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讨伐共敌的联盟,也快散伙了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05 18:36      字数:7846
    一只手从旁疾探过来,一把挽住了张归厚的臂弯。疾驰向前突进的马步军众当中,正是张归霸骤马狂奔,终于与自家兄弟张归厚并肩齐驱,并抢在他扑倒坠马之前及时扶住。


    一手擎住手中的亮银枪锋刃上鲜血沥沥滴落,张归霸另一只手扶住张归厚,眼见他这兄弟已经昏死过去,而脸上左眼眶处,也已成了教人望之顿感触目惊心的血窟窿……张归霸也是满脸的痛惜与激忿之色,随即又朝着身侧的军校厉声高吼道:


    “快!快护住俺兄弟退回去立刻救治包扎!”


    此时此刻,旷野上尸首已是累积如山,当然绝大多数都是张晊一方的反军兵卒。再掩杀出几里地的距离,也是尽可能的扩大战果。胜负已然注定,侵犯至宣武军汴州东部地域的贼众主力,自此被李天衢所部兵马一举击溃。


    义成军方面已经开始派遣兵士在战场上翻拣检查尸首,安顿轻重伤患,归置其中伤重者准备送至后方诊治。战事的同袍遗体就地安葬,贼军残尸则被胡乱归在一处点火烧了,以免滋生瘟疫。


    经战后大概统计,李天衢这边伤亡折损两千余人,反军方面不但主将张晊伏诛,被歼灭的也足有一万两千人上下,而且余部也尽做鸟兽散。


    “归厚虽伤重,好歹及时抢救得回,也已遣兵马护送返程回去调治,所幸性命无虞……”


    听张归霸禀说张归厚的伤势,李天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住念道或许有的人按本来命数一些事也仍会发生,张归厚便如他本来的轨迹那般被射瞎了一只眼……而他也仍旧死战震慑得贼众亡魂丧胆,如今义成军这一路兵马,也得以扫清贼众主力。


    至于朱温那边……李天衢心说无论是按原本的命途轨迹,还是如今大势所趋,就算这次秦宗权亲自统兵来犯,面对宣武军兵力上也仍占据着优势……可是另一处战场上朱温与秦宗权大军正面交锋,不出意料的话应该他也能斩获得一场大胜,而致使秦宗权所掌控的军力受到致命性的打击吧?

    ……


    再度挥军北上侵攻以来只败不胜,而且败仗都打得十分窝囊,兵力成万成万的减员。秦宗权倍感羞耻、盛怒之下,勒令诸部反军齐头并进,其实还要是仗着军力更多,意图要把战线退至汴水一隅,兵锋直指汴州开封。


    然而双方主力兵马终于坚持相逢,秦宗权却见宣武军扎下的营盘当中旌旗蔽日、势威雄壮,他寻思斟酌一番,到底还是选择暂且按兵不动,只顾守着营盘,而不敢主动出击。


    如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诸部贼众眼见秦宗权兴师动众的挥军前来,结果撞见了朱温统领的主力牙军时却驻足不前。本来便在军中的恐慌情绪,也进一步蔓延开来。


    而朱温一改往日以守势为主的应战策略,次日便主持指挥各部军队,一齐进攻秦宗权的营寨发动全面猛攻。


    秦宗权闻报后也立刻召集部众,只得被动的与宣武军力战厮杀。然而朱温方面,有朱珍、庞师古、李唐宾、邓季筠、张存敬、郭言、丁会、李思安、李谠、李重胤……等众多能征善战的将才汇聚在一处,立刻向反军发动势如风狂雨骤的攻击……秦宗权顾此失彼、焦头烂额,又如何能抵抗住立刻采取主动攻势,而更是迅雷不及掩耳的敌军全面猛攻?


