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吉,死了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12 10:55      字数:9645
    被前后夹击, 应龙将目标瞄准了夸父,她的神斧对着夸父的头颅下切,已经重伤的夸父丝毫不躲避, 反而迎头之上,就在神斧将要碰到夸父头颅时,应龙却将神斧扔了出去。


    夸父只愣了刹那, 对应龙的攻势不减, 拳头锤向她胸前。


    应龙身后有追来的蚩尤, 头顶是烧起火墙的女魃, 这一拳似乎是避无可避。


    可她突然犹如游鱼一样,从夸父身侧滑了过去。


    胜券在握的夸父丝毫没看出其中的破绽,他恼羞成怒, 转身就向应龙袭来。


    蚩尤看到本该得手的夸父在此种情况下竟然失手, 在追击应龙的过程中,抢夺了夸父的主攻位置。


    应龙冲突包围圈后,弯腰捡起地上的神斧, 她额角满是汗水,余光看到再次围追堵截的三人。


    她抿起嘴角,转身直面三人, 对着中间的蚩尤再次丢出神斧, 当与三人正面交锋时, 却再次在包围圈中划了出去。


    一直在上方的女魃终于看出了破绽, 她颤着嗓子,喊道,“她能变、变窄。”


    女魃的比喻让两位对手一头雾水, 她释放的火墙, 只要留有一点缝隙, 应龙都能躲过。


    “像纸片!她能变成纸片!”


    “呦,才发现,反应够迟钝的。”


    应龙在扔了几次神斧后,依在巨形神斧上,额角的碎发被风吹散,眼中却露出光芒。


    “我爹他老人家能变成一根线,和他比起来,我还是功夫不到家啊。”她发出低沉的笑声,“真是缘分,千年前,就是我杀的诸位,千年后还是我。”


    “战神过于自信了,我等如今已经是不死不活,您要杀我们,不容易。”蚩尤说道。


    应龙站正,从神斧上离开,将神斧一分为二,双手持斧,硕大的斧头在应龙手中却很乖巧,被她转着圈玩。


    “没那么难,现在你们就站在我的阵中,只要我布下最后一步,锁鬼阵就成了。”


    锁鬼阵又名“雷池”,是专门用来禁锢的阵法,被禁锢之人只能在阵法内活动,只要离开,那便是越了雷池,会立刻被天雷劈个外焦里嫩。


    蚩尤和夸父站在地面,立刻低头看向四周。


    “别装神弄鬼,你什么神器都没拿,怎么布阵?”夸父在震惊之余,第一反应是出口反抗。


    “真正的高手从步需要工具,只要心中有阵。”应龙左手的神斧向右前方扔去,将阵法的最后一条线补齐,她伸出手指,隔空一抓,一张“二十八宿”星区就现了形,而蚩尤、夸父正站在阵中央。


    “两位也是一代枭雄,被人从死地拉了回来,第一件事竟然是充当打手,不觉得有损明吗?”


    “迫不得已。”蚩尤只说了四个字便不再说话,他感觉到,曾经那种被碾压、无法抵抗的威胁又回来了。


    对于应龙神,他始终不是对手。


    夸父却不想认命,他一直不服气,从古至今。


    “我不信,你总能赢我——”


    “们”字还没出口,地上的阵法突然被应龙拉起来,夸父和蚩尤的位置没变,可阵法的位置变了,相对移动,让两人冲出了雷池。


    顷刻间,天道的大雷冲破这座古城,将复活不久的两人再次送回死地。


    “你要怎么选?”开始杀戮的应龙整个人都变得锋利起来,看向女魃的目光也少了温存。


    女魃恨,但她恨的对象并不是应龙,她恨的那个人是她的父亲,她被应龙逼人的目光吓得后退两步。


    “我、我。”


    “我不杀你,你自己想清楚,再为虎作伥,他们就是你的下场。”


    应龙语毕,转身飞向宗庙。


    修己放弃了夏桀,为什么?因为她找到了更合适的人。


    应龙的雕像常年摆在宗庙正中位,享受供奉,各种重大活动,夏王一定先去宗庙祭拜。


    她第一时间冲向这里,一个身穿华贵服饰的男子已经走到了祭祀活动的最后一步。


    “有莘衍。”


    应龙降落在宗庙门前,修己到底要做什么?换一个继承人又怎么样,不过是困进来一个活人罢了。


    她踱步走向前来,不等她开口,修己却率先朝她走了过来。


    “应龙,你什么都不必问了,因为不会有答案,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结果。”修己独自一人站在风口浪尖上,以平凡之躯,对战应龙神。


