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放眼望去,多是该杀的畜生!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05 18:36      字数:7773
    好歹现在也是以勇武而闻名军中,马殷驱骑所过之处,那些凶残歹恶的兵卒见了也都站住身子,恭敬施礼。然而这些时日马殷也注意到那些军卒的行径似愈显癫狂,甚至就连他身后几名军骑,所乘的战马上还挂着半条腌制好的人腿……


    虽然对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那血淋淋的暴行仍不免排斥,但是马殷也很清楚自己无力改变什么。


    两匹战马加快疾奔十几步,与马殷所处于的位置大概并肩齐驱。眼见自家兄长的面色十分难看,追随马殷一并闯荡至今的胞兄弟马賨、马存深知他们的兄长性情,当然清楚马殷又为何面露不快之色。


    其中马賨叹了口气,对马殷说道:“兄长,眼不见为净。好歹咱们得兄长照应,在军中有官职差遣,粮秣供给虽不足,但堪堪也够用度,也不必与寻常军士一并去吃……吃……罢了,咱们心里明白便是。该打的仗仍是要打,纵然不痛快,又如之奈何?”


    “造孽,这还真是造孽……”


    马殷长声叹道,与自家兄弟言语,倒也不必顾忌那许多,他随即又道:“毕竟恩官待我等兄弟有知遇重用大恩,否则就凭咱们家世,当初在这世道厮混,休说性命不保,哪里还有什么出头的时日?而恩官既事从秦宗权、孙儒,我等职责所在,自然也须用命厮杀。


    哼!这年头,乱世人命贱如狗,休说那些平民死得凄惨,其他藩镇节度哪个又是心慈手软的?主公之前也有黄巢席卷天下,唐廷诸地藩镇也各自为战,各处兵祸连结,被劫掠屠戮是死,饿毙也是个死……”


    然而边说着,马殷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这又如何能够自圆其说?也不过只是聊以安慰自己罢了。


    偏生马殷为人也有一股子拧劲倔性,想当初也不过是许州鄢陵地界的穷苦木匠出身,身家破败落拓,也就唯有凭着自己打熬的本事在这乱世挣扎求个出身。与马賨、兄弟两个,甚至还宣称乃是大汉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世子孙,可如此世道,失了势的王侯将相性命都不值什么,任凭马殷如何处心积虑的想争取个安身立业的机会,世人又哪里能理会他们哥几个祖上先人是什么来头?

    而刘建锋虽然胸无大志,平时慵懒不理军务,部曲中也常以酗酒为乐……但马殷心说好歹蒙他收录提拔,不至教他们兄弟几个在这等混沌世道中糊涂枉死,还能得以安身立命……这等恩义当然要报答,而刘建锋既然为秦宗权、孙儒卖命,那马殷自知也就只得效力于秦宗权。


    可就算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这般世道但凡雄霸一方的人物,谁敢说自己手上便未曾沾染许多无辜良善的鲜血?秦宗权驱使各部凶兵暴徒残杀寻常民众的血腥兽行,到底还是太过了……


    此时马殷另一个兄弟马存也驱马上前,劝说道:“兄长,想得再多也是无用。你虽有恻隐之心,可毕竟我等投从秦宗权已有一段时日,到底是军令难违,什么歹事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已经做下了……


    世人也只会以为我等与秦宗权都是一般的性情,这年头顾不了天、管不了地,还是只得为自己打算……这时候也不早了,我等还是尽快去歇息罢了。”


    马殷惨然一笑,又叹道:“这我当然晓得,要成就大事毕竟也须心狠手辣……只是我虽然从来就不信什么因果报应,却也时常思量咱们也终究不能一辈子只能是这般活法。所犯下的罪业,也别指望能洗刷得清了。


    但是日后若有机会,咱们兄弟几个仍能得以安身立命时,也该多积些阴德了。即便这世道做尽歹事,也是天不管、地不收,可好歹图个心安理得,就算咱们活该被老百姓戳着脊梁骨咒骂,但也不能再累得马家后世子孙也要遭世人唾骂……”


