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08 18:41      字数:17317
    纱夜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昨晚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眼睛一闭一睁,自己就已经在被窝里听见门口开始修罗场——如果她真的意识清醒,她是根本不可能让五条悟碰那件场贩限定应援T恤的!!!


    “啊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谁让纱夜酱把牛奶喷到我衣服上了呢。”五条悟把露出他一截腰的T恤往下拽了拽, “顺便一提我已经把衬衫丢到洗衣篮里去了, 纱夜酱要记得不要机洗要干洗哦!”


    “好!”她条件反射地答应了, 然后又在森鸥外和福泽谕吉横过来的眼神中缩起脖子,“好,好个头……”


    “衣服这件事我姑且相信,那你又怎么解释今天早上出现在纱夜卧室里?”挂了电话就飞一样赶过来的福泽谕吉杀气腾腾, “你们有那么熟吗?我怎么不知道纱夜认识你这号人?”


    “呜哇, 呜哇,好凶, 好可怕。”五条悟打了个呵欠, 极其敷衍地应对,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难不成你是纱夜的老爸, 她在幼儿园交了什么朋友都要和你报备?”


    福泽谕吉气结, 转头竟然开始攻击森鸥外:“你昨晚给他发的短信又是怎么回事?!你和这家伙难不成是勾结好的?”


    森鸥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勾结什么?找一个莫名其妙的盲人把他送进纱夜卧室?你真觉得我做得出这种事?!”


    五条悟:“停停, 我不是盲人, 作为证明你们可以看我无敌可爱的眼神攻势——”


    “都听我说!”


    纱夜突然站起身,大声地打断争吵:“是我让他来的!”


    一室寂静,森鸥外和福泽谕吉都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难以置信地抬头望着纱夜,五条悟脸上的笑容也慢慢褪去。


    “昨天半夜的时候我因为头痛醒来,发现窗外有一只怪物,很像是五条先生和夏油先生说的诅咒, 所以我就给五条先生打电话了。”纱夜面不改色地撒谎,“五条先生很快就赶了过来,他祓除了诅咒之后,我因为担心夜里自己和哒宰的安全,就拜托五条先生在家住了一夜。”


    “你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大概是几点?”森鸥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纱夜看了一眼五条悟,五条悟轻轻点了点头,她说:“五条先生到我家的时候快四点了。”


    时间对得上,四点的时候森鸥外和黑蜥蜴也已经从擂钵街撤走,五条悟有这个空余。


    ……只是为什么诅咒会从擂钵街溜走,跑到纱夜家来?难不成是五条悟业务不精,把其中一两只放跑了吗?


    “可你为什么要让他在卧室里看守?”森鸥外虽然理智上知道应该,情感上仍然难以接受,“明明可以在客厅——”


    “我以前被诅咒缠上过,而且我不认为出事之后从客厅再赶到卧室还来得及。”纱夜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我相信五条先生的人品,他毫无疑问地是一个负责又善良的好心人,昨天晚上他帮了我很大的忙,也守护了我一整晚,我很感激他。”


    她把“善良”这个词咬得很重,森鸥外的脸色稍变。


    “……如果是这样,那我没有什么问题了。”福泽谕吉对五条悟点点头,“抱歉,刚才并不应该怀疑你。但是也请你谅解,你们昨晚的事确实有瓜田李下之嫌。”


    五条悟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


    “以后如果有类似的事情,就算我对那种所谓的‘诅咒’或许无能为力,但你也可以向我求助。”福泽谕吉又转向纱夜,银狼阁下的双眼中没有任何欺瞒,“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


    纱夜微微翘起嘴角,心下有些安慰:“我知道,因为你也一直是这么做的。我也很感激你,福泽先生。”


    似乎在现场的三位成年男人里,只有森鸥外从进门开始纱夜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森鸥外其实确实是有点困惑的。


    “昨天晚上我被上头拖去出任务了,所以没能察觉到纱夜家出的事。”森鸥外晃了晃被三角巾吊起来的胳膊,语气竟然有点可怜巴巴,“而且我刚回去挨完骂就跑去擂钵街帮你把中也接回来了,中间一直没休息,脑子有点糊涂,于是看到五条阁下就……”


    爱丽丝也很配合地泪眼汪汪:“林太郎你的肩膀疼不疼啊?”


