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1章 犹疑不定,你终究还是做错了抉择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05 18:36      字数:7559
    眼见李继志大摇其头,连声否决,然而这也都在张家兄弟三人的意料之中。张汉杰之后,又有张汉伦往前踱了几步,又道:


    “殿下所要的,无外乎是个法理上的名义。可是现在也很明了,就算转运使司酌情提价,奸贾粮商却仍是贪得无厌。按您想啊,商人唯利是图,能赚几十万缗的买卖,可与朝廷交易却要大打折扣,就算晓之以大义,他们谁又甘愿折家卖粮?而殿下身份尊贵,又怎能任由那些刁民占据主动?


    实则地方州府官员,通常与治下富贾大户来往得密切。恐怕这次便有些人阳奉阴违,表面上协助转运使司筹措粮秣,实则便纵容粮商操控市场,有粮便收,使得市上无粮可售,于灾患时节,粮价便节节攀升。而殿下募集粮食,却这般推三阻四,想必就未曾把您放在眼里。


    如此一来,殿下若不立威,也很难震慑住宵小。卑职以为就算商贾囤粮没有触犯律法……可是这些州府官,手里或多或少都不干净,不妨就派遣人手查实,就按着治官商勾结的罪名,连同地方贾商抄家下狱,钱粮悉数充公!


    如此以儆效尤,豫南几州,只消拿一处州府开刀,其余地方粮商知晓,哪个还敢漠视殿下旨意?接受转运使司尽管收购各处商行粮草,这般软硬兼施,便能让其余粮绅乖乖的把粮食吐出来!到底殿下说是暂任转运使,实则代帝君巡狩地方,这件事……对陛下也必须要有个满意的交代。”


    李继志却听得愈发狐疑,又问道:


    “可是你又怎能断定,州府官员与地方富绅必定会相互勾结,为谋私利而甘犯王法?即便有人犯下罪责,又怎会牵扯到要抄没大批商贾家产?”


    张汉伦冷笑一声,语调更显得阴鸷了几分:


    “哪有猫儿不吃腥的?地方粮商以为能钻律法的空子。可转运使司也照样能抓住他们的把柄,而胁迫他们就范!殿下代表朝廷,要治人罪责还怕找不到口实?


    治不了哄抬物价的罪,可各地大户为富不仁的也大有人在,卑职可以担保,若详察深挖,也总能查获些地方官员与豪绅以往串通的证据。到时又定什么罪,要牵连多少人,这还不是殿下说了算?”


    李继志听着听着,终于寻思过味来,他当即面色涨红,旋即忿声言道:

    “这……这不是以权挟私、无中生有么?就算有官员私下与豪绅勾结,可你说什么要如何定罪,牵连多少商贾,也全由我来做主……这岂不是唆使我要栽赃诬害,而捏造冤假错案!?”


    虽然李继志反应的更为激烈,张家哥仨却是轮番上阵,又到了张汉融站出身来,却意味深长的说道:


    “殿下,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也只得事急从权……如果不动用些狠戾的手段,震慑豫南几州官绅就范,你又如何向陛下交代?卑职可是已经听闻,这些时日,陛下与四皇子相处得愈发频繁,这意味着什么,您也十分清楚……本来殿下才是我朝帝君长子,这嗣君之位,难道您还当真打算拱手让人不成?”


    听张汉融话锋一转,却提及魏朝嗣君的人选,本来还义愤填膺的李继志便如被施了个定身法,而登时呆立在当场。


    李继志的生母顾惜云,毕竟本是歌伎侍妾出身,为人功利心相对也更重,终日盼着的,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有朝一日能够继承魏朝皇位。


    可李继志的父亲李天衢,却是深知后唐帝君李存勖、蜀帝王建那等任由后宫妇人大吹枕头风,而干政弄权,致使朝纲糜烂的教训。所以最忌讳的就是后妃怂恿自己,而意图干预国政、嗣君人选等事务……顾惜云深知李天衢的禁忌,也就只能不断的鼓动李继志必须要争取嗣君的位子,好让你娘亲能够母凭子贵,以后也能做得魏朝的皇太后……


    所以李继志一方面接受他父亲李天衢的管教观察,一方面又时常受母亲顾惜云的怂恿敦促,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偏偏他没有主见,依来顺受惯了,即便时常忧虑不安,但下意识的还要去争取魏朝嗣君的位子。


    可是这段时日,父皇的确对四弟愈发的关注……而我头一次奉旨外派到地方,代帝君巡狩,如若连豫南筹集赈灾、转运粮秣这般职事都不能胜任的话……父皇必定对我非常失望。


    李继志又忐忑的暗念道:而四弟又的确天资聪颖,至于二弟虽然也有意争嗣君之位,可以他的性情而言,应该不为父皇所喜;三弟则根本无心政事,父皇看来也由得他作词学赋……可再过几年,四弟年岁渐长,而更受父皇青睐……魏朝嗣君的位子,不是终究要由他来做?


