如位于法坛顶端,应当还有一个位置。


    他又看了一下,阐名道人每用一门道法,当便会化出一个分身,这就是说,这些道法此人并没法同时运转,所以不得不借助分身来运使,当然也不排除故意示敌以弱。


    但他可以肯定,不管正身是否能将道法一同运用,分身是绝对做不到这等程度的。


    如此看来,倒还需再试探一下。


    他此前斗战之时曾多次运用大道之印,他倒是想看看,此人是如何应付这等手段的。故是在命印分身剑光再度斩下之际,他自身喝了一声:

    “敕镇!”


    阐明道人听得此音传来,也是神情一肃,几乎在同时,他也是神色一凝,运转起了自身真正的根本道法。


    此门道法名为“阐名唯己”,也就是他道名之由来,同样也是瑞润山主脉之法。此法乃是传承至一位上境大能,并利用某件宝器才得修炼得成。


    此法没有任何攻击之能,但却可阐发己名,利用上境之宝寻到上层,并种下誓名;

    我若可得上境,则必有那“未来之我”,则我可请得“未来之我”授我道法,请得“未来之我”为我护道!

    而这“未来之我”,亦是他未来攀渡之阶!

    不过未来是虚实变化不定的,所以这“未来之我”只是有可能达至上境之我,并非真名,而是虚名,只是落在上层借助宝器存在的一个名印罢了,介于将有将无之间,然而对向下层,其却反而又是真实的,故可借用一些欲得未得之力。


    可即便如此,光凭这样是抵挡不住道音的,因为大道之印是大道之触角,是真正来自上层之力,尤如那镇道之宝。


    可此中他另有补足,他于同时运转了“见虚昭明”之术,于那诸多虚名之中,寻到一瞬之真名,因为只要天机不绝,真名便有一丝可能存在,而哪怕只是寻到了一瞬,也能于一瞬之间借得上境之力,那么在放出道音之间就无法撼动于他。


    张御喝出一声道音之后,却觉被此音一股莫名力量抵挡下来,眸中神光闪烁了一下,却是看到,在阐名道人的上方,隐隐有一个巨大人影闪烁了一下。


    立刻判断出来,对方这同样是借用了上层力量,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但道音之力显是已有应对之法了。


    但有应对之法是一回事,具体斗战否能守得牢固是另一回事,特别是这法门仅只是守御,那么他可以主动一些,看其真正底限到底在哪里。


    于是意念一催,便见一道道剑光凭空生出,朝着阐名道人及两那个法力化身袭去。这些分化剑光并不含有斩诸绝之力,可只要寻到机会,那么立刻可以将斩诸绝之力渡至其上,所以对面守御但凡有半分松懈,那此等斩杀之法就会落至其身!


    这十数道剑光围绕疾斩之下,再有命印分身加以配合,阐名道人自身有宝旗护持,尚是守得稳妥,而那两个法力化身则立时变得左支右绌,变得难以招架起来。若不是身上映渡有骆道人的道法,或许早被斩杀了。


    张御看到这里,又是喝了一声,“敕镇!”


    这一声喝出之后,数道剑光同时闪烁了一下,似乎有光华在跳跃闪过,再看场中之时,两道法力化身已俱是被他所斩杀。


    可照理说,被斩诸绝斩气即斩神,哪怕斩去的只是一缕气机,也是可以牵连到正身之上的,仍然此时此刻,阐名道人却是依旧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面上还带有一丝莫测之微笑。


    ……


    ……


  第五百五十六章 回光复天生


    阐名道人这一次并没有以道法蔽去道音,而是用之护持自身。


    就如张御以大道之印蔽去他人道法一般,他也同样可以用此蔽去“斩诸绝”剑招牵连正身之能,从而使得自身无损。


    尽管方才被斩去了化身,可是主我不坏的前提下,这等法力化身要多少有多少,他意念一转,两具法力化身便又同时自背后显现出来。


    可尽管护持的稳当,但是表面上的危机其实没有解除,因为张御方才仅只是一个命印分身动手,要是正身也是参与进来,恐怕局面难捱。


    但他却丝毫不在乎,因为他此刻施展了又一门道法。有此道法,他自信足以应付下来之局面,哪怕张御拿出再多手段,亦是可以压制其人。


    他那法坛之上,在他之下一共有三个席座,所以可得三门道法。而在高道人、辛道人之前,他已然得有了一门道法了。


    此道法原本属于他一母同胞的兄长所有,他兄长与他一同拜在大能门下,两人都是惊才绝艳之人,且两人配合默契,还能相互弥补彼此之不足,故而一同修持,一同入道,并一同求得上法。


    此道法名唤“神复天生”,只要正身有一息尚在,那么在破毁之后就可以不断重复来过,并且补足前面短失之缺陷。


    换言之,此道法能够在对抗之中一遍遍改正自己的错处,弥补上漏洞,从而使自身变得越来越是完满。


    只是任何道法都有缺点,他人有意识到这一点,那么若有机会,在斩杀他之后一丝气机也不会给他留下,那么他也就不可能再回来了。


    可此间若他再加上的他“阐名唯己”之道法,那就不同了,这个短板就此被削去,因为己身在有上层之我护持的情形下,在同辈之中已是可以立足不坏了,如此再有“神复天生”配合,便再也不惧敌人强横了,因为所有的斗战都将会变成淬炼自身的资粮,每经历一次破灭,下一次归来,便又会胜过前回一点。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选择张御作为自身的对手,唯有足够强大之人,才能助他上进,将他推动向至善至完。


    张御见他归来,不禁微作思索,或他人在此难知玄妙,可是他是掌握大道六印之人,除了命印分身在前斗战,他的目印、闻印自斗战一开始就在运转并观察着对手。


    尽管道法细微之处他没有办法审视清楚,可大体上的脉络却是能够分辨明白的。


    如今再次出现的两个法力化身,与之前所见已经有了略微差别,感觉之中更显灵动一些,好像什么地方已然有所弥补。


    他考虑了下来,心中猜到了一些可能,要是如此,可能下来的对战方式就要有所改变。不过是否如自己推断那般,还要设法验证一下。


    他心意一催,命印分身振剑上前,同时十数道剑光一齐朝着对面斩落,再次重演上回之场景。


    阐名道人对此自是不怕的,并且还乐见继续被对面道法消杀,以此弥补缺陷,但为了防备张御有所怀疑,他表面上他仍然保持着抵抗,但实在遮不住的时候,这才由得那两具再度被剑光斩破,而他则固守主身。


    只是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在两具法力化身破灭后,那些剑光丝毫不停,继续对着自己而来。


    显然这一次攻势与上回不一样,并不是盯着法力化身的,而是把目标放在了他主身之上!

    张御看得清楚,阐名道人每一个法力化身都是承担有一个道法,两个毁去,两门道法不见,只剩下主身就等于削去了一半实力,只要他不待化身继续化出,那就可以顺势直击正主,


    见十余道剑光斩来,阐名道人执起宝旗,接连遮挡,然而剑光极多,他不可能全部遮住,数息之后,便一道剑光寻隙而入。


    张御见得真切,再是喝出了一声道音:

    “敕禁!”


    这一刹那,阐名道人身上神气同映道法顿被道音蔽去,同时便见一道剑光从身上划过,他抬头看了看张御,身躯便倏然破散了开来。


    张御站在原地,眸中神光闪烁,他可以察觉到,这人身虽崩灭,但气机仍在,应当并没有因此败亡。


    果然,只是片刻之后,一道淡虚紫气出现在了原地,闪烁了一下之后,阐名道人的身影又凝聚了出来。


    他有着“神复天生”和“阐名唯己”,只要依托那“未来之我”护持抵御道音,主我不灭,哪怕身躯损毁,也能再度生了出来。


    似那未来之真名,只要找到一次,那一次斗战之中,阐名之法便可次次照见,哪怕得此助力只是一瞬间事,可如此已然足够了,因为斗战之中,道音真正起到作用也同样只有一瞬,其余时候有神气同映及宝旗便足够护持了。


    只是他有些惊讶的是,这次明显是张御看出了他道法上的玄机,所以直攻主身,试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本以为要斗战许久才会被张御发现到这一点,却没想到这么快察觉了。


    张御此刻再是感应了一下,这一次的结果印证了他的猜想,其人与上回有所不同,且是往更为完好的方向而去,气机也是稍微提升了一些,虽然很是微小,但终归存在这么一个变化的,由此推之,此人在利用他助其运道。


    所以要破杀此人,不能拖延太长,否则此人越来越强,他心念一转,顿时有了一个计略,便是决定再做尝试。


    阐名道人这边,他见自身的手段已然暴露出来,便索性也不再遮掩,笑了一笑,道:“方才总是张道友出手,如今也是该是轮到贫道进手了。”


    他说话之时,身后两具法力化身再次出现,同时向前一指,一道虚芒向着张御照中,这一击能否落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随着“见虚昭明”之下,只要他发起进攻,对方的下一步动作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从而占据主动。


    瑞润山所有道法都是同出一源,他运用起来毫无滞碍,而以“阐名唯己”为主脉之下,无论是“见虚昭明”还是“合神布意”,所有的道法在他这里都可以说是互为寄托的,彼此配合之下,都能发挥出远胜于先前的实力。


    张御身上清气撑开,在感觉到对方似在推算己身时,他心意一引,便将“缺业”玄异从容运转了出来。


    这是因为乃一次映照正身之战,所以他所有玄异都可在此运用,缺业玄异能够掩盖天机,令外人难算本身所行所为,在对上推算之法时,尤为有用。


    阐名道人一击攻去,却看不到张御后续任何变化,也是不禁心下诧异,他想了想,张御既然没有被誓力反夺,那么就说明,这的确是其本身所具备的本事,既然推算不到,那么只好选择换一个方法了。


    他喝了一声,身上虚紫光气张开,向着张御压去,看去是要从正面比拼道法。


    在“神复天生”道法之下,他根本无惧道法碰撞,因为每一次道法被解化,下一次回来,都会比之前更为强盛。


    对手除非能将他根本道法直接断毁,可要能做到此事,那么也能将他杀死了,所以此时正面进攻,反而是最令对手难以破解的手段。


    他凝视着张御所在,若是张御此回拿不出手段应对,那么接下来他自会愈发占据优势,一旦打杀了此人,这四门道法再是一同运使,就够窃夺其人气数命机了。


    他适才与张御说,元夏天序在天夏催迫之下被破开一丝空隙,导致天机被搅扰,生出诸多变数,但又同时被制压,这时最好谋求上境之际。


    这里并没有说实话,无论天机怎么变,那都是在元夏,元夏上境大能固守天序,又岂容这等本身就是破坏天序的事发生?

    所以真正的玄妙是在后面,一旦解决了张御,在那一瞬间,他会占据命机,借其天夏那未灭之身,一举迈去上境!

    只是正在思忖之际,忽然对面有道道剑光再度袭来。他有些诧异,此招数与上回差别不大,除此招数,莫非只想斩断他的攻势,从而缓解场中压力?

    这倒是一个办法,但是没法解决根本。随着剑光到来,他表情平淡的在光华之中破散。


    只是等他再是化显出来后,忽然觉出了一点异常,他自己深陷在一片空荡荡空域之内,这里并非是神虚之地,而更像是进入了某种幻境之所在。


    他知此间必有玄妙,一刻也不准备在此多留,却是毫不犹豫转动了“阐名唯己”之法,同时自散此身,借得“未来之我”接引,竟是直接从心印之中挣脱了出去。


    张御见阐名道人从心印之中跳遁而出,目光一片平静,虽这回未能借此困住此人,可其之映身,迟早是会落在那里的。


    而到这里,他差不多已然了然此人路数了,也决定不再留守,口中言道:“两位道友何在?”


    此语一出,随着一青一白两道光华闪过,青朔、白朢二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人束发大袍,手持玉尺,足踏扁舟,底下青气涌涌,灵光湛湛;一人臂枕拂尘,白衣飘飘,足下玉莲,光彩耀耀,夺目生辉。


    两人对他打一个稽首,齐道:“‘青朔’、‘白朢’在此,听凭道友吩咐。”


    张御抬目看向前方露出惊疑之色的阐名道人,一振手中剑器,自上发出一声悠长剑鸣,同时振声言道:“两位道友且随我一同,诛灭此獠!”


    ……


    ……


    通知,这一章稍晚一点更。


    有点事情耽搁了,这一章要晚一点,大概7,8点左右。


  第五百五十七章 名定唯存一

    阐名道人见到张御背后陡然多出了两名求全道人,一时也是惊疑不定。


    他差点以为自己又是入了某种虚像幻境之中,天夏其他求全上真的身影才是得以在面前展现出来。


    他念头浮起时,已然迅速定下心神,暗暗又将“阐名为己”运转了一遍。


    在道法展开之后,他确认自己未受影响,那么可以肯定,眼前所见那二人,应该仍是出自张御自身之道法。


    这种道法他以前从来不曾见过,可是“斩诸绝”剑法他以往同样不曾见过,他认为这可能是因为天夏变数尤多,所以才有了这各种道法。


    他自诩道法手段已然不少了,可是张御所表现出来的东西仍是出乎他之意料,他现在不禁暗暗猜想,其人是不是还有什么厉害手段隐藏着未曾拿了出来?