    “还好吧,只是被坏人一拳打骨裂了而已……哎哟,哎哟。”


    “坏人”纱夜面无表情地掀了掀眼皮:“听说骨裂之后要少运动,我看森医生还是在家里静养比较好,不要到处跑来跑去了。”


    五条悟“噗嗤”突然笑出了声,森鸥外带着怨气瞥了他一眼,继续试图用茶言茶语博得纱夜的同情:“黑蜥蜴他们的任务真的很难应付,昨天他们跑去擂钵街要绑架中也,我好不容易为中也拖延到了救出同伴的时间,结果遇到了‘横滨假面’那个家伙,真是倒霉透了。我这条胳膊就是被他——”


    这下连福泽谕吉看向森鸥外的眼神都微妙起来,只有中也还被蒙在鼓里:“原来昨晚是森医生帮忙拖住了黑蜥蜴那帮人啊!谢谢你!不过昨天‘横滨假面’也帮了我,你们为什么会打起来呢?”


    纱夜凉飕飕地说:“可能横滨假面就是看森医生不顺眼吧。”


    森鸥外:……?

    今天的纱夜怎么阴阳怪气的?!


    五条悟简直乐不可支,他像一条猫猫虫一样蹭到纱夜耳边,低声说:“人偶小姐竟然也学会损人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纱夜不动声色地挪开了一些,果断开始下逐客令:“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谢谢各位关心我,接下来也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打算一会儿回去再睡一觉,各位还有什么安排?”


    福泽谕吉最有眼色地第一个站起身:“那我就不再叨扰了。”


    “等等。”纱夜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为了庆祝哒宰和中也入学——”(两个孩子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我打算在周日晚上开一个入学派对,福泽先生和乱步有空吗?”


    福泽谕吉没有怎么考虑就点了头:“有空,届时我会和乱步一起来的。”


    纱夜第二个看向森鸥外,眼神明确无误地表达了一个含义:你怎么还没走?

    森鸥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纱夜今天对他态度这么恶劣。


    莫非是五条悟告诉她自己参与了绑架“羊”的孩子、引诱中也出来的行动?


    这倒也说得通!

    不知道自己背了一口无形黑锅的五条悟还在一旁悄悄和中也聊天(“你平时都喝什么牌子的牛奶啊?”),森鸥外暗暗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像往常一样温和地同纱夜道别:“那我和爱丽丝就先告辞了。爱丽丝,和纱夜说再见。”


    爱丽丝一下子扑到纱夜怀里,搂住她脖子甜甜地说:“纱夜再见~”


    在被抱住的瞬间,纱夜有些僵硬。


    “……爱丽丝再见。”


    片刻之后,她的声音也还是软了下来。纱夜帮忙理了一下小姑娘金色的长发,犹豫几秒后问:“周日晚上的派对,森医生和爱丽丝愿意来吗?”


    “好啊。”森鸥外欣然应允,“之前我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纱夜没忘,她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反悔而已。


    “我会准备好吃喝等大家来的。”她把森鸥外和爱丽丝送到门口,“既然胳膊受伤了,回去就好好休息吧。武斗派的任务都很危险,森医生还是少参与为妙。”


    森鸥外换上鞋,微微笑了一下:“身不由己啊。”


    这有什么身不由己的,明明都是个人选择。


    纱夜没有驳斥,她觉得从昨天在擂钵街见到森鸥外开始,自己的情绪就一直处于失控的边缘,要是开口反驳了可能会更加难以控制。


    回到客厅,五条悟已经自顾自地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波子汽水趴在茶几上“咕顿咕顿”地喝,太宰治和中也缩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嘀嘀咕咕地交流昨夜发生在擂钵街的事情。


    “五条先生。”纱夜叫了他的名字之后,稍犹豫了一下,“谢谢你。”


    五条悟晃着玻璃瓶,瓶子里的小玻璃珠和瓶壁相击,发出“叮当叮当”的清脆响动:“纱夜酱要谢我什么?”