    毕竟李继志性情相对软弱,即便是在这般为了争权夺势,就连父杀子、子弑父都不是什么稀罕事的时代……如梁废帝朱友珪那般为了夺取皇位,便不惜弑父杀兄那般的恶行,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可现在也已经有了危机意识,再听张汉融刻意提及,李继志当即方寸大乱,所以他一改方才义正言辞的模样,再向张家兄弟望去时,不由眼巴巴的急声道:

    “这……你们出的主意,到底有悖于法理……可若要筹集足够的粮秣,赈济灾民之后,再转运至汴京,让父皇满意。难道真的便只能行此下策了么?”


    听李继志这番话说罢,张家兄弟三人便知这个大皇子还是一如既往,三言两语下来,到底还是要按他们的意愿行事,张汉杰遂又趁热打铁的说道:

    “陛下,这法是谁定的?还不是当年由我朝帝君定的?可当年陛下打天下时,诸藩弱肉强食,又哪有什么法理可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州府官阳奉阴违,粮商囤粮居奇,既然罔顾我朝威严,故而不能用寻常律法,只能以非常手段对付。


    即便殿下迁就那些庸官奸商,他们可不会顾念您宅心仁厚。这便是要做殿下您成为我朝嗣君的绊脚石,无论用什么法子,不是应当尽快除了?”


    李继志目光游离,却不自觉的点了点头,但也仍是手足无措的说道:

    “可……可是,我又当如何做?”


    经过一番言语诱导,李继志已完全陷进套里。可是他自幼读的是修身养性、汗青史册,乃至治国为政相关的书经。如何设套诬陷、横征暴敛、坑害官民却是两眼一抹黑……可这些勾当对于张家兄弟本来就有当奸臣的潜质,张汉伦便适时的站出身来,说道:


    “这等事由陛下劳心,的确还是有些不妥……而卑职兄弟三人向来愿供殿下驱策,是以接下来的事……也由我等为殿下全权代劳便是了……”


  第882章 既为大皇子办事,我说的话,就是王法!

    李继志把张家兄弟三人看做心腹亲信,而张汉杰、张汉伦、张汉融哥仨也立刻发动手下,都如同见了血的苍蝇,盯准了目标便着手开始网罗乃至编造罪证,总之得理不让人、无理搅三分,但凡谁身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罪责,那就往死里整!

    张家哥仨先前也想得更为周密,对于豫南几州官员的情况大致也相对了解,也开始寻思要拿哪一处军州开刀:


    邓州刺史王晏阳,暂时从要弄死充当替罪羊的名单中被刨除出来。因为他识得人情世故,主动向张家兄弟进献重礼孝敬,毕竟这件事要办妥,钱也照样要捞。


    不过如若不便拿其他州府刺史开刀……这邓州王刺史,到底还是要做杀了儆猴的鸡。张家三兄弟也会立刻翻脸,拿他进献的重礼,到时便都看做是赃银……你一个州刺史俸禄多少?又是何居心,非要斥重金贿赂买通转运使司随行的官员;


    而经过先前从查证,蔡州刺史朱令锡,所司掌的地界,当年又是吃人魔王秦宗权的老巢……往日那个残暴军阀是兔子就吃窝边草,当年凶兵所过之处人烟断绝、荆榛蔽野,如今虽然经过魏朝重新整治,招徕流民定居,可时至今日,所能筹措的粮秣还要少于邓州。


    而且朱令锡也是一副治下筹集的粮食就只有这些,你爱要不要的态度,也全然没有把张家兄弟当成一回事,按说也理应拿他开刀。


    不过张氏哥仨以目前的地位而言,也根本不敢动那蔡州刺史朱令锡。吃蔡州大户,能捞到的钱粮相对更少倒还是其次,关键那朱令锡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他是曾经拜梁朝开国皇帝朱温为义父时,曾唤作朱友谦,按原本轨迹降从于后唐又被赐名作李继麟,先前却归从魏朝而恢复原本姓名的朱简亲生次子。


    朱简身为魏朝高官显要,按原本的命数却被后唐伶官阉宦联手构陷,落得个被诛族的下场。可他虽然身为梁国降臣,也没有被魏帝李天衢先前进行的大清洗波及……所以他如今的地位,即便没有达到本来在后唐时两个儿子都做得一方节度使,并蒙赐铁券恕死罪,恩宠之盛,时无与比的那种程度。但是凭他的手腕,在魏朝朝堂中也有一定的政治能量。


    要动朱令锡,也必然会与朱简势不两立,张家哥仨深知他们做的勾当,也更忌讳闹到朝廷那边……而且以他们的身份而言,还只是尚还没有被立为嗣君的大皇子心腹,不是帝君李天衢的近臣,所以朱令锡与他老子朱简,现在还得罪不起。