    其实若仅仅只是多了两名求全道人的话,倒也没什么,这并不能扭转场中态势,神复天生之法并不怕参与围攻的多人,而是怕有克压自身之法。


    他想到这里,也是意念一催,虚紫之气蔓延,在分出一部分对抗命印分身的同时,其余大部分又是冲着张御这里而来,想试探一下,这出现二人,到底只是单纯的分身,还是另有玄机。


    张御神情平静从容,口中言道:“青朔道友,此人之道法,下来就交给你应付了。”


    青朔道人扬声言道:“此交由我便是!”他一语言毕。手中玉尺一摆,脚下平平腾起一团青气,须臾之间,就将己方所在的虚空完全罩定了进来。


    虚紫之气滚滚涌动上来,可却是撞到了青光之上,并没有任何冲撞情形出现,也没有被解化而去,仿佛这一下落在了空处,可无论再怎么推动,都没法再前进哪怕一步了。


    青朔道人的根本道法“诸行有常”运转起来后,不拘任何神通变化乃至道法,一段时间之内都将会被消解去一应变化。


    “神复天生”道法的前提是有破才有生,纯靠自身运转并无法做到此事,现在在与“诸行有常”碰撞之下,不得变化,不得解化,那自然就无从拔升了。


    阐名道人感觉到了这里的异状,心下不由微微一沉。


    他虽然身上道法不少,但能真正用来的攻击敌人手段其实是相对较少的,他的道法之理,主要就是在于借助敌方的力量来淬炼己身,在限制敌人的同时又可壮大自己,可是此法若不起作用,那等于是削去了他大半手段,可谓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而在此时,命印分身则是一振手中剑器,从那濛濛青光之中遁光而出,朝他袭来,而在出击之际,可见他身上同样笼罩着一层青光,并从那浓郁的虚紫之气强行撕开了一条去路。


    命印分身要是借用的是别人道法,此时可能片刻之间就耗尽,可是青朔、白朢二人与张御乃是一气同源,两人之道法便是他之道法,所以运持起来根本不会因此限制。


    阐名道人尽管无惧被破杀,可是现在心中却是起了一定的警惕之心,觉得不能让对方这么轻易得手。


    他立时拿起那一柄麈尾,对着前方就是一挥。


    这是他的另一件本元之器,有阻碍守御之能,可令敌方难以近身。此宝本乃是他兄长所留,在他接受了兄长的道法,同样也是将此宝器拿了过来。


    此物挥动之间,就在身周围涌起了重重迷雾,命印分身霎时被此阻隔在了外间,包括哪些分化剑光,一时都无法欺近内圈,只得在外盘旋。


    然而这时,命印分身却是一挥袖,就有一层盈盈紫光浮动,涌入了那迷雾之中,两物接触之际,都是在不断化解彼此,不过紫气却仿若无穷无尽,前方方才消失,后方又涌了上来。


    这“离空紫炁砂”同样算得上是张御的本元之宝,这东西只要有一丝尚在,就可不断蔓延滋生,最不怕的就是消磨路数。


    张御在后方看着,见他迷雾也是堪称厚实,不是一时半刻能磨了去的,便道:“这人道法可以重复来过,每一次都是强于上次,固然增益不多,可似这般人,每上进一点都是莫大进步,且累积起来,也是可观,唯有斩杀此人根本,才能彻底斩杀此人,白朢道友,稍候当由你施展道法,配合于我。”


    白朢道人微微一笑,把拂尘一摆,道:“白朢当会全力辅助。”


    张御望着那涌动迷雾,虽然他不知道阐名道人的道法是什么,可斗到现在,凭目、闻而印能知悉一个大概。


    此前他从其人身上隐隐看到一个巨大身影,这与上境大能现身时有些相仿,就知那应该是借用了某些上层之力。


    抛开诸般道法不论,上层之力要是存在,你无论什么道法变化都是没用的。


    所以要破杀此人,首先就要在于要断开其人与上层之力之间的牵连。


    他认为这种联系应该不会太过紧密,并且应当是十分短暂的。道理很简单,因为上层力量若是长久维持,那么对方就可直接利用这些力量压人了,那比任何道法都是好用。


    既然上层力量无法持续运使,那么就有文章可做了。


    白朢道人的道法“非殊非妄”,此既是一门遁法,亦可寻敌追痕,坏断根本,只要自己能够利用大道之印牵制或者隔绝那股上层力量,再让白朢出手坏其道基,那么当就可以将此法破除,从而从容剿杀此人。


    计略是如此,具体做起来还要看场中变化,正如阐名道人看他一般,他也不知其人是否留下什么厉害后手,需要见招拆招。


    而在眼下,则是等待命印分身的突破了。


    阐名道人此刻正托庇在那一团迷雾之后,遮挡命印分身和诸多分化剑光的侵袭。


    正面斗战他知道自己很难取胜,因为他本也不擅长这个,但是他并不是没有后手了,这里毕竟是神虚之地,有着神虚之中特有的变化。


    瑞润山一脉擅长神虚攻占,似“阐名唯己”道法在神虚之地中,会格外强势,其能阐己之名,而不容许其余一切存在,所以在神气对抗之后,会逐渐消磨对手的神气之源,致敌在不知不觉中根底被破。


    而此法若与“神复天生”配合运使,则更具威能,只这不是短时间能完成,需要与敌周旋一段时间,所以他尽量拖长战斗,并设法化解张御期间用出的所有的手段,越往后推演,他的胜算也是越大。


    有鉴于此,他再是尝试“见虚昭明”之道法,试着查看张御后续可能做出的举动,可结果依旧是失败了,他至多只是看到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样画面非但帮不了他,反而还可能造成某种错判。


    可寻不到人,却能寻己!


    他放弃了从张御身上照见变化。以此道法反观己身,观望自己下一步的选择,使者从诸多错处之中找到正确之道。


    原来的道法之主高道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他之所以能做到,同样是因为有“阐名唯己”之术,以此主脉之法,他能够从道法之中推运出更多变化来。


    只是这一番照见下来,他看来看去,发现最后见到的画面都是自己两具法力及化身破灭,并从原处消失不见。


    这等结果最多只能证明他被张御破杀了主身,然而那命印分身及剑光进攻极为迅疾,按此情形,就算不用道法照见,他也知道自己是挡不住的,此结果见了等于未见过,除非是……


    他心头倏地一凛。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除非是这景象展现的其实是更为严重的后果,那表现得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主身被破杀,而是自己被破杀之后再也无法归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感觉一阵不妙,虽无论这照见还是这番推论,都有可能是错的,可面对张御这等对手,他却宁可信此推断。


    心念电转之间,他似是作出了某种决断,忖道:“看来不得不用此法了!”


    他认为张御很可能有针对自身的手段,那么本来打算的慢慢消磨张御神气,窃夺其命机气数的路数可能没法顺利做到了。


    可除此外,他还有一个办法。


    两者对抗至今,他的神气与张御的神气也是不断纠缠,所以他可以利用上层之我,由上至下劫夺张御之身躯!


    这其实通过上层力量的强势,让张御之身误以为他之神气就是其自身之神气,从而占据其身!

    此身无需占据长久,这也不可能做到,他只要劫夺到一瞬,能够短暂的替代其人便可,而在这一瞬之中,他则会利用那一丝上层力量,反过来再攀附其上,进而冲击上层!

    因为在那一刻,他就等同于张御,若是成功了,非但自己能够功成上境,占据诸多好处,张御失也会就此消失!

    可此要有得,则必先有舍。


    求全之人,只有一个我可以存在,所以他必须抛却自己原来之身,随后将最后一缕存在的意识攀附到真名之上,再借上层力量,由上而下做得此事。


    他看向前方的命印分身和那十余道参与围攻的剑光,目光深沉,只要稍候等对面攻势到来,将他化身及主身倾灭的那一刻,那么他就可以顺势动手了!

    ……


    ……


  第五百五十八章 返落夺世寄


    场中“离空紫炁砂”与那迷雾已经消磨许久了,由于前者无时无刻不在扩张,磨去的速度甚至赶不上其扩张之速,所以很快后来居上,对那一团迷雾呈现出了一种包围之势,并向内吞夺挤压。


    那阻隔迷雾尽管还剩下不少,看去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的,可这么下去,被消磨干净乃是迟早之事。


    阐名道人立在迷雾之中,他也是十分清楚这一点的,可尽管被压制住了,但却不是一点好处也不没有。那麈尾算得上他的本元之宝,所以这阵器在运使之际,立刻自然而然是有他的道法沉浸在内的。


    所以迷雾在被消磨的过程的中,不可避免又让他的道法得以提升了些许。他也是抓紧这等时机,继续弥补道法上的缺陷,为那最后一步反击进行蓄势。


    其实若是能够选择,他并不想走这么冒险的一步棋。


    可遗憾的是,他作为倚仗之一的“神复天生”之道法却是被对面那青衣道人轻易克制住了,修道人斗战,自身最根本的倚仗也就这么一两个,其余许多变化也就是围绕此而衍生出去的,而这等倚仗若是被制压住,那局面就很难伸张了。


    哪怕他有再多道法,再强悍的能力,没有办法起到应有的作用,那也等于没有。


    并且他对于自己的照见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结果,那就是主神和化身俱是消息,这就说明,哪怕自己有所提升,仅仅这点力量仍是不足以撼动这等结果,这就逼着他只能朝着这个方向继续下去了。


    战局逐渐推移,阐名道人身周围的迷雾被陆续削去,他的身影也是逐渐清晰起来。


    待到这层气雾只剩下了薄薄一层之后,命印分身抓住了那将散未散的那一刻,身上围裹一层青光,踏步仗剑而上,同时周围那十余道分化剑光也是开始配合这番攻击。


    张御主身站在后面没有动,阐名道人的道法特点,意味着多少人上去对其动手也没有用,而是要寻到那根本之所在,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了。


    所以眼下,只是一个命印分身上前已是足够了。


    可就算他自身没有加入直接的战斗,阐名道人仍是感到了巨大压力,命印分身除了没有玄异,几乎与张御本人没有什么不同。且张御主身哪怕不动,他也不得不分不出一部分精力进行防备,斗战之际,难免缚手缚脚。


    特别张御背后的白朢道人,自出来之后一直没动,他不知悉其能力为何,虽然他认为这人应该没能力妨碍到自己那一步谋划,可他觉得有必要的情况需要掌握的,故也是试着照见其人。


    可是所看到的东西不是空空落也,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这不但没法理解,也给他带来了困扰。


    所幸身为瑞润山之主,三上世的求全上真,他见识过过的根本道法着实也不在少数,所以通过这一回照见,他也是判断出来,此人擅长的应该是某种遁避之术。


    他心思一转,如此这人出现在这里倒是合理的,因为那青衣道人擅长无疑是守御,此人乃是遁避,若是这就是张御道法,那各个短板几乎都是补全了。


    而若只是遁法的话,其实对他的威胁也是不大。他和张御的斗战,因为双方道法特点的关系,并不存在遁避追逐之说,可以暂且忽略。


    又是过去了许久,随着命印分身的迅猛攻袭,他身周围最后一层薄雾也是被削减了,他竭力做出抵抗姿态,手中宝旗来回遮挡,利用照见之术观察自身,并尽可能的拖长战斗。


    在走向那最后一步之前,他不能让张御看出自己的目的,所以要尽可能“挣扎”到底,要在对面察觉到任何破绽的情形下被灭去身躯。


    实际上,哪怕他不去刻意配合,此刻在命印分身和十余道分化剑光的围攻之下,也很真实的呈现出了窘迫和不支。


    片刻之后,他的两个法力化身因抵御不及时,先后被斩落在了剑光和道音震慑之下,余下攻势全部指向了主身,导致情况进一步恶劣下去,看去用不了几息,又会被剑光所削灭。


    张御凝视着此人身影,这个时候,他也是准备动手了,对方每一次利用道法回来,都会更强一分,所以这一回,他不会再给对方归来的机会了。


    阐名道人虽然尽力坚持,可终究力有不逮,露出了一个极大破绽。终究正面进攻一途上,剑法在诸般道法之中算得上杀伐第一,哪怕擅长强攻道法之人,也未必能挡得住,他能支撑这么长久,已然是自身道法了得之故了。


    在震动神气的道音之中,数道剑光几乎不分先后,从他身上闪烁而过。被斩绝生机,阐名道人身影不由得虚淡下去,只是在最后崩散之前,他的目光陡然一阵深沉,随后轰然爆裂成了一团紫色气光。


    张御等得就是这一刻,他眸中有一道锐利神光透出,直接观向了那上层,那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道人身影,那应该就是阐名道人所接触到的上境之力了,甚至就是上境之我,只要这个上层力量存在,其人就能回转。


    但毫无疑问,此辈需要先往上攀附,然后再往下施力。


    他所要做的,就是寻到那上层之力,将之承托牵扯住,阻碍其归来,如此再扫平下层痕迹,就能彻底杀灭此人了!


    于是在这一刻,全力运转大道之印,背后也随之浮现出了个六个道箓,而白朢道人则把拂尘一挥,同时使一个法诀,一股渺渺之气飘了出去,在非殊非妄道法运转之下,霎时寻到了那那道法根源所在!

    张御意念一转,重天玄异运转之下,斩诸绝剑法陡然再是拔升了一层上去,而六道印的加持之下,一股玄妙意蕴在他身上生出,他举剑一挥,倏然之间,似有一道闪彻虚空的闪电划过,好似斩断了什么。


    那巨大的道人身影晃了一晃,便自目印之中消失不见。这意味那上下牵连已断,故是没有办法凭此再是望见上层之力了。


    而在这个时候,青朔道人则将手中玉尺一挥,砸落在了某个空处,霎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传出了碎裂之声,周围也是一起震动了起来,好似即将崩塌。


    尽管阐名道人上下牵连被斩断,可是这方神虚之地依旧存在,就说其道法仍在,而若将最后立基之地摧毁,那就等于彻底抹去了位于下层的所有痕迹了。


    阐明道人方才与上层之我沟通到,便觉察到一股强横力量袭来,将下层之我已然完全斩断,并且这力量似还在向上侵袭,欲将他一股侵灭。


    不过他为了完全窃夺之举,这也正是他所想见到的,他的下层之我可以说已经完完全全是舍弃了,唯有“上层之我”存在。


    可是他并不是真正的上境大能,所以这个“上我”只是因为“下我”而存在,要是无有下层根基立足,那就没法存续,或许只会存在这么一瞬,所以这个时候,所以这个时候,当是再寻世之寄托!


    而这个寄托,正是张御之世身!

