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元旦, 一月一日, 大电影《飞升》首映。


  截止到中午十二点，统计票房已经超过一个亿。


  这部电影是国内一线导演执导的玄幻题材电影，男女主角全部都是国内一线演员，从开始筹备时就广受瞩目。


  幻夺作为这部电影的主要特效负责团队, 因表现突出，终于在业内崭露头角，跟着电影大火了一把。


  不少制作人慕名而来, 想要寻求合作。


  晚六点的场, 这帮人拉帮结伙去电影院给沈夺捧场，影院门口，人都到齐了，沈夺一一给人发电影票，还不忘吐槽：“你们这帮没人性的, 一个个说得好听, 到头来还不是要我买票。”


  胡闹穿一身跟林漾情侣款的银灰色短款羽绒服，一下抽走两张，“还不是电影太火，票难买么，只能走后门喽！”


  说完拉起冻的直跺脚的林漾, 俩人一路小跑进去。


  大学同学那帮人已经进去了，外头只剩下胡来和沈夺，胡来说：“你不去看看了？”


  沈夺缩了缩脖子，“看八百遍了, 再看就要吐了。”


  说着话，他们身边窜过一辆摩托车，看身形骑车的应该是个女人，胡来“啧”了两声：“这女的太猛了，路这么滑还敢骑这么快。”


  一转头，发现沈夺的目光一直追着那辆车，脸上刚刚还有一点的笑容也不见了。


  胡来拍了拍他的肩，“一年了，还想着呢？”


  “一年零三个月。”


  沈夺放下这句话，自嘲般笑了下，抬起头，“我没事，你进去吧，要开场了。”


  他今天没有开车，走过人行道，想到马路对面打车。


  今天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电影赶在这个日子首映，所有人都说是个好兆头，票房一定大卖，一定会突破多少亿。


  可沈夺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再怎么成功，身边没有那个人，又有谁来一起分享喜悦。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的机场，他收到那条短信后，惊慌失措的给她打电话，可飞机已经起飞，电话早已关机。


  他办签证，亲自飞往加拿大找她，到了那才发现她给过的地址根本就是假的。


  她彻彻底底从他身边消失了。


  后来，沈夺无意间知道罗琴初曾经找过林染，这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出分手，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力气争执，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回家了。


  路过车辆鸣笛的声音让沈夺回神，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站好久了，雪还在下，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准备拦辆出租车。


  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他瞬间僵在那里。


  有个熟悉的身影从影院里走出来，她穿着纯白的羽绒服，雪地靴，带着兔毛的帽子，还是一头长卷发，大半张脸冷的缩在领口里，看不清样子。


  可她那双眼睛，分明就是他梦到过无数次的眼睛。


  林染站在路边，手缩在袖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似是有感知，她忽然转头，看向马路对面。


  两个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再也没能分开。


  沈夺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发抖，他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身边忽然驶过一辆车，刮着他衣服窜过。


  对面林染的脸色明显变了，她不自觉的后退，刚一转身，就听沈夺隔着马路吼过来：“林染！你要是敢走，我现在就撞死在这里！”


  林染大惊，瞬间停下脚步，她看着沈夺逼停一辆辆车，从车流中穿过，鸣笛声，车主不满的牢骚声交织在一起，有人骂他找死，他也像听不到一样，眼睛只盯着林染。


  很快，他冲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手腕，呼吸急促，双眼发红，死死盯着她。


  林染已经吓破了胆，冲他吼：“你疯了是不是！出事怎么办！”


  沈夺咬着牙：“我不这样，你是不是又要一走了之！”


  吼完，两个人全都安静下来。林染低着头不看他，沈夺一直盯着她的脸。


  她瘦了不少，脸都小了，头发比以前长很多，好像一直没有剪过，染了比以前深一些的栗色。


  冷静下来，他有点后悔刚刚那么吼她，拉着她的手还没有松开，语气轻了很多：“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等林染有回应，她身后就响起一个略微低沉的男人的声音，“怎么了？”


  沈夺向她身后瞟了一眼，那是个年轻男人，一身黑色大衣，方格围巾，成熟稳重，他手里拿着一条粉色的围巾，沈夺认识，是林染的。


  那个男人看了沈夺一眼，问林染：“认识？”


  林染抽回自己的手，接过他手里自己的围巾，没有看沈夺，“嗯，以前的一个朋友，没事了，走吧。”


  两个人就再也没看沈夺一眼，并肩离开这里。


  沈夺看着他们的背影，路很滑，那男人的手一直虚扶着林染的胳膊，怕她滑倒。


  他紧紧攥着拳头，心里窜出一股火，马上拿出电话给林漾拨过去，电话响了好半天都没有接，他等的焦躁，掐着腰原地转圈，解开羽绒服拉链，冷风全钻进衣服里。


  他咬着牙挂电话，又给胡闹拨过去，一接通，还没等那边说话，他吼了一句：“让林漾接电话！”


