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心中嫉恨,同袍相残的隐患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05 18:36      字数:7936
    丹川城东门拱桥上那些仍在抵死顽抗的后唐军卒,面对合围涌动过来的长枪利刃,很快的浑身便已被鲜血浸透,而相继扑倒了下去。


    “杀!”


    裴约却仍拖着伤重的身躯,嘶声大喝,奋力挥刀劈翻两个杀至面前的魏军步卒。当他眼见葛从周身边的那员小将统领一彪骑军策马杀来时,即便是徒步厮杀,他还是要尽力挥起钢刀,划出一道寒芒撕裂开空气,而向那小将的腰肋处劈斩过去。


    即便侥幸斩杀了那员敌将,裴约也很清楚如今孤身陷于重重敌军的包围当中,自己也再无一丝可能活过今日……可是灼热的战意,也仍旧在他满是血丝的双眸中熊熊燃烧着!


    “的确是条好汉子!”


    那小将眼见裴约不顾性命的杀来,却激赞了一声。然而有两骑从他身边骤然使出,也俱是追随葛从周时日甚久,论武勇在扬武军中出类拔萃的骑将,眼下也都由节帅义子指挥,他们二人齐刷刷的抡出手中长枪、大斧。裴约手中钢刀还没旋斩过去,刀刃便被沉重的大斧扫中。只能单臂握刀,也已快战至油尽灯枯的裴约再也把持不住,钢刀遂当即脱手向后飞出!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另一员骑将手中长枪,也化作一点寒星疾掠而下。锋利的枪尖,也当即搠入裴约体内,直透胸腔!

    长枪再被缩回时,当场血光激溅,裴约体内生命的活力迅速消逝,他满是恚怒的双目也黯淡了下去,猛的就跪倒在地,旋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便再无半点动静。


    而那员小将眼见裴约已然气绝,拱桥上其余奋死抵抗的敌军士卒,在两面围堵夹攻之下也已屠戮殆尽。他似暗叹了声,旋即说道:


    “按义父的意思,将这裴约……安生安葬了吧。”


    而这员小将名为谢彦章,按正史轨迹,他的确也是葛从周的义子。


    谢彦章本是忠武军许州出身,正处于魏朝治下,而他自幼又是个孤儿,极为聪明伶俐,为生计而从戎入伍。也不过两三年的光景,谢彦章便展现出过人的天赋,再加上他又与魏朝首席虎将王彦章同名,在军中也愈发的受到关注。


    李天衢熟知五代史,所以他即便是高高在上的魏朝帝君,而对于划入京畿诸军的原忠武军下辖部曲有甚后起之秀也甚是关注。经过一段时期刻意的检阅名簿,终于看到谢彦章这个名字,随后确定了他的身份应该正是史载中那个军中璞玉之后,自然便将其举荐到葛从周统掌的扬武军中,好让他们二人仍能结为义父子。


    随后的事情,便如原本的轨迹如出一辙。葛从周发现正如自家主公李天衢所言,此子不但聪明伶俐,也有着出众的军事天赋,便十分欣喜的认谢彦章为义子,即便与这年头认干儿子的规矩有所不同,而仍然保留原名原姓,可葛从周悉心传授兵法,也是倾囊相授,而谢彦章天资聪颖,更是尽得其妙。


    由于谢彦章按正史线历任梁国两京马军都军使,乃至检校太傅等要职,是以出征与晋军对垒时,而按史载对面见到敌军军阵整肃,则相谓曰“必两京太傅在此也”……而忌惮的不敢直呼谢彦章的姓名,几乎也已达到后唐曾畏忌不但称呼其义父葛从周乃是分身将,又有言“山东一条葛,无事莫撩拨”的那种程度了……


    而丹川城那边,扬武军节度副使贺瑰也统领一彪亲随出了东门,正要向葛从周禀说城内其余抵抗的敌军几乎也已除绝。然而眺望见谢彦章勒马立在拱桥上,抵死不愿降从魏朝的昭义军牙将裴约,似乎也正倒在他面前时……贺瑰脸上得意的笑意登时凝固住了,眼中也分明闪过一抹嫉恨之色。


