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01 12:30      字数:659919
    现在,整个衙署中,有三波人马。


    其一,张邈太守府本身的一些护卫;

    其二,陆羽手下,曹休、典韦带来的一干龙骁骑;


    除此之外,还有曹纯的百余官兵。


    说起来,曹纯此前在泰山军部署护卫曹老太爷,等部署好后,曹操不放心兖州的安危,特地将他调回陈留郡。


    作为曹操的族弟,他并不是张邈或陆羽的人,此番也是听闻陆羽调动龙骁骑打算包围陈留太守府,这是要用强的节奏啊!


    这事儿太大了,曹纯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就引兵而来。


    要知道,陆羽手下有龙骁骑,张邈在陈留城外也有驻军,若然两方剑拔弩张,极有可能发展为兵变。


    曹纯不敢大意,身后一百余官兵是先头部队,调动兵马的军令已经发出,要不了多久,此处太守府就会被团团围住。


    至于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必须亲自来判断。


    快步走入阁内,映入眼帘的便是张邈捂着脑袋,整个面颊上都是血,潸然滑落,显得格外的恐怖。


    反倒是陆羽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副与我无关,爱咋咋地的模样。


    呃……与你无关?

    曹纯都有点发愣……


    这边发生的事儿,大致的情形已经有人禀报给他了,很明显,是陆羽主动找茬,没来由的砸伤了张邈。


    可难的就难在这儿,陆羽是大哥曹操看重的人,纵然犯错,他曹纯如何敢罚呢?


    此刻,曹纯的脸色显得格外的纠结。


    “快叫医官!”他当即吩咐一声,无奈的望向陆羽。“有什么事儿不能坐下来谈么?缘何要大打出手,再怎么说,孟卓也是此间太守啊!”


    “是么?”陆羽一摊手,他幽幽的望向张邈。“太守大人,你身上的密信已经漏出来了!”


    呃……密信?

    曹纯一怔,他还没反应过来,张邈却是大惊失色,原本额头上就因为受伤并不清醒,心里头也犯嘘,恍惚间听到了这么一句……


    下意识的,张邈的眼眸,竟去瞟向自己的胸口。


    不过……密信,密信并没有露出来呀?


    猛然间,张邈意识到这点,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一道渗然的目光猛然射来。


    抬起眼眸,曹纯正凝视着他,眼眸渐渐的眯起,与方才的同情截然相反,此刻他的眼神格外的冰冷。


    “糟糕,中计了……”张邈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此时的陆羽却是双手一摊,嘴角一咧,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兵不厌诈,张太守,不好意思,还真让我蒙对了!”


    其实,不单单是蒙的,福尔摩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们是在看,而我是在观察!


    从进入内堂起,陆羽就时刻在观察着张邈。


    在他看来,若然张邈与吕布联合,必然会有书信往来,而这些信笺中必定许以重利,凭着张邈陈留太守的身份,在陈留这一亩三分地自是有恃无恐,必然不会烧掉,甚至还会以此笼络更多的氏族。


    ……而古人嘛,往往喜欢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身上,便是为此,陆羽从进起就重点观察着张邈的胸口、袖口等地方。


    比如胸口处,塞与没塞是截然不同,薄娟再薄也是布,虽不至于有一个罩杯的增幅,半个或者说三分之一个还是有的!

    凭着陆羽丰富的经验,从胸脯两端一边高一边低就能看出些许端倪。


    这点鉴定技巧……对于经验丰富的老司机来说那是手到擒来!

    (相信各位观众老爷也能做到!)

    当然了,这中间更多的是猜测,陆羽也不敢石锤,万一……人家胸口里放的是别的书信,那不就“啪啪”打脸了。


    故而,陆羽试上这么一试,没想到,这张邈果然不太聪明的样子。


    想想也是,能放弃曹操这个大腿,改投吕布,这脑子可不就是被驴给踢了么?

    不过,这……就好玩了。


    陆羽舌头抿过嘴唇,瞪开眼睛,饶有兴致的准备目睹这场,年度捉奸……啊不,是年度捉奸细的大戏!

    ……


    此刻的曹纯眉头紧紧的锁起。


    密信?


    谁的密信?


    为何陆羽提到密信,张邈会紧张,会下意识的望向胸口,再结合到……最近坊间隐隐传出,名士边让被曹操设计调离兖州后杀害。


    还有……如今大哥曹操远征徐州,兖州内部空虚,本就是最敏感的时节!

    这段时间,曹纯都提起了十二分精神,而此时此刻,张邈竟然与“密信”两个字联系在了一起。


    这就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了,非常时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大人,得罪了!”


    曹纯大踏步走到张邈的身前,老鹰抓小鸡似的将他拎起,单手则往他的怀中摸去。


    这姿势……一如龙爪手一般。


    陆羽琢磨着,曹纯好熟练的动作哪,一定之前练过,一定练过!

    “曹将军……你……你这是作甚?”


    张邈慌了,他也顾不住去捂住脑袋上流血的伤口,他心里犯嘘啊,若然曹纯这“龙爪手”抓实了,那……他这通敌的罪名可就彻底没得洗了。


    要知道……


    温侯吕布的那封信笺中,可不单单有高官厚禄的许诺,更是将如何联合部署,如何倚仗各大氏族,如何谋取兖州的方略和盘道出。


    可以说……兖州的天会不会彻底的倾覆,尽数在他胸口处这寥寥薄娟之中。


    呼……


    见张邈剧烈反抗,曹纯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张邈越挣扎,越是有古怪!

    张邈越是反抗,曹纯越兴奋,事出反常必有妖!


    “刺啦”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这是衣服被撕裂的声音,曹纯加大了力道,一把撕开了张邈的整个上衫。


    恰恰就是这么一撕,藏匿在胸口处的那封薄薄的细娟跃然滑落。


    上面有字密密麻麻,而落款处的名字与这些字又截然不同,有些潦草……还加盖着印绶,曹纯上过私塾,这些字还是认识的,特别是落款处的名字——“吕布”,与印绶上的两个鲜红的大字——“温侯!”


    温侯吕布?曹纯的眼眸已经浮现出一抹杀意!

    继续去看,薄娟的最下面一行跃然一段小字——“两日内,孟卓务必联合陈留郡各氏族,邀他们策应,两日后的夜晚,陈留南,城门开,我率军杀入,一举定陈留!孟卓乃首功之人!”


    陆羽在曹纯的身边,上面的字迹,他也看到了……


    顿时,他整个人变得紧张了起来,额头上都是汗!

    特喵的,陆羽想到张邈联合吕布要谋取兖州,可没想到这么快……


    乖乖的,要不是“诸葛亮”提出边让之死与吕布的动态,他陆羽就要凉了,陈留也要凉了!


    你妹的,张邈啊张邈……老子与姐姐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你却要妄图倾覆,你是真的死不足惜啊!


    有那么一瞬间,陆羽真想再拿十个茶盏、再拿一百个茶盏尽数砸在这家伙的头上!


    这种要葬送兖州人民美好生活的人,简直死不足惜!

  第一百章 面对疾风吧!

    “张太守!”曹纯当即将张邈狠狠的推倒……“想不到你竟暗通吕布,是我大哥薄待你了么?”


    吧嗒一声……


    张邈整个背后着地,原本只是脑袋凉飕飕、脑壳疼,现在感觉浑身都疼!

    可偏偏,人赃并获,他……他无从狡辩呐!

    曹纯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不到……大哥曹操征讨在外,避过了袁绍、避过了袁术、避过了公孙瓒、避过了刘表……


    但,兖州的心腹大患并不在外,而在内部,大哥最信任的老同学竟然私通吕布。


    若非亲眼所见,曹纯决计不相信张邈会背叛。


    要知道……大哥曹操临出征前还拉着张邈的手,将一家老小托付给他!


    越是这么想,曹纯越是愤怒,偏偏愤怒中,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潸然落地,整个后背冷汗连连……险哪……此间太凶险了!

    若然不是陆羽整出这么一出,那……陈留郡暗潮涌动,三日之后,整个城郡怕是就要被这张邈拱手献给吕布了吧!


    陈留郡乃兖州咽喉,经济重地,若然真的丢在他的手里,吕布兵锋所指,大哥曹操大军在外,陈留郡附近其它的州县必定会产生动摇,保不齐,就落入吕布之手……若然鄄城、濮阳再有失……那……


    前有徐州兵,后有吕布的并州狼骑,兖州危矣,曹氏一族危矣!

    想到这儿,曹纯下意识的目光望向陆羽。


    诚然,曹纯不像兄长曹仁一般与陆羽关系要好。


    甚至,他与陆羽的接触并不多,可今时今刻,若然不是因为陆羽的举动,兖州就没了,整个谯沛武人都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不夸张的讲,陆羽救了整个曹营啊!


    “咕咚”一声,一口吐沫咽进肚子里。


    曹纯再望向陆羽的眼眸中,已经多了无限的感激。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必须采取措施……采取应急措施。


    “来人,即刻将张邈押入大牢严加拷问,务必问出其同党!”


    曹纯面色凝重当即吩咐道。


    曹操不在,张邈是陈留郡最大的官儿,可如今事态紧急,张邈通敌,那么……曹纯必须成为陈留郡的主心骨!


    保住陈留郡的同时,他也必须保住陆羽……保住这个首功之人!

    “此外……”曹纯的吩咐还在继续。“密切监视陈留郡各氏族的动态,若然有图谋不轨的举动即刻捉拿!宁抓错,不放过!”


    “将此间发生的事儿,包括张邈通敌的书信……即刻禀报给鄄城的荀司马、濮阳城的夏侯将军,也八百里加急发往徐州!”


    曹纯展现出他雷厉风行的一面,在曹营中,他曹纯的统略从来都是被严重低估的。


    此番,如此吩咐……倒是让陆羽不由得侧目。


    眼看着几名甲士就打算将张邈押入大牢……


    却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曹将军……且慢!”陆羽开口了,且一开口就语出惊人。“如今,咱们既已掌握了敌人的计划,那这急件发往各处就不急于这两日。”


    “曹将军何不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最好再狠狠的斥责我一番,张贴出告示,甚至可以当众……打我五十大板!”


    讲到这儿,陆羽顿了一下,旋即张开嘴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如此,吕布军必定以为陈留郡无虞,还将按照计划行事,在两日后的夜晚夜袭陈留,而那时的我们……”


    陆羽没有把话讲完,可提醒到这份儿上,曹纯哪里还会不懂。


    昔日……亲哥曹仁曾将一本抄录过的浅显易懂的兵书交给他,这兵书的名字叫《三十六计》。


    而其中有一计就取名——将计就计,陆羽如今提醒的不正是与这“将计就计”殊途同归么?


    等等……


    曹纯猛地反应过来,似乎兄长曹仁特地提到过,撰写那《三十六计》兵书的少年正是——陆羽!

    嘶……后知后觉的曹纯长吸一口气,怪不得……他能提出如此计略!

    呵呵……当即,曹纯心里乐了。


    他感觉这一次吕布不光要中了这“将计就计”之计,还要中《三十六计》中另外两计“十面埋伏”、“瓮中捉鳖”!

    至于……陆羽提到的斥责他,打他五十大板,看似是迷惑敌人的心里,其实……也是一计——张三打李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是苦肉计!

    一张口就引出了四个计略,怪不得大哥曹操,兄长曹仁对陆羽如此器重,此子……配得上他们所有的赞誉。


    当然了,这军棍打是要打的,可曹纯打算亲自打……


    做作样子而已,没必要打实了,或者说,轻轻的捶打一下,舒缓筋骨,反倒是对陆羽公子的身子大有裨益!


    心念于此,曹纯朗声道。


    “陆羽目无法纪,因为琐事擅闯太守府,与张太守殴打于一处,不成体统,不守规矩,即刻军棍棒打五十,本将军亲自动手,尔等务必将此事传扬出去,让兖州百姓、让各营甲士知晓,纵是曹公面前红人,纵是龙骁骑统领,目无法纪也当重责!”


    讲完这些,曹纯招呼心腹甲士到身旁。


    旋即悄声吩咐道:“即刻起严密看守太守府,只许进不许出,太守府内丫鬟、仆役、护院不得放走一人!除此之外,秘密调集陈留郡附近驻扎兵马,我自有安排!”


    “喏……”心腹甲士小声答应一声,悄悄退出太守府。


    曹纯还特别贴心的帮张邈请来一个医官,只是……张邈的嘴巴被封住,喊不住一个字,此刻……他的心情一如两个词语一般——蓝瘦,香菇!


    陆羽倒是长呼口气……


    他心里嘀咕着,凭着曹纯的脑子,这板子……应该不至于真打吧?

    当然了,结果也不出所料,陆羽喊的声音很大,很凄惨,一如杀猪般的嚎叫,引得……太守府周遭都围满了人。


    可其中的甲士都能看出来,这哪是打板子啊,这分明是挠痒痒嘛!


    陆羽公子这演技是飚出了天际……


    此刻的陆羽趴着只觉得十分舒服……倒是有某些金牌技师揉按、推拿的感觉,就差把精油抹遍全身了。


    而这一连两日的陈留郡内外,也愈发的波涛汹涌,暗潮涌动……


    城外最饥饿的狼渐渐的露出了他凶狠的獠牙。


    反观陆羽,他装作屁股开花,被打的下不来地,就躺在太守府内,不过……该吃吃,该睡睡,除了昭姬姐姐进不来,有点费她的眼泪外,其它的倒是没啥。


    不过为了节目效果……啊不,是为了迷惑效果,昭姬姐姐这眼泪流的是恰到好处。


    直到两天后的夜晚,看着残阳落下,陆羽站在窗前……眼眸微眯,嘴角勾勒出一抹狡黠的弯度。


    他口中喃喃:

    “无双战神吕布!”


    “呵呵!”


    ——“面对疾风吧!”


  第一百零一章 听说你小子挺能打的嘛

    徐州,彭城。


    曹操的大军已经将彭城团团围住,可彭城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倒是更加的固若金汤!

    城池坚固、粮草充足,这都是彭城的倚仗,也是最让曹操紧皱眉头的地方。


    怕什么来什么,曹军与丹阳兵在彭城相持住了。


    “大哥,要不再次强攻吧,四门齐攻,我就不信攻不下来!”夏侯渊提议道,他性子急,最受不了这持久战。


    曹仁伸手指向那高耸的城墙……“妙才,咱们的云梯都没这么高吧?强行攻城谈何容易?唉……”


    一声感慨,望城兴叹!


    曹操再度抬头,他凝望着彭城……


    谁能想到,一座城郡竟能阻挡住他们曹军行进的步伐!

    偏偏陶谦这种缩头乌龟似的打法是真的没有给曹操一丁点儿机会。


    就在这时。


    “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来自兖州的快马如旋风一般,在官道上踩过无数泥泞……


    战马上的将军膀大腰圆,可日夜兼程的赶路,他整个人还是显得格外疲惫。


    特别是迎着夜路中凛冽的寒芒,那如刀子一般的凉风刮在他的面颊上,整个人的脸色显得煞白如纸。


    似乎因为看到了曹操、曹仁,战马上的将军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大声高喊:“兖州急信,兖州急信……”


    此言一出……曹操心头一颤,心里嘀咕,可别是兖州真的出什么事儿了。


    可转念一想又不对,若是兖州出事儿,那喊出的该是兖州急件,或者是七百里加急……可急信?这用词,就有点儿……


    等信使更近一些,曹操与曹仁均看清楚,来人是曹仁的部将牛金。


    曹操知道,曹仁特地派他将“诸葛亮”送往兖州陆羽的府邸。


    等等,信?急信?难道是陆羽有信笺托牛金带回来?

    心念于此,曹操赶忙迎了上去……


    毕竟此前,每每遇到困境时,破局的往往均是“羽儿”,这次,或许也……


    登时,曹操的精神为之一振,思虑的功夫,牛金已经翻身下马,朝曹操拱手一拜。“末将拜见曹公!”


    曹仁迫切的问道:“可是兖州出事儿了?可是……袁术、刘表他们中有人奇袭兖州了?”


    “都不是,兖州无事!”牛金回了一句,旋即将怀中藏着的锦囊递向曹操。“是陆公子亲笔书信一封,要末将带给曹公!”


    ……果然!

    曹操接过锦囊,徐徐展开……里面是一片薄娟,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小字。


    的确是“羽儿”亲笔所写,“羽儿”那篆体小字很好识别,颇有昔日恩师蔡邕“飞白书”的风采……


    至于这信笺上的内容。


    字字句句迅速的传入曹操的眼帘,曹操当即陷入了沉思。


    这可急坏了一旁的夏侯渊、曹仁……


    到底写的啥呀?他们也想看看哪!


    可曹操根本没有把信递给他们的意思,他的眼珠子始终盯着上面的文字,沉思,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一息,两息……


    十息,二十息……整整三十息的时间,曹操的眼眸徒然睁开,紧接着“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爽然的大笑了起来。


    这下,曹仁、夏侯渊更好奇了,能让心情乌云密布的大哥一瞬间豁然晴朗?这……信笺中到底藏着些什么?

    “好啊……”却见曹操双拳紧握,他的眼神布满了神采,因为笑的太过豪放,额头上竟隐隐爆出些许青筋。


    过了许久,他才朗声道:“陆羽,哈哈……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擅长攻心哪!咱们一筹莫展的彭城破局之策,就在这信笺的方寸之间!”


    啊……啊……


    曹仁与夏侯渊均是一愣。


    陆羽擅长攻敌攻心,他俩是有所感悟的。


    从游击战破黄巾就能窥探出些许端倪……


    可……现在?徐州陶谦或者说丹阳兵似乎比蛾贼要难对付呀……


    对付他们?要如何攻心呢?

    思虑的功夫,曹操已经将陆羽的信笺展开,让曹仁、夏侯渊看清楚。


    这信笺上一共四行,前面三行是三条谋略——


    其一,只诛陶谦,不问余党;


    其二,善待已攻陷城池的百姓。


    其三,攻敌为下,攻心为上!


    嘶……这……


    曹仁与夏侯渊一时间还没办法理解,毕竟这三条计略表面上看与彭城战事并无太大干系。


    可曹操多聪明,只这三句话,沉思之下,他已经窥探出此间莫大的联系!

    只诛陶谦,不问余党,这是要公开告诉徐州氏族,他们不会有事,让他们心安,让他们重新评估战况,给他们选择阵营的机会,也让陶谦众叛亲离。


    善待已攻陷城池的百姓,这是要让徐州民心归附,让百姓们知道,曹操报仇归报仇,却与民秋毫无犯,以此……让彭城、下邳城的百姓更多的站在曹操这边,哪怕只是中立,这对曹军都是莫大的裨益!

    至于攻敌为下,攻心为上,这是大抵的思路。


    陆羽这提点在曹操看来恰逢其时,也让曹操的思路完全打开。


    都说上兵伐谋,谋定而后动,这一次征讨徐州的过程,他的确有些急功近利了,起初定下的大方略,是以兵力与谋略的优势碾压之下迅速的克敌制胜。


    可事实上,这并不可取。


    因为……陶谦本身并不可怕,甚至,陶谦是各路诸侯中最弱鸡的那个。


    而真正可怕的,或者说,真正能给曹操带来巨大麻烦的是陶谦身边的人,是徐州治下的百姓,是氏族的帮扶,是民心!

    只要让氏族与百姓与他离心离德,莫说是彭城,整个徐州一如探囊取物!

    “哈哈……”


    “哈哈哈……”


    曹操爽然的大笑,笑声格外的晴朗。


    诚然,与羽儿接触久了,以曹操的睿智,他能感受出来羽儿在谋略上并不见得多么的出色,甚至,随便一个谋士都远远强于羽儿。


    可羽儿最厉害的地方,是对时局的洞悉与人心的揣摩,这点……在曹营中更显得弥足珍贵。


    而更让曹操震惊的是,提出这样的破局方略,陆羽本人却在千里之外的兖州。


    身处千里之外,却能洞悉徐州局势,羽儿不简单哪。


    当然,除了不简单之外,曹操还体会到一丢丢的阴险与狡黠,这很符合羽儿一贯的风格,开个玩笑,曹操的这个长公子肚子里都是“坏水”!

    心念于此,曹操当即吩咐道:“妙才、子孝,你们即刻去喊来公达、志才……这彭城战事,我要重新部署。”


    “喏……”曹仁、夏侯渊答应一声,急忙去办。


    与此同时,曹操的眼眸顺着信笺下移,敏锐的他注意到信笺第四行的四个字,也是最关键的四个字——立木为信!

    “哈哈……”曹操浅笑出声,他昂着头面向虚空,感慨道:“先秦时期就有一字千金、千金买马骨的故事,近来又有羽儿万石粮草换典韦,现如今,该轮到我曹操在徐州立木为信了么?哈哈……哈哈哈!”


    魔性的笑声再度响彻。


    这段时间愁云密布,数今儿个曹操的心情最晴朗了。


    ……


    中军大帐。


    在与戏志才、荀攸商议一些细节后,曹操当即吩咐。


    “整个徐州张贴告示,此战我曹操为报父仇,只诛杀罪魁祸首陶谦一人,其余人等,均无罪!若然支持曹军者,我曹操感激不尽,待破徐州之日论功行赏。纵然不支持也无妨,我曹操对天发誓,此战只诛杀祸首,绝不牵连!”


    “此外,凡是我曹军攻取过的城郡,三年内田税减半,分发无主土地,开仓放粮救济穷人。所有百姓、官兵只要不阻挠我大军行进者,我大军非但秋毫不犯,反而重重有赏,若然因为战事损毁百姓房舍,我军加倍赔偿!”


    “至于赏钱、赔偿,从今日起,整个徐州即刻兑现。”


    讲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最后一句话徒然冷冽了许多。“告示上再加上一句,诛杀陶谦,献上陶谦首级者,赏千金,食扈万户!”


    讲完这些,戏志试眼珠子一转,适时补充,“除了已经攻陷的城池、州郡张贴布告外,彭城、下邳城也要将这告示射入城中,用无头之箭,避免伤及百姓,也让百姓与氏族们意识到,咱们曹军乃是正义之师!”


    嘶……


    曹操与戏志才的话落下,整个曹营中军大帐沸腾了。


    此时此刻,曹仁与夏侯渊才体会到陆羽那信笺中字里行间的良苦用心……


    妙,妙啊!


    这是要把陶谦给逼入绝境,把万人拥簇的他给逼到众叛亲离。


    如此分化、离间、拉拢氏族与民意的计略简直妙不可言!


    曹仁与夏侯渊眼眸中都闪着光,陆羽这招……绝了呀!哈哈,陆羽这小子,坏的很!

    ……


    ……


    这边,曹操开始有条不紊的施行攻心计略。


    反观另一边,风平浪静下的兖州,暗地里汹涌的潮水即将降临。


    子时一刻,万籁俱寂……


    陈留郡,南城门。


    距离城门约有千米的位置,一队七、八千人的军团悄然而来,他们中大多是骑兵,可每匹马的马蹄处均裹上一层粗布,马嘴处也裹上了马嘴笼,这都是为了尽量压低声响。


    军团中,有一文质彬彬的儒生格外显眼。


    “奉先,前面就是陈留郡的南城门,我已经与孟卓约好,三举火为号,他便会打开南城门迎我军入城!”


    “今早,他还传出书信,说是成功策反了陈留郡所有的氏家大族,而周边各郡、县的太守、县丞,我也一一接触过,就等陈留郡陷落,他们就会遥相呼应,响应奉先,如今那曹操是众叛亲离,此一战可定兖州!”


    说话者正是陈宫,自打投靠吕布后,他还从未让吕布失望过。


    成功策反张邈,更是为吕布打开了入主兖州的大门!


    “有劳先生了,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吕布吧!”


    提起方天画戟,吕布的眼眸渐渐的眯起,终于……终于要有一座自己的城池了么?


    这些年寄人篱下,处处受人排挤,遭人白眼,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日子要结束了么?

    在吕布看来,陈宫的到来,就好像是黑暗中一朵璀璨的灯火,为吕布,为他麾下并州兵的弟兄们带来黎明前的曙光,而今晚……这一朵火焰即将绽放,即将点燃成熊熊烈焰!

    “奉先,不可大意!”陈宫最后嘱咐。“听闻曹操手下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名唤‘陆羽’,此子为曹操立下了不少功劳,孟卓也言此子不可小觑,奉先,你若攻入城中,首先要控制住他,千万不可让他逃了!”


    讲到这儿,陈宫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寒意。“曹操极看重此子,那此子就是咱们的一个重要的筹码,咱们与曹操少不了一场大战,堆积的筹码越多,胜算越大!”