    “谢谢你在昨天晚上帮了我。”


    她没有明说,但是五条悟知道指的是把失去意识的纱夜扛回家这件事。


    “作为报答,我要来周末的派对。”五条悟说。


    这不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甚至纱夜原本就计划着请他来。所以她欣然应允,还问了五条悟想吃什么。


    “那当然是甜、甜——的东西!蛋糕,冰淇淋,布丁!”大猫猫直接在地板上躺了下来,说到布丁的时候甚至高兴到打了个滚儿,“布——丁!布——丁!焦糖的布——丁!”


    太宰治向他投去有些嫌弃的眼神,把不明所以地中也往后扯了扯:“不要和傻子密切接触,会传染。”


    还没等中也说什么,太宰治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又把他往五条悟那儿一推:“不对,你已经是傻子了哎!算了,还是放你跟同类玩去吧,傻子贴贴~”


    五条悟猫猫虫一拱一拱地在地板上缓慢移动:“贴——贴——”


    纱夜:……这样的人真的能做好高中老师吗?

    那个学校的孩子该多不省心啊!

    “唔,我也该回去好好补一觉了,就算是最强的五条悟大爷也会睡眠不足的嘛!”五条悟扒拉着茶几站起来,抻长手臂伸了个懒腰,“呜——啊。我走啦,周日再见咯,纱夜酱!有什么紧急情况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应当也不会有什么紧急事件吧,纱夜想,不过她还是在家门口的电话簿上记下了五条悟的手机号码,端端正正就写在夏油杰的手机号下面一行。


    五条悟装作没看到上面那个名字是谁。


    ——

    周六这天以凌晨惊心动魄的擂钵街大战起始,但在桐生家的小房子里却像是过去任何一个懒洋洋的周末一样平静地结束。


    中也和纱夜在上午补了一觉,吃过午饭后,中也独自一人去了一趟擂钵街。“羊”的孩子们在昨天的绑架案之后也都吓坏了,他需要去安抚那些可能正缩成一团嗷嗷大哭的家伙们,还要把事情跟他们讲清楚。


    “你是怎么说的?”


    吃晚饭前中也准点回来了,看起来和平时一样,纱夜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常,但奇妙的是她竟然感觉到这孩子放松了许多。


    “今早森医生和我谈过关于‘羊’的问题,所以我就用森医生的话讲给他们听。”中也呼了一口气,在太宰治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把头靠在了纱夜后背,“他们确实是因为我而壮大,但是又因为和他们自身实力不匹配的强大招致了灾祸。我如果留在‘羊’,祸患会比利益更大,因为我不可能面面俱到地守护住他们所有人,而且从港口黑手党昨天的行动来看,外界已经意识到我的弱点就是‘羊’的其他人了。”


    纱夜把手伸到背后去,摸索着揉了揉中也的头顶:“那,以后还有‘羊’吗?”


    “不会有‘羊’了。”中也闷闷地说,“也不再有羊之王。”


    “我就只是中原中也而已。”


    纱夜也轻轻叹了口气,笨拙地转移话题:“后天你和哒宰就要去上学了,你们两个商量一下都想买些什么文具,明天我带你们去买。”


    中也:“我要一辆自行车!”


    纱夜没多想就答应了:“好。”


    太宰治突然从厨房门口猫猫冒头:“你们两个是不是背着我干坏事呢?纱夜你不能只给蛞蝓买好东西!”


    “我没——”


    “青花鱼明明你之前自己说了不要自行车!”


    “我可以拒绝,但是纱夜一定要问一问我想不想要!”


    啊呀,啊呀,这就是撒娇吧?

