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灌钢法萌芽!钢铁大业,即将起飞!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11 17:00      字数:105347
    县令官儿虽小,但对于目前刘辨可掌控的区域而言,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算是二级行政单位,有着非比寻常的战略意义。


    若是只有一个县令出事儿,还自罢了,不会影响基本的运转,可若是一大批县令出问题,耽误了农耕,南阳汉庭能否支撑过一年,还是个未知数呢。


    这一点,邓同非常清楚。


    在这种节骨眼上,按照邓同的经验,朝廷应该哄着这些基层官员,至少也要等农耕进入正轨以后,再对他们下手,这时候下手,是不明智的。


    但似乎……


    老族长邓勋不这么认为。


    邓同不敢小觑,反复认真思考,轻声道:“家主,朝廷为盘活土地资源,奖励百姓农具,咱们同样可以给予奖励,反正各地的冶铸作坊中,库存量很足。”


    “恩?”


    正在拾掇花草的邓勋,猛地直起了身子,缓缓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朝廷的土地资源有限,吸纳不了多少百姓,咱们如此这般,自保已是绰绰有余。”


    按照邓同的核算结果,朝廷是增加了田赋,减免了口赋、算赋,单从这一点核算,也不过是稍有盈余而与,最具有吸引力的,当属奖励农具。


    而邓家若是同样如此,便可抵消朝廷奖励农具的优势,单凭自己三十税一的田赋,同样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这一点!

    是其余小的士族,难以做到的。


    即便小士族要灭亡了,他们同样可以从其身上汲取养料,保证自家免受牵连,如此一来,只要利益不受损失,邓勋也懒得再管了。


    “至于农具……”


    邓勋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不值几个钱,只要能留住百姓,这些东西早晚能赚回来,不必过分深究。”


    “这样吧。”


    言至于此,邓勋吩咐邓同道:“你替我跑一趟,往各家走走,将此消息散开,依旧让他们自行抉择,若是出了问题,休要再来找我。”


    呼—


    长出口气。


    邓勋有些意兴阑珊:“我已经老了,懒得再管这些事情,只要南阳汉庭选官结束,剩下的路就靠他们各家自己走了,等新族长选出来再说。”


    南阳邓家是非常庞大的家族,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各家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宗系,只是他们有着共同的祖宗,才会选出族长,在每年祭祀等问题上,由族长负责统一协调。


    邓勋虽然是族长,但他很难插手各家的事务,有些话同样是点到为止,至于你听或不听,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邓同揖了一揖,轻声道:“家主放心,侄儿会将此消息,告知各地家族的。”


    邓勋扭头瞥一眼邓同:“贤侄啊,让你费心了。”


    邓同颔首:“能为咱们邓家做点贡献,侄儿荣幸之至,何来费心之说。”


    邓勋缓缓点头:“好,那你去吧。”


    邓同起身,拱手抱拳:“家主好生歇息,侄儿告退。”


    言罢。


    邓同转身离开八角亭,一路出了邓家老宅。


    与此同时。


    新野。


    鸿宾楼。


    三层,雅间。


    靠窗户的位置。


    此刻,正有两个男子面对而座。


    一个身穿墨色襜褕的男子,替对面这位身材略显发福男子斟满茶水,轻声道:“县尊,赵某岂能不知您面临的风险,可没有我们这档子事,您就能躲得了?”


    这个自称“赵某”的男子,正是新野赵家的家主赵俨。


    如今,赵家的佃户流失严重,十之八九的土地没人耕种,若是再这样下去,耽误了春耕,今年赵家能否支撑下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迫不得已。


    赵俨只能私下里把新野令约出来,想办法解决这档子事情:“您那份农耕生产责任书,赵某有所耳闻,除了准备阶段,稍微容易些外,一旦全面展开,根本不可能完成。”


    “别说是您,便是整个南阳,也没有人可以完成那样的生产责任书,上面给的节点奖励,根本就是在逗你们玩。”


    “要我说呀……”


    赵俨将茶盏奉到新野令程渭面前:“朝廷根本就是在吓唬你们,给你们施加点压力而已,陛下年轻,总想干点政绩出来,让长安那头瞧瞧,这一点可以理解。”


    程渭小呷一口,放下茶盏:“赵家主说得不无道理,不过陛下虽然年幼,但手腕狠辣,难保不会来真的,我可不想因小失大。”


    官场之上,总是喜欢打哑谜。


    程渭既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来跟自己喝茶,证明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今找各种办不了的理由,其实根本就是在抬价。


    这一点。


    赵俨非常清楚。


    当然,赵俨还没有财大气粗到邓家那种豪横的程度,因此即便知道程渭的意思,也得想办法讨价还价,尽可能让自己损失小些。


    “县尊。”


    赵俨施施然一笑,轻声道:“陛下手段的确狠辣,但孔家毕竟是谋反大罪,岂能与此时相同,咱们充其量是办事不利,后果没您想的那么严重。”


    “何况,邓家、阴家、来家俱是家大业大,朝廷这点措施,根本就伤不到他们,我们赵家之流若是支撑不住,又该怎么孝敬您呀?”


    言外之意,你程渭不可能从邓家、阴家、来家,这样的世家豪族身上得到好处,只能从我们这些不入流的士族身上下手,我们死了,你又吃谁去呢?

    程渭饶有兴致地点着头,打量着对面这个男人:“赵家主当真以为,农耕生产责任书上的节点任务,本县达不到吗?”


    “当然!”


    赵俨立刻附和道:“县尊若是全力以赴,自然可以完成,那些奖励自然可以拿到,不过那点钱于县尊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赵某别的不敢保证。”


    赵俨当即伸出两根手指,轻声言道:“朝廷两倍的奖励,赵某可一次性奉上,不知县尊,以为如何?”


    “哼!”


    程渭凛然一笑,起身便要离开:“那点钱,你还是自己……”


    话音未落,赵俨便赶忙打断,毫不犹豫地改口:“县尊,这只是第一笔钱而已,只要我们赵家可以活过来,另有财帛奉上,包您满意。”


    “而且!”


    赵俨强调道:“不需要县尊您做别的,只要稍稍拖延拖延时间即可,这些佃户非常清楚,一旦错过农耕时节,全家就得饿死,到时候他们自己会回来。”


    程渭试探性道:“那这钱……”


    赵俨忙不迭拱手:“县尊放心,今夜便送至您的府上。”


    程渭捻须淡笑:“如此甚好。”


    ……


    雉县。


    冶铸作坊。


    “由于炒钢法的创造,使得百炼钢技术发展到成熟,东汉、魏晋、南北朝时期,最精良的钢,就称之为百炼精钢,或是百炼钢。”


    “从目前已发现的古代钢制品来看,我国东汉时期,就已经成熟地掌握了百炼钢技术,当时炼的工艺有三十炼、五十炼、百炼等区别。”


    “辩爷。”


    军师联盟对于汉末时期的工艺,根据实地情况,进行解读:“东汉流行的寰首刀,又称之为‘书刀’,因为它的一面常有错金的马形纹样,又称之为‘金马书刀’。”


    “东汉人李元在《金马书刀铭》中记载:巧冶炼刚,金马托形,黄纹错镂,兼勒工名。这个炼刚,便是炼钢,说明这时已经有钢制品。”


    “此外,从各地出土的资料上,同样如此,在这里便不一一列举了,辩爷只需要知道,汉末时期,百炼钢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即可。”


    刘辨不得不承认。


    结合具体的实物解读,的确是非常形象。


    尤其是金马书刀,更是如此,让刘辨有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与理解。


    与此同时,刘辨同样产生一个疑惑:“老师,我看到冶铸作坊里的兵器,大都是寰首刀,很少有剑,不是说剑盾兵才是主流吗?”


    军师联盟立刻解释道:“剑盾兵的确是大汉的主流,不过发展到汉末时期,已经隐隐有被寰首刀取代的迹象。”


    “至于原因的话……”


    言至于此,军师联盟直接给出答案:“根据历史学家的解读以及推断,有很多原因,但主要原因应该是两点。”


    “其一,是因为骑兵的发展以及战斗的需要!”


    “剑的特点,是前有尖锋,两侧有锋利的刃口,既便于向前穿刺,又能左右挥舞、劈砍,而骑兵因为马速快,不利于挥舞、穿刺动作,更适合劈砍,因此偏向于寰首刀。”


    “其二,乃是制作方便与炼钢技术的进步。”


    “长剑的尖头、两侧刃口都需要锋利的刃,而中脊又需要较厚而坚韧的特性,制作工艺相对复杂,不便于批量生产。”


    “可寰首刀不一样,它只有一侧需要锋利的刃,制造简单,方便批量生产,特别是炼钢工艺的进步,使得寰首长刀的制造大为发展。”


    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刘辨自己麾下的骑兵,便是配备战矛、寰首刀。


    远距离之下,可以战矛厮杀,近距离则可以寰首刀劈砍。


    至于自己麾下的步兵,同样大部分都使用寰首刀作战,已经很少配备长剑作战,如今在冶铸作坊中,更加证实了这一点,兵工部分几乎全都是寰首刀,却唯独不见剑的踪迹。


    正在这时,一旁韩暨捧着竹简书上的记录,轻声问道:“秦坊主,这个叫吉凯的,是怎么回事?他这些天的生产为零?”


    “这……”


    秦奋没办法隐瞒,只能老实交代道:“是这样的,韩谒者,这个叫吉凯的家伙,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炼钢师傅。”


    “他素来瞧不上那些普通的农具,专门喜欢炼钢、打造兵器,最近这家伙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在研究一种新的锻打方法,都快走火入魔了。”


    “我这……”


    秦奋嘿嘿一声,略显尴尬地道:“我这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不过您放心,他那点产量,我会让别人帮忙完成,绝对不会影响咱们的任务。”


    韩暨皱着眉:“哦?全新的锻打方法?”


    秦奋点点头,倒也没有隐瞒:“没错!他自己瞎搞的,我们也不懂,反正就是拿铁水往上浇灌,然后再反复锻打而已。”


    “竟有此事?打造出来的兵器如何?”


    “废物一大堆,应该没有成功。”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辨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军师联盟听到这话,顿时兴奋起来:“辩爷,快问问这人的具体情况,最好能去他工作的地方瞧瞧,专家怀疑这是灌钢法的萌芽。”


    “灌钢法?”


    刘辨顿时一愣。


    “没错。”


    军师联盟极其肯定地道:“虽然,灌钢法普遍认为是从南北朝开始的,但它的发展是有一定过程的,从东汉时期有萌芽,是绝对正常的。”


    “而且,专家从史料中也得到了证据,西晋张协在《七命》中,便有对灌钢萌芽的记载,跟眼前这人描述的情况,有异曲同工之妙。”


    “灌钢法的灌字,便是指熔化的生铁水,灌注到熟铁中,而其仍要经过反复锻打,又有百炼钢的特征!”


    卧槽!


    刘辨惊诧不已。


    没想到,这一趟来冶铸作坊,居然还能有意外之喜?


    刘辨没有丝毫犹豫,急忙打断道:“秦坊主,不知你口中的那个怪人,现在何处,可否引荐给我等,让我等开开眼界。”


    秦奋虽然不知道刘辨的身份,但荀彧、韩暨对其比较恭敬,可知眼前这个少年郎,必定非富即贵,身份非同一般。


    秦奋岂敢怠慢,皱着眉:“这……倒是可以引荐,只是他的作坊环境比较差,小人实在是害怕污了诸位贵人的眼。”


    “无妨。”


    刘辨大手一挥,朗声言道:“尔等可以受得了,我等又岂能受不了?你头前带路便是。”


    秦奋皱眉:“这……”


    目光试着扫过荀彧、韩暨二人。


    荀彧颔首点头,轻声道:“走吧,过去看看。”


    秦奋这才答应一声:“既如此,各位贵人跟我来吧。”


    众人一路穿行,抵达作坊几乎最内部。


    果然。


    一个膀大腰圆,赤膊上身的汉子,正拎着锤子,不断捶打夹着的铁器,从形状上判断,像是战矛,亦或者是铁枪。


    “各位贵人,他便是吉凯。”


    尚且隔着百步远,秦奋便介绍道:“此人在这作坊里干了十二年,比我的年头还长,是孔家作坊中最厉害的师傅,孔家的兵器绝大多数都是出自其手。”


    “哦?”


    刘辨不由惊诧。


    因为,那些曾经让刘宠疯狂的战甲、兵器,刘辨也曾仔细看过,不得不承认,做工非常精湛,其水平远超普通装备。


    如今,皇宫虎贲军的一部分兵器,便是从孔家那支突袭队伍手中夺来的,不仅锋利,而且质量相当好,俨然是上好的精钢。


    “是其一人吗?”


    刘辨试探性询问。


    “不是。”


    秦奋忙不迭摇头,轻声道:“是他,还有他的徒弟们一起锻造的,这些年孔家在兵器上的生意,几乎全都是靠他们在维持。”


    “且慢!”


    众人正往前走时。


    秦奋忽然摆手拦下众人,目光盯着前方。


    却见……


    吉凯身旁的小师傅,舀着一小碗铁水上前,冲着其手中的兵器,便缓缓浇灌上去,顿时哧啦啦的声音响起,一股淡淡的薄雾升腾起来。


    与此同时,吉凯抡起锤子,便开始在兵器上不停的锻打,四溅的火星不停,吓得身旁的小师傅一个个遁得远远的,只有他丝毫无惧,依旧在不停锻打。


    “这……”


    刘辨不禁愣怔:“这人不怕受伤吗?”


    秦奋耸耸肩:“不知道,他就是这模样,一直都是如此,可能已经习惯了,听说他以前是道观的道士,后来活不下去了,便去抢人,最终被发配到了这里。”


    “没曾想,到了这冶铸作坊里,这小子还成精了,靠着以前跟师傅学习锻造宝刀的手艺,在这里混得是风生水起。”


    刘辨愕然:“道士?”


    秦奋点点头:“没错!”


    呵呵。


    不得不承认。


    道士当真是一个神奇的职业。


    在道家的方术中,着重讲究的,便是一个“炼”字。


    比如,他们炼气功、炼丹药、炼金银、炼刀剑等,因为讲究“炼”,的确是“炼”出了不少新的科学技术。


    练气功,创造了气功疗养法;

    炼丹药、金银,又创造了原始的化学;

    炼刀剑,则提高了炼钢的技术。


    灌钢冶炼法是由北朝,炼造宿铁刀的綦(qí)毋(wú)怀文首推,此人便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道家术士。


    刘辨虽然略显震惊,但对于军师联盟而言,却是更加确信,同样有着道士炼刀剑的经验,此人或许真可以完成灌钢法的普及。


    这对于军师联盟而言,简直就是个宝贝啊!

    “辩爷。”


    军师联盟的声音非常兴奋:“专家非常确信,这便是灌钢法的萌芽,处于东汉百炼钢、南北朝灌钢法的交替过渡期。”


    “虽然,这人的方法是不正确的,但基本原理是正确的,他对于咱们接下来要普及的灌钢法、苏钢,以及生铁淋口等技艺,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灌钢法从南北朝开始以后,便获得了长足的发展,使得钢铁产量大幅度增加,令其逐渐发展向了民用,得到了更广泛的推广。


    而苏钢、生铁淋口,便是在灌钢法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得来,究其根本,全都在于灌钢法的普及,才能向后继续推进。


    嘶—!

    刘辨实在是不敢相信,专家对于此人的评价如此之高。


    一时间,即便是刘辨本人,也不由地有些错愕:“老师,我要不要把喊过来,拉拢一下?”


    军师联盟却是言道:“不必,这种事情交给韩暨办吧,等会儿出来以后,你专门跟他说一下此事,让他多多留心此人。”


    “专家说……”


    军师联盟轻声道:“咱们准备的方案,完全可以以此人为核心,先把灌钢法普及,提高了钢铁产量,然后再进行细化提升。”


    “具体的方案,专家会进行全面的整理,至少需要三天时间,进行最终的完善、补充,争取一次性便安排到位。”


    刘辨长出口气,神色缓和:“好,我记下了。”


    秦奋摆手:“来人,把吉凯给我唤来。”


    身旁的仆从点头:“喏。”


    不多时。


    正在冶铁的吉凯,抬头望向这里。


    可是……


    对方却只是轻轻一瞥,旋即继续低头打铁,彷佛全然不把刘辨等人当回事一样。


    秦奋一脸尴尬,忙不迭点头哈腰赔罪:“实在抱歉,这人就是个怪脾气,眼里只有打铁,也不懂什么礼数,还请诸位贵人见谅。”


    呼—


    刘辨长出口气,轻声道:“没关系,让他继续锻铁吧,我们回去。”


    秦奋一愣:“啊?这……这便回去了吗?”


    刘辨淡笑:“你已经介绍了很多,该了解的,全都了解清楚了,自然要回去。”


    秦奋不得已,只能拱手道:“既如此,小人送贵人出去。”


    一路穿行,出了冶铸作坊。


    刘辨率先上车。


    荀彧、韩暨紧随其后。


    马车方才离开,荀彧便一揖道:“陛下,您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


    刘辨淡笑,肯定地点点头:“公至,那个叫吉凯的,你要特别关注,此人正在研究的新式锻铁法,朕在皇宫中的某本书中见过。”


    “虽然,他的方式方法可能有误,但其原理是正确的,这对于朕接下来改造冶铸事业,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韩暨深吸口气:“陛下放心,微臣谨记。”


    刘辨轻声道:“接下来,你便要正式赴任了,有何不懂之处,便入宫来见朕,朕自然会帮你解决疑难困惑,争取早日令冶铸作坊换代升级。”


    毕竟,高筒转车上所需要的零部件,还需要冶铸事业的支持,短时间内对冶铸作坊进行升级,是极其必要且迫在眉睫的。


    韩暨颔首点头:“喏。”


    吱扭扭。


    马车一路缓行。


    三人针对今日的参观,进行了长足的沟通,帮助韩暨理顺了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返回完成,一路直通皇宫。


    刘辨回到文德殿,开口询问:“今日可有事否?”


    何云负责留守,拱手抱拳:“陛下,戏仆射派人送来了第一考的结果,以及名册,说陛下只要定下来,便可以张榜公布了。”


    “哦?”


    刘辨不由惊诧:“已经送过来了?”


    何云点头:“恩,送来了。”


    “呈上来,让朕瞧瞧。”


    “喏。”


    何云应了一声,派人将竹简书抬进来:“陛下,全都在这里。”


    旋即。


    他拿起帛书,双手奉上:“此乃名册,以及考课结果,还请陛下过目。”


    刘辨接过,展开浏览,淡然一笑:“王景、袁涣、司马朗、钟繇?不错嘛,还真炸出不少大鱼,这回可有得玩了。”


  第271章 利剑出鞘!新野令吓个半死,欲行险招?

    王景!


    并州王氏。


    长安汉庭司徒王允之子。


    ……


    袁涣!


    陈郡袁氏。


    前司徒袁滂之子。


    ……


    司马朗!

    河内司马氏。


    才华横溢,年仅十二岁便为童子郎。


    ……


    钟繇!


    颍川钟氏。


    汉末三国顶级书法家。


    擅篆、隶、真、行、草多种书体,推动了楷书发展,后世尊为楷书鼻祖,与书圣王羲之并称钟王。


    ……


    这仅仅只是刘辨认识的。


    其中还有不少,是刘辨不认识的。


    更有一部分,甚至连军师联盟的专家都没听过,但这文章却是写的极好,得到了联盟专家的一致好评,不仅文采卓著,而且言之有物,条理清晰。


    唯一可惜的是。


    这次名单中,绝大多数都是经学、兵法,没有其余专业的考生,想要尽快完善南阳汉庭的组织架构,当真是任重而道远。


    不过……


    即便如此,刘辨同样很满意了。


    只要有这帮家伙在,自己的战略实施,就更稳妥了。


    虽然,他们其中有很多人,没有基层工作经验,但从历史表现来看,各个皆是三公九卿之才,区区百里小县而已,岂能难得住他们。


    “朱彤何在?”


    “末将在。”


    “速召廷尉徐璆过来。”


    “喏。”


    徐璆在处理孔家一案中的表现,深得刘辨称赞。


    若非最终刘辨要稳定南阳,没有牵连各大世家豪族,单凭徐璆掌握的证据,将南阳世家灭个七七八八,绝对不成问题。


    此人刚直不阿的性子,外加超强的办事能力,正是目前刘辨最最需要的,只要手握这柄钢刀,何愁不能把南阳翻个底朝天。


    没过多久。


    徐璆赶来文德殿,趋步上前:“微臣徐璆,参见陛下。”


    刘辨摆手示意其不必多礼,轻声道:“孟玉啊,还记得朕此前提过成立督察队之事吗?”


    徐璆点点头:“恩,记得。”


    “其实……”


    刘辨声音拉长,轻声道:“如今你身为朝廷九卿,位高权重,本不应该做此等琐事,但如今朝廷的状况,你也应该清楚,实在是缺少人手。”


    不等刘辨把话说完,徐璆便拱手抱拳:“陛下,微臣明白,您下令吧,需要微臣做什么,必定义无反顾。”


    “很好!”


    对于徐璆的回答,刘辨非常满意:“是这样的,如今农耕乃是朝廷最重要的事情,绝对不容有失,虽然生产任务责任书已经签署,但具体落实情况,仍旧未知。”


    “朕意派你组建督察队,专门按照生产任务责任书上的节点,巡查各地县令完成情况,严格落实执行,以确保农耕之事的顺利推进。”


    徐璆拱手抱拳,铿锵言道:“陛下放心,微臣必不负厚望。”


    刘辨恩的一声点点头:“你办事,朕放心!需要何人辅佐,尽管言语,朕若是能满足,必定会鼎力支持。”


    “不……”


    徐璆本想拒绝的。


    毕竟,朝廷缺少人手,他是清楚的。


    不过在思忖片刻后,徐璆终于还是改口道:“微臣想要御史虞翻协助,此人虽然年轻,但能力出众,而且与微臣很对脾气,眼睛里揉不得沙子,非常适合督察队。”


    “恩。”


    刘辨脸上浮现一抹淡笑:“果然跟朕预想的一模一样,除仲翔以外,孟玉可还需要别人?”


    徐璆果断摇了摇头:“朝廷缺少官员,微臣岂能不知,不过一督察队而已,何必太多人,有微臣与仲翔在,足以应付,陛下放心。”


    “你能替朕考虑,朕很欣慰。”


    “不过……”


    刘辨一个神转折,补充言道:“此次任务绝非往常可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仅有你们二人,朕不放心。”


    “这样吧,让许昶带着陈到一起,引一百精兵保护你们安全,他们曾经是你的老部下,你对他们算是有提携之恩,有他们护着,朕便能安心了。”


    徐璆感动不已,再次躬身行礼:“微臣谢陛下隆恩。”


    刘辨摆摆手:“起来吧,不必多礼!从明日开始,你们便随即赶往南阳各县督察,若是一个节点尚未完成,就地罢免,朕自会派新官赴任。”


    “就地罢免?”