    “先生放心,布知道该怎么做。”


    吕布手中方天画戟向前挥动,“弟兄们,开工了。”


    哒哒哒……


    尽管马蹄被布裹着,但数以千计的战马前行,依旧发出响彻的轰鸣,而现在……已经不用在意那么多么?纵然……有人察觉不对,也为时已晚!

    吕布眼眸锋锐,赤兔马每一步踏出,他的心情都会激动一分。


    结束了,无家可归,四处流窜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


    “城下何人?”


    “特奉张太守令,前来换防陈留守军!”吕布大喊道……


    “暗号呢?”城楼上声音再度传来。


    吕布一挥手,当即三军甲士将手中火把举起,放下,再度举起,再度放下,一连做了三次……


    这是——三举火为号!


    吕布嘴角一咧,贪婪、嗜血、饥饿、渴望的眼眸隐隐浮现,他大喊一声:“还不速速打开城门,耽误了换防,这罪责你可担得起?”


    话音刚落。


    一如计划中那般,“砰”大门敞开。


    “哈哈哈哈……”吕布那猖獗的笑声响彻此间……“给我冲……”


    方天画戟再度高高提起,月色下战戟的锋芒处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吕布一马当先率领并州狼骑冲入其中。


    “陈留郡,兖州,我吕布来了!”


    一句狂啸……漆黑的夜也遮不住他眼神中的贪婪与锋芒。


    却在这时。


    “嗖嗖嗖嗖……”


    破空之声骤然而起,离弦之箭裹挟着山呼海啸一般的力量,犹如蝗虫一般,密密麻麻呼啸射来……


    “啊啊啊啊……”


    顷刻间,并州狼骑倒下一片,这些重伤在地的并州狼骑……惨叫着、哀嚎着。


    与此同时。


    “哗啦啦啦啦!”


    “杀呀,生擒吕布小儿,杀呀!”


    南城门火光大起,杀声震天,数不清的曹军从四面齐齐杀出……密密麻麻的箭雨无死角的朝吕布军爆射而来。


    这……


    吕布的脸色霎时间犹如白纸,他四处寻觅,仰天长呼:“孟卓何在?孟卓何在?”


    “哈哈哈……”


    却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城楼上传来。“张邈那厮,正在黄泉路上等着你这吕布小儿!”


    说话者正是如今陈留郡的主心骨曹纯……


    “吕布小儿,你这‘里应外合’图谋陈留的计略,便是三岁小儿都能识破?竟也敢在陆公子面前班门弄斧,属实可笑!今儿个,就让你尝尝瓮中捉鳖的滋味儿!”


    一言蔽……


    埋伏在周围的兵马朝并州军呼啸杀来……


    其中……一咆哮声格外响彻。


    “哇呀呀呀……”一魁梧壮汉持双戟直冲吕布,“听说你小子挺能打的嘛,来跟俺典韦过过招!”


  第一百零二章 无双战神与古之恶来


    “哼!”


    望着魁梧壮汉疾驰冲来……


    吕布发出一声冷哼,他双腿夹紧赤兔马,所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在他眼里,整个大汉,论单打独斗没人是他的对手。


    眼前的这个家伙,虽然魁梧,但一样不堪一击。


    握紧方天画戟的手更用力了一分,舔舔嘴,面目狰狞,终于……他挥起了方天画戟朝来人砸去。


    “跟我过招?找死!”


    高手对决,不需要什么花招,兵器碰撞,干就完了!

    两声爆喝之后,吕布与典韦拼杀于一处。


    吕布一冲,他身后的并州狼骑便各个气势如虹了起来,红着眼睛,犹如下山猛虎,纷纷举起战戟,浑然忘记了如今处还在包围之中。


    数千并州狼骑,全力发出的冲刺,威势十足,带着无以伦比的气势。


    至于缘由,他们知道……他们的将军吕布必能斩下贼首,擒贼擒王,贼首一死……纵是有埋伏又如何?

    这些年,他们并州狼骑中的埋伏还少么?

    哪一次,不是因为他们将军的无双武技,化险为夷呢?


    但……


    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吕布是无双战神不假,可他的对手,又岂是泛泛之辈!


    无双战神与古之恶来……注定是一场恶战。


    ……


    “老子打的就是你……”典韦发出大吼。


    参加这次包围之前,陆羽就告诉他,敌阵中有个很能打的叫吕布。


    他很好辨认,胯下的马是红色的,二龙斗宝亮银冠,武器是方天画戟,嗓门很大,喜欢带头冲锋。


    陆羽交代给典韦的任务,不是打赢他,而是拖住他……


    所谓一吕二赵三典韦,陆羽实在判断不出,吕布的武技到底有多牛逼?万一……一戟直接把曹纯、曹休给秒了,那别说十面埋伏,就是三十面埋伏也要被瓦解。


    纵观曹营中能跟吕布掰掰手腕的也只剩下典韦了。


    当然……对于典韦而言,什么叫拖住?这分明是陆羽公子看不起他……他在龙骁营每天他吃五斤肉,难道……只是为了拖住敌人么?


    典韦这次是卯足了劲儿,要把吕布给干翻在地。


    他的想法很单纯,不这样,对不起陆羽每天给他的五斤肉!

    此刻的典韦毫不犹豫,犹如一头蛮牛一般,与吕布大战了三十余个回合……


    吕布双臂都麻了,这种感觉只有曾经虎牢关下与张飞张翼德大战时才出现过。


    眼前这恶汉的力量好大呀!


    为确保典韦的安全,陆羽特地给典韦配上了重甲,几十斤的重甲加于身上,又是骑马。


    按理说典韦应该是犹如罐头一般固定在马上,莫说是身体的辗转腾挪,就是想抬抬脚都十分费力。


    可典韦托着几十斤的铁甲,浑然没事儿人一般,他的行动虎虎生风,身子腾挪辗转,身上战甲不断的摩擦发出金铁的交鸣,手中的双戟连续不断的攻向吕布的要害……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辆重装坦克。


    当然……吕布的战斗力也不容忽视,他的力量略逊于典韦,可身体的灵活程度,与武器的结合程度,甚至是骑术均胜于典韦!

    这也让他在整个交锋中始终占据着上风,典韦被压制了……


    可……压制归压制,吕布若想战胜典韦,一百回合之内,根本没有可能。


    “吃老子一戟……”


    被压制的典韦气的鼻子都歪了,这一刻,他爆发了,他一戟格挡住吕布的方天画戟,另一戟直插吕布的心脏之处。


    很明显,一戟的力量是隔挡不住吕布的画戟,而典韦的打法是“强击”,俗称“以命换命”……吕布的方天画戟若要劈中典韦,典韦的单戟也必定同时洞穿吕布的胸膛……


    如此不惜命的打法,整个大汉,也唯独他典韦这么一号。


    战戟越来越近,典韦那犹如猎豹一般的速度,还有那铁塔一般的魁梧身材,以及……月色下,身上链甲折射出来的幽蓝光线,整个就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许多原本还在交战的士卒……这一刻,默契的退后,均目睹着城门下这场巅峰对决……


    若然吕布胜,则并州狼骑还有一线之机,若典韦胜,那兖州官兵士气高昂,吕布与并州狼骑将陷入绝境。


    “你这是要?同归于尽?”


    吕布喃喃开口,他下意识的收回方天画戟格挡,可高手对决,他的攻势一减,换来的就是典韦狂风骤雨般的连翻进攻。


    势大力沉的双戟一戟比一戟刚猛,一戟比一戟迅捷……竟是逼的吕布连连后退。


    近距离交战,赤兔马的速度发挥不出来,被人埋伏……又难免分心!


    最终……典韦弃马,整个人朝吕布飞撞而来,这突如其来的攻势……究是吕布也没有反应过来,“啪”的一声,两具肉体相撞到了一起。


    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停下了……


    因为,他感觉上半身被一头牛撞到,骨骼都要碎裂了。


    得亏他反应的够快……爆退而去,究是如此,他感觉喉咙里黏稠稠的,连连咳出鲜血。


    对面的典韦,也不好受……


    很显然,他没有料到吕布的身子也格外的结实,犹如一个钢板一般,吕布咳出鲜血的同时,典韦喉咙里也涌上了丝丝血迹。


    “你……你过来呀!”


    典韦指着吕布,还要再打……只是,如今的他已经迈不动脚!


    吕布没胜,典韦也没败……


    可现在两人都无法动弹,剧烈的身体碰撞,使得两人短暂的失去了战斗力。


    而这……对并州狼骑而言,无异于士气上天崩地裂一般的打击。


    并州狼骑这几年之所以名头响彻,那首先取决于他们的将军吕布,两军阵前,阵挑敌将,军队的士气自然提升至顶点,冲锋之下,自然是无往而不利。


    可……今儿个情况截然不同,吕布将军不仅没能阵斩敌将,反倒是与敌将两败俱伤,那么……并州狼骑的主心骨可就没了!

    就在这时。“吕布已经重残,还等什么……斩下吕布首级者赏千金!”


    曹纯高呼一声,顿时,留守在陈留的数千兵马齐齐朝并州狼骑杀去。


    此刻……传说中的神话,被吹捧到云端的无双战神吕布重伤,这让所有甲士看到了战胜他、取下他首级的可能!

    这下,曹军将士们一个个士气如虹,他们挥舞战戟、挺出长矛,连续不断挥舞乱刺,整个陈留城下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戮,一如秋风扫落叶一般。


    特别是龙骁营骑士,他们好似浑然不怕死一般,哪里敌人多就往哪里冲,争先恐后,口中还喊出各种古怪的声音。“一个,两个……七个,八个……十五个!”


    或者是“一亩地,两亩地,三亩地……五亩地”


    这是陆羽定下的规矩,战场上取下一个头颅,除了原本功勋的奖励外,还奖田地。


    这个时代,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卒,对田地的渴望是近乎痴狂的,谁不想家里有几百亩隆田,也学那些大氏族一样,收田租……当收租大佬,吃香的喝辣的……


    只要几百亩地,这辈子,孩子这辈子,孙子这辈子,世世代代都有了保障!


    而在龙骁骑中,能最直接获得田亩的方法只有一个——杀敌立功!割下敌人的头颅!

    在龙骁骑的冲锋下,四处埋伏的兖州守军也一队队的从敌军两翼杀出,他们配合默契,骑兵只是在外围将敌人的活动范围不断的压缩,弓弩手则朝敌人密集处连番不断的放箭!

    随着时间的推移,吕布与并州狼骑就快绝望了……


    这一刻,他们多么希望看到“光”,看到能逃出去升天的光芒!


    这一个不平凡的夜,就快要迎来它的终章。


    ……


    ……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入陈留郡太守府的阁院。


    陆羽起了个大早……直到今儿个,他才打算回家。


    穿好衣服,在几名甲士的护送下,陆羽快步往自家府邸行去。


    一些起的早的百姓看到了陆羽,心里嘀咕着,“这位陆公子不是两日前被打了五十军棍么?”


    还有的百姓窃窃私语。


    “五十军棍,足够让一个成年男人半个月下不了闯!怎生他……走的这步子龙精虎猛、六亲不认的?”


    “难道……没打?”


    “不对呀,可……这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啊!听说他姐姐蔡昭姬都差点哭晕过去!”


    面对这些交谈,陆羽也懒得解释,转过一个街道,就来到了“蔡”府门前。


    此时,幽幽的琴声在府邸中回荡,琴声悠扬,就像是轻音乐一般格外的惬意、安恬。


    这般景象倒是与昨夜南城门的森然肃杀之象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


    诚然……


    昨夜的大战消息还封锁着。


    百姓们并不知道。


    昨夜……妄图来攻取陈留的吕布,陷入了陆羽与曹纯早已设计好的埋伏之中。


    十面埋伏,瓮中捉鳖。


    在曹纯、曹休、典韦等人连翻的冲杀下,吕布损兵折将,若不是胯下赤兔马跑的极快,若不是高顺的陷阵营与张辽的骑兵纷纷加入战局,营救吕布,怕是一代无双战神已经殒命在这陈留郡南城门下。


    一大清早,曹纯就派人将昨夜发生的一切,连带着这几日他与陆羽的谋划悉数告知蔡琰……


    当得知陆羽弟弟没事儿,那五十军棍不过是做做样子,来犯之敌已经溃败的消息时,蔡琰的眼泪终于止住了。


    弟弟没事儿就好……


    不过,聪慧的蔡琰还寻觅到了另一层味道,或许……她这做姐姐的眼泪也是弟弟计划中的一部分吧?

    因为高兴,蔡昭姬翻出了父亲留下的焦尾琴,一大清早就抚了起来。


    琴声和缓、悠扬……由低到高,仿似一条小溪一般,缓缓流淌。


    蔡昭姬芊芊细手轻抚琴弦,整个人显得别样的恬静……


    陆羽款款踏入其中,昭姬姐姐的琴技那自是没的说……听说,六岁时,她就能听出断了的琴弦。


    呼……


    轻轻一声呼气,陆羽笑吟吟的朝她走来。“昭姬姐,今天这琴曲似乎不合时宜,不如弹奏一首森然肃杀之气的破虏令如何?”


    唔……听到了陆羽的声音,蔡昭姬款款抬头,眼前的却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陆羽弟弟还能有谁?


    她豁然起身,原本想去一把抱住陆羽,毕竟……几年来,还从未这么长的时间与弟弟分开。


    尽管,这个时间也不过才三日!

    可……脚步刚刚迈出一步,她又收了回来,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一些。


    “羽弟还知道回来呢?”


    俨然,蔡昭姬生气了……


    这个嘛,陆羽懂,听曹纯、曹休讲……这三日昭姬姐可流了不少眼泪,现如今……责骂自己两句发泄一下,陆羽能理解。


    陆羽挠挠头。“昭姬姐……实在是事发突然……”


    “事发突然?就不能告诉我一声嘛?”虽是责怪,可因为蔡昭姬的声音太过悦耳,这责骂……就像是情人之间故作的嗔怒一般。


    “昭姬姐,我错了……这总行了吧?”


    陆羽凑头凑脑的到她的面前,缓缓的抬起手,拇指、食指抵在了昭姬姐的下巴处。“姐,哭也哭了,骂也骂了,接下来……是不是能笑一个了!”


    “你……噗!”


    先是斥责,可最后看着陆羽的动作,还有那眼巴巴的神色,实在是憋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若是被别人出手这么调戏,蔡昭姬早就要喊人了,保不齐,一巴掌都扇过去。


    可陆羽弟弟嘛,习惯了……小时候,羽弟每次惹自己生气,都是这样子,只要自己一笑,一切的生气与烦恼就全部消散了。


    “这不,一切都好起来了嘛……”陆羽也笑着说道。


    蔡昭姬微微蹙眉,故作严肃。“以后可不许这样,纵然需要姐姐的眼泪,你提前告诉姐姐一声即可……该配合你演出的我,能视而不见么?”


    呃……陆羽感觉昭姬姐姐在唱歌。


    本想再宽慰两句……


    却在这时,一个丫鬟匆匆走来。


    “蔡琰姑娘,陆公子,门外……丁夫人求见!”


    “丁……丁夫人?”蔡昭姬微微一顿,连忙反问:“哪个丁夫人?”


    印象中,陈留郡能叫得上名号的夫人里,姓丁的夫人可并不多,唯独两个……其中一个是夏侯渊的夫人丁香,另外一个是兄长曹操的正妻,名唤——丁蕙!

    难道……


    不等蔡昭姬细想,丫鬟如实禀报。“是曹州牧的夫人……”


    竟是……


    兄长曹操的正妻丁夫人来此,蔡昭姬哪里敢怠慢,她慌忙收起焦尾琴,快步往正门行去。


    陆羽则是眼珠子一转……


    丁夫人?

    这个……无论在演绎中还是正史里,均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曹操正妻丁夫人?这个连曹操的面子也不给的丁夫人?她咋来了?


    按照正常的节奏,不应该是曹纯、典韦、曹休他们来讲述下昨晚的战况么?

    一时间,陆羽有点搞不懂了……


    这是?啥情况啊?

  第一百零三章 哪家姑娘敢嫁他?

    丁夫人,丁蕙,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女人。


    她是洛阳富商丁家的长女,她的姨娘是曹操的亲娘,只是早早的病死,曹操很小的时候就是继母抚养长大,丁家与曹家的关系从上一代开始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除此之外,丁家的小女丁香也嫁给了曹操的好兄弟夏侯渊。


    要知道,丁家小女丁香可是让曹操魂牵梦绕的女人,曹操痴恋人妻,与这个丁家小女,也就是夏侯渊媳妇的关系重大,这些以后会在番外篇专程写到。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在古代提到休书,往往都是男人把女人给休了,可……如果按照历史正常的轨迹,丁夫人可是要把他曹操给休掉的……


    一个能把“人妻曹”给休掉的女人,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必定不简单哪。


    陆羽眼珠子一转,他心里嘀咕着,这么一大早丁夫人就到,多半昨夜城南战事的消息还没传到她耳中吧?

    的确,消息是封锁住的。


    再加上古代城郡分为内城和外城,在内城居住的“贵族”根本不会晓得外城的战事。


    除了曹休特地派龙骁营骑士第一时间把战况禀报给陆羽、蔡昭姬外,纵是曹操的正妻丁夫人也不知道。


    只不过,她此行前来的目的,与这战事无关。


    “小女见过丁夫人。”行至这位尊贵的夫人面前,蔡昭姬赶忙行礼……


    “不用这么见外。”丁夫人扶起蔡昭姬,“你是夫君故人之女,你弟弟此前在剿灭黄巾军、收编黄巾军的过程中又立下了许多大功,夫君临行前特地交代,让我好好照顾你们姐弟俩,我可是把你们姐弟当成一家人,千万不要行礼了。”


    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丁夫人不过三十岁左右,知书达理,眉目疏朗,显得气质格外的沉稳。


    偏偏沉稳中还带着一股强大的女人的气场。


    话说回来,能把人妻曹休了的原配正妻……想想气场也要直逼天穹。


    “有劳兄长与嫂嫂惦记了。”蔡昭姬抬起眼眸。“嫂嫂来此,可有什么事儿?”


    提到这个,丁夫人示意随行丫鬟退下,左右环顾,见此间厅前唯独剩下她们两个,才小声开口道:“昭姬姑娘的弟弟呢?”


    “他……”蔡昭姬回头,身后并没有陆羽的身影。


    她们方才还在一起的,此番来的急……多半是陆羽没有跟来,又或者是女眷见面……陆羽弟弟刻意的避开了?

    “他呀……刚刚回来,多半是疲倦,回屋休息去了吧?”


    “也是……听闻他被打了五十军棍,这小小的年纪怎么能扛得住呢?”丁夫人的面颊上先是露出一抹担忧,可紧接着话锋一转……语气严肃了起来。


    “可……昭姬姑娘啊,纵然你弟弟此前立下过不少功劳,却也不能居功自傲,更不能无法无天哪!”


    “夫君总是提及你弟弟陆羽,说他很聪慧、很机敏,格局很大……是一块璞玉,可是昭姬姑娘,哪怕是一块璞玉,若是任由他野蛮生长,肆意胡闹,也会遗祸无穷的!”


    讲到这儿,丁夫人顿了一下,下一句话的语气和缓了许多。


    “当然了,若是细心雕琢的话,璞玉就会变成一块瑰宝。昭姬姑娘,你听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吗?”


    啊……啊……


    蔡昭姬樱桃小口微微的张开。


    懂,她倒是能听懂,可这……什么情况啊?


    陆羽弟弟怎么就野蛮生长?怎么就肆意胡闹?怎么就遗祸无穷了?难道是……三日前的大闹太守府?


    可……那不是……


    蔡昭姬猛然意识到,丁夫人或许是误会了,她此番来是兴师问罪的呀!


    意识到这点的蔡昭姬就打算开口解释……


    “丁夫人,其实……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哪知,蔡昭姬的气场在丁夫人面前矮了十几个段位,她的话还没开口,丁夫人的声音已经完全压住了她。


    “我这并不是要斥责你们的意思,只是……人都说子不教父之过,长姐如母,你这当姐姐的一路把弟弟拉扯长大,又当爹又当娘,我哪会体会不到你的苦衷呢?”


    “孩子越聪明越难管教,这点我深有体会,你看卞氏生下的丕儿、植儿,哪个不是难管教的孩子?”


    “像陆羽这样的,一定让你操碎了心吧?”


    讲到这里,丁夫人“唉”的一声长叹口气,接下来的话更添了几分语重心长。“陆羽现在已经十五了,这个年纪都要成亲了,昭姬姑娘可想到了这个?”


    这……


    哪跟哪呀?


    蔡昭姬眉头凝起,怎么这话题绕着绕着就到了陆羽弟弟成亲这件事儿上,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年纪,也的确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蔡昭姬还想开口解释……可丁夫人的声音像是连珠炮似的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昭姬姑娘且看看你这弟弟,这个年纪如此无法无天,竟为了一点小事就登门太守府,听说还将张邈太守打伤,这要传出去……必定落个脾气怪戾的名声。”


    “如此一来……世家子弟,名门望族,哪家的姑娘敢嫁给他?没有人嫁给陆羽,难不成你这做姐姐的还要陪伴他一生一世?照顾他一生一世么?”


    一生一世嘛……


    其实,也不是不行。


    这是蔡昭姬下意识的心声……可,哪里有这么严重,纵是退一万步,真的没有人愿意嫁给给羽弟,她蔡琰,情愿陪弟弟一生一世!

    可很快……她收回了这个想法。


    她比陆羽弟弟要大,而且还是五岁,又是姐弟……在古代女子大夫君五岁那是极其罕见的,再加上姐弟恋、师徒恋那是大禁忌。


    蔡昭姬觉得自己不能太自私,她情愿把伤痛留给自己,也不能让羽弟的名声受到一点点的珠链。


    嗯……


    一定要让陆羽弟弟娶到世家大族的女孩儿!

    一定要让陆羽弟弟娶到数不清的美娇娘……


    蔡昭姬的心头这个想法越发坚定,可……当务之急,得解释一下呀……


    不能让丁夫人,让这些世家大族误会了弟弟。


    “丁夫人,可否听小女一……”


    同样的开口,同样的被强势的丁夫人的话给压了回去,一个恬静优雅,一个豪迈十足,单单在气场上,蔡昭姬被死死的压制住了。


    “昭姬姑娘,你可知道……你弟弟得罪的、打伤的张邈……是什么人物?”


    “他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太守,昔日……夫君入主兖州,除了受到隐麟的指点外,就数济北相鲍信兄长、陈留郡张邈太守助力最大,可以说,若然没有他们……就没有如今夫君坐拥这兖州之地。”


    “再加上,张太守是夫君的太学同学,六年同窗,情同莫逆……夫君出征徐州前还反复交代,此行凶险,若然他有什么不测,让我带着一家老小投奔张太守,张太守必不负夫君。”


    “如今……你那陆羽弟弟与张太守闹到这般地步,若然夫君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昭姬姑娘要他如何处理呢?”


    又是连珠炮似的发问,在丁夫人面前,蔡昭姬就好像是一个小学生一般……偏偏,她心里有话却没机会开口,好难受啊……


    “昭姬姑娘,你可知道我那昂儿……就是夫君的长公子曹昂。”


    提及曹昂,丁夫人难掩满腔的赞美之情。“昂儿知书达理,仁义礼孝,到哪里,都是好评如潮,早在半年前,夫君更是与张太守定下婚约,明年就要完婚呢!”


    “昭姬姑娘你想想,一个人人称颂,人人喜欢的公子,又能娶到张太守的女儿,整个兖州谁不羡慕呢?”


    曹昂是曹操的长子,刘夫人所生。


    而这刘夫人原是丁夫人的侍女,先后生下长子曹昂、次子曹铄,只不过……在生曹铄时难产死掉了。


    丁夫人对曹昂、曹铄视如己出,只是可惜,曹铄因病早夭……


    可以说,曹昂就是丁夫人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寄托。


    此番,丁夫人来此的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在曹昂与张邈女儿的婚事上。


    夫君曹操器重陆羽,可陆羽又与张邈交恶,作为曹操的正室夫人,丁夫人必须来化解了这仇怨,如此……才能让昂儿如愿娶到张邈之女,赢得兖州氏族的支持。


    当然了,与曹昂、陆羽这个年龄相仿,且待字闺中的女子,除了张邈之女外,还有曹操最喜欢的长女曹沐(清河长公主,没有记载名字,就取名沐吧!),与夏侯渊的侄女儿夏侯涓。


    可以说,这三个千金大小姐,是所有兖州男人心仪的对象。


    “昭姬姑娘,我来这边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其无外乎,是让你好好的管教下你那弟弟,纵是聪慧可也不能放肆,纵是机敏也不能失了礼数。”


    “得罪张太守对他的名声没有好处,若然真的传开,受到兖州氏族的抵制,那到时候你这弟弟怕是只能娶到一个寒门之女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昭姬姑娘甘心么?”


