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偏爱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14 11:10      字数:4612
    不久后,御医赶到。


    他看见,陛下正把娴妃娘娘抱在怀里,让娴妃娘娘的脑袋枕于他的膝上。


    陛下垂眸望着她,身姿笔挺,神色专注温柔,衣袍却已经乱了。


    御医心中暗暗惊叹。


    他早就听说,陛下龙章凤姿,一丝不苟,即使再疲惫,衣袍也从来纹丝不乱。


    御医收敛起惊讶之意,行了礼,给夏沉烟把脉,说道:“娴妃娘娘应该是醉茶了。”


    他仔细询问:“娴妃娘娘早上可有用膳?”


    宫女回答:“娘娘刚醒不久,慎邢司的人就来了,尚未用膳。”


    “这可是娴妃娘娘第一次饮蜀州茶叶?”


    “正是。娘娘平日多饮蜜梨水。”


    “这便是了。”御医细细解释何为醉茶,又开了药方,说道,“娴妃娘娘并无大碍。在药煎好之前,可给娴妃娘娘饮些蜜梨水,喂一些蜜饯,或可缓解症状。”


    宫女送走御医,又端来蜜梨水和蜜饯。


    宫女拿起汤匙,正要喂蜜梨水,陆清玄说:“朕来喂。”


    宫女微愣,把蜜梨水端过去。


    陆清玄小心地垫高夏沉烟的脑袋,修长手指握住小小的汤匙,给她喂了几勺。


    他的动作有些生疏,而后渐渐熟练。


    夏沉烟逐渐醒转。


    她很快发现了自己躺在陆清玄的怀中。


    她想推开他,唇边又被喂来一块蜜饯。


    夏沉烟下意识张开嘴,吃了。


    还吃到了陆清玄的手指。


    夏沉烟:“……?!”


    她把脸转到一边,以为会听见陆清玄的笑声。


    陆清玄却问:“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


    陆清玄“嗯”了一声,让宫女递来帕子,擦拭刚才被吃到的手指。


    夏沉烟把头转回来。


    阳光斜笼在他身上,他的眼眸是琥珀色的,视线垂下时,纤长的眼睫毛会覆盖住眸光。


    他的神色总是安静平和,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看上去不紧不慢。


    他也没有笑她。


    夏沉烟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点奇怪的感觉。她没有再推开他,而是倚在陆清玄怀中,等着他喂来的蜜梨水和蜜饯。


    吃着吃着,她甚至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陆清玄忽然想吻她。


    没有人知道,刚才他被吃到手指那会儿,心脏跳得飞快。


    当时,他只好借擦手指来掩饰自己的心情。


    现在,他喂完最后一块蜜饯,再次擦拭了手指,闭上眼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想俯身落下一吻。


    “陛下。”他听见夏沉烟的声音。


    她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不甜不腻,平缓温沉,像一盏清澈的果茶。


    陆清玄睁开眼睛。


    “妾身还要一碗蜜梨水。”


    “好。”陆清玄平缓心绪,温声回答。


    夏沉烟看见他神色平静地转过头,吩咐宫女送一碗新的蜜梨水。


    她望着他的侧脸,感觉他似乎瞒了什么心事。


    但当蜜梨水送到她唇边时,她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怀抱其实挺舒服的,味道淡雅好闻。


    他喂食的动作也娴熟,就像做了许多遍。


    一时半会儿,她没有推敲太多。


    ……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赏花宴的案子也有了调查结果。


    司徒昭仪竟然又是被冤枉的。


    她确实被人投了毒,投毒的却不是夏沉烟,而是一个美人。


    美人被打入冷宫,司徒昭仪也被医治好。


    司徒昭仪跪伏在夏沉烟跟前,委屈拭泪:“妾身不明白,为何每次都说是妾身谋害了娘娘。天地可鉴,妾身对娘娘绝无二心。”


    夏沉烟和她聊了几句,把她打发走。


    她也感觉有些头疼。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未免太多了。


    正这样想着,陆清玄那边便派了个太监过来。


    太监笑道:“陛下遣奴才过来问问娘娘,是否要移居西山行宫?”


    夏沉烟:“什么时候去?”