    马殷与马賨、马存兄弟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便各自返回驻扎的营帐歇息去了。然而差不多就在同一时刻,一队队义成军步卒,在夜幕的掩护下从几个方向潜行过去,也已摸至刘建锋所部反军扎下的营盘左近处……


    身上披覆的铠甲之外,也尽皆裹着一层墨黑的残破衣袍。虽然此番准备发动夜袭劫营的骑军数目不多,但预先考察地势,也有安仁义、张归厚二将指挥着坐骑四蹄也尽用麻布包裹住,且是人衔草、马衔枚的四五百军骑分批逐次的包抄潜进营盘附近的密林中,屏气凝神的等候,只待诸营步军杀入敌营,放起火来,便立刻催骑杀出、马踏敌营。


    而李天衢、葛从周、张归霸则各统领一支部曲,从三个方向悄然潜行,渐渐的,距离夜幕当中的反军营寨也不过咫尺之遥。


    虽说现在已成了掌管一处藩镇的节度使,但李天衢心说凭自己的家底,还真没混到大可以稳坐后方,甩手把冲锋陷阵、指挥三军事宜尽交托于属下将帅的程度。这时节就连朱温屡番与秦宗权大军交锋之时,被逼到了份上数次到阵前督战指挥,经历险情也曾几次险些丢了性命……


    似葛从周、符存审这等原本轨迹梁、晋两方的三军主帅,早年或是拼得身上中几箭、挨几枪也实属家常便饭,或是杀得血流盈袖,到年迈时身上挨的箭簇累积足足有一百多支……何况李天衢还就真不放心义成军这些军备操习尚有待加强的兵卒,若不是亲自带队督管,期间也难免会生出什么岔子。


    是以李天衢心说自己仍须身先士卒,该玩命的时候还是要玩命。


    一路潜行过来,葛从周、张归霸那边也并未有什么异动,想必摸到敌军营盘左近一切尚且顺利。零零散散的几队哨探军骑,以及四处劫掠的部众也都返回到营寨之中。李天衢就见前方营盘四周稀落落的火把散布,又打了个手势,吩咐麾下步卒一队队朝着昏黑的左近位置摸去。


    只是本来以为这个时候,敌军将兵差不多也都该入睡了。可李天衢依然能听见不远处有叱喝咒骂声,与狼哭鬼嚎的哀求声混杂在一处。看来附近地界仍有些避难的百姓时乖命舛,而反军部众给搜捕到,被押解到营寨当中方才不久。


    李天衢眉头微皱,眼见自己应该仍处在营盘内望楼上个别兵卒的视野盲区,便仍猫腰躬身着又往前行了些。渐渐的,透过栅栏的缝隙,李天衢望见另一侧微弱的火光之下人影摇曳。有衣帛被撕裂的响动,也有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起……


    很快的,那女子的哀嚎声便被肆无忌惮的淫笑声给淹没了。李天衢当然很清楚,隔着这层栅栏的另一面,那干早已是丧尽天良的反军兵卒又在做什么歹事。


    虽然仍有些驴鸟在作恶,可如今看来刘建锋所部绝大多数兵卒也都已入睡,想必已可以动手袭营了……


    然而营盘内忽然响起的婴儿啼哭声骤然打断了李天衢的思绪,当他再竖耳倾听时,接下来听到的对话,却使得李天衢脑袋嗡的一下,非但心中蹭得燃起熊熊怒火,胸次间也顿时满溢出无穷狠戾的杀意:

    “我的儿,把我的儿还给我!”


    “他娘的!这小崽子聒噪,吵得老子头疼,还留着作甚?一刀攮穿了才清静!”


    “蠢汉!倒糟蹋了好货,这小崽子留给老子,俺有相熟的伙夫来烹食,正是肉嫩滑口!”