    “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弟弟已经被杖责五十,算是受到了惩罚……那不妨,登门去向张太守致歉,也算是化解开这个仇怨。”


    终于……丁夫人把话讲完了,她是一个十分强势的女人,她讲话时,蔡昭姬是不可能插进去话的。


    而现在,是该解释一下了吧?

    蔡昭姬徐徐请丁夫人坐下。“夫人先坐,容我向夫人娓娓道来……这中间可大有缘由呢!”


    话音刚起……


    “咚咚咚……咚咚咚……”


    府门外传来巨大的敲门声,蔡昭姬与丁夫人是在距离府门不远处对话的,故而听得格外清晰。


    不等门子开门……


    门外曹纯的声音已经传来。


    “蔡姑娘、陆公子,快开门哪。”


    “城南大捷,张邈私通吕布,陆公子算无遗策,将计就计,那吕布小儿溃败逃窜,所属兵马已经不足三成!”


    “如今的陈留郡化险为夷,陈留郡无虞了!”


    ……


    啊……啊……


    这一道道声音传入丁夫人的耳畔。


    什么?什么情况?

    丁夫人能听出这是曹纯的声音,曹纯是夫君信任的族弟,他的话自然值得信服……


    可他口中提到的几点……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张邈私通吕布?

    陆羽公子算无遗策?将计就计?

    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邈……夫君的同窗、挚友怎么会背叛夫君?私通吕布?陈留郡原本……身陷险境之中么?


    等等,丁夫人猛然意识到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


    如果曹纯那“算无遗策,将计就计”八个字所言非虚,那……三日前陆羽大闹太守府,将陈留太守张邈打伤,可就意味深长了呀!


    ……


    ……


    兖州,距离陈留郡不远的范县。


    此间县长名唤靳允,此刻他的眉头紧紧的皱起,至于缘由,无他……他的母弟妻子被陈宫设计偷偷掳走。


    听闻吕布部将侯成、魏续率军杀来……陈宫也已经发出最后的通牒,若然范县不降,那么……范县攻城之时,靳允的家小将身首异处。


    而与范县县长靳允情况类似的还有许多县令、县丞。


    联合兖州氏族,突袭陈留郡是陈宫的第一个计划;

    将各地县长、县丞的家小掳走则是陈宫的第二个计划。


    在他看来,若是陈留郡能攻陷,兖州氏族归附吕布,顺理成章……不怕这些县城不望风归降。


    即便是不能攻陷陈留郡,那……就以大军压境,以他们的家儿老小相威胁,也会是别样一番光景。


    如今……陈留郡没攻下来,大军损失惨重,这无疑打乱了陈宫原本的计划,但战败后的谋划……也是杀招。


    当然了……并不是每个县的县丞家小都被吕布掳走,恰恰……范县的县长靳允就是倒霉的一人,与他同命相连的还有东阿县的县丞!

    而现如今,站在靳允面前的这个男人,刚刚在三个时辰前割下了东阿县丞的首级……


    如今就摆在靳允面前的案牍上。


    程昱恰恰在东阿县盗墓……


    谁曾想……听到当地县丞打算把东阿县献给吕布的消息,当即提起匕首,一刀没入了那县丞的脑袋,之后……程昱面无表情割下县丞的首级,以“发丘印”的印绶控制住了东阿郡的局势,随后带着“发丘令”与“县丞首级”赶往附近的范县!范县与东阿县均是兖州腹地的交通要道,不容有失……


    “程司马呀程司马,你这是在逼我呀……”靳允开口了。


    没错,站在范县县令面前的正是龙骁骑的军司马程昱……


    如今,前线的情报还未传回,他们只知道,吕布昨夜突袭了陈留,如今陈留郡到底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万一有失,再负隅顽抗,可就有点儿螳臂当车的味道了。


    程昱深吸一口气,凝眉道:“听说吕布掳走了你的老母,咱们大汉以孝治天下,按理说,我不该劝说你什么。”


    “可现在非常时节,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能够平息天下的必是曹公,得主者猖,失主者亡,张邈背叛曹公投靠吕布,我料定他必死于非命!若然此刻,范县响应吕布,兄台无异于自取灭亡!我是在救兄台呀!”


    言及此处,程昱将“发丘印”的印绶摆放在案牍上。


    这“发丘印”可不得了,曹操曾密信告知各州郡,携带此印绶可小范围的调动当地兵勇,可开山破石,可调集一切资源,诸郡县若不听从,可先斩后报!

    如今,一个发丘印,一个东阿县丞的首级,这于范县县令靳允而言无异于雷击。


    程昱适时继续开口:“今日拂晓我便收到我家陆公子的密信,吕布联合张邈图谋陈留郡早在他意料之中,他早已设下埋伏,让我相机行事……现在的吕布必定已然溃败!”


    “并州狼骑虽然骁勇,却比不过我家公子料敌于先、料事如神,更比不过曹公的用兵、用将,当此时节,正是你向曹公表忠心的时候,你守住范县,我守住东阿县,整个兖州交通咽喉便被咱们掐住,纵然有首鼠两端之人妄图联合吕布,也将被我俩掐断他们的联系!此乃盖世之功!你要好好考虑!”


    呃……考虑么?

    靳允一怔,他很明显的能感受到程昱的胸口藏着利器呢,他丝毫不怀疑,若然他不答应,程昱一刀也会把他的脑袋给割下来。


    “我……我从来不敢怀有二心哪!”


    “好!那从现在起,范县兵马由我节制!”程昱提起发丘印在他面前最后晃了晃,“你的决定,我会如实禀报给陆公子,由他替你向曹公请功。”


    一言蔽,程昱就去紧急调动兵马……


    敌军压境务必要给予迎头痛击,以此加强兖州腹地各郡县的信心。


    而……所谓的今早收到陆公子的印绶,这都是程昱编出来的,陈留郡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谁也不知道!

    但……打从心底里,程昱一百二十个相信他们龙骁骑的统领,相信那个让他无比佩服的公子——陆羽!

  第一百零四章 曹家有女初长成


    部署的功夫,并州兵已经杀到了范县境内。


    程昱假意投降,实则布下埋伏,大破侯成、魏续率领的并州兵……做完这些,他又马不停蹄的往东阿线赶。


    为了防止吕布、陈宫抢先攻破东阿县,程昱专门派遣一百龙骁营摸金骑兵队伍,截断了黄河上的仓亭津渡口。


    一时间,整个范县、东阿县连成一线,固若金汤,所有人早就做好了坚守城池的准备。


    而这两个最重要县城坚如磐石,也给予了其他城郡莫大的鼓舞与支持,局势不明朗,更多的城郡没有选择投降,而是选择了观望!

    “糟糕……”


    望着黄河上仓亭津渡口布满的兵马,陈宫的眉头紧紧的皱起。


    “先生,不过是区区百余兵马而已,依我之见破他们如探囊取物……咳……咳咳!”


    吕布提起方天画戟就打算再战。


    哪怕距离战败,已经五、六个时辰,他不服,他还是不服。


    陈留郡中埋伏,杀出一个武功不弱于他的恶汉就罢了,偏偏……派出的几路兵马均铩羽而归,整个兖州境内,便是一个郡县都没能攻下,如今连黄河沿岸都布有埋伏?这是天要绝他吕布么?

    吕布不服,一千个,一万个不服。


    只是,昨夜与典韦的那一战,与兖州官兵的拼杀,让他现如今的虎口依旧隐隐作痛,胸腔内的一口气也没有顺下来。


    而其中,吕布最无法忘记的是曹纯在城楼上的喊话——“你这‘里应外合’图谋陈留的计略,便是三岁小儿都能识破,竟也敢在陆公子面前班门弄斧,属实可笑!”


    陆公子……就是陈宫先生提到的那个十五、六岁,曹操委以重任的少年嘛?


    他……他……


    每每想到这个名字,吕布就感觉背后有一根钉子一般,如芒在背。


    “咳咳……”吕布再度剧烈咳嗽了起来。


    “奉先,这东阿县看起来也布有埋伏,依我们如今的兵力硬攻的话损失极大。”陈宫眉头紧锁,“如今扭转战局的方略,唯独只剩下一城!”


    “先生说的可是鄄城?”吕布脱口问道……


    鄄城是兖州的治所,政治、文化的中心,重要程度自然不言而喻,便是为此,曹操特地派遣驻守鄄城的乃是最信任的别部司马荀彧。


    而这点,陈宫是知道的……


    “不!”陈宫摆摆手。“驻守鄄城的是荀彧,此人心思缜密,怕是收到陈留遇袭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已经加强戒备,以他的性格不会有丝毫漏洞,以咱们如军的兵力怕是没有机会……不过,我方才已经致信一封给给豫州刺史郭贡,此人最擅长趁火打劫,多半他已经着所部十万大军兵法鄄城了!”


    “先生,你的意思是……咱们就为他人做了嫁衣?”吕布的脸色格外的难看。“郭贡?什么东西……不过是由当地名士推举出来的豫州刺史?他凭什么……白赚了鄄城!”


    “奉先!”陈宫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认清现实,咱们现在吃不下兖州,当务之急,咱们只能把兖州的水搅得更浑,以此才能觅得生机!”


    讲到这儿,陈宫眼眸中寒芒阵阵,他的语气也愈发的严肃,愈发的一丝不苟。“奉先,听我的,把鄄城留给郭贡的十万大军,而咱们去攻濮阳城……那里驻守的将军乃是夏侯惇,此人有勇无谋,最容易作为突破口!而濮阳城囤积着整个兖州的粮食,乃是兖州命脉!”


    夏侯惇?吕布听说过,在他看来,也就是一个二流武将……凭他手中的方天画戟,挑下夏侯惇的首级易如反掌。


    “就听先生的,本侯这就手刃夏侯惇,夺下濮阳城!”


    “哈哈哈……”陈宫笑道。“对付一个区区夏侯惇,何须奉先亲自出马,只需略施小计,夏侯惇必被擒拿!”


    言及此处,陈宫的眼眸抬起朝北望去,一连四道计略,前两道败了,剩下的两道……也该起到一定的成效了吧?


    “哼”一声冷哼,陈宫的眼眸凝起,他心头喃喃自语:“曹操……对了,还有那个斜地里杀出来的陆羽!这兖州的乱局,才刚刚开始,咱们走着瞧!”


    ……


    ……


    望着吕布大军退去,东阿县城楼上的程昱总算是长长呼出口气。


    至少在他盗墓所在的这片土地周围,局势稳定住了,还真是神鬼保佑……


    呼……呼……


    别看程昱表面上淡定自若,眉头都不皱一下,可实际上,他也在赌……这其实是一场豪赌。


    要知道,即便他程昱相信陆羽……


    可,如今陈留郡的情形如何谁也不知道!

    若然陈留郡已失,那……并州狼骑士气高昂,兵锋所致,未必破不了他建立起的东阿县、范县的防护。


    不论如何,吕布终究是退了,程昱咽了口涂抹,如释重负啊!

    “报……程司马。”


    就在这时,陈留郡的信使终于进入了城池,急忙前来禀报。


    “兖州急件,吕布联合陈留太守张邈意欲谋取陈留郡的计略,被陆羽公子识破,陆羽公子将计就计……昨夜辰时,陈留郡南城门外布下十面埋伏,吕布军大溃!损伤过半!”


    唔……闻言,程昱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这算是……意料之中么?


    不,这‘特喵的’就叫做惊喜?


    程昱的眼眸徒然睁开,“哈哈”,那张犹如在寒冰中浸了一万年的冰冷面颊这一刻总算是舒展开来,拔云见日,程昱笑了……笑的别样开怀!


    “陆公子,方才有那么一刻……我也曾对你产生质疑!”


    “可是……呵呵,不提了,你是谁啊?发丘中郎将,就连鬼都怕你叩门,区区一个吕布、一个张邈能奈何的了你么?哈哈……”


    挺起腰板儿,望着吕布的并州骑兵逐渐消失在官道的尽头,程昱的眼眸也不由得眯起。


    他开始细细的思虑起如今的局势。


    陈留郡大捷,又有陆羽坐镇其中,料得无虞……


    兖州的治所鄄城,驻守之人乃是荀彧,想破他守的城,可并不是一件易事。


    不过……还有一城于兖州局势也是至关重要——濮阳城!


    没错,正是濮阳城……这是兖州的屯粮重地,也是兖州的种粮重地,若然丢了濮阳城,那……兖州官兵的粮草将一下子告急!

    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驻守濮阳城的是曹操的族弟夏侯惇,更重点的是,陆羽曾多次向他提到过,夏侯惇就是个深渊巨坑。


    嘶,想到这儿,程昱倒吸一口凉气……不妙,濮阳城,不妙!


    ……


    ……


    陈留郡,蔡府,大堂内。


    前后厅连接处的丁夫人觉得她的腿有点抖,甚至有点儿站不稳的感觉,若不是一旁蔡昭姬将她扶住,保不齐,她就要一个踉跄跌倒了。


    至于缘由,如今这正堂内……


    夫君曹操的族弟曹纯将军正将昨夜发生的事儿向陆羽娓娓道来。


    其中有几个关键词,几个句子,让丁夫人有一种“气抖冷”的感觉。


    张邈……她与夫君曹操都无比信任的陈留太守张邈,也是她养子曹昂的“准”岳父……竟然会背叛夫君,私通吕布?

    如果这种话是出自别人之口,那丁夫人必定不信。


    可……曹纯是谁?夫君的族弟,值得信任的虎骑统领,他既然说张邈反叛了,那必定就有十足的证据,再加上……吕布昨夜杀来,这就让人无法不信服了。


    天哪……


    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夫君这是所托非人哪,竟……竟还说什么但凡有事,让她带着一家老小去投奔张邈,张邈必不负他……不负才怪!

    真要选择信任张邈,投靠张邈,保不齐……曹操这一家老小,就要被吕布当做人质了。


    越是往这边想,丁夫人越是觉得遍体生寒……


    而与此同时,她的眼眸下意识的望向陆羽,他……若不是他识破了吕布、张邈的阴谋,那如今的陈留郡怕是已经破了,她丁氏怕都要成为吕布的阶下之囚了。


    甚至……这更会威胁到前线的夫君曹操。


    想到这儿,丁夫人不由得羞愧了起来……


    方才,方才她还责备陆羽来着,还说他……说他会留下不好的名声,陈留郡的大家闺秀没人敢嫁给他,说他只能娶一个寒门之女。


    现在看来……谁家的姑娘要能嫁给这么个聪慧、机敏的少年,那才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夫人……若是累了,蔡琰扶你去里屋休息……”


    见丁夫人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蔡昭姬一边搀扶,一边开口问道……


    噢……


    恰恰这么一问,丁夫人更不好意思了,她感觉都没脸与昭姬姑娘再开口细聊……好羞愧啊。


    自打曹纯进入府邸开始,丁夫人那傲人的气场一下子泄气了,就好像一个女人,原本36D,往那一杵,自然走路、说话都带风,这就是绝对领域的自信。


    可突然……被针扎了一下,漏气了,只剩下一对A了,除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外,哪里还有气场?还有自信?

    如今的丁夫人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刚刚斥责的人,现在成英雄了,要不是陆羽,陈留郡就没了,兖州就凉了,她自己个儿都要变成阶下囚了,这种心情……五味杂陈哪。


    “昭姬姑娘……还……还真的是教弟有方啊!”丁夫人努力的挤出一丝笑意……


    “哪里的话,这都是兄长与夫人对弟弟的栽培……”蔡昭姬很会说话,就这么一句话,完全缓解了丁夫人的尴尬。


    丁夫人银牙咬住红唇,似乎是做了一系列的心理斗争,总算是让心情平复了下来。


    下一息,她眼眸复杂的望向蔡昭姬,双手同一时间握住了蔡昭姬的芊芊玉手。


    “我真的要替夫君,替陈留郡,替兖州城的百姓谢谢昭姬姑娘和你那弟弟……”


    “若不是你们,我怕是要沦为阶下囚,我那夫君怕也将无家可归。”


    “不夸张的说,令弟是我与夫君的救命恩人哪……”


    说着话,丁夫人就打算给蔡昭姬欠身行礼……


    蔡昭姬哪里敢受,赶忙将丁夫人扶了起来。


    当然了,丁夫人的举动并不过分,救命之恩,那情同再造……何况,这还关乎兖州呢。


    “丁夫人,哪里的话……弟弟也不过是……是……”蔡昭姬本想谦虚两句,可……话到了嘴边,不知道怎么谦虚了。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ō M

    总不能说,陆羽弟弟识破张邈、吕布的阴谋是巧合吧?


    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呢?蔡昭姬都觉得很假……


    “昭姬姑娘就不要谦虚了。”丁夫人提起她的手,满面的柔和目光。


    突然间,丁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


    “昭姬姑娘的弟弟这么优秀,这般有出息,又接连立下这许多大功,又到了适婚年龄,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娶个姑娘……便宜了她们。”


    “这点儿上,当姐姐的可得跟你提个醒,得从长计议……不过,我夫君的一房妾室刘夫人生下的曹沐正是金钗之年,倒是与你那弟弟颇为般配呢!”


    “噢,昭姬姑娘放心,刘夫人早亡,沐儿算是我一手养大的,算是夫君的嫡长女了,也不算委屈了你那弟弟。如此一来,你与你兄长,与嫂嫂咱们两家亲上加亲,岂不绝美?”


    讲到这儿,丁夫人顿了一下,继续开口,又展现出她那雷厉风行的一面。


    “昭姬姑娘若是满意,嫂嫂来安排,权且安排沐儿每日寻昭姬姑娘学学辞赋,也顺道让她与你弟弟接触、接触……接触的多了,这情义自然就培养出来了嘛!”


    啊……曹沐?兄长的女儿?

    这……


    蔡昭姬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曹沐的名字她倒是听说过,金钗之年,容貌绝美,又是兄长曹操最喜欢的妾室刘夫人所出,丁夫人抚养长大,算是兄长最疼爱的女儿了。


    若是让羽弟娶了她,倒是……


    蔡昭姬陷入沉思……别说,如此一来,羽弟成为兄长的女婿,当对他未来的帮扶无异于是一大助力。


    陆羽弟弟总是担心兄长疑心,若然有这一层关系,那还有什么可疑心的呢?羽弟再献计献策也不用遮遮掩掩了……只是……


    起初,蔡昭姬对这一桩婚事还是很满意的,可……想到最后,她心头生起一抹莫名的情绪,像是不舍,可仅仅“不舍”两个字又不能完全诠释出她的心情,总之,就是特别揪心,像是有许多双手在撕扯她的心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


    似乎是察觉到蔡昭姬的心情,丁夫人笑着说道。“也不忙于这一时就下决断……”


    “明日吧,我就让沐儿来这儿跟昭姬姑娘学学礼数、学学文采,若然她与你弟弟彼此满意,咱们再去细谈也不迟。”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蔡昭姬连忙颔首。“一切全凭夫人做主……夫人安排什么,蔡琰就做什么。”


    丁夫人很满意的望了眼蔡昭姬,心里嘀咕着,怪不得陆羽这么出色,有这么个天下闻名的才女当姐姐,哪里能不出色呢?


    ……


    这边,丁夫人与蔡昭姬款款而谈。


    另一边,曹纯将如今收到的情报正向陆羽娓娓道出……


    其中包括吕布大军损失过半,包括他们大举奇袭各州郡铩羽而归,包括程昱斩杀东阿县县丞建立起东阿至范县一线的防护。


    曹纯算是知无不言,虽然说名义上他是陈留郡的主心骨,可实际上,若非陆羽的缘故,陈留郡保不齐已经异主了。


    在他看来,陆羽才是此间最重要的那个主心骨。


    当然了,曹纯禀报的这些均是利好……陆羽一一听过,表情上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些都没什么,可偏偏,当陆羽听到最后两条,他有些不淡定了。


    “陆公子,刚刚收到的可靠消息,豫州刺史郭贡带兵十万杀往兖州的治所鄄城。”


    曹纯的话快速传出……


    嘶,陆羽轻呼口气,在陆羽的印象中,鄄城的防护不过四千守军,好在……守城的是很靠谱、很靠谱的荀彧荀文若。


    “除此之外,吕布与陈宫集结所有残兵杀往兖州的屯粮重地濮阳城。”


    曹纯的声音接踵而出。


    而这个声音传入陆羽的耳畔,陆羽的脸色一下子凝起,才是让他最担心的。


    尼玛呀,驻守濮阳城的这货,这辈子压根就没打过胜仗,他的智商……陆羽很怀疑,根本就是充话费送的!


    “曹纯将军,你且驻守陈留郡,我带龙骁骑得去趟濮阳城!”


    濮阳城?曹纯一怔……这不是夏侯惇驻守的城池了?关键是……吕布手下并州狼骑正压往濮阳。


    这个时候,那边极度危险!


    当然了,曹纯哪里知道,陆羽这一趟根本不是去守城,他是去救人的!

    ——夏侯惇要瞎,瞎侯惇要凉!


  第一百零五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论及统略,荀彧自然没办法与征战沙场的夏侯惇相比,论及守城,武将夏侯惇理应比谋士荀彧更擅长。


    可问题恰恰就出在这儿。


    凭着陆羽脑海中的记忆。


    郭贡的十万大军与吕布的并州狼骑同时压往鄄城、濮阳城,荀彧与夏侯惇的处理方式截然不同,结果也是天差地别。


    荀彧的作法是坚守城池,而夏侯惇的做法则是主动出击。


    陆羽心头暗呼一声。


    “你妹啊……”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夏侯惇一旦主动出击,那凭着陈宫的谋划,有一百种方法可以破城,什么声东击西,什么调虎离山……哪怕是不善谋划的陆羽都能列举出一大堆来。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根据《三国志》、《后汉书》中有关夏侯惇驻守濮阳城的记载。


    这一场与吕布、陈宫的对战,夏侯惇是交足了智商税,先是被调虎离山,丢了濮阳城……


    急怒之下的夏侯惇反攻濮阳城,又被箭矢射中了一支眼睛。


    所谓小说、演绎中提到的,夏侯惇是被曹性射伤的眼睛,然后一口吞掉,开启狂暴模式……那均是杜撰的。


    真实的故事,就是在濮阳城下,夏侯惇成为了赫赫有名的二级伤残将军。


    甚至在最后夏侯惇还被吕布的部将给擒住了。


    “乖乖……好一个拖油瓶啊!”


    越是这么想,陆羽越是觉得间不容发,凭着夏侯惇的智商,估计等他与龙骁骑赶到时濮阳城已经丢了……


    那么,现在要做的,至少得拦住他,不能让他反攻濮阳城!

    “曹纯将军,濮阳城多半要丢……夏侯将军或许会被擒,我若是不去……他怕是就要彻底凉了。”


    陆羽指的“凉”不是“死”的意思,而是瞎,夏侯惇摇身变成瞎侯惇。


    呃……陆羽的话,让曹纯听得是一愣一愣的,莫名的,他竟然也有些心慌。


    “陆羽公子,事……事关濮阳城,事关夏侯将军,可不能乱讲啊……”曹纯急忙说道,语气中竟磕绊了一下。


    呼……陆羽轻呼口气。


    “曹纯将军你试想一下,吕布当初与张邈密谋奇袭兖州,如此大的阵仗都没有放出一丁点的消息。”


    “可现在呢?豫州刺史十万大军进攻鄄城,吕布并州狼骑进攻濮阳城,为何这么快……这消息就传到你、我耳中?”


    这……曹纯一顿,他心里嘀咕着,难道这是对方有意为之?是算计?

    不等他开口,陆羽的话继续传出。


    “这就是陈宫的高明之处,陈留郡遇袭已经让整个兖州人心惶惶,如今又有十万大军兵发鄄城,守城的却是一个谋士与四千兵勇?这怎么可能抵挡的住……”


    “夏侯将军又是个急脾气,为了能尽快的腾出手驰援鄄城,面对吕布的进攻一定会迎头痛击,力求速战,如此一来,陈宫就能利用到这点,一边诈败拖住夏侯惇的主力兵马,另一边偷袭城池,迅速的谋下濮阳城。”


    讲到这儿,陆羽顿了一下。“不是我诋毁夏侯将军,凭他的脑子也就跟吕布半斤八两,哪里是陈宫的对手?”


    曹纯长呼口气,即便陆羽已经讲的足够清楚,足够明白,可他还是不相信夏侯惇会战败,濮阳城会丢。


    要知道……夏侯惇在谯沛武人心目中那一贯是战神般的存在。


    战神……会输么?