    “陛下说,遵循您的心意。最快后日即可出发。”


    夏沉烟说:“那便后日去吧。”


    陆清玄刚刚用完午膳。


    今日,他本想邀请夏沉烟来御书房。


    可是天上落了细雨,他想起夏沉烟说过不喜欢雨天,便只好作罢。


    他今日用午膳的速度比较快,距离两刻钟,还差一盏茶的工夫。


    这一盏茶的工夫,是他难得的休憩时光。


    他踱到自己的御案前,提笔凝望窗外的景象。


    朦胧细雨笼罩庭院,阶柳庭花,宫墙春深,虫声凄切。


    他无意识地落笔,等到他回神,发现自己在宣纸上,写了一首并不应景的诗。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这是东坡居士的《阮郎归》,描写初夏的景象。


    现在是春日,他却无意识写下这首,当时只随意读了几遍的诗。


    陆清玄看了两眼,搁下笔,把这张墨迹未干的宣纸卷起来,塞进屉子里。


    仿佛藏起了一个心事。


    正在这时,太监敲门而入。


    陆清玄问道:“何事?”


    太监不敢抬头,他觉得帝王的声音平缓低沉,似乎不含任何情绪。


    太监说:“回禀陛下,娴妃娘娘说,后日即可去往西山行宫。”


    “朕知道了,退下吧。”


    太监应了一声是,退出去。


    两日后,春雨未歇,夏沉烟跟随陆清玄的车马,抵达西山行宫。


    她还是被安排在长秋宫,一切似乎没有变化。


    这天傍晚,细雨初歇,夏沉烟终于可以出门走走。


    她吩咐宫女们带好雨具,在西山行宫闲逛。


    逛着逛着,忽然又下起细雨,她在水榭中暂歇。


    “国都的雨水真是多啊。”一个宫女说。


    “每年春秋两个季节都是如此。”夏沉烟坐在美人靠上,托腮凝望春雨。


    她十分讨厌下雨天,以至于明明带了伞,却还是打算等雨停了再回去。


    只是,似乎是从上次起,她对雨天的厌恶少了一丝。


    是因为什么呢?因为她随手递出了那条绣有潇湘竹的帕子吗?


    “娘娘。”宫女小声叫她。


    夏沉烟:“何事?”


    宫女的声音有些迟疑,“您看那里,那似乎是陛下。”


    夏沉烟顺着宫女所说的方向望过去。


    她看见了陆清玄的仪仗。


    二三十来个太监,簇拥着一个气派的步辇。


    他总是被许多人环绕,却永远是人群中最出众的那一个。


    他远远地望见了她,两人隔着朦胧的烟雨对视。


    夏沉烟看见这些烟雨,有些不适地挪开视线。


    陆清玄却下了步辇,命令众人停在原地,他独自撑伞走过去。


    夏沉烟听见脚步声逐渐临近。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这脚步声的主人似乎永远从容不迫。


    夏沉烟转回脑袋,看见他撑着伞,独自站在水榭之外,安静地望着她。


    犹如美梦重现。


    “娴妃。”他微笑唤她。


    不知道为什么,夏沉烟觉得,比起娴妃,他似乎是想叫“沉烟”,却不知为何,没有唤出口。


    她打消了自己的念头,慢吞吞地应了一句,“何事?”


    “朕处理完政事了。”陆清玄说,“要随朕一起去走走吗?”


    夏沉烟犹豫了短暂的一会儿工夫。


    陆清玄始终平静地等待她。


    天边的云雾散去,夕阳在云后镀出霞光。


    夏沉烟的心头滚过万千思绪,最后她站起身,说:“好啊。”


    陆清玄微微一笑,走进水榭,接她出来。


    宫女们识趣地留在水榭内,目送两人共用一把伞,渐行渐远。


    “我觉得娘娘和陛下有几分般配。”其中一个宫女说。


    “这岂是有几分般配?他们简直是天作之合,天造地设的一对!”另一个宫女说。


    宫女们纷纷嬉笑,陆清玄的修长手指握住伞柄,伞面朝夏沉烟的方向倾斜。


    清风拂过枝桠,雨水从伞面滚落,坠落大地,像一个情人扑进另一个情人的拥抱。


    “沉烟。”陆清玄忽然这样唤她。


    夏沉烟听见这个称呼,微妙地挑眉。她抬起头,看见陆清玄注视着她。


    纤长眼睫在他的脸上覆上两片小小的阴影,他俯身亲吻下来。


    夏沉烟呼吸微微加快,她盯着他,没有躲开。


    陆清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