    即便是徐璆,也不由地为之震惊。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陛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如此狠辣果敢,丝毫不给缓和余地。


    “恩。”


    刘辨极其肯定地点点头:“农耕乃当务之急,绝不容有失,非得以重典开道,镇住这股懒政不作为的歪风邪气,否则南阳农耕之事,岂能执行下去。”


    徐璆明白皇帝的良苦用心,当即拱手:“陛下放心,微臣必不会心慈手软,乱了陛下农耕大略。”


    刘辨暗松口气,轻声道:“有孟玉此言,朕便安心了!欲治南阳,先平新野,孟玉啊,督察队先去新野,拿其开刀。”


    徐璆自然清楚新野在南阳的地位,更加叹服皇帝此举的决心。


    毕竟,新野可是有南阳世家巨头邓家、阴家、来家等,以新野开刀,足以证明陛下对农耕之事的重视程度,更有杀鸡儆猴的深意。


    罢免一个县令,或许起不到震慑作用,可一旦接连罢免两个、三个,对于其余县令而言,必然心生惶恐,岂能不督促自己竭力完成?

    如果,陛下要拉拢世家,应该会从小县震慑开始,给新野县足够的提醒,而今,陛下却反其道而行之,以新野县开刀,如此决心,可见一斑。


    徐璆对此事的认知,再次拔高一筹,不敢有丝毫懈怠,当即拱手:“陛下放心,微臣必严格落实执行,不负朝廷厚望。”


    “好。”


    刘辨满意地点点头:“你下去吧,稍后文若的诏书会到,明日一早,便直奔新野,替朕查查他新野令的进度落实情况。”


    徐璆拱手:“喏。”


    望着徐璆躬身离开大殿的模样,直播间网友再次炸锅:

    “辩爷越来越有帝王范儿了,比最开始的时候强多了。”


    “没错!这次完全不需要专家提醒,就能独立安排朝廷事务了。”


    “人总是要进步的,但辩爷的进步未免也太快了。”


    “我已经迫不及待刘备上任了。”


    “哈哈!可怜的刘备,在新朝还是个县令。”


    “虽然是县令,但意义完全不同。”


    “没错!只要给刘备点希望,这家伙战力必定爆蓬。”


    “专家说能抗能打,真尼玛形象。”


    “为毛游戏里的刘备,不是上单呢?”


    “……”


    次日,清晨。


    旭日东升映朝霞,炊烟袅袅飘天涯。


    一支百人精兵,从宛城出发,一路直奔新野。


    在抵达新野范围时,徐璆策马上前:“仲翔,如今已到新野境内,咱们兵分两路,我直奔县衙,牵制新野令注意力,你带人在各处转转,打听一下具体农耕情况。”


    虞翻颔首点头:“在下正有此意。”


    徐璆淡笑:“既如此,让陈军侯陪你一起。”


    虞翻恩了一声:“可以,不过不必太多,否则必引起注意。”


    “陈军侯!”徐璆扭头招呼道。


    “在。”陈到策马赶上。


    “你带两人,随仲翔一起,保护他安全。”


    “喏。”


    驾—!

    当即,二人分开。


    徐璆直奔新野,虞翻赶往城外农田。


    当初,便是徐璆、虞翻主理的孔家谋反案子,对于孔家、邓家、阴家在各县的资产情况,没有人比虞翻更清楚。


    他策马一路急行。


    放眼望去。


    农田中,已有百姓在辛勤劳作,耕牛打着哞哞声,彷佛奏响了春耕的号角。


    沿途,不少百姓扛着崭新的农具,满脸堆笑地往田间走去,田间挥舞锄头的百姓,似乎对今年的生活,满怀信心,每一锄头下去,都充满了力量。


    见此一幕。


    虞翻脸上同样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正如初升的旭日,朝气蓬勃,代表的是崭新的一天,以及充满希望的未来。


    可是……


    如此幸福的笑容没持续多久,便彻底僵在了脸上。


    不远处,空旷的田亩上,只有零星三五人站着,手里没有农具,不知在忙碌什么。


    而在路旁,却又有不少粗布麻衣的百姓,手里扛着锄头,翘首以盼。


    虞翻走上前来,态度和蔼,揖了一揖:“敢问诸位乡亲,此处可是新野县公田否?”


    其中一个汉子转过身来,点了点头:“没错,正是。”


    虞翻愈加好奇:“那你们可在县衙报名了吗?”


    “当然!”


    那汉子恩了一声:“如果不是已经报名,俺们会在这里等着?瞧这全新的农具,就是昨日在县衙领的。”


    “还真是新的。”


    虞翻瞥了眼众人手中农具,缓缓点头,但疑惑再次涌上心头:“既如此,尔等为何不下田干活呢?在这里浪费时间作甚?”


    “嗐!”


    “别提了。”


    那汉子大手一挥,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不爽:“官府的人说要丈量土地,然后再依照丈量好的土地划分,等一切安排好了,才能开始耕作。”


    丈量土地,划分给报名的百姓。


    这的确是极其必要的。


    可是……


    孔家田亩原本就是丈量好的,具有直接开工的条件。


    农耕策划书上,需要丈量的土地,是一些荒废的,尚未开垦的荒地。


    这新野令摆明了是在偷换概念。


    若是照此进度下去,肯定连第一个节点都完不成,怎么可能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要知道,农耕进度管理计划,可是开荒、耕种并举的。


    按照宛城发展的进度对比,早已经是热火朝天,恨不得将娃娃都派上用场,但新野这里却是这般冷清的状态,简直岂有此理。


    虞翻心底的一团火,腾得燃烧起来,在心里暗暗咒骂:“好一个新野县令,懒政不作为,白吃朝廷俸禄。”


    不过……


    他终究还是没有爆发,而是强压下心头怒火,试着询问:“敢问这位乡亲贵姓?”


    那汉子忙不迭拱手还礼:“免贵姓陈,俺叫陈六。”


    “陈兄。”


    “使不得使不得,贵人还是叫俺六子吧,大家都这么叫我。”


    “好。”


    虞翻倒也不客气,点点头:“六子兄弟,你是因何报名的?”


    陈六老实交代:“俺原本便是孔家的佃户,现在孔家被夷灭三族,没田种,只能报名,这一片田,之前便是俺家租种的,俺也不求别的,让俺继续租种就行了。”


    “嘿嘿。”


    言至于此,陈六咧嘴一笑:“朝廷免除了口赋、算赋,对俺们老百姓极好,以前勉强可以糊口,今年应该能有盈余。”


    虞翻实在是不忍打击陈六。


    朝廷有政令。


    若是此前孔家的佃户,报名参加,一律照旧,不需要再次划分。


    但是,新野这里明显没有执行,居然还美其名曰要丈量土地,他这摆明了是在拖延时间,贻误春耕宝贵的时间。


    “那你们家原本有多少土地?”


    “二十六亩。”


    “不少啊,能忙得过来吗?”


    “农忙的时候,妻儿会来帮忙,有时便睡在地里。”


    “今年还没开工,你们着急吗?”


    “当然着急。”


    “……”


    虞翻完全没有当官儿的架子,跟乡里的百姓聊着,不断汲取最真实的情报。


    可越是详细深入的了解,他就越是气愤。


    新野县的这潭水,的确比他想象中,要浑浊得多。


    若是继续拖延下去,新野县公有土地的农耕,可就彻底泡汤了,这些原本报名的人,非得被逼回各大世家不可。


    “走!”


    虞翻长出口气,强忍着愤怒:“去收回的荒田瞧瞧。”


    陈到拱手:“喏。”


    旋即。


    一行人策马离开,继续深入探查。


    而在另一边,新野县县衙。


    徐璆带着兵马赶来,雄壮的带刀侍卫包围了县衙。


    县令程渭自然知晓是督察队赶来。


    但他实在是不敢相信。


    领队之人,居然会是当朝廷尉徐璆。


    要知道,当初他办理孔本谋反案的时候,可是以雷霆神威查封各族,完全不给邓家、阴家、冯家等世家豪族,半点颜面。


    如今!


    这样的人物居然率先赶到了新野。


    程渭只感觉明晃晃的钢刀,就悬在头顶。


    此刻,他懊恼之极,不该为了那点钱,便拖延农耕进度。


    以至于如今第一个节点到了,却是压根没有完成。


    “该死!”


    程渭暗自嚼碎一声,心中不断思忖。


    他自知徐璆不好对付,只能想办法为自己降罪。


    “程县。”


    徐璆高坐上首,目光落在程渭身上,冷声言道:“别愣着了,抓紧时间把农耕的案牍,以及生产任务责任书拿出来吧。”


    程渭忙不迭一揖:“喏。”


    旋即。


    程渭躬身退出县衙,招主簿过来:“农耕的案牍准备得如何了?”


    主簿惆怅不已,摊开手:“县尊,咱们哪有案牍啊!只有一些丈量土地的数据,还有前来报名的百姓名册,甚至连分发土地的案牍都没有。”


    “混账东西。”


    程渭勃然大怒,低声咒骂:“案牍怎么能没有呢?你难道不知,节点到了,会有督察队前来监察吗?真的没有,莫非没有假的?”


    主簿是哑口无言,实在没办法怼,只能含糊道:“谁能知道,督察队会第一个来新野,他们摆明了是来者不善呐。”


    程渭同样感觉到一丝不妙。


    按理来说,新野境内有邓家、阴家,公有土地非常少,不属于重点关注对象才是,可督察队居然率先赶来新野查看。


    这其中……


    只怕有自己尚不了解的阴谋啊。


    但可惜,程渭没时间细想这些阴谋,此刻的他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不管怎样。”


    思虑甚久,程渭叹口气,轻声道:“先把县中案牍全部搬过去,然后由你陪着徐璆审查,切记拖延时间,我自会想办法斡旋。”


    “喏。”


    主簿应了一声,旋即带人,准备搬运案牍。


    他前脚刚走,县尉便急匆匆赶来:“县尊,情况有些不对。”


    程渭皱眉急问:“什么不对?”


    县尉凑上来,压低声音:“徐廷尉的卫队只有九十人,按照编制,少了整整一什十人。”


    嘶—!

    程渭闻言愣怔,倒抽一口凉气。


    老谋深算的程渭,再次嗅到一抹不详的气息。


    他思索片刻,立刻吩咐道:“快!你立刻撒出人手,尤其是城外孔家的田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这支小队。”


    “然后呢?”县尉低声询问。


    “然后……”


    程渭停顿片刻,以手做刀,横在脖颈:“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县尉点点头:“县尊放心,末将明白。”


    程渭提醒:“切记不可暴露身份。”


    县尉颔首:“朝廷此举得罪了不少人,放心吧,末将自有办法。”


    程渭会心淡笑:“既如此,便靠你了。”


    县尉拱手:“告辞。”


    按照农耕生产任务责任书。


    全县的农耕生产,不单单是县令的责任,其余官员同样承担连带责任。


    若是县令垮了,那么他们同样跑不了。


    正因如此,县尉才会兵行险招,想着杀人灭口。


    望着县尉离开的背影。


    程渭暗松口气,转身返回县衙。


    他趋步上前,躬身候在下首,轻声道:“徐廷尉,您一大早从宛城赶来,想来已然疲累,下官略备薄酒,咱们不妨移步鸿宾楼,等吃饱喝足,再回来办公不迟。”


    “不必。”


    徐璆大手一挥,直接拒绝,丝毫不给对方面子:“在来的路上,我等已经用过了干粮,等办完公务以后,还要赶往别处。”


    “干粮啊?”


    程渭赶忙接上话,继续循循善诱:“这怎么能成呢?你们为朝廷办事,岂能连点像样的膳食都没有,这岂不是打我程渭的脸?传出去让人笑话。”


    “哼!”


    徐璆何尝不知这种小把戏。


    要知道,他可是当过荆州刺史的。


    当年面对张忠案的时候,连董太后的面子都不给,何况是他个小小县令。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的道理,徐璆非常清楚。


    “程县啊!”


    徐璆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程渭,冷声言道:“你还是别在这上面花心思了,速速派人把近期农耕的案牍拿来,本官检查完便走,绝不拖延。”


    “啊,这……”


    程渭暗骂对方是个死性子,心中虽然愤怒,但面上依旧保持恭敬:“您放心,下官这便派人催促。”


    “不过廷尉……”


    言至于此,程渭叹口气,面色骤变,苦哈哈道:“老实说,朝廷下发的农耕生产责任书,实在是太艰巨了。”


    “如果真按照责任书上的惩罚来,只怕整个南阳,也挑不出两个能完成的县令,难不成朝廷还真能把我等全部革职不成?”


    徐璆不傻,对方越是如此,就越是证明心虚,越是证明新野的进度不怎么样。


    他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冷声叱问:“程县这是何意?第一个节点,不过是分发土地,安排百姓有序农耕而已,这点事情都办不到?”


    “你应该清楚,孔家的田亩很多都是有主的田亩,这部分按照原定划分下去,你只需要将近期报名的其余百姓,安顿好便是。”


    “这个……”


    徐璆双目炯炯地凝视着对方,发出灵魂级反问:“很难吗?”


    程渭皱着眉:“啊,这……”


    他沉吟了片刻,愣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徐璆却是丝毫不给对方颜面:“如果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又何谈开荒、兴修水利等事,这样的官员岂非白吃朝廷俸禄,却是懒政不作为吗?”


    程渭心底的怒火,噌得燃烧起来,眉目骤变:“徐廷尉,您这是何意?”


    徐璆目光凛冽:“怎么,莫非程县令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程渭哪敢上杆子找打,只得闷声退在一旁,缄口不言。


    徐璆却是厉声而言:“许司马何在?”


    许昶横出一步:“末将在。”


    “派人去瞧瞧,这新野县衙到底怎么回事,这点案牍都拿不过来吗?”


    “喏。”


    许昶铿锵回应,旋即大手一挥:“你们几个且去瞧瞧,若胆敢有人故意拖延时间,刀架在脖子上,给我押过来。”


    身旁士卒齐齐拱手:“喏。”


    旋即。


    躬身退出大殿。


    一旁程渭心理咯噔一下,下意识紧张起来。


    他正要偷眼观瞧上首徐璆时,却发现对方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


    那双窥破一切的眸子,彷佛像是一柄森冷的剑,直戳本心,吓得程渭,竟不由打个寒蝉。


    “程县,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儿。”


    “站稳喽,这还没开始呢。”


    “下官……下官……站得稳,站得稳。”


    “……”


  第272章 铁血手段,荡平新野!刘大耳的路,终于铺平!


    “来!把案牍全部搬到殿上。”


    “速度快点,别浪费时间。”


    果然,只有刀架在脖子上,才真正管用。


    卫队士兵拱手抱拳,铿锵言道:“启禀廷尉,小人去时,他们正在整理案牍,此二人不停地书写,神色非常慌张。”


    “哦?”


    徐璆岂能不知他们是在造假,不过这种事情没有证据,自然不能瞎说。


    他只是缓缓扭头,犀利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在那惶恐到颤抖的二人身上扫过:“你们二人还真是挺有心呐。”


    “廷尉当真是误会了。”


    一旁程渭赶忙帮着打圆腔,生怕这俩心理素质不好的人露馅:“这些日子我等比较忙碌,实在是顾不上整理案牍,因此只能临时填补。”


    “啊对。”


    下方主簿急忙符合道:“我等每日皆要丈量土地,还要为报名的百姓发放农具,各种事情忙得是焦头烂额,所以没来得及记录在案。”


    哄鬼的把戏。


    虽然,距离下发农耕生产任务责任书不久,但仅靠脑子记忆,便能填补,除非这人有过目不忘,博闻强记之能,否则根本不可能办到。


    很明显。


    瞅这俩怂包一般的家伙,焉能是此等奇异人士。


    不过,徐璆倒是懒得戳穿,身为廷尉的他,自然很清楚证据的重要性,靠臆测来断案,是很难服众的,尤其涉及到要罢免一县县令,更是如此。


    “既如此,那便呈上来吧。”


    徐璆没有深究,只是大手一挥,示意人把案牍呈上来。


    “喏。”


    殿中主簿哪敢犹疑,起身捧起书卷,双手呈上。


    许昶接过,转呈给徐璆,方才退在一旁。


    徐璆展开浏览。


    嚯!

    还真是……


    某些字,墨还没干。


    他仔细梳理上面的数据资料,开口询问道:“程县,你们有多少人在负责丈量土地?”


    程渭皱着眉,犹疑不定:“啊,这……”


    他忙不迭望向主簿,主簿脱口而出:“十二人。”


    程渭赶忙附和:“下官不负责具体事务,因此不知,望企见谅。”


    徐璆倒也不恼,淡笑道:“没关系,只要有人能回答上来即可,咱们农耕生产任务责任书上非常明确,县令是主责,其余县官是连带责任。”


    程渭一脸黑线地点着头:“是是,的确如此。”


    徐璆继续浏览,同时吩咐道:“把新野县舆田的案牍找出来,本官要仔细核对。”


    主簿颔首,急忙附身寻找:“喏。”


    “近期老百姓报名耕田的名册。”


    “……”


    “还有发放农具的案牍。”


    “……”


    “近年来税田情况。”


    “……”


    徐璆可是老监察了。


    毕竟,监督、检举原本便是刺史的本职工作。


    别说一个小小的新野县,便是整个荆州又如何?

    不照样被徐璆拿捏得死死的?


    各种数据之间的关联性,没有人比徐璆更清楚。


    他甚至不需要实地监察走访,便可从数据资料的相关性上,找出相互矛盾之处,甚至猜测出哪些是造假,哪些是真实。


    正当他核查新野案牍资料的真实性时。


    新野城外。


    虞翻望着满片的荒地,没有半个人在开垦,顿时心凉半截。


    与此刻宛城的热火朝天相比,新野就像是曲终人散时的大剧场,寂寥无人,透着股落寞。


    甚至,别说是与宛城比,便是同县的邓家、阴家相比,依旧没有半点生气可言。


    这不是懒政,而是压根不作为。


    但凡能有点动静,都不至于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一群手持农具的百姓,站在田间地头,翘首以盼,却迟迟不能下地干活。


    “该死的新野令!”


    虞翻深吸口气,心底的怒火彻底翻腾起来。


    “虞御史。”


    一旁陈到拱手抱拳:“咱们该当如何?”


    虞翻吐口气,大手一挥:“走,回县衙,不将此贼罢免,我虞翻誓不为人。”


    陈到等人一路随行,同样义愤填膺:“喏。”


    当下。


    众人翻身上马,一路疾驰,直奔县城。


    可是,他们方才出了田间阡陌,尚未踏上入城官道。


    在途经路旁茶肆时。


    谨小慎微的陈到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茶肆摆明了是为田间劳作的百姓,以及过往客商服务的。


    按理来说,能有三、五客人,已经堪称生意极好。


    但偏偏……


    茶肆中的人足有二、三十人。


    虽然,他们尽皆是粗布麻衣,身旁摆放着锄头等物,一副田间地头老百姓的模样,但却各个身形矫健,远比普通百姓魁梧高大。


    当然!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当他们一行人,从阡陌中策马而出时,这帮人的眼神齐刷刷聚焦过来,不少人的手从食案上拿下来,往案底摸去,眸中闪过一丝腾腾的杀气。


    “虞御史,有情况。”


    陈到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摸向腰间寰首刀。


    “刺杀?”


    虞翻凛然冷笑,轻声提醒道:“陈司马,切记留两个活口,我正愁没办法下死手,他居然主动送上门儿来了。”


    “我尽量。”


    陈到没敢把话说死。


    毕竟,目前对方是什么情况,还不太清楚。


    “陈司马,可否给我杆战矛?”


    虞翻虽是文职,但却擅长使用战矛。


    这一点,便是后进的陈到,亦有所耳闻。


    “战矛没有,铁枪可否?”


    陈到随手递过自己的兵器。


    “这……”


    虞翻没敢接手。


    陈到自然清楚虞翻的顾忌:“拿着它,你若能自保,我便安心了。”


    虞翻这才接过铁枪:“陈军侯放心。”


    陈到颔首:“如此甚好。”


    驾—!

    当他纵马向前跃过时,只听一声“动手”,地面虚土激荡,从中绷起数条绊马索,彻底阻绝了战马向前飞掠的可能。


    希吁吁—!

    陈到下意识急勒缰绳,坐下战马昂首一声嘶鸣,近乎于人立而起,若非战马已经配备马术三宝,陈到又拼死夹住马腹,可能已然被其掀翻在地。


    不过……


    幸亏陈到早有预料,而且他纵马前冲,与本方将士拉开一段距离,让虞翻等人有了足够的反应时间,否则这绊马索即便没绊到他,也会绊倒旁人。


    希吁吁—!

    嘹亮的马鸣声接连不断,此起彼伏。


    虽然仅有十一匹战马,但依旧声势骇人,荡起一阵烟尘。


    陈到苍啷一声,拔出寰首刀,厉声喝道:“敌袭,保护虞御史。”


    卫队齐声呼喊:“喏。”


    旋即。


    有四人将虞翻护在中心,各执兵器,严防死守。


    其余人等提防着两侧飞扑而上的刺客。


    陈到反应不可谓不快。


    他双眸左右忽闪,虽然只是轻轻一瞥,却见十余支宽头弩机架起,冲着路中的骑兵便是一波近乎于疯狂的攒射。


    砰!砰!砰!

    弩弦震响,弩箭如星。


    这绝非是寻常草寇,必是军中悍卒。


    陈到大吃一惊!

    他原本还不太相信,会是新野县令杀人灭口。


    但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他不得不信。


    太猖狂了!


    实在是太猖狂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敢设伏狙杀朝廷命官,简直岂有此理。


    陈到心底的怒火腾得燃烧起来,化作浑厚的力量,不停地舞动手中寰首刀。


    锵!锵!锵!

    刀锋如花,左右撩拨。


    竟是将两侧袭来的箭矢,尽数挡下,没有半支能近其身。


    不过……


    陈到虽然可以勉强格挡。


    但他麾下的将士,却没有这般幸运。


    左右夹击之下,他们防得了一侧,难防另一侧。


    顷刻间,便有两人中招,一人当场中间,忍痛勉强支持,一人战马中箭,不受控制地朝四周横冲直撞。


    “该死!”


    陈到暗自嚼碎一声。


    若是一对一,甚至一对二、对三,他们都有一定的优势。


    可是现在,对方的兵力是他们的数倍,而且还有强弩,提供远距离火力压制,若是被动防守,估摸着只有被步步蚕食的下场。


    “杀—!”


    陈到当机立断,一声令下。


    旋即。


    他拨马转身,趁着强弩复位弓弦的空挡,提着寰首刀,迎面直扑上来,手起刀落,挥舞不停,鲜红的汁液伴随着断肢残臂,四下横飞,好不骇人。


    彷佛只是一眨眼。


    死在陈到手上的敌兵,便多达五、六个人,而陈到也不纠缠,撕开个口子,便直扑向后排的强弩兵,把正在复位弓弦的弩兵吓得是胆裂魂飞,当即作鸟兽散。


    可是……


    他们岂能跑得过战马。


    陈到纵马猛冲,出手快如闪电,一路横冲直撞,诛杀三、五弩兵后,扭头回望,卫队正与刺客鏖战,虞翻持枪猛刺,诛杀一人,手法干脆利落,让人极其心安。


    果然可以自保!


    既如此,陈到便更能随心所欲了。


    驾—!

