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地位已到上限,我又怎能不反?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05 18:36      字数:7547
    “……这还急不得,毕竟我朝尚还没有与晋国开战。即便刘知俊暗中与晋人来往,也还不能就此定下他通敌的罪责,而要有确凿的证据。


    何况刘知俊坐镇淄青军,麾下亲信把守各处要隘,如若调遣军旅入境,也极容易打草惊蛇。就算刘知俊现在已有反心,他也仍有颇多顾忌,而不至于现在便要举旗背反。


    眼下要确定的是,晋国那边又是派何人与刘知俊暗中来往。刘知俊是否又已定下公然宣称投从晋国的日期。这也务必要安拆于淄青军的排阵使、驿馆巡官打探清楚……”


    思前想后一番,李天衢便立刻对张骁嘱咐说道。即便现在不忙着动手,可是既然刘知俊已经有所异动,那么先前针对他所展开的部署,现在也要开始慢慢付诸于行动当中了……


    汴京巡院侍卫司奉张骁旨意,已开始秘密行动起来。又过了一段时日,淄青军藩镇治所牙署当中,节度使刘知俊再度接见晋国派遣来的使者,仍是满脸堆笑,也丝毫不敢怠慢这个远来的“贵客”。


    即便刘知俊好歹也是魏朝开国功勋,更是权掌一方大权的藩镇节度使,而听闻晋国这来使,原本也不过是伶人出身……


    可是刘知俊不但也知道晋王李存勖素来宠信重用伶人,而且这个来使名为郭从谦,不但是李克用幼子李存乂的养儿,又认了同籍同姓的晋国重臣郭崇韬为叔父。


    既然有了背叛魏朝的打算,似晋国朝中这等有权贵倚仗的人物,当然也须好生巴结。


    已来往交涉几次,郭从谦已是轻车熟路的被刘知俊请进书房当中,寒暄几句后,他便立刻笑说道:

    “大王素闻刘开道刘节帅的威名,得知您有意投从我晋国,当真是喜出望外。而大王金口玉言,承诺节帅若肯易帜投从,也当世代自据一方藩镇,加郡王爵禄。而以刘节帅的本事,晋王也许诺必会重用,是以日后拜封王爵,于我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按刘节帅先前言语……呵呵,您本有大功于魏国。却也久不曾奉诏征战建功,枉自屈沉埋没。似节帅这等人物,本来便当谋取更大的功名荣禄才是,却枯守淄青军时日已久……这辈子终不能也只做得个藩镇节度,何况魏帝节制诸镇,只怕早晚还要下旨调离节帅……这出生入死积累的家业,只怕到底要成过眼云烟。”


    刘知俊本来与晋国来使郭从谦搭上线后来往几次,也仍不免有些迟疑,毕竟眼下而言,魏朝无论是财富、军力、人口、地盘……到底还是比晋国更为强盛,按说也不该背离魏帝。


    可是刘知俊也已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地位,在魏朝几乎已经达到上限了……已经受封为藩镇节度,再要加官进爵,那也就只有加封郡王,直至也具备自据一方名义的王爵身份。


    然而自家主公李天衢,他会兼并唐末时节自据建制的臣属藩国,可从不曾分割出一部分领土赐封王爵……在魏朝恐怕一直要熬到死,才会追被谥加封为王,可命都耗没了,那还有个屁用?


    何况刘知俊自知受魏帝重用的程度,终究还是赶不上王彦章、符存审等功勋宿将,而且陆续还有王晏球、康延孝、王景仁……等降将崭露头角,魏朝又刻意要栽培提拔高行周、夏鲁奇等一众军中青壮。


    按刘知俊的理解,现在自己的处境不上不下,才最是尴尬。而让他更加不能接受的是,魏帝李天衢节制藩镇权势,我辛苦打拼要谋家门世代的基业,可是你一纸诏令便能收回节度的位子……我戎马倥偬半生,又图个什么?怎么就不能如唐朝时节那般,承认功臣世袭强藩?

    如若是魏朝其他大多元勋宿将,已是功成名就,而且福荫后世子孙的即便不是藩镇大权,也能得享爵禄富贵……即便会些有异议,但是也绝不会因此便生出背反魏朝的心思。可是以刘知俊的为人秉性,他却仍不知足。


    所以这到底还是树挪死、人挪活啊……不是我非要背反,而是我仍想争取的,主公……魏帝你已经给不了我了……


    郭从谦的一番言语,倒又点醒了刘知俊自己为何发了狠心就是要反。他用力的咬了咬牙,眼中也露出一抹决绝之色,又抬起头来,而沉声说道:

    “蒙晋王看重,知我在魏朝已是有志难酬……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在下也自当报效大王恩德!晋国能许以我进取功名荣禄的机会,当然愿供驱策。


    只不过……鄙镇与晋国之间,尚还有横海、魏博两镇间隔。如若公然易帜,魏朝大军必然要兴兵讨伐。不知大王又打算让我何时公开宣称投晋?这时机……也须要好生斟酌才是。”