    纱夜一手一个把两个斗鸡一样互瞪的小男孩搂在怀里,然后一边一个地在他们软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都会有的。”她安慰道,“只要我能买得到,我都会给你们买。”


    两个小朋友的脸迅速飚红,反应也不太一样。


    中也又紧张又害羞,眼睛四处乱瞟,嘴里惊慌失措地嘀咕着:“干什么突然——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做种事情,就算你是纱夜也不可以……”


    太宰治强装镇定,甚至转过头在纱夜脸上也啵唧了一口。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嘛。”他甚至开始嘲笑中也。


    中也瞪圆眼睛,不甘示弱地重重在纱夜脸上香了一下:“我也行!”


    纱夜:???

    不要把她当做互相比拼的道具啊你们这两个臭孩子!!!


    有本事就多亲几口!


    桐生家在两个小男孩一如既往的打闹中结束了这个周六。像是饲养员一样把家里的小狗赶回房间睡觉之后,纱夜也疲惫地回到房间,“噗”一声倒在床上。


    好累。


    明明昨晚并没有受伤,以前自己在更加激烈凶险的打斗脱身后第二天甚至还能正常上班,为什么今天会累成这样?


    纱夜捂住胸口偏左的位置,在柔软的肌肤和肋骨包裹下,心脏在响亮地跳动。


    脑海里那个黏腻的声音没有再出现,往常它总是会突然跳出来给她一个意料之外的解释,但今天它一次都没有响起过。


    是因为,她已经逐渐开始拥有自己真正的“灵魂”了吗?

    想起五条悟说的关于“灵魂”的事,纱夜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笑了起来。


    她要拥有“灵魂”了,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终于像是所长嘱托的那样,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在生活,但至少结果是好的,她要拥有“灵魂”了。


    在拥有“灵魂”之后,她就和普通的人类没有区别了吧?


    到那时候,自己也许就能拥有向中也和哒宰坦白的勇气,告诉他们自己真正的身世了吧?

    纱夜抱着她的假面骑士抱枕,幸福地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儿。


    真好啊!

    要成为人类了,真好啊……


    ……


    凌晨三点钟。


    漆黑一片的卧室里,一个人影从床上坐了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但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只顾活动僵硬的手脚,然后慢慢地尝试用双腿支撑身体的重量,脚踏实地地在地板上站稳。


    “咕……”


    她从喉咙里发出了些许奇怪的声音,仿佛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般,有个人挣扎着想要发声。


    “森……林……”


    纱夜在卧室里站了一会儿,然后就像是第一次学走路似的,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房间。


    她在走廊里弄出了有些大的动静。


    太宰治本身睡觉就浅,中也因为早上补过觉的缘故也没睡实,他们不约而同地被走廊上的声音吵醒,两双圆溜溜的眼睛在黑夜中对视。


    “……家里不会进贼了吧?”太宰治小声问。


    中也卷着被子摸索到床边,赤着脚去开门:“感觉不像。”


    两个孩子从门缝里悄悄探出头,并没有怎么费力寻找就在走廊上看到背对着他们歪歪扭扭走向客厅的纱夜。


    “纱夜!”


    纱夜停了下来,中也匆匆跑上前:“你在干嘛?是身体不舒服吗,为什么走路的时候垂着头弓着背?”


    他扶住银发姑娘的一条胳膊,太宰治慢了一步,当他走到纱夜面前时,她正迷茫地眨巴眼睛,困惑于自己的处境:“我怎么会在这儿……?”


    “可能是梦游吧。”太宰治说,目光扫过纱夜身上的睡裙,“不过我之前倒是一直不知道纱夜会梦游。”


    纱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游。她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把两个孩子送回房间,摸不着头脑地重新睡觉去了。


    两个男孩睡不着。


    “喂,哒宰。”


    “……干嘛。”


    “我觉得那不是梦游。”


    太宰治翻了个身,背对着中也:“为什么这么说?”