    得此世身之后,再是攀附上层,从而一举跃遁去真正上境!


    对于上层力量来说,两个世域的阻隔近乎是不存在的,分开他们的,只是不同的自我。


    阐名道人只是得到了一瞬间间上层力量,他不知道这等力量深层次的变化,也没有潜力去接受更多的上层玄机。


    具体来说,这依旧是一种假象,一种虚名,只是在诸多虚名之中显得更为上层罢了。可如此也是足够了,随着“阐名唯己”的道法,那名誓从上层淡去消失,并往张御正身所在落降下来!

    清玄道宫之中,张御正身正盘膝坐于玉台之上,这一刹那间,他眸光微闪了一下,便察觉到一股神气正往自己涌来,几乎在这一瞬间,他便明白了那是什么。


    他没有做任何抵抗,因为这仍是与阐名道人斗战的延续,而双方的斗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利用任何镇道之宝的加以庇佑,否则就是违背了此前立誓,所以无论是清穹之气,还是其余镇道之宝,此刻都帮不了他。


    阐名道人之所以有把握,也是因为这一回,他是以上层之我直接强压下来的,并且当中还利用了神气短暂的牵连,至少在他试图侵夺的这一刻,他与张御神气是混成一团的,是不分彼此的,这也是窃夺张御世身的前提所在。


    故是哪怕张御拥有道音那等近乎上层宝器的威力,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对他造成影响,故而他成功侵落了下来。


    然而随后他便发现了不对,纵然他回到了世间,可这个身躯对他来说似乎根本没能触碰到,好似只是两个影子的交融,看似一体,可仍然是两个单独的彼此。


    张御神色平静的端坐在那里,他是不好用言印来抵御其人,但是除了言印之外,他还大道之印中的“启印”。


    此印对应的乃是“鼻印”,是我,是最初,也是一切之起始,这枚道印在那里,他的自我就在那里,无人可以将之窃夺走!

    ……


    ……


  第五百五十九章 道坚拒托意


    阐名道人反复试图将神气侵浸入张御身躯之内,可因为启印的存在,始终不得成功。


    纵然他的神气能与张御有了一瞬间的交融,可是终究没有办法彻底混同于一体,也就无法窃据为己有。


    在他感觉之中,张御就像是隔开了一个世域的照影,似能够并于一处,但又并不能真正同合。


    这个情况对他无疑是极端危险的。因为他的存在就是这么短短一瞬,若没有下层的寄托,占据不到托世之身,那么不用任何力量来加以影响,他自己就会先一步散了去。


    而且他感觉到,此刻真名消散之快,远超出了本应有的界限。


    这其实是因为张御那一剑分断上下之我的“斩诸绝”在那里起作用,此刻正在持续的消杀他。


    之所以没有能将他直接杀死,只是因为他所取得的上层之我似是立足更高一点,可即便如此,却也是在被缓慢侵蚀着。在剑力彻底消杀他之前,若他能够抢夺到身躯,并且去向上境,那么能够避开这一劫,反之自是一切休提。


    此刻他反复尝试,发现终究没有办法达成原先目的,在这最后关头,他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着挽回局面,那就是再返上层。


    因为直到这一刻,他的“阐名唯己”和“神复天生”等道法仍在运转之中,或者说因为道法的威胁此刻的他才能存在。他自己是尝试过了,已然无法维系下去了,可是他的兄长却是能够再度往上行的。


    当初他并不是通过夺取的方法得了兄长的道法的,而是两个人主动相融,只是两者虽然性情喜好近乎一致,可终究是有差别,所以必须选择以其中一个为主导,而最后则是择选了他,两人既可分化,又是为一。


    现在他只要在自己消亡之前,让他兄长转了出来,并许之为主,成就新名,再度转动神复天生,那么可以破灭之中再度生出,甚至可以由此顺势摆脱那斩诸绝之力的影响。


    只是因为他已是成了无根之木,所以重还之后,也依旧是逃不过自我消亡之劫。


    可不同的是,在重还之后,他又可以的多得一瞬存在,而且若再一次得以重来,将是在原有的基础之上复生回来,会比形成比眼下的巅峰时刻更高些许的上我,那么就有足够力量去压下面前这等阻碍了。


    于是他在自己即将要消失的最后一刻,再一次转运了道法,与此同时,又一个意识从近乎无有的真名之上再一次复生了回来,并毫不犹豫再次做出了侵夺的尝试。


    张御这里,他在感受到了那一股神气萦绕不去后,意识到此人没有放弃,他并没有选择继续被动承受,而是选择主动反击。


    他当下运转启印,只要坚守住自我之存在,那么就不会被对方侵夺而去。


    且启印乃是六印之中的起始,所以当他转运起来的时候,言印、目印、命印、闻印、心印俱都一个个被运转了起来,只是刹那间,他整个人沉浸在了一片玄妙气机之中,甚至于在此刻,又感觉到了那一片高渺之地。


    同一时刻,他意念一转,玄浑蝉飞入了那一股神气之中。玄浑蝉本来就能穿梭神气,抵御外来之神,在修道人境界低时,甚至只有修道人元神和观想图才能进入神虚之地中。


    而现在他发现了对方能够寻到这里,应该就是自己斗战时与之神气混同的缘故,既然如此,那他便利用观想图主动去与之相融。


    因为对方现在是孤注一掷的做法,必然是不顾一切往可以侵袭的地方侵袭而去,而玄浑蝉相等于他自身,对方在无法侵夺他的时候,自然而然会进驻到此中。


    但是想通过玄浑蝉来控制他正身,那是无有可能的,这便多了一层隔绝,而且观想图可以主动斩断散去,由此可以封堵死对方的侵蚀之路。


    阐名道人再得回复之后,虽然现在是换了一个人,但是原先的一切也自是接受了过来,并且无论是想法还是目的,都与之前没有太大差别,再度侵夺之下,那玄浑蝉却是主动送了上来,霎时两者便混融到了一处。


    他蓦然发现了不对,可到了这一步,他知道自己已然没有机会了。因为张御随时可以散绝这类似元神之物,从而迟滞他的动作,就算他能从中摆脱,其人也能再行重复一次。


    说到底,还是因为张御的正身他没有办法及时窃据,才导致了此刻的困窘。可是出于修道人的执念,他仍旧不曾放弃,一遍遍得试着拜托困阻,冲击张御正身。


    但这一切终究是徒劳的。上境真名终究是无法长存的,他的意识也在此过程中一点点的消散而去。


    在最后的时刻,他看到了一个灿烂华美的星蝉从自己身躯之中脱离出去,其挥舞着双翼,洒下点点星屑,往着不知深处的高渺之地飞舞而去。


    他那最后的意识不由叹息了一声,传意言道:“张道友,是你赢了,这些便给了你吧。”说着,他将自己对于道法的一切了解,还有自己过往的修道经验,乃至于对上境的理解,全都一气送渡入了那一只星蝉之中。


    那里有他的道,有他对上境的窥觊,如果张御想去到上层,一定是会忍不住去看的,到时候他未必不能……


    而在这一刻,随着他的“真名”消失,那方神虚之中,整个神虚之所在有一丝丝的裂缝生出,逐渐破散开来,直至彻底崩散。


    张御正身这里,就在玄浑蝉即将归来那一刻,他也是知悉了其将带回来的种种印痕,他神情平静的一挥袖,就将那些阐名道人传渡过来的一切全数抹去了,却是一点去看的意思都没有。


    他也不需要这些。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法,每一个人的道都是不尽相同的,每一个人上进的方法也都是相异的。


    若是得到了阐名道人的经验,依靠了其人之道法,那么最后成就的到底是谁的道,是阐名道人的道,还是他自己的道?


    要是真以此成就,纵然他不会变成阐名道人,其人之道也是由此重回了。


    倒是他由此知悉了,占据他的身躯,是想借他之身,由此去往上层。


    这一局其实很是危险,若是没有道印守御,哪怕道印的层次稍稍低上一些,都有可能让此人突破进来。


    要真的让此人带动上行,哪怕最后能阻止下来,那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一个人去到上层的机会无疑只有一次,无论是不是他做出的,都是如此。


    而且真的往上境走的话,若有外来之神带动,那么道成之后与他无关,若是失败了,那么自会如之前求取上境的那些人一般,彻底消失不见。


    这是因为求道之路是无有止境的,他们会永远往这个境界而去,可却又永远到不了那里,唯有真正的上境之力才有可能将之拉了回来。


    但是上境大能在乎的只是大道,而不是为了护住某个人,因为下层世域之变,道法之演化,那全都是下层修士自己的选择,那同样也归属于道的一部分,通常他们是不会去干涉的。


    就在他转念之际,他忽然察觉到,那本来时时刻刻牵扯在自己身上的诸多承负,这一刻好似少去了许多。


    他眸光微微一动,这应该当是杀灭了阐名道人的结果了。


    从这里看,此人是可能于元夏有着深远影响的,不过说来也是,从接触到的情形看,这个人是有一定可能去到上境的,若得如此,那么其所能造成的后果当是极大。


    他抬头看向前方云海,在这一战之前。他就感觉到,若是这一战能赢下,那么自己就可以试着去到上境了。


    如今看来,条件已然成熟了。


    至少他这里的条件的已然成熟,而外部因由的话,那就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但这一步无论如何也是必须走的。


    只是在正是寻求上境之前,他有一些事还需要安排。因为谁也没有办法保证往上走就一定是成功的,身为次执,又是负责执掌守正权柄之人,他不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有些事情是必须提前安排好的。


    元夏这里,随着神虚之地破散,张御的神气意识也是再度回到了假身之中。


    这一战并没有发生在现世之中,对外界几乎没有任何影响,所以没有惊动双方任何人,且因为二人是在神虚之中斗战,甚至都没有过去多久,与他离去之前机会没有什么变化。


    而阐名道人之亡,也不曾掀起任何波澜。


    这一位平日就很少与外间的同道往来,且一闭关就是长久,门下弟子更是近乎于无,就算有人发现了他不见了,也不会想到别的地方,至多想到其人冒大不韪求取上境,最后消失无踪了。


    与此同时,两殿之上,仇司议站在崖台边沿,他一直在关注天机,可不知道为什么,方才他心中接连跳了几下。


    他感觉到天机又是变了,于是设法推算,但是诧异发现,天机纷乱无比,头绪万千,似乎生出了无数难以捉摸的变化来,他不由惊疑万分,诧异道:“这莫非又产生什么莫大变数了么?”


    ……


    ……


  第五百六十章 卸功为取上


    仇司议在崖台边沿看了半天,看不出端倪来,但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那就是天机变动之下,使得未来情势更能揣测了,细节之上越来越难以把握。


    他所发愁的也正是这个,自己没法算到准确的脉络,以至于他没法从中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由于他的道法就落在此上,每一次天机变动,每一次的准确推算,他都能从中得来好处,若是变动剧烈,就会导致许多东西与推算不符。


    可这又何尝不是他的机会呢?若是这般他还能从中找寻到线索,那么对于道行的推动是十分巨大的。


    他倒是暗暗期待天夏能长久停留下来,唯有这样,他才能更多次的窥探天机,可是若他推算准确,那么对天夏方面无疑是不利的,有可能会被压倒,这倒是个矛盾的地方了。


    “仇司议,你在看什么?”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仇司议转过身来,见顾司议站在那里,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他神色不变道:“天机又有变化了。仇某不得不再做推算。”


    他并没有隐瞒,哪怕没有他,其他人也能察觉到,虽然元夏许多人十分讨厌无规则的变动,可如今情形下,天机越是变化,越是需要他这样的人,哪怕他说不好结果,可多少也能有一个判断,所以他现在反而很笃定。


    顾司议皱眉道:“又有变化了么?仇司议可能看出是什么么?”


    仇司议琢磨了一下,道:“现在不好说,若是给我宝器相助,或能看出一些。”也是见缝插针,迅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管能不能实现,先是提上一嘴为好。


    顾司议道:“仇司议,你随我来。你自己向两殿诸位司议说清此事。”


    仇司议应下,重新又回到殿上,见一个个司议站在青玉莲花座上,身上围笼着莹莹宝光,最上端的那几个人,气机更似与道隐隐融汇。


    以往他看最高处几位,可是因为地位上的不同,执掌的权柄的不同,还有道行无不比他高深,这使得他对此辈不得不采取仰视的态度。


    可这一次过来,却是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不同。似乎这些人并不是那么高高在上了。人还是原来人,与先前没什么区别的,可就是有种褪去玄机之感,他忽然明悟了过来,这变得其实是元夏的天序。


    元夏的天序不仅仅压倒了天道,也同样使得这些人的地位高不可攀,无可动摇。可是现在,天序不稳,不再着重顾落了,不过真说起来也没什么,这些人自身的道法才是他们能站在这里的真正缘由。


    他对着众人行礼过后,待顾司议解释了下,就说了自己的看法。


    越司议道:“仇司议,伱认为需要着重推算一次?”


    仇司议道:“仇某认为很重要,因为这样的变化很突然,一定是有着影响深远的的,我们有必要知道到底重点落在何方。”


    越司议想了想,目光盯下来,道:“仇司议,你可以借用宝器,但我需要更准确的结果,而不是模棱两可的应付说辞,你能不能做到?”


