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偏爱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14 11:10      字数:5419
    “沉烟。”陆清玄说。


    “嗯。”


    “过几日便是中秋,太后要举办宫宴。你想在行宫办,还是回皇宫?”


    “回皇宫吧。”夏沉烟说,“许久没回宫了,一起回去热闹热闹。”


    陆清玄应好,过了几日,他们便回皇宫。


    回程路上,夏沉烟被陆清玄唤上了帝王车驾。


    她并没有推辞,坐在他的车厢内时,看见他垂眸批复奏章。


    他是一个很勤勉的帝王。


    夏沉烟看他的脸,过一会儿又去读棋谱。


    她一直没有打扰他,两人安安静静地待了一路,车厢内只余轻微的写字声和翻页声。


    马车进了皇城,在光华殿门前停下。


    陆清玄先下了马车,随后又伸手扶她。


    她把指尖搭在他掌心时,他想起了第一次在这里扶住她时的感受。


    他微微握紧了她的手掌。


    夏沉烟疑惑抬眸。


    “沉烟。”陆清玄说,“以后你随朕住到景阳宫。”


    这不合规矩。夏沉烟在心里想。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她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知道他已经决定修改那些规矩。


    帝王登基第三年,重修宫规,妃嫔可长宿于帝王寝宫。宫规重修当日,夏沉烟便入住景阳宫。


    秋风刮了几日,便到中秋佳节。


    夏沉烟在景阳宫的龙床上熟睡,感觉有人在细细密密吻她的脸。


    她睁开双眸,看见陆清玄在亲她。


    熹微的晨光从窗外透进来,寝殿里的烛火尽皆吹熄,满室寂静。


    夏沉烟:“……”


    她无言地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陆清玄从背后叫住她,唤她的名字。他语调很轻,带着未完全清醒的微哑。


    夏沉烟背对着他,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她已经准备继续入睡了。


    陆清玄说:“今日的宫宴,你先去,我有事忙。”


    夏沉烟应好,陆清玄又抱了她一会儿,宫人入内,点亮了几盏纱灯,又有宫人捧着面巾等物,鱼贯而入。


    夏沉烟闭着双眸,听着轻微的更衣洗漱声,再度睡去。


    到了黄昏时分,宫女提醒她,说宫宴要开始了,她便携宫人去往玉堂殿。


    路上遇见了几个婕妤和美人,她们纷纷低头请安。往日在永宁宫时,这些婕妤和美人还时常来拜访,自从她住进了景阳宫,她倒好几日没见到这些人了。


    夏沉烟坐在步辇上,免了这些人的礼。等步辇渐行渐远,她才说道:“在景阳宫时,本宫从未见过其他妃嫔。”


    跟随在步辇边的宫人连忙笑道:“这是陛下去年下的口谕,说是妃嫔无故不得入景阳宫。”


    夏沉烟:“……”


    几乎每一次,她进入景阳宫时,都是大总管亲自迎出来。这道口谕对她来说形同虚设。


    玉堂殿中,许多妃嫔都已经到了。她们给夏沉烟行礼,夏沉烟点头,见太后不在,便对宫女说:“随本宫去仁寿宫,找太后娘娘说说话。”


    宫女问:“娘娘要乘坐步辇吗?”


    “这么近,走过去便行了。”


    宫女应好,随夏沉烟而去。


    夏沉烟带着几个宫女,一路赏景,经过一个湖泊时,看见顺妃李安淮站在岸边,给湖中的锦鲤喂食。


    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李安淮回头看了她一眼。


    秋风寂寥,夏沉烟的背影在秋色里挺拔若修竹。


    李安淮又想写诗了。


    李安淮身边的太监说:“娘娘,成败在此一举,您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李安淮的母亲前日又入了宫,带来她父亲的吩咐。


    她父亲说:“既然你不愿意用那些阴暗手段,家里也不会逼你。庄家那个女儿,是你自幼的闺中姐妹,听说她和娴妃交好。你让庄家女儿引见一下,结识娴妃,或许会有更多面见陛下的机会。”


    李安淮和其他人一样,知道陛下除了朝政,只在夏沉烟的身边徘徊。


    她默许了这件事,便让身边的这个太监去传话。


    可是,夏沉烟都已经走过去了,庄扶柳还没有来。


    李安淮问:“我自然会把握机会,可是你把话带到了吗?扶柳怎么还没来?”


    太监道:“奴才确实已经把话带到,奴才也不知道庄美人为何还没有来。”


    李安淮沉默不语地喂鱼。


    过了一会儿,夏沉烟从仁寿宫出来了。


    这和她预料的一样,太后今日事忙,定然会停下来和夏沉烟闲聊,再让她先去玉堂殿坐着。


    天边收拢了最后一缕余晖,夜色沉沉笼罩下来,李安淮看见司徒昭仪从另一边走过来,和夏沉烟说话。


    夏沉烟停下脚步,和司徒昭仪说了几句,派出几个宫女随司徒昭仪而去。


    李安淮心中泛起一丝怪异的感觉,她没有等到庄扶柳,在夏沉烟走过来时,便不打算和夏沉烟对话。


    她脸皮薄,不喜欢上赶着和别人说话,尤其是,这个人明显宠冠六宫,无人能出其右。


    夏沉烟却在经过她身后时,顿住脚。


    “我喜欢你写的诗。”夏沉烟说。


    李安淮撒鱼食的动作停住,她转头看过去。


    她没有注意到,她身边的太监挪动脚步,往夏沉烟的方向靠了靠。


    夏沉烟看了一眼太监,嗓音仍然平静:“里面有一种向往自由的生机。”


    “是吗?”李安淮道,“少有人这样说。”


    夏沉烟仔细看了她几眼,点点头,打算离开。


    李安淮发现,原来她的话这么少。


    特意说这句话,是被她的才华感触了吗?