    他纵马猛冲,手起刀落,不断收割着周遭刺客的性命。


    在将一侧刺客撵走后,陈到纵马转向另一侧,配合虞翻一起,展开对其余刺客的攻杀,三下五除二,便杀了个七零八落。


    “陈军侯,抓活口!”


    “放心!”


    “县尉速走—!”


    “县尉?”


    陈到顿时一愣。


    抬眸望去。


    但见,一个汉子飞身上马,作势便要策马离开。


    陈到劈死那士卒,当即猛一夹马腹,坐下战马昂首一声嘶鸣,宛如一道金色的闪电般,狂飙而出:


    “贼子,哪里走!”


    “吃某一刀。”


    “啊?”


    县尉顿吃一惊。


    他只感觉一股森冷的杀气,从后脊梁窜入,迅速涌遍全身,沁出一身的冷汗,将浑身衣甲顷刻间全部浸湿。


    猛然回头。


    森冷的刀锋骤然劈落。


    铛—!

    一声清脆。


    县尉举刀格挡,顿时双臂发麻,彷佛有种撞在山峰上的感觉。


    仅仅一刀,便让他虎口崩裂,撕裂的痛感,让他握不住手中的寰首刀,脱手飞出,呼呼打着旋转。


    “该死!”


    县尉正惊诧时,一道阴影划过双眸。


    下一秒。


    他整个人便从战马上飞出去,噗通一声,摔落在地,等爬起来时,一柄森冷的寰首刀,便搭在了他的脖颈。


    “别动。”


    陈到冷声言道。


    “哼。”


    县尉却是轻哼一声,猛地一转身,鲜红的汁液从其脖颈喷出,竟是被刀锋割断了动脉,当场扑腾两下,便没了动静。


    “啊,这……”


    即便是陈到本人,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他忙不迭扭头望向虞翻。


    虞翻叹口气:“陈军侯,此事不怨你,咱们再另想别的办法。”


    陈到皱眉询问:“虞御史可有办法?”


    “别急。”


    虞翻摆手打断,陷入沉思:“让我想想。”


    陈到颔首,缄口不敢言。


    ……


    城内,县衙。


    徐璆提笔记录着些许东西。


    约莫一个时辰后。


    他放下案牍,置笔一旁,长出口气,抬眸望向程渭:“程县,你是自己承认错误,还是要本官帮你承认错误。”


    “这……”


    程渭微蹙着眉,思索良久。


    这段时间,徐璆虽然一直在提笔记录什么,但却从未言语,让程渭完全摸不准徐璆到底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是故意在虚张声势。


    程渭不想坐以待毙,但又担心丧失这次机会,因此只能试着询问:“廷尉,是我们的案牍出什么问题了吗?”


    “哼!”


    徐璆捻须轻哼一声,淡然道:“本官不得不承认,你们新野县的主记室还算兢兢业业,一些账目往来,基本没什么问题。”


    程渭暗松口气,但依旧没有掉以轻心:“廷尉,且容下官说一句公道话,朝廷此次为盘活土地的政令虽好,可实际执行起来,真没那么容易。”


    “新野县非常特殊,不仅有邓家、阴家、来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还有赵家、李家这样的豪族,朝廷这边的政令下达,可是伤了不少像是赵家、李家……”


    话音未落,徐璆直接摆手打断:“看来程县是不打算老实交代了,既然如此,那边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恩?”


    程渭心里咯噔一下:“廷尉这是何意?”


    徐璆轻声道:“你账目上写得清清楚楚,从孔家在新野的铁铺中,获得崭新农具两千四百六十八件,加之从新野孔家搜出来的六千八百三十二件,一共九千三百件。”


    “可是,这个数目与参与报名耕田的百姓不符,实际下发到百姓手中的农具数量,同样不符,但在案牍中却明确记录,已经分发完毕。”


    “程县。”


    徐璆声音平淡,但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这一点,你作何解释?”


    程渭愣怔,顿时哑语:“这……这……”


    一旁主簿赶忙解释:“是案牍中记错了,没有分发完毕。”


    “哦?”


    徐璆立刻转向主簿:“言外之意,这账目上的数据,应该跟实际库房中的盈余,是能对得上的,对吗?”


    主簿赶忙点头:“对得上!一定对得上!”


    徐璆冷笑:“许昶何在?”


    “末将在。”


    “现在便派人去库房核查,将实际盈余速速清点,然后汇报于我。”


    “喏。”


    许昶应了一声,转而言道:“程县,可敢派人带路否?”


    程渭心惊,下意识喉头滚动:“可以!”


    “闾师何在?”


    “在。”


    “带人前去库房清点。”


    “喏。”


    许昶打个眼色给身旁人。


    亲兵一拱手,旋即跟了出去。


    不过……


    这还不算完。


    徐璆继续言道:“孔家在新野有田亩八千六百三十四亩,可新野报名参加耕田者,便多达三万两千余人,证明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没有划分田亩的。”


    “这些人是哪些人?分发了田亩的又是何人?程县这账目上,因何没有半点体现,该不会到现在还未曾分配过田亩吧?”


    程渭知道自己逃不过:“这……”


    徐璆则是继续强攻:“即便此刻尚未开荒,劳力没有全部安排妥当,那原本孔家的佃户,按照朝廷的政令,应一如从前,你的账目上又在哪里?”


    程渭紧张兮兮,冷汗狂喜:“应该是还未来得及统计,最近我们都在忙碌度量,想着等农耕走上正轨以后,再行记录不迟。”


    “哼!”


    徐璆轻哼一声,倒也没有戳穿他的狡辩,抓而又道:“按照朝廷下发的农耕生产任务责任书,各县应该按照实际情况,施行农耕、开荒并举。”


    “尔等既然在度量,那么度量好的土地,分发记录何在?其人领取的是何种农具?家中又有多少人口?”


    此刻,程渭已然是头皮发麻,后脊梁发凉。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


    徐璆居然检查得如此详细,甚至某些东西,他作为县令,居然都不太清楚。


    程渭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面对徐璆,他知道已经回天乏术,如今只能等县尉的消息,如果一击得手,还可以凭此震慑徐璆,从而转移注意力,给自己争取弥补的机会。


    “程县。”


    徐璆低头瞥一眼自己的记录,继续强攻:“尤其是这一条,你们十二个人,丈量了八千三百六十六亩,即便按照三人一组,一共四组,你自己好好算算,这些天要丈量多少?”


    程渭顿时蔫儿了:“廷尉,下官是害怕办事不利,惹怒朝廷,因此这才鬼迷心窍,想要以假乱真,蒙混过关。”


    “实在……”


    “实在是因为……”


    程渭神思如电,硬想借口:“是因为还没能适应这种工作形势,求您再给下官一次机会,待到下次节点时,保证按时完成所有节点内容。”


    “哼!”


    正在这时,殿外响起一声怒哼。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大殿:“程县,你到底是办事不利呢?还是想故意贻误农耕时机,害了朝廷的农耕大业?”


    徐璆抬眸望去。


    但见……


    虞翻、陈到直闯进来,在其身上,还沾着不少鲜红的血泽:“仲翔,你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虞翻深吸口气,目光落在神色惊恐的程渭身上:“廷尉应该问程县才对,在我们回城的路上,忽然出现一伙刺客,险些要了我等性命。”


    “程县!”


    虞翻目光凛冽,恶狠狠瞪着对方,缓步逼近:“是你主动交代?还是我帮你交代?”


    程渭咕噜咽了口口水:“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虞翻冷笑一声:“很好!我巴不得你不承认呢。”


    “陈军侯。”


    “在。”


    “派人带上来吧,让他们当面对峙。”


    “喏。”


    陈到拱手抱拳,踱步出了大殿。


    当殿外响起“老实点,快走”的声音时。


    殿中程渭噗通一声,瘫软在递上,不等陈到回来,他便接连叩首:“我招!我全招!暗杀虞御史之事,实乃县尉提议,下官并未插手啊。”


    “至于农耕之事拖延日久,是下官鬼迷心窍,收了新野赵家的赃款,想要拖延一段时间,将从赵家遁走的佃户,再逼回去。”


    “不过……”


    程渭赶忙补充道:“这些赃款非是下官一人独吞,而是县尉、主簿、功曹吏等皆有份,还望廷尉明察。”


    嘶—!

    虞翻一脸的难以置信:“果然如此!亏得那县尉到死都没有供出你来,没想到你自己没有撑住,竟不打自招了。”


    “啊?”


    程渭眼瞪如铃,气得脸都绿了:“尔等……尔等竟敢……敢诈我?”


    陈到冷哼一声:“若是不诈你,你这贼厮,岂能不打自招!”


    程渭眼珠子几乎要瞪爆:“我……我……我……”


    徐璆冷声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就等着朝廷的制裁吧。”


    “廷尉!”


    虞翻欠身拱手:“新野令未能按照农耕生产任务责任书落实相关职责,按照奖惩条例,当立刻革职查办,县尉、主簿等同罪。”


    “好!”


    徐璆当机立断,铿锵言道:“虞御史速速草拟奏章,将新野县的具体情况,呈报于陛下,新野县不可一日无主,否则必定耽误农耕大略。”


    虞翻颔首点头:“喏。”


    程渭自知已经无力回天,彻底瘫软在递上,没了动静。


    徐璆则是铿锵下令:“许司马。”


    许昶拱手:“末将在。”


    “将新野县令程渭,主簿、功曹吏等相关责任人员,全部缉拿归案,派人夤夜传信陛下,速速派新的县令赴任,不得有误。”


    “喏。”


    “虞御史。”


    “在。”


    “你除了要草拟奏章以外,再拟一份告示,将其张贴出来,以安民心,新县令上任之前,咱们不能离开新野。”


    “喏。”


  第273章 刘大耳赴任新野令,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刘备最近这小日子过的,是真心不错。


    自从“刘皇叔”的名号出来以后,郭嘉暗中又帮他运营些许。


    一时间,赶来相交之人,是接连不断,甚至有很多全都是他,此前接触不到的世家豪族,这让刘备总感觉像是活在梦里一样。


    “刘皇叔未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哪里!不过是为朝廷,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


    “刘皇叔且慢,便送到这里吧,在下告辞。”


    望着坐马车离开的拜访者,刘备长舒口气,旋即转身回来。


    一旁张飞面带着微笑:“大哥,连并州王氏都来拜访了,咱们如今可当真是不一样了,以前想都不敢想,居然能与并州王氏结交。”


    “是啊。”


    刘备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不过,他脸上却没有半点兴奋,反而生出一抹淡淡的嫌弃:“只是一个名号,便可令响当当的并州王氏,主动赶来结交。”


    “哼!”


    刘备轻哼一声。


    他忽然感觉自己前半生的颠沛流离,是那么的可笑。


    凭自己的努力,不断去奋斗,终究不过是崎岖坎坷,但只凭一个名号,便可顺风顺水,令天下世家主动结交,一个个毕恭毕敬。


    他当然清楚!

    这绝非是自己的本事使然,而是得益于南阳汉庭陛下的一句“皇叔”称呼。


    才不过两日而已,便令自己的际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哥,你怎么了?”


    迎面走过来的关羽,察觉出刘备神色的异样。


    “没什么。”


    刘备摆了摆手,叹口气:“只是觉得这世道,并非自己想象中的模样,不管是长安也好,还是南阳也罢,世家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是啊。”


    关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长安汉庭还自罢了,四百年的发展,让它已经为世家掌控,可这南阳汉庭毕竟是新生,怎得也会有世家如此殷勤。”


    笃!笃!笃!

    正在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刘皇叔可在否?”


    “陛下有旨,召皇叔入宫。”


    吱呀—!

    房门展开。


    刘备忙不迭迎上去,欠身拱手:“在下便是刘备。”


    何云自然认得刘备:“恩,请随在下走吧。”


    刘备拱手:“喏。”


    旋即。


    二人出了公车署,乘坐马车,直奔皇帝行宫。


    路上,刘备试探性问道:“可是陛下对我等有安排?”


    何云摇了摇头:“在下不过宫中宿卫,岂能知晓陛下圣意,皇叔去了,便知道了。”


    刘备不敢再多问,只能应一声“好”,旋即放下车帘,安静等待。


    没过多久,马车便到了宫外。


    刘备下了马车,随着何云一路入宫,直奔文德殿。


    此刻,文德殿中。


    刘辨高坐上首,手捧着一卷书,佯作阅读,却在跟军师联盟沟通交流:“老师,从之前郭嘉回馈的消息来看,刘备近来的确是名声大涨。”


    “颍川陈氏、汝南袁氏、并州王氏,甚至还有南阳本土的冯氏、邓氏、阴氏,全都派人跟刘备,或多或少有些接触。”


    “老师……”


    刘辨微蹙着眉,试探性问道:“你说这样会不会让刘备滋生出一种傲慢,或者是别的一些想法?”


    “该怎么说呢?”


    刘辨感觉自己不会形容那种感觉,只能举例道:“就像是一个穷鬼,忽然哪天中了五百万大奖一样,感觉自己瞬间高人一等,轻飘飘没个人样。”


    军师联盟噗嗤笑了:“辩爷放心吧,刘备好歹也是历史上的汉昭烈帝,能这么不容易把持住自己吗?”


    “虽然,的确是有不少世家攀附刘备,但毕竟时间不长,而且从刘备目前的表现上看,还没有到轻飘飘,不认识自己的程度。”


    “何况!”


    军师联盟强调道:“他待会儿就过来了,辩爷只要把事情跟他讲清楚,他自然可以明白辩爷的良苦用心。”


    “刘备虽然是汉室宗亲,但也是贫寒出身,靠一步步努力向上爬的四有中年,从他起兵到现在,一路经过那么多坎坷,绝非这一两天就能消解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这个道理,刘辨自然是明白的。


    只是……


    他依旧有些担心。


    越是贫寒出身的人,就越是容易被世家的糖衣炮弹所感染。


    这种软刀子,可绝非是寻常人能够承受。


    “报—!”


    正在这时,殿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刘辨抬眸望去。


    但见,朱彤推门而入,欠身拱手:“陛下,刘备到了,正在殿外侯着。”


    刘辨长出口气,摆手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朱彤拱手:“喏。”


    旋即。


    躬身退出大殿。


    不多时,刘备入殿,趋步上前:“草民刘备,参见陛下。”


    刘辨大手一挥:“起来吧。”


    刘备这才直起身子:“不知陛下召备前来,所谓何事?”


    刘辨没有把新野县令的任务,直接交到刘备手里,而是摆手示意其一旁稍坐,转而询问起了近期状况:

    “皇叔近来,可安好否?”


    刘备忙不迭一揖:“说实话,有些惶恐。”


    “哦?”


    刘辨顿时来了兴趣:“怎会惶恐?”


    刘备没有隐瞒:“陛下一句‘皇叔’,已然传遍宛城,近来不少士族主动上门结交,是备此前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


    这一点,刘辨自然早已清楚,他旋即直戳其心:“那皇叔以为,这些世家大族如何?”


    刘备喉头滚动,却是愈加得惶恐。


    他总感觉眼前这位年少有为的皇帝陛下,是话中有话,但刘备却捉摸不透。


    不得已……


    他只能选择老实回答,这样总比妄加猜测稍微好些:“陛下应该清楚,备自黄巾时起兵,从安喜县尉、下密丞,再到高唐县尉、县令,一路颠沛流离,饱受打击。”


    “其实此次赶来南阳,也不过是想找些机会,为匡扶汉室略尽些绵薄之力,但不曾想,数日来的际遇,实在令备惶恐之极。”


    果然!


    刘备心态发生了变化。


    不过,正如军师联盟预料,只是个萌芽,还算是在可控范围内。


    刘辨长出口气,循循善诱道:“皇叔,你知道朕因何要在南阳另立皇朝,而非乘胜追击,杀入关中,剿灭董卓后,再正位回宫吗?”


    “这……”


    刘备摇了摇头,轻声道:“备不知,还请陛下赐教。”


    刘辨双目炯炯地凝视着刘备,极其郑重言道:“因为长安汉庭,早已经成为世家豪族手中的玩物,即便朕将其接过来,也难以真正令大汉祛痛陈新。”


    “啊,这……”


    刘辨的这番言论,的确让刘备骇然失色。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


    当今陛下在南阳另立皇朝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世家豪族!


    刘辨深吸口气,一点点给刘备灌输:“世人只知,大汉之祸,源于外戚、阉宦内斗,殊不知他们不过是皇权的延伸,尚在可控范围之内,实乃疥癣之疾,不足为惧。”


    “大汉真正的祸患,乃是昌盛了数百年的世家之祸,尤其是以汝南袁氏为首的世家豪族,门生故吏遍天下,已经到了可以威胁皇权的程度。”


    “皇叔啊!”


    刘辨长出了口气,声音中略带着一丝忧愁:“朕的一句话,便可令你为世家环绕,承受其带来的蜜语甜言,最终一点点被其侵蚀。”


    “可朕呢?”


    刘辨大手一挥,朗声言道:“南阳新朝方才成立,各大世家豪族便已经伸手过来,想要染指,朕又当是何其惶恐?”


    刘备忙不迭拱手,神色悠悠:“陛下—!”


    刘辨摆了摆手,继续道:“你我皆怀有高祖血脉,自然肩负匡扶汉室的职责,朕虽不才,但愿竭尽全力,让大汉祛痛陈新,真正傲然于世。”


    “不知皇叔可愿助朕否?”


    刘备慌忙起身离座,转入殿中,深躬行礼:“陛下志向高远,令备诚服,若有任何差使,备必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皇叔且坐。”


    刘辨摆手示意其一旁落座,轻声道:“朕的确有个要害职位,非得真心实意为大汉着想之人不可当,思来想去,只能是皇叔你。”


    刘备心情激动,拱手抱拳:“备必竭尽全力,不负陛下厚望。”


    当下,刘辨不再犹豫,直奔主题:“如今农耕乃是朕的国政,它关系到南阳汉庭能否真正独立自主,摆脱对世家的依赖,因此朕非常重视。”


    “而南阳农耕除了宛城外,最关键的便是新野县,邓家、阴家、来家盘踞于此,占据了全县十之七的土地。”


    “即便朝廷收归了孔家土地,同时收拢了部分荒田,以及下达了农耕进度管理计划,但新野县令程渭与世家勾结,意欲拖延农耕,误朕农耕大略,真乃罪无可恕。”


    刘备闻言愣怔:“竟……竟有此事?”


    刘辨从龙案右上角,取出虞翻快马递来的奏章:“皇叔自己瞧瞧吧。”


    刘备接过奏章,眼珠子上下一翻滚,吓得脸都绿了:“居然还敢妄动刀兵,谋害督察队?新野令疯了吗?”


    刘辨却是异常地淡定:“世家素来是无孔不入,损公肥私,新野令自以为朕的农耕生产责任书只是玩笑而已,却不知朕之决心比天高,比地厚,绝不是他能阻止的。”


    “不过……”


    刘辨一句神转折,直接拉了回来:“新野令的事情,倒是给朕提了个醒,若非真正能为汉室着想之人,不可堪当大任。”


    “新野虽不过一县而已,但却是朕农耕大略的先锋,未来涉及到对邓家、阴家动手时,非得大智大勇之人不可为!”


    “朕思来想去……”


    呼—


    长出口气,刘辨双目炯炯地凝视着刘备:“皇叔有数年基层工作经验,又有戎马杀敌之经历,更是汉室宗亲,一心匡扶汉室。”


    “这新野令之职,非皇叔不可当。”


    “你放心。”


    刘辨潜意识里,生怕刘备会拒绝,赶忙画个大饼道:“待朕之农耕大略彻底结束,皇叔必另有重用,朕不会让你失望的。”


    刘备忙不迭拱手:“备岂能不知陛下良苦用心,官职虽有大小之分,但尽皆为朝廷效忠,备绝不会有怨言。”


    “陛下放心。”


    当下,刘备再次起身,转入殿中,单膝跪地,铿锵而言:“备愿为陛下农耕大略之先锋,赴汤蹈火,披荆斩棘!”


    刘辨心情大爽,不住点头:“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既如此,皇叔今日便去赴任吧,放开手脚去干,朕便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刘备拱手:“备必不负陛下厚望。”


    旋即。


    躬身倒着离开大殿。


    殿门方才阖上,军师联盟的声音便响起来:“辩爷放心,从心理学专家、微表情专家给出的情况来看,刘备应该是真情实感的表达。”


    呼—


    刘辨长出了口气:“我也有同感!虽然,历史上的刘备给儿子取名封禅,但彼时的刘备,与此时的刘备完全不同。”


    “正如专家所说的一样,人的野心是会随着人生阅历的不同而不同,而此时的刘备,还没有达到那样的野心,完全可以像是塑造曹操一样,塑造刘备。”


    军师联盟非常满意刘辨的回答:“辩爷真的成长了,正在朝一个真正的帝王发展,专家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咱们创建的汉朝,必是华夏之最强王朝。”


    “恩。”


    刘辨颔首点头:“一定如此!”


    军师联盟轻声道:“辩爷,处理完刘备的事情,咱们应该去瞧瞧造纸、活字印刷的进度,争取在年内,便把它的技术壁垒,全部攻克。”


    想要推行科举,必须普及教育。


    而普及教育的提前,必须要把教育的成本打下来。


    造纸、活字印刷乃是普及教育的硬件,不攻克这两个技术难关,普及教育便难如登天。


    刘辨恩的一声点点头:“正好,我也想瞧瞧古法造纸的模样。”


    军师联盟附和道:“应该会很震撼。”


    “我以前在视频上见过,的确很震撼。”


    “专家设计的厂房,比那个更气派。”


    “哦?那我可要开眼界喽。”


    “……”


    且说刘备出了皇宫,一路返回公车署。


    关羽、张飞、简雍早在门口等候。


    当刘备踏入公车署门的刹那,三人齐齐迎了上来:

    “大哥,情况如何?”


    “陛下给了个什么职务?”


    刘备何尝不知众人翘首以盼,尤其是张飞,这些日子都快兴奋过头了。


    如果告诉他们只是新野令,非得被气疯了不可。


    不得已。


    刘备只能先打个预防针:“官职不论大小,皆是为陛下效忠,难不成因为官职小,咱们便要离开南阳?”


    关羽手抚长髯,深吸口气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况且陛下待大哥极好,不论是何结果,我等兄弟必坦然接受。”


    “没错!”


    一旁简雍也跟着附和道:“不管是将军也好,小卒也罢,哪怕只是个县令,我相信陛下一定有其良苦用心,否则何必等这么久?”


    “我等乃是臣子,既然效忠南阳汉庭,不论陛下是何决定,我等又岂能嫌弃,主公直言即可,不必有顾虑。”


    张飞恩的一声点点头:“是啊大哥,只要咱们兄弟依旧能在一起,哪怕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


    刘备深吸口气,见众人这般状态,心下稍安:“陛下让我去新野当县令,充当农耕大略之先锋。”


    “啊?”


    张飞愣住了:“还真是县令啊?”


    刘备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正是县令,但新野县绝非高唐,陛下对我寄予厚望,更将农耕大略之重任,交托在我手上,我刘备岂能辜负陛下厚望。”


    张飞不清楚皇帝深意,自然一脸的不解:“一个县令而已,还寄予厚望?”