    仇司议一凛,他其实没有那么大把握,特别他自己一个人,若是让穆司议一同来或许,但他一下否定了此议,毕竟后者帮过他一回,他没必要把人拖累进来,故道:“仇某必当全力以赴,给诸位司议一个交代。”


    越司议道:“好,你去吧。”


    天夏阵中,张御假身在败落了阐名道人后,收拾好气息,确认神气之中再无变数,便即离开了座驾,寻到了武廷执这里。


    武廷执见他之后,见他气息与此前略有不同,便问道:“张廷执,这次可是……”


    张御道:“御已是与那位大敌交过手了,此人已被诛除。”


    武廷执不觉点头,这是一个好消息,尽管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那个对手是谁,可他对张御无疑是有信心的,听到这事的时候,有一种不出预料之感。


    可他同样也知,胜过了这位大敌之后,张御下来当就是要去寻求上境了。他道:“十天之后,当是试着击破‘半觉仙’,我将亲自击敌,到时候还望张廷执能够坐镇此间。”


    这场斗战其实本来应当由张御这个次执来主持,但他本人是一个主要战力,没有办法兼顾此事,所以才将此交托给了武廷执。


    而此前已是决定,他并不参与这次反攻,所以武廷执自是将此权柄转交到了他这里。


    张御点了点头,正容道:“武廷执,你诸位道友自可放心向前,御当在后坐镇,以固此战。”


    而他在这里讨论战事的时候,他正身也是来到了清穹云海深处面见陈首执,将方才击溃阐名道人的事情说了下。最后道:“御与此人交手过后,渐感机缘已近,待再安排一些事机,便欲定心求取上法。”


    陈首执沉声道:“张廷执已然决定了么?”


    张御微微点首。


    陈首执问道:“张廷执若是去,关于守正权柄之事,可有推荐?”


    张御道:“此事由玄廷决定为好。”


    如今守正宫中有着诸多玄修,看去似还要有一个玄修玄尊坐镇,不过现在不同于以往了,训天道章的存在,使得玄修已然成了天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再说玄修之中,现在没有合适之人坐上此位。这终究是守正权柄,需要镇压内外一切不驯,实力方才是第一位的,能担任此责的根本就没有几个。


    陈首执道:“如此,张廷执离开之后,或可让武廷执暂代此位。”


    还是那句话,玄廷上求全之人本就不多,正清道人虽然从功行到实力都是合适,奈何其人过去之事注定无法坐到这个位置上。而如今正在战时,林廷执需要负责整个天夏的法器,所以只能暂时交给武廷执了。


    不过这只是暂且讨论,具体如何,还需要玄廷廷议来拿定。


    张御与陈首执再谈了一些事后,便从此间离开,回到了道宫之中,此刻他意念一转,一道分身已是往内层伊洛上洲而去。


    这些年下来,伊洛上洲这片地域之上原本的荒芜已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葱容翠绿。


    元神修士所在之地,地陆环境通常都是会有所改变的,而伊洛上洲的周围,因为进驻的元神修士较多,所以使得大片因浊潮影响所产生荒陆已然完全为之改变了。


    两条大河从肥沃的平原流淌而过,在距离河岸较远的地方还时不时能看到一座座青葱茂密的树林,在这等近乎原始的自然风光之中,却还可以看到时不时有一驾驾造物飞舟从上空掠过。


    在更远方,还可见到一座座笼罩在透明的琉璃状的气罩中的中洲及下洲,这是上回天势拨转留下来的守御层,直到如今也没有撤除。


    伊洛上洲州域之北,平原之上矗立有一座雪山,上方有泊泊冒出的温泉,温泉之畔,有一座庐舍,桃定符正是在这里修持并负责清剿神异。


    张御此时从高空缓缓飘落了下来,站在了庐舍不远处,舍前有一只色彩绚烂的鹦鹉,一看就是炼器所得之物,它见到张御,欢快叫道:“张廷执来了,张廷执来了。”


    张御坐镇上层之际,化身也会时不时来此饮茶,所以对这鹦鹉来说并不陌生,桃定符闻声自里走了出来,对他稽首一礼,笑道:“师弟来了,快里面坐。”


    张御还有一礼,欣然应下,走入庐舍之中,这地方外间虽然看着不大,但是里别有洞天,宽敞开阔,并且没有任何视线的阻隔。由此望出去,任何人都可以看到远处伊洛上洲铺洒在平原之上的轮廓,两条护陆龙泉也是可以清晰望到。


    桃定符挥退了两个明显是炼器所得的巧仆,亲手为斟上一杯茶水,坐下问道:“不知前方斗战情势如何?”


    与元夏之战,大部分玄尊都是参战了,不过却是采取轮换之法,桃定符前一次参与了征伐,这一次却是负责在内层镇守,已然有一段时间不知外间之事了。


    张御道:“这一次还算顺利,已然捱过了元夏一年轮转之期,现如今元夏天机大乱,暂时只得退守一侧,我等已是握有主动之势。”


    “哦?”


    桃定符大为振奋,道:“这么说来,我等压住了元夏了?”


    张御道:“这只是眼下之优势,毕竟元夏之力仍胜我许多。能否维系住这战果,还要靠天夏上下众修一同奋进。”


    桃定符顿时从他话中听出了一点什么,看了看他,道:“师弟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了?”


    张御颔首道:“我近来感到天机隐动,意欲一窥上境。”


    桃定符看他片刻,不觉点了点头,只是他很清楚,成就玄尊之后,寄虚一关还算好过,再往上走就不简单了,而要想突破上境,那更是近乎于不可能。他认真道:“师弟想好了么?”


    张御道:“道途不止,大道在前,又怎能停下脚步呢?”


    桃定符笑了一笑,将手中之杯举起,道:“那为兄便以茶代酒,祝张师弟此去能领略大道风光了!”


    ……


    ……


  第五百六十一章 遁空传暗书


    十日之后,天夏按照定计发动了攻势,这一次目的很明确,便是集中力量轰击那半觉仙,只要能撼动此宝,就能打开这一面阻隔在前的屏障。


    元夏方面显然也是早有准备的,天夏这边攻势方起,也是全力遮挡,一时之间,倒是难以将之破击。


    天夏这边诸人见状,倒也并不失望,这一次也是尝试,就算不成,也能把元夏的一部分力量牵制在战阵之上,让其无暇再去镇压并梳理天机。


    这等做法无疑是有用的,在连续进攻了数日之后,情况便渐渐发生了变化,那半觉仙忽明忽暗,似是在天夏诸宝的倾攻之下逐渐显现出不支。


    张御在最后坐镇,他看得很清楚,除了元夏方面开始力量减弱,主要还是因为那些纷乱的天机居然有不少都在往天夏这里倾斜。一开始还看不出来,可是随着斗战时间的拖长,便越来越有利于天夏了。


    这不是说天机会自行做选择,而是天夏对元夏进行的攻击,对于天道摆脱元夏天序的克制有一定的帮助,那么自然而然会向他们这里偏移过来,并且趋向一同。


    在这般情况下,半觉仙等于遭受到了两面夹击,可见那半边光幕由此晃动不已,看去险险要破散的样子。


    两殿诸司议一时都是心有不安。有司议着紧言道:“这‘半觉仙’一旦攻破,诸世道必然暴露在天夏攻势之下,那时候那张道人再度杀来,我们又拿何物去抵挡?”


    没了半觉仙的阻碍,天夏方面可以如此前一般,将诸世道一个一个的推平,除了三上世和有数几个尚存镇道之宝镇压的大世道,余者恐怕都是难逃劫数。如果他们上前阻挡,那势必要和张御正面硬拼,一想到这个,他们面色都是变得十分不好看。


    而那几位大司议都是默不作声,没人知道他们此刻在想什么。


    张御看了一眼那半觉仙,此宝虽然看着岌岌可危,但其实还能支撑,距离轮转之期的余波结束还有两三天,若是能挺过去,那这一次说不定元夏还能守稳。


    这个时候,他忽然心下一动,他感觉到那张荀师给予他的法符又一次有动静了。他意识到可能是荀师又一次想自己传讯后,没有丝毫的耽搁,立刻就将此符传回去了天夏。


    清玄道宫之中,张御正身接到了法符之后,也是出了道宫,心意一转,一道金光落下,持续片刻之后,落到了元都玄图之上,与瞻空道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利用脚下之宝器反照了一道光芒上来,法符之上立有传意落入他心神之中。


    按照荀师当初传授的法诀开解,所得内容却是:“万万小心!万万小心!万万小心!”


    他眼神微凝。


    他能感觉出来,这是提醒警告自己的话,这个是传讯是交给自己的。


    他将法符收起,心思一转,他认为荀师并不会无缘无故来传递这个,且是在这个时候,那此事是否和自己欲要破去有关呢?

    荀师虽然功行了得,但是也不可能知悉这件事,那么要真与此有关,这句提醒恐怕就是出自荀师背后那位上境大能了。


    要是这番猜测是正确的,那要小心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眸光变得深远起来。


    思索了一下,他将法符放回了袖中,又回到了道宫之内坐定。


    倏忽两天过去,天夏在元夏的攻势仍在继续,不过本域这边却是召开了廷议,在廷议之上陈首执说了张御欲要闭关,并且下来守正之位暂由武廷执来接替。


    诸廷议惊讶之余,也是立刻明了了其中意思。一般情形下,哪怕张御闭关,也用不着将权责交出来。除非是犯了大错,但这个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只剩下一个答案,那就是张御这回闭关是准备去往上境的!

    若是求取上境不成,那自无法归来。而若是功成,则是一举成为上境大能,自不会理会此间诸事,所以不管成功与否,那都不可能再继续执掌此位了。


    诸廷执想到这里,心中既有感慨,也有许多复杂情绪。张御现在对天夏的作用不言而喻,要是不曾过去这一关,那天夏就永远少了一个重要战力了。


    可要是成了,无疑对天夏好处更大,上面又将多得一位执摄,对于对抗元夏更是大大有利,天夏上下也将更有底气。


    在廷议结束之后,不少廷执都是私下传讯,望能与张御约时议谈一番,因为后若至上层,那么将来便再见面,也是难窥全貌了,不再像眼前这般能够自如交谈了。


    还有关于天夏的一些事机,他们也想听听张御是如何看法,这些问题如今还能对面讨论,接下来恐怕就没有这等机会了。


    张御与他们定约时间之后,回到道宫之内,没多久风廷执却是先一步寻了过来,并认真问道:“张道友,不知你正式闭关之前,对于我天夏玄修,可还有什么建言么?”


    张御道:“而今有训天道章在那里,不必我再去多言了,一切由得众修自行便好,我们为后人指出何方之路为正,如何走过去,那是诸人自家之选择了,只要非是做出与天夏道念不符之事,我辈也无需去太过干涉。”


    风廷执点点头,又问道:“那造物一事,不知张道友如何想?”


    张御道:“造物乃是给无法攀道的修士一个出路,而今有的道途可以准许,但需设限;而有的道途则万不能让人触碰!

    似如今的灵化之术,使人偏向于灵性生灵,这也是一条求道之路,但是这一条路却若是深入,则有淡失人性之嫌,故需慎重考虑,若不是他途委实走不通,不建言走此条路。还有如那混沌之道,则要是定要设限,杜绝人踏上此途。”


    一般人进入此道都是会变成混沌怪物的,但真正有天资进入此道之人,后便难说会发生什么事了。


    风廷执慎重道:“张道友所言,风某记下了。”


    他在又问了一些话后,这才告辞了出来,回到了自己道宫之内,不过半日之后,训天道章之中有声息传来,却是那伊洛上洲玄首高墨传意而至,急切道:“风道友,我听闻张廷执可能要闭关去位?”


    高墨身为一洲玄首,虽然不参与廷议,可是廷议消息却会传知,所以他很快便知悉了此事。


    风廷执道:“正是。”


    高墨皱眉道:“张廷执如果走了,那廷上就少了一位我玄修的话事之人。”


    风廷执摇了摇头,道:“张道友不仅仅是廷执,他更是我玄修的开道之人,他若能去到上境,为玄法开辟出一条大道来,那么纵使廷上没有一位廷执是玄法玄尊又如何?”


    高墨道:“高某只是担心,张廷执此回求取上境,是否早了一些?是不是再修行一些时日更为稳妥?”


    风廷执神情认真道:“张道友道行之高,远胜我辈,此事不是我们能过问的,我等所要做的,就是给予张道友更多信任,并尽一切努力遵行张道友所留之建言!”


    他心中很清楚,玄法这条路目前只能修持玄尊之境,终究是有缺陷的,所以必须要有人走出来,才能算是真正的问道之法。


    可是能走这条路的人不多,要知道现在玄修之中虽然也有人如他一般成就了寄虚,可是摘取上乘功果的一个都没有,更别说往上走了,能成功走成这条路的,目前看来也只有张御了。


    而在内层之中,张御落下的化身与桃定符见过面后,又是转而来到了玉京之中,他来此与聂昕盈见了一面。


    这位师姐以往与他多有往来,两人算是同门之中较为熟悉的,至于其他同门,由于少有往来,他便不去打扰他们的清修了。


    出了玉京之后,他往北而遁,来到了一座小丘之上,并在一座修葺的很是精致竹庐之前落下身影来。


    自里面走了出来一名戴着眼镜的修士,他看了看张御,施有一礼,道:“张廷执有礼。”


    张御点首回礼,道:“蒯师兄有礼了,小师弟可是在么?”


    蒯荆回道:“小师弟昨日去了玉京做事,今日方才归来。正在修持之中,张廷执若要见,可否稍等片刻。”


    “怎可让师兄在外等候?”


    一个清朗声音传来,随后自里走了出来一个青年道人,对着张御一礼,道:“元孟昭见过师兄。”


    张御微微点头,当初的小道童,如今已经是俊秀青年的模样了,道:“不必多礼。”


    元孟昭道:“是,师兄。”


    他直起身来,望向张御的目光中既有敬意又有好奇,不同于一般的修士,他未来功行有成,便是执掌元都玄图之人,他的特殊身份使得他从蒯荆那里了解到了张御的许多事,虽然彼此没有见过几次面,但对张御却着实敬服。


    张御道:“不日我当闭关,或无法遮护于你,但我已安排妥当,你无需担心,临闭关之前,我会在此安驻一段时日,伱若是有什么修行上的疑难,可向我问询。”


    ……


    ……


  第五百六十二章 法先胜负分


    元孟昭听闻张御要留下指教自己,很是欣喜,再是一礼,道:“多谢师兄。”


    张御微微点头,道:“你先回去吧,我与蒯师兄还有些话要说。”


    元孟昭又道了一声“是”,便十分高兴回去竹庐之内了。


    张御则是对蒯荆道:“蒯师兄,我稍候可能要远离一段时间,期间你们或可能无法与我取得交通,不过我已经给桃师兄去了书信,他如今已经是元神修士,会给你们一定照拂。”


    他当初答应荀师照拂好这位传道弟子,并令他功成之后接手元都一脉及镇道之宝,他自然应当将此事做好。


    尽管他下来要求取上境,可能自己不在此间,可也是会做好必要的安排的。以他如今的身份。哪怕不再亲自插手具体之事,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


    蒯荆道:“若是桃师弟照拂不了呢?”


