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3章 杀入夏州,攻破治所!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05 18:36      字数:7772
    夏州治所岩绿县(后世陕西省靖边县北白城子),从唐末时节开始,党项族拓跋氏便世居其地,按正史轨迹。在后来西夏李继迁夺取灵州,并改为西平府,再到李元昊至兴州称帝,而升为兴庆府之前,这里便是定难军藩镇治所,以及党项八部的统治中心所在。


    而岩绿县牙署节堂当中,闻知魏朝大军犯境,甚至轻取宥州,而直朝着夏州岩绿县这边杀来时。拓跋氏首领兼定难军节度使李仁福愣怔在帅椅上,神情惊怒,一言不发,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先前如若魏军来犯,定难军也自当立刻向邻近的后唐鄜延军报急求援,而与李存璋所部牙军夹击敌军,彼此呈掎角之势对抗南朝。


    然而这一次魏朝大军的侵攻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几乎没有遭受任何抵抗便拿下宥州。自此定难军门户大开,魏朝军旅集中兵力,现在也足以对夏州形成直接威胁。


    更可恨的是野利部首领野利荣,以及费听部首领苏零则……他们不但发动叛变,肃清宥州拓跋氏官吏。引领魏军继续侵境,途中又遭遇党项房当部的聚集地,然而野利、费听两部遣使游说,房当部竟然也已倒戈,掉过头来,就成了魏朝的先头部队……


    所以如今魏朝大军,已经杀至昔年十六国时期由匈奴人赫连勃勃所建立的大夏国国都,于军事与交通上地位相当重要的统万城左近。离夏州治所岩绿县,也已相距不远了。


    “紧闭城门,死守城关,务必要支撑到唐国鄜延军来援!”


    当李仁福反应过来,便立刻声嘶力竭的喝令道。而魏朝、后唐双方帝君之间的大战,也将在河朔地界打响,按鄜延军节度使李存璋先前遣使知会,三秦陕北方面的军旅,也将参赴这场会战,而要求定难军做好策应的准备。


    如今却是定难军先遭遇魏军猛攻,可李仁福确信后唐也绝对要保住他这一路附庸势力。否则西过潼关,魏朝长安西京、几路藩镇,乃至河西方面归义军、回鹘、焉耆等归附部众……如若一并向鄜延军施压,李存璋可又能抵挡得住?


    问题是魏朝大举侵犯,势如破竹,这一路下来甚至几乎未曾遭遇抵抗……很快便将杀至夏州岩绿县,此间藩镇治所那又能死守多久?

    而且现在已有野利氏、费听氏、房当氏公然背反,转投魏朝了……现在就算动用党项游骑进行袭扰,力求抄截敌军后勤粮秣补给,尽可能试图托缓魏军的行程……可是三支部族已经背反,谁又晓得其余党项部众会不会也如肉包子打狗那般有来无回?


    李仁福也知道另外部族首领对他或多或少心中也都有不满,可是他无法辨识谁还会有反心……火烧眉毛的要紧时候,只能尽可能的动用党项其它部族协同抵御外敌,否则只凭拓跋氏也无法力抗住魏朝大军的猛攻。


    只可恨我拓跋氏时运不济,与魏朝、唐国那等大国为邻,终究卷入进他们双方的争霸战事当中……如果定难军趁着中原乱世,能够置身事外,要使得党项七部归心,还需要足够的时间,以巩固我拓跋氏的统治地位。


    但是自从我接任藩镇节度之位,反而犹如置身于火炉当中。给我拓跋氏安抚稳定其余党项部族的时间……到底还是太少了!


    李仁福气急败坏,可他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扛下去。而夏州岩绿县的守军奉藩镇节度帅令仓促备战,稳固城防。可是定难军拓跋氏进行战备的时间终究还是太少了,魏朝几路兵马的先头部队,也已出现在城头上党项牙将牙兵的视野当中,经过整顿之后,便要向岩绿县城发动猛烈的攻势。


    直到魏军出动部众,如潮水一般开始朝着城墙猛扑了过去。城头上也有牙将牙校不停的奔走呼号,喝令排列在城下上的守卒搭箭拉弓,准备向攻城的敌军发动齐射。


    然而岩绿城内,可还有往利氏、米擒氏这两支先前便已约定要向魏朝投诚的部族……大批军健按所部首领乌罗弋、羝革罗的吩咐,他们并没有似拓跋氏的士兵那般,准备向前来扑城的魏军部众倾斜出箭簇……而是纷纷取出红巾死死的绑在左臂上,旋即便抽出近战兵刃,扑向拓跋氏出身的守城部众!

    当魏朝扑城将士的云梯勾当在城墙上,城头上方,便早已混战成了一片。拓跋氏的士兵,反而被往利、米擒这两支部族的倒戈部众杀得个措手不及,顷刻间便倒倒下一片……守城一方从一开始,便已是党项对党项,陷入惨烈的白刃战中,又如何抵御已经开始不断往城墙上攀爬的魏朝军旅!?