    关羽直接打断:“翼德,休得胡言,陛下此举,定有深意,否则因何不是别的县?这新野县乃是南阳大县,绝对不可小觑。”


    “没错。”


    刘备肯定地点点头:“新野令程渭勾结世家,贻误农耕大略,已经被督察队就地罢免,如今新野亟需县令恢复秩序,陛下鉴于新野情况,才命我来担任新野令。”


    “赶紧收拾东西。”


    刘备没有废话,直接下令道:“争取在晌午之前,抵达新野,全面接手农耕政务,短时间内,恢复新野农耕秩序。”


    简雍轻声道:“我已经打包好了行礼,这便上楼去取。”


    关羽颔首:“我去内院牵马。”


    二人走后,刘备拍了拍张飞肩膀:“翼德,你放心,新野令只是暂时的,只要咱们帮助朝廷将农耕大略平稳实施,以后必有大用。”


    张飞深吸口气:“果真?”


    刘备点点头:“陛下亲口答应,少则三年,多则五年。”


    张飞这才燃起斗志:“反正已经在县里干了六、七年,何愁再干它三年,陛下金口玉言,必不会诳我等。”


    虽然,关羽、张飞俱是兄弟,但刘备对于张飞的感情,要比对关羽更深,毕竟当初是张飞抛家舍业,变卖家资,才助他起兵成功。


    这个恩情,刘备始终铭记,从没有忘记。


    “大哥,咱们走吧。”


    “走。”


    ……


    新野,邓家。


    八角亭。


    邓勋捧着茶盏,小呷一口,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没想到,新野令程渭就这样倒下了,看来朝廷非常重视这次农耕,绝不容有失。”


    督察队赶来,不过一天时间而已,便将新野县令就地免职,押入囚车,送往宛城,这辈子估计是难以复起了。


    当罢免县令的告示贴出来,整个新野为之轰动,对于邓家、阴家等世族,同样是一次不小的震动。


    他们从这次的雷霆手段,察觉到了一抹耐人寻味的气息。


    邓同颔首点头:“没错!朝廷率先拿新野开刀,杀鸡儆猴,的确让人为之震惊,程渭这边一倒,对于南阳其余县令而言,必心生惶恐。”


    “据我所知……”


    邓同皱着眉,思索片刻:“整个南阳除了宛城外,对于这次的农耕诏令反应平平,他们有些甚至还不如程渭呢。”


    老族长邓勋捻须沉思:“陛下这是有恃无恐啊!”


    邓同惊诧:“家主这是何意?”


    邓勋轻声道:“这次考课成绩已经出来,朝廷却迟迟没有对他们进行安排,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陛下已经决定,要彻底整饬一番南阳。”


    “啊,这……”


    邓同一脸的不敢置信:“家主,您的意思是……陛下宁肯用那些没有经验的官员,也要将南阳各地县令更换一遍?”


    邓勋极其肯定:“从目前来看,确有可能!只是不知新上任的新野令,会是他们当中的何人?颍川钟家、河内司马家,还是陈郡袁家?”


    “陛下既然拿新野开刀,自然会派得力能人赴任,而且一定会是他最信任的人,才能镇得住场面。”


    “否则……”


    邓同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了:“一旦出事,打得就是陛下的脸了。”


    邓勋颔首点头:“没错!可陛下身旁哪还有信任的人?荀彧为尚书令,戏贤为尚书仆射,枣祗成了屯田都尉,唐翔则是宛城县令。”


    “难不成……”


    邓勋猜测道:“他会派唐瑁来新野吧?”


    邓同惊诧:“唐瑁?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邓勋同样感觉不可能,但他已经想不到旁人:“若不是他,又会是何人呢?”


    邓同思索良久,忽地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家主,您莫非忘记了?最近宛城可是出了个刘皇叔?声势颇高!”


    “刘皇叔?”


    “恩。”


    “这……”


    邓勋正犹疑时。


    “报—!”


    八角亭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邓勋扭头望去。


    但见,自家仆从急匆匆赶来,欠身拱手道:“家主,城里传回消息,新县令已经赴任,乃是刘皇叔刘备。”


    嘶—!

    邓勋眼瞪如铃,倒抽一口凉气:“这么快便赴任了?”


    家仆肯定的点点头:“恩,已经赴任了,听说才刚来,便着手接管农耕政务,是他亲自带队,划分田亩,丈量土地,将库房中的农具,全部分发下去。”


    “哎呦呵。”


    邓同冷笑一声:“没想到,这个刘皇叔还真是一员干将呐,程渭一直推行不下去的事情,他才刚上任,就解决了?”


    邓勋却是缓缓点着头:“身负皇恩,自然雷霆手段,此不足为奇,只不过,昨日程渭方才罢免,今日晌午新县令便已赴任。”


    “贤侄……”


    邓勋扭头瞥向邓同:“你不觉得有些太快了吗?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样。”


    邓同皱着眉:“这……”


  第274章 新野要变天了?刘备发狠,当庭杖杀!


    “辩爷,咱们目前这纸浆打得还不够烂,要打成水一样,把里面的纤维全部打散才行,这是第一个不足。”


    “还有就是水中捞纸,你别瞧这个过程比较简单,但却是很需要技巧的,一旦掌控不好,出来的纸张薄厚就不均匀,既不好看还浪费材料。”


    “当然,这需要日积月累的实践经验,很考验工人的手感,不是单纯靠动作标准,就能捞出合格的纸张,这得一点点慢慢来。”


    “……”


    一趟造纸厂之行。


    军师联盟的专家便提出了七、八条意见,而且每一条都是至关重要,影响到纸张成型的品质,一旦稍有误差,做出来的纸张便是废纸。


    刘辨原以为把造纸厂建出来,距离生产出合格的纸张就不远了,没想到即便是古法造纸,想要把每一步走正确,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放心吧。”


    刘辨把专家的意见,全部记录在案,肯定地点点头:“我会督促他们,抓紧时间改正的,天天用竹简、帛书,实在是太浪费钱了。”


    虽然,刘辨把孔家抄了,获得了大量的启动资金,但即便是一座金山,也有耗尽的时候,他只能在有限的资金内,想办法达到最高的效率。


    “辩爷别急。”


    军师联盟紧跟着道:“这些全都是该花的,等把该造的造出来,南阳汉庭基本走上正轨,咱们再考虑赚钱的事情。”


    “到时候咱们烧瓷器,把土变成钱,而且绝对超过东汉时期的青瓷、黑瓷,这才是一本万利的生意,甚至要比蜀汉的蜀锦,还要划算。”


    东汉时期的瓷器水平,基本上维持在青瓷、黑瓷阶段,它加工精细,胎质坚硬,不吸水,表面施有一层青色玻璃质釉。


    这个水平相对于我国的陶瓷水平,基本上处于一个初级发展阶段,甚至连白釉瓷器都没达到,就更别提釉下彩、釉上彩、五彩,斗彩。


    军师联盟随便拿出点技术,就足以帮刘辨养活一个国家,钱这种东西,完全就不是问题,压根不在军师联盟的考虑范围内。


    “辩爷。”


    军师联盟轻声道:“咱们目前要做的,全都是些基础,但却又是非常必要的工作,这东西可不能拿钱来衡量。”


    “恩。”


    刘辨肯定地点点头:“专家放心吧,我明白的!如果连组织架构等硬件条件都达不到,又谈什么匡扶汉室,建立史上最强王朝呢!”


    “你有心理准备就好。”


    “当然!”


    军师联盟强调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专家是根据目前的国库水平,来制定的发展方案,由于古代没有完善的金融体系,因此基本保持收支平衡,不会财政赤字。”


    “啊?”


    刘辨顿吃一惊:“一点盈余不留啊?”


    军师联盟只能呵呵了:“目前南阳正是要高速发展的时候,你要盈余干嘛?每一枚铜板,都要花在刀刃上,这样才能高速发展。”


    刘辨淡笑:“放心吧,道理我都懂,开个玩笑而已,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这点长进都没有,那还能行吗?”


    军师联盟轻声道:“行了,咱们继续吧,还有活字印刷的问题,也全部记录下来,让他们去改进,等有空时再去瞧瞧。”


    “好。”


    刘辨应一声,取来竹简,继续记录:“可以了。”


    军师联盟继续道:“好!”


    “……”


    正当刘辨提笔记录时。


    “报—!”


    殿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抬眸望去。


    但见,朱彤推门而入,欠身拱手:“陛下,荀令君求见。”


    刘辨置笔一旁,摆手道:“让他进来吧。”


    朱彤应声:“喏。”


    旋即。


    退出大殿。


    不多时。


    荀彧来到殿中,趋步上前:“微臣荀彧,参见陛下。”


    刘辨摆手示意其一旁落座,轻声道:“可是从新野方向传回了消息?”


    荀彧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新野方向传回消息,刘皇叔仅用半日,便将公有土地全部分发入百姓手中,目前已经组织人丈量荒地,准备大面积开荒了。”


    “好!”


    虽然刘辨早有预料,但当他听到刘备如此能干时,还是忍不住欣喜:“皇叔果然没让朕失望,但愿他能坚持得下来。”


    “是啊。”


    荀彧深吸口气,同样有此担心:“今年不过是赵家、李家这样的小士族,可一旦从明年开始,便是邓家、阴家这样的大世族了。”


    新野豪族土地少,能力弱,充其量只是花点钱而已,可大的世家豪族就不一样了,他们手段层出不穷,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办不到。


    刘备或许可以对付得了赵家、李家这样的豪族,但面对邓家、阴家、来家等世家豪族,恐怕当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呼—


    刘辨长出口气,轻声道:“咱们只能拭目以待了。”


    荀彧颔首点头:“陛下放心,奉孝会时常关注新野的情况。”


    刘辨淡笑:“恩,朕知道了。”


    ……


    次日清晨。


    新野。


    城南开荒片区。


    啪—!

    田间阡陌上,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华服男子,手起鞭落,狠狠地抽打在身穿粗布麻衣的农夫身上,直将其衣裳抽烂,渗出鲜红的血渍:

    “嗬啊—!”


    疼得那农夫咬牙嘶喊,不停跪地求饶:“赵公子,求求你放过俺们家吧,你们家的田租实在是太贵了,俺们租不起啊!”


    “哼!”


    被称之为赵公子的华服男子怒哼一声,指着地方的农夫,张嘴便骂:“豚犬一般的东西,凭你也配跟我们赵家讨价还价?”


    “想要走?”


    “可以!”


    赵公子冷声言道:“这些年你们一共欠我们赵家五十石粮草,把粮食全部还上,本公子便放你走,如若不然,便乖乖滚回去耕田!”


    “啊?”


    跪倒在地的农夫眼瞪如铃,一脸的愕然:“俺……俺们……俺们只欠了十六石粮食,何时变成了五十石啊!”


    “少废话!”


    赵公子勃然大怒,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这粮食你都欠了多久了?难道不需要利息吗?利滚利,早已变成五十石了!”


    “还不还?”


    言至于此,赵公子已然是怒火滔天,横眉冷对:“若是不还,立刻跟本公子回去耕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赵公子,求您饶过我们吧!”


    “我可以保证!”


    跪在地上的农夫赶忙举起手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渴求:“两年!我只需要两年!两年内,把这五十石粮食全部还上,还不成吗?”


    啪!

    又是一皮鞭抽在那农夫身上,赵公子厉声喝道:“不成!你们若是走了,那我赵家的田,又由何人来种?难道本公子去种!”


    “我告诉你!”


    赵公子丝毫不顾四周百姓眼光,继续谩骂:“要么把五十石粮食还上,要么立刻滚回去种田,否则我抽死你这豚犬一般的东西!”


    “呸!”


    “贱民一个!”


    “本公子非抽死你不可。”


    赵公子提鞭挥舞,一鞭又一鞭,抽得农夫蜷缩着身子,发出极为惨烈的哀嚎声:


    “啊—!”


    “赵公子,饶命啊。”


    “嗬啊—!”


    “饶命啊,求求你,饶过我吧。”


    “……”


    四周正在开荒的老百姓,一个个敢怒不敢言,生怕得罪了赵家公子,毕竟赵家可是除了邓家、阴家、来家外,新野最大的豪族。


    而其族长赵俨的侄儿赵猛,更是无愧于他的名字,自幼习武,膀大腰圆,在新野这十里八乡,都堪称蛮横霸道。


    “好一个赵家,简直可恶至极。”


    “喝人血的赵家,早晚必遭报应。”


    “这不是逼人回去耕田吗?他家田租十税二,再加上口赋、算赋等赋税,丰年还自罢了,一旦遇上荒年,就只能等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敢当街行凶,简直岂有此理!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我非要报官不可。”


    “已经有人去报官了,你就别跟着瞎添乱了,咱千万别惹祸上身,万一新县令跟他们窜通一气,最终吃亏的,还是咱们。”


    “今日若是没人能制得了赵家公子,明日必定会出现李家公子、王家公子、陆家公子,咱老百姓好不容易盼来的翻身机会,难道就这样破碎了吗?”


    “该死!我气不过。”


    “别冲动!”


    “……”


    正当四周百姓愤怒不已时。


    忽然。


    阡陌街道的尽头,一支巡逻队火速赶来。


    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备帐下大将张飞。


    张飞策马扬鞭,指着那赵家公子,厉声爆喝:“哪里来的贼厮,竟敢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行凶?”


    “哼!”


    赵猛停下手来,抬眸望去,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瞎了你的狗眼,不认识我是谁吗?敢拿马鞭指着我,找死吗?”


    “哎呦呵!”


    张飞倒也不恼,昂首睥睨对方,冷声道:“没想到啊,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挺横的,本将军的确不认识你。”


    “但那又如何?”


    张飞背靠的是刘备,刘备靠的是皇帝,还怕个卵子:“县尊有令,胆敢阻扰开荒大略者,直接拘押扣留,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弟兄们!”


    张飞把手一招,丝毫不怂:“给我拿下!”


    赵猛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家伙,居然真敢动手,他眼珠子一瞪,皮鞭在空中啪得震响,竟吓得县兵不敢上前半步:“我倒要看看,谁敢?!”


    没办法!

    这帮人全部是新野县兵,自然知晓赵家公子的蛮横霸道,对方有仇必报的性格,更是让他们颇为忌惮,不敢上前!

    啪!

    张飞一鞭子抽在自家士兵身上,勃然大怒,张嘴便骂:“怂包!全都是些怂包!尔等可是县兵,何惧一平头百姓?”


    “张将军!”


    一个士兵怯生生提醒道:“他可是新野赵家的公子赵猛,在这十里八乡,可全都是出了名的霸道狂妄,我们真惹不起啊!”


    “哼!”


    赵猛听到士兵如此介绍自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脸傲然道:“小子,别以为新来个县令,新野的天就变了!只要有我赵家在,新野就永远不会变天!”


    “今日……”


    言至于此,赵猛怀抱双拳,昂首睥睨,狂妄到了极点:“我赵猛倒是要瞧瞧,你这家伙要如何将我格杀勿论!”


    张飞心知指望不上这帮怂兵,旋即扭头瞥向赵猛:“就冲你这狂傲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身邓家、阴家呢。”


    “没想到!”


    张飞发出一声蔑笑,压根没把眼前这小屁孩当回事:“原来是赵家的小犊子,如果你要出身邓家、阴家,还不得把新野掀翻了吗?”


    赵猛仔细打量着张飞,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哪儿见过你?”


    张飞冷哼一声,策马到跟前:“那你再仔细瞧瞧,是不是在县衙,或者荒田那里见过我?”


    “县衙?”


    赵猛顿时瞪大了眼睛,抬手指向张飞:“我记起来了,你是新来县令身旁的家伙,好像叫……叫……叫什么来着?”


    “我是你三大爷!”


    声如洪钟,响似雷霆。


    张飞不开口则以,一开口惊诧众人。


    与此同时,他出手快如闪电,手中马鞭冲着赵猛身子,直接抡了上去,啪的一声震响,赵猛身子一翻,竟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骨碌碌!

    接连翻滚七个个跟头,等他爬起来时,左侧臂膀上,赫然多出一道血口子,疼得赵猛当即哀嚎出声:

    “啊—!”


    “你……你竟敢打我?”


    张飞翻身下马,箭步上前,掌中皮鞭冲着赵猛不停地抽去:“打你?我打不死你!别说你不是邓家人,即便真是,我张飞也绝无所惧!”


    张飞提鞭挥舞,一鞭又一鞭,抽得赵猛蜷缩着身子,不停在地上打滚,发出一声声极为惨烈的哀嚎:

    “啊—!”


    “别打啦,别打啦。”


    啪!

    “啊—!”


    “我是赵家公子,我可是赵家的公子!”


    “劳资打的就是赵家公子!”


    啪!

    “啊—!”


    “我张飞今日便要替天行道,抽死你这瘪犊子!”


    啪!

    “啊—!”


    “……”


    张飞发起狠来,连他自己都害怕。


    接连数十鞭子抽上去,愣是把赵猛抽得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直接昏死了过去,甚至之前被赵猛打得农夫,都有些害怕了,赶忙求情:

    “将军!”


    “别打了,再打该出人命了。”


    张飞却是不依,恶狠狠瞪了眼那农夫,张嘴便骂:“你小子也是,他打你,你不会还手?就那么让他打?”


    “这帮家伙何以如此嚣张?”


    张飞眼珠子一瞪,双目如同利剑般,扫过众人:“全都是尔等惯出来的,小小年纪,居然就敢纵马行凶,成何体统?”


    “赵家势力再大,焉能大得过朝廷?”


    “农耕可是陛下国政!”


    趁此机会,张飞朗声喝道,宣传起来:“别说一个小小的赵家,就算今日是邓家公子、阴家公子,本将军照打不误!”


    “尔等全都给我记住了!”


    “你们是在给朝廷耕田,官府便是你们最大的依仗,以后若有人敢强迫尔等耕自家田,便去官府告他,我家大哥定会为尔等做主!”


    刹那间,满田地的百姓,跟着山呼起来:


    “我就知道,新来的县令一定会为咱们做主。”


    “说得太好了,咱们是给朝廷耕田!”


    “今日县尊为我等做主,他日谁还敢欺负咱们。”


    “没错!没人敢欺负咱们!”


    “……”


    张飞伸手抓起地上的赵猛,就像是拎起个小鸡仔。


    他回头瞥了眼被打的农夫:“老乡,敢和我上县衙告状吗?”


    农夫鼓足了勇气,肯定地点点头:“敢!如何不敢!”


    张飞这才缓和了神色:“恩,还算有救,走,回县衙,让县令替你做主!”


    农夫感激涕零:“多谢将军。”


    回首。


    张飞目光扫过众百姓:“尔等若是愿意,便跟过来一起,为这位乡亲作证,见证一下新来的县令,是如何为你等做主的。”


    “好,我去!”


    “我也去!”


    “大家一起去!”


    “耽误半天而已,我傍晚再补回来。”


    “难得遇到个好县令,一起去吧。”


    “……”


    乌泱泱一大波百姓,扛着锄头走出田垄,跟在张飞屁股后头,雄赳赳气昂昂地直奔县城。


    新野县衙。


    此刻,刘备高坐上首,其下赵家族长赵俨傲然而立,在其身旁赵家人一个个气势汹汹,那模样恨盼不能把县衙给拆喽。


    “县尊。”


    赵俨怒火浮在面上,装模做样似的揖了一揖:“在下赵俨,乃是新野赵家家主,今日,我族侄赵猛不过是去要粮,却遭此人无故殴打,还请县尊能秉公执法,按律行刑!”


    “可以!”


    刘备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本官身为新野县令,自然要秉公执法,按律行刑!我且问你,农夫李二狗既然报名参加开荒,尔等因何要阻止?”


    “岂不知,本县昨日已经贴出告示,但凡敢阻扰开荒大略者,直接拘押扣留,若是抗拒不从者,格杀勿论。”


    “怎么……”


    刘备冰冷的眸子,扫过赵俨,宛如利剑直戳其心:“你们赵家敢于公然违抗本县命令?阻挠朝廷农耕大略?”


    赵俨愣怔,顿感不妙!


    不过……


    他却心存一丝侥幸,毕竟此时,县衙内外围满了人,县令总不能公然偏袒自己的亲兵,还有那个农夫吧?


    “还请县尊明鉴。”


    赵俨赶忙拱手抱拳,铿锵言道:“族侄赵猛,不过是勒令此人奉还久欠的粮食而已,绝对没有阻止此人为朝廷开荒。”


    刘备凛然一笑。


    此刻,赵猛已然昏死过去。


    但赵俨却能说出赵猛此行的目的。


    很显然!

    这是他们提前交流过的,赵猛不过是赵俨手里的一枚棋子,专门来试探县令的手段,否则堂堂一家族长,岂能轻易出现在公堂上。


    刘备如何不知县令与赵家勾结的事情,对方一定是因为钱打了水漂,而心生恨意,这才想出如此拙劣的办法,想要铩铩自己的威风。


    可惜啊!

    刘备自起兵以来,就一直在县一级单位工作,基层经验十分丰富,这点小把戏,压根就逃不过他的法眼。


    如今,可不仅是自己树立威信,更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的绝佳时机,只要赵家垮了,那么今后的农耕,便没人敢阻拦了。


    至于邓家、阴家这样的世家豪族,因为这次农耕,暂且没有伤到他们,因此他们也只是以旁观者的姿态,来审视刘备的手段而已。


    “哦?”


    刘备转而问道:“那不知李二狗欠了你们赵家,多少粮食?”


    赵俨拱手:“共计十六石。”


    “李二狗。”


    “在。”


    “可是如此否?”


    “恩。”


    李二狗点点头,赶忙解释道:“小人的确欠了赵家十六石粮食,但小人会还的,一定会还的,只是能不能宽限两年?”


    “今年小人承包了二十亩田,少则一年,多则两年,一定可以还清的,还请赵家家主放过小人,给条生路。”


    赵俨毫不犹豫地拒绝:“我给你生路,谁给我生路?你要么立刻归还粮食,要么便回来,继续给我赵家耕田,只能二选一!”


    “我……”


    李二狗作难,苦哈哈凝望着刘备。


    刘备摆手打断李二狗,当即冷声言道:“赵俨对吧?你好大的胆子啊,公堂之上,竟敢公然扯谎,此前还说没有逼迫李二狗耕田,现在却又让他二选一。”


    “你明知他还不起粮草,这与逼他回去耕田,阻挡朝廷农耕大略,又有何异?”


    “哼!”


    刘备怒哼一声,直接怼了回去:“我告诉你,今日门下贼曹张飞未能将令侄打死,即便真打死了,那也是他活该!”


    “可他欠粮……”


    没等赵俨说完,刘备当即摆手打断:“欠粮必须还,此乃天经地义,但该如何还,必须符合法度,你若以此强留李二狗,便是阻挠农耕大略,本县必依法办你!”


    “另外!”


    刘备冷声言道:“令侄赵猛,以欠粮为由,当街行凶伤人,实乃罪大恶极,影响甚重,按律当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翼德!”刘备招呼一声。


    “在。”


    “二罪并罚,给我当庭杖杀!”


    “喏!”