    看来刘知俊也彻底笃定心思叛魏投晋,郭从谦嘴角微微翘起,眼中也有意味深长的笑意稍显既逝。按出行前李存勖曾嘱咐的言语,他便立刻回道:


    “节帅勿虑,此等大事,自然是非同小可。在下以商队贾人的身份来往于淄青军,也仍不可走漏了风声。刘节帅也尽且司掌本镇事务便是。


    既是天无二日,我晋国与魏朝既然终究要交战对决,直待大王待时机成熟,集结兵马挥军南下,攻取横海、魏博诸地之际,而两方战局胶着时,节帅再突然举旗易帜,不是正可将魏朝杀得个措手不及?


    而到了那个时候……能招揽得节帅这等勇烈帅才的,却也并非是晋国。”


    “嗯?郭指挥何处此言?”


    刘知俊闻言登时一怔,我要博取更高的地位,高大的权利,这不正是要为晋王所用?既已决议背叛魏朝,这不是投从晋国却还能投谁去?


    而郭从谦将身子微微前探,又长声说道:

    “刘节帅也早已晓得,当年扫荡群雄,有能力雄踞中原者,也只有我晋国、魏国……以及朱温伪朝梁贼矣。只因先王忠于唐室,而打出扶唐国祚旗号,是以朱温狗贼……与魏帝陆续僭号称帝之后,我国两代国主,也仍以晋王自居。


    然方今天下,虽还有蜀地王建僭号称帝,可是他也不过占据两川之地,这些年来即便东取夔、施、忠、万四州,南征大长和蛮夷兼取滇地,可他蜀国也只是偏安一隅,断然无法与晋、魏争霸中原。而江南吴国,自先主杨行密身故之后,也不足为虑矣……


    节帅情愿投从我国,不是也正信在下之前所言……我国国主,又怎会一直以王爵自居?届时非但要招拢西北诸族各部归从,也是要许以节帅的爵禄功名……大王已与心腹密议,过后不久,便将改制称帝,仍奉前朝宗庙为祀,而定国号为唐。


    毕竟这天无二日……刘节帅,待吾主称帝改国号为唐之日,便是准备兴兵南下,与魏帝争霸,进而兼并中原之时。”


  第710章 你既然决定背叛,我们也要有所行动了


    听郭从谦亲口确定,距离晋王李存勖称帝,的确也已为时不远,刘知俊的反应也极是欣喜。毕竟他还想要博取的地位,区区一个王,可给不了他。


    然而郭从谦接下来的问题,却让刘知俊心中一时间也不由泛起了嘀咕:

    “刘节帅肯投从吾主,可贵镇牙军,眼下毕竟还是魏国治下的兵马……待节帅举旗易帜之时,不知淄青军又有多少将士肯归附我朝?”


    刘知俊心说他虽然决定改换门庭,可先前的确也拿不准,自己又能煽动多少淄青军牙将牙兵随他投晋。


    毕竟寻常老百姓也是被逼到了份上,才会揭竿起义。即便这般时节诸镇牙军桀骜难驯仍是常态,可是在魏朝已经安家落户,能够丰衣足食,若不是朝廷太过昏庸,而严重侵害到淄青军牙军的利益……又干嘛要造反?


    刘知俊自知凭借他多年下来在淄青军积累的威望,自然能拉拢培植了不少嫡系部曲。可是他也知道一旦自己表态要投从晋国,也势必会引起藩镇牙军其它部曲的强烈反对。


    按说这般时节的藩镇牙军,本来就应该是节度使的私人武装,魏朝的节制掣肘到底还是太过了……刘知俊如是想道,所以他先前也只能尽量将朝廷委派来的藩镇臣僚排除在自己密谋的小团体之外,并潜移默化的在藩镇牙军中施加影响……


    然而刘知俊做得越多,也就越会引起早已安插进淄青军藩镇的密谍警觉。


    当真肯追随我投晋的牙军,又能否达到半数?这恐怕也不好估计……刘知俊心中寻思着,面对郭从谦的疑问,要受新主子的器重,到底也还是要报喜不报忧,遂回道:


    “郭指挥尽且安心,以我在淄青军中的威望,藩镇上下七万之众,也能招聚大半部曲肯随我转投明主。稳妥起见,其余未明心迹的部曲,或是调离别处,或是监视看管,于举旗易帜之时,也决计不会误了大事。


    而按郭指挥上回吩咐,除了我淄青军以外,魏博、天平、泰宁、沧海……几镇关隘各处屯戎军旅状况,我以邻道节度之便,于藩镇来往之时,也遣人大概探觑清楚,一并记录在册,此番与舆图一并正要呈于郭指挥,以供日后战时所用……”