    然而地方州府于公于私,也终究免不了要与治下富贾大户打交道。张家兄弟三人,不久后也锁定了最适合开刀的目标。唐州刺史赵垕,非但在朝堂中没有什么强硬的靠山,而且查证一番后,也已拿捏住了他的把柄……


    唐州治所比阳县(后世河南省泌阳县),刺史官邸当中,张汉杰正坐在张交椅上,翘着二郎腿,神情便犹如正玩弄老鼠的猫,正玩味的打量着面前肃手恭立的那个官员……而身为唐州刺史的赵垕,此刻却是冷汗涔涔,而支支吾吾的说道:


    “下官糊涂,铸成大错,愧对朝廷重用……只是……下官虽然曾收治下大户进献的礼金,又挪用库府官银托商贾牟利……但挪用的库银都补齐,下官着实不敢贪墨,的确也未曾勾结商家欺行霸市,侵吞民间家产,还望尊驾明察啊!”


    张汉杰听了,却嘁的笑出声来,旋即阴声说道:


    “赵垕,你挪用库银,无论事后补齐与否,按我大魏律法,便已经是犯了盗用官物的重罪!也亏得我详加探查,再遣人拿下你府衙胥吏,以及为你牟利的富商大户,好生拷打,得了口供画押,也终于能坐实你的罪名,这官商勾结……难道还冤枉你了?”


    那唐州刺史赵垕闻言,心中慌惧、后悔……乃至倍感冤屈等情绪混杂在一处。他寒窗苦读,终于得录用入仕,时至今日,做到一方州府刺史,虽说为了谋私利,手脚的确也不算干净……但是赵垕的确也没有到胆大妄为,敢于拿库银公款中榜私囊,乃至搜刮民脂民膏的份上。


    然而历经宦海官场,掌握一方州府权柄的赵垕的确也有把持不住的时候……治下富商大户上杆子登门孝敬,再许以他些以钱生财的门路,一来二去赵垕终究还是动了心思,也相当于利用职权捞些偏门,而与治下富贾相处得十分密切。


    这些事若是被御史台等监察官员的机构查证,赵垕自知被贬职乃至罢黜官身,他也只得自认倒霉……可偏偏这张家兄弟三人,以大皇子任转运使的名义,直接调用官军,手段极为简单粗暴,但凡是查得些蛛丝马迹,便直接擒住相关人员拷打审讯,期间屈打成招的有之,然而却也查证审问出一些本州刺史的确参与的勾当。


    若是走正规司法流程,赵垕当然不服张家哥仨不经上报御史台、大理寺等中央官署机构,没有经过复议审批,便直接抓人审讯的流程……可现在仍是正史中的五代时节,法律往往随着各处政权的交替更更改不定,本来藩镇节度执掌地方生杀大权,说你有罪你便有罪,哪里还会细究什么条条框框的法例?


    而魏朝兼并包括唐州在内的山南东道,迄今至多十几年光景。赵家兄弟三人,又是在为魏朝大皇子办事,王法都是他们李家宗室定的,赵垕还是按惯性思维,只得讨饶拼命叫屈,而且本来也的确有罪,又哪里敢跟当朝大皇子对着干?

    然而张汉杰此行前来,损公肥私,与大批商家勾结运米贩盐、与民争利,乃至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以权谋私、强取豪夺民间田契家产……等大堆罪状都扣到自己的头上……赵垕顿感似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又立刻叫起了撞天屈,而哀声辩解道:


    “下官纵然有罪,可尊驾所言,大多却是无中生有!就算下官应被削职为民,也是罪不至死啊!”


    张汉杰哈哈奸笑,又对赵垕嘲弄道: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汉末曹操杀运粮官而稳定军心(不止是三国演义虚构,出自《三国志》注引曹瞒传所记载),这你也总该听过吧?如今大皇子相当于魏武帝,就是要拿不开眼的官员开刀!怪就怪你的确犯下罪责,让我抓住了把柄,至于你到底犯下了多少罪责……就眼下而言,还以为便是你说了算的?”


    “什么?”


    即便赵垕求爷爷告奶奶的乞怜讨饶,可是听张汉杰点明了就是要弄死自己……他心中火气蹿升,而当即忿声抗议道:


    “就算你是大皇子的人,可如此加重罪名,是要往死里逼我,这又如何能让下官屈从?你……你……到底又有什么真凭实据!?”


    张汉杰面色刷的一沉,再阴测测的凝视过去,言语中也满是恫吓的意味:


    “怎么招,你身为一个罪臣,倒还以为能告御状不成?你又可知道与大皇子作对,又是什么下场?

    姓赵的,我可也查得十分清楚,你不但有三个儿子,也要考取功名,宗族亲属可也有不少啊……


    话,我就撂在这了,你是想一个人死,还是要全家全族都随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