    杀声喧嚣的营盘当中,宣武军兵马手持锋利的兵刃,各自结成密的阵在血光当中纵横呼啸,往复冲突。而营盘外面,尚还不知有多少锐士迂回包抄,直要往营盘中阵要害处杀去。


    秦宗权狼狈不堪,只得喝令全军弃营后撤,仍试图与敌军纠缠下去。然而本来便是军心动荡,又遭逢朱温大军的突然打击,秦宗权下令一退,更是引发得诸部反军溃散乱相的加剧,而再往南退,也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匆匆后撤奔逃的反军兵卒大多心惊胆战、精瘦力尽,非但精神与肉身都承受着煎熬……更是军阵溃动、队形散乱,各部间的旗号散落大半,不同部曲的人马混杂在一处,兵寻不见将、将统不得兵之时,一直紧紧咬住敌军往死里打的各部宣武军牙兵,便又已大举围杀了上来……


    如今趁着己方大军牢牢把握住战局的主动,恶狠狠的反扑猛攻,往死里痛打重挫秦宗权的机会,朱温当然不会放过。反观一直在蔡州自称天子,装腔作势的秦宗权,他以为自己就是让天下人闻名便骇得胆破的大魔王,然而眼下须考究他战场上实打实的本事,却以狼狈成这个样子……


    羞恼与怨恨到了极处,秦宗权面目再是凶恶可憎、狰狞扭曲,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就是无能狂怒罢了。


    所以秦宗权只能选择落荒而逃,更是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什么黄罗伞盖等伪朝仪仗尽皆皆抛在原地。朱温麾下,先是有李唐宾、郭言、丁会、李思安几员大将率先统兵杀至贼众中军,却并没有发现秦宗权的踪影,遂继续喝令麾下继续追击。那个如今最为臭名昭著的首恶,更是自家主公的心腹大患,也尽可能要在这一场大战内便除绝了!


    而此时反军大多部众已无上官指挥调度,各部兵马也没了秦宗权那主心骨主持统领,只得各自为战,陷入混乱当中的颓势也在不断加剧着。除了掩护秦宗权拼命杀出重围向南走,而试图立刻奔逃会蔡州境内的反军兵马之外,有些部众被几拨宣武军牙兵截杀住只得拼死抵抗,却无外援帮手,不一时便被歼灭殆尽;更多的部众不分东南西北,也只是朝着敌军相对稀少的方向撞去,期间也不免被杀得崩盘溃散……


    是役,朱温挥军出酸枣门,自卯至未,与秦贼短兵相接,贼众大败,被追斩二十余里,僵仆就枕。


    至于李天衢在得知朱温统领的宣武军与秦宗权亲自率领的反军主力正面交锋,斩获得一场战果更为显赫的大捷,这也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毕竟秦宗权虽然也是州府牙将出身,但他是靠投机取巧,钻营反覆一步步的做大声势。又吸收黄巢余部,成为所谓的中原实力最大强大的军阀,可他随后久不掌兵,只靠极端恐怖血腥的手段震慑世人,如果不再具备军力上碾压性的优势,那么他带兵打仗到底有几分本事,终究也要暴露出来。


    能带几千上万的兵马厮杀,与亲自指挥大规模的军团发动会战完全是两码事。如今秦宗权如果顶不住朱温的猛攻只得退却,他麾下各部反军也立刻陷入群龙无首的窘境,作战毫无章法,从原来的气势汹汹迅速变成一败涂地。就武略而言不但被朱温按到地下摩擦,宣武军藩镇不少牙将统兵作战的才能,也都完全足以吊打他。


    而李天衢转念又想到:秦宗权遭受这一场大败,他面前维持起来的庞大军力也将完全崩散,至此被彻底打回原形。不过蔡州方面反军不再会是周围藩镇最大的威胁,那么我义成军、宣武军、天平军与河阳军等藩镇所组成的松散联盟,至此也快彻底解散了吧……


  第180章 黄巢虽平、宗权复炽;秦贼虽堕、孙儒分家


    踌躇满志而来,却一朝溃败,更是陷入了军力大量流失的惨状。一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逃至蔡州治下,秦宗权满心的羞怨忿恨难平,尽最后的尝试,又派遣麾下几员贼将尽可能招聚其余反军部众,绕路又往汴州袭攻而去。