    直到大批的魏朝锐卒攀越过了墙头,渐渐将城头塞得满满的。杀上城墙的军健先是扫目辨识,但凡是胳膊上没有绑缚红巾的,便立刻扑杀上去。与那些倒戈的党项兵卒一道,顷刻间杀得横尸遍地,眼见便要夺下城关。


    什么滚油、狼牙拍、石块、羽箭弩矢……等守城用的器具,完全没有起到半点作用,猝不及防便被同袍捅刀子,很快便陷入夹攻的拓跋氏将兵,也根本那无法阻挡敌军源源不断的扑上城头。


    城门口处,也早有往利氏、米擒氏军健暴起杀人,直溅得周围城墙壁垒上鲜血斑斑点点。终于紧闭的城门,也被缓缓打开,而城外早已憋足了一口气,准备大举涌杀入城的魏军马步军众,也立刻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什么?往利、米擒两部也已背反,做为内应协助魏军已经抢占城关,打开城门?可恨!这些忘恩负义的杀才,到底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与魏朝暗中勾结的!?”


    定难军牙署节堂当中,李仁福如遭雷殛,旋即怒极似狂,又歇斯底里的大声咆哮起来。他这才意识到党项其他部族不止心生怨意,更是早已笃定心思反过来要利用魏朝,推翻他拓跋氏在部族联盟的统治地位……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可以说是众叛亲离了!


    夏州本来是我党项拓跋受唐朝册封,于中土扎根的发迹之所,可如今看来也决计保不住了……但我却还能往哪里逃去?是朝着定难军治下绥、银、盐等其他州府逃去?还是东奔鄜延军寻求唐国的庇护?难道还是要流落道塞外去?

    往利、米擒、野利、费听、房当……这些部族原来早已打算背反我拓跋氏,党项八部的联盟到底分崩离析了,只恨不能立刻寻他们报雠雪恨!


    李仁福满心的忿恨怨毒,却也只能急令纠集亲兵部曲,意图寻路套逃脱,从敌军相对较少的城门立刻突围出去。现在暂且也顾不上到底要逃往何处了……总之还是要尽快摆脱很快便将合围杀来的敌军,再思量以后到底又将何去何从!


    然而一众拓跋氏牙兵,拥簇着李仁福刚冲出藩镇牙署,便已听见激荡的喊杀声愈发清晰。两股兵马,迅速朝着定难军牙署这边合围而来,已经拦截住李仁福朝着城门处奔逃过去的道路,而涌动杀来的人群当中,还有人高声呐喊道:

    “李仁福,你还打算往哪里逃去?拓跋氏终究大势已去,党项部族,也该由得我等翻身做主了!”


  第924章 给我们好处,你才是首领;招致来灾祸,你便是异类!

    往利、米擒两部将兵,以往与拓跋氏出身的牙将牙兵来往,也免不了要矮人一头。毕竟对方在党项八部当中处于领导地位,无论将官属臣、兵卒族民纵有争执,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可是如今眼见李仁福与那一小撮拓跋部的亲兵猬集于牙署左近,不少兵卒脸上也已流露出惊惧之色……往利氏、米擒氏的将兵,则步步迫近,手绰利刃,各个神情狰狞。


    一缕鲜血,自李仁福的嘴角滑落,他咬牙切齿,后槽牙咯咯作响,竟恨得都已渗出血来……而当李仁福朝着两侧瞪视过去,果然见到往利部首领乌罗弋,以及米擒部首领羝革罗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意,一步步朝着这边走来。


    乌罗弋当先踏出两步,他虽是在笑,可眉宇间似仍夹杂着几分恨意:


    “你拓跋氏在党项诸部作威作福的时日已经太久了,事到如今,晋人也来不及再来保你!往日对我们党项七部盘剥的便狠,你以河东沙陀为靠山,对我们征钱征粮,致使各部儿郎枉送性命,还以为我等仍会奉你为主?又可曾料想到落得今日这般处境?”


    李仁福闻言,一直以来积攒在心中的那股憋屈与邪火也立刻爆发开来。他恶狠狠的来回朝着乌罗弋、羝革罗瞪视过去,便嘶声吼道:


    “忘恩负义的畜生!当年党项诸部,尚还在甘陇地界到处游荡,早年寄人篱下,接连受汉人、吐蕃节制。若不是我拓跋氏带领你们扶唐抵御黄巢反军,终于得赐封定难五州安居繁衍,你们这些部族又怎能安生过活?


    我又为何投靠河东李家?当年党项、沙陀同受唐廷册封,分别做了定难、河东两镇节度,都是要迁徙来要争个安身之所的族裔。而魏唐争霸,我定难军与那两大国接邻,终究不能置身事外,所以以河东李家为靠山,就当时来看,又有何不妥?

    党项八部,本来同仇敌忾,也唯有团结在一处,方才能自据一方,做这片土地的主人,而不必受外人挟制!可是你们背叛我拓跋氏,反而去投靠魏朝,党项联盟破裂,也终究还是要被外族控制,可你们兀不自知,当真是一群短视的驴鸟!”