    得亏陆羽不知道曹纯心里这么想,否则他一定“呵呵”了……


    夏侯惇?战神?应该多加两个字才更适宜——“常败”战神!

    就在这时……


    “报,濮阳城急件……”一名甲士匆匆而来,斥候是刚刚到的,还没落马就有甲士接过他怀中的信笺,急送往这边。


    曹纯打开一看,脸色骤然一变,上面的内容中明确提到,夏侯惇要陈留郡坚守城池,而他则率军速战迎击吕布,战胜之时驰援鄄城,解荀彧之危!

    这是摆明了要出城迎敌……


    若是按照陆羽的预测,夏侯将军是要落入圈套啊!

    这算是不幸言中了么?

    曹纯眉头紧蹙,脸色煞白,这一刻他陷入了深深的、无以名状的悲鸣之中,他更是意识到,或许陆羽这次的预测也会全部正确。


    “曹纯将军?可是濮阳城丢了……”陆羽急忙问道……


    “还没有。”曹纯的语气凝重。“只是……夏侯将军打算出城迎敌,给予吕布迎头痛击。”


    呵呵,还迎头痛击……陆羽就“呵呵”了,在坑人这点儿上,夏侯惇还真是不让人失望。


    “曹纯将军,这相当于濮阳城已经丢了,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为今之计……我带龙骁骑去拦住夏侯将军,不能让他一气之下再度反攻濮阳城,尽可能的避免损失,保存力量!”


    若是去打仗,凭着陆羽怕死的性格,那铁定有多远躲多远。


    可拦住夏侯惇就不同的了,至少……不会与敌军正面碰撞。


    再说了,若是能拦住,那就保全了更多的有生力量,吕布区区一座城郡不足为虑,可若是夏侯惇再折进去了,那对士气的打击就无法弥补了!

    “不行!”


    却在这时,曹纯的声音再度传出,他拦在了陆羽的面前,“陆羽公子是大哥器重的人,我绝不允许陆羽公子去冒险……”


    呃……这就很尴尬了。


    凭着陆羽这细胳膊细腿儿也推不开行伍出身的曹纯哪,关键是,再晚那么一刻,夏侯惇真的就变成瞎侯惇了!


    刚刚想到这儿,曹纯补上一句。“除非,我与陆羽公子一起去。”


    此言一出……陆羽怔住了,不过细细想想,倒是也行……曹纯方才提到过,范县至东阿一线,程昱建立起了铁桶般的防护,陈留郡整体的局势是稳定的。


    就算把驻守此地的曹纯换成曹休问题也不大……


    “曹纯将军,那就让文烈暂时守城,咱们轻装简行,尽快赶往濮阳城!”


    说是轻装简行,陆羽就不会骑马,坐起马车……再快又能快到哪儿去呢?

    ……


    ……


    兖州,鄄城。


    荀彧坐在衙署中,从黎明起,他就没有合过眼……


    一封封的军报连续不断的传来,他的面颊始终严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他不时的站起身来,左右踱步,不时的隔着窗子望向苍穹。


    感受着外面吹来的劲风,荀彧口中喃喃:“风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陈留郡、范县、东阿县……百里外的风声到底如何了呢?”


    自打拂晓,有斥候将吕布奇袭陈留郡、并州狼骑大举进攻范县、东阿等县城的消息传来,荀彧已经紧张了足足半夜……他在等,等接下来的消息。


    这中间,荀彧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七百里加急将兖州变故发往徐州禀报曹操,让曹操大军放弃徐州即刻回援。


    或许,现在的兖州……已经到了间不容发的地步了。


    话说回来,谁又能想到,兖州的隐患不在袁绍、袁术、刘表、公孙瓒,而是在区区一个流亡中的吕布,在陈留郡内部的张邈呢?


    谁又能想到,名士边让会好端端的死于途中,还传出这是曹操的阴谋,而这,正是让兖州氏族与曹操决裂的最后一根稻草,此呈危急存亡之秋啊……


    “报……已经探明范县、东阿县情况……”有斥候匆匆赶来……


    “快讲!”荀彧当即迎上……


    斥候顺了下气,朗声道。


    “并州狼骑大举压境,东阿县县丞意欲献城,恰被在此处的龙骁营司马程昱识破,他当机立断割下东阿县县丞的首级,又亲赴范县,说服范县县丞靳允,消除他的迟疑之心。”


    “如今,整个东阿县、范县的兵马由程昱统筹调配,此间连成一道防线,牢不可摧,未有一城一县失守!”


    “好……”不等斥候把话讲完,荀彧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案牍上。


    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了……东阿县与范县不丢,那兖州腹地就不会沦陷,整个局势也不至于崩盘。


    呼……荀彧长长喘出口气,悬着的石头落下了一多半儿!

    “报……”就在这时,又有斥候驾马而回。“陈留郡有急件传来……”


    这是荀彧派出的斥候,尚未赶至陈留郡,就碰上了陈留郡送信而出的信使,他急忙将信使带来。


    “在下陈留郡斥候。”信使拱手一拜,禀明身份……


    荀彧一把将他拉起,语气无比的焦急的问道……“陈留郡境况如何?”


    这才是荀彧最关心的问题,作为兖州的经济中心,交通要害,曹操的家小更在其中,陈留郡不能有失啊。


    “回禀荀司马……”与荀彧的紧张截然相反,信使的表情坦然许多。“陈留郡无恙,陆羽公子识破了张邈与吕布的图谋,将计就计在南城门布下埋伏,大败吕布军!”


    “除此之外,曹纯将军雷厉风行抓了几十个参与叛变的官员,拉到城中广场杀鸡儆猴,陈留郡局势已经稳住了!”


    呼……


    如释重负,荀彧是如释重负啊……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他的表情也一如拔云见雾。


    如果说程昱的举动让他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一多半儿,那么……陆羽的部署与曹纯大破吕布这点,则让这块重石安稳落地。


    陈留郡没事儿就好,兖州……一切就还能控制的住。


    荀彧当即吩咐。“即刻再发文书往徐州,就说局势稳定住了,无须曹公大军尽数撤离,只需派遣一队兵马回援即可!”


    “喏……”几名文官答应一声,就去草拟文书。


    这已经是三个时辰内的第二封急件,先后两封急件,内容均是急报,可急报的内容可谓是太天差地别。


    谁人不知,如今徐州的战况也处于关键时期,攻下彭城……下面的下邳城犹如探囊取物。


    若然依着第一封急报,曹操全部撤离,那之前攻下的东莞郡、琅琊郡、东海郡可就又要再度拱手让人了。


    而依着这封最新的急件,吕布中计大败,损兵折将,士气低落,曹操无需大军撤回,只需要调回几万兵马足够应对,这丝毫无碍于徐州的战略,最起码……留下的兵马足够守住已经攻陷的三城。


    “荀司马……这信……”信使似乎还有话讲,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有话不妨直说。”荀彧挥手示意。


    “荀司马,就在我赶来鄄城前,陈留郡那边又得到一则情报,豫州刺史郭贡率军十万前来攻鄄城,而吕布带着残兵向濮阳方向攻去。”


    唔……


    荀彧一怔,他的眼眸微眯。


    为何?身处鄄城的他,并没有听到风声呢?


    鄄城在陈留与濮阳城的中间,距离濮阳城并不远,故而……这一则消息,无论如何也不该是绕过鄄城,抢先传入陈留的啊。


    只有一个可能……


    这是敌军故意散播出去的?

    “不好……”


    想通这一节,荀彧眉头紧锁,下意识的脱口道。“濮阳要丢……”


    诚然,陆羽判断出濮阳要丢是根据古籍文献的记载,而荀彧能判断出这点,则是出于对夏侯惇性格的了解……


    “糟糕……”双手连连握拳,荀彧的脸色并不好看。


    濮阳城是兖州的粮仓啊,这年头,只要有粮食,不过两个月……足够吕布筹集一支万人兵马!

    唉……唉……


    荀彧一声叹息,在他看来,濮阳城陷落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当务之急,是要将夏侯惇接回,避免他急怒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传令……即刻发兵一千去濮阳城接应夏侯将军,若然濮阳城已失,务必拦住他,千万不能他再反攻濮阳城!”


    啊……


    这话脱口,周围的信使一愣。


    这不对呀?


    吕布是残兵败将,夏侯惇是曹营最骁勇的将军?濮阳城照理说不该丢的?


    反倒是鄄城,豫州刺史郭贡率军十万前来,此间驻守的不过四千人?这要……如何抵挡?荀司马不该先忧心这里嘛?


    “荀司马,当务之急……应该先守住鄄城了!”


    “鄄城有我在,不会有事,反倒是濮阳城要出大事儿!”荀彧的语气愈发的严肃……


    “噢……”信使一拍脑门。“忘记禀报荀司马了,陆羽公子与曹纯将军率龙骁营骑士已经赶往濮阳城……”被荀彧这么一提醒,信使猛然想到了这一条。


    已经去了?


    荀彧表情一顿,继而点了点头,他心里嘀咕着。“……隐麟多半也预测到濮阳城要丢,他这是去救夏侯惇哪!”


    呼……轻呼口气,听到陆羽的名字,总算让他那紧张的心情缓解了一分。


    “荀司马?还要派兵去濮阳么?”有副将询问道……


    “去……即刻就去,务必配合陆公子行事!”荀彧的语调加重,他感觉现在,真的是在与时间赛跑……


    隐麟哪隐麟,你可得加足马力……快点儿,再快点赶到夏侯惇那边!

    想完这些,荀彧的眼眸缓缓睁开,他这边的境况也并不轻松。


    豫州刺史郭贡十万大军压境……破局之策,只能是……


    诚然,荀彧有赌的成分,可这种时候,唯有兵行险着!


  第一百零六章 风云突变濮阳外,小雪降,倒春寒


    徐州,彭城。


    “呼……”


    长长的一声呼气,刘备站在城头,他先是望了一眼城下数不尽的曹军,又回望城楼上那些没有锋矢的弓箭。


    还有那最关键的……弓箭上捆绑着的布满密密麻麻篆体小字的布绢。


    这已经是三日以来曹军的第无数次向城中齐射。


    没有锋矢,无疑,曹军的目的不在伤敌,而是在于动摇军心、民心。


    刘备不用看也知道,这布绢上书写的,必定是极端不利的文字。


    譬如……曹操那一句句“掏心窝子”的话,什么为报父仇,只诛陶谦,其余人无罪;


    什么诛杀陶谦后,整个徐州三年田赋减半,开仓放粮;

    什么投降的士卒,提升一级,投降的武将,连升三级!


    这布绢上的寥寥数语,让陶谦如坐针毡,也让刘备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攻心术,好一招攻心术啊!”


    刘备眼眸眯起……他无奈的用手捶着城墙,他刘备善于藏心术,而似乎曹操攻心术的段位要更胜一筹。


    此刻的刘备也在怀疑,他背弃了公孙瓒,来此营救陶谦,这徐州来的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尽管已经立春,可徐州的天气并不晴朗,昨夜竟还降起了小雪。


    曹军似乎刻意的放空了一座城门,让那些东莞城、琅琊郡、东海郡的残兵败将退入彭城,而与之同时,他们也给坚守的彭城带来外面更多的信息。


    “什么?曹操真的开仓放粮了?与百姓秋毫无犯?”


    “竟……竟还张贴告示,减免田税也是真的?”


    “那……投降的兄弟真的……真的都官升一级了么?”


    百姓与兵士纷纷的议论起来,这一刻……他们那颗坚守的心尽皆动摇了。


    更多人意识到,曹操并没有像古代那些嗜血杀神一般,动不动就坑杀降卒,就屠戮百姓……


    与之相反,他竟真的会切切实实的站在百姓的角度上想。


    要知道……这可是在曹操“死”了亲爹的前提下呀,如此大的仇怨,他都能这般咽在心底,或许……徐州交由曹操统治也不错?


    有这样想法的兵士、百姓越来越多,甚至一些氏族已经秘密派人偷偷的溜出城,去试着与曹操接触。


    陆羽那“只诛贼首,善待百姓,攻心为上”的计略已然初见成效。


    局势大好,任凭谁都能看出来,这要再围上个把月……彭城将不攻自破!


    ……


    “真是难熬啊……”城楼上的刘备再度叹息一声。


    他不由得眺望着远方,口中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高看了吕奉先?难道……他并没有去偷袭兖州?”


    刘备的眼眸眯起,这一刻,他有些慌乱。


    诚然,他背弃公孙瓒,放弃平原相,名义上是来此相助陶谦,可实际上刘备有赌的成分,他何尝不想谋下徐州这个中原粮仓呢?

    便是为此,当刘备听说兖州名士边让惨死于河内,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中间的诡计。


    似乎……曹嵩的死,曹操征徐州,曹操与陶谦的两败俱伤,这些都是为了一个人做嫁衣——吕布吕奉先!


    吕布麾下并州狼骑必会东出司隶奇袭兖州。


    而这时候,曹操首尾难顾必定回援,徐州陶谦亦大伤元气,对于他刘备而言,这中间定有图谋徐州的机会!

    没错,刘备有赌的成分,事实上,当今乱世,若不靠赌的,他从何赚取一州之地呢?


    只不过……时至今日,为何兖州的情报还没有传回?


    吕布到底有没有奇袭啊?现在的兖州到底姓吕,还是姓曹?

    呼……刘备呼出一口浊气,彭城就快顶不住了,若然徐州已失,那他刘备这次的计划就算是彻彻底底的失败,甚至还会落下一个“背弃”之名。


    如今的刘备别看外表冷静,可实际上,他的后背全是湿的……


    冷汗直流。


    “大哥……此前不是有消息传回,吕布已经东出司隶。”关羽一缕长长的胡须提醒道。“并州狼骑一贯骁勇,又是奇袭,兖州的守军也不过两万人,更多是步兵,想拦住吕布无疑于痴人说梦。多半兖州已经被攻陷,捷报正在路上呢!”


    “啊……”一旁的张飞才不管那么多,他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管他兖州沦陷不沦陷的,大哥,你放句话,让俺带兵冲下城去,俺必定捅那曹操一百个透明窟窿!”


    张飞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可事实上,此间彭城统军的乃是陶谦麾下丹阳兵统领曹豹,而他看不上刘、关、张三人,自不会分兵给他们,刘备能统筹的唯独从平原带来的一千人而已。


    “三弟,不许去!”刘备一把拉住张飞。“且再等等,二弟说的有道理,或许这捷报已经在路上了。”


    刘备要保存自己的实力,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曹操,而是徐州,好铁用在刀刃上,花钱花在裉节儿上!

    呼……


    刘备口中喃喃:“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倒春寒,小雪降,如今这徐州天寒地冻的,曹军怕是也颇为艰难吧?胜负之术,看来要等兖州的局势传回了。”


    一言蔽……


    刘、关、张兄弟三人转身回屋,彭城的城楼上属实很冷。


    ……


    同一时间……徐州与兖州的交界处。


    白茫茫的雪地中,一望无际……洁白的新雪并无被践踏、破坏的痕迹……


    只是在大雪覆盖的官道上,“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小雪中,一人一马飞驰而过,马上的信使早就冻僵了,座下的马匹似乎是不久前才在驿馆更换过的。


    可即便如此,它四个蹄子上也沾染了大量的积雪,口中不断的打着响鼻,又寒冷,又疲惫。


    官道的附近,有村民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嘀咕着,“赶路……赶这么急么?”


    当然急了……他是兖州的信使,他必须将兖州的局势尽快的报送给曹操,若然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在他离开此间官道后不过一个时辰,又一匹快马疾驰而来,他是兖州境内徐州的眼线……


    兖州的局势对陶谦、对刘备而言,同样重要。


    快到了,信使与信笺就快到徐州了。


    ……


    ……


    兖州,濮阳城外,五十里处。


    一支曹军在此安营扎寨,中军大帐的旗帜上书写着“夏侯”二字,这军寨正是夏侯惇率领的青州兵。


    此时,中军大帐的夏侯惇眉头紧锁,一副目眦欲裂的模样。


    “你(李)奶奶的……吕布小儿竟敢诈我!”


    就在两个时辰前,夏侯惇还在与吕布厮杀,人都说吕布无双飞将,可面对他夏侯惇却是节节败退,依着夏侯惇的脾气,大胜之势……哪里会放过吕布?


    他还琢磨着速战速决剿灭了吕布,率军前去驰援荀彧驻守的鄄城呢。


    可追着追着,有骑士传报,濮阳城丢了……


    直到此时,夏侯惇才意识到中计,大意了呀……


    他太傻了,吕布根本不是打不过他,丫的,他就是诈败,这是……调虎离山!

    夏侯惇读书少,可族弟夏侯渊、曹仁经常提到陆羽撰写的那本《三十六计》,其中第十五计不正是调虎离山么?这次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呀!


    “砰……”的一声,夏侯惇一拳砸在了桌案上,整个桌案都在不断的颤抖。


    呼……呼……


    长长的喘息声。


    “大意了,(李)奶奶的大意了。”夏侯惇猛地给了自己胸口一拳,濮阳城有多重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这里囤积着兖州的粮草,是兖州兵粮重要的补给之地。


    如今吕布夺下兖州,那凭着这些粮草,不出两个月,足够他筹集一支骁勇的军团。


    “唉……”一声长叹,夏侯惇咬牙切齿,突然间……他想到了一件事儿。


    昔日在衙署议事时,陆羽苦口婆心的劝大哥曹操换人驻守濮阳城,是他夏侯惇一意孤行非要守这边,还立下军令状……


    夏侯惇不怕死,却是个极要脸面的人,现在看来,尽管不想承认,可陆羽这小子还是算准了,若然当初听陆羽的吩咐,让子孝(曹仁)守濮阳城,而他夏侯惇去攻徐州,依着子孝沉稳的性子必定不会中计,也不会有濮阳城的陷落。


    大意了,还是大意了!

    夏侯惇气的是垂头丧气直跺脚,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即刻回攻濮阳,夺回濮阳,戴罪立功!

    “休整一日,明日黄昏,三军攻城,夺回濮阳!”


    夏侯惇眼眸中闪过一抹锋芒,他脾气暴躁,却是个十足的、铁骨铮铮的硬汉,在吕布手下跌倒,就一定要在这里再站起来。


    “将军放心。”


    一旁站出一名高大汉子,他名唤夏侯廉,乃是夏侯惇的族弟,也是颇为器重的副将。


    “今日不过是将军一时大意,陈留郡传来消息,说是两日前吕布曾溃败于此,损兵折将……如今他即便是夺得濮阳城,可麾下甲士必定不多,明日攻城,可一战而定。”


    “好!”夏侯惇重重的点了下头,他还是一个很自信很自信的人……


    阵挑吕布,他有这个自信,攻回濮阳城,他也有这个自信。


    就在这时。


    “禀报将军……”另一名副将大步迈入大帐。“门前有三十余并州兵,他们自称是吕布的手下,一个个均反绑着双手,说是吕布暴虐、早晚必败,特来抢先投降将军……还说,他们在濮阳城内有内应,可赚开城门,助将军擒获吕布!”


    这……


    副将的话传入夏侯惇的耳畔。


    夏侯惇凝眉沉思,可不足五息的时间,他豁然起身。“好,好……哈哈哈……这是老天助我戴罪立功,夺回濮阳!”


    夏侯惇的眼眸中冒着绿光,机会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要证明自己,至少……要证明他的守城能力并没有陆羽说的那么不堪!

    “吕布此人反复无常,本将军就寻思着,并州狼骑怎么会效忠这么个首鼠两端之辈?果不其然……他不得人心,哈哈,并州狼骑的心不在他那儿,如此……夺回濮阳城易如反掌!”


    说着话,夏侯惇就大踏步向外走去,要去亲自替这些降卒松绑。


    “大哥……”


    “将军。”


    夏侯廉与韩浩异口同声,两人互视一眼,还是韩浩站出一步。“将军?会不会……这又是那吕布使出的奸计?”


    “哼……不过三十余人,反绑双手?没有武器,这是什么奸计?”夏侯惇颇为云淡风轻的摆摆手,“退一万步说,纵是奸计,本将军会怕了他们不成?”


    说话间,夏侯惇已经走出了大帐,径直朝降卒那边走去。


    夏侯廉与韩浩急忙追了上去,多少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


    曹营大寨内。


    三十余名降卒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这是我家夏侯将军,还不叩头!”有甲士见夏侯惇走来,当即提醒这些降卒。


    三十余降卒即刻叩首,满满的臣服、效忠之意。


    “夏侯将军,那……那……吕布贼人反复无常,赏罚不明,我等愿弃之投靠将军,助将军赚开濮阳城门,诛杀此贼!”


    为首降卒大声喊道……


    声情并茂,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任谁都能看出,他与吕布之间必定仇怨极深……


    “诸位壮士无需如此,既是弃暗投明,那咱们就是一家人,我先为诸位壮士松绑。”


    夏侯惇满心欢喜,大踏步走到他们身前。


    “谢将军……”


    降卒再度叩首,他们的面颊上异常的诚恳,可……就待夏侯惇走到他们中间开始松绑之时,这三十余降卒的嘴角齐齐的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紧接着,“嗖”……的一声,也不知道他们如何挣脱了绳索,电光火石之间,他们齐刷刷的从鞋子里抽出一柄柄软剑。


    软剑,这是这个时代很罕见的兵器,却在刺杀、劫持人质时往往会收到奇效!

    他们的动作一气呵成,配合更是天衣无缝,显然……此前就练习过无数次。


    再加上太快、太突然了,究是夏侯惇都没有反应过来,待他想要拔出佩刀时,一柄柄软剑已经抵住了他的脖颈。


    这一刻,曹营将军夏侯惇被劫持了。


    ……


    而与此同时。


    一支五百骑的队伍正朝这边呼啸而来。


    因为当中有一辆马车的缘故,他们骑行的速度无法提至最快。


    好在陈留郡距离濮阳城并不远。


    一日的行程,他们已经靠近了濮阳城……这五百骑中有三百骑来自龙骁营,其余二百骑则是虎豹骑中的“虎骑”战士,为首带着纯银色头盔的战将正是虎骑统领——曹纯。


    而驾乘马车的大汉面目狰狞,眼露凶光,正是典韦……


    此刻的他提起马鞭,一鞭鞭的抽打在马儿身上,恨不得要抽死这马儿,马儿吃痛也跑的更快一些。


    这一路上,典韦已经累死了三匹战马。


    至于缘由……


    肉眼可见,马车内的公子陆羽正在连翻吩咐:“快,再快一点儿!”


    坦白的讲,陆羽是真的担心,如今的局势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万一去晚了,夏侯惇……连同他那支数千人的兵马就要魂归濮阳城了。


    而现在的局势……远比陆羽想象的更恶劣一分,诚如他之前提到过的那句话——瞎侯惇要凉!


  第一百零七章 来呀,互相伤害呀!


    兖州,濮阳城,城楼上。


    “先生,你这一计妙啊!”月色下,吕布眼眸张开望向身侧的儒雅男人,似乎很享受着站在自己城池城墙上的时刻。


    “哈哈……”这个儒雅男人正是吕布的谋主陈宫。


    此时陈宫浅笑一声。“夏侯惇有勇无谋,能算计他一次,就能算计他第二次,不足挂齿……”


    此刻,他们已经得到情报,诈降的三十名并州兵已经得手,夏侯惇被劫持了。


    接下来……


    “哈哈……先生且等候我片刻,让我出击一举剿灭了夏侯惇,在兖州树起威名!”吕布接过属下递来的方天画戟,就打算一鼓作气剿灭曹军。


    闻言,陈宫挥手拦住吕布。


    “不忙……我已经部署张文远就埋伏在曹军军寨附近,夏侯惇已经被劫持,待得曹营寨门大开,他自可一鼓作气全军突击,绞杀曹军!”


    “夏侯惇手下大多是青州兵,是步兵,只要寨门一开,整个曹军哪里能拦住的并州狼骑?”


    不愧是陈公台,好缜密的部署,吕布连连点头……


    陈宫的计略,这几日他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反败为胜,逆风翻盘,这一套套缜密的计略,属实让人目不暇接!


    “哈哈,既先生早有部署,是布多虑了。”吕布将方天画戟再度递给侍卫,他的眼眸渐渐凝起,望向远方。


    夏侯惇已经被劫持,只要曹军寨门敞开,骑兵冲步兵。


    这一战,无论怎么打都是完胜。


    那高挂着“夏侯”旗帜的曹军营寨,今夜必将倾覆。


    呵呵,张文远的月牙戟想必已经磨刀霍霍了吧?


    想到这里,吕布的眼眸中杀意愈浓。


    ……


    ……


    “将军被劫持了?怎么办?”