    中也在被窝里咬着大拇指:“……因为我看到了。”


    “她刚才的眼睛,一直睁着。”


    两个孩子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纱夜起床后一切如常,看到两个男孩萎靡的样子她还以为他俩半夜在被窝里偷偷打游戏了。


    中也试图委婉地询问她以前有关梦游的经历,纱夜想了想,很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在18岁以前都没有出现过梦游的经历。自己搬出来住以后就不知道了,毕竟家里也没有其他人能够看着我。”


    太宰治在桌子底下踩了中也一脚,示意他别问。


    “你踩我干什么?”


    纱夜去厨房洗碗的时候,中也压低声音质问跑去门口翻电话簿的太宰治。太宰治“哗啦啦”翻着纸页,罕见地没有对中也冷嘲热讽。


    “你自己也说了那不像是梦游,而且纱夜自己也对这件事不知情。”太宰治伸出小手,用手指一条一条对着上面的号码,“那你觉得,不是梦游的话,她昨晚是在干什么?”


    中也张口结舌,憋了半天,憋出一个猜测:“可能是逗我们两个玩儿……?”


    “纱夜会做这种事吗?”太宰治反问,“她恐怕都不知道什么是开玩笑!”


    “你把纱夜说得像是个没有幽默细胞的木头人一样……”中也嘀咕。


    太宰治拨了一个号码,在接通前,他冷不丁说:“万一她真的是木头人呢?”


    中也瞪着他:“纱夜哪里像木头人了?!纱夜是世界上最、最、最最最最好的人!她是软软的,香香的,而且还很热乎,根本不是木头!”


    太宰治翻了一个白眼,不屑和傻子说话。


    “喂,我是太宰治,纱夜托我给你带个话……”


    ——

    虽然两个小鬼头对上学这件事是百般不情愿,但是他们却都很期待入学派对。


    派对代表着合法折腾,合法痛饮可乐,合法不好好吃白米饭、而是往肚子里塞数不清的冰淇淋和糖果——


    至少乱步是这么理解的。


    “我吗,我不用上学哦。”乱步的脸颊被点心塞得鼓鼓囊囊,像一只仓鼠一样哼哼唧唧地说话,“因为我已经毕业啦,毕业,毕业~哦,中也帮我拿杯橙汁!”


    太宰治有点泄气,他本来还想试着撺掇福泽谕吉送乱步去上学来着。


    乱步和福泽谕吉当然是第一批到场的客人,或者说福泽谕吉本来就是打算提前来给纱夜打下手的。银发剑士在厨房里用他那双拿太刀的手握住了菜刀,凝神静气地“咄咄咄”切着葱丝,而纱夜忙着从烤箱里把小蛋糕拿出来。


    “叮咚——叮咚——咚咚——铃铃铃铃——有客人来啦!有客人来啦!有大帅哥客人来啦!”


    福泽谕吉抬起头:“你家换了门铃声?”


    纱夜听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好像不是门铃声,是……是五条先生在给门铃配音。”


    福泽谕吉:什么毛病?!


    纱夜把隔热手套脱下,匆匆赶到玄关去给五条悟开门。


    “锵锵——!”


    白毛的咒术师一下子蹦了进来:“你可爱的五条老师来蹭饭啦!快,说欢迎我!”


    纱夜没忍住笑了:“欢迎五条老师!”


    “……她是你的学生?”


    一个陌生的男音在五条悟背后响起,五条悟往旁边侧了侧身,露出一名规规矩矩穿着西装的金发男子:“介绍一下,这位是特意从东京跑到横滨打算把我抓回去的七海建人,是我可靠的学弟哦!虽然看起来古板又不近人情,但我向你保证他是个好男人哦!高中的时候他还会跟在我屁股后面喊:五条前辈五条前辈——”


    名叫七海建人的男子面无表情地说:“没发生过这种事。”


    “啊呀,真是大人多忘事,明明就有!”五条悟掐尖了嗓子学,“‘五条前辈,请教教我怎么精准地控制咒力!’‘五条前辈,请指教!’‘五条前辈,女生宿舍在哪里’——”


    七海建人的脸又黑了一个度:“停止造谣,我完全有权利去起诉你侵犯我的名誉权。”


    “但是你不能否认当初跟在我们——我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前辈’‘前辈’地叫吧?”