    赵俨心急,赶忙拱手:“县尊,族侄他……”


    刘备却是不理,厉声喝道:“给我打!”


    张飞了然:“喏!”


  第275章 连罢十二县令,南阳变天,初有成效!


    新野,邓家。


    八角亭。


    邓勋一边拾掇着心爱的花草,一边听邓同汇报近期发生的事情:“赵家公子居然被刘备当庭杖杀了?”


    “没错。”


    邓同眉头微蹙,难以置信地点着头:“他那义弟张飞本已将赵猛打昏,当庭又要杖责,结果才三棍子下去,赵猛便没了性命。”


    “没想到啊!”


    邓同长出了口气,惊叹不已:“这个刘皇叔,还当真是个狠角色,他这是要杀鸡儆猴,树立自己的威信,彻底把民心拢到他这边来。”


    邓勋丝毫不觉得意外,继续摆弄着他的花草:“若是此前,单凭刘备的手段,是绝对不敢如此放肆的。”


    “可是……”


    邓勋声音平静地道:“他如今背靠的,可是当今陛下,一个小小的赵家拦路,他又岂能放在眼里?”


    “坊间里的传言没有错,别说是个小小的赵家,便是碰到咱们邓家、阴家的公子,那刘备同样不会心慈手软。”


    以如今的局势,邓同又岂能想不到这一点:“的确如此,不过幸好,咱们邓家还不至于成为赵家那般,陛下即便为了盘活土地,也没能伤到咱们邓家。”


    “是啊!”


    邓勋缓缓点头,深感庆幸道:“陛下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他会想办法吃掉赵家、李家,但对于咱们邓家、阴家,却又没伤到多少。”


    “难以想象!”


    言至于此,邓勋停下手中的活,忍不住扭头望去:“陛下今年才15岁,便能有如此手段,等他真正长大了,那还了得?”


    邓同深以为然地附和道:“恩,陛下的手段,的确令人惊叹,以咱们新野县开刀,迅速震慑其余诸县,短时间内,便可令南阳震动。”


    “或许……”


    邓同猜测道:“今年下来,单凭这些朝廷的土地,南阳汉庭便可实现自主,若是再加上咱们各大世家上缴的税粮,对外征战,亦有可能。”


    邓勋恩的一声点点头:“没错!陛下雄心壮志,年少有为,或许要不了多久,便能横扫天下,再造大汉,咱们南阳帝乡,又是首功啊!”


    “哦对了。”


    邓勋试探性问道:“如今两轮考课已经过去,咱们邓氏族人可有考上的?”


    邓同淡笑:“恩,有一人考上了,是邓林叔父家的公子,比芝儿还大三岁,但目前还没有安排,不过应该快了。”


    “邓林?”


    邓勋皱着眉,脑海里始终没这个人。


    “哦。”


    邓同赶忙解释道:“湖阳邓家,家境相对贫寒,不过那孩子挺争气的,在前两批考课中,咱们邓家一共有十二人参加,只有他一人通过。”


    “恩。”


    邓勋满意地点点头:“不管怎样,结果总是好的!贤侄啊。”


    邓同忙不迭一揖:“在。”


    “你速去族中提钱,以后只要是邓氏子孙,通过朝廷考课出仕、入军者,皆赏钱一万,让他们全都打起兴致来,给我拼命的学。”


    呼—


    长出口气。


    邓勋捏着颌下一缕胡须:“如此公平的机会,不知能持续多久,咱们邓家决不可放弃这样的机会。”


    邓同拱手抱拳:“家主放心,此事交给侄儿便是。”


    “哦对了。”


    邓勋忽然想起了什么,试着问道:“阴家还是准备往宫里送人?”


    邓同点点头:“没错!已经选定了两个女孩,正在教导各种宫廷礼仪,如今朝廷建制暂时不全,且陛下心无旁骛,没时间选妃。”


    “不过……”


    邓同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等过上一两年,南阳汉庭彻底稳定,三公九卿齐备,即便陛下不着急,朝廷官员也会着急。”


    “阴禄那老家伙从现在开始准备,的确非常合适,必定可令阴家的女儿脱颖而出,或许真能被选入宫,也不一定。”


    邓勋皱着眉,沉吟片刻:“贤侄,你说咱们邓家是否也要准备准备?虽然,以军功入仕,是咱们邓家的优势,但与送女入宫,又不相冲突。”


    “可以吧?”


    邓同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只不过家主,小侄实在是难以分心旁顾,甄选邓家女子的事情,您可能得另找旁人。”


    “恩。”


    邓勋自然明白邓同忙碌,当即点头同意道:“放心,你专心朝廷考课便是,如果能令更多邓氏子孙进入朝廷,你的威信会大幅度提高,或许等我故去,你便是族长。”


    邓同急忙拱手:“家主,侄儿从未如此想过。”


    邓勋摆手道:“你可以想!而且,你很有能力,令郎如今已是鸳鸯军统帅,待到再有战功时,必可晋升将军,你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家主,我……”


    “没关系的。”


    “呃……”


    ……


    新野,赵家。


    祠堂。


    赵俨背着手,蹙着眉,左右来回踱步,不时抬眸望向外面。


    在其身旁,一个中年男子正哭哭啼啼地跟着:“家主,您可得为犬子做主啊,咱们赵家的人,可不能就这样惨死!”


    他叫赵彪,赵猛之父。


    “够了!”


    赵俨勃然大怒,气势汹汹地怼了回去:“你烦不烦啊,话说一遍两遍即可,叨叨叨一直说个没完,真当我老不中用,耳聋眼瞎了吗?”


    赵彪唯唯诺诺:“岂敢岂敢!”


    赵俨叹口气,摆手言道:“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家主—!”


    “家主—!”


    正在这是,祠堂外响起一声声呼唤。


    赵俨抬头望去。


    但见,自家仆从急匆匆闯进来,神色极其慌张,甚至顾不得行礼,便抬手指向外面,大喘口气道:

    “家主,我查到了,那个刘备是近期才到南阳的,听说是当今陛下的皇叔,新野令程渭出事以后,陛下第一时间召其入宫,派他来新野任职。”


    “什么?”


    顿时,赵俨愣怔,眼瞪如铃,满目骇然:“这刘备竟是当今皇叔?”


    家仆极其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正是如此。”


    嘶—!

    赵俨心惊,倒抽一口凉气,双腿忍不住打个寒蝉,险些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皇叔?竟然是当今皇叔?怪不得有恃无恐!”


    “该死!”


    赵俨暗自嚼碎一声。


    他终于明白。


    新野发生的一切,根本就是皇帝陛下安排好的。


    他是要拿新野县农耕开刀,来震慑南阳其余诸县,这才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便派来这样一位有皇家身份的人来坐镇。


    对方来得实在太快,却又从未提及皇叔的身份,这摆明了是在扮猪吃虎,对方正想找机会立威,自己居然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恁娘的!

    赵俨气得脸都绿了,唇角肌肉不停抽搐。


    他真恨不得抡起蒲扇大的手掌,狠狠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因何会被愤怒冲昏头脑,在没有足够情报支持的情况下,便鲁莽行事呢?


    那可是皇叔啊!


    别说是赵家,就算是邓家、阴家,也未必敢惹吧?


    赵彪急问:“家主,对方是皇叔,咱们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


    赵俨勃然大怒,咬牙切齿:“能怎么办?你说该怎么办?莫非要我举全族之力,与当今皇叔抗衡?你是嫌咱们赵家活得时间够长,是吗?”


    “这……”


    赵彪爱子心切,怒气冲云霄:“难道,犬子就这样白白死了?他可是奉家主您的命令,去当街闹事的,您总不能不管吧?”


    赵俨把手一摊:“你让我如何去管?对方可是当今皇叔!我能有何办法?不妨你给我出个主意,只要别伤及到赵家本身,我必定同意。”


    作为一家之主,赵俨深切的明白自己的职责是什么,那便是稳定家主,传宗接代,让赵氏香火可以在新野继续延续。


    该强时要强,该怂时就要怂!

    赵俨并非是怕事,否则当初就不会想办法从程渭身上动手,更不会因愤怒,便在没有情报的支持下,去试探新上任新野令的手段。


    只不过……


    如今的局势,已经非是他能掌控的。


    如果强行与当今皇叔作难,那可是要付出夷三族代价的。


    如果胜算高,还自罢了,可以如今的情况,他们赵家压根就没有胜算!


    赵俨岂能不认怂?

    “老弟!”


    赵俨叹口气,轻声道:“令郎惨死,有我赵俨的责任在,但对方可是当今皇叔,背靠的是当今陛下,咱们战不过的。”


    “放弃吧。”


    赵俨拍了拍对方肩膀:“至于令郎的事情,我会亲自参加葬礼,让他风风光光入赵家祠堂,此事就这样过去吧。”


    赵彪捂着心口,眼泪哗啦淌下来:“家主,你好狠的心啊,我赵彪记住了!”


    “赵彪,你……”


    赵俨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对方豁然转身,没有丝毫犹豫,迈步出了祠堂。


    望着赵彪离去的背影,赵俨下意识抬起的脚,又硬生生缩了回去。


    “家主。”


    仆从轻声道:“三老爷他性如烈火,万一做出点什么事儿……”


    赵俨长出口气:“是我对不起他,先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等过段时间,我再登门致歉。”


    ……


    关中,长安。


    丞相府。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


    “……”


    放浪的狂笑声飘荡在丞相府上空。


    此刻,丞相府正殿。


    董卓拿着从南阳方向传回的情报,捧腹狂笑不止。


    他将手中的情报递给下手李儒:“文优,你快瞧瞧,南阳方面的消息,弘农王居然接连罢免了八、九个县令,换上了那些才参加考课不久的娃娃。”


    “哈哈哈!”


    董卓内心狂喜,脸上遮掩不住的嘲笑:“真没想到,弘农王居然如此鲁莽,让一些没有为官经验的人,去接替县令,而且还搞出个什么农耕生产责任书。”


    “笑死我了!”


    “哈哈!”


    在董卓的眼里,弘农王如此这般,简直与自取死路没什么区别。


    毕竟,农耕可是南阳汉庭的大事,这时候对那些县官下手,反而换上一些才参加考课没多久的新人,真当这是在过家家吗?


    可是……


    李儒脸上却没有丝毫鄙夷,反而异常的淡定。


    交手这么多回合,他已经领教过弘农王的厉害,不会轻易被表象迷惑,而是在思考更深层次的原因。


    弘农王不傻,因何要冒险行事?

    农耕的确是重中之重,这时候罢免县官,换上新人,到底是何用意?

    新人干劲儿的确足,但为官经验少,同样不可忽略。


    还有那个什么农耕生产责任书……


    这种东西已经完全超出了李儒的认知,乃是弘农王自己搞出的一套管理经验,配合督察队按照节点考核,奖惩并重,还真有点内味了。


    不过……


    最终能发展成什么样子,便另当别论了。


    李儒捻须沉思,一本正经,与捧腹狂笑的董卓,形成鲜明对比。


    狂笑良久,见李儒没一点动静,即便是董卓本人,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怎么,文优难道不觉得弘农王此举,非常可笑吗?”


    “丞相。”


    李儒这才怔回神来,揖了一揖:“弘农王连续罢免了七、八个县令,整个南阳共计二十六个县,他罢免了近十之二、三。”


    “从表面上,的确非常冲动,甚至堪称鲁莽。”


    “可是丞相……”


    李儒深吸口气,反问道:“南阳可曾动乱否?”


    董卓皱眉,沉吟片刻:“现在虽没有消息,但不代表以后没有,南阳其余县令又不傻,屠刀就悬在头顶,他们岂能不慌?”


    “将心比心。”


    董卓拍着胸脯道:“此事若落在我董卓头上,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堂堂一县县令,岂是说能罢免,就罢免的!”


    “文优。”


    董卓的坏心思上来:“咱们要不要派人接触接触,或许能有意外之喜,这帮家伙与南阳各大世族皆有联系,其若造反,必可令南阳暴乱。”


    弘农王在南阳另立新朝,导致天下的资源、世族,迅速向南阳靠拢,虽然目前只是萌芽,但却依旧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要知道,若是没有南阳汉庭存在,这些资源、世族迟早应该属于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说,弘农王是从自己碗里刨食吃。


    这尼玛能忍?

    决不能!

    董卓恨不得将弘农王大卸八块,丢到荒野喂狼,方才能泄掉这心头之恨。


    可他现在没有足够的兵马,只能靠政治手段来为自己争取时间。


    李儒深吸口气,他不好否定董卓的意见,只能颔首点头:“的确可以派人接触,不过弘农王是不会给他们机会的。”


    “张辽坐镇河洛、曹操坐镇颍川,南阳则是由江东猛虎孙坚坐镇,总兵力达到了一万八千余人,南阳境内决不可能发生大的作乱。”


    董卓倒也不贪心,轻声道:“不必太大的作乱,只需要给他的农耕政略,搞点破坏便好,内忧外患之下,我倒是要瞧瞧,他如何能站起来。”


    弘农王率先发展农事,摆明了是要独立自主的节奏,董卓又岂能任由他,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发展下去。


    “这样啊……”


    李儒顿时来了兴趣,蹙了蹙眉,轻声道:“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董卓哦的一声,略显惊诧:“怎么?文优有办法?”


    李儒深吸口气:“丞相,这段时间,咱们一直在派刺奸往南阳,虽然在宛城暴露了很多,但在其余县城,却有不少咱们的人。”


    “而且!”


    李儒强调道:“弘农王此举虽然未能伤到大的世家,但却损害了各县豪族的利益,咱们远的不说,前些日子从南阳传回消息,新野县令刘备竟当庭杖杀了当地豪族家的公子。”


    “刘备?”


    董卓尚且不知此人。


    “恩。”


    李儒点点头:“听说是汉室宗亲,方才赶来宛城,便被弘农王亲口认为皇叔,声势大涨,但此前不过是高唐县令,高唐县落败,这才赶来宛城。”


    “如果在下猜得不错,弘农王之所以认其为皇叔,便是要赋予其皇家人的身份,借助这股力量来推行自己的农耕国政。”


    “丞相!”


    李儒唇角微扬,绽出一抹淡淡的阴鸷:“在下有个建议,既然弘农王要以刘备为式(榜样),咱们便想办法将其毁掉,必可震慑南阳汉庭。”


    董卓眸放精芒,深以为然:“果真可以?”


    李儒思索片刻:“可以试试。”


    “好!”


    董卓满口答应:“如若当真可以诛杀刘备,必可震慑弘农王,务必要派最得力的人去,以确保万无一失。”


    李儒一揖:“丞相放心,儒心中有数。”


    董卓点点头:“放手去干吧!咱们西凉骑兵正在复建,最多三年,必可如利剑般出鞘,届时必可一雪前耻。”


    ……


    南阳,宛城。


    皇帝行宫。


    刘辨手捧着奏章,满脸堆笑地点点头:“好啊!真是太好了,南阳这帮县令比我想象中要识时务的多。”


    “才不过罢免了十二个县令,还不到一半,居然就已经能跟得上咱们的农耕进度计划,看来他们不是能力上有问题,而是态度上有问题。”


    几乎每天,刘辨都能收到虞翻的快马奏章,里面全都是各县目前最新节点的进度情况,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封,按照计划节点完成的奏章了。


    这证明……


    军师联盟的雷霆手段,已经起到了相应的作用。


    这对于接下来的农耕进展,有百益而无一害。


    “是啊!”


    即便是荀彧本人,也没有想到。


    按照当初推演,南阳至少得裁撤掉一半县令,才可能真正踏上正轨。


    没想到。


    居然连一半都没有达到,各县就已经进入了状态。


    荀彧大为震惊,同样欣喜若狂:“若是按照目前的进度下去,咱们今年的农耕进度管理,必然可以超额完成。”


    “哦对了。”


    上首刘辨忽然想起了什么,急问:“按照节点计划的奖励,可全都分发下去了吗?”


    荀彧忙不迭一揖:“陛下放心,已经全部分发下去了。”


    刘辨这才安下心来,呼一口气:“这便好!朕素来赏罚分明,没完成者,固然要惩罚,可能完成,甚至提前完成者,必须要奖,不能让臣子们私下议论朕不讲信誉!”


    “哪儿能呐。”


    荀彧一路追随过来,自然明白刘辨的为人:“陛下治军严谨,从政更有办法,自从奖赏到位以后,各地县令已不在惶恐,而是干劲十足。”


    “微臣现在都开始担心,咱们的农具能否跟得上农耕进度了,若是因为器械耽误了农耕,只怕会引起各地县令的不满。”


    不同的时节,不同的任务,需要的农具不同。


    比如开荒,就需要用到铁钁(jué)来刨土,铁锸来铲土;


    而在耕种的过程中,最多要用的,便是铁锄;

    刘辨实行的是开荒、耕种并举。


    而在开荒之后,便需要播种,这样就需要更换农具,如果最新的农具没提供过来,势必会影响到各县的农耕。


    “放心吧。”


    刘辨却是极其自信地道:“公至已经制作了大量的活塞木风箱,锻铁效率大幅度增加,你们私下来沟通交流,争取重新拟定一份计划,一切当以农耕为主。”


    荀彧惊喜:“陛下竟已思虑至此?”


    刘辨简单恩了一声:“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如今农耕进度,比咱们预想的要好,那计划自然要发生微调,与之相关的人、机、物、料等,皆需要调整。”


    “文若啊!”


    刘辨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等开荒队伍退下来,全面进入农耕阶段,便要不了那么多人,你从现在开始,便要完善水利灌溉图了。”


    言罢。


    刘辨从龙案右上角的案牍中,抽出一份帛书,递过去:“这是朕按照南阳水系分布图,初步拟定的一份水利设施布置图。”


    “你拿回去,好生研究一下,再帮朕完善整理一下,然后汇总,做一份水利灌溉进度计划表出来,咱们抽空一起商议,争取早日定下来。”


    荀彧诚惶诚恐,忙不迭接过图纸:“陛下思虑甚远,且思绪缜密,只怕微臣没什么可以补充的。”


    “当然!”


    荀彧生怕皇帝误会,赶忙言道:“微臣会仔细研究,竭尽全力查缺补漏,也会尽快完成水利灌溉进度计划表,还请陛下放心。”


    刘辨淡笑:“恩,朕岂能不相信文若,你放手去做吧。”


    荀彧应一声:“喏。”


    旋即。


    躬身离开。


    刘辨心念一动:“老师,连王佐之才的荀彧,也被联盟里的专家折服了,瞧他现在这份恭敬的模样,哪有一点王佐之才的感觉。”


    “辩爷。”


    军师联盟轻声道:“其实联盟里的专家,也挺佩服荀彧的,毕竟他们是一群人,而荀彧只是一个人,单论工作能力,荀彧绝对不差。”


    这一点,刘辨自然是清楚的:“没错!一个人操持这么大的朝廷,各个方面全都要管,荀彧的工作能力,的确毋庸置疑。”


    “等以后有机会吧。”


    刘辨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一定帮荀彧分担压力,目前只能继续压榨他了,可怜的荀彧,简直比996还惨。”


  第276章 革新燃料,以煤炼焦!新野刘备,雷霆诛暴!

    南阳。


    雉县城北,冶铸作坊。


    吱扭扭—!

    一辆辆马车拉着货物来到这里。


    韩暨招呼一声:“秦坊主!”


    秦奋赶忙迎上来:“在。”


    “速速把石炭卸下来,以后拿这个当燃料,别再用木炭了。”


    “石炭?”


    秦奋顿时一愣,急忙上前,掀开帘布。


    果然。


    黑漆漆的石炭拉满了车。


    不过,秦奋脸上却没有半分惊喜,反而略显愕然:“韩谒者,您难道不知,使用石炭做燃料,很容易炸炉吗?”


    “哈哈!”


    韩暨笑了笑,极其肯定地道:“秦坊主放心,这种石炭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绝对不会导致炸炉,你放心使用便是。”


    虽然,冶铁铸兵在魏晋南北朝以后,才开始大规模使用煤炭做燃料,但实际上,从西汉时煤炭就已经在使用,只是发生过几次大的炸炉事件,便很少使用了。


    此外煤炭里面含有大量的硫元素,这对冶铁铸兵而言,是一种极其有害的元素,它能促使铁与碳的结合,使铁硬脆。


    真正可以充当燃料的,不是普通的煤炭,而是焦炭。


    方以智《物理小识》中记载炼焦方法:“煤则各处产之,臭者烧熔而闭之成石,再凿而入炉曰礁,可五日不绝火,煎矿煮石,殊为省力。”


    礁,即焦炭。


    意思是在密闭状态下,用高温烧熔臭煤,可以炼出像石头一样的礁,火力耐久而旺盛,用来冶铁,非常省力。


    颍川位于当今河南地区,鲁阳、郏县所包围的地方,便是现在的平顶山地区,这里有着丰富的煤矿资源,而且仅仅位于地下三百米左右。


    战国中晚期时,古人便可用简单的工具,采取竖井、斜并、斜巷、平巷等相结合的方式,初步解决了井下的通风、照明、排水、提升、支护等问题。


    而到了东汉末年,矿井挖掘技术更加完善,已经可以到一百多米的程度,尤其是挖掘铜矿、铁矿,更有经验。


    军师联盟在此基础上,进行了相应的完善,便派出一支工程队,赶往颍川进行秘密挖煤,而且在附近设置了炼焦场,从而将处理好的焦炭,送往南阳。


    “果真?”


    秦奋依旧有些不太相信。


    毕竟,老祖宗传下来的话,岂能有假?

    这已经是冶铸行业中,几乎是人尽皆知的行规了。


    可是现在……


    韩暨居然说石炭不会炸炉。


    这样的言论,已经彻底颠覆了秦奋的认知。


    “当然。”


    韩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如果秦坊主不放心,可以先派一部分人使用,如果不会炸炉,再全面使用不迟。”


    “不过……”


    韩暨晃了晃手中的竹简书,轻声道:“咱们的任务有改变,南阳农耕进展非常快,以前的计划怕是满足不了生产。”


    “陛下有令,调整农具锻造进度方案,从今以后,咱们要更加努力了,这木风箱、石炭便是陛下命我提供的,只为加快咱们的锻造速率。”


    秦奋一脸的难以置信:“啊?陛下……这是陛下提供的?”


    韩暨点点头:“没错!而且陛下已经找人试过了,只要炉渣清理及时,绝对不会炸炉,你就放心吧,等这段时间过去,还会有新东西。”


    呼—


    秦奋长舒口气,艰难地点点头:“既然是陛下提供,那咱们姑且一试,如果当真不会炸炉伤人,必定全面推广,这玩意热量高,配合木风箱,冶铸效率必可大幅度提升。”


    “好!”


    韩暨面带微笑地应了一声:“既如此,这东西便交给你了,速速将其归入库房,我去找一趟吉凯,有件东西需要他做。”


    秦奋颔首:“既如此,韩谒者请自便。”


    韩暨恩了一声,旋即直奔冶铸作坊。


    此刻,他手中拿着的,正是高筒转车上的轴承简图。


    这东西对冶铸要求相当高,整个作坊,恐怕也只有吉凯才能完成。


    ……


    南阳,新野。


    赵彪府邸。


    吱呀—


    赵彪推开书房门进来。


    忽然。


    一柄匕首顶在腰部,冰冷的声音随即响起:“别动,否则杀了你。”


    赵彪猛然一怔,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好汉,有话好好说,是赵某得罪你了吗?”