    “快……快围住他们。”


    “速速放了夏侯将军,可放你们一马!”


    曹军营寨内,各种各样的声音不断传出,可无有例外的是,每一道声音都显得有些颤抖。


    慌乱,整个曹军大寨已经陷入了慌乱之中。


    这倒是很符合青州兵的特点,顺风浪,逆风投……但凡遇到点逆境,那必是一泻千里。


    此刻,所有的副将、甲士面露难色、神色慌乱,尽管他们青州兵的数量百倍于这些“降卒”,更是将他们团团围住,可……夏侯将军还在他们手里,所有人投鼠忌器啊。


    “都放下武器,否则,我就先给你们将军一刀!”


    说话间,为首降卒的匕首更贴近了夏侯惇的脖颈,夏侯惇已经能感受到此间森寒的凉意。


    “你奶奶的,要杀就杀……”


    依着夏侯惇的性子如何能从?


    可现在……他被麻绳反绑,纵是想挣扎也没有机会……


    “哈哈哈哈哈……你嚣张什么?夏侯将军,你可要认清形势,现在的你不过是一只待宰羔羊罢了。只要老子想,轻轻的动下手腕,你即刻就去见阎王了。”


    言及此处……降卒头子冷然瞪向周遭兵士。“我最后说一遍,放下兵器,否则……”


    见所有人依旧没有放下兵器的意思,降卒头子的匕首刻意轻微的没入了夏侯惇的脖颈,很浅,但已然有滴滴鲜血流出。


    “别……别……别伤我家将军。”


    果然,这招很好用,副将夏侯廉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他急忙吩咐周围的青州兵。“都放下武器,这是军令,放下武器。”


    “你们……”夏侯惇还想说什么,可匕首几乎贴着他的脖颈,但凡稍加用力,鲜血就会大量流出。


    而这些并州“降卒”似乎也没打算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将一块抹布填入了他的嘴中。


    夏侯惇支支吾吾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群降卒再度环视眼前的曹军士卒,很好,所有曹军已经放下了武器……呵呵,这在战场上,无异于放弃了抵抗。


    “现在,你们将寨门敞开,撤去门前的所有‘拒马’!”降卒头子的声音继续传出。


    呃……寨门敞开?撤去‘拒马’!

    所谓拒马,是古代一种木制的可移动的障碍物,木柱交叉固定成架子,架子上镶嵌带刃、刺。用以堵门,阻止行人通过,也用于战斗,以阻止和迟滞敌人军马的行动,并可杀伤敌人!

    这是步兵为数不多可以有效对抗骑兵的军械……


    登时,夏侯惇的心头生起一抹不祥的预感,这种关头,他那并不聪明的脑子反倒是机灵起来了……


    打开寨门,撤去拒马,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那必定是敌军有所埋伏……吕布的骑兵要杀过来了。


    “唔唔……唔唔。”


    夏侯惇拼命的用力发声,试图阻止手下,可此时此刻,他的嘴巴被抹布堵住,唯独剩下这毫无意义的“唔唔”乱叫。


    “哼,还愣着干嘛?想让你们将军死嘛?”


    降卒头目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左右使了个眼神,“唰唰”两柄软剑再度拔出,同时架在了夏侯惇的脖颈之上。


    凭着他们眼中的寒芒,谁都不会怀疑,若然不按照他们说的做,夏侯将军就真的身首异处了。


    “速速……速速去打开寨门,撤下‘拒马’!”


    夏侯廉也彻底的慌乱了,他与夏侯惇名为主将与副将,可实际上,夏侯惇是他的族兄,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夏侯惇仗义的性子还总是帮助他,两人情同手足……他怎么能看到夏侯惇惨死于自己面前呢?


    “还愣着干嘛,快……快去啊!”


    又是一声吩咐,这下……又几名青州兵快步跑出,直接打开了寨门,就要一一散开寨门前罗列着的密密麻麻的“拒马”。


    呵呵……


    看到这一幕,三十名“降卒”嘴角勾起,哈哈,计划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果然……陈公台不愧为将军认定的谋主。


    就在他们打算发出响箭,招呼五里外的骑兵冲杀而来时……


    “哒哒哒”的马蹄声骤然响彻。


    这是一道道格外清脆的马蹄,划过了寂静的夜,脆生生的传来,三十名“降卒”尽皆一愣,不对呀,响箭还未发出,张辽的骑兵不应该来的这么快呀?


    思虑的功夫,约有两百人的骑士迅速的闯入了曹营大帐,而为首高举的两展大旗,其中之一是“曹”字大旗,另外一展旗帜则高书——“龙骁”二字!

    降卒也做过一些功课,在曹营中有如此旗帜的,除了那支神秘的龙骁骑?还能有谁?


    “龙骁骑?他们怎么来了……是来救援的么?”


    降卒头目先是一怔,可很快,他的眉毛舒展开来,夏侯惇还在他手里,数千青州兵都投鼠忌器,又来了两百骑士?又能奈何的了我们?


    这边,三十余降卒还在凝眉,另一边,龙骁骑队伍中,迎面走出一骑。


    与其他骑士有些不同的是,马上有两个人,一个略显瘦弱,却清秀异常,另一个面目狰狞,大半夜看到他,犹如看到鬼了一般。


    后者自然是古之恶来的典韦,前者清秀少年则是陆羽。


    陆羽不会骑马还要尽快赶路,那么……就只能骑着典韦,啊不……准确的说,是让典韦骑着马带着他一起来了。


    还好,赶上了……


    呼……陆羽长呼一口气。


    随便看看四周,也知道此间的情形,特别是夏侯惇口中被塞了一块抹布,脖子上架着最少三把兵刃,不夸张的说,他周围的敌人随便用力一下,夏侯惇就真的凉了。


    话说回来,根据古籍文献上的记载,夏侯惇的确有被吕布手下士卒给劫持过,可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被劫持时竟是这般狼狈模样。


    陆羽与典韦翻身下马,径直往夏侯惇这边走来。


    “停下……若然不停下,你家将军可就没了!”


    降卒不怕陆羽,毕竟长的人畜无害,看小胳膊小腿儿也没啥力气,他估计一个能打十个。


    可不怕陆羽并不代表不怕他身边的那货……


    膀大腰圆,一双战戟虎虎生威,特别是那眼芒一如地狱中走出的罗刹一般,似乎……一个打他们三十个问题不太大。


    “踏踏……”


    听到他们的话语,陆羽与典韦均脚步一顿。


    这让本紧张至极的三十余降卒长长的呼出口气……原本生起的一抹怯弱登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可原本正在卸去“拒马”的青州兵却也停下来了。


    “我再说最后一遍,想让你们将军活命就撤去所有拒马,老子说的话……你们没听到么?”降卒头子大吼一声……


    青州兵一愣过后,赶忙就要去继续拆卸“拒马”!

    而就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划过寂静的夜,响彻于此间营寨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甲士捡起武器,紧闭寨门,如有违抗者——斩!”


    众人寻声望去,说话者却不是陆羽还能有谁?


    此时,他的表情一丝不苟,眼眸格外的深邃,而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与他那并不魁梧的身体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


    夏侯惇起先还是一惊,他心里嘀咕着龙骁骑怎么来了?陆羽怎么来了?


    如今此间凶险异常,吕布的骑兵很快就会杀来……他自是死不足惜,可陆羽来这儿干嘛,这不是在明送嘛?杀一送一啊!

    刚刚生出这样的想法,夏侯惇发现,他错了,这不是杀一送一,这是杀一送二,因为……他注意到,陆羽身后曹纯也来了。


    要知道,如今的曹纯可是陈留郡的主心骨,他若然有失,那……


    “你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夏侯惇心头疾呼,偏偏话说不出口,整个人憋得面红耳赤。


    “哈哈哈……”降卒头子咧着嘴,发出一声大笑,不是他小看陆羽,这个年龄……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他能指挥的了青州兵?


    不过很快,他的面颊恢复了冰寒,那嚣张的话语接踵传出。“老子最后说一遍,即刻打开寨门,撤去所有的拒马,否则你们的夏侯将军就殒命在这儿了。”


    匕首朝着夏侯惇的脖颈又深入了一点儿,新的血液顿时流出,血量依旧是不多,却很殷红,降卒头子力度把握的刚刚好。


    夏侯廉登时慌了,他不敢冒险。“快……快撤去拒马!”


    “谁敢?”陆羽的声音再度传出。


    “你……谁啊?”夏侯廉一惊,说实在的,他真没见过陆羽,要不是……陆羽身后跟着一个魁梧大汉,跟着龙骁骑骑士,他保不齐都要把陆羽当成是猴子请来的逗逼了。


    “在下龙骁营,陆羽!”陆羽的声音继续传出。


    陆羽?


    ……夏侯廉一顿,这个名字不陌生啊,龙骁营统领好像也叫陆羽,可……这种关头?青州兵要被龙骁营节制么?

    “龙骁营什么时候能管我们青州兵的军务了?”


    “自然不能!”陆羽下意识回道,不过,他很快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旋即高高的举起,“不过,曹公有文书在此,若有急事,我可直接调动各营兵马,若然不从,可先斩后报!”


    陆羽的声音再度扬起……言语中多了几分冷冽、几分坚决。


    曹操的确给过他文书,让他可以调动地方兵马,这是方便盗墓、倒斗时开山铺路用的。


    可调动地方兵马与调动各营兵马,那可就是两个概念了……


    陆羽现在可顾不了这么多,他还真不觉得,会有人逐字逐句的看上面的文字,再说了,不是陆羽鄙视夏侯惇,他这青州兵里识字的估计一个巴掌都没有!


    “全部给本将军捡起武器来!”


    陆羽的话音落下不久,曹纯踏步走出……他的声音比之陆羽更加雄浑有力。


    以此同时,“嗖”的一声,他拔出佩刀,扯开嗓门连翻嚷嚷着。“曹营中,没有武器者,即刻格杀!”


    这……


    如果只是陆羽,或者是所谓曹操的文书,那……夏侯廉与青州兵多半会持保留态度。


    可曹纯是谁?那是曹操、曹仁、夏侯惇均颇为器重的族弟,是虎骑的统领……他的话哪怕在夏侯惇的军营里,分量也很重!

    可……若然真的提起武器,那……完全不顾夏侯将军的安危了么?


    夏侯将军……还……还在被人劫持呀!


    “疯了,你们都疯了不成?你们竟要捡起武器……夏侯将军还在……还在他们手里啊……”夏侯廉喊得撕心裂肺,“夏侯将军是曹公的族弟,你们……你们怎么能弃他的安危于不顾呢!”


    霍……遇到个棘手的。


    陆羽眉头一挑。“曹纯将军,把这个违抗军令的家伙拉下去!”


    大敌当前,陆羽的语气丝毫不客气……


    “得令!”曹纯使了个眼色,当即就有甲士将夏侯廉带走……一下子,陆羽感觉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这也能让他更好的去判断,如何救夏侯惇?


    当然了,两世为人,这些并州劫匪的心思,陆羽多少还是了解的……


    这年头当兵,谁特喵的也不是为了崇高的理想,无外乎是为财、为名、为利……


    这些劫匪真要杀了夏侯惇,那他们铁定走不出这曹营大寨,也就是说……夏侯惇是他们活命唯一的砝码,他们才不敢真的要了夏侯惇的命呢!

    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此时此刻,就是比谁更不要命,当然了,陆羽觉得对方这三十余人一定比不过自己,因为,陆羽不要的是夏侯惇的命,而他们不要的却是自己的命!


    “呵呵……”


    陆羽眼眸微眯,来吧,互相伤害呀,看谁硬?看谁横?看谁不要命?


  第一百零八章 陆羽——真·狼灭

    “你们闹够了没有……”这群并州兵已经彻底的凌乱。


    自打这个叫做陆羽的少年来了以后,好像,所有人都无视他们了一般,妹的,你们的将军夏侯惇还在老子手里呢!

    并州兵头目提高嗓调,冷冰冰的吩咐道。“老子不是来跟你们过家家的,我最后说一遍,放下武器,打开寨门,搬走所有拒马,否则,这一刀下去你们将军会死!”


    这话脱口,整个曹营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所有人都目光直勾勾的望向陆羽,似乎……此时此刻,这个年轻的公子成为了他们唯一的主心骨。


    在短暂的沉默后,陆羽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是语出惊人。


    “砍哪,你们倒是砍哪……别只动嘴,有能耐你们动手啊?”


    陆羽眼眸凝起,狠狠的瞪向这群并州兵,旋即破口大骂,“别让我鄙视你,你们有这个胆子嘛?切……就只敢往夏侯将军的脖子上轻轻的抹一下,流出这么点儿血,你们诈呼谁呢?”


    “呵呵,快砍哪,砍完以后事情就简单了,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当然了,你们也别想死的太轻松,反正我们这么多人,为将军报仇嘛,同仇敌忾的……每人刮你们一刀,听说凌迟最多能割三千多刀,也算是为我们将军报仇雪恨了!”


    这……


    三十名并州兵尽数一怔,这少年不按套路出牌呀。


    随着陆羽的话继续,当听到凌迟,听到三千多刀时,这些并州兵竟莫名的感觉到一抹毛骨悚然,浑身有点疼,特别是柔软的部位。


    月色下,这群并州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动手,而他们面颊上的愁容,又哪里能躲得过陆羽的眼瞳呢?

    陆羽心里嘀咕着,果然,他们也怕死,怕死就好办了!


    “你……你……”并州兵的头目想反驳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开口。


    他不说话,陆羽的话却是接踵而出。


    “切,只知道动动嘴皮子,那谁不会呀?你以为我们都是三岁的小孩儿么?你们压根就不敢伤夏侯将军,更别说置他于死地了?”


    “谁……谁说的!”此刻,这名并州兵的头目浑身都是汗,汗流浃背,汗流不止……


    可这句回话,寥寥三个字却说的磕磕绊绊。


    “那……砍呗!”陆羽抿了抿嘴唇。“最好朝着脖子砍,一刀下去,夏侯将军纵有九条命也没了?”


    “如果你们觉得太快了,也可以朝着肚子砍,不过……可能一刀不足以致命,当然,这也无所谓,你们可以再补上两刀。”


    讲到这儿,陆羽轻拍了下脑门,他在琢磨着,还有什么方式能砍死夏侯惇呢?最好……再残忍一点儿!


    略微停顿了一下……


    “如果你们肚子也不敢砍的话,那好办,背对着夏侯将军,从背部,一刀、两刀、三刀、四刀连城线!最好刀刀朝心、肝、脾、肺、肾上砍,别千万别砍不死闹出笑话!”


    陆羽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一边说,还一边挥动着胳膊,指导着他们怎么砍……怎么砍的痛快,怎么一刀毙命!


    霎时间……


    夏侯惇和他的小伙伴儿……啊不,是夏侯惇和他周围的这群并州兵已经看呆了……


    除了他们外,青州兵、龙骁骑……就连曹纯、典韦都看呆了。


    陆羽这是压根不在乎夏侯将军的命啊……


    最尴尬的当属夏侯惇了,听这口气,陆羽已经不能单纯的评价为是一个“狠人”哪,简直是“狼灭”呀,你妹的,咱俩多大仇、多大怨哪?


    不就是……此前衙署议事时,你坚持要让子孝守濮阳,我嚷嚷了你两句嘛?


    至于记仇记到现在?至于这么狠的么?


    当然,夏侯惇不知道的是,这才哪到哪了?通过对方的表情……吃准这群贼人心里的陆羽,接下来要说的话,更会让他心头一阵哇凉!

    “你们这些贼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挟持夏侯将军做人质,还妄想以此要挟,让我们打开寨门、放下武器,撤去拒马?”


    “别以为我不知道,吕布多半已经埋伏在周围了吧?只等拒马一撤,寨门打开,并州骑士就要冲锋而来,在场的曹军哪里还能活命?”


    “哼……只不过……你们小看我们了。我身边的诸位将军,我身后的诸位青州军的勇士,他们身背讨伐叛逆的重任,难道会因为一个将军,而放过你们?而放下武器?而打开寨门?”


    “砍哪,你们倒是砍哪!别墨迹了,磨磨蹭蹭的像个女人一样,你们速速把夏侯将军给宰了,然后我们大家伙儿一拥而上,把你们给活剐了,来呀,互相伤害呀!”


    讲到这儿,陆羽顿了一下,话锋一转,目光望向夏侯惇,继续感慨道:

    “有的人死重于泰山,有的人死轻于鸿毛,夏侯将军你是吾辈楷模呀,你的死必定重于泰山!明年,啊不……是从今往后,每一年的今天,我都会带着弟兄们去祭拜你,你在天有灵一定要好好保佑我们哪!”


    保佑你妹……


    如果此刻给夏侯惇一把刀,他这一刀下去,陆羽估计会死。


    夏侯惇本来挺无畏的,可听陆羽这么一番话,他突然很不想死,或者说……他想临死前,怎么着也得把陆羽这小子给一块儿带走!


    而此时,陆羽猛地转过身。“曹纯将军,别跟他们墨迹了,速速带人将他们绑了,今夜,咱们就开始多人运动之——凌迟!”


    “你看夏侯将军脸不红、气不喘,也不说话,他这是慷慨赴死,他这是支持咱们的决定呀!”


    这话脱口,陆羽不断的朝着曹纯使着眼色。


    意思很明显,这群劫匪已经被唬住了,别愣着了,上啊……


    当然了,曹纯根本没有体会到这一层含义,可陆羽不断的使着眼色,让他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当即,他的心一横,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其实不是眼泪,是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夏侯将军,从明年起,每一年我都与陆羽公子一道为你扫墓……”


    话音刚落……


    “都给本将军上,抓活的,凌!迟!”


    嗖嗖嗖……


    连续不断的佩刀拔出,在典韦、曹纯的身先士卒下,一干龙骁营骑士踏步上前,青州兵的甲士们互相看看,也拔出佩刀跟着往前冲……


    “杀……杀……”


    就在这时。


    “啪嗒,啪嗒,啪嗒嗒嗒……”


    月色下,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嚣张、不可一世的降卒尽数跪倒在地。


    特别是方才那猖獗至极的并州兵头目,此刻,他的身子像是软了一般,磕头如捣蒜,就快趴在地上变成一摊烂泥了。


    “将军……公子,求……求……求你们饶过我们吧,咱们……咱们在吕将军手下也不过……不过是当兵吃粮,犯不上……犯不上到这一步,犯不上同归于尽哪!”


    “求……求你们赐给我们几匹马,我们这就回老家,再不敢与将军……与公子为敌!求求你们就把我们当成个屁给放了吧!”


    好悦耳的声音哪……


    方才有多嚣张,现如今,他们就有多怂……


    陆羽心头长呼口气,果然……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是真的怕不要命的,无疑,陆羽是更不要命的那一个人!


    反正就不是他的命……


    退一万步说,纵然不慎……牺牲一个夏侯惇,换取青州军的保全,在老曹那儿也能说的过去。


    这当中陆羽有赌的成分,可似乎赌赢了。


    而此时,陆羽的耳边“咚、咚”的声音持续的不绝于耳,这些并州兵脑袋一次次的重重砸在地上,额头上都能看到淤青一片。


    与此同时,曹纯、典韦、龙骁骑、青州兵也均停下了脚步,变故来的太快……他们有点懵!


    此刻,他们不敢上前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陆羽……均是在等待他的命令。


    “哎呦,我就说嘛……都是当兵的,咱们犯不上互相伤害!”


    陆羽开口了……“弟兄们,先收回武器吧,这些兄弟既有改过之心,咱们也该给他们个机会!马就算了,太贵给不起,不过……我更会给予你们一些的盘缠,都回老家去吧……谁家还没个老娘呢?”


    陆羽安慰起这群并州兵来了,他抬起眼眸,做出一副猛然间注意到夏侯惇的样子。“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取下夏侯将军口中的抹布,我说了不算……让他说,夏侯将军一诺千金,他说放你们,才是真的放你们!”


    这下,并州兵再不迟疑,急忙小心翼翼的取下夏侯惇口中的抹布。


    “夏侯将军,小的们……”


    “你奶奶的……”不等他们开口,夏侯惇就要破口大骂,可陆羽一个劲儿的给他使着眼色。


    “奶奶的,哈哈哈……不打不相识,陆羽公子说的对呀,跟那吕布有什么好的,本将军给你们准备好盘缠,都回家孝敬老母去吧!”


    这话脱口……


    并州兵们如释重负,连忙解开了捆绑着夏侯惇的绳索,夏侯惇舒展了一下胳膊,顿时感觉很轻松。


    而就在此时,一抹锥处囊中的锋芒乍然浮现。


    “来来来,本将军说你们两句……”


    这些并州兵哪敢忤逆夏侯惇的意思,急忙围了过来,可迎头就是夏侯惇的一拳。


    这势大力沉的一拳,直接把那并州兵的头目给击飞三米远……咚,咚,从空中重重的砸下,他就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全都散架了一般。


    没有绳索束缚住夏侯惇的手脚,他的暴脾气一下子就起来了,连续几拳又打在几名并州兵的身上,这些并州兵五脏六腑都感觉要碎裂了,惨……惨不忍睹。


    此刻,无数青州兵已经围了上来,夏侯惇却是一挥手,示意大家伙儿不用帮忙,他今儿个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呢!

    这不巧了嘛,方才的猎人,这一刻变成待宰的猎物了,方才的猎物正好变成刽子手!


    在夏侯惇看来,要不是他大意,这三十个杂碎,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咚,咚……又是两拳。


    陆羽感觉这贼人的肠子都要被夏侯惇的铁手给掏出来了,当即闭上眼,很暴力啊。


    而这些并州兵自觉逃命无望,纷纷望向陆羽……


    “你……你不是说夏侯将军一诺千金嘛!”


    呵呵,这很傻很天真的话传出,陆羽就“呵呵”了,夏侯惇一诺千金,千你大爷的!

    果然,什么样的将军教出什么样的士兵啊,跟着吕布,俨然这群并州兵的智商也不咋高,太天真了……他随口编出的鬼话也能信?


    当然了,夏侯惇是不是一诺千金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夏侯惇是个暴脾气……从他敢把眼珠子给吞进肚子里就能看出些许端倪。


    半刻钟……足足半刻钟。


    月色下的曹营变成了血腥屠戮的杀场,而三十余并州兵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哪里还有呼吸?

    死绝了,好快呀……陆羽眨巴了下眼睛,夏侯惇的效率好高呀!


    而解决了这群杂碎,夏侯惇的眼眸望向陆羽这边。


    “小子,很好!”


    这算是夸奖么?可……为何用小子这样的称呼?陆羽怎么听得这般悚然呢?

    果然,陆羽的感觉没有错,夏侯惇脸色一变,他的眉头紧紧的凝起,他一步一步的走到陆羽的面前,表情格外的冷峻。


    “刚刚,我记得你是怎么说来着?朝我夏侯惇的脖子上砍一刀,九条命也没了?这话是你说的吧?”


    说话间,夏侯惇的眼眸紧紧的盯着陆羽。


    啊……


    考虑到夏侯惇一刻钟就要了三十多个贼人的性命,而且这三十余人死状极惨,陆羽下意识浑身一个哆嗦,这货……不是要卸磨杀……啊呸,这货不是要秋后算账吧?


    霎时间,整个曹营内,除了遍地的血腥味道,整个一股冰冷的气氛蔓延其中,陆羽莫名的感到很冷,凉风嗖嗖的,整个天地间都变得很诡异!


    曹纯也是一愣,见夏侯惇如此表情,他赶忙解释道:“夏侯将军……方才陆羽公子是……是在……”


    “闭嘴!”


    不等曹纯把话讲完,夏侯惇一句话压了过去,他的眼眸微眯,语气更添了一分严肃。“小子,我记得你还说,若是往本将军的肚子上砍一刀,可能不会死……还需要再补上两刀是吧?”


    呃……


    这特喵的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啊?


    夏侯惇眼眸中凶茫毕露,陆羽嗅到了一股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味道,不妙啊!

    陆羽提高音调,大吼一声。“夏侯将军,你这是过河拆桥……”


    这话一脱口,众人莫名的为陆羽捏了一把汗,敢在军营中直面顶撞夏侯惇的,往往下场都很惨……


    曹纯也是浑身一哆嗦,如今夏侯惇盛怒之下,陆羽如此顶撞,这是在作死啊!

    “夏侯将军……”曹纯赶忙继续劝道。“陆羽公子这次本意是好的,再说了……他是你的恩人哪!”


    “恩人?哼……”夏侯惇没有理会曹纯,朝向陆羽的脸色却是变得更加的铁青。“小子,作为我的恩人,就能说出让他们从背后砍我,一刀、两刀、三刀、四刀连城线,往我的心、肝、脾、肺、肾上去砍,好一个恩人,好一个‘恩重如山’哪?”