    “没有这种事。”


    “我有证人哦!”


    “请不要胡闹了。”


    “我真的有证人哦!只要一个电话就可以——”


    “我作证。”


    夏油杰依旧穿着他那件袈裟,在几乎静止了的五条悟和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的七海建人面前停下脚步,微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七海。我记得你毕业之后去普通公司上班了?现在怎么又会在这里,悟带你来的吗?”


    七海建人沉默了半晌后,礼貌地回应:“好久不见,夏油前辈。我从普通公司辞职回高专了。不过我并没有受到邀请,是五条悟他在横滨滞留时间太久,上面派我过来看看情况。”


    “哦,原来如此。”夏油杰点点头,“对了,我倒是有些印象,当年你和灰原两个跟在我和悟身后叫‘前辈’,不过大多是灰原在叫,你是没怎么出声的那个。”


    这话说完,三个人老相识竟然一个都不肯开口了。


    纱夜有点尴尬。


    最尴尬的是,她好像不记得自己有邀请夏油杰来参加派对啊?


    难道是她忘了?


    不应该啊,纱夜的记忆数据库可是一次都没出错过!


    “……都先进来吧,七海先生如果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参加,今天是我给弟弟入学举办的入学派对。”纱夜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从鞋柜里往外拿拖鞋,“只是,为了准备菜品我要提前问一下,七海先生有没有什么忌口?”


    七海建人低头看着被五条悟踢到他面前的那双黄色小熊毛绒拖鞋,语气平板地说:“……没有忌口,麻烦你了,小姐。”


    纱夜对他笑了一下:“叫我纱夜就好啦,我叫桐生纱夜。”


    五条悟帮腔:“是桐生战兔的桐生(Kiryu)哦,不是《如龙》里面桐生一马的桐生,更不是鬼龙(Kiryu)!”


    夏油杰微微笑起来,他非常习惯五条悟的这种奇奇怪怪的谐音冷笑话。出人意料的是,纱夜停下走向厨房的脚步,原地跳了起来,跳得还特别高。


    “没错!就是桐生战兔的桐生!”纱夜双眼闪闪发亮,那副神情让三人不约而同地都为了避光而眯了眯眼睛,“我最喜欢的假面骑士就是桐生战兔啦!”


    “因为战兔的演员犬饲贵丈很帅吗?”五条悟问。


    纱夜摇摇头。


    “因为他在发现自己是被制造出来、好像什么都不是的赝作之后,仍然愿意去做正义的英雄。”她做了一个桐生战兔的标志性动作,“这样的战兔,是我的榜样。”


    听了这番解释,各自知道一些内情的五条悟和夏油杰都心有所感地笑了笑,七海建人倒是一头雾水地觉得这个女孩子喜欢假面骑士倒是很有特色。


    “那么,我去厨房继续准备餐点啦!”纱夜蹦蹦跳跳地走回厨房,肉眼可见地因为讨论了假面骑士而心情很好,“各位去客厅等一会儿就好,客厅也有点心!”


    夏油杰看向五条悟:“桐生战兔是哪个假面骑士?”


    五条悟说:“是前几年刚出的《假面骑士Build》的主角,你没看过也正常。”


    夏油杰确实有好几年没看《假面骑士》了,他继续追问:“这个桐生战兔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什么叫‘什么都不是的赝作’?”


    “桐生战兔原本的身份是天才科学家葛城巧,因为挡了大反派的路,boss将他洗去记忆后修改面容,伪装成路过的人将他捡走,给了他‘桐生战兔’这个身份,培养他作为假面骑士来达成自己毁灭地球的目的。”五条悟双手插兜,踩着他那双蓝色猫咪的毛绒拖鞋慢腾腾往客厅走去,“名字是假的,脸是别人的,自己只是假面骑士腰带使用者的一个替代……这就是被利用彻底的工具人桐生战兔。”


    纱夜不知道五条悟在给其他人科普自己的偶像,她哼着歌回到厨房,重新戴上隔热手套去拿小蛋糕。福泽谕吉已经把葱丝切好了,他靠着料理台看着白发姑娘踮起脚尖抽出托盘的背影,嘴角也微微带着笑:“你怎么这么开心?”