    然而李仁福骂声方落,另一侧羝革罗也蹿出身来,喝骂道:

    “李仁福,你也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就问你,比起甘陇、河西诸族各部,我党项的处境是不是愈发困苦?如今你是要倚仗河东李家维持在定难军的地位,还说什么要让党项八部有力往一处使?


    当年固然是李思恭、李思谏带头提议为唐朝出兵平乱,可是我们其余七部的儿郎,便不曾协同厮杀送命?还真以为我等只是领受你拓跋氏的人情?何况就算我们当年认同李思恭节制党项八部,但如今还是由拓跋李氏做主的话……也只会给党项招致来灭顶之灾!”


    听羝革罗一番驳斥,李仁福心中怒火更盛。然而他一时语噎,不知该如何反驳,便听乌罗戈又狞声笑道: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魏朝还是晋人,只能怪你拓跋李氏……从一开始便选错了!眼下魏朝贵人很快也将杀至此处,也不必再做赘言。你到底是要寻死倒在我们刀口之下,还是要跪地讨饶乞活?”


    情知大势已去,满腔恨意,也足以把李仁福逼疯……他不甘心拓跋李氏以后反而要被党项其它部族狠狠踩在脚下,也无法接受将世代统治定难军藩镇的权力拱手让人的这般事实……李仁福也当真如癫疯了一般,而歇斯底里的厉声吼道:


    “叛徒!我与你们拼了!”


    ……直到刘鄩、康延孝、阎宝统领各部兵马,相继抵至定难军牙署左近。就见李仁福所部亲兵,与乌罗戈、羝革罗统领的两部叛军之间的厮杀已经进入尾声。


    大队大队的魏朝精锐军卒,也立刻朝着那边涌杀了过去。无数把兵刃频频戳在那些负隅顽抗的拓跋氏兵卒身上,那些士兵相继扑倒,余者犹自下意识的挥舞兵器,身上也不断的溢出鲜血……也终究难免发出绝望的惨嚎声!


    至于李仁福拼死力战一番,身上先是多了两处深可见骨的刀伤,腰肋又被一支钢叉狠狠的攮中,沉重的钝器结结实实的砸在胸脯上,折裂的断骨,也插入肺脏当中……他仰面躺在了地上,如同一滩烂泥,再也无法动弹。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咳出。李仁福的目光愈发迷离,似乎也能感觉到无尽的黑暗要将自己慢慢吞噬……忽然有一道人影出现在模糊的视野间,李仁福就瞧着有一人身着魏朝将帅制式的衣甲,颌下蓄着山羊胡,神情平淡,而居高临下的朝着自己这边凝视过来。


    李仁福脸上筋肉猛的一阵抽搐,那对越来越浑沌的双目中似闪过一抹戾色,然而再一张口,便“噗”的又喷出股鲜红的血液……他再也发不出清晰的音阶,胸膛剧烈起伏,表情愈显痛苦扭曲。身子挣扎的动作终于缓缓停止下来,直至再没有半点动静。


    刘鄩俯视打量着刚刚成为一具尸体的李仁福,而喃喃念道:

    “本来节制党项八部的定难军节度使李仁福,到头来却落得这般死法……”


    我虽自问善于用计,而得世人推举称为智将。可以往也都是于两军出征之时思量可用的计策。然而严可求严留守……早就算准了若是预先部署,党项八部必生内乱。


    不止是先前促使凉州温末内部哗变,如今针对定难军一朝策反,便使得五支部族易帜倒戈,以助我军轻易攻破定难军治所。看来严留守运筹帷幄、好谋善断,能剖析时局、揣度人心,比我思虑得更为长远,他一旦用计,果然也是卓有成效啊……


    刘鄩心中正感叹的时候,乌罗弋、羝革罗、苏零则、野利荣乃至半途一并响应倒戈的房当氏首领相继凑上前来。其中乌罗弋先行数步,他方才喝令麾下清绝拓跋氏牙兵之时,脸上那狰狞戾气也早已消逝不见,而是陪着笑对刘鄩说道:


    “这位贵人便是智将刘节帅?在下久闻您的名头,当真佩服的很,今日终于有缘得以拜识尊颜……拓跋氏冥顽不灵,执意投靠沙陀伪朝,而与天朝为敌,我等自然不能再奉其为主。


    而在下耽着凶险,为弃暗投明而暗中联系诸部向天朝投诚,如今助王师占据定难军治所,终于大功告成。也表明心意,的确愿死心塌地的为天朝陛下属臣。念在下与我往利氏族民……乃至其余四部投诚部族为刘节帅讨逆建功的份上,还望您能对陛下多美言几句……”


    刘鄩闻言,脸上也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旋即便对乌罗弋回道:


    “诸位族长深明大义,为我朝建功,刘某也自当向陛下禀明。届时论功行赏,绝不怠慢。只是如今夏州虽被攻破,定难军治下,尚还有绥、银、盐三州尚未投从我朝。而且鄜延军李存璋得知定难军易主,也定然不会罢休。


    按先前约定,对于诸部族长自会厚封重赏。只是接下来党项五部还能获得的利处……也要看几位族长又能争取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