    呃……


    陆羽哑口了,这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啊!


    而夏侯惇的话像是连珠炮一般。“怎么着?本将军还冤枉你了不成?”


    “咱们俩无冤无仇吧?你却唆使我手下的士卒,眼睁睁的看着贼人要我性命,至死方休……呵呵,你还真是不让本将军‘失望’啊!”


    “哼……”夏侯惇厉声道。“好一个无法无天,胆大妄为,见死不救,落井下石的小子,来人,取我飞龙枪来!”


    飞龙枪是夏侯惇的武器……当初,有副将不遵军令、贻误战机,夏侯惇曾用飞龙枪的枪杆活活打的他皮开肉绽,至今下不得床!

    如今飞龙枪一处,问题严重了呀……


    谁能料到,夏侯惇会如此这般的生气?


    当然了,多少能够理解,生死一线、命悬一线之际,陆羽非但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属实有点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味道。


    曹纯想拦,想劝,可夏侯惇力气大,一把将他推开。


    营中将士已经将“飞龙枪”给递了过来。


    这长枪夏侯惇从小学武时就常伴左右,别看是一杆枪,说是比他亲兄弟还要亲都不为过,整个青州兵军营都很熟悉。


    “飞龙枪”一出,事情就有点不好控制了。


    猛然间,夏侯惇提起长枪,锐利的眸子里寒芒阵阵。“小子,敢对我的命熟视无睹,敢教唆我的兵不救将军,你到底多大的胆子?”


    说着话,长枪出手,长枪一端的锋芒处正对着陆羽。


    你大爷!

    此刻的陆羽惊呆了……内心中由衷的就是五个大字——我日你妹的!


    早知道如此,他陆羽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夏侯惇要瞎,瞎侯惇要凉……跟他有一毛钱的关系嘛?日你妹!


    陆羽就想开口,夏侯惇这丑恶的嘴脸,他不想惯着了,他要关门放典韦了!


    哪知道,还不等陆羽摇人,夏侯惇手上一个腾挪辗转,这下变成他握住了枪头,反倒是将枪杆递到了陆羽这边。


    他的声音接踵而出。


    “你是龙骁营统领,在我青州军中并无官衔,如此这般,教唆我麾下青州兵不救将军,这是胆大妄为、落井下石!”


    “不过,如果有我的信物那就不同了。”


    “今日,我送给你这柄跟随我三十年的‘飞龙枪’,整个青州军营,整个谯沛军营,谁都识得此飞龙枪!见此长枪如见我夏侯惇本人!”


    “凭此飞龙枪,你可以在我军中对任何人‘胆大妄为’、‘见死不救’、‘落井下石’,谁若是敢诋毁、责骂你一句,呵呵,你可以告诉我,本将军即刻把他给捅了!”


    “只要这飞龙枪在你手里,你就是在我军中犯下再大的‘过错’,本将军也饶你无罪!”


    啊……啊……


    陆羽感觉人都傻了?啥意思,这是峰回路转了么?


  第一百零九章 飞龙神枪赠陆羽,一记闷棍砸夏侯

    陆羽这边还在愣神儿,夏侯惇的脸几乎就快贴到陆羽脸上了。


    直到这时,他才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小子,这次见死不救、落井下石虽不仗义,可你做的很对!”


    呃……


    陆羽下意识的接过长枪,有点儿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夏侯惇的智商怎么突然在线了?这时直接开窍了?他竟然能理解,此间总总行为是在救他?

    陆羽这边露出了惊异的目光。


    而与之同时,所有青州兵都惊呆了,夏侯将军竟然笑了?跟随这位将军也这么几个月了,似乎……他从未对人笑过。


    “好了……”


    将飞龙枪交给陆羽后,夏侯惇当即吩咐道。“吕布小儿竟敢派人劫持我,此仇不报,我意难平,哼,即刻点兵,本将军要趁夜反攻濮阳城!”


    在夏侯惇看来,打死三十多个并州兵不算啥,关键是这口气得出。


    只是,陆羽与曹纯来这边的目的,恰恰与之截然相反,他们要阻止夏侯惇反攻濮阳,酿成更大的损失!


    “弟兄们,校场集结,随我……”


    不等夏侯惇一句话喊完。


    “咚”的一声脆响,夏侯惇感觉后脑勺中了一记闷棍,强大的意志力让他扭过头,可看清楚击晕他的人,夏侯惇的瞳孔瞪大,整个人无比的不可思议!


    不过很快,他就闭上了眼睛晕了过去。


    之所以夏侯惇诧异,是因为击晕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虎骑统领曹纯。


    当然,这是陆羽与曹纯一路上商量好的,夏侯惇此人性格执拗,他在濮阳城吃了大亏,必定要找回来,这点儿,别说是陆羽,就是曹操来了都没用。


    与其去做那毫无意义的“劝阻”,还不如用更直接的方式,一闷棍上去,他好,我也好!

    简单,省事儿。


    当然了,这样一击闷棍,直接让青州兵的甲士们大惊失色……


    “他……他怎么打晕了夏侯将军?”


    “要不要……把他抓起来呀?”


    “就咱们还想抓人?没看到他身边那壮汉么?你觉得……咱们能过得了他那一关?”


    青州兵开始低声耳语……


    陆羽则是朝曹纯使了个眼色,曹纯心领神会。“我与陆羽公子奉曹公之命将夏侯将军带回鄄城,尔等即刻收拾行囊,准备撤离……”


    讲到这儿,曹纯有些担心青州兵的甲士不服他。


    却在这时,陆羽直接提起了那重重的“飞龙枪”,口中喊道:“你们将军说了,见此枪如见他本人,全军撤回鄄城,违令者,斩!”


    这下……再没有一个人敢质疑曹纯,质疑陆羽。


    毕竟,这枪……还是方才夏侯将军亲自赠给他的,所有甲士亲眼所见,只是……没有人能想到,这第一次使用,是在这种情形下。


    月色见昏……


    整个曹营数千将士有条不紊的撤离,而曹纯、陆羽与龙骁骑骑士走在最后,当然了,他们之后还有人……


    虎骑的将士……如今正埋伏在暗处,所谓虚张声势!

    ……


    距离曹军营寨五里处,张辽带着数千骑兵早已蓄势待发。


    就等天上的响箭信号,即刻冲锋,一鼓作气荡平曹军。


    可……足足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响箭呢?


    根据斥候传报,那些诈降的并州兵早已得手,夏侯惇已然被劫持,但曹军军寨的大门打开又关上,撤去的拒马又再度被摆回,这是何故呢?

    “将军,还不进攻么?再等……天就要亮了!”有副将提醒张辽……


    “再等等!曹军大门紧闭,拒马也没有撤掉,如今强攻的话损失太大!”


    张辽也很着急,可现在局势并不明朗,不能冒然前进。


    再说了……计策是军师陈宫定下的,军师三令五申必须见到响箭才能进攻,这是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


    如今的并州狼骑可再经不起半点损失了。


    “报……将军!”就在这时,有斥候疾驰而来。“情况有变?”


    唔……有变?

    张辽一怔,急忙问道:“不是已经成功劫持了敌将夏侯惇么?如何有变?”


    “是……是劫持了夏侯惇没错,可……”斥候有些哽咽。


    他打探到的情报太过匪夷所思,若非亲眼所见,他自己都不信。


    “曹营……曹营将士们一拥而上,他们……他们完全不顾及他们将军的死活,咱们……咱们的三十余弟兄尽数被诛杀了,曹营将军夏侯惇……他也……也安然无恙!”


    什么?

    张辽的眉头紧紧的凝起。


    怎么会?哪有这样的士卒?丝毫不顾及主将的安危么?

    所谓擒贼先擒王,这是从古至今传下来最精辟的战法,夏侯惇被劫持,曹军没有乱作一团已经够匪夷所思了,怎么还会……一拥而上,对劫持熟视无睹?这……这完全违背常理啊!

    “你说的话可当真?”张辽再度问道。


    “末将亲眼所见……全部,全部属实。”斥候信誓旦旦……


    呼……张辽长呼口气。


    如此看来,军师的计略彻底失败了呀?不过……张辽猛地想起,军师陈宫还提到另外一点,若然有失,让张辽就近埋伏起来!


    依着夏侯惇的急躁性子必定会急怒之下反攻濮阳,而此刻的濮阳城早已布下了重重埋伏,张辽只需要截断其退路,如此也能大破曹军。


    说起来,陈宫是个布局极其缜密之人,每一个计略的制定,他往往会反复在脑海中推演,模拟各种情形,劫持成功、赚开寨门,有对应的方略,劫持失败,也有失败的应对。


    在张辽看来,目前的局势依旧在军师的掌握之中。


    “军师早已料到如今的情形……我等就近埋伏即可!待得夏侯惇攻濮阳城中计再杀出,截断其退路!”张辽当即吩咐。


    可话音刚落……


    “报,报……急报!”


    又一名斥候迅速的赶来,因为张辽与曹营只相差五里,派出的斥候又多,故而曹营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斥候的禀报也十分密集。


    “可是夏侯惇率军来攻濮阳城?”张辽当即问道,言语间,还带着十足的亢奋。


    哪曾想,斥候拨浪鼓似的摇头。


    “不……曹军退了,他们丢弃营寨,抄小路往鄄城方向退了,看样子是……是放弃了濮阳城!”


    啥?

    张辽觉得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依着夏侯惇的性子怎么可能退呢?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冷静了?或者说……这个夏侯惇还是之前那个被军师的调虎离山之计给耍的团团转的夏侯惇么?


    “不对呀……”张辽猛地摇头,“怎么,怎么就退了呢?”


    “难道是……有高人?”


    嘶……张辽猛的伸出这么个想法,或许夏侯惇军营中有高人指点!


    这边,张辽陷入沉思,斥候则继续提醒道:“张将军,曹军扬长而退,我军是否追击?”


    “不忙着追!”张辽摆摆手,继而吩咐道:“先去曹营周围与曹军退军之处查探一番,看看他们是否有埋伏?”


    依着张辽的判断,若是夏侯惇有高人相助,又岂会不沿途设下埋伏。


    如今这个时节,可不能孤军深入,像奉先那般中了敌人的十面埋伏之计。


    “喏……”


    几名斥候答应一声,急忙翻身上马,迅速的前去打探。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斥候赶回。


    “果然不出将军所料,敌军在沿途布有埋伏……究是傍晚,可丛林中尘土飞扬、飞沙走石,想来是骑兵,听声响,根本判断不出有多少敌兵。”


    呼……


    张辽再度呼出一口浊气,算对了,得亏没去追!

    “传令下去,即刻退回濮阳城,敢私自追逐曹军者,斩!”


    “喏……”众将领命,调转马头就准备撤离。


    临行前,张辽颇为不甘心的眺望了眼远处的曹营,心中喃喃:“怎么……军师这次又算错了!”


    “等等,这陈留郡南城门布下的埋伏与此间曹军的退兵是否有联系呢?”


    有那么一瞬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张辽的心头浮现,陈留郡布下将计就计、十面埋伏的高人……与如今识破军师计略,劝夏侯惇撤离的高人……或许本就是同一人。


    呼……


    想到这儿,张辽疾呼口气,会是谁呢?


    总不至于是曹操……他回来了吧?


    ……


    ……


    曹操,当然没有回来。


    此刻的曹操正站在彭城外的曹营中,眺望着眼前的城郡……


    而他的身旁,戏志才、荀攸表情肃然……他们正在商量如何破城的方略。


    如今,越来越多的百姓、氏族站在了曹操这边,每日都有数不清的徐州兵叛入曹营,有的氏族更是承诺,会在曹军攻城时给予帮助。


    这民心、氏族自信、军心算是基本上斩获了。


    彭城嘛围围了这么许久,也是时候该一鼓作气攻取下来。


    曹操与戏志才、荀攸商讨均是攻城的细节。


    却在这时。


    从兖州而来的快马如旋风一般踏入曹军的营寨。


    刹那的功夫,就在营寨中踩出了无数的泥坑,马上的骑士迎着白茫茫的小雪,任由冷风如刀一般的刮在面上,依旧不敢停歇翻身下马……


    他的口中呵着白气,融化了飘来的雪絮,雪絮融为冰水落在他的眉梢上,落在了他那风尘仆仆带着疲倦的面容上。


    马上的信使已经筋疲力尽,却还是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大吼:“急报,急报……兖州急报!”


    一听到“兖州急报”这四个字,曹仁脸色都变了,赶忙亲自拉住马的缰绳,而信使整个人一顿,歪斜的落马。


    曹仁将他搀扶住,他则迅速的将怀中的竹简递给了曹仁……口中连连呼喊着。


    “兖州遇袭,吕布主力兵马勾结张邈夜袭陈留郡,并州狼骑四散分开去取兖州腹地各州县……各郡县局势如何?尚不明朗!”


    这话脱口,曹仁霎时间面如白纸,接过竹简的手不自觉的在颤抖,他倒吸一口凉气之后,才茫然抬头。


    口中连翻惊呼……“出大事了!”


    他豁然起身,急忙去寻曹操。


    ……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信笺经曹仁之手递到了曹操这边。


    迅速的展开,这信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曹操整个脸色煞白如纸,他的瞳孔骤然瞪大,拳头不自禁的握紧。


    “糟糕,吕布竟奇袭了兖州!”


    诚然,之前曹操也担忧过兖州,可他担心的诸侯是刘表,是袁绍,是公孙瓒,是袁术……万万没想到,真正的豺狼竟是吕布?


    话说回来……这些年的吕布,先后投身袁绍、袁术、张杨……并没有自己的地盘,似乎存在感并不高啊!

    他……他怎么就能联合兖州氏族,甚至,与之勾结的还是……还是曹操最信任的老同学——张邈!

    曹操的神色肃然,他迅速的扫过竹简上的每一行字。


    原来,名士边让死了……


    由此引出兖州氏族对曹操的猜忌,连带着……吕布顺理成章的与他们勾结,好阴损的手段哪!

    曹操多聪明,字里行间很快就发现这中间的总总图谋,可,吕布能谋划出这般缜密的计略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曹操敏锐的察觉到,吕布身边或许有高人相助。


    至于这个高人是谁,他还无暇思索,因为……比这更重要的是如今兖州的局势到底如何?

    信是荀彧发来的,他并没有直接讲明兖州的局势,只是做了最坏的分析……让曹操早做准备,随时回援。


    当然,凭着荀彧的性格,他必定还会再寄来第二封,第三封信笺!


    到时候……局势就更明了了。


    可……关键问题是,若然吕布与张邈里应外合已经谋下了陈留,连带着一鼓作气谋下兖州,继而挥师东进,他曹操将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境况!


    这……极端不利啊!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更重要的决断,围了这么久的彭城,眼瞅着就要攻下来了……若然兖州有失,曹操要放弃彭城么?


    若然放弃,那这些时日的攻伐,俘获的民心、氏族之心可就都要付之东流了。


    “明公?何事如此慌张?”戏志才看出了曹操的不对劲儿,急忙问道……


    “兖州遇袭了!”曹操努力的让语气平淡一分,只不过,他如今那煞白的脸色已经出卖了自己,他用手扶住桌案。“张邈误我,张邈误我!”


    他本想将张邈狠狠的大骂一顿,最起码宣泄出他心头的不满,可……总归,这已经于事无补。


    此刻的曹操心态有些失衡,甚至有些心急如焚。


    “我曹操用人不疑,可没想到,在识人上出现了如此大的纰漏,张邈误我,张邈害我呀!”


    在他看来,吕布与张邈联合,那谋下陈留几乎是十拿九稳……陈留一丢,那兖州腹地的郡县或许会纷纷响应啊!


    无力感,如今的曹操整个人散发出的就是一股无力感。


    其实,丢失一城一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曹操对自己的否定,以及……对陈留,对兖州丧失了信心。


    “大哥,即刻回援吧……”曹仁连忙提醒道。“兖州是我们的大后方,弟兄们的家儿老小都在兖州呢,不容有失啊!”


    “不可!”却在这时,一道冷然的呵斥冲天而起,发言者,正是此间东征的总军师戏志才。“明公可还记得陆羽献出的那谋取彭城的三策……”


    曹操怎么会不记得。


    只诛贼首不问旁从;善待徐州百姓;攻敌为下,攻心为上。


    这些字,字字珠玑,曹操一辈子都不会忘。


    “志才,你想说什么?”


    “明公!”戏志才的语气变得一丝不苟。“正是因为有了明公的用人不疑,才会采纳陆羽提出的这三条计略,也正是因为这三条计略,才有了现如今彭城的即将陷落,有了如今的大好局面!”


    “明公且不可因为张邈一人就妄自菲薄,局势尚不明朗,陈留郡如何?兖州如何?谁也不知道……或许,主公留守陈留,留守兖州的贤才、猛将已经化解了此间危机!”


    一字一顿,句句铿锵有力……


    戏志才的话对曹操无异于一针强心剂。


    局势上的被动不可怕,心中乱了,一切才全都乱了,不就是一个老同学的背叛嘛,不至于影响到曹操的判断!

    除此之外,戏志才有一种感觉,要知道,能提出破彭城三计的陆羽也在陈留郡哪。


    尽管戏志才与他并没有太多接触,甚至此前衙署议事,两人还剑拔弩张……


    可……曹操力排众议,采纳陆羽的提议,所产生的影响,一次又一次的让戏志才震惊。


    哪怕是现在,也正因为陆羽的方略,彭城的民心、氏族之心、军心已然哗变,这是要不攻自破的前兆。


    如此多的功勋,如此缜密的心思?陆羽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么?

    重用陆羽,曹操的识人之术又岂有丝毫的问题?


    如今,曹操在用人、识人上怀疑自己,心病还需心药医,戏志才首先要做的,就是让曹操恢复自信!


    而这一剂猛药,不正是陆羽么?


    当然,戏志才越是这般深入的去想,心头的感觉越是强烈,有陆羽在,或许……陈留郡将无恙!

    呼,此刻的曹操亦长长的呼出口气。


    方才因为张邈的缘故,太过激动了,的确有些妄自菲薄了。


    他想通了,同窗张邈算什么?

    大胆启用年轻的羽儿,不正是因为他的慧眼识人,他的知人善任,他的用人不疑,才卓有成效缔造出如今的局面么?


    想通这点,曹操那因为自我怀疑而萎靡不振的样子一下子荡然无存,他的眼眸中不再惊恐,他整个人也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这一刻,他又变回了那个魏武扬鞭、挥斥方遒的枭雄!


    “志才说的对,局势尚不明朗,即刻回援放弃唾手可得的徐州也不明智,且再等等,等荀司马的下一封书信!”


    而就在这时。


    又一封书信传来,只不过,这次的书信并不是兖州的快马,而是豫州的快马。


    这是曹操派往豫州的细作发来的急件……


    “……曹公不好了,不好了,豫州刺史郭贡趁火打劫,兴兵十万进犯兖州,兵锋直指的是鄄城!”


    霍,十万大军?指向鄄城……


    指向荀彧驻守的鄄城么?

    原本面色舒缓的曹操,登时眉头再度凝起。


    现如今,他还能等到荀彧的下一封书信么?


  第一百一十章 泄露天机,单骑赴会


    兖州,鄄城!

    这里是兖州的治所,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政治地位均极其的重要,而此刻的兖州正处在风声鹤唳之中。


    至于缘由,豫州刺史郭贡的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他们没有选择即刻攻城,而是安营扎寨,似乎有所图谋。


    而此刻,鄄城内的一间驿馆内,传来巨大的咆哮,直震得整个驿馆的房梁“咯咯”作响。


    “(李)奶奶的,曹纯那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砸晕我?我的枪呢?本将军这就去揍他!”


    咆哮着的正是夏侯惇,此刻的他刚刚从闷棍中醒来,正直急怒,左右环顾,已经开始去寻找自己的飞龙枪了。


    可惜的是,飞龙枪早就不在他的身边了。


    “大哥……飞龙枪,你……你已经赠给陆羽公子了呀!”一旁的夏侯廉连忙提醒……


    噢……夏侯惇一拍脑门,一闷棍下去有点恍惚了,把这事儿给忘了,“那……我那饥渴难耐的大刀呢?”


    说话间,夏侯惇就要去拔刀……


    闻言,夏侯廉赶忙一把将他拽住。“将军,这次……你……你错怪子和(曹纯)将军了。”


    “错怪特奶奶的……”夏侯惇尤自气不打一处来……


    夏侯廉则连忙解释。“将军被击晕带回鄄城,自是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就在方才……咱们的暗哨也回来了,他们均提到了……敌军见我军撤离,撤去了所有的埋伏,遥遥一看,濮阳城下都是埋伏呀……”


    “数不尽的弓弩手,四面八方都是敌军,就好像是十面埋伏一般,距离城池二十里处还有一支骁骑,统领的是张辽张文远,想来……他是要等咱们反攻濮阳城时断了咱们的退路,前后夹击呀!若然我军深陷其中,那定是九死一生……”


    言及此处,夏侯廉浑身都在哆嗦,现在想想后怕呀……若然真的一根筋的跟着夏侯惇反攻濮阳,那现在,哪里还有命在。


    哎呀……活着真好。


    夏侯廉顿了一下,见夏侯惇的情绪平稳了下来,才继续开口道。“这次,多亏了子和将军的一计闷棍救了大哥,救了咱们全营的弟兄们哪。”


    听到这儿,就算夏侯惇的智商是充话费送的,他也大致能搞懂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他的眼珠子连连的转动,似乎……经过昨夜的生死一刻,又挨了一击闷棍后,他整个人开窍了不少,眼珠子一定。


    料敌于先,还能把他夏侯惇的冲动行为也一道预测到,还有……那一记闷棍……


    呵呵,曹纯哪有这个脑子?这个胆子?他能部署出这么缜密的谋划?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多半是陆羽教唆他这么做的,是陆羽让曹纯给自己一闷棍的。


    好家伙,这小子是真的“胆大妄为”。


    夏侯惇感觉他真的醉了……


    ……刚刚才赠给这小子飞龙枪,刚刚才说他就算再胆大妄为,自己也不会怪罪,呵呵……敢情换来的就是一记闷棍!

    心念于此,夏侯惇嘴角勾起,严肃的表情上竟隐隐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小子……”


    正常来说,“小子”这样的称呼是骂人的,可在夏侯惇这儿,至少对陆羽的“小子”的称呼是个褒义大于贬义的词,是夸他的。


    粗人讲话没那么多礼节,更没那么多弯弯道道。


    就在这时,“咚咚咚”城外鼓声如雷。


    “杀……”


    “杀……”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彻云霄,这么大的声音,凭着夏侯惇的判断得有大几万人!


    “怎么回事?”夏侯惇急问身旁的夏侯廉……


    夏侯廉如实回道:“是……是豫州刺史郭贡率十万大军前来攻鄄城,如今正列阵在城下,击鼓、喊杀以壮声威呢!”


    霍……豫州十万大军,真的来了?


    夏侯惇眉头一紧,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此刻也不由得急皱起眉头。


    “陆羽那小子呢?荀司马呢?”夏侯惇接着问……


    “应该……应该在城楼上吧?”夏侯廉回道……


    夏侯惇直接翻身下床,将铠甲提起,一边向外走一边穿戴,与此同时,他的话语格外急促。“领路,带我去城楼上!”


    如今这种守城的关键时刻,怎么能少得了他这个常败将军呢?


    ……


    黑云压城,风声鹤唳。


    此时的鄄城城头旌旗林立,布满檑木巨石,弓箭刀枪……


    曹纯正在调动兵马,紧急布防,荀彧与陆羽则望向前方……郭贡大军已然兵临城下!

    十万人的队伍,以千人方阵排开是浩浩荡荡,中军两排大鼓敲得是“隆隆”作响,整个一副不夺此城誓不罢休的气场。


    面对如此数量的兵马,城楼上,所有人的表情都很紧张。


    特别是陆羽,尼玛……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的阵仗,心脏还有点儿受不了了呢。


    “算上青州兵,我军共计有多少兵马?荀彧询问身旁的副将……这名副将名叫曹安民,是曹德之子,曹操的亲侄儿。”


    曹操将他安置于荀彧身边,一来让他学学治理州郡之道,二来,让他协助荀彧驻守鄄城。


    “禀报太守,共计步兵七千,骑兵一千……”曹安民如实讲。


    “那就是八千咯!”荀彧的眼眸依旧严肃,他细细的评估着此间战力,八千对十万,配合城池的坚固倒是还有一战之力,只是……鄄城的弓箭、军械是按照四千守军配备的,若是八千人守城,消耗的数量会翻一倍,补给的捉襟见肘才是让荀彧最担心的。


    他能守住半日,却守不住一整日啊!