    做为扬武军节度副使,贺瑰本来以为葛从周无论转调别处,亦或有个好歹……那么也必然应当由他接掌藩镇节度的帅位。然而当朝廷转调这谢彦章到了扬武军赴职,不久后贺瑰便察觉到这小儿以后必定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先前朝廷转调霍彦威、淳于晏等军中后起之秀至扬武军,便已经让贺瑰心生警觉。可毕竟仍是藩镇节度副使,贺瑰心想就凭他在军中的资历与地位,那两个被外派坐镇军州的后生,还不足以成为自己的威胁……可是当谢彦章至藩镇赴职,情况可就截然不同了。


    因为葛从周不但闲暇时,便时常召唤他前去传授其兵法,取钱币、棋子置于盘中摆成行伍军阵,对谢彦章传授军旅各式出没进退阵型的诀窍。可恨的是谢彦章又极为聪颖,于行军、用兵、布阵之道进境极快。葛从周对其更是青睐有加,看来也是明显有意要把他当做自己的接班人培养。


    更何况葛从周放手让谢彦章掌握兵权,司掌牙军……如今在扬武镇牙军当中,于节度使之下,已经形成由贺瑰主要统掌步军,而谢彦章则统领马军(按《旧五代史·后梁·列传六》中所载:是时咸谓贺瑰能将步军,彦章能领骑士,既名声相轧,故瑰心忌之)的格局。


    即便贺瑰、谢彦章二人在藩镇中的地位相较,还算不上平起平坐。但贺瑰可已经是年近五旬的岁数,而谢彦章这才刚在军中崭露头角,何况如今风头正劲,更是认了葛从周做义父而极得赏识……贺瑰心中暗恨,寻思这黄口小儿有朝一日不是注定要骑在自己的头顶上?


    本来寻思小媳妇熬成婆,自己凭着积累的战功与资历,有朝一日也必然能被赐封为权掌一方的节度正使。可如今葛从周显而易见的要把谢彦章当做自己的接班人培养……贺瑰心说现在与这小儿齐名,便已感到有失颜面了,而此子日后也必然是自己仕途上的一大阻碍……贺瑰对于谢彦章的恨意,实则也已到了妒火攻心的程度。


    葛从周有意让谢彦章这小儿取裴约的性命,这也分明是让他再轻易凭添一桩战功……按说我从戎数十载,在魏朝也是功勋宿将,这黄毛小儿反而是后来者居上,如若日后反而要被他压过一头,我却不是要遭他人嗤笑!?

    贺瑰心下嫉恨的念着,然而默然片刻之后,他眼中的恨意,脸上的戾气便已消逝不见。旋即立刻又催马上前,行至谢彦章面前时,还故作豪爽的朗声笑道:


    “贤侄于藩镇中掌管屯戍、操习、教阅等军务尽职尽责,而受节帅器重,如今诛杀据守丹川抗拒我朝的敌将裴约,又立下战功,当真是后生可畏,日后前程也必然不可限量啊……”


    谢彦章听罢,也立刻在马背上躬身施礼,而谦逊的回道:


    “蒙贺副使谬赞,只是此战全仗义父指挥有方,又有贺副使统领步军及时抢占城关,方能一举荡灭城内晋军。小侄截击敌军余部,只是奉义父军令行事,也决计不敢居功……”


    然而谢彦章回复的越是谦逊,贺瑰心中的恨意却似又多了一份。他脸上仍挂着和善的笑意,言不由衷的又夸赞了谢彦章几句,心里却仍恨恨的念着:


    可恨你终究是葛从周的义子,有他的倚仗,眼下我也不便动你。只不过……终有一日……也绝对不能让你这小儿骑到我的头上去!


  第728章 夺我藩镇,杀我忠臣,如何能善罢甘休!?