    李安淮毕竟也只有十八岁,她的心里泛起难言的感觉。像是欣喜,又像是羞涩。


    夏沉烟从湖边走过去,她似乎留意到了什么,特意远离了湖泊。


    李安淮身边的太监却忽然冲上去,用力一推。


    李安淮瞪大眼睛。


    电光火石之间,她明白了父亲的全部打算——杀人灭口,栽赃嫁祸。


    投毒案,赐酒案,宫中从来都不平静。


    每次阴谋的矛头都指向夏沉烟,司徒昭仪则会卷入漩涡之中。


    所以她刚才看见司徒昭仪的时候,下意识感到怪异。


    司徒昭仪,又被人当枪使了。


    李安淮脑海中无比纷杂,向前一步,想要阻拦。


    夏沉烟却仿佛早有预料,往后退了好几步。她的宫女竖起眉头,大声喝问:“你这阉人,打算做什么!”


    李安淮拽住自己太监的手,低声道:“不可无礼!你想死吗?”


    太监是得了家主命令的。陆清玄清扫皇宫时,李家不知费了多少代价,才让他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一刻。


    “一切都安排好了。”太监焦急地挥开手,“一旦事发,罪证会指向司徒昭仪。家主早已安排好,娘娘不必……”


    夏沉烟安静地看着这两个人说话,下一瞬,她看见李安淮被自家太监用力一挥,挥下了水。


    夏沉烟:“……”


    宫女:“……”


    太监:“……”


    太监脸都白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用的劲儿太大了。


    他权衡须臾,继续扑上前,想把夏沉烟推入水中。


    夏沉烟的两个宫女,挡在她面前。


    夏沉烟看着三人缠斗,慢慢地说:“你家娘娘好像不会水,你不下去救她吗?”


    太监没说话,他咬牙切齿的,头发被宫女抓住了。


    水里响起扑腾的声音。


    夏沉烟说:“你是觉得李家还会送新的女儿入宫吗?但你有没有想过,新入宫的李家女儿,怎么会容得下你这等背主的奴才?”


    “我不会水!”太监的手都在抖,他心中暗恨,司徒昭仪怎么不多叫走一个人。


    夏沉烟已经听到了他的计划,他必死无疑。


    继续执行命令,是他仅存的一线生机。


    还有一刻钟,夏沉烟的其余宫女就会回来……


    太监动作愈发狠厉,从怀里抽出了匕首,却看见六个宫女执纱灯而来。


    他睁大眼睛。


    “我的宫女到了。”夏沉烟平静地说,“如果你不想死得太痛苦,就停手吧。”


    太监攥紧匕首。片刻后,缓慢地松开。


    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宫女们远远看见这边的动静,匆忙跑上前。


    “会水吗?”夏沉烟问。


    宫女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说:“奴婢去叫会水的人来。”


    湖水中的挣扎已经渐渐弱了,夏沉烟垂眸看了一会儿,忽然跳入湖中。


    ……


    陆清玄抵达玉堂殿的时候,湖边已经闹了起来。


    宫人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了,陆清玄问:“娴妃呢?”


    “回禀陛下,娴妃娘娘还在湖边。”


    陆清玄大步流星地往湖边去,连步辇都没叫。


    宫人跟在他身后,险些追不上他的步子。


    湖边围了许多人,百来盏纱灯将湖水照得透亮。


    太后和妃嫔都已经到了,那太监被人压在地上,嘴上塞了棉布。


    李安淮被放在地上,虚弱地半闭眼睛。


    御医跪地诊治,说道:“顺妃娘娘无事,只是需要将养些时日。”


    太后面色冷肃:“给娴妃也看看。”


    御医应是,上前给夏沉烟把脉。


    夏沉烟浑身湿透,衣裳贴在身上。


    除了太后,没人敢抬眼看她。


    御医给夏沉烟搭脉时,宫女正好也拿来一件披风,想披到夏沉烟身上。


    陆清玄望见的便是这幅场景。


    细碎的灯火映在她脸上,她垂着眼睫,神色平静。


    仿佛她只是随手救了只鸟,或饮完一碗冰茶。


    陆清玄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走近时,除了太后和夏沉烟,众人纷纷低头请安,连那个披披风的宫女,动作都停住了。


    夏沉烟抬头看他,没有其余动作。


    他和她对视,神色不由变得温和。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拢在她身上。


    暖意包裹住她。


    “真是一柄心软的软剑。”陆清玄帮她系好披风的系带,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