    “想为令郎报仇吗?”


    “啊?”


    “我问你,想为令郎报仇吗?”


    “想!当然想!日思夜想!”


    “很好!”


    背后的声音似乎很满意:“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而且事成之后,亦可助你逃离新野,遁入山林,落草为寇,你可愿否?”


    咕噜—


    赵彪咽了口口水,肯定地点点头:“只要能为犬子报仇,别说落草为寇,便是要我赵彪的性命,我赵彪也绝不会皱皱眉头。”


    “果然是个好父亲。”


    旋即。


    一个人影转至赵彪面前,冷声言道:“我观察你整整十日了,自从令郎死了以后,你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彻底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我想!”


    那人深吸口气,郑重言道:“你是可以为令郎,铤而走险的人。”


    赵彪皱着眉,肯定地点点头:“我可以!但你要先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倒也不含糊:“吾乃王方,来自长安汉庭。”


    赵彪愣怔:“你是董卓的人?”


    “没错。”


    王方极其肯定地道:“本将军正是丞相的人,怎么,害怕了?”


    赵彪冷哼一声:“我连死都不怕,会害怕董卓?”


    王方淡笑:“虽然弘农王在南阳创建汉庭,但焉能与长安汉庭相抗衡,他迟早都会落败,你若现在投靠丞相,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


    “我至少……”


    王方深吸口气,极其确定地道:“可以保证你当上一县县令,如果你能表现地稍微好点,一郡郡守也不是没有可能。”


    呼—


    赵彪丝毫不在意官职:“那些东西我都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你准备如何助我一臂之力?”


    对于赵彪的反应,王方非常满意,这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复仇者:“如今新野有我三十余人,尽皆军中精锐,可助你一臂之力。”


    “三十余人?”


    赵彪冷声言道:“这些人马怕是连刘备的身都进不了吧?我可听说,此人自黄巾时起兵,大小上百战,剑术极其精湛。”


    “而他麾下的那俩兄弟,更是有万夫不挡之勇,西行讨董时,便是他们突袭了张邈大营,逼迫张邈舍弃鄢陵。”


    “你只有三十余人……”


    “哼!”


    赵彪不屑地哼了一声:“还想诛杀新野令?开什么玩笑!”


    王方双目灼灼地凝视着对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族中还有部曲近两百人,这些天你一直在于李家、王家、鲁家人联络,想来也是要刺杀新野令吧?”


    “朝廷这道政令下达,没有损害到邓家、阴家的利益,但尔等豪族,已经雇佣不到佃户,他们焉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赵彪深吸口气:“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王方轻声道:“我已经说过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你。”


    “可是……”


    赵彪话锋一转,冷声言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帮家伙没人愿意帮助我,他们如我一般,做不了家族的主。”


    王方凛然道:“不需要他们出手,只需要他们帮我把人,从城外带进来,你有两百部曲,我再凑一百人,足够斩杀刘备。”


    “哦?”


    赵彪顿时一愣:“你还有人?”


    王方傲然:“当然有。”


    “好!”


    赵彪点点头:“我答应你,明日便与那些兄弟联络,让他们帮忙,带一部分人入城,届时要如何行动,由你说了算,我听你的。”


    王方淡笑:“一言为定。”


    赵彪:“一言为定。”


    次日晌午。


    县衙。


    刘备正在处理政务时。


    忽然。


    殿外响起一声呼唤:

    “大哥—!”


    “大哥呀—!”


    “哈哈哈哈。”


    是张飞。


    刘备一下子判断出来。


    他抬眸望去。


    果然。


    见张飞引着一人上殿:“大哥,朝廷给咱们下发的节点奖励到了,足足两万钱呐,这回可能买点好酒了吗?最近都快憋死我了!”


    “这位是……”


    刘备却是没有理会张飞,目光转而落在其旁边男子身上。


    但见……


    其人身材挺拔,面如冠玉,五官精致,高冠博带,一脸书卷气息,不由心生好奇,以前的节点奖励,全都是武官押运,怎么这次换人了?

    “哦。”


    不等张飞主动介绍,那人横出一步,揖了一揖:“在下伊籍,字机伯,兖州山阳郡人,是第三批通过公车署考课之人,奉命赶来新野,协助皇叔。”


    “这是诏书。”


    言罢,伊籍从背囊中取出诏书,递给刘备:“还请皇叔过目。”


    刘备大手一挥:“不必,备正愁政务繁忙,没想到陛下已经替备考虑到了,新野欢迎你,正好节点奖励下来了,今夜为你接风洗尘。”


    “翼德!”


    刘备扭头望向张飞:“你不是许久不曾沾酒了吗?今夜,你可以畅饮,务必要把机伯兄弟陪好了,明白吗?”


    张飞狂喜,眼神骤亮,拍着胸脯保证道:“大哥放心,交给我便是。”


    “皇叔。”


    一旁伊籍赶忙一揖:“最近怕是真不行。”


    刘备蹙眉:“哦?你这是何意?”


    伊籍从怀中取出信笺,递给刘备:“皇叔,此乃陛下的亲笔信,您还是看看吧,校事府查到最近有一伙人,正在往新野聚集,可能会对你不利,让你万事小心。”


    嘶—!

    刘备顿时一愣,接过信笺,展开浏览:“啊,这……”


    伊籍轻声道:“皇叔,陛下不希望你出事。”


    刘备缓缓点头:“放心,我不会有事,只是委屈了你,不能为你接风洗尘。”


    伊籍淡笑:“以后咱们相处的时间很长,早晚可以接风洗尘,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好!”


    刘备长出口气:“你能这般想,备很欣慰,待处理完新野城中的奸贼,咱们接风洗尘、庆功宴,一起办了。”


    伊籍颔首:“喏。”


    刘备吩咐道:“翼德,将云长唤回,有要事相商。”


    张飞拱手:“喏。”


    没一会儿。


    关羽赶回县衙。


    刘关张、伊籍、简雍围聚一起,思考对策。


    虽然,敌在暗,我在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刘备对新野县也有了一定了解,哪些人可能会动手,亦有个大致了解。


    经过许久的商议。


    刘备终于想出了办法,提前部署,以防不测。


    三日后。


    夜。


    子时末,丑时初。


    疲累了一整日的新野,彻底安静下来。


    正当老百姓熟睡不可自拔时,新野城中忽然亮起数百火光,将新野照个透亮。


    原本安静的新野,立刻变得喧嚣起来,犬吠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全城,令人胆战心惊!

    若是从高空俯瞰,此时新野城中的星火,从东西两个方向,宛如两条巨蟒般游窜过来,正朝县府方向高速逼近。


    砰!

    县府大门被十余个健壮小伙子撞开,数百高举火把的部曲蜂拥而入,直接越过前面的政务大厅,直朝内院方向狂杀而去。


    “杀—!”


    “诛杀刘备!”


    “替赵公子报仇!”


    “……”


    王方更是把手一招,冲入内院。


    只要能诛杀刘备,必可对南阳汉庭起到强大的震慑作用。


    而与此同时,他还能得到一支两百人的武装,简直就是一举多得啊!


    “赵兄,快跟上!”


    但见,赵彪拎着寰首刀,一个箭步杀进去,扯着嗓子呼喊:“冲进去!全都给我冲进去!诛杀刘备者,赏十万钱!”


    “给我把刘备,剁成肉泥!”


    “杀—!”


    这一声吼。


    宛如口中迸出春雷,舌尖震起霹雳。


    直将赵彪深藏心底的怒愤,彻底宣泄了出来。


    从赵彪声嘶力竭的声音中足以证明,此人对刘备的怨恨,达到了怎样的程度,若非夜幕遮掩,必定能看到赵彪那张扭曲到极致的脸,是何等的恐怖!

    但可惜……


    他偏偏选错了对手。


    正当赵彪部曲冲入内院的刹那。


    但见,四周亮起数十支火把,廊道中、耳房内,瞬间奔出数十员精兵,强弓硬弩齐张,从内屋中豁然奔出一员悍将。


    不是别人,正是刘备!

    赵彪做梦都想杀死的刘备!


    王方愣怔当场:“该死,咱们中计了。”


    “哈哈!”


    刘备仰天狂笑一声,怒指赵彪:“赵彪,没想到你居然敢勾结外贼谋反,今日既然主动送上门来,那便休怪本县不客气了。”


    苍啷!


    刘备拔剑出鞘,铿锵下令:“一个不留,斩尽杀绝!”


    刹那间,一波密集且犀利的箭矢,从四方陡然间袭来,赵家部曲竟如割麦般倒下一茬,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虽说这帮县兵在刘备来此之前,各个都是怂包蛋,但经过张飞、关羽的调教,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战斗力。


    当然!


    最为重要的是。


    他们尽皆穷苦人出身,连日来的相处,让他们认定,刘备是个能为老百姓做主的好官,自然愿意为其死战。


    如今,赵彪居然敢勾结外贼造反,却又中了刘备设下的妙计,他们自然各个手不留情,不遗余力地便是一通狂杀。


    “赵兄,快撤!”


    一波箭雨袭杀后。


    赵彪、王方已有撤退的迹象。


    刘备又岂能让他们如愿,当即一声令下:“杀—!”


    众将士收起强弩,操起寰首刀,如潮水般猛冲过去:

    “杀—!”


    刘备个人勇武虽不及关张,但也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面对赵家部曲这帮乌合之众,他身先士卒,一个猛子直接扎了进去。


    噗!噗!噗!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眨眼间,死在刘备手上的敌军,便多达五、六人。


    然而……


    刘备压根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一抬手,双袖中吐出一道青光!

    森冷的长剑狂舞。


    倏然之间,剑气纵横。


    原本还准备舍命一搏的赵彪愣住了。


    虽然,他早已预料到,刘备绝非易于之辈。


    但却怎么也不敢相信。


    刘备的剑术竟然精湛到了如此程度。


    那一道道锐利的剑气,不断收割着自家部曲的性命,彷佛只是一眨眼,便在亲兵掩护下,向前突进了数丈,距离自己,咫尺之遥。


    不知怎么回事?


    当赵彪瞪眼盯着刘备的刹那,心中的胆怯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发乎于心的愤怒,掌中寰首刀,下意识地便抡了起来。


    “大耳贼,还我儿命来!”


    “呀—!”


    刀锋起,寒芒闪。


    森冷的杀意彷佛穿越了时空的限制,飞速怒劈而下。


    然而……


    刘备却是神色淡然,不急不缓。


    他将身子轻侧,掌中长剑斜刺里探出,无情森寒的剑气飞掠之间,有如麒麟清戾。


    下一秒,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骤然响起。


    “啊—!”


    但见,一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鲜红的汁液如同喷泉一般,激扬三尺,翻滚落地的赵彪首级上,还保留着他最后一丝的惊恐与愤怒。


    “蠢货!”


    “不足与谋!”


    王方暗骂一声,舍弃赵彪,奋力向外冲杀。


    可是,他方才引兵出了正门。


    顷刻间,关羽、张飞各自带着一队军马,从左右两侧包抄过来,他们兵力虽略显不足,但有关羽、张飞这两位万人敌在,又何惧这数百杂兵!

    尤其是张飞,纵马前冲,蛇矛狂舞,伴随着一声虎吼震响,本就已经溃败的敌军,竟吓得是胆裂魂飞,惊慌失措。


    不少士兵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张飞一矛戳死;某些士兵虽然反应过来,但却被张飞恐怖的气势所摄,吓得双股打颤,连刀都拎不起来。


    另一侧的关羽虽不如张飞声势骇人,但他出手更加果敢,掌中战矛如疾风般接连猛刺,或是心口、或是咽喉,总之尽皆要害,一招毙命。


    县兵在关张的带领下,一个个士气暴涨,竟如狼似虎一般,提刀猛冲,疯狂厮杀,不停夺走赵家部曲的性命。


    这帮部曲原本便是没有上过战场的人,他们不过是这些士族吆五喝六,恃强凌弱的工具而已,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尚可,跟关羽、张飞相比,简直弱若菜鸡!

    “该死!”


    关羽、张飞引兵把门一堵,刘备亲率精锐,从内院猛冲。


    前后夹击,顿时让王方心中惶恐,暗自叫骂:“若是不能突围,必死于此!”


    “杀—!”


    当下,王方别无选择,提刀猛冲。


    噗!噗!噗!

    他好歹也是董卓帐下军司马。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电光火石。


    接连有五、六个县兵死在王方手上,顿时引起了关羽的注意。


    “想走?没那么容易!”


    关羽双眸锁定王方,掌中战矛大开大合,挨着人,人死,撞着马,马亡,当真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狂霸气势!

    “好一员猛将!”


    王方眼瞅着关羽杀过来,心中巨震。


    他自知不是其对手,干脆一咬牙,一跺脚,眉峰倒竖,厉声吼道:“弟兄们,古有项羽破釜沉舟,最终大破秦军!”


    “今日,你我投之于亡地,当有项羽的气势,方可后生!弟兄们,全力厮杀,一点突破,不惜性命,才有生机!”


    “杀—!”


    一声令下。


    本部百余精兵直扑向关羽。


    然而……


    关羽丝毫无惧,轻哼一声,抡起战矛,便是一招横扫千军,这伙兵马虽是精锐,但在关羽的攻势下,依旧没有还手之力。


    噗!噗!噗!噗!噗!噗!噗!

    一道如月的寒芒扫过,面前七、八个贼子,每人至少身中一矛,当场死绝,飞溅的血水弥漫空中,萦绕在关羽身旁。


    王方大惊!


    其部悍卒更加震惊!


    夜幕下的关羽,哪里是人,简直是战神降世啊!

    “哼!”


    关羽冷哼一声,一手持矛,一手抚须:“你们这帮怂兵,连刀都握不紧,还想学西楚霸王项羽?简直不自量力!”


    凤目圆睁,杀意骤起!

    关羽持矛冲杀,毫不留情,瞬息之间,便刺倒了数名偷袭县衙的贼子,直让王方看得是眼突面红,心中大恨。


    铛—!

    一声清脆炸响。


    王方硬接关羽一矛,竟硬生生退了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然而,不等王方再次组织进攻,关羽陡然间加快了速度,手里战矛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奇妙的曲线,飞快的刺向王方的脖颈。


    噗!

    战矛飞刺,幽寒的矛尖自王方后颈窜出,旋即抽离,宛如蜻蜓点水般潇洒飘逸。


    王方瞪眼倒下,当场一命呜呼,眼神中带着不甘与惊恐。


    “云长、翼德。”


    此刻,刘备的声音响起。


    “大哥!”


    关张在外呼喊。


    “这里交给我。”


    刘备持剑冲杀,厉声下令:“尔等速速引兵,直扑新野赵家,以谋反罪,将其全族诛杀,一个不剩!”


    关、张齐声呼喊:“喏。”


    旋即。


    二人率领本部兵马,直扑赵家。


    趁夜行动,丝毫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以免有漏网之鱼。


  第277章 劳力缺少?提倡蒙学,教育、农耕两手抓!


    次日,清晨。


    雄鸡报晓,朝霞满天。


    新野县城的街道上,鲜血尚未干涸,空气中残存着血腥气。


    正准备去农田干活的百姓,一个个为之震惊,凝望着县城外横七竖八排列的尸体,议论纷纷:

    “昨天夜里到底经历了什么?难不成有人突袭县衙?”


    “你们还不知道?县里已经说过了,赵彪勾结外贼,企图谋害朝廷命官。”


    “啊?这可是夷三族的大罪啊!赵彪难道不害怕连累全族?”


    “可不是嘛!赵家全族已经被诛了,目前正在搬运尸体,清点族中账目。”


    “嘶—!咱们新来的县令还真是厉害啊,居然敢对赵家下死手。”


    “听说赵家老爷子还在榻上,就已经被人剁了脑袋。”


    “活该!让他们平时欺负人,就得有个厉害的,收拾他们。”


    “……”


    新野县百姓起初只是惊叹,但在听说赵家谋反,被夷灭三族后,一个个抚掌称赞,彷佛多年的仇恨,到今天终于有人给他们报了!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


    县衙内。


    走出一个高冠博带的男子。


    不是别人,正是伊籍。


    伊籍神色淡然,丝毫没有被身旁尚未清理掉的尸体影响。


    他朝着新野老百姓一拱手,朗声道:“乡亲们,赵家谋反,已然伏诛,如今清点其祖产,得良田八千余亩,耕牛三百余头,农具不可胜数。”


    “县尊有令,承包田亩尚在三十亩以下者,可以来县衙登记,县里会依据尔等实际情况,给予相应的补偿,争取每户皆可承包三十亩田。”


    赵家的田全都是良田,随时可以播种,进入农耕阶段,刘备又岂能荒废这些田亩,因此便派伊籍张贴告示,准备在半天之内,将赵家良田投入生产。


    “俺们家要报名,俺们只有二十二亩。”


    “我们报名,县尊开恩,我们只有十六亩田,而且全都是荒田。”


    “以前我便是承包赵家田亩的,尚未来得及分田,可以交给我们嘛?”


    “……”


    新野老百姓十分积极,像是生怕错过这天上掉馅儿饼的机会。


    伊籍派人将告示张贴好,旋即回到衙署办公:“大家排好队,别着急,一个个登记好自家情况,待官府核查过,便可补偿土地。”


    “排队!”


    “扰乱秩序者,不予登记。”


    在县兵的帮助下,长长的队列很快完成。


    各家皆是男人下地干活,女人、孩子负责排队。


    这样既不会耽误生产,又不会贻误正事,简直一举两得。


    此刻。


    县衙中。


    刘备居高临下,凝望着下方如龙长队的百姓,皱着眉:“农耕之事基本已上正轨,可自家仅靠男人耕田,三十亩地压力可不小啊,这样难以提高农耕效率。”


    一旁简雍缓缓点了点头:“是啊!如果能把各家女人也解放出来,农耕效率一定会提升,可家里的老人、孩子,就成了一大麻烦。”


    呼—


    刘备吐口气,轻声道:“老人还自罢了,尚有自主能力,但这些孩子却是不行,若是出点事,便是要命的大事。”


    “没错!”


    简雍深以为然地道:“而且,朝廷取消了口赋、算赋,这无疑会刺激老百姓生孩子,以后孩子越来越多,便更成问题了。”


    刘备皱着眉:“不行,得想个办法解决它,否则下个节点能否完成,还不一定呢,陛下以咱们新野为式,咱们便得做出点成绩才行。”


    简雍何尝不明白刘备的心思:“主公言之有理,在下与机伯,会好生考虑此事的。”


    刘备轻声道:“辛苦你们了。”


    简雍淡笑:“哪里。”


    “县尊—!”


    恰在此时,不远处响起一声呼喊。


    刘备抬眸望去。


    但见,自家士兵引着从宛城而来的传令兵,疾步赶来:“走,咱们下去,可能朝廷又有诏令来了。”


    简雍恩的一声点点头:“陛下可真是勤政,三天两头一个诏书,简直比咱们这些县令,还要关心农耕大略。”


    “自然!”


    刘备傲然言道:“农耕可是陛下的国政,乃是当务之急,陛下焉能不关心。”


    这一点,简雍自然明白:“话虽如此,但陛下的确非常勤政,世所罕见呐,咱们跟着陛下做事,必可振兴汉室,再造乾坤。”


    哒!哒!哒!

    一路转身下了楼,恰见传令兵赶来:“皇叔。”


    刘备摆手示意其不必多礼:“敢问,可是陛下又有诏书?”


    传令兵恩的一声点点头:“有!”


    旋即。


    刘备赶忙转入殿中。


    众人纷纷在侧,齐齐欠身拱手。


    传令兵则在上首,从布袋中挑出诏书,朗声诵读: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欲安国,必重农,今耕事繁重,劳力不足,盖因百家之子尚幼,累及耕事,不得全力尔。”


    “鉴于此,令各县倡蒙学,以乡、聚(村)之庠(xiáng)序为主,设孝经师一人,鼓励人员入学,以安各家。”


    刘备闻言愣怔,眼瞪如铃。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自己正愁不知该如何帮助百姓解决后顾之忧,结果自家陛下就已经想到了,甚至还给出了妥善的处置办法,这简直是神来之笔啊。


    “皇叔?”


    “恩。”


    “领旨吧。”


    “哦!”


    刘备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恭敬地接过圣旨:“新野令刘备接旨。”


    随后,传令兵又从布袋中掏出一卷书,递给刘备:“皇叔,此乃蒙学之教材《急就篇》,全文共计1244字,没有重复字,句子乃七言、四言、三言等,朗朗上口,便于记忆。”


    “此外,如果孝经师不足,陛下建议发动三老,各地县衙给予不低于五十石的俸禄,令其安心教学,不得有误。”


    五十石俸禄虽然不多,但若是每个孝经师全都如此,整个新野县加起来,至少怕是得有数十,甚至上百人,这便是上千石的俸禄。


    要知道,即便是刘备本人,一个大县的县令,也不过仅仅只有千石的俸禄而已,足以证明陛下对于教育的重视程度。


    如此,刘备又岂能不重视!

    幸好。


    如今刘备可不缺粮食。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放心吧,既是陛下圣旨,备自当全力以赴。”


    传令兵淡笑,拱手抱拳:“刘皇叔,陛下让小人捎句话给你,如今新野可是南阳标杆,各项节点尽皆提前完成,务必要将此势保持下去。”


    刘备内心澎湃,感动之至:“陛下竟然还记得!”


    传令兵恩了一声:“听荀令君言,陛下对刘皇叔的工作,非常满意。”


    呼—


    辛苦工作良久。


    当刘备听到这句话时,感觉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跟着,刘备再次拱手抱拳:“劳请转告陛下,备必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圣恩。”


    传令兵颔首:“在下必定转告,还请皇叔放心!时辰不早了,在下需要继续赶往其余诸县下令,就此别过。”


    刘备大手一挥:“宪和,替我送送。”


    简雍拱手:“喏!”


    二人方才离开大殿时。


    “来人。”刘备便进入工作状态。


    “在。”


    “速将各乡三老请来,本县有要事宣布。”


    “喏。”


    ……


    新野,邓家。


    书房中。


    邓勋背着手,眉头微蹙,不可思议地道:“刘备居然提前有准备?”


    邓同肯定地点点头:“没错!而且刘备何其胆大,整个县衙不过数十人,便敢设下埋伏,他这是故意演给赵彪看的。”


    如果刘备收缩了兵力,必然会引起暗中蛰伏的赵彪注意,如此一来,对方可能会放弃这次行动,从而导致隐患难以消除。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刘备太清楚这一点了,只有把隐患彻底铲除掉,他才能真正放开手脚,继续大刀阔斧的搞农政,否则每日担惊受怕,什么都干不好。


    也正是基于此。


    他才可以保持外松内紧的状态,守株待兔,等着造反者上钩,从而一波反打,直接将其连根拔除,彻底消除隐患。


    “没错!”


    深谙兵法的邓勋,自然能够瞧得出来:“我还真是小觑了刘备,原以为他与寻常汉室宗亲一样,没想到居然有陈王的勇略。”


    “佩服!”


