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6章 耶律德光的意向,石敬瑭的野心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05 18:36      字数:7698
    听耶律德光出言勉励,石敬瑭自然又是一通点头哈腰、道恩言谢,也很清楚这个契丹二皇子也是十分迫切的要培植自己的党羽嫡系,务必再立功勋、成就大业,还是为了赢得他父亲耶律阿保机的信任。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中原群雄割据,纷纷称孤道寡的一方势力,往往也都是父辈打下一片江山后,他们的儿子为了继承一国之主的位置往往处心积虑、机关算尽,甚至不惜骨肉相残……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如今毕竟也已年过五旬,所以到底要选定哪个子嗣为继承人,也是他需要反复斟酌思量的大事。


    毕竟耶律阿保机以雷霆手段,废除了契丹本来轮流推举各部夷离堇为主的部落联盟制,建立世代延续家天下的帝国,又下毒手杀害大多部族的首领……以后契丹国主之位,也必须由他的儿子来做。


    而耶律阿保机膝下四子:耶律倍、耶律德光、耶律李胡、耶律牙里果,其中次子耶律德光眼下虽然不能说必定会继承他父亲的皇位,但是成为契丹国嗣君的可能性也是相当得大。


    因为大皇子耶律倍汉化的程度太深,尊孔尚儒,主张契丹应该全盘汉化,以儒家为治国之术,已经与皇后述律平为主,主张以契丹宫帐捺钵制为主,儒家汉学为辅的权贵闹得很不愉快;三皇子耶律李胡眼下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走的却是另一个极端,他较为排斥接受汉学,听闻生性格外的残忍酷虐,动辄便在奴隶脸上刺字,甚至水溺火烧得虐杀……虽然他深受皇后述律平的宠爱,却不受父亲耶律阿保机的待见,加上年纪尚轻,支持其继位的契丹权贵很少,几乎也不太可能竞争过他那两个兄长。


    至于四皇子耶律牙里果,则年幼识浅,生母并非是在契丹宫帐内极具话语权的皇后述律平,也根本不会有继承契丹国主之位的可能。


    然而二皇子耶律德光,一方面读汉书、识汉字,另一方面又仍保留契丹旧俗,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只是涉及到契丹嗣君人选,他最大的竞争者耶律倍如今随着父皇阿保机东征渤海国,已经吞并大片疆土,按最近的消息得知大军攻破重镇扶余城(后世吉林省农安县),兵锋所向,已经直指渤海国国都忽汗城(后世黑龙江省宁安市)……


    自己的兄长就在父亲身边划策献计,出力极多,这也让耶律德光有了嗣君之位旁落的危机感。他也急于展示自己的能力,更要争取父皇的重视……肃清与契丹敌对的后唐余部的战功,这也只是与耶律倍竞争的筹码之一。而攻略燕云之地,才是耶律德光凭战功争取父皇耶律阿保机认可的关键所在。


    所以石敬瑭很清楚,耶律德光势必会倚仗他这等能征善战的后唐降将……自己都已经拜这个契丹二皇子为干爹,彼此自然也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如果耶律德光以后当真能够继承契丹皇位,那么自己这个义儿,不是最有可能得契丹扶植治汉地、统汉军、管汉民……而实如一国之君?

    即便再往南拓张,也终究难免要与中原正朔的魏朝开战,若非做好万全的准备,契丹也绝不会轻易对那个庞然大物用兵的……但是彼此治下大片地广人稀的疆土,对于契丹人而言,中原富庶之地,也始终是他们觊觎垂涎的目标。而且魏朝、契丹双方,于幽燕之地两相对持,愈发的剑拔弩张,早晚也必然会大动干戈……石敬瑭心想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也势必要拿命去拼。


    想到这里,石敬瑭不住的狠狠咬了咬牙,又暗念道:


    如李从珂那般强充好汉,也终究免不了死于非命。就算难免要遭世人唾骂,可我既然已经忍辱负重到了如此境地……也绝对不能错过任何成就霸业的机会!魏朝虽然强盛,可是只要能利用契丹再搅动起风雨,当然还是要博他娘的!


    ……


    当李嗣源抱憾身死,李从珂诛杀安重诲、李从荣掌握兵权,随后却又于剽掠武州治下镇坊的战事中为石敬瑭擒杀,后唐余部军旅也已尽数消亡……等消息传至魏朝治下疆土,由折从远坐镇的麟州北隅关隘,巡哨的兵马竟然发现包括李嗣源遗孀曹氏,遗子李从厚在内的十余人自塞外一路艰辛而来,诉求他们也情愿接受魏朝处置,也着实不想继续在草原上颠沛流离下去了。


    李从珂下了狠心,放逐他义父其余孤儿寡母……而在生存环境恶劣的草原中,这些妇孺仅剩下十余名军士相随,生活物资又极度匮乏,如果继续在塞外流荡下去,那么距离死期也为时不远了……他们也根本没有能力扭转时局,只盼着能够继续活下去,那么这些无处可依的李嗣源遗孀遗子,反而只得来祈求魏朝的庇护。