    然而经朱温排兵部署,于封禅寺一隅先命大将朱珍诱敌,随即伏兵尽出,将反军部众截成三段分别歼灭。败将大败而归,最终也免不了一并被秦宗权问罪斩首的下场。


    至此蔡州伪齐势力,也完全丧失了继续主动发起大规模战争的能力,已完全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而朱温挥军趁势尽取,也正按着旧五代史梁书太祖记中所记述的那般:

    始蔡人分兵寇陕、孟、怀、许、汝……皆先据之,因是败也,贼众恐惧,咸弃之而遁。帝乃慎选将佐,俾完葺壁垒,为战守之备,于是远近流亡复归者众矣。


    如此朱温趁势又吞并周围数处军州,由于地理位置相隔,李天衢也无法趁机越过宣武军地界趁机吞下些州府,眼下也尚不宜与朱温虎口夺食。至于朱瑄、朱瑾统领的牙军方面,陆续击破几拨士气尽丧的反军部众也是顺风顺水,也已准备往天平军班师归去。


    毕竟藩镇联军虽然接连斩获大捷,迫使秦宗权大肆侵吞的州府相继失守,只得龟缩回蔡州地界,可朱温、李天衢、朱瑄三路大军难以长久维持粮草补给。秦宗权若是一味据险死守,也尚不知这场仗还要打到什么时候,三方节度使也不便久离自己统掌的藩镇,所以各自收兵归去,还要由秦宗权苟延残喘一段时日……


    如今的秦宗权实际掌控的领地,也只剩下奉国军以及他麾下大将赵德諲统掌的山南东道两处藩镇。为今之计,他也只有速召自己的胞弟秦宗衡与大将孙儒放弃侵攻江淮的计划,火速班师回蔡州固守疆土,以抵抗朱温等藩镇待粮秣充足、养回元气,则随时会来讨伐的敌军。


    然而位于唐廷治下河南道与淮南道交汇处的濠州地界,已做势要杀入江淮的反军营盘内所设下席宴当中……


    “孙儒!你这厮,当真要造反不成!”


    本来以为副帅孙儒设下席宴,是打算与自己缓和关系,然而这时方才方觉是入了对方设下的鸿门宴。孙儒开始尚还笑脸相迎,哪知酒还未过一巡便突然翻脸,三百刀斧手随着他一声令下分拨涌杀进来,更将设宴的厅堂围得严严实实。只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便只剩下秦宗衡孤零零的被一众兵卒给包围住,随他而来的几名亲信,也尽成了血泊当中的残尸肉块……


    秦宗衡惊怒交加,焦急的朝四下里张望过去,眼见除了听从孙儒号令的刀斧手,也尚还有一些将领仍愣怔的端坐之时,他心中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又嘶声咆哮道:


    “柴再用!马殷!徐绾……你们众人,眼见孙儒贼子图谋不轨,意图加害本帅,为何却还愣着!?还不快召集兵马,把这反贼给我拿下!”


    然而但凡是被秦宗衡点到名头的伪齐将官,或是垂头不语,或是直接把脑袋转过了过去,自是充耳不闻。秦宗衡见状当然明白他们倾向哪一方,不但心已凉了半截,更听到有人阴测测的说道:


    “反贼?秦宗衡,你还真把你自己当成是皇家宗室王爷了?要知道咱们兄弟出生入死,辅佐你兄长继承了黄巢国号,这皇帝瘾他是过了,可不也是反了唐廷?秦宗权既是反贼的头子,你还与我摆什么皇帝排场?”