    “真正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是你,将时间不断拨回过去的是魔主盛琰,他要救一个注定要死之人,你这次苏醒是不是忘了很多东西,你是不是发现很多事情对不上,甚至每个人口中的真相都不同,你究竟有没有杀盛琰。”


    应龙有些头疼,大脑里有针扎一样。


    “正神死后是不能复活的,可盛琰却发明了一种邪术,将时间退回到死亡之前,后卿为了复活后土,想要打破轮回,不少人为此丧命,可恨之极,盛琰和他比起来,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前两次,你没能躲过天劫,盛琰就将时间拨回到天劫到来之前,地上乱成一片,天上的创世神兽毛犊瞒着众神,来看望他的女儿,你这个护犊子的爹,并未察觉大地上的时间错落,他只看重他的女儿,从中略施手段夺取盛琰的魔心,就续了一千年的命。”


    应龙突然感到心跳的厉害,这颗心脏仿佛要和她分离一般。


    “创世神兽可不止他一位,另外两位在不久之后也来到大地上,两位明察秋毫,认出是盛琰在扰乱世间,于是在他进入幽冥都后,设下遽魂大阵,永诀后患。”


    两位,创世神兽。


    “是介鳞和介潭。”


    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应龙可预料范围,可修己这一番话,听在她耳朵里,却怎么都不真实。


    盛琰把时间往会拨了三次?在她死后?


    这真是扰乱世间的大罪啊。


    “遽魂大阵你是解不开的,不过说这个没什么用,因为你很快就要死了,对了,为了让你死的安心,我告诉你个好消息,盛琰不会死,因为。”修己的目光落在应龙身后,“还得留下他,对付后卿。”


    应龙向后转头,两个线条人出现在她身后,一个全身甲片,有蛟龙的影子,另一位则像乌龟,严格说来,是蛟龙和乌龟像这两位。


    “侄女,伯伯们来看你了。”


    蛟龙模样的介鳞瘦瘦高高,他站在应龙十步远的地方,可应龙却觉得,这个声音就在耳边。


    “我们当年创世,是为了创造一个众生安歇之地,可你的存在,让众生不得安稳,说起来,也不怪你,你对生死一向看得很淡,倒是那个盛琰,视天下众生如无物,扰乱世间,让众生死了活,活了死,不可原谅。”


    介鳞哀叹一声,面露惋惜,“你若是没杀蚩尤,伯伯们带你会天上也无不可,可你杀孽太重,都是命数啊。”


    应龙已经不知道多少日子没见过这两位了,她印象中的介鳞是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不帅但干净整洁,眉眼中带着创世神兽的压迫感,介潭是个胖墩,自带喜感可眼神中却藏着锐气。


    创世神兽与他们这些后辈不同,对于相貌当真是毫不在意,细想想,这天地之间,也没什么他们在意的东西。


    “你多活了一千年,现在距离你再次遭遇死劫不远了,丢失灵智,失去神格,对于正神来说,恐怕有失尊严。”


    “两位伯伯,是要杀我。”应龙木然开口。


    “时间再倒转一次,这个世界,就要消失了,不是叔叔狠心,你可知,为了这小小的世界,耗尽了多少创世神的血,你的父神化为天地,你的亲生父母创造万物,你忍心让他们的心血白费吗?”


    “不忍心。”应龙缓缓抬头,看向两团线条,“我爹娘呢?”


    “在天上。”


    应龙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一般,身体微微发抖,“他们去世了。”


    介鳞介潭互看一眼。


    “他们若是还在,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来诓我。”应龙知道自己会死,却没想过天上的父母会有不在的一天。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介鳞问道。


    “你们来杀我,我爹娘一定会阻止。”应龙眼睛阵阵发疼,却哭不出来,她用手抹了一把脸。


    介鳞介潭并未搭话,应龙继续说道。


    “两位好歹也是创世神明,做事还这么藏头露尾,你们要是真为了苍生,现在应该先去杀了后卿,而不是出现在这儿,你们要真是为了苍生,第一个杀的就是楮墨,可你们要杀我,你们和后卿是一伙的!”