    这一路下来,虽然所幸没有遭遇其它游牧部族的攻击,可是在险恶坏境中长途跋涉,李嗣源的几名妾室与遗子李从璨于途中病死、冻死,李从厚与曹氏等人也都吊着一口气,每个人衣衫褴褛,与叫花子也没什么分别,身子都已极度虚弱……若是迟个半日光景再被麟州巡哨兵马发现,他们恐怕也难免要尽数埋骨于塞外草原上。


    权掌府、麟二州的折从远暂且安顿下李从厚、曹氏等孤儿寡母,便立刻遣人赶赴河东太原陈述情由,再转呈报于汴京朝廷知晓。毕竟李嗣源宣称继承后唐帝君之位,他的遗孀遗子,是否又该按亡国的宗室家眷之制相待,也需要由魏朝帝君李天衢定夺才是。


    得知李嗣源已经亡故的消息,李天衢也甚是感慨……除了晚年先是放权,后是猜忌权臣安重诲,乃至选立嗣君等问题上表现得昏庸不明,致使君臣离心,父子猜忌,也加剧了后唐帝国后来内乱的趋势……李嗣源大体上仍称得上五代明君。只不过如今天下时局出现了太多变数,他也没有机会证明自己会是一个好皇帝了。


    李天衢原本对于李嗣源的印象很好,但很清楚他这个李克用十三太保中的大太保,无论是做为继承社稷的君主,还是为河东李家效命的元勋宿将,也不可能降从于其它任何一方势力。到底还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李天衢自知要达成一统天下、重建盛世的丰功伟业,那么自己与李嗣源之间的关系走到最后,也必然会是势不两立。


    先前后唐晋阳朝廷覆亡,李嗣源临危受命,要接过李克用、李存勖的班而复兴社稷。他想必也很清楚在魏朝、契丹两大敌国的夹缝间要东山再起,能够重振后唐江山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然而李嗣源也只能咬着牙硬撑下去,历经磨难、砥砺前行,直到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李嗣源抱憾身亡,实则对于他而言,应该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沉吟良久,李天衢忽的长叹了一声,随即便吩咐道:


    “传诏下去,将李嗣源遗子李从厚,遗孀曹氏等几名家眷都接至汴京,我朝既然能安顿得河东李家前两代君王……乃至蜀、吴等亡国宗室亲属生计无忧,也不多他们几个,以后做个顺民,起码也不必再担惊受怕的过活了。”


  第1167章 对付契丹的另一路兵马,当然多多益善

    李嗣源膝下第三子李从厚,小字菩萨奴,因为性情软弱慈善而又被世人唤作菩萨,他本来就不是当皇帝的料,也根本没有能力复辟后唐社稷;

    而李嗣源另一子嗣李从璨也已在流亡途中暴毙,正史中的幼子李从益,本来才是做为后唐明宗最后的血脉,于末帝李从珂、后晋高祖石敬瑭在位时顾念义父、岳丈的情分,遂将他被供养起来。结果于十七岁时,后汉立国,李从益却被手段更为狠辣的刘知远所杀,然而在这个时空当中,他则压根还没有出生……


    所以李天衢基本上也能够断定,这些孤儿寡母对于魏朝不会构成任何威胁。虽然与李嗣源本来属于敌对的立场,祸不及妻儿,而让这些遗孀遗子衣食无忧,仍能得以延续血脉,这也是能给予李嗣源那个敌手最后的尊重了。


    除了这些在草原上难觅生计,反而只得南投魏朝的妇孺孩童,大同军藩镇北境,倒也有一路游牧势力派来使者,乞望向魏朝请罪而接受册封。


    吐谷浑部首领白承福,与其它几支零散部族本来投从李嗣源转战塞外。可是历经云中代北惨败,他带领族民又立刻脱离后唐余部军旅……只是白承福也已把契丹得罪狠了,出于部族生存环境的考量,他也就只得向魏朝服软认怂,以期望能有强大的靠山可以倚仗。


    李天衢记得这个白承福于正史中后晋将领安重荣谋反,晋末帝石重贵与契丹绝盟时表现得格外活跃,就是要站在代北沙陀的一方与契丹对着干。毕竟由于安重荣私召吐谷浑诸部入塞,也惹得契丹耶律德光勃然大怒,便遣使者对着儿皇帝石敬瑭好一通臭骂,后晋朝廷震恐畏惧,便派兵搜索驱逐并、镇、忻、代……等诸州吐谷浑部族。


    白承福遂受耶律德光指使的后晋压迫,对于契丹也是愈发的敌视。


    然而后晋到了石重贵继位当政,不甘继续跪舔契丹叫爸爸,也乐得利用白承福所领导的这一支游牧势力,遂赐封他为大同军节度使,吐谷浑族民接受中原王朝册封,栖息于河东岚、石之间,而成为一路随时可以奉征召用以对抗契丹的军事力量。