    最关键的是,当此时节……鄄城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濮阳城已经丢了,如今的鄄城就是一道屏障,他若是再丢了,那兖州北境就彻底沦陷了,此间影响要远比濮阳城的陷落更严重的多。


    “荀司马,你看……他们在耀武扬威。”曹安民指着城下的十万大军。“料想,他们与吕布、张邈一早就谋划好的,此番意图必是不破城誓不罢休,荀司马身系兖州安危,需早做打算哪!”


    曹安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若是守不住,那一定要掩护荀彧撤离,叔父曹操不在,荀彧就是兖州的主心骨,他只要在,兖州就在。


    只是……曹安民提到的“誓不罢休”这点儿……陆羽挠挠头,他下意识的脱口道。“我看未必是誓不罢休。”


    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在《三国志》中有记载到郭贡此人。


    虽只有寥寥几笔,可他的性格却阐述的十分清晰,此人多疑谨慎,同时又是一个“有贼心,没贼胆儿”的投机者,他不敢妄动,更说不上是不破城池誓不罢休。


    当然了,这些都是陈寿写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陆羽也不知道。


    不过,都这档口了,权且当成是真的吧。


    陆羽正打算开口,细细的给大家描述下这位豫州刺史郭贡……


    却在这时。


    敌军传令兵齐声高喊。“请颍川荀文若下城一叙!”


    “请颍川荀文若下城一叙!”


    “请颍川荀文若下城一叙!”


    一连三声高呼,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闻言,荀彧凝眉,陷入短暂的思索,而陆羽的眼眸却是连连眨动,精光闪烁。


    在他看来,这……是个机会,是个退敌的良机!


    “荀司马……这……”曹安民试着询问……


    “不可!”几乎同时,一道巨大的咆哮声从城楼的阶梯处传出,众人寻声望去,却不是夏侯惇还能有谁?


    而此刻,夏侯惇的嚷嚷声再度传出。“君,一州镇也,往必危,不可!不可!”


    简洁明了,夏侯惇脱口而出的十个字,讲述出了所有守军的心声。


    谁人不知道,荀彧是曹操亲选,镇守兖州,他若是下城与敌一叙必定十分凶险,这是千万不能前去的。


    荀彧则面色微顿,他没有慌着回答,而是转头询问陆羽。“陆公子觉得呢?”


    闻言,陆羽笑笑。“我觉得倒是可以去!”


    啊……啊……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失色,荀彧一个文人,单人赴会?这不是……羊入虎口嘛?


    特别是夏侯惇,他搞不明白?陆羽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道……他……什么时候也跟文若有深仇大恨了么?


    就在所有人惊诧之际,荀彧嘴角微扬,挥手示意。“陆公子不妨细细说说?”


    这个嘛……


    陆羽试着按照《三国志》中对郭贡的描述,解释道:“郭贡此人与张邈、吕布等人,并不是平素就有勾结的,他来此的目的其实是浑水摸鱼……”


    “这种人俗称投机者,越是在城下耀武扬威,擂鼓阵阵,心里越是犯嘘,特别是如今咱们的陈留郡守住了,兖州腹地的诸郡县也守住了,更是让他心头忌惮,不敢上前。”


    讲到这儿,陆羽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讲到。


    “他命传令兵提出要与荀司马一叙,那是想要探一探咱们的虚实,这于咱们而言倒是一个机会!”


    “趁着他如今还没打定主意,荀司马是有机会能说服他的,至少让他感受到鄄城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他攻不下来!”


    “如此这般,即便不能让他为咱们所用,至少,也可以让他保持中立,若然不敢赴约,他才会料定咱们兵力不足,下令攻城也将再无顾忌!”


    一番话,陆羽说的是言之凿凿。


    可事实上,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大家也能听懂,可……真的让荀彧单人赴会,所有人心头还是有点犯嘘。


    反倒是荀彧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陆公子提到的,正是我荀某想说的,这次与陆小兄弟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讲到这儿,荀彧当即吩咐。“准备开城门,我一人去赴会……”


    单人赴会么?

    曹安民表情一顿。“不如,让我挑选几名精锐的甲士护卫在荀司马左右,也好……”


    “不用!”荀彧摆摆手。“甲士再多,还能多的过郭贡的十万大军么?”


    语气坚决,荀彧整个人气定神闲……


    这么一股浩瀚的气场,让陆羽顿时感觉荀彧整整长高了三十厘米,两米一的气场霎时间铺面袭来。


    “文若……我觉得还是……”夏侯惇也还想劝。


    荀彧直接打断。“我意已决,再说了……”讲到这儿时,荀彧眼眸抬起望向陆羽。“陆公子与我的判断一般无二,这也让我更添了许多信心!”


    别人不知道,荀彧可是知道陆羽的真实身份。


    他可是隐麟哪……世人称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泄露天机”,荀彧自己的判断,隐麟的言语,双重保障下,荀彧料定不会有事!

    看着荀彧这般慨然行去的样子,一股英雄气扑面而来,这般气概莫说是文人,就是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这样的武者也是望尘莫及。


    咦……


    猛然间,陆羽想到了什么,这郭贡既是谨慎多疑,那何不……故布疑阵呢?


    心念于此,他小跑到荀彧身旁,与他一道下楼梯。


    一边下楼,陆羽一边提醒道。“荀司马不妨试着主动提及豫州的防护?吕布能偷袭兖州,那……会不会有人惦记着他郭贡的老家豫州呢?”


    “豫州与荆州、扬州又接壤……似乎袁术与刘表交战之所距离豫州并不远哪……”


    陆羽这么讲,其实有很大的猜测成分……


    郭贡在《三国志》中只出现了这么一次,就是现如今十万大军兵压鄄城的这一次,之后……他的行动轨迹毫无记载,这属实诡异。


    试想一下,在诸侯混战的当下,一个拥有十万大军的军阀莫名的突然没有任何记录了,那……是因为什么?

    多半是因为他很快的沉没在了历史的车轮中,而以此去推断,能将这支十万人的军团不漏声色的剿灭,或者吞下的……当世之中,唯有那么几人,考虑到地理位置,要么是刘表,要么是袁术!

    便是为此,陆羽笃定,必定有人惦记着郭贡的豫州……


    依着郭贡谨慎多疑的性子,荀彧若不漏声色将话题引向豫州。


    郭贡会如何呢?多半会意识到……袁术、刘表才是他最大的威胁,然后……放弃兖州,撒丫子跑路了吧?

    当然了,这些都是猜测,陆羽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恰恰就是这个猜测,让荀彧脚步一顿。


    陆羽的提醒,让他的脑海开始飞快的转动。


    刘表与袁术是在南阳交战的,而南阳隶属于豫州……原本,郭贡有十万大军驻守在豫州,故而,刘表、袁术尚有些顾虑,有些忌惮,不敢太过嚣张的在豫州攻伐!


    而如今,十万大军进犯兖州,袁术和刘表还打什么?反正都是争地盘,如今豫州空虚,打下这里不香嘛?


    可以说,陆羽的提点,让荀彧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这也让他能看的更远,算的更远。


    呼……


    荀彧疾呼一声,心头暗道:“隐麟不愧是隐麟哪”!

    或许在计略上,荀彧自问不输于他,可在格局上、在眼界上,两人之间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呀!


    “哈哈……”


    荀彧当即浅笑一声,如果说此前单人赴会,他只有七成把握能退兵,那么现在……他已经有九成九的把握能退敌军!


    稳,简直是稳如狗……


    荀彧再度意味深长的凝望向陆羽,旋即作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多谢陆公子提点,荀彧受教!”


    一言蔽,荀彧转回身子快步往城门外走去,此刻……城门一开,见证奇迹的时刻来临了。


    当然……


    荀彧与陆羽说了些什么,城楼上的夏侯惇是不知道的,可……他越想这事儿越觉得玄乎。


    一个谋士单人赴会,迎面十万大军。


    这算哪门子的事儿?这特喵的不是在送嘛!


  第一百一十一章 陆功曹神乎其神,荀文若牛掰轰轰

    城门打开,荀彧徐徐走出,单人匹马直面数万敌军,整个人气定神闲。


    临步入豫州兵的中军大帐,荀彧还不忘回头朝城楼上的陆羽、夏侯惇等人挥手示意。


    这份气概,究是两世为人的陆羽也深深的被折服,下意识的竖起了大拇指。


    如果说空城计中诸葛亮在城楼上抚琴已经够装逼了,那么……荀彧支身赴敌营,深处敌阵,面色如常,气场两米一,此番已经不能用装逼来形容了,简直就俩字——牛逼!

    如果非要再加上几个字,那一定是牛逼轰轰挂闪电。


    待得荀彧步入帐中……


    整个城楼上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半刻钟,一刻钟;


    半柱香,一炷香……


    夏侯惇左右踱步,他心里发毛,慌得厉害,究是昨日匕首架在他脖颈上,也没有这般心慌意乱。


    陆羽的眼珠子则是紧紧的盯着城下豫州兵的中军大帐,尽管《三国志》中提到过,荀彧出道之时有这么个高光时刻。


    可如今,这件事儿就发生在自己眼前,且关乎整个鄄城,整个兖州的局势,关乎数万生灵,陆羽还是觉得有些紧张。


    试想一下,若是敌人点名要见的是他陆羽,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果然,太出名了也不好啊!


    要知道,对方是十万人哪,这不是一个数字,而是活生生的十万敌军。


    攻城器械摆在眼前,严阵以待,黑压压的一片,此间的压迫感让陆羽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还是太年轻哪。


    这么些个敌军,莫说是攻城了,就是每人撒上一泼尿,都能汇聚成一条护城河了。


    ……


    城楼上的气氛愈发的紧张与寂然,整个守军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道声音,除了粗重的喘息声外,这周围是落针可闻的静谧。


    反观……城楼下,豫州兵中军大帐,荀彧与郭贡却是在帐内谈笑风生。


    荀彧那两米一的气场,兼之谈笑自若,不漏声色的将豫州兵疲倦之师与鄄城内严阵以待的曹军将士做出了鲜明的对比。


    陈留战事,十面埋伏,杀得吕布损兵折半……


    兖州腹地,吕布几路兵马铩羽而归,这些经由荀彧细腻的描绘出来,直让郭贡的心头连生怯意……


    当然,郭贡更笃定的是鄄城早有防备,荀彧也必定有所倚仗,否则……他又如何能做到大军压境时面不改色,支身赴会,谈笑风生呢?


    “荀司马,我听闻献上十面埋伏,陈留郡破吕布者乃是曹营中的一个年轻人,听闻曹州牧封他做幕府功曹,可有此事?”


    郭贡将心头好奇的一点抛出。


    也不怪他好奇,自打发兵往兖州攻来,一路上连番不断的情报,几乎每一条都提到了一个关键少年的名字——陆羽!

    没错,若然不是有这个家伙,兖州的局势绝不会像是如今这般坚如磐石,他郭贡此番投机也不至于顾虑再三,投鼠忌器。


    “陆功曹啊……哈哈……”荀彧一缕胡须。“这位年轻的幕府功曹哪里只是如今立下大功呢?”


    “郭刺史岂不听闻,昔日我家主公以区区千余骑兵重创三十万蛾贼,更是将百万黄巾收为己用,这中间的谋略又怎么少得了陆功曹的参与?”


    唔……


    郭贡一怔,在豫州时,他还犯嘀咕呢,曹操怎么就在兖州崛起了呢?


    怎么就打的三十万蛾贼屁滚尿流?逼的他们主动投诚,一波赚到几十万兵马?又怎么养活了这几十万大军呢?


    作为一州刺史,郭贡太清楚,这年头招募些兵勇就够难了,养活他们更得费老大劲了。


    而招募兵勇的方法,无外乎两个,要么凭借以往的军旅生涯,要么得积极联络地方门阀,恰恰曹操在两头不占的前提下,一波纳降几十万……


    那时郭贡就琢磨着,曹操身边必有高人。


    敢情,是这个幕府功曹——陆羽啊!


    郭贡抬起头来,当即有些恍然大悟。“这位陆功曹看起来深不可测呀!”


    “这才是其一……”聊到陆羽,荀彧的话可密了起来。“郭太守多半也打探到我家主公在徐州的战况了吧……”


    “噢……”郭贡脱口道,“听说曹州牧已经攻取了东莞、琅琊、东海三郡,彭城也围了许久,听闻民心浮动,大量的士卒投靠曹军,看样子很快彭城也要攻下了,而后面徐州的治所下邳城,不过是探囊取物!”


    言及此处时,郭贡的眼眸中闪烁出羡慕的神采……曹操这是要做大的节奏呀。


    荀彧却是笑道。“郭刺史的情报是打探出来的,故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郭太守还不知,我家主公缘何能在徐州战事中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如何?”郭贡好奇的问道……


    “这又得提到我们曹营的这位陆功曹了。”荀彧如实讲。


    其实,他感觉与郭贡的对话很轻松,因为扯到陆羽身上,说的都是事实,完全没有需要杜撰的地方……


    一下子炼狱难度降低为新手难度了……


    再说了,毕竟是陆羽嘛,隐麟哪,料敌于先、料事如神是他的强项啊!

    塑造出这么一个深不可测的人物,郭贡投鼠忌器,哪里还敢觊觎兖州?


    “来……郭刺史,今日我向你细细道来,这陆功曹是如何献策?如何助我家主公在徐州战无不胜!”


    呃……别说,荀彧这么一讲,郭贡还真的好奇起来了。


    两人单单聊陆羽,聊徐州就聊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当然了,荀彧自然是好好的包装了一番陆羽,什么“三策定徐州”,什么“立木为信攻人心”,总之……说的是神乎其神。


    真论起来,郭贡在舌战上的级别跟荀彧差远了,聊着聊着,就陷入了荀彧的节奏,一下子对这个陆羽陆功曹这个神话一般的存在充满了敬畏。


    这还是个十五、六的少年吧?


    如此老道的计略,便是那些自诩智略超群的谋主也比不上吧?


    “荀司马口中,这陆功曹如此厉害,倒是让本刺史想要登门讨教。”郭贡笑着说道……


    几句话,荀彧已经成功捧出了一个曹营中的“神话”。


    “其实原本让陆功曹下来一趟,与郭刺史聊聊倒也没什么……”荀彧露出一抹为难之色……


    啥?

    郭贡一惊,他连忙问道:“陆功曹在鄄城?”


    “是啊!”荀彧颔首。“陆功曹不像我呀,他身系兖州安危,要批阅的公文实在是太多了,再加上他若在,将士们的士气就在,他若是支身下来,将士们也不会同意的,自然不能与我这无用之人一般说下来就下来咯!”


    乖乖……


    郭贡倒吸一口凉气,敢情如今驻守鄄城是这么个神话一般的人物。


    怪不得荀彧有恃无恐,也怪不得他谈笑自若,气定神闲,这是有倚仗啊!

    再联想到陆羽那一桩桩事迹……接连让黄巾军,让徐州陶谦,让吕布都吃了大亏……郭贡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拎得清的……


    真要攻城,他不觉得自己能做的比陶谦、吕布更出色。


    “哈哈哈……”郭贡苦笑道。“我来此也是听说吕布奇袭兖州,我与曹公是好邻居呀,怎么能允许这贼人偷袭呢?如今……吕布已退,局势大定,自然也没有我什么事儿了。”


    “荀司马,咱们相谈甚欢,下次,下次有机会本刺史一定登门拜访,连带着拜访下这位神乎其神的陆功曹!”


    说到这份儿上,荀彧觉得已经稳了,不过……他还是将最后的杀招一并道出。


    “郭刺史是要返回豫州么?”


    “正是……”郭贡回答着,别说……这两个字脱口,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那……郭刺史可一定要加快行程啊!”荀彧云淡风轻的提醒道。


    “这是为何?”郭贡连忙问……


    荀彧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我方才在城楼上与陆功曹攀谈,他提到……袁术与刘表交战之所是在南阳郡,而南阳郡隶属于豫州,若然他们趁着郭刺史来兖州‘平叛’之际挥兵北上……那郭刺史的豫州可就危险了呀!”


    “兖州之所以能抵御住吕布的奇袭,那是仰赖陆功曹的智略……可郭刺史这儿……怕是没有这般杰出的谋主了吧?”


    嘶……


    言及此处,郭贡倒吸一口凉气。


    糟糕……


    他猛地反应过来,他只想着来兖州浑水摸鱼,可万万没有顾虑到自己的豫州周围也是强敌环伺……


    刘表还好,可那袁术……绝不是省油的灯啊!

    偷袭豫州,这种事儿,他真的做得出来。


    心念于此,郭贡朝荀彧拱手道:“多谢荀司马……多谢陆功曹的提点,军务繁忙,我这儿就不留荀司马了!来人……送荀司马回城!”


    “喏……”


    几名甲士答应一声,赶忙恭敬的将荀彧送出大帐。


    而此刻的郭贡脸色铁青,他连珠炮一般的吩咐:“即刻返回豫州,要快……要快……要快……”


    一连三个“要快”,足以表达此刻他的心情。


    说起来,郭贡来兖州的时候心情颇为愉悦,以为要大捞一笔,谁能想到,走的时候这般十万火急!

    ……


    城楼上,足足一个多时辰,此间的气氛变得越发的冷峻。


    原本大家伙儿还在等待,紧张的等待。


    不知是谁疾呼一声。“出来了,荀司马出来了……”


    众人急忙扒到城墙上,果然,荀彧从大帐中走了出来……依旧是气定神闲,连带着还有几名甲士恭敬的跟在他的身后,将他护送到城楼下时,才迅速的撤回。


    夏侯惇猛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荀彧没事儿,他竟还活着?虽然有些吃惊,但打从心底里,他是高兴的。


    而几乎就在荀彧入城的档口,又有一名守军高呼一声。“你们看……豫州兵撤退了,他们……他们拔营撤退了!”


    因为太过惊讶,喊到最后他的语调已经有些嘶哑。


    这一刻,所有人顾不上去看荀彧,纷纷转头望向豫州兵的营寨,果然……敌军正在迅速的撤离,还是极其狼狈的那种。


    他们甚至丢下了许多不易携带的辎重,轻装简行,快步离鄄城而去。


    在所有人看来,整个画面无比玄奇,无比匪夷所思……


    有那么一瞬间,夏侯惇、曹纯、夏侯懋都感觉自己是在做梦,真的……十万大军真的退了,眼睁睁的在自己的面前,在八千守军的注视下退了。


    诚如陆羽方才提到的那般,真……真就是荀彧一人退了十万大军!

    牛逼呀……单单“牛逼”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荀彧了……简直是小母牛骑海燕——牛逼上天了。


    欢呼,待得敌军退的远了,整个城楼上霎时间欢呼雀跃起来……


    “退了,真的退了……”


    “敌军退了……退了!”


    “守住了,咱们守住了……”


    唯独陆羽,呼……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间凶险哪。


    不过,总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郭贡的撤离标志着整个兖州的局势稳定住了。


    不过是丢了一个濮阳城,这完全是在能控制的范围内!

    ……


    踏踏……


    回到城内的荀彧,脚步变得厚重许多,速度却是变缓了许多。


    他没有登上城楼与众人汇合,而是独自一人赶往衙署,待步入书房后,“啪”的一声,他整个身子瘫软了似的坐在竹椅上。


    方才在十万军中有多么的气定神闲,如今的他就有多么的虚脱……


    荀彧不是神,他也有恐惧,有惊怖,外表的气场不过是遮掩内心中的惶恐与不安罢了……


    面对这么多人,这么多双如狼似虎的眼睛,莫说是文臣,就算是一身是胆的武将也该害怕了吧?

    呼……长长的呼出口气,荀彧需要一些时间来缓一下。


    在他看来,方才几个时辰的交谈,并不轻松啊……每一句话,均在心头思虑再三,所消耗的精力,外人如何能体会呢?

    呼……又一次呼出口气,荀彧试着扶着竹椅坐起身子,如今的局势给不了他太多的时间。


    荀彧当即提笔,开始撰写文书,他要把如今的局势如实的报送给徐州前线的曹操。


    荀彧知道,比起他自己,徐州的曹操更迫切的想要知道此间的局势。


    说起来……此前,已经有两封书信发往徐州,第一封陈明兖州局势间不容发,让曹操随时准备撤回;

    第二封是讲明陈留郡危机已解,局势大致稳定,可稍缓驰援,静观其变;


    现在……是第三封,荀彧要告诉曹操,整个兖州不过只丢了濮阳一城,大局稳定……


    且吕布大军亦被重创,短时间内威胁不到兖州,让曹公相机而定!


    荀彧知道,“相机而定”……这四个字对前线的曹操来说格外重要。


    当然,除了这些,荀彧还将陆羽如何救夏侯惇?如何保全青州兵?如何助他退郭贡?陆羽手下的程昱如何立下的汗马功劳,尽数娓娓写出……


    这些是陆羽与龙骁营应得的,这也有利于曹操对局势的判断。


    “荀司马可还无恙?”


    落笔时,荀彧听到书房外的一个声音,这是曹安民的嗓音。


    “无恙……”荀彧的嗓音有些沙哑,他招呼曹安民进来,旋即将写好的竹简递给了他。“安民,这个交给你,你亲自往徐州跑一趟,七百里加急第一时间交给你叔父!”


    讲到这儿,荀彧不忘再三提醒。“此事事关重大且十万火急,你务必亲手交到他的手上,万不能有失!”


    “喏!”曹安民接过竹简,小心翼翼的收好,快步撤出书房……


    望着曹安民的离去,荀彧突然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回想一下整个兖州乱局,这中间的凶险程度远远胜过此前危机的十倍、百倍……


    若非陆羽,若非龙骁骑,若非曹纯、若非典韦……若然他们中……有一个环节出现了一丁点儿纰漏,局势极有可能瞬间倾覆,兖州易主并不是危言耸听……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造成的连锁反应……


    荀彧不敢想……


    若真有那时,曹操不得不放弃徐州大好的局势,即刻回援……而那时与吕布的博弈亦会凶险十倍、百倍!说是危急存亡也不为过呀!


    呵呵……荀彧勉强笑出声来。


    得亏陆羽在,得亏隐麟帮助的是曹操,荀彧感觉心里一下子就有底了不少。


    话说回来,隐麟都表现到如此地步了,曹操也该能看出些许端倪了吧?

    当然了,依着曹操的聪慧,哪怕是看破也不能说破吧?


    心念于此,荀彧一缕胡须,整个心情爽然了不少,在兖州,这日子过的属实刺激极了。


    ……


    “哒哒哒。”


    疾驰的快马从官道上一闪而过,所有人关注的兖州情报正送往徐州。


    当然,递送情报的不止是曹安民一个……


    陶谦安插在兖州的信使,他们马似乎更快一分。


    而此刻的陶谦与刘备尚未料到……彭城、下邳城,乃至于徐州,即将——大祸临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陶徐州乐极生悲,曹孟德黑云压城


    徐州,下邳城。


    陶谦的长公子陶商前来拜见父亲时,惊讶的发现,一连病了几日的父亲,今日竟在庭院中赏花、喂鱼……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病容,整个人心情也似乎大好。


    “父亲病好了?”陶商上前站在陶谦的身侧。


    “哈哈……”陶谦浅笑一声,也不回答,待喂完手中鱼食后,才转过身,拍拍陶商的肩膀,笑着说道:“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病虽没好,可有喜事传来……这双腿、双手就闲不住,想出来走走。”


    喜事?


    陶商眼珠子一转,这段时间,曹操大举压境,连破三城,眼瞅着彭城就要被攻陷了,下一个……就轮到这下邳城了?哪还有什么喜事?

    真要论起来,最大的喜事当属……平原刘备带着关羽、张飞、赵云前来助战,可事实上,他们只有一千兵,杯水车薪,哪里能拦得住曹操呢?

    “不知,父亲提到的喜事是?”陶商好奇的问道……


    “哈哈……”陶谦摆摆手,示意下人都退下,此间水榭前便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


    直到这时,陶谦刻意的压低声音,笑着说道。“曹操就要退兵了……”


    啊……退兵?

    陶商一愣,如今的曹军势如破竹,莫说是破彭城,就是攻破下邳,一鼓作气夺下徐州都不在话下?退兵……除非曹操的脑袋被驴踢了,否则……他们怎么可能退兵呢?


    “父亲,这……”


    不等陶商开口询问,陶谦的话抢先而出。


    “商儿,五日前父亲就收到兖州的急件,这是咱们在兖州布下的细作传来的……”陶谦的嘴角始终勾起,言语间带着轻微的笑意。


    提到关键之处,他加重了语气。“吕布率并州狼骑奇袭兖州了,整个兖州大乱,听闻,吕布手下的陈宫联合兖州当地的氏族,更是请豫州刺史郭贡率十万大军出征兖州,哈哈哈……如今的兖州正直混乱,曹操怎么能不退兵呢?”