    “因为刚才五条先生发现我的‘桐生’和桐生战兔是一个‘桐生’了!”纱夜的语调都高了半个八度,“这可是第一次有人发现!”


    福泽谕吉提醒:“但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对,毕竟我在研究所里也没有姓氏,大家都是‘纱夜’‘纱夜’地叫我,还是福泽先生提醒我要给自己取一个姓呢。”


    纱夜吐了一下舌头,福泽谕吉瞟了一眼就赶紧低头,因为他感觉看到纱夜这样可爱的小动作之后自己肯定会脸红。


    银狼阁下究竟有没有脸红倒是没人发现,因为最后一对客人也来了。


    尽管纱夜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开门看到牵着爱丽丝的森鸥外之后,她的脸色还是变得微妙起来。


    “欢迎。”她努力让自己像往常那样微笑,“森医生快进去坐吧,一会儿就能开饭了。”


    爱丽丝还是像往常那样,与普通的、会跑会跳的小女孩没有任何区别。她搂住纱夜的腰,非常亲昵地蹭了蹭:“纱夜——”


    纱夜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抵抗孩子的撒娇攻势。她揉揉爱丽丝的头毛,又搓了搓她的脸蛋,然后在森鸥外完全没有帮忙意思的袖手旁观中把已经爬到她身上的爱丽丝抱去客厅。


    客厅里已经满满当当坐了一沙发的人,太宰治在和夏油杰不知道说些什么小话,中也意外地对新来的七海建人很感兴趣,指着他夹在鼻梁上的眼镜问那是什么。可能这就是孩子可怕的直觉,七海和他冷硬的外表不同,对孩子实际上非常宽容,他直接把眼镜拿下来给中也看了。


    “为什么你和盲人叔叔都要戴墨镜啊?”中也问。


    七海没有问就知道盲人叔叔说的是五条悟,毕竟那家伙今天也戴了墨镜,现在盘着腿坐在茶几旁边跟乱步抢点心的样子特别像个为生计所迫的卖艺盲人。


    “我们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些东西也能察觉到我们能看到。”七海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板,“为了避免让它们提前发现,也为了避免不必要地激怒对方,我们会对自己的视线做一定的遮挡。”


    中也戴上夹片眼镜试了一下:“那为什么和尚叔叔不戴?”


    七海瞥了一眼夏油杰:“……因为夏油前辈很强,他没有必要戴。”


    “七海也很强,你也没有戴墨镜的必要嘛!只是你这家伙墨守成规,总是觉得这个有必要那个有必要,这个不该做那个又不该做的。”五条悟成功地抢走了盘子里最后一只奶油大福,乱步气得差点对他哈气了,“不过,我戴墨镜也不是出于七海解释的那个理由哦?”


    中也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盲人叔叔为什么戴墨镜?”


    五条悟低下头,让自己的蓝眼睛从镜片上方露出来:“因为如果让所有人都完整地看到我这张帅气的脸,又会有多少女孩发誓为我终生不嫁呢?太罪恶了,我不能做这种缺德事!”


    全客厅都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菜来咯!”纱夜端着盘子打破了一室寂静,“……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于是夏油杰就像是刚才五条悟根本没逼逼一样主动转移了话题:“今天都有什么菜?”


    纱夜也没怀疑,她把那一盘炸虾放上桌,念念有词地开始报菜名:“有水果沙拉,烤鸡翅,煎鱼,小肉丸子,鱿鱼圈,寿喜锅,蔬菜汤,味增汤……”


    乱步急不可耐:“甜点有什么呀?”