  胡闹一脸懵逼，把电话给林漾，林漾接过来，“喂”了一声。


  “你姐呢？”


  “在加拿大啊。”


  “还骗我！我刚都看见她了，你个叛徒！”


  林漾脑袋嗡一下，“啊？你看见了啊……”


  沈夺不耐烦：“说！到底怎么回事！”


  林漾只好招认：“是，我姐是回来了，但她这次只是来办素悄分部的事，顶多半个月就走了，你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是她不让我说……”


  沈夺打断她：“你姐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林漾一愣：“这你都看见了？”


  沈夺心一沉：“真有了？”


  林漾赶紧解释：“应该不是男朋友，你看见的是那个谭浩吧？他是加拿大华裔，我姐在那边认识的，她要做素悄品牌，资金不够，两个人合伙开的公司。”


  “什么叫应该不是？”


  林漾斟酌了一下用词，“反正我问过我姐，她说不是，但我看那人对我姐还挺好的，不知道他们俩到底什么情况。”


  沈夺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里的火和烦躁，“你姐电话，现在住哪，马上发我。”


  那边电话被人抢了过去，胡闹嚷嚷，“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捧手心儿里的大宝贝你凭什么吼来吼去？”


  沈夺哼了一声：“你告诉你那个大宝贝，我要的东西五分钟之内不给我，以后休想再让我带她去什么同学聚会。”


  说完这话，他直接把电话挂了。


  意料之中的，不到一分钟，沈夺就收到了一个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


  林家在帝都已经没有房产了，鱼骨巷林染姥姥的房子那时候也卖了，素悄的那个院子是林染师父的，后来沈夺去过，已经转卖给别人了。


  所以这次他本以为林染会住在酒店之类的地方，没想到却是个住宅小区。


  大概是不喜欢住酒店，短租了一套房子吧。


  他没想那么多，打车直奔那个小区。不知道他们是去吃饭，还是直接回家，反正沈夺到的时候，林染窗口的灯还暗着，家里没有人。


  他就坐在楼下的长椅上等。


  长椅全是雪，冰冰凉的木头，他也不管，大手划拉两下，把雪蹭的差不多了，一屁股坐上去。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距离他们分开已经有将近两个小时了。


  这么长时间还不回家，一定是一起吃饭去了。


  该死的。


  沈夺外套一直敞开着，冷风灌了一肚子，这会才觉得冷，他磨磨蹭蹭把羽绒服拉上，又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发现两栋楼中间的小路上走过来两个人。


  他腾一下从长椅上弹起来，钻到后头的树丛里。


  脚步踩的雪地咯吱咯吱响，谭浩把林染送到楼下，两个人站在原地说了会话，沈夺竖起耳朵仔细听，什么都听不到，气得直咬牙。


  他今天格外的烦躁。


  谭浩没有上楼，从原路走了，林染转身进了楼道。


  沈夺刚要钻出来，忽然发现林染又出来了，她双手塞大衣兜里，拐到另一条路上，不知道要去哪。


  沈夺从树丛里钻出来，悄悄跟在她身后。


  原来是要去超市。


  她直接上了二楼的生活用品区，七拐八拐不知道要找什么，沈夺一个没盯住，人不见了。


  他皱着眉，快速在货架中穿梭，走到一堆抱枕中间，忽然跟交叉路口拐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沈夺赶紧拉了那人一把，定睛一看，竟然是林染。


  林染显然惊着了，拍着胸口半天才问，“你怎么在这？”


  沈夺开始有点尴尬，几秒后挺胸抬头，“超市你家开的，我不能来？”


  林染扫了他身上一眼，他衣服上全都是碎草皮，干树叶，头发上也是，林染抿了抿唇，“那你逛吧。”


  她转身往另一边的货架走去。沈夺注意到她拎着的购物篮里有好几包卫生巾。


  心情忽然就放松了些。


  买卫生巾都要回避他，他们俩的关系应该没那么近吧。


  忽然想起第一次给林染买卫生巾的时候，她肚子疼的要命，还要打着电话指挥沈夺，生怕他买错了。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女生用的这玩意有这么多种类，各种长度，厚的薄的，网的棉的，带翅膀的，还有那种跟尿不湿似的。


  一分神，林染又不知跑哪去了，真是要命。


  他找了一会，楼上没有，下了楼才发现她已经在排队结账了，购物篮里多了几样蔬菜和一提牛奶。


  沈夺排在她身后。


  轮到林染的时候，她一件件把东西放在款台上，沈夺一言不发，抬手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两盒避孕套扔过去。


  动作熟练又自然，好像常干这事儿。


  林染的手指一顿。她看着那两盒避孕套，脸色明显变了。


  款台收银员看了两人一眼：“请问二位是一起结还是分开结？”


  沈夺拿出钱夹，抽出两张一百的，“一起结。”


  话音未落，前头的林染忽然把自己的东西往前拢了拢，离那两盒避孕套远远的。


  “不用，”她冷冷的说，“分开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