    耳边传来中年男人欢快的笑声,是介潭。


    “我就说老老实实干活算了,你还在这斗心眼,被小丫头识破了吧。”


    介鳞配合地笑了笑。


    “说对了一半,也不全对,严格说来,我们和后卿也不认识,更谈不上一伙,只是他要做的事,我们支持,随手帮他个小忙。”


    “原来想要天下大乱的是你们。”应龙脸上仍旧是一派木然,“两位不会想让世界回到天地初开之时吧。”


    “答对了,孩子,实不相瞒,现在天上的日子也不好过,尤其在没了天之元气的情况下,连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消散了,话说回来,咱们还真有点过节,你老爹当初骗了我们的天之元气,叔叔们最后的保命符也没了,不过,我们不计较,只要回到当初,到处都是元气。”介潭笑呵呵地讲述着,就像是跟晚辈讲故事。


    应龙嘴角往上扯了扯,她想要笑话他们,说一句痴心妄想,可她却怎么都提不起力气来。


    “咱们速战速决吧,后卿那边看不到画面该起疑了,这些个毛孩子们,一个个心眼倒是不少。”介潭原地活动了活动筋骨。


    应龙站了这么久,不断地思考自己的逃跑方式,从小到大打过数不清的架,她没退过,可面对两位创世神兽,应龙悲催地意识到,那屈指可数的、能得过她的还真让她给碰到了。


    介鳞介潭的速度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他们就在身边,或者说,他们无处不在。


    应龙奋力挥出神斧,却不能伤其分毫,可介鳞介潭的攻击却是压迫性的。


    她像是千斤顶压下的泡沫,身体的每一块血肉都要被压扁,她用尽全力,想要缩小身躯,进入无间之地,可前后两股力量如影随形,无论她逃到哪儿,这两道力量仿佛长在她身上。


    她不断地被压扁,就要变成一滩泥。


    真的要死了吗?就这样死了?


    应龙试图操纵神斧设下大阵,可跟随了她一生的金斧黄钺在她掷出去的瞬间,被介鳞接住,一把捏了个粉碎。


    她将力量集中在心脏,想要保住最重要的部位,可介鳞介潭无孔不入,他们的攻击穿透了她的身体,那颗跳动的心脏被几根细绳捆住,随后往外一拉,就飞出了她的身体。


    在心脏抽离的瞬间,应龙的身体完全凝固住了,她的身体变成一张薄纸,轻飘飘落在地上。


    只有半寸长,看得出是她施法缩小身躯的过程中,被挤压成了碎片。


    谨慎的介鳞仿佛担心她会死而复生,伸出指点点燃了这张薄纸。


    “成了,该去幽冥都了。”介潭笑着说道,“盛琰降生幽冥都,你我最看不惯此等污秽之物,将他封印,如今还得去解开,真是麻烦。”


    “当初不封印他,一千年没准能修成正神,还怎么做掀翻这天下的棋子。”


    介鳞介潭两人轻笑,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

    千里之外的琼途公寓中,正在切菜的扶桑一刀切断了手指,左手食指滚落到案板上,她突然抬起头,双目直直地看着远方,在她眼中,反映着应龙死亡之时的画面。


    她将菜刀丢下,身体僵硬地往外走去,正在和钩蛇打闹的女祭发现异常,从沙发上跳起来。


    “扶桑,扶桑!”


    女祭看了一眼厨房,血迹从案板延申至门口,一路都是扶桑手上滴下的血。


    她没来由地惊慌起来,仿佛被扶桑传染,身体也紧绷起来。


    “扶桑,你去哪儿?你手指破了!”


    女祭跟着扶桑跑了出去,钩蛇跟在身后。


    扶桑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却异常固执,女祭怎么拦都拦不住。


    “到底出什么事了?”女祭几乎是嘶喊着,可扶桑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


    女祭冲到扶桑面前,双手死死握住扶桑的肩膀,却发现触感不对劲。


    是、是木头!


    扶桑的身体已经开始逐渐木化,因为扶桑穿着衣服,又是晚上,女祭起初没看到,只在这时,她才看到,扶桑的脖子部分已经是树干的颜色。


    “没事!我带你去找医生!”


    扶桑的脸也开始变化,她脸上都是泪水,可泪水也变成了木头,一小块一小块悬挂在她的木头脸上。


    她艰难地开口道,“吉,死了。”


    女祭的头仿佛被人用铁锥闷头砸了下来,她的双眼盯着扶桑的眼睛,在里面看到了定格的画面。


    一瞬间,女祭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仿佛为了验证她的想法,妖管局大楼的方向发出一声惊天雷鸣,紧接着是一道能够照亮黑夜的强光,女祭的半边脸被照亮,另一半在阴影之中,她惊恐地睁大双眼,和扶桑一样变成了雕像。


