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君山1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06 14:35      字数:4945
    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江凝紫也是没有想到。


    怎么会变成她和邀月两人共同前往君山寻找陆小凤?

    明明她最开始的计划,是等揭发江别鹤的时候,再让邀月代表移花宫出现。


    甚至,她要的都不是邀月本人现身,而只是移花宫的一个态度。


    只要移花宫不包庇江别鹤,他应该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你可能小瞧了江别鹤。”和江凝紫共同登上岳阳楼的邀月这样对江凝紫说。


    君山是浮于洞庭湖之上的一座小岛,站在岳阳楼,遥遥可见其风貌。


    邀月不再假作“铜先生”之名,自然恢复了移花宫宫主应有的出行配置,此时整座岳阳楼都被移花宫包下。


    虽然不是出于自愿,但江凝紫也享受了万事不用自己操心的生活。


    她倒是急着赶去和西门吹雪、陆小凤汇合,无奈邀月不急。怕她临时反悔,在不涉及原则的情况下,江凝紫一般都尊重她的想法,所以她们到达此处耗费的时间可以说是慢之又慢。


    “我从来没有小瞧任何人,”江凝紫对邀月说,“只要你没有为他取下我射入他膻中的那节树枝。”


    邀月哼了一声,道:“他自己惹来的麻烦,还指望我给他处理?”


    言下之意,她并没有搀和进江凝紫和江别鹤之间的事。


    “那个陆小凤,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邀月问道。


    这是她跟着江凝紫来此的原因,谁曾想,君山近在咫尺,陆小凤却不见人影。


    江凝紫来到岳阳楼后,收到了他留下的一封信,说是唐门的老祖宗唐无影不幸病逝,因为唐门和催梦草有关,他决心祭拜一下唐无影,顺便在唐门寻找线索,而西门吹雪也与他约定在成都汇合。


    对此,江凝紫并没有隐瞒邀月,而是将实情告知。


    邀月听后,一张玉面染上薄怒,抬手拍断岳阳楼的一根楠木金柱。


    这岳阳楼中一共就四根楠木金柱,它们共同支撑这座三层的江南名楼。据说岳阳楼几经坎坷,自建成后,不知经过多少次修缮,怎料今日又在邀月手里遭了殃。


    连忙抱住这根断裂的楠木金柱,江凝紫来不及哄因为陆小凤失约而怒气横生的邀月,对着被她带来随身伺候的花星奴道:“星奴姑娘,你看这怎么办?”


    邀月横了她一眼,“你问她还不如问我。”


    花星奴闻言,立刻跪下,“星奴谨遵大宫主吩咐。”


    没钱也没本事修缮岳阳楼的江凝紫叹了口气,道:“邀月宫主,你看这柱子怎么办?”


    邀月认真打量了江凝紫现在这副可怜模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星奴,去找工匠来修理一下吧。”


    邀月的武功足以横行江湖,她何曾在乎过被她随手毁坏的建筑,要不是看在江凝紫的面子上,这楼若是因为缺了一根柱子要倒,那倒了便是倒了,她哪会费心修缮。


    等花星奴找来此地的工匠,用工具代替这根楠木金柱撑住岳阳楼后,江凝紫的双手终于得到了解放。


    *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邀月站在岳阳楼边被移花宫买下的院子里,用一种探寻的目光研究旁边的江凝紫,“总是关心一些不重要的事情。”


    江凝紫仔细洗了手,回了邀月的话,“人生在世,又有哪些事情是一定重要的呢?”


    她从前觉得,山河破碎之时,他们这些习武之人冲在前方,保护普通百姓,辅助皇家守护大唐江山是一种责任。


    她为责任而死,值得。


    这就是她一生最重要的使命。


    现在大唐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她的师门也杳无音讯,她不过是飘零在古朝的一片浮萍,无依却自由。


    这样的她,随心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好吗?何必分清哪些事是重要的,哪些事是不重要的?