    他说话直来直去,因为他的一切存在就是为了元孟昭能够成就,其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必须杜绝所有能威胁到元孟昭最后接替元都一脉权柄的可能。


    张御淡声道:“不会有任何问题,玄廷那里我已是打过招呼了。”


    他在临走之前,还会做一些安排,以避免关键时刻出得什么问题。


    不过这等事实际上是不太可能的。元都一脉现在唯一具备威望的乃是瞻空道人,但是这个老道从来就没有那等争权夺利的心思,这几年来除了看顾元都玄图外就不曾做别的事了。


    倒是这老道的弟子一个可造之材,但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与元都一脉的同门见过面,显然这位刻意避免让自己的弟子与元孟昭竞逐,或者被有人推动到不该去的位置之上。


    而元都一脉中,其实也有不少人才,但这些人一开始或还有些蠢蠢欲望,可随着天夏并合世域,早就被压得无法动弹了,根本无法违逆天夏上层的意志。


    这时他又拿出一封手令,递给蒯荆,道:“有什么问题,蒯师兄伱可拿此封书信联络玄廷的风廷执,他会给你们出面解决问题。而临走之前,我还会给小师弟留下一封护身保命之物,如此可策完全。”


    蒯荆接了过来,道一声:“好。”


    张御交代过这些之后,便往一处走去,随着他的迈步,前方竹林分开,有光芒自虚空之中出现,一座庐舍出现在了那里,他走入进去,坐定下来。


    在接下来时日中,他的分身在此教授元孟昭道法,而他正身则是在清玄道宫做那破境之前的最后准备。


    守正宫的一应俗务他已然陆续转交了武廷执那里,内外各驻地的守正和执事那里他也都是通传到了。


    当然,对于底下修士,玄廷自然不会将他的尝试攀渡上境之事交代出去,而是以他需要专注于对抗元夏为由,故需将一些事机交托给武廷执暂领。


    下来数日内,偶尔也会有廷执过来拜访,与他议讨一些问题。


    在这其中多数提及的,都是对于天夏对今后各种道法演变的看法,玄廷上下具体的事机倒是未有怎么提及。


    毕竟有过庄执摄这个前例在,诸廷执也不是第一经历这等事,所以很快接受了这件事,而玄廷上下运转自有规序,也并不因为走了某个人而出现纰漏。


    倒是有一桩,张御若是成就,那么不仅是守正之权柄,廷执之位也自会卸去,不过这一点玄廷并没有事先讨论,至少在张御正式成就上层之前,不会做出明确的态度,只是旁侧敲击问了下他的意见。


    在廷议之后第五日,有神人值司来报:“廷执,正清廷执来访。”


    张御心下微讶,倒是不想这位过来拜访,道:“有请。”他则是站起身来,步出了大殿,在殿台之上站定。


    等有一会儿,正清道人自外走入进来,见他等候在那里,上得前来,打一个稽首,道:“张廷执,有礼了。”


    张御还有一礼,道:“正清廷执有礼,”说着,侧身一步,作势一请,道:“正清廷执,请殿中叙话。”


    正清道人却是站着没动,平静道:“我来此,只是想在张廷执闭关之前说上几句话,便不入殿了。”


    张御看他一眼,点了点头,道:“御这清玄道宫之内,后殿有一处开阔所在,可览诸陆风光,有什么事,不如你我便走边言。”


    正清道人这一次没有拒绝,只是打一个稽首。


    张御迈步先行,引着正清道人往侧廊而去,跨过一座阵门之后,便来至后殿广台之上,两人站定再此,入目所见,乃是茫茫云海。


    而在云海之下却是无边广原,缤纷花树;再是下方,则是映照有天夏各洲宿的风物景况,小到溪流屋舍,大到险川雄山,都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看了一会儿世间诸般景物,正清道人开口道:“张廷执,我对玄法能行多远,也是自身之所见,为证此道,我本拟与你斗战,一论高下,只是因为元夏入掠,有此大敌在前,不宜内争,故而未能如愿。”


    说着,他转首看来,平静言道:“只是如今,张廷执你既要求取上境,那么此一战虽然未成,但我已经是输了。”


    顿了下,他看着张御言:“只是张廷执,你若是不能走出这一条上道来,那么你依旧不是赢家。”


    张御淡声道:“正清廷执这句话说得不错,于我修道人而言,胜敌不胜我,是为不胜。”


    此刻他也是看向正清道人,又言:“然则御辟玄法之道先,非是因为玄法为我为持,亦非为争真玄两道之高低,只是因玄法有利于天夏,有利于天夏之民。


    若是真法利于此,则用真法,玄法利于此,则用玄法,真法堕,则弃真法,玄法若堕,则弃玄法,一应诸法,俱应此道,如是而已。”


    正清道人沉默了一会儿,对他一礼,道:“望张廷执此去攀渡,能及上道,正清话已说完,就此告辞了。”


    张御点了点头,抬袖还有一礼,道:“御便不送了。”


    正清道人礼毕之后,便是转身走了出去。


    张御见他离去,则是回望云海,看向内外洲宿,如今因为元夏之故,天夏内部纷争都是沉在下方,但却不等于不存在了,这也不奇,人心各异,自有争斗。


    其实有争斗不怕,只要时时解化,去芜存菁,那反是前行之助力。若是妄图消弭诸般争斗,那就是会是如元夏一般了,永常永固了。


    再是站了一会儿,他便回了殿中修持。


    又是两日之后,有神人值司言道:“廷执,玉素廷执来了。”


    张御颔首,玉素道人是此前就与他说好会在这几日前来拜访的,故道:“待我亲自相迎。”他自殿中出来,在殿前见过礼后,便将这位迎入进来。


    玉素道人入殿之后,先他议谈了天夏诸事,又与他品茶论道,论法半天之后,他也不愿打搅张御修持,便起身告辞,临了之时言道:“张廷执自成廷执以来,除却上回,却还未曾去见过执摄,有暇不妨去见一见。”


    张御心下微动,当初他成就玄尊,来至上层,乃是玉素道人接引,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他去见某一位执摄,并示意他尽管放手行事。


    那个时候他才方入上层,立足未稳,玄法正处于将起未起之际,自己更还未曾获得廷执之位,所以也需要得到执摄的支持。


    不过天夏上层行事自有一定规序,所以并没有什么事求到这位头上,后来随着他立造训天道章,再是进位廷执,玄法的重要性那个时候已是无可取代了,再加上他做之事皆是符合天夏道念,故而也没有单独去寻过这位。


    玉素道人现在忽然提这件事,他思忖下来,应该不是自己的意思,或可能是这位有什么话要与他说。只不知此事是否与自己求取上境有关。


    他送走玉素道人之后,再是定坐半日,便是起得身来,出了清玄道宫,乘上飞车,往云海深处驶去。


    坐于车驾之上,他却是在寻思荀师所传之书,后者提醒他要小心,到底要小心什么,却是不得而知。还有霍衡那日所言,似也有意无意暗示了一些什么。


    霍衡此人虽然一直想要他参修混沌之道,但此人从来不屑虚言欺瞒,所以其人所言之阻碍定然是存在的,只是过去每次之困阻,都被他成功踏过去了。


    而这一次,关于那上境之阻,他心下也有一些猜测,最初不免联想到几位执摄身上,会否是这几位不希望自己步入上境?可若执摄要对付他,似完全没必要来多此一举,更别说他成就上境还是未知之事。


    思索之间,前方看到了一道虹霞,飞车随着虹霞落去,似跟随着一股巨力往下陷落,便来到了一处似舟似岛,融入烁烁光雾之中的界域之中。


    此域之中,立有一面高大光洁的玉璧,璧面之上似有逆浪反冲,一道道水纹由下及上,逐渐没入天顶。


    张御自车驾之上下来,踏动法驾,来至玉璧之前,执有一礼,道:“执摄有礼,张御得闻传语,特来拜见。”


    ……


    ……


  第五百六十三章 外动不移心


    张御一礼之后,玉璧之上有微微光亮放了出来,随即一个年轻道人的身影浮现出来,其人身影像是笔墨勾勒出来的,但一如第一回见到时那般较为清晰,并不似面见诸位执摄时那般仅是显现出巨大而模湖的形影。


    他心下一转念,或许这不只是这位执摄自身愿意显现出这般模样,应当也可能是地界十分独特之故。


    他再是一礼,道:“见过执摄。”


    那年轻道人笑了一声,起手虚托了一下,道:“张廷执不必拘礼。今次是听闻张廷执有意探求上境,故是让玉素廷执代话,唤廷执过来一问,我本来以为张廷执有些急切了,还想劝你一劝,只是却不曾想,张廷执确然站到了破境边缘,那却是我多事了。”


    张御略微有些意外,因为他之前与陈首执去往拜见诸位执摄,按理与位执摄之前方才见过不久,那时的他固然功行就算与眼下相比略有不同,可也不至于差别太大,为何要现在才能确定?

    不过他再想了想,确实有一桩有所不同。


    在面见诸位执摄之时,那些执摄都是一齐现身的,而且一同在场时,不难发现每一位执摄说话语调似是都没有什么区别,哪怕庄执摄在那里也是如此,若是不看彼此间的座次,甚至分辨不出具体是哪一位。


    反而是眼前这一位,感觉之上却是鲜明生动许多,想到这一点,他也是若有所思。莫非说诸位执摄一同出现之际,还有与那单独出现的时候,这中间是有所不同的么?


    那年轻道人在那里继续言道:“当日张廷执功成玄法玄尊,成就开道之祖,不想今时已然能求取上境,想想昔日之言,犹在眼前……”


    他用带着赞赏的语气说道:“自有道途可攀以来,我辈修道人皆是修行真法,另开一道,何等不易,若是张廷执真能沿走了出来,确实是天夏之幸事了。”


    张御道:“御亦是记得当执摄所说之言,执摄愿作公允之论,乃为酬御为天夏所立之功,而御此番若能求得上境,亦非御一人之成就,翌日更可为千千万万之人成就。”


    年轻道人不由长笑一声,道:“张廷执说得好,此言乃是正理也!”


    说着,他又感叹了一句,道:“惜乎我所求道之时与张廷执之道是不同的,而往域之道机也与今世不同,各人有各人之道途,我若说得一些道法,那却是以上凌下,以强侵弱,反而会对张廷执造成不必要之困扰,故是道法之上我不能多言。”


    说着,他顿了一顿,笑道:“但是一句话我却是可以说的,张廷执你切记着,‘道之有异,非在一同’这句话。”


    “道之有异,非在一同?”


    张御心下一动,这一瞬间,他似是把握到了什么,但还未等到那一点浮现的灵光得以抓住,却听那年轻道人又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并言:“我便不打扰张廷执你修持了,若是张廷执能至上境,来日我等再于上廷论道,张廷执,你且去吧。”


    张御一抬头,便见那年轻道人在说完这句话后,其形影便从玉璧之上缓缓澹去,直至消失不见。于是他执有一礼,便从这里退了出来,回到了飞车之上。


    飞车往云海驰去,前方自然而然裂开一道阵门,随着飞车进入此中,再出现时,便就落到了清玄道宫的殿台之前。


    他一摆袖,下得飞车,往殿内行去,边走边是思索。先前元夏那边传书,再加上有霍衡那边所言,他虽觉得诸位执摄不会妨碍自己求道,可对此也是有一些想法的。特别来此面见这位执摄之前,心中更是多了不少思虑。


    但是现在发现,这位非但没有什么劝戒之言,看去还对他有所鼓励。


    这应该是执摄的真实态度,执摄要对付下层破境,完全没必要另外摆一副姿态,更没必要在他面前故弄玄虚。


    那么阻碍到底在哪里?

    他又是心中琢磨了下“道之有异,非在一同”这句话,不由暗忖道:“先前那传讯是元夏方面传来的,莫非问题出在元夏么?”


    元夏的话,那不用多想,必然是不愿意见到天夏这边有人突破上境,可他一定是选择天夏这里突破上境的,元夏那里又怎么能把手伸过来?便是如阐名道人一般利用上层力量,他若神气撤回,也没可能牵连到他这里。


    不过万事并无绝对,有些上层力量运用他未曾见过,那并不等于不存在,还有一些人还能通过利用上层宝器来达成目的,比如天势拨转,可以影响到天夏,甚至于一些留下的痕迹倒现在都不曾消退。


    所以他真正准备踏上上境,恐怕任何一点疏漏都不能有。


    与此同时,元夏世域之中,虚空之中宝光来回激撞,在天夏众人镇道之宝连日来的轰击之下,那半觉仙的光幕不断晃动震颤着,似是下一刻就有可能被破毁。


    两殿诸司议俱是神情严肃,现在的情况,他们只能硬撑下去,主动撤回此宝都是不能,不然天夏之力必然长驱直入,进而破毁众多世道。


    过司议这时对兰司议言道:“去上三世处传讯,说我们已然尽力,天夏攻势勐烈,恐怕难作支撑,希望他们亦能有所支援。”


    兰司议道:“是,这便前往传讯。


    向司议看了看兰司议身影,又往座上看了看,这几位大司议确然是出力了,但是否真的出了全力他却是看不出来。


    但两殿表面上的力量,他所知晓的,此刻也都是运使出来了。


    兰司议去后未久,忽然代表三上世的三团星云同时一闪,而后一道贯破虚空的云霞忽然落至那半觉仙之上,而原本在倾攻之下晃动不已的半觉仙居然就这么得以稳住了。


    过司议和全司议对视了一眼,他们之前从未见过这等手段。顾司议这时忽然对着传司议传言道:“仇司议,可能推算出这是何物么?”