    钩蛇听到了扶桑的话,立刻暴躁起来,它用头撞着女祭。


    受到猛烈撞击的女祭终于被疼痛拉回一丝神智。


    六神无主、魂不附体。


    耳边是持续不断的轰炸声,女祭没有去看就知道妖管局也没了。


    她将扶桑抗在肩上,说话已经是哆哆嗦嗦。


    “琼途公寓地下有防护洞,把扶桑放进去,去找应龙。”


    女祭既是说给钩蛇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她能够信任的人不多,而他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钩蛇显得异常暴躁,粗大的蛇身不断膨胀,它露出獠牙,尾部的钩子在墙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不要告诉任何人,先不要让他们知道。”女祭一点点地尝试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妖管局不行,地府?也不安全。”


    她掏出手机,拨打楮墨的电话,果不其然,无人接听,她又打给媛可,铃声响到自动挂机。


    她尝试帮助自己捋清思路,却发现越来越乱,地下室内,她脱力般地将扶桑的身体放下,一屁股坐到地上。


    幽冥都的祈龙殿内,盛琰的铁索不断收紧,压制阵角的六十四个铜人缓慢移动,解开阵法是需将铜人、铁索一并撤去,阵法坏了,铜人、铁索没撤走,那么被困之人即使能离开此地,却会不停忍受酷刑。


    也就说,之前的初一十五改成了每时每刻。


    介鳞介潭并不在意盛琰是否受刑,他们只是让他离开这儿,这样一来,破阵就简单多了。


    他们催动着铜人,将阵法倒转,一会儿的功夫,囚禁盛琰的阵法就破了。


    “杀死应龙的是修己,而修己是为后卿做事。”介潭的声音从盛琰的耳朵里钻进了他的大脑深处。


    “我们不是早早把楮墨的魂魄赶回他的身体里了,城中发生的事情,他都不知道,何必如此谨慎,即使不灌输给他这个思想,他第一时间也是去找修己,而修己不会把我们说出来。”介鳞道。


    “我只是希望他们快点打起来,最好能把这乱世毁灭,我都等不急了。”介潭说道。


    楮墨原本被困在白泽洞中,他想要闯出去,身体却难以控制,他抬起胳膊却察觉到沉重的铁索,紧接着,他听到铜人移动的声音,他反手握住,发现能拉动。


    他用力挣扎,耳边却传来一句另他发狂的话。


    楮墨在瞬间睁开双眼,身上铁索仍在,几个铜人却变了位置。


    他们说,应龙死了?


    楮墨周身的气息变成暗红色,连眼睛都变了,这时的他,脱去了人皮,不再是楮墨,而是盛琰。


    他抓起胸前铁索,奋力拉开,身体向前冲去,六十四个铜人轰然倒塌,周身挂着枷锁的盛琰掀开祈龙殿屋顶,向上冲去。


    随着他一起的,还有幽冥都挤压的所有黑暗之气,这些黑暗之气紧跟他身后,与铁索搅在一起,将地府穿透,冲到人间。


    十位阎罗以及被酆都大帝纷纷跑出来,几人看着百米宽的巨坑,迟迟说不出话来。


    酆都大帝看着倒下的轮回台,巨大的阴影投射到他脸上。


    “酆都大帝。”


    宋帝王刚要说话,酆都大帝却抬起一只手,阻止他说下来。


    酆都大帝的眼神冷到了极致,脸色已经不像正统的神明大帝,仿佛作恶的侩子手。


    “所有地狱中关押的厉鬼全部杀了。”


    众阎罗做死鬼多年,脸色早就不会变了,此刻却仿佛有了人的身体,脸上说不出的惊惧。


    “这、怎么,罪不至死,服完刑就可转生。”宋帝王结结巴巴道。


    “没有转生了。”酆都大帝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可下一刻又变得阴冷,“恶鬼全部铲除,他们一旦冲出地府,人间就会变成地狱,留下三位阎王,协同所有鬼差斩杀厉鬼,其余六位与我同去缉拿魔主盛琰!”


    盛琰周身带着铁索,他拥有楮墨的记忆,很快来到古城处,他红色的瞳孔看着眼前的荒野,转瞬间又消失了。


    修己牵着傀儡有莘衍漫步在田边,她穿着一条粉红色裙子,微风吹起波浪,她嘴角扬起,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活着是这么地美好,修己的喜悦从眼角蔓延到手指,她的手托起一朵小花,放在唇边,正要用力吹散花瓣。


    一道铺天盖地的黑气袭来,她惊恐地睁大双眼,还没等她看清楚是睡,脑袋已经和身体分了家。


    身体迅速枯萎干瘪,仿佛被什么吸干了精力。


    有莘衍倒在她身边,变成了一具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