    “实在佩服!”


    邓勋发自肺腑地感慨。


    没想到。


    被“皇叔”名号遮掩下的刘备,还有这样悍勇的一面:“可惜了赵家,就这样被夷灭了三族,数千亩良田,落入了朝廷手里。”


    邓同长出口气:“赵家的确可惜,生了那么个不识时务的坏种!”


    同为家主的邓勋,深感压力山大:“是啊,陛下狠辣果敢,绝不留情,他能饶恕咱们邓家一次,但绝不会有第二次。”


    “贤侄啊!”


    邓勋扭头望向邓同,极其郑重地道:“你抽空在各家多多走动,千万别生出什么坏心思,如今邓家形势大好,此时吃的亏,以后全都会补回来。”


    虽然,朝廷的农耕策略没有伤害到世家豪族的根本,但多少伤到些皮毛,让某些原本为邓家耕田的佃户,成为了朝廷的雇农。


    尤其是新野以外县城的邓氏,有些与赵家情况一般无二,有些甚至还不如赵家,他们此时的境遇,是非常非常尴尬的。


    当然!


    同样有一些邓氏旁系,家中没有田产者,因为朝廷的政令,对日子有了盼头,可以承包三十亩田,满足自己的日常生活所需。


    这便是新野邓氏一族。


    从庞然大物,到穷困潦倒,应有尽有。


    邓勋需要顾全大局,平衡利弊得失,不可能因为某些家族的吃亏,便将全族的命运置之不顾,强行与皇权开战。


    邓同欠身拱手:“家主放心,正好我要搜寻族中青年才俊,继续参加朝廷考课,此事可一并办理,您安心便是。”


    “好。”


    邓勋点点头:“如此甚好。”


    “哦对了。”


    忽然。


    邓勋响起了什么,转而问道:“贤侄,近日刘备召集各乡三老,你可知所为何事?”


    邓同唇角微扬,淡然一笑:“是这样的,朝廷考虑到即将进入全面农耕阶段,为了缓解人力不足的问题,便命各乡将庠序抓起来,设孝经师一名,专教小孩子识字。”


    “哦?”


    邓勋捻须,不由眼神骤亮:“竟有此事?”


    邓同点点头:“恩,不仅如此,三老额外每年补偿五十石俸禄,皆由各县提供,务必要保证适龄儿童,全部入学,读书识字。”


    邓勋愕然:“居然还有五十石俸禄?”


    “恩,小侄也没有想到。”


    “看来陛下对此颇为重视啊。”


    “没错!”


    邓同点点头:“小侄听闻,以后各县、乡、郡,甚至朝廷内部,全都要成立有相应职能的官位,而且俸禄绝不会少。”


    “有点意思。”


    邓勋捻须,缓缓点头:“陛下是我见过,最重视经学的皇帝,不过能否推行下去,还有待于商榷,读书虽好,但绝非寻常百姓可承受得起的。”


    所谓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在邓勋的潜意识里,普通老百姓尚且吃不饱饭,哪有闲工夫负担孩子的读书、识字费用,即便是竹简书,价格也是不菲。


    实际上,大汉时期就已经出现了买卖书籍的“书肆”,只是价格上颇为昂贵,非是寻常百姓能够承担得起。


    “是啊。”


    邓同自然深有感触,轻声附和道:“我朝皇帝皆希望普及教育,但各中之艰难,实在难以想象,相信要不了多久,陛下此举同样会无疾而终。”


    邓勋恩了一声:“应急可以,但若想长久,可没那么容易。”


    邓同轻声道:“但读书之功,非得经年累月不可。”


    “的确如此。”


    “……”


    ……


    南阳,雉县。


    通往冶铸中心的路上。


    马车中。


    刘辨捧着书,佯作阅读,内心却在与军师联盟沟通:“老师,咱们的造纸术、活字印刷,估计还得一段时间才行,现在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早了?”


    “放心吧。”


    军师联盟极其肯定地道:“任何事务的推广施行,全部得慢慢来,咱们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准备妥当了,然后直接施行,这是不对的。”


    “你得给东汉的这些世族一个适应的时间,温水煮青蛙,循序渐进,慢慢地往下推广,先让老百姓吃饱饭,然后再逐渐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


    “只要咱们坚持以科举取士,经过数年时间,层层往下渗透,按照目前大汉的教育体系,是完全有可能施行下去的。”


    “即便是世家豪族,也不可能逆得过大势!”


    军师联盟的声音略显激动,似乎对此同样充满期盼:“而咱们要做的,便是给科举积势,今天是蒙学,明天可能就是精庐。”


    “先在目前已有的体制上,逐渐把教育的层次打通,从蒙学开始,再到小、初、高,按难度系数,逐渐加深,最终升到太学。”


    “当然!”


    军师联盟强调道:“专家只是举个例子,现代是幼小初高,但在古代可未必有这么全面,咱们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刘辨颔首点头:“放心,我明白的!不过老师,一旦活字印刷、造纸术出来,势必会造成极大的冲击,难道世家不会提防?”


    “恩。”


    军师联盟似乎早有预料,极其淡定地道:“造纸术一定会对世家产生冲击,因此咱们不能迅速投放市场,通过控制产量,物以稀为贵,让世家慢慢接受。”


    “还是那句话,新事物的推广,绝不是一蹴而就,尤其是与政治结合的产物,更是如此,它都需要一定的发展过程,切不可操之过急。”


    控制产量?


    刘辨眼神骤亮,顿时明白了军师联盟的想法。


    所谓量变引起质变。


    如果大量将造纸术投放在市场,势必会引起世家大族忌惮,毕竟如此一来,他们各家最珍贵的传承,便彻底成为了废物。


    而如果只是少量持续增加式投放,等积累足够的势以后,时机合适,便可一举将其打通,彻底完成教育体制改革。


    稳中有进,循序渐进。


    是军师联盟专家目前改制的基本方略。


    “放心。”


    刘辨缓缓点头:“我明白的。”


    咯吱—


    马车停下。


    车厢外响起朱彤的声音:“公子,冶铸作坊到了。”


    刘辨应了一声,这才从车厢出来。


    早有冶铸谒者韩暨迎上来:“公子。”


    刘辨摆手打断,示意其不必多礼:“怎么样,可能造出来?”


    韩暨吐口气,脸色有些难看:“造是造出来了,但距离公子的要求,差之甚远。”


    虽然,自东汉时期开始,便已经有了水车,但其只是汲水翻车,还不算是大型的水利机械设备,难以将河水运送往更远的距离。


    没办法。


    刘辨只能制造高筒转车。


    而史料中记载的高筒转车,最早出现在晚唐,用于灌溉水稻。


    它是一种具有搬运链性质的机械,是现代斗式提升机和刮板输送机的雏形。


    不过……


    这种机械有一定的局限性。


    归根到底,是因为晚唐时期的技术水平不过关,难以发明出具有一定承载力的滚珠轴承。


    而军师联盟考虑到要一步到位,因此对于高筒转车,进行了局部的加强。


    这便涉及到了滚珠轴承。


    当然!


    轴承是机械的基础原件。


    它的质量、功能,影响着工业的进程!

    这是推行工业化最基础的,若是连基本的轴承都搞不定,那就更谈不上发明蒸汽机、内燃机等象征着现代工业化的东西了。


    因此。


    轴承这个技术难关,迟早是要突破的。


    轴承要求硬度高、耐磨、耐压,普通的钢铁肯定顶不住。


    不过,将其暂时用在大量木制的高筒转车上,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以后需要钢铁机械时,再考虑各种合金钢铁,亦或者是生产钨钢,来满足要求。


    “走。”


    刘辨懒得浪费时间,大手一挥:“走,咱们进去瞧瞧。”


    韩暨揖了一揖:“喏。”


    旋即。


    二人进入到冶铸作坊内部。


    刘辨率先查看了,他们生产出来的钢珠。


    从外形上看,的确没有现代那么标准,不过经过打磨,依旧有了标准圆的雏形。


    刘辨双眼紧盯着钢珠,丝毫不肯放过一个细节,与此同时,内心却在与专家沟通:

    “老师,我感觉这样的钢珠,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还是失败了呢?”


    军师联盟立刻解释道:“单纯一个钢珠,或许还算可以,但球轴承需要多个钢珠,同时工作,协同配合,才能正常运转。”


    “一旦钢珠的误差大于某个阈值,肯定就不能使用了,所以这是一项相对比较精密的零件,靠工人手工打磨,的确有些难。”


    言至于此,军师联盟最终给出建议道:“刚才专家给出建议,以目前的条件,可能还是得上机械才行。”


    “机械?”


    刘辨眉头皱得更高:“这玩意岂不要比滚珠更难?”


    军师联盟轻声道:“放心吧,专家已经有了简易的规划,咱们以大规模机械,将滚珠的大致磨样造出来,然后再配合人工打磨,一定能够合格。”


    “这样吧。”


    军师联盟建议道:“先让吉凯熟练掌握钢条制造吧,咱们回去以后,便制造简易的水利冲压机,脚踏砂轮机、夹具。”


    “如果还是造不出来,咱们便退而求其次,将滚珠变成滚柱,这样难度系数骤降,先把高筒转车造出来,然后再攻克滚珠难关,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专家是一定能造出来的。


    但现在因为农耕时间太紧,某些东西实在没办法完善,想要短时间内,攻克滚珠技术,才有了一定难度。


    “好吧。”


    刘辨深吸口气,转而扭头望向韩暨:“公至,这滚珠的误差还是比较大,难以符合要求,这样吧,你先命吉凯熟练掌握钢条铸造。”


    “我先回去,争取发明一套机械,以机械代替人工,这样的话,或许可以将误差控制在合理的阈值之内。”


    韩暨一脸的难以置信:“啊,这……公子,这能行嘛?时间可来得及?”


    刘辨倒也没有把话说死,轻声道:“争取吧,如果实在做不出来,咱们再想别的替代品,总之,绝不能耽误农耕。”


    韩暨深吸口气:“喏!”


    刘辨吩咐道:“将此滚珠,包上一些,我要带回去。”


    “好。”


    韩暨点点头:“在下这便派人准备。”


  第278章 农耕策略,初见成效,世家豪族渐入圈套!

    从冶铸作坊返回皇宫。


    何云立刻迎上来:“陛下,之前荀彧有事求见,现在是否召其入宫?”


    刘辨皱了皱眉:“哦?可知是何事否?”


    何云摇摇头:“末将不知。”


    “这样啊。”


    刘辨思索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道:“以防万一,还是让文若入宫吧。”


    何云欠身拱手:“喏。”


    旋即。


    躬身离开。


    刘辨则返回文德殿,取出帛书,开始按照军师联盟专家的意见,将制造滚珠用的简易机械设备,临摹在帛书上。


    “水力冲压机主要是靠……”


    “脚踏砂磨机……”


    “……”


    正当刘辨按照专家叙述,勾勒出相应的轮廓时。


    吱呀—!

    荀彧推门而入,趋步上前,欠身拱手:“微臣荀彧,参见陛下。”


    “文若来了。”


    刘辨临摹最后一笔,旋即摆手示意其一旁落座,吹干墨迹,将其收起来:“文若,听说你来寻过朕,可是有何事发生?”


    “陛下。”


    荀彧脸上遮掩不住的笑意,忙不迭揖了一揖:“奉孝传回消息,如今南阳各县的驵会,已经出现了买卖田亩的消息。”


    “哦?”


    刘辨眼神骤亮,喜上眉梢:“居然有人买卖田亩?此事当真?”


    荀彧点点头:“恩,千真万确!”


    嘶—!

    刘辨惊喜,猛抽一口凉气,心中暗问:“老师,是不是咱们的农耕策略起作用了?”


    军师联盟同样有些震惊:“恩!一定是这样的,将田租改成定额税,不管有没有收成,全都要交税,这绝对是当地豪族不愿意看到的。”


    “尤其刘备诛杀赵俨全族的消息出来,与之相类似的一些豪族,肯定会坐不住,既然反抗不成,手里的土地自然就成了烫手的山芋,他们肯定要卖的。”


    “只不过……”


    军师联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即便是专家也没有想到,到底是哪个豪族,居然有如此的先见之明,现在就开始卖耕地了。”


    按照军师联盟最开始的预想,世家豪族开始卖地的时间,六成概率是在大面积农耕以后,但现在却在之前,就已经产生了苗头。


    这足以证明……


    某些人有了先见之明。


    “我问问。”


    刘辨同样有此疑惑,急忙问道:“文若,可查清是哪些豪族在卖田亩吗?”


    荀彧非常肯定,重重点头:“恩!虽然对方隐藏了消息,但奉孝还是查到了来历,乃是各县的邓家,以及一些小的豪族。”


    “邓家?”


    刘辨一脸错愕。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率先会卖耕地者,居然是南阳首屈一指的邓家。


    “恩。”


    荀彧却是颔首点头:“听说,邓芝的父亲邓同在族中寻找青年才俊,企图通过考课入仕,而他走过的诸县邓氏,便开始放出买卖田亩的消息了。”


    “因此。”


    荀彧深吸口气,目光中带着一丝肯定:“奉孝与微臣尽皆推断,各地驵会中买卖耕地的消息,十之七八是邓家豪族的耕地。”


    “邓家!”


    刘辨饶有兴致地咀嚼着:“有点意思!不愧是昌盛了数百年的世家豪族,还真有点壮士断腕的豪迈感,令朕刮目相看呐!”


    “是啊。”


    即便是荀彧本人,也不由地点头称赞:“邓家虽然是军功世家,但在数百年的发展中,他们家经历过太多变故,能当上族长的邓勋,绝非易于之辈。”


    “陛下!”


    荀彧揖了一揖,试探性道:“咱们要不要将其全部收回来,趁着农耕尚未全面性展开,或许还能有点用处。”


    “不必!”


    刘辨毫不犹豫地摆手打断,脸上难以遮掩的兴奋:“朝廷现在将土地收回来,起不到太大的作用,这只是打响降价的第一枪而已。”


    “千万别着急。”


    刘辨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咱们必须要耐住性子,等高筒转车发明出来,临近收税粮的时候,价格还会暴跌,届时再出手,犹未晚矣。”


    耕地一旦失去了佃户,便失去了其存在的价值。


    而改成定额税后,只要是有主的土地,不管收成如何,必须交税。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世家豪族那些没有人耕种的土地,不仅创造不出价值,甚至还会是负价值,需要从世家豪族本身抽血,来弥补田赋的不足。


    一次、两次尚可,可一旦时间久了,即便是世家豪族,也未必能够承受得起。


    一亩田便是五升米,十亩便是五斗,在这些动辄坐拥成千上万亩田的豪族手上,每年便要亏数百,甚至上千石粮食!

    钝刀子割肉,慢放血。


    从今以后,土地不再是摇钱树,而是吸血鬼。


    只要刘辨的田赋政策不变,少则五年,多则十年,一个不大不小的豪族,便会被其硬生生吸成干尸,从豪族变成寒门,从寒门变成百姓。


    “恩。”


    荀彧仔细琢磨,的确很有道理。


    他捻须沉吟片刻:“现在咱们的确应该耐住性子,不过陛下,这些土地若是被其余世族买走,咱们便错过一次绝佳的机会啊。”


    鉴于荀彧出身颍川世家豪族的原因,刘辨没有告诉荀彧,他提前将田赋修改为定额税,真正的目的,便是要让豪族手中土地贬值,至于施恩典于民,不过是顺带而已。


    而在荀彧的眼里,南阳邓家开始大量买卖田亩的事情,实属施恩典于民时的意外之喜,暂时未能将此事与打压世族联系起来。


    不过……


    刘辨同样清楚。


    这样的事情,瞒不了太久。


    毕竟,荀彧是最先能接触到刘辨政令的人。


    刘辨自信满满地摆摆手:“文若放心,如今情势尚且不明朗,那些世家豪族不傻,不会轻易出手购买土地。”


    “况且,奉孝尚且能够查出其来援,又岂能瞒得过其余世家豪族,新野如今是南阳的风向标,而邓家同样是世族的风向标。”


    “接手邓家的土地?”


    刘辨发出一声蔑笑:“谁有这个胆量?”


    荀彧惊叹皇帝陛下的睿智,一揖作礼:“陛下所言甚是,只要朝廷的田赋政令不修改,无人耕种之土地,必然会接连降价,现在出手,的确有些操之过急。”


    刘辨点点头,深吸口气:“让事情继续发酵,咱们持续关注即可。”


    荀彧欠身拱手:“喏。”


    旋即。


    躬身退出大殿。


    与此同时,刘辨再次与军师联盟展开沟通:“老师,咱们要不要命郭嘉,暗中发酵发酵此事,争取早日把土地价格打下来。”


    “辩爷别急!”


    军师联盟却是直接否定:“咱们人为操控这种事情,很容易暴露出破绽,从而引起世家豪族的忌惮。”


    “虽然,即便是目前的邓家,依旧不是咱们的对手,可双方一旦撕破脸皮,辩爷就等于与天下世族撕破了脸皮。”


    “毕竟,当初咱们能够快速起事,是在南阳世家豪族的帮助下,如果咱们为了强制收回土地资源,灭掉了邓家,便彻底站在了世族的对立面。”


    “这样太不理智了。”


    言至于此,军师联盟强调道:“鉴于目前辩爷所处的环境,内忧外患之下,咱们只能采取这种温和的方式,逐渐削弱世家的同时,壮大自己。”


    “既然目前的发展,要好过专家的预期,那么最好让此事自然发酵,咱们随时监控即可,如果有偏离航向的预兆,再出手干预不迟。”


    “而且!”


    军师联盟郑重道:“按照专家的推测,邓家应该没有识破咱们的计策,他们只是想利用这次机会,趁机吞并小的南阳豪族,壮大自己。”


    “所以,耕地的价格,他们自己会慢慢打下来,咱们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安静等待最终的结果即可。”


    “放心。”


    军师联盟最终补充道:“该出手时,专家绝对不会含糊。”


    刘辨深吸口气,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恩,我会耐住性子的,决不能操之过急,若是引起世家豪族的怀疑,反而有些得不偿失了。”


    “反正!”


    刘辨抓住精髓,肯定地道:“只要咱们的田赋政策不变,这些土地的价值就不会恢复,咱们有足够的时间跟世家斡旋。”


    “没错!”


    军师联盟非常满意刘辨的回答:“辩爷已经基本上掌握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精髓,切记咱们才是操刀者,即便是庞大世家,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千年的世家,流水的皇帝!

    何以造成这种局面?

    归根到底。


    便是因为田地、矿山、森林、河流等诸如此类的生产资料,全都掌握在世家豪族手中,而皇帝充其量就是他们的代理人。


    因此,不论沧海桑田,皇朝更替,代理人可以随意变化,优胜劣汰,但这世界的主人,却从来没有变过。


    刘辨不想只当个代理人!


    而想要翻身做主,就必须要将生产资料,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绝对不能操之过急,尤其现在,在军师联盟的持续操作下,已经初见成效,就更不能鲁莽行事了。


    呼—


    刘辨长出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老师,既然咱们的第一步、第二步,已经初见成效,那就抓紧时间,准备第三步吧。”


    “恩。”


    军师联盟肯定地道:“放心吧,一切尽在掌控中,只要把水利机械设备造出来,粮产得到保障,第三步的效果很快能够呈现出来。”


    “好。”


    刘辨应一声,迫不及待地取出帛书:“老师,咱们继续吧。”


    军师联盟顿了顿,继续道:“脚踏砂轮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跟缝纫机的原理差不多,辩爷应该见过的,你可以仔细想一下。”


    刘辨的确见过缝纫机,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相应画面。


    与此同时,此前军师联盟的描述,瞬间便融会贯通起来:“我明白了!是不是应该这样?”


    军师联盟极其肯定:“没错!的确如此,咱们继续吧。”


    刘辨心念一动:“好!”


    “接下来是……”


    “……”


    ……


    南阳,新野。


    阴家老宅。


    偏殿中。


    阴禄猛地转过身来,不可思议地道:“你说什么?邓家已经开始卖耕田了?”


    阴修恩的一声点点头,细眉微蹙着,同样是难以置信的样子:“没错!在下已经反复确认过了,邓家在各县的豪族,已经开始卖耕田了。”


    嘶—!

    阴禄倒抽一口凉气,皱眉盯着对方,脑海中不断思索,但却始终没有答案:“邓家老头到底要干什么?”


    “难不成……”


    阴禄试探性问道:“他以为朝廷的这项政令,会持续很久?陛下不过是施恩典于民而已,他以后还是要征战四方的,没有足够的钱粮,怎么能成?”


    要知道,在朝廷的赋税中,田赋是很小的一部分,口赋、算赋、更赋等,才是赋税大头,减免口赋、算赋,乃是为盘活朝廷土地,但应该只是短期的刺激手段而已。


    现在虽然会吃点亏,但卖掉耕田,在阴禄眼里,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之举,只有愚蠢之人,才会这么干!


    但偏偏……


    邓家的老头儿居然也这么干!?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子义。”


    阴禄实在是想不明白,转而询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这个……”


    说实在的,即便是阴修本人,也是一筹莫展。


    他始终猜不透邓勋此举的真正目的,只能试探性言道:“家主,从在下了解的情况看,邓家虽然在卖耕地,但大都是各县豪族耕地,而且也非全卖,只是买卖一小部分。”


    “当然!”


    阴修立刻补充言道:“这其中固然有朝廷政令的影响,但在下以为,绝非是主要因素,正如家主所言,朝廷施恩典于民,一定是暂时的,只要盘活了耕地,迟早要恢复。”


    “至于邓家卖耕地……”


    阴修长舒口气,猜测道:“或许只是想要减轻各大豪族的压力吧,毕竟一旦到了秋收时,耕田的价格可能更低,而那时再买回来,不仅可以弥补亏空的田赋,甚至还能大赚一笔。”


    “赚差价?”


    阴禄又岂能不了解这样的套路。


    很明显。


    因为各地豪族实力偏弱,会有很多人承受不起朝廷的赋税。


    而在此时,选择将手中的土地卖掉,等到需要交田赋时,便可省去一部分费用。


    甚至,此时处理掉族中品质差的耕地,而在彼时,便可能置换回更好品质的耕地,这岂不是大赚特赚吗?


    “还真有可能!”


    无须阴修肯定,阴禄自己便点了点头:“朝廷政令虽然是短期的,但能持续多久,却是未必,或许一年、两年,或许三年、五年。”


    “若只是一年、两年,还自罢了,即便是各地豪族,也一定能够承受,可若持续三年、五年,即便是邓家的豪族,也绝对承受不起。”


    呼—


    阴禄长出口气,眼神骤亮。


    他感觉自己get到了邓家老头儿此举的精髓:“而现在卖耕田,不仅赔得少,而且还能减轻一部分田赋压力,甚至在未来耕田价格大跌时,还能大赚一笔。”


    “哼!”


    阴禄轻哼一声:“我是真的没有想到,邓家老头儿居然如此精明,幸亏咱们紧盯着邓家,否则真要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阴修惊诧,顿感不妙:“家主,您莫非要学邓家?”


    阴禄淡然一笑:“怎么,不可以吗?”