    五条悟也对她使用了小猫咪最厉害的眼神攻势:“甜点有什么呀?”


    纱夜掰着手指又数:“烤布丁,磅蛋糕,蛋挞,还有中也的旺旺牛奶小方……”


    “为什么只给小橙毛啊!”五条悟叫起来。


    纱夜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中也要多补充钙质尽快长高啊!”


    抢了中也牛奶的家伙可不能再抢孩子的甜品吃!


    五条悟噘着嘴坐回去:“人家也要长高嘛……”


    夏油杰凉凉地说:“你再长就能直接转到同公司隔壁《进X的巨人》片场了。”


    五条悟: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破次元壁的话?

    夏油杰:没有哦。


    菜一碟一碟地被端上来,饮料除了果汁、碳酸饮料和牛奶之外,当然还有给成年男人们准备的清酒和啤酒。


    纱夜很有自知之名地没有给自己倒酒,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每喝一口嘴唇上就粘上了一圈白花花的胡子,然后再伸舌头小猫一样舔掉。中也当然也沾上了奶胡子,但是他没什么舔掉奶渍的自觉,纱夜必须时不时去给他擦一擦。


    “光喝酒有点太无聊了。”五条悟提议,“要不我们来玩点游戏吧?”


    七海建人和夏油杰太了解这人的尿性,干脆就没开口附和。但是中也傻乎乎地顶着白胡子问:“玩什么?”


    “玩……玩国王游戏!”


    国王游戏规则很简单,大家抽签抽出代表自己的数字,在数字中混着一名国王,国王有资格指定任意数字做一件事。


    太宰治用他今天下午买到的作业本上的纸做了几根粗糙的签,他们把签投进一只杯子,然后按顺序去抽。


    第一轮抽中国王的果然是五条悟。


    “我怀疑你作弊。”七海很不客气地指出来。


    森鸥外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五条悟的,但是蓝眼睛猫猫无辜地一摊手:“你们大家可都是看着我抽签的,我能怎么作弊呢?”


    “你作弊的方法很多。”七海毫不留情。


    最了解五条悟的夏油杰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那儿笑。中也催促:“盲人叔叔快指定数字!”


    五条悟捏着国王签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打了个响指:“那就抓一个人,讲一讲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吧!如果没有喜欢的人,就说说自己的理想型,怎么样?”


    中也特别高兴地开始起哄,爱丽丝也好奇地叽里咕噜转起眼珠子打量餐桌旁的人,似乎是在暗自揣摩究竟谁那么幸运会当众被曝光暗恋对象。


    餐桌旁有几个人偷偷瞟了一眼纱夜,但是纱夜浑然不觉,只是盯着五条悟,好奇地等待他的指定。


    “嗯……我要指定一个最倒霉的数字……那个倒霉的数字当然就是——”五条悟宣布,“四号!”


    “四号!”


    “哦哦哦,是四号!”


    “四号是哪个?”


    ……


    一个人慢慢举起了手里的签。


    “我是四号。”森鸥外说。


    太宰治立刻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萝莉控醒脾大曝光!”


    纱夜转头震惊地看向他:“你是从哪儿学会‘醒脾’这个词的?”


    太宰治:“森医生教的,嗯,都是他把我带坏的。”


    森鸥外:我没有!

    “我以前曾经觉得一个女孩子特别好,她确实是我心里的某个参照。”森鸥外澄清,“只不过那个女孩子当时年纪比较小,所以我碰巧就更喜欢年纪比较小的女孩子了。”


    五条悟“悄悄”说:“那不还是萝莉控?”


    森鸥外:萝莉控吃你家大米了?!


    “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呢?”纱夜用手撑着头,红瞳一眨不眨地盯着森鸥外问。


    森鸥外看向她,微微笑了。


    这个笑发自真心,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温柔包含其中。


    “她……是个很坚强,很善良,也很纯真的女孩子。”


    “十年前,那时候我还在做实习医,学校把我派遣到一个研究机构做实习助理,我就是在那里碰到那个女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