    仇司议目光闪烁了下,他回言道:“此涉及到了上境之力,通常无从推算,不过算不得物,就能算天。仇某倒是可以利用其在天序之中的变动,还有那搅动起来的天机,能以知悉此物偏向于何处。”


    顾司议有些意外,道:“那还要劳烦仇司议推算一回。”


    仇司议表示知晓,他暗自推算了一会儿,回道:“若是仇某算断无差,那么此物当是偏向于丹丸,还还可能是未练就的丹丸。”


    他说完这句话后,顾司议那里却是失了回应,过了一会儿,才是带着一丝告戒意味道:“仇司议,此番推算,望你不要透露出去。”


    仇司议从容道:“仇某有道法约束,不该说的,自不会说。”


    而天夏这一边,见元夏靠着某种特殊手段将那半觉仙又给稳固了下来,玄廷及余下诸真不觉有些遗憾。


    再有数日,整个轮转之期就将过去了,元夏紊乱的天序便不能完全恢复,可也能梳理好不少,若想再找机会,那说不定只能等待下一个轮转之期了。


    张御假身因为一直在后方坐镇,没有参与这次进攻,但他心下已然决定,这一次进攻结束之后,他当直接散绝假身,不使之归回天夏,以免破境之时受到妨碍。


    天夏域内,东庭府洲,泰阳学宫。


    张御又一具分身回到了位于此间的居所,他推门而入之后,便是进入了另一处空域,平原之上,有一座披着薄翼的棚屋矗立在那里,他走入进来,见上回见到的巨人凋像已然竖立了起来,此刻正呈现蹲坐姿态。


    邹正站在上端架子上,正专注的在那里描绘着什么。


    张御耐心等在那里,许久之后,邹正方才停下,拿下黑框眼镜慢慢擦拭着,稍候又戴了回去,这时他有所察觉般回过头,见到张御,欣喜道:“小郎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御道:“方到不久。”


    邹正从架子上下来,看了看他,道:“小郎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张御道:“倒是无事,只是义父,我待准备追逐上境了,故是来此与义父说一声。”


    邹正见他如此说,也是郑重起来,低头想了想,才抬头道:“你们修道人的事情我不明白,但据我所知,往上走凶险着实不少。小郎你可有把握么?”


    张御道:“我这里该做的准备已是做好了。”


    邹正听他之言,推了下眼镜,道:“那就是说,除了小郎你这里,恐怕还有外来的妨碍了?”


    张御道:“或可能有。”


    邹正道:“这是难免的,历来上境之路,越往上走越狭窄,譬若我等利用至高之力,可要真与至高相提并论,又或者取代至高,那至高定然是不会愿意的。”


    张御听了此言, 心下又是一动,而这一次,他似隐隐抓住了什么。


    邹正认真道:“小郎,我不知你们修道人的道理,但我只知一点,你们的道就是破开万般阻碍,历经磨砺而成,所以那些阻碍本也应该是由你们来解决的,也是你们的道法之所以称为道的缘由所在。


    小郎,你向来是有主见的,不管外间有什么,你自己如何想的,就照着自己想的去做好了,我相信小郎你是能走下去的,小郎你一路以来,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张御听了之后,点了点头,也是振声回言道:“义父说得是,我辈求道,正该如此!”


    ……


    ……


  第五百六十四章 授道补有缺


    张御在与邹正一番对话之后,这具分身便是在此留了下来,他对自己成就自是有信心,没有信心之人,自身之道都不稳固,那也是无可能攀上大道的。


    但是有信心,也需要解决阻碍。


    正如邹正所言,求道之路本就满是坎坷,充满各种阻碍的,而解决这些阻碍本身就是道途的一部分。既有来自自身的,也又来自外部的,缺一而不可,若得轻松化解,那人人都可攀登过去了。能登上法之人不会如此稀缺了。


    可他却是认为,前人开道,正是要让后人行来更为容易,唯有一代一代向前推进,得道之人愈众,方愈能寻攀至更高之境界。


    此间宅邸就在泰阳学宫之内,并因为他并没有刻意掩藏行踪,这也使得东庭学宫不少旧识听闻之后,过来寻他。


    这些人虽知悉他地位身份早已不同,可并没什么具体的概念,因为他们平常也经常接触到玄府的修道人,有些地位较高的还见过玄首万明,以为他也只是地位稍高一点的修道人,故对面交谈时也没什么拘谨的,这样几乎每日都有人来访拜。


    张御这几日也在考虑一事,若是当真自己有所成就,很难说是不是再能和下方频繁接触,从诸位执摄的情况看,还无法确定这是否是个人之选择,还是必然如此。


    上境的事情毕竟他还不怎么清楚,既然这样,他决定在自己正式破境之前,在东庭这里开坛讲道。


    他此时对玄法修持又做了一番梳理,若是年岁不高之人得有此教,则更是方便入道。而已然入道之人,用此法门,则前期修持起来能少走许多弯路。


    不过虽然他是东庭出生,倒也非是独厚东庭,有着训天道章,他所讲解的道法,自也很容易传递去各方。


    并且开坛讲道其实也能用来削杀承负。


    承负是削不干净,也是会随时增加的,打杀阐名道人,使得承负削去许多,但是随后又会重新加增了上来,不过他可以用此法削杀下去。


    当然,若是道法讲的不妥当,那么只会增添承负,所以不是如他这等功行高深,对道法了解通透之人,越是讲,则承负越深。


    做好决定之后,就让学宫、玄府将讲道之事传了出去,听闻原先的东庭都护府的玄首归来讲道,并言不计年岁,周围州域每日都是大批人赶来听道,其中白发苍苍者有之,稚龄幼童亦有之。


    这其中有许多人也只是未曾见过讲道,只是好奇,所以过来凑个热闹,有点人是为了长一番见识,而有人只是为了能够向旁人吹嘘。倒是东庭玄府对此非常慎重,每日除了必要值守之人,诸弟子都是过来用心听道。


    张御自月初开始讲说,每日说法三个夏时,一讲便是半月,周围听道之人都觉大有裨益,哪怕是完全不通道法之人,似也迷迷糊糊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


    而在训天道章之中,每日他一开讲,并引得诸洲玄修弟子前来听道,哪怕是一些镇守玄首,也会加以关注。


    他们都是清楚的,这位已近上境,乃是比他们更为近道人之人,只言片语之间,都是蕴藏有一些道理的。别人听不出来,他们却是能够理解的。


    严鱼明这些时日一直跟随师长左右,半月下来,也是受益颇深,这日讲道结束,他拜别师长回转玄府,仍有一些弟子跟随身边,向他询问各种疑问,他也是来者不拒,带着高昂情绪逐一回告。


    这时走到泰阳学宫之旁,见道路两旁花树绿荫,往外眺望,远方海水涌波,学府之中传来诸多师教带着某种韵味的授课之声,他忽然感慨道:“有时候忽然想想,若我还是这里的学子,未曾踏入修道途中,不用面对而今这些烦恼,该是多好啊。”


    众弟子一愣,有的不禁撇了撇嘴,暗自腹诽。


    严鱼明看见他们神色,不满道:“你们我言不由衷吗?当初的东庭的是何等样子?现在又是何等样子?我若不是自小被玄府挑中,或许就是另一番境遇了。”


    有人问道:“那严师兄你后悔么?”


    严鱼明嘿了一声,道:“为什要后悔?纵然眼前有烦恼,可是我修道人伟力归于自身,有着解决烦恼之能,而解决烦恼亦是寻道。若是一个寻常人,那化解起来可就当真不易了。你若叫我选,我自然是选修道了,便再来一遍也是如此啊。”


    诸弟子不觉点头,都觉得说得有理,虽他只是短短几句话,可让他们觉得投身道途乃是正确之事。


    严鱼明看了看左右,道:“今日且先回去吧,你等做好自家手中之事,有余暇之人明日再来此处听道。”


    诸弟子都是大声应是。


    而另一边,张御在讲道结束之后,也是下了高台,不过他没有回居处,而是来到了玄府之前,这里两边依旧矗立着那一座座怪异神像,似是与他离开前没什么两样。


    他在这里站定,过了一会儿,便一名眉清目秀的青年道人走了过来,对着他一礼,恭敬道:“张师叔有礼。”


    张御点首回礼,道:“季师弟,我以往便说过,你叫师兄便好,我们以往都是在玄府门下修行,都是一门同辈。”


    季节露出一个阳光般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师兄。”


    他是玄修之中少有的成就玄尊之后,没有停留在守正宫之人,过去长久在青阳上洲修持,而此刻他的修为,已是赫然达到了寄虚之境。


    如今天夏,除了下层世域之中有玄法成就寄虚之人外,这位算是继风廷执之后第二个跨入寄虚之境的天夏本域玄修了。


    张御望向瑞光城之外的大海,天边晚霞红彤彤的映照半空,海面亦之上一片绚烂壮丽的金红光色,他道:“今唤季师弟来此,是有一些事需要向师弟你交代一下。”


    季节露出了认真之色,道:“师兄请说。”


    张御往前走去,季节看了看,也是跟了上来,便听他道:“季师弟,你我都是以玄法入道,并得玄法修成眼下之功法,但我并不以为玄法并不唯一途径,只要能助人得道,并且能泽及众生,无论何道都可为我所用。”


    季节连连点头,他对修炼什么法门也是不含偏见的。


    张御道:“任何法度,可以兴、亦可以废,但何时兴、何时废,却需有个准确判别,时日长久,难免会有人曲解之初本意。”


    季节想了想,道:“师兄是怕有人篡解道理么?”


    张御道:“道理若破,则道法难修,若依如今之局面,自是无人可以曲解,不过道机若变,则法亦会变,所以世上并无有绝对之理,只需循而变之便可,但却唯恐变化之后,却又反指原先之法不正,或废非止,那就有违本意了。”


    季节疑惑道:“以师兄之能,谁又能篡变此法?”


    张御平静道:“世上任何事物,都是难以永恒长存的,都是可能是会发生变化的。我待将玄法法理之阐述交托师弟,未来若有人设法曲解,你可以此为据,重理本源,不知这件事季师弟你愿意与否?”


    他做此事,这里主要是防备的上层力量的干涉。


    对于那位执摄那日提醒他的那句话,他有着数种理解。但他并不能确定哪一个才是正确的,需要那要到真正到了上境才能明了。


    只是真能功成上境,或许有些事不太好做了,甚至于有些情况也不太好控制,为了应付可能出现的情况,那么需先埋下一手了。若是无用,那自无碍,若是有用,那就能起到极为关键作用了。


    这里具体他没有与季节解释,后者也无需知晓这么多。其若功行上来,自能琢磨出其中道理。


    在他看来,季节天资出众,同时对道法理解也是不差,是除却风廷执之外,最有可能摘取上乘功果之人了。


    季节这时又问道:“既然师兄要我做此事,那我自是我愿意的。”他接了过来,又好奇道:“师兄为什么不将此事交给风廷执呢?”


    张御道:“我若离去,风廷执就是廷上唯一一位玄法玄尊,他更易吸引诸多目光,反不如交托给师弟。”


    季节应下道:“师兄放心,季节一定把此事记在心上。”


    张御微微点头,再将一封玉符交给了他,道:“此符季师弟你且收下,若欲危难,可以祭出。”


    季节道一声好,接了过去。


    张御再是交代了几句,就让其离去了。


    他转而望向远空,这样一来,在真正破境之前,就剩下最后一件事了,那便是将训天道章稍加完善。


    他若功法不成,自此消失无踪,那么训天道章也是有一定可能自此消散的,那自是不成的。


    虽然他对攀渡上境有信心,可他并不是一个人,哪怕卸脱了守正之责,也还有一个身份乃玄廷廷执的身份,所以不仅是需要考虑自身,也还需考虑整个大局,故是必要的准备还是要做的,如此也可安上下之心。


    ……


    ……


  第五百六十五章 存意立始终


    张御心意一转,意念沉入了训天道章之中。


    要处理此间之事,其实并不困难,因为拟化训天道章的各道印是攀附在大道之上的,就算他不再继续运化,与之脱离了,训天道章也不会因此消亡,依旧还会是存在下去的,但少缺了镇定之识,可能时存时不存。


    还有可能在他破境之时,都会对训天道章产生一定的影响。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使其能够单独存续。


    不过作为立造之人,双方之间的联系永远是无法断开的,因为他就是那个起始,训天道章就是自六印之上的延伸。故而他拥有最终裁定道章的权柄,这一点都无法改变,且从道章立造的那一刻便就注定了。


    实际上训天道章承载上层修士的气意越多,就越是不会轻易被撼动,只是整个天夏的玄修,便是把浑章修士都是算在内,能和他相提并论之人也着实不多,所以他的影响无疑更大。


    尽管这些人合力起来或许可能强过他,可这些气意终究来源各异,并无法联合起来。


    所以他的思路也是在这里,此刻只需要再立造一个章印,用于成为诸方气意汇聚连接之所在,使之压在训天道章之中,这样就不至于在他离开之后生出动荡了。


    转念到此,他意念一转,道章之中便即生出一枚章印,此为汇聚众意之枢,故不设名。而有此一印,便已是解了此中之缺陷。


    只是训天道章之中,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另一桩事需他在闭关之前解决。


    因为诸多修道人气意在此交汇,不免也有许多思绪冗杂,这些情绪和无意义的气意留存在里,平白增添了许多妨碍。


    大道自是可以无限承载的,但是气意交流之间却是会有所障碍的,比如互相看探名印之际,这些自是会随之一同侵入,这就难免会使得诸弟子观读章印之时,一齐代入了许多不必要的杂染。