    贺瑰嫉恨谢彦章,深恨他有朝一日会成为自己仕途上的拦路虎。毕竟魏朝治下的藩镇一个萝卜一个坑,而且诸如忠武、天平、泰宁……等镇都已废除,直接划为朝廷治理。名额十分有限,贺瑰自问熬资历直到现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一个后生却格外受节度使赏识,还把他当做继承人培养……贺瑰自然已是嫉妒的快要发疯。


    可是有葛从周这尊大神坐镇扬武军,至少眼下贺瑰有那贼心、没那贼胆,尚还不敢将谋害谢彦章的想法付诸于实践当中。


    毕竟葛从周与王彦章、符存审三人是魏帝最为器重的元勋主帅,在魏朝军中俨然形成三巨头的格局。


    贺瑰自知当初他还在天平军朱家兄弟帐下效力,可是只身跑到葛从周阵前高呼不要杀我,我愿投降……以降将的身份在节度帐前听命,他谁都可以不服,然而贺瑰却也十分敬畏葛从周,眼下当然不敢伤他义子分毫,还要摆出副笑脸明面上与其亲近。


    可若是以后谢彦章没有葛从周做为倚仗……贺瑰心说自己哪怕是向朝廷扯谎伪报,也势必要除掉那个阻碍了。


    然而在汴京皇城当中主持国事,等候北方战报的李天衢当然也很清楚,谢彦章这颗本来应该在五代时节冉冉升起的将星,按正史线却为同袍暗害伏杀而英年早逝……而害死他的凶手,则正是贺瑰。


    当初调派谢彦章去认葛从周为尊长,得那员顶级名将的点拨而提升用兵作战的才能。后知后觉的李天衢想到扬武军中贺瑰的存在,便已意识到:


    把谢彦章交由葛从周去培养,必定会栽培他成为我朝军中下一代的名将……可毕竟贺瑰那厮也在扬武军,不也是让那两个命中的仇家凑到了一块?

    毕竟人无完人,李天衢知道麾下那些将领秉性各异,而当他们的欲望没有得到满足,或者自己认为受到阻碍,诸如刘知俊,便会选择背叛出走;至于贺瑰,则会不择手段的除掉碍着他仕途的竞争对手。


    而按正史轨迹,于葛从周病逝三年后,贺瑰与谢彦章联手抵御晋军之际,便以犒劳为名,在席宴中设伏兵杀死谢彦章,还诬陷对方意图谋反。也让李存勖听闻梁军统兵将自相残杀的消息之后,便欣喜道“彼将帅如是,亡无日矣”……贺瑰害死谢彦章一年后,他便也已病逝身亡,而致使梁朝平白无故的又损失了两员有统军用兵之能的将才。


    所以李天衢基本能够确定,只要葛从周还健在,即便现在贺瑰对谢彦章已经动了杀心,也终究不敢动手。可是以后随着他心中嫉妒恨意的积累,有一天也必定会彻底爆发开来。


    李天衢也曾想过,将贺瑰调离扬武军,让他不至于与谢彦章处于竞争关系而意图谋害同僚。可是再转念一想,以贺瑰的为人秉性,他既然因嫉恨同袍,便不惜诬陷谋害军中的后起之秀,如若将其调至别处,如果他仍要做类似的恶行,那么反而更加难以预料。


    亦或者说,由于如今的人生命途与原本的轨迹相较已大有不同,贺瑰也有些许可能,不至于非要通过下作的手段非要谋害谢彦章。顾念这厮又的确是辅佐自己打江山的功臣,李天衢固然也不能仅凭自己对他按史载做下的行径,便下旨擅杀目前尚还没有谋划戕害同僚的贺瑰。


    但是未雨绸缪,也总要防患于未然,李天衢寻思当做下另一手准备。你贺瑰只要不会把谋害同僚的打算付诸于行动,那么在魏朝便仍是得享爵禄富贵的宿将勋臣;可是如果当真要诬陷戕害同袍,也绝对不能让你得逞。