  第135章 统领这一路凶兵的主将,当然要来找你算账


    从来到这个世界伊始,李天衢就告诫自己这年头就做不得好人,但凡是对于自己霸业有利的事,阴谋、背叛、屠杀……都是未尝不可采用的手段,追随葛从周、张归霸投从自己的黄巢降军,当中也未必就没有以往滥杀无辜的恶人,但是若能为自己所用,所谓的善恶界线往往不会分得十分清楚。


    可是无论善人、恶人,好歹都算是个人,做人也总须有人性。如果良知完全泯灭,那便是连禽兽都不如。


    譬如在这个时候,李天衢得知那些暴徒又打算施以何等残酷的兽行,心中也只是一个念头:将那些畜生尽数杀绝了!


    “动手!”


    随着李天衢一声立刻,身后潜伏的步军当中立刻闪出一队弓手,迅速拈弓搭箭,朝着周围望楼上袭射过去。也有几个身躯相对壮硕的步卒奔将上前,抡起手中大斧,凿向面前临时搭建起来,也甚是简陋的栅栏。


    箭啸与凿击声一时间与那伙凶兵暴徒发出的嘶声狂笑混杂在一处,直待正要施暴的那一众兵卒有人反应过来时,但见夜幕当中陡然刀光如雪,耀人眼目,一队队敌军如出闸的猛虎般恶狠狠疾冲过来,惨叫声喝骂声顿时响起!

    李天衢疾窜而上,最先扑倒面前一个打着赤膊、松开了恗子,胸前老大一撮护心毛的反军步将面前。趁其不备,锋利的唐刀已然狠狠攮进了他的腹部,近距离瞪视对方脸上神情,从极度亢奋癫狂到惊骇痛苦,李天衢森然一笑,狞声说道:“狗贼,残害百姓倒是生猛,撞见比你狠的,便胆怂了么?”


    直刺又成了剖腹斩,唐刀锋刃飞快的割裂开那反军步将的腹腔,滚烫的鲜血呲呲的喷射。李天衢见这厮热腾腾肠肚脏器从撕裂开的豁口直往外涌,知他必死无疑,遂将其一脚蹬翻,已是血灌瞳仁、热血沸腾,李天衢面目狰狞,很快如旋风一般便扑向下一个该杀的凶徒!

    正要施暴的这伙反军士卒也不过一二百人,李天衢亲自统领的两千步卒骤然杀出,如决堤的洪水般迅速将首当其冲的凶兵暴徒彻底淹没。只这一会的功夫,李天衢便亲手将九个敌军兵卒斩得支离破碎。


    当李天衢再瞪目朝着四下里望去,就见有个衣裳破烂,打眼一瞧也有几分姿色的妇人刚把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揽到了怀里。周围也有几个年龄不尽相同的女子,差点压在她们身子上的那些兵卒如今都成了身上仍有泊泊鲜血涌出的残尸,也骇得这些女子惊叫着相互依偎成一团。


    在朝另一边望去,又见到有百来名被绑缚住的男子,看来也都被当成了待宰的牲口。眼下战事要紧,李天衢也管不了那许多,他吩咐周围军士上前只斩断了其中七八个乡民身上的绳索,便厉声喝道:


    “你们几个,解开其他人绑缚之后,便一并往虞城县那里逃去!莫要延俄,否则休怨刀枪无眼!”


    那几个最先被解开绑缚的乡民闻言如蒙大赦,他们也丝毫不敢怠慢,匆匆道了句谢将军救命大恩,便慌手忙脚的前去为其他同乡松绑去了。


    本来以为终究难免要被屠戮残杀,却是绝处逢生,当乱哄哄的人群由义成军一众兵马打开的营盘缺口往外涌去之时,李天衢也已命令麾下将士在敌营里四下里放起火来。


    虽然厮杀声也必然会惊动周围熟睡的敌军,可如此也是向葛从周、张归霸传达出了讯号,另外两拨早已潜伏至反军营盘左近处的兵马骤然暴起,如呲出獠牙的狼群,发动奇袭席卷涌入营寨当中!