    训天道章本来是用于交流修持的,若是多了这些无意义的气意情志,反而会使得某些功行浅薄的弟子心浮气躁,不利用修持。


    而在以往,这些都是靠白果清理的,若是他成就,白果因为本来就是他自身的一部分,应当也一样会跟随他从世间消失。那么就需要另以方法维系。


    这里正好有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两步棋可以并做一步走。


    因为无数修士意念沉淀在此,虽也是有着无数散乱思绪存在,可是几乎所有入此修道人都是心存道念的,这彼此共通之信念在里传递交融,自然而然就化合出来一种意识,并且借此又慢慢纯化此身。


    这并不是训天道章自生之物,而是攀附众道意识而成,若是置之不理,长久下去,倒是有一定可能成就类似真灵之物。


    有他和白果在的时候无妨,若见征召,随时可以可拂去。而若是无人理会,那迟早有一日会是凝聚出来。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他提前点醒,用此为己所用。有他意识存入其中,其之根底便依附其上,便是未来壮大,也永无反乱可能。


    有此决定之后,他眉心之中一道神光射出,落入道章之内,并以此为基,主动勾动并汇聚起了那一缕意识,只是须臾之间,训天道章之中便就多出了一个新生真灵。


    这个意识似是十分之活泼,在诞生出来,并且像婴孩一般好奇张顾四方,这里瞧瞧,那里转转,最后向张御的意识小心又亲近的靠了上来。


    张御言道:“今后你便在寄托在我方才所立章印之中,祛除杂染,汇融道意,若是奉行不悖,我来日再与你定名。”


    那适才之章印,正好作为此意寄托之用。而且也正好将此意置于诸玄尊的看顾之下,不至于被他人杂意偏离正道。


    那个意识闻他所言,便是传来一个活泼回应。


    张御虽然觉得这个意识过于活泼,不够沉稳,不过没什么,因为其此是初生,天性使然,待是时间够长,自然而然会沉静下来,且无论性情如何,且不放弃其运使权柄。


    实际上他便不如此做,只要对这意识稍加训教,便令能自主行事了,还因为此宝乃为道而生,只要诸修还在问道,大致就不会生出逆乱,甚至还可以相助他人修道。


    但他向来认为当以人用道,而非以道驭人,所以必须令居于人之下,而不是位于人上,故此才加设了限碍。


    而他这里一拨动,训天道章之中立时生出了诸多变化来。


    修为浅弱的弟子感受可谓最为直接,以往他们要寻什么人,寻什么道印,若是自己见过的,那还算简单,可若是没有见过,也不曾接触过的,那便要自己使意去寻,并一个个鉴别。


    虽然修道人念头思绪转的极快,可这也颇是耗费自身之耐心,有时候不得结果,那便平白少了许多本可以用于修道问道的时间。


    可是现在,他们发现自己只要沟通到一个活泼意识,自是能够寻到自己欲寻之印,不觉大为欢喜。而未用多久,几乎各洲宿的玄修也都是发现了这一点。有一些玄修玄尊得悉之后,也是试着向张御来问询情由。


    张御逐一回复之后,又向陈首执那便传意一句,意识便就从此中退了出来,他原先约定的讲道之日共计一月,现在过去半数,再等半月,他就会撤去诸多分身,正式进窥上境了。


    而在此时,一驾从飞入了瑞光城的某座泊台之上,舱门一开,安小郎从上了下来,前来迎接的瑶璃上来万福一礼,道:“安师兄有礼。”


    安小郎拱手还礼,道:“瑶璃师妹,有礼了。老师可还在吧?”


    瑶璃道:“老师要讲道一月,师兄并未错过。”


    安小郎道:“那就好,那就好啊。”他兴冲冲道:“走走,我这就去拜见老师。”


    瑶璃道一声好,便是祭出了一驾舟形法器,载了安小郎往泰阳学宫而去,半途之中,她看了看安小郎,道:“师兄这回不带一些造物为赠礼么?”


    安小郎嘿了一声,道:“师妹就别取笑了为兄了。我那些东西,哪里能入老师之法眼?师妹用不着看为兄献丑吧?”


    瑶璃道:“可是师兄赠送的,不管何物,总是一片心意。”


    安小郎失笑道:“师妹莫非以为为兄什么都没带吧?”


    瑶璃这时又看了他几眼,安小郎摸了摸脸,诧异道:“怎么了?”见瑶璃不说话,他咳了一声,“师妹你若见得什么不对,要与为兄说啊。”


    瑶璃斟酌了语句,问道:“师兄是不是近来太过劳碌了?”


    安小郎道:“嘿,似我这等钻研造物之人,哪一天不劳碌?”他略带得意道:“师妹放心。我每日都是锻炼呼吸法,身上披着神袍,还有服食补元丹丸,却是没这么容易早衰。”


    瑶璃认真道:“可是师兄不补根本,消耗的乃是本元,不用到得七八十岁时,定然齿松发落,肌松骨疏。”


    安小郎神色一僵,勉强笑道:“师妹这是说笑吧?”


    瑶璃嗯了一声。


    安小郎挠了挠头,你嗯一声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啊,心中想着,稍候见了老师,不若向老师求一些上好丹丸。


    不多时,舟形法器到了泰阳学宫,在外停下,两人步行入内,到了宅邸之前,李青禾将两人迎入进去,并在顶台之上拜见了张御,并各自说了些问候之语,待落座入后,师生三人难得在此长谈了一番。


    过了许久,安小郎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师,来路之上,瑶璃师妹说我本元亏耗,不知学生能否弥补?”


    张御道:“你非是修道人,自有寿数所限,亏耗乃是天道运转之功,是免不了的,”


    安小郎不由哎了一声。


    张御道:“以你天资,当初本可入道,你如今可是后悔行造物一途么?”


    安小郎摇了摇头,认真道:“学生对自己的选择从不后悔,之所以出声叹息,乃是因为学生觉得无法长久探研此道,有些惋惜。”


    说话之间,他又振奋起来,道:“当初老师能开一条道途,身为学生,自也不能堕了老师之名,造物一道之上,也不是没有延寿之物,学生若得上层甲胄,千年万年不敢说,数百载当是有望,而得有数百载,怕又是一番天地了。”


    说话之间,他双目也是熠熠有光。


    张御颔首道:“造物之道亦是大道之一,你若有此志气,那照此走下去便是了。”


    安小郎对着张御一礼, 郑重道:“学生定不会半途而废,非为他人,而为不负学生一生之追逐。”


    张御这时看向瑶璃,又言道:“瑶璃你之天资,也是众人难及,你无论做事修道,向来认真细致,我便不关照你什么了。”他取出一枚玉符,递给了瑶璃,“此符你且待着,关键之时或是有用。”


    瑶璃起身接了过来,躬身一礼,道:“瑶璃谢老师之赐。”


    安小郎与瑶璃二人拜过张御,因知这位老师此回之后,可能长久不履内层,故是剩下时日中都是侍奉左右。


    倏忽间,又是十多日过去。


    张御这一日讲道结束,便是回到了居处之中,并坐定下来,待得明日,便可结束此行,了结承负,散去诸身,试着攀渡上境了。


    只是这回,他方才入定,却忽有所感,此刻一睁眼,却见一个与自己一般模样之人正对面而坐。


    ……


    ……


  第五百六十六章 拂异守正道


    张御神色平静的看了对面那人一眼,见其面上还带着一丝诡异笑容,他立刻辨认出来,此乃是邪神所化。


    不过邪神怎么找到这里了?

    寻常邪神根本进不了内层,也不可能侵扰到他身边。内层要这么容易被破,那么早就为邪神所肆虐了。


    所以对方的身份呼之欲出,来者当是上境邪神,也只有这等大能才可无声无息至他身前。


    他身为玄廷廷执,自有诸位执摄遮护,不致受其余上境力量的侵袭,但假设上境力量或无有任何侵害之举,那么自也不会召来维护。


    并且他隐隐感觉到,此邪神之所以能为自己所见,或许也有一定可能是因为自己以往曾与之有过间接的接触。


    很可能此刻之所见,乃是邪神气意从过往痕迹乃至承负之中抽离出来的。


    这倒是让他见识到了上层力量的玄妙之所在。


    此刻他不开口,那邪神也不说话,这恐怕还是因为他得天夏大能庇佑,所以他若不主动联系,这邪神也仅仅是出现在他的面前,但却什么都不会做。


    可他同时也是想到,那终究只是靠上境力量的遮护,若是没有遮护,那么今日恐怕难以躲过,就算自己在此境之中神通再高,道法再深,也是难抵上境力量,所以归根结底,唯有自己的力量方是根本。


    而且其既然到来,他倒是也要问上一问的。


    他道:“尊驾何来?”


    那邪神本来坐在那里,一直没有什么反应,但是现在一听到他的问话,却是猛然抬起头来,向着他看来,眼神之中满是浊黯。


    与此同时,自其目光之中传递出来了丝丝缕缕的白气,并与他勾连到了一起,虽其并没有开口说话,可却是向他传递出了一股股混乱的念头,偏偏在这些混乱的杂念之中,有着他能辨认清楚的信息。


    这邪神居然表示,愿意助他攀升道途,从而获取上境力量。


    “哦?”


    张御看了看他,这倒有些意思了,自己追逐上境之事,居然连邪神都是知晓了。


    但再想想,倒也不奇,毕竟上境大能真想知道什么事,除了同样和上境力量有牵扯的物事,几乎没有什么是能瞒过他们的,只是一般不会去刻意关注罢了。


    只是下层境界除却与道相关之事,对于上境大能来说恐怕都是无意义之事,可是现在却偏偏关注自己追逐上境。


    他倒是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他问道:“尊驾为何愿意相助于我呢?”


    邪神向他回应,因为他即将往上成就,而他的道无法走通,但是它的道却是能够走通的,所以愿意向他指引出一条道路来。


    张御没有被他的话吓阻他,登攀之前,他就知道这里可能存在的困难了,他略作思索,问道:“为何无法走通呢?”


    邪神传来了一阵更为混乱的意识,然而这其中大部分他都不能理解,他心下了然,这或许不是邪神有意遮瞒,而是向他透露出了某些上层玄机,因为境界差距的缘故,所以没有办法为他所真正明了。


    这其实是好事,反而证明阻道的,乃是由于更深层次的原因,与他所猜测的某一个可能十分接近。


    张御转了转念,这位上境邪神此刻曾被诸位上境大能给驱逐了出去,现在却来找寻自己,应该是想让自己也成为助力,这样就能助其解脱或者分担压力。


    不过他身为修道人,这位却言仍能让他成为邪神,莫非邪神之道,就没有任何阻碍的么?”


    当他提出此问后,邪神也是回应,言他之根底虽只修道人,可是邪神从来不讲究这些,只要入其道中,自然而然可为转化。


    而在其传递出这等意念的时候,也是向他展示出了种种异象。


    张御可以看到,对面的“自己”正在渐渐发生变化,只见一尊邪神居于虚宇之内,无数长肢深深扎入虚空深处,上面分布着细密如玉的鳞甲乃至无数眼眸,而每一个眼眸都是晶莹若琉璃,仿佛用心雕琢而成,周围虚气如雾,无法窥见全貌,似这些也只是浮于表面的微小部分。


    他心中无端浮现一个念头,此刻只要他自己意念一转,或者稍微有此倾向,他们整个人就会向此转变,并最终变成这副模样,只是他深深看着,直视着对面,道心却没有任何动摇。


    似乎是为了更进一步的拉拢他,上境邪神进而表示,若是他了邪神,只要力量足够,那便可以取代它,甚至吞掉它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他依旧不为所动,这等道路他是根本不会去选择的。


    此刻他留意到,邪神每与自身交流一分,那相互连接的白烟就消散一点,这应该就是过往连接的承负在被削减,而随着他最后斩断此念,那牵连白烟终是中断,对面那人那变化出来的邪神也是完全消失不见了。


    张御认真思索了下,他忽然想到,自己方才所见,真的是上境邪神寻来么?


    还是说上境邪神其实根本没有来过,只是因为自己下定决心攀寻上境,并且上境的前提条件已然具备,已渐渐脱离了底下层次,故是出触动了上层气意,同时引发了自身承负之反照?


    而他也是同时想到,要是自己能从上境邪神那里看到了上道之路,那么纯灵之所呢?想必也是可可以的。


    就在他这么想时,便见自己脚下出现了一個身影,其形与他近乎一样,两者脚底相接,好像彼此都是在看着那水中倒影。


    那是纯灵之所之我,也即是灵性之我。


    意味着他也可以朝此走出一步,直接去到灵性那一面。


    似乎正如那邪神之传意,因为他去往其他道途受阻,所以反而其余道路向他敞开了怀抱。


    这是因为无论邪神亦或纯灵,皆在大道之中,到了他这个境界,对自身所能明了的道法都是了然,故而种种道法皆能寻攀。


    不过真道在前,他岂会舍本逐末?