    反正她人生最重要的事,早已完成。


    江凝紫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竟让邀月怔在原地。


    “人生最重要的事?”邀月喃喃自语,白皙的面容在日光下竟显现一种透明的光泽。


    从江凝紫的视线望去,能清晰地看见她脸上一条条分明的血管中有血液在流动,她的皮和肉,在此刻都失去了颜色,将她的内里毫不遮掩地表露。


    “你没事吧?”不知道邀月出了什么情况,江凝紫慢慢向她靠近,探出手,想为她把一把脉。


    还没等她靠近邀月,一只冰凉的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你别动她。”


    江凝紫转头看向来人,对方长着一张鹅蛋脸,眼睛似一双弯月,漾着流动的星河。她穿着一袭华美的宫装,样式与邀月一致,却有细微的差别。


    她对着江凝紫浅浅一笑,笑容里满是蜜糖。


    她对江凝紫没有敌意,握着她手腕的手也十分轻柔。


    江凝紫眼中露着疑惑,她转头看向直立不动的邀月,眼神中充满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姐姐她在突破。”


    “突破?”江凝紫听后默默远离邀月,她并不了解邀月所学的武功,但她清楚一个人突破的时候,旁人最好不要去打扰她。


    不过江凝紫已然清楚来人的身份,“你是,怜星宫主?”


    怜星微微一笑,“毕竟这世上能叫她姐姐的只有我一个。”


    怜星显然早就知道江凝紫的身份,毕竟这世上能用武力赢了邀月的人,她还是头一个。


    怜星与江凝紫并肩站立,一同注视着正在突破的邀月,她有些好奇地问:“刚刚你在和姐姐说什么?”


    虽然不懂怜星为什么这样问,但因为怜星给她的感觉不错,江凝紫还认真回忆了一番,“好像没说什么,只是邀月宫主说我总是关心一些不重要的事。但大多数人不都是头一遭来人间吗?真的能分清楚哪些事对自己来说是重要,还是不重要的吗?”


    这是江凝紫的观点,她不觉得有什么,谁知道邀月到底理解成了什么,才会突然突破。


    “我和姐姐练的是移花宫绝学《明玉功》,《明玉功》一共九层,我们已经停在第八层有二十年了,没想到姐姐今日竟然获得了突破的契机。”怜星望着一动不动的邀月,说话的情绪极为复杂。


    “停在第八层二十年很多吗?”不了解《明玉功》的江凝紫问道。


    怜星摇了摇头,苦笑道:“二十年不多,在我们之前,从来没有人能在短短二十四年间,将《明玉功》练至第八层。”


    对于自己和姐姐习武的天赋,怜星一向是骄傲的。当然,她也有这个骄傲的资格。


    “那不就行了吗?”江凝紫不懂她们的苦恼,“练到第八层,已经超越你们的前辈了。”


    江凝紫仔细瞧着怜星,觉得她虽然和邀月都停在《明玉功》的第八层,但能感觉到她还是比她姐姐要弱上一些,便努力安慰因为姐姐突破而有些失落的她道:“你们在《明玉功》第八层,江湖上能与你们匹敌的已经很难找了。”


    怜星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江凝紫:“你觉得我年轻吗?”


    江凝紫点点头。


    怜星当然年轻,她和她的姐姐邀月一样,在她们身上完全看不到岁月的流逝,好像时间一直略过了她们。


    真是因为如此,江凝紫一开始真的把邀月当成了移花宫的一位姐姐,后来与她交手后,她才意识到这位是年纪足够当苏樱娘亲的移花宫大宫主。


    “这是因为,《明玉功》的层数越练越高,人也会越来越显年轻。练到我们这个层次,便可使青春永驻。”怜星对江凝紫倒是没有隐瞒。


    她瞧着江凝紫这个真正青春的人,叹道:“我们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和你比起来,还是太弱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她们显然是被后浪超越的前浪,往后余生,还有什么好自得的呢?


    江凝紫沉默,她怎么能和她们相比呢?她是有奇遇的人,如果没有奇遇,凭内功她也赢不了邀月。


    若要论起认真习武的岁岁年年,她比不得邀月和怜星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


    而且谈起年纪,她也比邀月、怜星长了几百岁。


    “不是这样算的,”江凝紫的这些遭遇,都是不能言说的秘密,她只能说,“每个人的天赋、努力、际遇,还有修炼的武功都不一样。”


    怜星伸出右手,接住和煦的日光,“怎么不能这样算呢,我们共同活在同一片天地,总有相遇的一刻。这就是宿命。”


    在江凝紫看不到的一侧,怜星的眼角流出一滴泪,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浸入衣领。


    或许从二十年前,她和姐姐遇见江枫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了。


    她们都没有得到江枫最深情的目光,江枫因此失去了自己的生命,而她们姐妹二人的武功,也永远停在了《明玉功》的第八层。


    她们失去了最初练习《明玉功》的专注,心思被得不到的情|爱充满,再也找不回当年的那份心境。


    眼下,她的姐姐邀月已经越过了这个障碍,即将突破到新的阶段。


    她呢?


    她又要在此处停留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