    孙儒狞笑着从一众刀斧手中踱出身来,他上下打量着孤立无助的秦宗衡,眼中也毫不掩饰的流露出狰狞的杀意“老子苦战万里,凭本事也当赏罚由己,又怎肯再屈居人下?当初为你兄长出生入死的时日也久了,也是时候让俺孙儒另起门户打下一片江山。


    至于秦宗权……如今到底已不济事了,还要拉老子回去往火坑里跳?就算以往俺尚忌惮他几分……秦宗衡,你老哥既大势已去,就凭你,也配对老子发号施令!?”


    秦宗衡瞪视向孙儒,虽然也是满目的怨毒,可他甚至性命掌握在对方手中,满腔的污言秽语强忍着吞回到肚子,也只得说道:

    “孙……孙督帅,当初你尚在忠武军中只做得个小校,自从投奔得我兄长之后,便得重用提携,也从来未曾亏待过你。家兄做得大齐天子,而厚封重赏孙督帅。如今只因败于朱全忠、李天衢、朱瑄那几路藩镇联军一时挫了锐气,你便要背弃叛离我兄长,如此没个良心,这也未免太不讲道义了!”


    孙儒闻言好像便如听到个笑话一般,当即张狂的大笑起来:“秦宗权不亏待俺,是因为老子对他有用!而当初肯听命于他,也是因为秦宗权够心狠手辣,俺尚也忌惮他几分,而且他那时的确能想出主意,带着弟兄们打下一片江山!

    可是秦宗衡,你以为眼下在场的弟兄为何都愿倒投于我,肯背弃你兄长而去?因为秦宗权从自称皇帝开始,与你养尊处优的时日也久了。而南征北战到处杀伐抢掠,带着众兄弟豁出性命去与各路藩镇厮杀的,也正是老子!”


    正说着,孙儒止住了笑声,虽然玩味的望向秦宗衡的眼神满是轻蔑之色,他的语气却变得愈发森然:“咱们要在这世道争霸业,自然是要不择手段。无论是秦宗权还是俺,以往又凭甚么让各路藩镇甚是忌惮,因为我等所犯下的杀业,便是阎王也怕!

    杀一人是罪囚、屠万人为豪杰。什么老幼妇孺、寻常草民咱们已杀了多少?也驱使麾下孩儿们吃了多少?为成就大事,谁还讲什么良心阴德?你兄长秦宗权,就是如此发迹的。既然咱们双手上都已沾满了鲜血,秦宗权也再没法子带领众弟兄享荣华富贵,反而要牵连我等与他陪葬……到了这时候,你才他娘的跟我讲良心、说道义?”


    “……孙督帅,你的心思我已明白了……我也绝不再胁迫你统兵随我班师驰援我兄长,可好歹……好歹念在家兄与你的君臣情分,是否能……留得我的性命返回蔡州?如此也不至把事做绝,日后也未尝不能与家兄还有相见的机缘……”


    “依秦宗权的性情,我既已背离,他又如何肯放过俺?老子还真不明白秦宗权怎么会有你这等兄弟?日后相见,不至把事做绝?这等时节要打天下,就是要把事做绝!也无须再赘言,老子该说的都已说了,至于俺又肯不肯大发慈悲饶人性命不杀……你……说……呢?”


    眼睁睁的看着孙儒又是一声令下,一众凶神恶煞的刀斧手立刻擎起兵刃向自己这边涌杀过来……秦宗衡逃无可逃,终于万念俱灰,须臾间心中绝望的却念道:恨只恨兄长急召孙儒班师回援蔡州,这厮称疾不往,我屡屡催促,与他说僵了眼见便要翻脸……现在想来,我就不该信孙儒会设宴说和,应该事先发付兵卒抢先动手,唯有先杀了这狗贼,才有可能带领众部兵马返至蔡州去……


    这个时候,秦宗衡才忽的想到当初自己奉令挂帅,分兵侵袭江淮之际,他兄长秦宗权曾嘱咐他的言语:

    “你这胆识魄力却还差些……毕竟孙儒追随咱们兄弟都是刀口子舔血打下的这片江山,今番兵发江淮你既是主帅,便莫要在他面前露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