    他一挥袖,底下身影好似破碎倒影晃动了一下,就此消去了。


    他抬首往外看去,方才似只是与那邪神交流了片刻,可他却发现,外面天光大亮,不知不觉,竟是一晚已是过去。


    今日已是最后一日讲道。


    他振了振袍袖,从座上起身,神色从容向着讲道之所走去,看去丝毫没有受到昨日邪神之扰的影响。


    来至法坛之上站定,往下望有一眼,见是下方密密麻麻坐满了来自听道的修道人,其中还有学子师教、府洲子民及及一些外洲旅人,其中年岁小者不过是五六岁的垂髫小儿,大者却是年过百寿,他看罢下来,言:“讲道三十日,今为最后一论。”


    众人闻言,都是无不是屏息凝神,注意聆听。


    张御一句过后,没有多言,在蒲团之上坐定下来,便是正式说法。他的声音清朗悦耳,并且隐隐约约有天声妙音传下,更有光气纷呈,异香传来,哪怕观道不解其意,光闻此声、光见其景,都是感觉一阵身心舒泰。


    更有不少人随着他讲道于心中跟着默诵,竟是不觉齿颊留香,心神剔透,恍惚之间,三个夏时竟是一晃而过,待众人听得一声磬钟之响,回神过来,却是发现此番讲道已毕,茫然抬首望去,见那蒲团之上空空如也,那位张玄首已然杳然无踪了。


    众人不觉怅然叹息。


    那些修道人更是感觉意犹未尽,一位求全道人讲法,到底是与寻常修士传授法门是不同的。


    并不是说境界高深之人便无法对下宣讲,境界越高,对道法辨别越明,所谓微言大义,寥寥几句话,就能把道理说得通透。


    这一月之中,张御并不去讲什么高深义理,就是说如何入道寻道,如何感悟大道之章,如何择选章印,如何利用神元,当此中各种细节都是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偏偏言语精炼,没有丝毫多余冗杂。


    每一个人事后几天之内都还能清晰回想起来,并没有多少遗漏的。


    且不单单是东庭这一地,因为训天道章的缘故,整个天夏各洲宿,凡是听道的玄修,都是大获裨益。


    此还不止,这些修士光是自己明白了还不算,他们发现,凭着自己记下来的东西,还能转而说给别人听,这所引发的影响就不是单单讲道可比了。


    起初除了东庭一地,大部分人能在训天道章中闻道的都是玄修,而现在,却是向逐渐外散传了出去,使得更多天夏子民对玄法产生了兴趣。


    张御在离了法坛后,也是迈步往居处回转,俗世之中诸事已了,自己是当开始寻证己身之道法了。


    这时他发现自身承负在一点点被削减,虽然很少,但却在持续减少之中。


    但他知道,这只是一时之改变,承负如潮涌,能落必能起,所以他才要趁着这个低潮之际往上寻攀。


    此时此刻,如今他脚下所走之路,恰是当年前往玄府求道之路,他抬目一望,仿佛看到一个年轻学子从对面走了过来,满怀求道之心,迈着坚定步伐往玄府而去,并与自己擦身而过,他回望了一眼,目送着那身影走向那朝阳升起之地。


    他收回目光,望向旷阔高空,身影如电闪烁了一下,已是鸿飞冥冥,杳然无踪了。


    ……


    ……


  第五百六十七章 元空生阳举玄名,恒照万世诸天寰!

    清玄道宫,张御站在殿后广台之上,心意一转,位于元夏空域之内的假身便是直接散去了,并彻底断绝了与此间之牵连。


    而同一时刻,随着一道道闪烁流光过处,位于天夏各处的所有分身俱是收了回来。随着诸般陆续气意归来,浑身气意充盈,有丝丝缕缕的气光在身上涌现而出。


    他这时言道:“明周道友。”


    明周道人出现在了一旁,执礼道:“廷执有何吩咐?”


    张御道:“令诸弟子和值司撤出此间,封禁清玄道宫上下,转动护持大阵。”


    明周道人正容稽首,道:“明周遵令。”


    此谕令传下之后,所有神人值司和在此间修行的弟子都是退了出去。这事是早就有所关照的,所以没人意外,都是井然有序的撤出,余下之事,自然会有明周道人负责具体安排。


    不多时,整个清玄道宫便是变得空空荡荡。


    张御一人站于宫中,此刻他的身边,也就只剩了下白果和妙丹君了。


    白果算是他自身一部分。


    本来他也是让妙丹君一起退去,但是这头小豹猫不愿意,也就让其留着了,若他有所成就,还可以继续跟随在身侧。


    金光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不远处,恭敬言道:“廷执,诸人都已是安排妥当了。”


    张御道:“明周道友,劳烦你了。”


    明周道人恭声道:“廷执言重,明周这便回避了,”顿了下,又言道:“廷执小心。”


    张御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明周道人再是一礼,殿上金光一闪,已然避去不见。


    张御在此站了一会儿,便是回到了大殿之内,并在玉台之上坐定下来,定坐之后,此刻收摄心神,不再旁顾。


    将自身道法放开,而随着攀渡上境之意并不保留的展开,整个清玄道宫也是被一股清气笼罩,只是片刻之后,从上层之中消失不见了。


    这一刻,上层诸廷执、还有天夏之内所有求全上真皆有感应,往清玄道宫原本所在方向看来,开始了么?

    张御坐于一片清光之中,气意正慢慢腾升而起,他的自我之身已然完满,故随着那一步的跨出,能明确感觉到自身气意与天机交融。


    因为去往上境需要攀附,而现在实实在在存于那里的,并可以为之攀附的力量,也只有那么几个,此前之所以会有邪神、纯灵之所生出得感应,既可以说是这些上层力量寻了他,也可以说是得他气意之邀而来。


    尽管他当时功行未行,可攀道之决心已下,气意落到了天机之中,所以才是引动了这些变机,可以说,当他动了这个念头后,那本身已经在此进道过程之中了。


    其余这些路数自然不是他所要求的,故是此刻,他将那些散溢气意一一剔除,于心神之中将通向那些所在的道路彻底斩断,只留下最后一条,也唯一一条道路,那便是玄法之道!

    此道没有人走过,今次当他由来开辟此途!

    心中定意一成,所有气机弥合一统,再无外溢。


    他往上方看去,六枚大道之印出现在了唯他所能见到的虚空之中。


    同一时刻,他自身“眼、耳、口、鼻、身、意”便与“目、闻、言、启、命、心”六印相互牵连沟通起来。就在这一瞬间,无数声色气光汇聚成洪流,朝他涌了过来,像是要将他淹没在这等滔天大浪之中。


    这是无数大道之映照,若不是他时常进入高渺之地,早已有所熟悉,可能在沟通的那一刻就会被大道所同化。


    而现在,他承受着这些冲刷,沉稳运转着自身的道法。


    这些大道天机,对于下层境修士来说乃是无比散乱的,而根本道法,就是此中唯一之根定,求全修道人能够凭此守持住本己本心,并且在上升途中,随着对道机了解的加深,便能在解化道法之中逐渐使之壮大。


    这个过程就如同逆水行舟,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停下来了,只能不断往上迈进,直至最终突破那一层障碍。


    修道人的根本道法要是不够牢固,难以承受住这些涌来的道机,那么就无法维持住自身。


    轻则尚可维持一点真灵不灭,自此不进不退,可也只能永沉于此;重则道散神消,并合大道之中,再也不复存在,并为世人所遗忘,因为其之印痕已然从大道之中消磨去了。


    他的道法在与诸多求全同辈交流之中,早已是千锤百炼,坚韧无比,故此牢牢守住了己身己神。


    只是随着他往上,却是不由得感觉到了一线阻力,且随着攀升阻碍也是逐渐越大,他已然是能清楚感觉到,一股巨大而坚厚的阻碍存在于那里,使得他并无法顺利往上行进。


    早前参道之际他就明白,成道亦是在于破道,因为这是修道人脱离道机束缚,从而获得不受制约的过程,故而天道会来阻挠于你。


    可是他却发现,眼前这等阻碍,却是远远超出了天道之阻,因为他能感觉到,这里面居然还潜藏更多庞大力量。


    荀师曾经来书提醒他小心,当初那位执摄也是对他有过提点。


    而此时此刻,因为自身之道法逐渐触及到了上境之机,他此刻已然彻底明白了那句“道之有异,非在一同”之语为何意。


    这里关键,竟是在于“训天道章”!

    如今的天夏、元夏之争,看去是双方大能在互相争斗,但大能之争,归根到底,乃在于大道之争!

    元夏、天夏双方一个由上及下,消杀变机;一个由下而上,推动变机,由此演化成双方之争端。


    可是这里却出现了他这么一个变数,训天道章的出现改变诸多事机,尤其是在心印落照之后,更是增添了无数之可能。


    若是他仅仅只是一个下层修道人,可能也只是可能,不会再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变化了,可是一旦他成就上境,训天道章势必随之而变。若他有意推动,那么就可以再造一个世域,如此一来,元夏将永远无法并合万世。


    这就等于到时候的他就直接决定了这场斗战的胜负了,元夏上境大能是不会容许的,并且天夏大能也未必会与他站在一起。


    因为他若成就,并挟道而上,那就是将底下之道争,直接演变成了大能间的争斗,过往之争,也就失去了意义。


    虽因为他也是随天夏之道而生出,可那个时候,他已然从棋子成为了棋手,双方所面对的也再非原先之棋局了。


    天夏诸位执摄虽然不至于故意压制他,可道之本身却会应发而动的,除却天夏诸位大能,元夏大能之道亦是投落而来,纠缠一处,形成一个无比牢固的道法障碍,横亘在了他前方,使得他没法攀登上去。


    要知此中蕴藏着诸多大能之道,他并未达及上境,又拿什么去抗衡?


    所以正常情形下,此路已绝。


    对此他此前虽是不知,可心中有所猜测,虽然他并没有主动去攀附,邪神和纯灵之所借有出现,可那是道法在自寻出路,

    但是真的无路可走了么?


    张御眸光一瞬间变得深邃起来。面前之阻碍,乃是在于诸位大能之道,可是世上当真没有能与之抗衡之力了么?

    他意念一转,便有无尽浑黯在道法之外显现而出,此是大混沌。


    大混沌之力足以撼动诸道之道法,只是有个矛盾,他若利用混沌之力,那么就会受大混沌侵染,用的越多侵染越多,那么最后只会堕入混沌之道,别说去对抗诸位大能之道法了,连自己也维持不住,此非他之所愿。


    所以他还需要一种力量来制衡对抗大混沌,并且还要同时能听他之命去撼动前方之阻障,而这个力量他恰好也是有的,那便是至高之力!


    以他对至高之力的了解,可以轻易将之撬动,与而同时再引混沌之力到来,并引二力为己所用。


    只是同样有一个难处,这两个力量本就是上境之力,并无法彼此调和平衡,稍有不慎,就会偏向其中某一个力量,这还算是好的,最有可能被与其中之一混为一同,那就无法达成目的了。


    但好在还有一种力量,能够驾驭这两种力量。


    此力便是“源能”!

    随着对道法的理解愈发深湛,他也是逐渐理解了那曾经出现在自己身上,并能够为自己所吸摄的源能为何物。


    此力乃为万事万物之纽带,万世之物为何能共存一处,正是因为有这等力量包裹维系,越是靠近上层,用以维系的源能越是庞大。


    而他抽走这股力量的时候,维系之力骤然不存,自然便就崩塌破碎,只是源能不可能被他完全吸取走,总有一些存在于那里,故因他吸摄之力不同,所造成的结果也是不同。


    同样,由于他掌握着吸摄此力之力,所以他在进道途中也是反应到了他的道法之上,他的根本道法为何是“正御中天”,为何能破毁阴阳之衡?除了他自身之根本外,多数也正是来源于这等“御中”之力。


    自他踏入玄尊之境后,那积蓄起来的“御中之力”一直未曾如何用过,此刻正当用此同时维系混沌、至高二力,居中制衡,并使之为己所用!

    并且虽然诸道都在针对自己,可他并不是没有助力。


    他最大帮助,来自于天道!

    他此回之逐道,乃是以玄法为根基,玄法非是一人之法,而是万众之法,玄法若得开辟,则有无数人因此而得益,此道法当会给天道带来更大的变数。


    天道无情,不会特意偏向某人,一般修道人若要成就,那要所面对的其实就是天道之阻,可如今天道对抗元夏,彼此牵扯之下,反而偏向更利于添加更多变化之人,换言之,诸道不自觉站在了天道的对立面。


    故而现在,天道非但不是他的阻碍,反而会在背后推动他上行!


    张御一意转过,眼见自己即将撞上那股阻碍,故是不再迟疑,当下同时牵引混沌之力与至高之力,并往自己这处汇聚而来,而在此刻,他又运转“御中”之力,居中运化。


    在他调和之下,这两股力量此刻恰是呈现阴阳之转,并不断积蓄上升,而与此同时,更多道理涌入心神之中。


    他牢牢守持根本,定拿中力,不为此所为动摇,将这股力量向着那屏障推动了上去!


    仿佛是进入永常之恒定,又似经历无数轮转,双方碰撞的一瞬间,万化元空之中传来一阵轰然大震,那一层屏障霎时便被震散开来一隙。


    张御见此,没有待其再度弥合,气意骤然拔升向上,并由此一举穿渡而过!


    而在气意过去瞬间,前方骤然一明,与此同时,他见得天机转动,因为诸道之所迫,天道之理向他倾斜过来,刹那间,他心中浮升起一股明悟。


    他的身上也是倏然浮现出无数身影,这个身影正是原先之我,原本乃是诸求唯一,然而此刻又一个个化散开来,而每一个我,都在那里求证道法,求证之后又再归返,继而又是发散出去,而每重复一次,他的气机就强盛一分。


    求全道法只是收敛诸世之我,然而这只是去往上道的起始,因为唯有归并我一,才能最大限度统御诸我,而到此刻,让这高度混一的诸我再次散发出去,便是为完那更为上层之我。


    诸我纵有化演,也终将回归本我,我与我之间不断补足,再又不断收束,这便就又是一个境界了。


    随着诸我发散回转,不知不觉间,张御察觉到根本道法已至顶巅,而前方仍是空空荡荡,似无着落。不过到此他已是明白,此时自己需将自身之道名印于上层,才能以一身化合无穷,以一神落照真虚。


    他看着前方那绽开之光亮,一只灿烂星蝉从他身上飞出,挥舞着犹如银河的双翼,旋转一圈后,便投入了那片光芒之中。


    而他则从座上起身,把大袖一荡,亦是举步朝此而去,口中吟道:“清虚浑冥筑道丹,功至唯一三气参,元空生阳举玄名,恒照万世诸天寰!”随此吟声,他从容踱步,亦是朝着那一片光芒之中走入进去。


    ……


    ……


    

  苍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