    而幽暗的夜空下,潜伏在密林当中张归厚、安仁义发现前方敌营当中本来隐隐约约的火光只片刻功夫,火势自三个方向骤然蹿起。严阵以待的骑兵也纷纷翻身上马,迅疾的冲出密林,也化作一把尖刀直直向敌营的方向猛扑了过去。


    一马当先的张归厚挺起虎背熊腰,待催骑冲至距离前方营盘栅栏不过十几步远时又大吼一声,旋即抡起长槊横扫过去,浑重的马槊狠狠砸在栅栏上顿时又发出一阵激烈的巨响。张归厚直接从砸开的栅栏缺口纵马越过,紧接着一队队军骑鱼贯杀入,擎起手中骑枪马刀,也朝着那些方自惊慌的从营帐中跑出来一探究竟的敌军士兵身上招呼过去!


    四处纵火,制造恐慌,反军营盘当中混乱之势迅速加剧。李天衢与张归厚催骑踏营的军马也会合到了一处,顺势抄手拽住一匹由麾下军骑单手牵引的战马辔头缰绳,李天衢一记鹞子翻身,迅速坐在马背上,随即便抄起挂在得胜钩上的马战长刀,抡臂挥斩起来,更是要大杀四方!


    一队队军骑如狂潮般来回掩杀而至,一片片明晃晃的兵刃寒芒起伏卷落,很快便引得反军营盘内到处狼哭鬼嚎。本来方才入睡的马殷、马賨、马存兄弟三个先后惊醒,虽是枕戈合甲而眠,仓促下却也只得跳上未着鞍的战马。他们竭力高声呐喊,试图收拢惊慌乱窜的麾下兵卒,稳固住营盘混乱颓势之际,由葛从周统领的那一拨兵马却直直朝着马殷这边撞杀过来……


    而李天衢率领张归厚、安仁义二将统领马步军众继续在敌营中横冲直撞时,就见前方营帐内闪出一个人来,他孤零零的来回张望着,骤见如狼似虎的敌骑很快便要杀至他眼前,那人骇得险些一屁墩坐在地上。


    不久前还在与刘建锋相谈的行军司马张佶,就算非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到底也只是协理军务,为将主出出主意的文官。眼下周围惊慌奔走的兵卒多做鸟兽散,前面那些急忙奔出营帐的军士就连李天衢这一众军马的正脸都没看清,便被兜头斩落下来的诸般军械绞杀得尽数丧命,哪里还有人来保全张佶安危?


    杀气腾腾的李天衢打眼瞧见前方在风中凌乱的张佶,本来寻思反军营寨内多是丧尽天良、兽行罄竹难书的凶残之徒,索性顺手一刀剁去将那鸟汉斩翻便是。可眼见那张佶做文官打扮,而且明显没有抵抗之力……李天衢便寻思着莫不如擒下那人,战后审问秦宗权、孙儒那边军旅虚实,再就地砍了他的脑袋也不迟。


    “骑军自不必管他,传令教后续而来的步军将士把那汉给我绑了!”


    李天衢暴喝一声,随即继续统领军骑往前直冲,就从张佶身边经过。而骇得呆若木鸡的张佶很快又瞧见几队步卒往自己这边扑来,他方才隐约听见敌军主将高声喝令,觉悟倒也高,便麻溜的双手抱头,把身子一蹲,就跟某个被一锅端犯罪团伙中不敢抵抗的犯人似的,任由着义成军步卒上前把自己按在地上,又如执小鸡仔一般轻易的将他困个结实……


    而差不多在同一时刻,方才送走了张佶的刘建锋又贪口饮了几壶酒,醉醺醺的卸了衣甲倒头便睡,便如死猪一般,也亏得前来报急的小校一盆凉水淋头,这才惊觉有敌军袭营,而慌里慌张,又晃晃悠悠的从大帐当中奔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