    只不过白承福受后晋利用,名义上虽然受封为一方节度使,可他妥妥的就是个大冤种……每逢战事往往出力不讨好,直至刘知远权掌河东生杀大权,成为有实力与朝廷分庭抗礼,甚至建制立国的一方军阀,对于白承福所统掌的吐谷浑部盘剥也是愈发苛重。


    白承福不甘一直被压榨着忍气吞声,遂又打算带领族人复入塞外。可刘知远闻讯后也是人狠话不多,立刻派兵发动奇袭,诛杀名义上仍受中原王朝册封的首领白承福,乃至吐谷浑部族大姓,经过血腥屠戮,“其羊马赀财巨万计,皆籍没之”,总之打仗时要你出兵出力,平常钱粮供奉也是往重了征收……你熬不住了便想跑?那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吐谷浑人所掌握的财富物资要榨到一点不剩,都给我拿来吧你。


    吐谷浑虽然还有一部分族民得以苟延残喘,甚至后来也成了北汉国的一路主力军旅。但是北汉末帝刘继元却又忌惮吐浑军统帅卫俦深得军心,遂听信宦官谗言将其诛杀……主心骨含冤被害,军心顿时瓦解,自白承福伊始归附中原的剩余吐谷浑族民也逐渐消散,直至这个民族的称谓,在后来的史书记载也彻底绝迹。


    而眼下的形势则是,白承福先是将宝押在了李嗣源身上,可是意图复国的后唐余部势力已经彻底烟消云散……契丹还要秋后算账,也必然不会放过白承福所统掌的吐谷浑部族。可是只要能接受中原王朝的册封,大树底下好乘凉,契丹投鼠忌器,好歹也不会轻易对归附于魏朝的部族出手……这也就不难理解这一拨吐谷浑部族,为何会来向魏朝请罪,急迫的表态愿意臣服归附了。


    李天衢寻思一番过后,遂长声说道:

    “白承福先前既然曾受李存勖册封,为宁朔、奉化两府都督,晋国许以的功名,我朝自然也能给他……传诏于代北筑卫城,以奉正朔,谓归顺臣服之意置奉朔府,封白承福为都督,此后便受大同军藩镇节制。他治下的吐谷浑部族也可以于北塞边关周边的水草丰茂处放牧,倘若契丹前去攻打,当受卢龙军、大同军藩镇,乃至府、麟等州府边关军旅庇护。


    如若白承福以后若是愿意带领部族入塞,河东岚、石之间,汾河之侧草地广阔,其间草软水甘,最宜养牧,将他们安置于那里也未尝不可……而眼下奉朔府吐谷浑族民,也可与代北定期互市,以战马、牲畜、皮货……对换丝绢、茶叶、布匹、盐巴、乃至日用器皿等商物,而白承福受封奉朔府都督,许以他的俸禄,亦能兑现为其部族迫切所求的物资,可以定期关支领取。


    只不过……待我朝对塞外用兵时,白承福尊奉诏令,务必出兵协同。而他治下的吐谷浑族民,如若有侵袭剽掠边关汉民的举动,也必然严查不赦!以后如果经查证白承福有不臣之心,便即刻剥除官身爵禄,边关诸镇军旅讨逆伐判,也就怪不得朕对他统掌的吐谷浑部族辣手无情了……”


    前思后想斟酌一番,李天衢深知白承福所部吐谷浑部族,自始至终对契丹都是保持敌对的态度。他这支游牧势力,在草原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然难以独立对抗契丹,但是军力也远胜过寻常塞外的零散游牧部族。


    所以正史中吐谷浑部族在白承福的带领下入塞,会是愤慨石敬瑭割地向契丹自称儿皇帝,而忿言“此晋之万世耻也!”,遂起兵反晋的将领安重荣所倚仗的军力;在石重贵继位之后,也可以作为一路藩镇牙军;甚至余部族民到了后周、宋朝时节,也会成为孤悬于太原的北汉政权的一支主战部队。


    相较于北汉开国皇帝刘知远对白承福所部吐谷浑人往死里利用,盘剥侵辱,逼得对方意图重返塞外时,便派兵大肆屠戮,一股脑将羊马财物尽数抄没的行径,非但实属杀鸡取卵,也未免太不地道了……李天衢心说即便须恩威并施,也不妨以更怀柔的手段安抚吐谷浑部族。只要对方肯接受中原王朝的安置,便如到了宋朝时已彻底融入汉家的沙陀族一般,吐谷浑人的民族差别也将逐渐消失。


    至少眼下而言,白承福所统掌的吐谷浑部族与契丹交恶,可是本来投效的李嗣源、李从珂为首的后唐余部势力却依然灰飞烟灭……面对一方强敌的威胁,势必要寻求另一方强大势力的庇护,也决计不能重蹈覆辙将两头都得罪了。所以他这支吐谷浑部族内附中原,只要不受盘剥压榨得太过分,白承福鉴于眼下的处境,想必也会死心塌地的臣服于魏朝。


    李天衢心想早晚要与契丹展开国战,而吐谷浑这一支由鲜卑分化出来的游牧民族,也以骑射而见长。加以赐封招抚,日后便会多出一路对付契丹的偏师兵马,那又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