    既然确定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阴禄又岂能放弃?


    毕竟,没有人跟钱过不起。


    “啊,这……”


    但阴修却总感觉想法不成熟,微蹙着眉:“家主,在下以为,还是先观察观察再说不迟,毕竟这只是我等臆测,至于邓老真实想法如何,尚未可知。”


    在雒阳朝堂历练过多年,而且身为少府的阴修,掌管皇室的钱粮,对于各种生意的嗅觉,远超于旁人,毕竟若有半分差池,小命就会不保。


    因此,阴修从来不会轻易得出一份结论,哪怕分析出来的是黄金一般的机会,他都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直到有七、八成的把握,才会付诸行动。


    但阴禄不同,他对此极其自信:“放心,我了解邓家老头,他一定是这个想法,咱们只要跟定他,就一定不会吃亏!”


    “子义。”


    “在。”


    “你便替我跑一趟,让各县阴家豪族,卖出一部分耕田,切记别声张,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知道的人多了,可就要坏事了。”


    “喏。”


    ……


    新野,邓家。


    八角亭。


    邓勋一边拾掇自己的花草,一边哂然笑道:“阴禄这老家伙的动作还真快,咱们这边才刚开始卖地,他便跟上了。”


    “这老东西……”


    言至于此,邓勋无奈地叹口气:“一定是察觉到了咱们的意图。”


    邓同恩的一声点点头:“没错!小侄派人打听过了,阴家同样采取了化名,没想着暴露身份,生怕引起恐慌,跟咱们一般无二。”


    “哼!”


    邓勋轻哼一声,压根没把阴禄当回事,而是转问道:“朝廷那里,可有动静吗?他们是否有要回收土地的迹象?”


    邓同摇头,疑惑道:“没有,完全没有动静,按理来说,这的确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现在买下土地,完全可以赶得上耕种。”


    毕竟,世家豪族的土地,全部都是现成的耕地,只需要稍加打理,便可投入生产,这可比派官员去开荒,强多了啊。


    “贤侄啊。”


    邓勋直起身子,冲他笑了笑,放下手头的工具,转而回到席间,呷口茶:“你还是太过年轻了,不明白陛下的手段。”


    “哦?”


    邓同皱着眉,抬眸望去,心生疑窦:“还请家主不吝赐教。”


    邓勋捻须言道:“其实,陛下不是不动心,而是他知道,这价格还得往下降,只要朝廷政令不变,价格就会一降到底,主动权完全在陛下手中掌控着,陛下自然不会着急。”


    “如果陛下出手购买了田产,证明朝廷对于百姓施恩的政令,很快便会结束,而今按兵不动,证明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嘶—!

    邓同不由惊叹,缓缓点头:“有道理。”


    邓勋轻声道:“贤侄啊,你别瞧咱们这位陛下年纪小,但这手段的确令人惊叹,即便是老朽,也是琢磨了很久,才想到这么个办法去试探。”


    当初,邓同去挑选各家中的青年才俊时,便接到了家主邓勋的亲笔信,让他劝谏各地的邓氏豪族,卖出一部分品质稍差的耕田,来试探朝廷如何应对。


    结果!


    朝廷按兵不动,像是完全没有接受到讯息一样。


    邓勋立刻意识到朝廷的政令,短时间内,是绝对不会结束的。


    “家主果然高明。”


    邓同由衷地钦佩道:“那不知家主以为,陛下的政令何时会结束?”


    邓勋皱着眉,思索片刻,捻须言道:“三年之内,一定结束!即便陛下不愿意结束此令,长安的董卓也会逼迫他结束。”


    南北汉庭对立,导致长安汉庭的声望大幅度下降,董卓是绝对不允许自己手里的皇帝贬值的,因此他只要恢复元气,就一定会对南阳开战。


    打仗打得是什么?

    是钱粮!

    没有钱粮,怎么可能支撑得起一场庞大的战斗。


    要知道,当初刘辨讨董时,才不过数月时间,便花费了南阳数十万石粮草,仅仅一个邓家便筹措了二十万石!

    而董卓一旦卷土重来,声势必然更盛,南阳汉庭则需要拿出更多的钱粮,来支撑这一场战斗,在外部环境的压力下,刘辨岂能施恩于民?


    “有道理!”


    邓同佩服家主的大局观。


    对方的思绪,不仅考虑到了新野的情况,更能结合外部环境压力。


    这样得出来的结论,自然更加准确:“如此说来,这的确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或许咱们邓氏一族,会比之前更加强盛。”


    南阳豪族是支撑不住的,但是邓家、阴家这样的世家大族,皮糙肉厚,资金实力超强,面对朝廷的政令,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如此一来,反倒是一次吞并小型豪族的机会,邓勋已经开始布饵,只要时机成熟,便是逐渐收割的节奏。


    “贤侄。”


    邓勋摆了摆手,吩咐道:“咱们抛出去的饵,如果有人接着,还自罢了,如果没有人接,半个月后,便集中降价一次,咱们要把价格逐渐打下来。”


    邓同自然明白老族长的意思,拱手抱拳:“家主放心,交给小侄便是。”


    邓勋颔首点头,他对于邓同的能力,持肯定态度:“恩!你办事,我放心,不过切记,朝廷旦有任何动静,务必及时回报,不得有误。”


    邓同肯定道:“家主放心便是。”


    邓勋摆了摆手:“既如此,你便退下吧,我要休息了。”


    邓同拱手:“喏。”


  第279章 耕地价格暴跌!南阳士族内斗,愈演愈烈!


    望着满片的稻田,刘辨饶有兴致地点着头,称赞道:“恩,还不错,你负责的稻田养鱼,完成度已经超过了朕的预期。”


    “子敬啊!”


    刘辨扭头望向身旁的枣祗,忍不住开口称赞:“你在农事上很有天赋,相信要不了多久,朝廷便可以实现粮草独立自主了。”


    “哪里~~”


    枣祗面带微笑地揖了一揖:“陛下谬赞,祗承受不起,这全都是陛下的功劳,下官不过是照章办事而已。”


    “有些人啊,你即便给了他规章,他也未必能照着做出来。”


    “如果陛下这么说,那下官的确要稍微聪明些。”


    “哈哈哈哈!”


    二人互视,仰天大笑。


    刘辨转而摆摆手,吐口气道:“既然如今,农耕之事已经走上正轨,那么朕也该跟你聊点全新的内容了。”


    “子敬啊!”


    刘辨转过身来,摆手示意其出田垄:“这件事如果你能做好了,便是朝廷最大的功臣,朕会给你封侯,甚至建立生祠,也未尝不可。”


    生祠,对还活着的人立祠奉祀,以表示内心的感戴和钦敬之意。


    能够被建生祠的人,全都是为社会做出过杰出贡献之人,得到全天下百姓一致尊敬之人。


    “啊?”


    枣祗闻言愣怔,同时惊诧不已:“生祠?下官怕是承受不起啊!”


    刘辨走出稻田田垄,郑重道:“你别害怕,此事非常困难,或许会耗尽你一生的时间,可一旦成功,全天下的百姓自此便不会缺粮,以后再也不会出现饿死的人了。”


    “这……”


    枣祗一脸的难以置信:“果真能如此?”


    刘辨极其肯定:“恩!子敬,你可愿意为朝廷,为全天下的百姓,贡献你的一生否?”


    见皇帝陛下不似玩笑,面色极其郑重,枣祗深吸口气,这才拱手抱拳,郑重回应:“若当真如此,下官愿拼尽全力,为天下百姓计。”


    “好!”


    刘辨缓缓点头:“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起来吧,咱们回马车上说。”


    枣祗一揖:“喏。”


    旋即。


    二人返回马车,分宾主落座。


    枣祗坐定,拱手抱拳:“不知陛下,让下官做何事?”


    刘辨深吸口气,略微组织语言后,轻声道:“子敬,在生活中,你应该见过这种现象,父母身材高大魁梧,则子孙同样如此,父母长相俊美者,子孙亦然。”


    “此外,还有……”


    “……”


    遗传基因学太过超前,刘辨生怕枣祗不能理解,便从生活中的一些现象,来逐渐灌输遗传基因学的知识。


    好在,枣祗的接受能力相对较强,仅仅只是通俗解释了一遍,便获得了他的赞同。


    枣祗缓缓点头:“的确如此。”


    “当然!”


    刘辨继续加深印象道:“并非父母优秀,子孙尽皆优秀,或许会出现那么一两人,与父母之样貌、身材等,有较大的差别。”


    “对于这种情况……”


    “……”


    从普遍现象,到个别现象,刘辨开始加深遗传基因学的灌输,为两季法杂交水稻做铺垫,只有理解了遗传学的知识,才能更好的进行过程性操作。


    涉及到更深入的遗传学知识,枣祗的接受程度,明显慢了一点,不过在刘辨及军师联盟的潜心调教,以及深入浅出的案例分析后,枣祗终究还是能接受。


    有此,足矣。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愣是从乡间,回到了皇帝行宫,枣祗才全面接受了遗传学的知识。


    不过,刘辨非常有耐心,一遍又一遍,反复做出解释:“其实花草树木与人一样,同样具有这样的遗传特性。”


    “朕要你做的,便是从稻田中择取遗传特性良好的,高产的品种出来,专门去培育它,争取让稻田的亩产翻倍,甚至翻十倍!”


    若是此前,枣祗听到亩产翻倍,一定会惊到下巴都掉下来。


    但在刘辨普及了遗传学知识以后,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亩产翻倍的确可能,甚至翻十倍,同样不是在吹牛。


    因此,枣祗只是显得相对兴奋,并没有过分的惊诧表现:“陛下放心,微臣会竭尽全力,哪怕拼尽这一生,也要将高产水稻培育出来。”


    “你有如此决心,朕心甚慰。”


    刘辨满意地点点头,长出了口气:“那咱们现在开始,真正进入正题,咱们要从水稻中,培育出具有高产、耐寒、抗病等优良性状的水稻。”


    “……”


    “如此一来,这第一个难题便出现了,如何让具有优良遗传特性的水稻,其后代继续保持这种稳定的遗传性状。”


    “……”


    “紧跟着,第二个难题又出现了,如何将水稻雌雄分离,以保证具有优良遗传特性的水稻花粉,能落在普通水稻的雌蕊上呢?”


    “……”


    “所以,咱们第一步,是要在自然界中,寻找到自然状态下,本就是雌雄分离,而无需人工进行阉割的水稻。”


    “……”


    两系法的杂交水稻,关键就在于寻找自然状态下,没有繁育能力的“伪娘”,因而其无法完成自交,而只能通过异花授粉进行繁殖。


    呼—


    刘辨长出了口气,旋即起身到一旁书架,从上面拿出一卷书:“子敬,这是朕关于培育高产水稻的心得与理解。”


    “你拿回去。”


    刘辨将书卷递给枣祗,轻声道:“好生研读,如有不懂之处,尽管来皇宫寻朕即可,朕必将为你解答。”


    枣祗双手接过书卷,只感觉肩头的担子越来越重,不过却又充满干劲:“陛下放心,臣必潜心研读,争取早日寻找到符合要求的水稻。”


    刘辨不忍打击枣祗,在现代社会中,通过举国之力,才从南海寻找到符合要求的“野败”,虽然古今的环境、气候不同,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但这样的寻找,同样无异于大海捞针。


    “恩。”


    刘辨只是肯定地点点头,轻声道:“子敬别急,这是一项极其漫长的过程,千万不能急于求成,你先去熟悉,掌握之后,再全面铺开。”


    “朕对你有信心!”


    “但是……”


    刘辨双目炯炯地凝视着对方:“你也要对自己有耐心,千万不可半途而废,这世上没有人是可以不经过失败,便能一步成功的。”


    枣祗再次拱手,郑重言道:“陛下放心,微臣一定沉下心来,哪怕耗费生命的全部,也会将其寻找出来,不负陛下厚望。”


    “好!”


    刘辨颔首点头:“朕相信你!去吧,拿着它,好生研读。”


    枣祗一揖:“喏。”


    旋即。


    躬身离开文德殿。


    望着枣祗离开的身影,直播间内一阵感慨:

    “以目前南阳汉庭的能力,让枣祗做这件事,简直太尼玛难了。”


    “何止是难,压根就是没办法实现的事情。”


    “辩爷太能忽悠,拿建立生祠来说事,给我,我特么也上头啊。”


    “扯淡!我感觉枣祗不是为了生祠,他是真心为百姓做事。”


    “可怜的枣祗,踏上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


    “辩爷使命感营造的不错,我感觉能成,只是慢一点而已。”


    “……”


    刘辨则返回上首,安心落座。


    不多久。


    “报—!”


    殿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刘辨抬眸望去。


    但见,朱彤推门而入,欠身拱手:“陛下,荀令君、韩谒者一同前来,请求觐见。”


    刘辨哦的一声惊诧:“俩人一起到的?”


    朱彤点点头:“正是。”


    刘辨大喜:“看来滚珠轴承应该是做出来了!快,让他们进来。”


    水利冲压机、脚踏砂磨机造出来以后,工作效率自然大幅度提升,虽然制造出来的滚珠,仍需要配合人工进行打磨,但这可靠性同样获得了提升。


    如今,农耕已经全面进入正轨,甚至荀彧已经将退下来的劳力,集中在水利机械设备上,开渠引流、加装翻车,补充灌溉,一切都在稳中有序的进行。


    如果球轴承当真可以造出来,那么水利灌溉设施必将更上一层楼,整体的农耕灌溉率,便可以得到保证。


    刘辨期盼地盯着殿门。


    果然。


    没多久。


    荀彧、韩暨齐齐赶来文德殿。


    他们尚未来得及行礼,便被刘辨摆手打断:“可是滚珠轴承造出来了?”


    韩暨点点头,忙不迭呈上个木盒:“陛下,这是吉凯造出来的轴承,还请您过目。”


    “好!”


    刘辨赶忙接过木盒,取出其中的轴承,仔细端详,试着转动。


    此刻,军师联盟的声音跟着响起:“没错!就是这个东西,虽然目前转动仍略显干涩,但只要加点油,情况便会好很多。”


    “辩爷。”


    军师联盟极其肯定地道:“高筒转车可以按照原定计划搭建了,配合汲水翻车,以及提前开挖好的沟渠,灌溉水准必然大幅度提升。”


    “如此一来,咱们设定的提高粮产的第一步战略,基本上就算是完成了,以后即便再添加新东西,也不过是换代升级而已。”


    农业是根基。


    这一点,专家非常清楚。


    因此,为了确保有足够的粮食产量,军师联盟提前制定好了三步走战略。


    两系法杂交水稻,属于极其关键的第二步战略。


    而在此之前,便是要将农耕的硬件设施,进行普及、提高与完善。


    农具的改造只是一方面,水利设备的更新换代,才是重中之重的第一步战略!

    “恩!”


    刘辨眼神放亮,缓缓点点头:“没错!朕要的,便是这个东西,公至啊,你可立大功了,冶铸作坊的匠人,同样立功了。”


    “这样!”


    言至于此,刘辨抬眸望向韩暨:“你拟一份名单报给文若,凡是表现突出者,恢复其庶民身份,而且要给予一定的奖励。”


    韩暨兴奋不已:“喏。”


    “文若。”


    旋即,刘辨扭头瞥向荀彧:“根据情况,适度对匠人进行奖励,包括奖金、恢复身份等,最好可以提供一份契约,成为冶铸作坊的正式铁匠。”


    荀彧欠身拱手:“陛下放心,此事交给属下便是。”


    “恩。”


    刘辨长出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他将轴承放回木盒,郑重宣布:“公至,你就按照如此标准,制作轴承,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按照提前规划的水利设施布置图,将其全部完善。”


    二人齐齐拱手:“喏。”


    旋即。


    躬身退出文德殿。


    ……


    随着农耕全面展开。


    荀彧、韩暨开始水利设施布置以后。


    南阳豪族的价格战,同样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宛城,驵会。


    面积不大的展厅中,楼上楼下,人满为患。


    一个仆从打扮的男子匆匆赶来,手里提着数个木牌,将展牌上的木牌更换下来。


    呼啦—


    一大帮人立刻围了上去,顿时七嘴八舌的热议起来:

    “哎呦喂,又降价了,居然又降价了。”


    “这才几天过去啊,耕地价格又降了半成。”


    “我的耕地挂了三天时间,愣是没人过去瞧上一眼。”


    “你才挂三天,我的都挂小半个月了,只有三个人去看过去,愣是没交易成。”


    “哎呦喂,真是气死我了,若是再这么下去,我只能跳河自尽了。”


    “这才是头一年而已,朝廷政令若是持续个三五年,那还得了?”


    “不行!我也得赶紧挂牌卖出,否则非砸手里不可。”


    “……”


    此刻。


    驵会二楼,雅间。


    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正坐在窗前,捧着茶水,小呷一口。


    在其面前,摞着一沓地契,全都是自家的耕田。


    而在地契旁边,则是笔墨竹简。


    男子正提笔记录着什么。


    哒!哒!哒!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吱呀—


    有人推门而入,急匆匆上前,又递上一沓地契道:“管家,咱们的耕田全部挂出去了,这是收回来的。”


    “哦?”


    男子接过信笺,将其收回:“有卖出去的吗?”


    仆从摇摇头:“没有。”


    男子倒也不恼,将其收好,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旦有消息,务必及时上报。”


    仆从拱手:“喏。”


    旋即。


    躬身退出了房间。


    男子长出口气,抬眸望向对面之人:“子睦,除了最开始卖出去的数百亩田外,咱们最近一段时间,一亩都没卖出去。”


    “我在想……”


    男子皱着眉,捻须轻声道:“照目前的情势发展下去,咱们可能一亩田都卖不出去,而价格却会持续不断的暴跌,这样于己不利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邓勋的管家邓云。


    邓勋将族中卖耕地的事情,全盘委托给了邓云。


    而在其对面落座者,正是其助手邓同。


    (PS:《礼记·礼运》: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賊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同,和睦、和谐的意思,因此取表字为子睦。)

    邓同饶有兴致地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如今大家已经意识到耕地会大幅度贬值,因此谁都不会出手,若是再这样下去,咱们的耕地必然遭受牵连。”


    虽然,邓氏一族先知先觉,但耕地持续的降价,外加阴家不断贱卖,导致各地豪族纷纷意识到不妙,开始着手处理手上的耕地。


    事到如今,即便是邓家、阴家不再降价,依旧会有其余豪族,不断将价格打下来,若是再这样下去,土地可真就成为白菜价了。


    这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即便是邓家,也不愿意这么快,就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毕竟,他们手里还握着很多的土地,若是在价格掉下来之前,没有将其处理掉,对于邓氏一族而言,吃得亏可就太大了。


    “不知老管家可有办法?”


    对方既然敢这么说,自然会有自己的想法。


    毕竟,他可是帮助邓氏一族,管了数十年的账目,对于价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邓同自然会潜心向其请教。


    呼—


    老管家邓云舒一口气,捏着颔下三寸长的白须,皱眉言道:“好的办法暂时没有,不过,咱们必须想办法扭转一下局势,否则这些地契非得坏在手里不可。”


    “家主预测朝廷政令至少要持续两、三年,而今不过是第一年而已,若是真一直低迷下去的话,咱们可就亏太多了。”


    邓同深吸口气,缓缓点头:“这一点,我自然清楚,关键是如何做。”


    邓云顿顿,招手示意邓同近前,低声道:“子睦,你若是有办法,放出消息,说朝廷可能会废除诏令,那么耕田的价格必然走高,届时咱们趁机往出卖地,岂不好很多?”


    嘶—!

    邓同惊诧,倒抽一口凉气:“老管家,你开什么玩笑?这岂不是在造朝廷的谣?若是被人察觉到,那还得了?”


    “不行!”


    没有丝毫犹豫,邓同立刻否定拒绝:“绝对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邓云瞪眼盯着对方:“什么狗屁的原则!是你的原则重要,还是处理掉这些地契重要?你可知咱们邓氏族人,这次要亏多少钱吗?”


    “子睦!”


    邓云深吸口气,双目灼灼地打量着对方:“你可不能太自私了,把自己手上的耕地处理掉了,就不管别的族人了?家主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啊!”


    “我……”


    邓同无言以对。


    的确。


    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的确先把族中土地处理掉了部分。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要因此让自己冒险。


    邓同不甘心,皱着眉:“可是老管家,这其中的风险,你应该是清楚的,陛下年纪虽幼,但手段狠辣果敢,即便是我,也未必会原谅。”


    毕竟,邓同是邓芝的亲生父亲,而邓芝如今是朝廷的鸳鸯军统领,手握数千精锐,可谓是位高权重,极其重要的。


    但即便如此……


    邓同依旧不敢仗势作乱,造朝廷政令的谣。


    邓云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子睦,你是害怕影响到令郎吧?”


    邓同倒也没有遮掩:“的确害怕,而且此事即便到了家主那里,肯定也不会同意的,芝儿可是咱们邓氏全族的希望。”


    这一点,邓同非常自信。


    邓云又何尝不明白邓勋的立场。


    的确!


    此事若是闹到家主那里,依旧会被否定。


    邓云皱着眉,顿时泄了气。


    作为邓氏的老管家,他怎么忍心看到全族承受这么大的损失:“若是照这样发展下去,你让老族长如何跟各家交代?”


    “咱们邓家在新野,不仅没有损失,而且耕田还卖了个好价钱,其余各县的族人不仅损失巨大,甚至连耕田都是在贱卖。”


    “子睦!”


    邓云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家主可是把你当接班人在培养,如果你是家主,遇到这种情况,又会如何?”


    “我……”


    邓同皱着眉,哑口无言。


    他知道。


    这对于邓家的其余族人,的确不太公平。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新野邓氏宗族纯粹无伤,而其余各县邓氏,却要承受巨大的损失,没有人会接受这种结果。


    一家之主难当!

    如邓氏这般庞然大物,更是如此!


    邓同沉吟良久,努力寻找对策。


    忽然。


    一道灵光闪过脑海,邓同眼神骤亮:“老管家,咱们不一定要造谣,完全可以暗中操控,让各地豪族相信,朝廷会废掉这项政令。”


    “哦?”


    邓云不由好奇:“你这是何意?”


    邓同低声道:“老管家,如今各地豪族人心惶惶,他们期盼着朝廷可以废除政令,若是能上一份万言书给朝廷,你说结果会如何?”


    邓云顿时一个愣怔:“万言书?”


    邓同点点头:“没错!不管朝廷如何应对,咱们只需要稍加操控,这耕地的价格必然会水涨船高,咱们趁机卖出手中耕地,不就得了?”


    “这……”


    邓云犹疑良久:“这能行吗?”


    邓同轻声道:“如果价格持续走低,再派人暗中造势,即便没法形成万言书,将消息传到各县衙门,由衙门上报朝廷,同样可能。”


    “朝廷若当真废除了政令,那么皆大欢喜,如果置之不理,咱们同样可以散布流言,短时间内稳定耕地价格,甚至抬高耕地价格,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之!”


    邓同咧嘴淡笑,自信满满:“此计一出,咱们邓家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你以为如何?”


    邓云皱着眉,思索良久:“兹事体大,还是回去请示一下家主再说。”


    邓同点点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