    就如先前叛逃出走的刘知俊那般,不管你过往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可是有些事一旦做下,只要再被我擒拿住,也绝对不能宽胥饶过。


    所以当初在下旨将谢彦章调至扬武军藩镇的同时,李天衢便已暗中部署,确保贺瑰一旦准备进行谋害袍泽的恶行,便立刻会事发败露,也只会是自寻死路。


    而葛从周统领扬武镇牙军攻破泽州丹川,诛杀牙将裴约的战报传至汴京之时。李天衢思付片刻,忽的又沉声念道:


    “李存勖那边,想来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吧……”


    先是对方策反刘知俊背叛,如今反而丢了昭义军藩镇,而且彼此已经交锋厮杀……原来的战略同盟,现在也已彻底撕破脸皮了。李天衢深知李存勖现在便要称帝,也是因为他在声势上必须要与魏朝抗衡。


    可是这才刚称帝不久,便有节度使叛离而丢了一处藩镇数州之地……其它诸藩各国的君主,可都在密切的关注着魏朝与后唐两大国争霸的时局走向呢。就算李存勖眼下肯咽下这口气,但是这也就意味着他承认了所谓的后唐帝国从建制伊始,便被魏朝吞并大片疆土还无力反抗的这个事实。


    所以按李天衢估计,即便后唐如今吞并赵国全境疆土的时日不算很长,很明显对魏朝发动战争的时机也并不成熟……可哪怕是硬着头皮上,李存勖也必须要摆出强硬的态度,向魏朝进行猛烈的回击。


    可是易帜背叛河东李家的李继韬,与魏朝赴援的大军联手严阵以待,又是以逸待劳。后唐如果意图强行夺回原本的疆土,也必然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还极有可能徒劳无功……起码李存勖在用兵上的战略头脑向来十分清晰,那么他到底又会以什么方式,向魏朝进行有效的还击?


    又过了旬日光景,李天衢便已知道了答案。位于扬武军藩镇治下,而由霍彦威、淳于晏执掌的洺州地界,便有紧急军情传至汴京:

    后唐检校侍中周德威,统领所部蕃汉军七万兵马大举进犯扬武军;代州刺史兼石岭关以北诸地都知兵马使李嗣恩,又有投从后唐受任为东南面招讨使的赵将符习协同,则自赵州启程,挥军南下,而趁着葛从周统领本镇牙军尚未班师返程之际,攻打接邻的扬武军藩镇治所邢州。


    镇守洺州的霍彦威遭受河东名将周德威的攻击,也势必要承受极大的压力。而即便他事先察觉到敌军的动向,便立刻遣快马传递声息报急,可是禀奏军情的斥候奔至汴京,到底也要耽搁一段时日。


    所以当李天衢得知后唐终于做出回应之后,他估计周德威趁着扬武军守备空虚,想必也已经扫清洺州治下外围的镇坊,并且已经集中兵力,向治所广府城开始发动猛攻……


    这便是李存勖做出的回应,魏朝取我昭义军,我便出兵攻打你扬武军!


    后唐方面明显也已得知魏朝动用扬武军节度使葛从周,统领所部牙军主力投入进强攻泽州的战事当中。先前因赵王王镕宣称向魏朝称臣,所以要发兵攻打,而都扬武军藩镇直接构成威胁,到底期间还隔着一处势力,所有河东方面一旦有所动弹,魏朝方面也能及时做出回应。


    可是如今晋国已经吞并赵国全境,并改国号称帝宣称继承唐廷国祚,如今成德军下辖的赵州,也正与扬武军藩镇治所邢州接壤,所以也能起到悍然出兵进行奇袭的效果。


    李天衢心说自己于汴京主持国事,终究不能事必躬亲的御驾亲征主持每场战争。扬武军那边突然遭受后唐大军袭击,那么自然也要由葛从周全权指挥所部牙军应对。


    然而后唐那边也出动了周德威这号人物,他与葛从周二人,也都绝对称得上正史五代初期的顶级名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