    两人密会议定,郭从谦又被刘知俊派遣的心腹亲信送出牙署,而准备返程回去向李存勖复命了。


    而淄青军藩镇当中,对于自家父亲与郭从谦密谋叛魏投晋的会谈进度,从头到尾都十分清楚的刘嗣彬,事后也不免来到刘知俊身边,踌躇一番,便迟疑的问道:


    “阿爹,我等当真只得反了魏朝?可是……孩儿细细想来,这到底也仍有些不妥当……”


    刘知俊的这个儿子刘嗣彬,如果是按着原本史载的轨迹,在他老子背反朱温之时,他却并没有随父一并出走,倒也并没有受株连而被梁国处死。随后李存勖反攻大举伐梁,刘嗣彬却是以梁国细作的身份投晋,禀说自己的父亲刘知俊当年既叛离朱温,他对梁国自然也不会忠心效力,而期望能为李存勖所用。


    性情豪放的李存勖也是深信不疑,不但赏以刘嗣彬田宅,还赐予其锦衣玉带。然而即便有了刺杀李存勖的机会,刘嗣彬却一直迟疑没有动手,而后又瞻前顾后的忧虑自己暴露的风险太大,所以竟然连夜脱逃,又回了梁国去……


    走正史线的王彦章力抗大军,却终究难免兵败被擒之时,刘嗣彬也一并又成了阶下囚。李存勖又见到故人,倒也有心情打趣道“我曾赐予你的玉带,现在也该还给我了吧?”……而刘嗣彬则惶恐请死,最终被斩杀处死。


    即便如今刘嗣彬跟随着自己的老子,固然也只得背叛魏朝,可是性情使然,到了要紧关头他心中也仍不免打起了退堂鼓,而瞻前顾后的迟疑不决……刘知俊见自己的儿子这副模样,他的脸登时一沉,口中还厉声呵斥道:


    “蠢儿!这等大事,要么不做,要么便只有做到底,也切不可半途而废!为父不还是为了咱刘家打下更为稳固的基业?如若魏帝真要撤藩召你我调入朝廷,藩镇的实权与私兵……这也都是我当年出生入死换来的,便还能轻易舍弃了?


    眼下的确魏朝更为势大,但是为父也早已不是魏帝最为重用的勋臣宿将。再这样下去,藩镇基业不但要拱手让人,我到时只得做个闲散公卿,再传到你们子孙辈时,我刘家基业还能剩下什么?

    我辈武人,到底还是要凭着战功博取更多的爵禄富贵。眼下在魏朝已鲜有机会,何况继续给魏帝卖命,想必他也不会许以我世袭掌控一方的实权。前程若要有转机,也就只有改换门庭,毕竟以晋王的处境……他更迫切的须要我这等魏朝勋将的投从。


    而通过与郭从谦互通声息,斟酌筹谋,为父考虑再三,已拿定主意,倘若事成,以后不还是要由你继承家业,这还瞻前顾后的忧虑个鸟!?”


    听着自己的老子劈头盖脸一通呵斥,刘嗣彬心中虽然仍有些犹疑,却也只得讷讷的应了。而刘知俊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又立刻寻思着:


    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更须小心谨慎……毕竟虽然有些经我一手提拔的藩镇牙将臣僚可以信任,但是也有不少人却不知我当真笃定了心思,要叛魏投晋。还要斟酌又有哪些人可以将我的打算全盘托出,又有哪些人即使不便动手,也须早做准备,而莫要在我公然易帜时跳出来碍手碍脚。


    晋王自改制称帝,再到挥军南下毕竟还需要等候一段时日。这段时期我也更须小心谨慎,既要继续拉拢藩镇中诸部牙将,但是也更不能走漏了半点风声……


    然而刘知俊再是把细谨慎,也仍要按部就班的动员大概可以确定会随他背反魏朝的藩镇文武官员。可是从一开始,他刚有所动弹,由巡院侍卫司安插进淄青军的密谍便已经察觉。而刘知俊与郭从谦密议的次数越多,也就越能搜集到更多信息。


    本来在淄青军中分别担任驿馆巡官、排阵使的密谍,虽然还尚只是属于刘知俊正在观察,并逐步煽动拉拢的目标,自然也就不便探明每次密议的详细内容。


    可随着刘知俊与晋国使者郭从谦来往的次数一多,巡院侍卫司安插的密谍,不但能够确认双方每次接头密议之后,晋国来使离去的时间以及大概返程路线,而且以密探的手段伺机隐秘偷听,好歹也从刘知俊、刘嗣彬父子的对话当中,也确定了郭从谦这个名头……


    李天衢既得知刘知俊已有叛变的意图,眼下正要抓住对方正准备谋反的确凿证据。


    经淄青军治所内密谍传递声息,亲自赶赴邻近州府的巡院侍卫司总管张骁,很快便已得知晋国派来的使者又曾与刘知俊密议,遂也当即拍板决定,立刻派遣人手锁定目标,待郭从谦一行人等北上途径横海军地界时,便立刻按皇帝手谕将他们悉数擒执住,务必要留正主的活口,再押解至汴京严加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