    什么……陶商一怔,竟有此事?


    “父亲……既是五日前的信笺?为何现在才告诉孩儿呀……”


    “哈哈……”陶谦抖了抖衣袖。“我就是看看,咱们徐州有多少人首鼠两端……”说着话,陶谦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递给了陶商。


    陶商打开一看,上面记录了许多名字,以及……他们与曹操书信往来的时间,这些名字,他并不陌生,大多是徐州的官员。


    呼……陶商长呼口气,想不到父亲还算计到了这些,那么……他是在装病?


    “父亲,原来……你没病!”


    “……是有些人有病,咱们得等曹操退兵后,给他们好好治上一治。”陶谦的眼眸微微的眯起。


    诚然,他不是一个出色的军事家,可在治理州郡,在揣摩人心上,他有独到的见解。


    自打五日前,上一封急件传回,陶谦就料定曹操必定回援。


    而他这一回援,彭城之围解了不说,那些已经攻下的城池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再攻回来。


    何况,他陶谦还有刘、关、张三兄弟,这徐州的局势一下子就明朗了不少。


    “哈哈哈哈……”陶谦再度消除身来。“我料定曹操退兵也就是这两日,商儿准备摆宴,为咱们的丹阳兵,为刘、关、张庆功!”


    正直大笑……


    “……明公,有兖州的信笺传来!”水榭外一个声音传来,这个声音陶谦与陶商并不陌生,乃是陈登陈元龙,是陶谦提拔的典农校尉,主管一州的农业生产。


    除了这一层身份外,他还是徐州名士派的领袖。


    要知道,徐州可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这里面派系错综复杂,核心分为三个派系,以陈登为首的名士派,以糜竺、糜芳为首的庶人派,还有以陶谦老家将领曹豹为首的丹阳派。


    陶谦最器重的是名士派与丹阳派,反倒是对庶人派有些冷落……


    再说陈登,因为颇有见识,如今多事之秋,陶谦将他安排在自己的身边,有什么事可以有个人商量。


    “兖州信笺?”陶谦微微一顿,继而招呼陈登步入水榭。


    陈登赶忙递上书信,陶谦则招呼他不用,让他直接念出来……此间没有外人,陶谦没必要藏着掖着。


    再说了,他大概能猜到,此信笺无外乎撰写的是如今的兖州有多么的混乱?


    还有哪几座城池姓曹?有哪几座城池已经改姓吕?哪几座城池姓郭?

    当然,这些都是陶谦喜闻乐见的……


    陈登也不迟疑,当即展开竹简,徐徐念道:“明公在上,特斩获兖州情报,吕布联合兖州氏族偷袭陈留郡,于陈留郡南城门大战,吕布身中埋伏,并州兵损伤过半,仓皇逃窜!”


    什么……


    这话脱口,陶谦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偷袭……还里应外合,一个小小的陈留郡都没打下来么?

    陶谦的表情僵住,他感觉自己脑袋有点发懵……他有一种搞不清状况的感觉。


    陶商的心头则生出一抹不祥的预感,继而,他觉得有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心口上。


    疼……现在还不疼,就是有点莫名的担心与恐惧。


    陈登的话还在继续。“并州兵兵发五路进攻兖州腹地诸郡县,于范县、东阿遭遇阻截,曹军早有准备,并州兵铩羽大败!兖州腹地诸郡县无虞……”


    兖州腹地也……也无虞?


    此言一出,陶谦腿已经软了,他年龄大身子骨并不好,“啪嗒”一声,单腿直接跪地。


    但他强行搀扶着墙壁站起,嘴巴嗫嚅了一下,却发现喉咙已经堵住,发不出声音,一股难以名状的心情浮现于脑海。


    陶商则是重重的凝着眉,他觉得这事儿太诡异了……


    陈留郡没有攻下来也就罢了,兖州腹地的诸郡县全都守住了?不是奇袭嘛?不是偷袭嘛?这偷的是哪门子袭?

    再说了,曹操倾全力攻徐州,留守兖州的似乎没有多少兵马呀?


    陶商尤自不可置信,他摇着头仿佛在说,这是假的,这统统都是假的。


    陈登的话还在继续,这次,不单单陶谦与陶商的脸色不好看了,就连陈登的话语也变得磕绊了起来。


    “郭贡举十万大军兵临鄄城,驻守鄄城的荀彧亲自下城与郭贡一番细聊,十万豫州兵当即……当即撤离,退……退回豫州,竟与兖州秋毫无犯!”


    啊……


    陶商感觉自己快尿了。


    这什么情况?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就这么秋毫不犯的就退回去了?他感觉郭贡很坑,他感觉十万豫州兵更坑……简直是深渊巨坑!


    而此刻的陶谦已经怔住了,他想的更远,若是……陈留郡无恙、鄄城无恙,那些郡县无恙……曹操哪里还需要撤退?


    曹操若不需撤退……那……那……彭城的陷落不就是板上钉钉了么?

    而下邳城的陷落似乎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陶谦瞪大了眼睛,他的双目这一刻失去了神色,水榭中很暖和,可似乎这一股股暖流完全无法消散他心中的寒冷。


    因为局势的大反转……因为预料到徐州的沦陷,陶谦的泪水已经遏制不住,犹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啪嗒”落下。


    他感觉心也在滴血,他感觉自己的心正在被曹操一刀一刀的给刮下来……


    终于,受不了如此打击的陶谦“噗”的一声,狂喷出一口鲜血,他整个人也像是一摊软泥似的跌倒在地。


    “爹,爹……”


    陶商急忙去扶……


    陈登也打算去扶,却看到了竹简上的最后一条,准确的说是唯一一条“好”消息。


    可似乎……


    哪怕是这条好消息,也不能弥补之前三条坏消息所带来的悲怆!更不能扭转局势!

    诚然,吕布攻取了濮阳城……


    但曹军原本驻守的将军与将士并没有受到丝毫重创,也就是说,曹军在兖州的实力现如今保存完好。


    反倒是吕布……连翻的大败,损兵折将,再加上郭贡的撤离使其成为了孤军奋战,所获得的无外乎一座城池而已……


    谁胜谁败?一目了然……


    这兖州的局势竟神奇般的稳住了!

    “来人……来人……”


    “快,快传医官,快传医官哪!”陶商还在喊叫,声嘶力竭的大喊。


    陶谦则努力的睁开眼,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吩咐道:“快……快派使者……再……再去请袁绍、袁术、刘表、公孙瓒救援徐州。”


    “他们……他们都……都觊觎徐州,必定……必定不会看着曹操夺下徐州,而无动于衷!”


    细若游丝的声音,唯独他的儿子陶商能听到。


    “唉……”


    “唉……好……好!”连连的哀叹,陶商表面答应,其实,他心里头清楚的很。


    该派使者的早就都派过使者了,该来的早就来了。


    更何况曹操为报父仇,又与民秋毫无犯,道义……道义是站在他那边的呀……


    现如今……不会有援军了……徐州完了!

    这边,陶谦父子泣泪连连……


    与之相反,陈登却是紧紧的眯起了眼睛。


    他是个聪明人,他父亲沛国相陈珪也是个聪明人,现如今陶谦可谓是大势已去,徐州异主已经是板上钉钉。


    这种时候,对他们陈氏而言至关重要,该重新挑选主子了呀……


    “曹操……”


    陈登心头喃喃……


    兖州,能在极端不利的境况下转危为安,曹营中卧虎藏龙,不简单哪……或许,也是时候该与曹营联系一下了吧?

    心念于此,陈登的眼眸缓缓的抬起,隔着窗子眺望向西边彭城的方向。


    想必,彭城就要改姓“曹”了吧?

    ……


    ……


    彭城外五里处,如今的曹军已经将营寨退后了五里,所有的甲士都整装待发,只要一声令下,即刻就放弃徐州退回兖州。


    这是曹操做出的万全准备,在这之前,他已经收到了荀彧两封书信,其中第一封荀彧的亲笔书信中,许多句子不时的在曹操的脑海中浮现。


    ——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

    ——将军本以兖州首事,平山东之难,百姓无不归心悦服。且河、济,天下要地也,今虽残坏,尤易以自保,是亦将军之关中、河内也,不可不回援。


    别看文绉绉的,其实荀彧第一封信笺中要表达的就是——兖州局势不明,老曹你得做最坏的打算,放弃徐州,回来驰援兖州!


    ……兖州是你的大本营,又是交通要地,纵是放弃徐州,也必须稳固后方,如此才能成大业!


    曹操原本也打算如此,早就点好兵马准备放弃徐州退回兖州。


    可……就在几日前,他收到了荀彧的第二封信,打开一看却是陈留局势稳定,陆羽将计就计大破吕布。


    最夸张的是,原本正在盗墓的程昱听闻局势有变,当机立断斩杀一县丞,劝说一县令,建立起一道铁血防线,一时间,整个兖州的腹地坚如磐石!


    兖州大部稳定,这也给曹操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曹操不由得感慨,陆羽、程昱、曹纯……龙骁骑这次都立下大功了……


    荀彧的信笺中也点明他最新的观点——静观其变!

    可……偏偏吕布进攻濮阳城与豫州刺史郭贡十万大军兵发鄄城的消息再度传来,这让原本喘出一口大气的曹操再度蒙上了一层阴影。


    濮阳、鄄城……若然此二城有失,那兖州将再度陷入乱局。


    若非荀彧信誓旦旦的提到那么一句“静观其变”,曹操早就放弃徐州,率军回援了……


    彭城固然重要,唾手可得的徐州也很重要,可……诚如荀彧所言,兖州是大后方,是关键的关键,更加不容有失。


    终于……


    兖州的信使出现在了官道的尽头,曹仁第一时间传报曹操。


    曹操等不及亲自出去迎接,隔着老远,曹操就看清楚了信使的模样,这次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侄子曹安民。


    此番荀彧派曹安民来送信,料得必有深意,而此信必定十万火急!

    “安民侄儿,文若可有书信带来?”


    曹操亲自帮曹安民牵马……曹安民翻身下马,急忙从怀中取出竹简递给曹操,“书信在此……”


    曹操则忙不迭的打开……


    一旁的曹洪性子急,却又认识的字不多,索性问道:“安民,兖州局势如何了?”


    “局势稳固……豫州刺史郭贡十万大军退去,吕布攻下濮阳城,但麾下损兵折将,其余城郡均尚在我们手中,短时间内无需担心吕布的进犯。”曹安民尽量的喊得声音大一些,尽管疲惫……可他知道,兖州的消息能鼓舞此间士气!


    “那……元让呢?”听闻濮阳城陷落,夏侯渊忙不迭的问道,眉宇间尽显担忧之色。


    “夏侯将军也无事……”曹安民如实回道。“此前他中计丢了濮阳城,更是大意之下被吕布的手下劫持,是陆羽公子救了他,如今……夏侯将军与青州兵都驻守在鄄城,未有伤亡!”


    呼……


    此言一出,夏侯渊、曹仁、曹洪如释重负。


    吕布奇袭,丢个城他们能接受,可……若是夏侯惇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了。


    这边……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曹安民……


    另一边,曹操已经将整封竹简悉数读过。


    当看完最后一个字时,曹操那乌云密布的面颊顷刻间拔云见日,久违的魔性的笑声再度浮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一出,一旁的戏志才连连问道。“明公何故发笑?”


    “我笑那吕布缺运,郭贡无谋!”


    曹操一边笑,一边答道:“吕布小儿妄想图谋我兖州,却不想我在兖州留下了文若与陆羽两人,哈哈,吕布小儿机关算尽,损兵折将也不过才谋下了一座城池!”


    曹操怅然的大笑了起来,声贝越来越高……


    丢一座濮阳城,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曹操能接受……何况,吕布军损兵折将,他们现在想必也并不好过。


    此番……除了夏侯惇外,荀彧、曹纯,特别是陆羽这边,又是一连串的功劳……好啊,好啊!


    曹操的拳头猛然握起,他的眼眸徒然望向另一侧彭城的方向。


    后方稳固,没有后顾之忧的曹操是可怕的,他可以集中精力对付眼前的彭城了……“嗖”的一声,他腰间的倚天剑脱壳而出。


    “传令三军,即刻造饭,三个时辰后,围三缺一,总攻彭城!”


    “喏!”此言一出,所有将军齐齐拱手应喝,这一天天的担惊受怕,倒是忘了,眼前还有个岌岌可危的彭城呢?


    呵呵……


    总算是等到攻彭城的时候了……


    这一战,曹军士气如虹,这一战,彭城人心离散,这是一场还未开始,就注定结局的战斗,彭城乃至于徐州必将陷落!

    ……


    “杀呀……”


    黑云压城,这次狩猎的一方换成了曹操!


    在曹操看来,这是久违的拔云见日。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是花前月下?还是一对冤家


    “杀……”


    “杀……”


    随着数以万计,十万计的曹军全面攻城,整个彭城陷入了一片火海。


    西城门、南城门、北城门,三路齐进,势如破竹。


    而令人惊诧的是,本该固守彭城的徐州兵,大量的畏缩不前……他们不想去送死,更不想沦为曹操道义之战的牺牲品!


    整个徐州兵的士气几乎坠入谷底。


    “不好……有细作打开了西城门……”


    “不好,有细作打开了南城门……”


    “不好……北城门上抵挡不住了!”


    一句句的极端不利的喊叫声响彻整个彭城。


    细作么?根本不是什么细作,是彭城内的氏族命族人打开了城门,迎接曹军入城!


    “杀……”


    “冲进去!”


    曹军的士气愈发高昂……百姓们默契的退回自己的家中,而曹军在街巷中遇到了最后一股负隅顽抗的敌军队伍!


    没错……他们是曹豹与他的丹阳兵,这是陶谦从老家召来的兵马,他们对陶谦的忠诚一如谯沛武人之于曹操。


    只不过……如今的局势下,离心离德的氏族、保持中立的百姓,士气低落的甲士……根本不可能抵挡住曹操,彭城沦陷已经不可避免。


    “顶住……顶住……”曹豹还在负隅顽抗。


    战火燃烧,无数人撕心裂肺的怒吼……从九天俯瞰,可以见到绿色与黄色的交融,数不尽的身着绿色铠甲的青州兵宛若一把锋锐的长刀,直直刺入彭城的心脏地带。


    徐州兵、丹阳兵瞬间就被撕开一个裂口,而这个裂口还在深入,还在扩大,就像是被蚁虫啃食的堤坝,瞬间就变得千疮百孔。


    在夏侯渊、曹仁、曹洪的带领下,曹军气势如虹,毫无畏惧的朝这些螳臂当车的丹阳兵冲去,有的冲锋过猛,陷入了丹阳兵的包围之中,身边的敌人前仆后继,无穷无尽,但……曹军将士的战戟也愈发的嗜血、锋芒!

    这里,没有弱者的悲呼,只有强者的怒吼。


    十万曹军宛若乘风破浪的战舰,在彭城中肆意纵横……所遇到的顽强抵抗不过一个时辰就化为乌有。


    至于缘由,在抛去了士人的支持,抛开了百姓的助力,曹豹与丹阳兵,哪里还是曹操与青州兵的对手?

    尽管是攻城的一方,尽管对彭城内并不熟悉,可此刻的曹军宛若不可战胜的存在。


    ……


    东城楼上。


    刘备正眯着眼睛凝望着彭城的战场,整个面颊低沉且凝重。


    西城门、北城门、南城门均已沦陷,为今只有东城门……还掌握在刘备的手中。


    “大哥,再不去支援,整个彭城就没了……”张飞紧握着丈八蛇矛,他连连嚷嚷着……要不是刘备拦着他,他早就去与曹军厮杀了。


    “站住,不许去!”刘备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决。


    “诶呀!”张飞气的直跺脚,仗打到这份儿上,他心里憋屈死了……眼瞅着彭城就要丢了,还不上……大哥到底在顾虑些什么。


    “三弟,大哥说的对!”关羽一手握着青龙偃月刀,一手轻捋了下长须。“我们不过两千兵,曹军将近十万人,纵是驰援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那……就不管了?”张飞依旧嚷嚷着。“那咱们守个什么城?都当缩头乌龟算了!”


    “三弟你看这边……”刘备一把抓住张飞,他的手指向东城门,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今其它三个城门已经沦陷,唯独东城门在我们的手里,若然放弃东城门去驰援丹阳兵……那,丹阳兵就没有退路了!”


    “还有那些想要逃出城的甲士、百姓、氏族也将没有退路,咱们不是不去征战,而是守住这唯一的退路……这是比征战更重要的地方。”


    刘备的语气凝重,很罕见的,他以如此沉重的方式与两位贤弟交谈。


    的确,虽然大部分的氏族与百姓或者倾向于曹操,或者保持中立。


    可……依旧有一些氏族与百姓选择从东门逃窜而出,陶谦仁义,对百姓素来不错,一些百姓与氏族受到过陶谦的恩惠,自不忍背弃。


    而在刘备看来,这些人都是他需要拉拢的……


    借着掩护他们出城,可以顺带着赚到一大波民心。


    之后徐州的乱局,这些人心……或许能帮到他刘备。


    当然,如今的刘备也是逼不得已才如此做的,这是他为数不多能赚取人心、逆风翻盘的机会。


    心念于此……刘备扯着嗓子大喊道。


    “百姓们快从东城门逃窜,我已经在沿途派人准备好口粮,足够你们逃到下邳城……”


    “快……快走啊!”


    言及此处……


    不少百姓深深的动容,他们此前就受到过陶谦的恩惠,以为陶谦就够仁义了,没想到,当此危难之时,这里还有一个人如陶谦般仁义,而他的名字叫刘玄德!

    “大哥,我去指挥百姓撤离。”关羽请命道……


    “俺也去!”知道大哥用意的张飞也不添乱了,嚷嚷着也要去帮忙。


    “不用去了……”刘备眼眸凝起,他指着东城门的方向。“这已经是最后一批百姓了,看起来,更多的百姓选择留下,选择站在曹操那边。”


    心念于此,刘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如今百姓逃亡的数量与他的预期相差甚远……这足以说明,曹操此前的谋略卓有成效!


    “好厉害的攻心术啊!”


    刘备不禁感慨……


    与民素昧谋面,却能让民心归附,如此攻心手段,属实厉害呀!


    心念于此,刘备不由得高看曹操一眼,可他又觉得,凭着对曹操的了解,他应该是想不出如此攻心术,这很不符合他那“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性格……


    那……就是,曹操身边有能人指点哪!


    “唉……”刘备摇摇头,心头颇为无奈,当初他效力于公孙瓒,任平原相;


    而曹操效力于袁绍,任东郡太守。


    那时候的两人半斤八两……可两年间,曹操的际遇让刘备羡慕啊……


    而如今的曹操已经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


    反观他刘备自己呢?除了身旁的关羽、张飞、赵云三个兄弟外?还有什么?

    老天为何就不能赐给他刘备一个谋主呢?


    “二弟、三弟、子龙,你们看……丹阳兵也朝这边撤离了。”


    刘备提醒道。“如今百姓已经撤离的差不多了,咱们与丹阳兵一道弃城离去,权且先退往下邳城,与陶徐州见面后再做计较!”


    “好……”关羽、张飞、赵云齐齐的答应一声,刘备所属两千军即刻撤离彭城,这一战,他的兵马分毫未损,却因为守住了东城门,赚得了一大波人心。


    只是,哪怕是撤离时,刘备也想不通。


    缘何吕布偷袭兖州,竟到最后雷声大雨点小,甚至都不需要曹操回援?这属实太过匪夷所思!

    当然了,有这个想法的何止他刘备一个?

    上一个生出这般想法的,还是如今正卧病在床,奄奄一息的徐州牧陶谦!

    ……


    ……


    兖州,陈留郡。


    局势稳定,陆羽也没必要在鄄城待着了,留下两百龙骁骑协助守城,陆羽带着另外一百龙骁骑退回了陈留郡。


    说是带着一百龙骁骑,其实……就是陆羽害怕,有一百余弟兄们保护,心里安稳不少。


    当然了,典韦在身边,陆羽一路上更踏实,他感觉自己这波人打几百个不在话下!


    不过……


    一路上,陆羽能感受出典韦有心事儿,可问他,他又不讲……只说没事儿。


    这倒是让陆羽有点搞不懂了。


    像是典韦这样武力值爆表,但心思单纯的人,照理来说不应该钻牛角尖,心里也藏不住事儿,似乎不该有啥烦心事哪?

    罢了……回去再说吧。


    此刻的陆羽没有想这么多,他也不会理解典韦的心情。


    如今的典韦心心念念的就一桩事,打败吕布!

    典韦是一个尚武的人,上一次与吕布交手,他没赢,吕布也没输。


    可……严格的说起来,若不是典韦用以命换命的打法,他还真不是吕布的对手。


    在人与兵器的结合上,在人与马的结合上,典韦差的何止是一个档次!他说能仰赖的……或者说他唯一的优势无外乎一身蛮力罢了。


    一路上,典韦一边趋驰马车,一边琢磨着的就是如何提高自己,如何战胜吕布!


    陆羽在问过典韦几次后,索性也不问了,这家伙真要肚子里藏着啥事,还真不好套出来。


    只不过……现如今,比起典韦心事儿,更让陆羽在意的是回家!

    没错,正是所谓——回家的诱惑……


    要知道,家里还有昭姬姐呢,这么多天陆羽在外面,想必……她一定会担心吧?

    回到陈留郡……


    如今的陈留郡是曹休在主管,别说……主管的还不错,整个治安井然有序,百姓的生活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陆羽琢磨着,敢情……曹休还有治理州郡这方面的才干呢?


    思虑的功夫,马车已经停到了蔡府。


    陆羽示意门子无需通传,自己径直走了进去……问过几个仆人后才知道,近来昭姬姐的确颇为担心自己,许多晚上都睡不着,独自在月下发呆……


    不过好在这几日,昭姬姐突然找到一件事儿做,这也让她忙碌了起来,无暇在去担忧弟弟陆羽……


    至于这件事儿嘛,陆羽一听就觉得昭姬姐很擅长,就俩字——教书!

    就像是私塾里的先生一样教弟子读书,不同的是……昭姬姐是一位罕见的女先生。


    至于她的学生嘛,陆羽知道其中一个是“诸葛亮”,这是陆羽主动提到过的……要从小养成,不能让孔明长歪了!

    可另外一个是谁呢?


    听仆人讲,竟然还是个十五、六的女孩儿?呃……不对,这个年纪……应该说是女人。


    在汉代,女子的法定婚龄是十五岁前,若然这个年纪还不嫁人可是要罚巨款的……这都要嫁人……或者是已嫁人的小少妇了,哪里还是什么女孩儿?


    出于好奇,陆羽悄悄的行至书房附近,打算偷偷听听昭姬姐姐是怎么讲课?会不会像他爹蔡邕那样,讲课前先弹琴一首,下课时再弹琴一首,纯手工上(下)课铃。


    也顺道看看这位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容貌如何?气质如何?


    缓缓的靠近书房……


    陆羽听到其中,一个男声提问:“敢问女先生?这六艺,又当如何细解呢?”


    这声音陆羽记得,是“诸葛亮”的声音,很清脆……


    只是,想不到……这十二岁的诸葛亮,很爱提问嘛!所谓敏而好学……


    说实在的,对于陆羽而言……


    把“诸葛亮”掳到身边,没错,是少了一个未来的劲敌。


    可陆羽多少有点儿内疚,毕竟……诸葛亮不去拜师水镜先生,不去学这几年……他还是诸葛亮么?


    陆羽是真的怕他长歪了呀……看到他如此好学,陆羽心头还颇为欣慰,至少以后,给自己写个檄文问题不大!

    而就在这时……


    “沐儿,你可知道六艺何解?”


    蔡昭姬的声音款款传出,把问题抛给了另一个人……


    沐儿?陆羽微微一愣?哪门子的沐儿呀?夏侯沐?荀沐?没听说过呀!


    陆羽思索的功夫,这个被称作“沐儿”的女子落落大方的回道:“女先生昨日就讲到过,所谓君子‘六艺’是指礼、乐、射、御、书、数!”


    “其中‘礼’不单指礼节,还包括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只有掌握礼节、礼数,才能在各种场合显得从容有度;”


    “‘乐’是吹、拉、弹、唱,把写好的辞赋谱成曲子,一起唱和,音乐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懂‘乐’理就不至于让生活太沉闷。”


    “‘射’就是射箭的技术,讲究稳、准、狠;‘御’则是驾车的技巧,这是士大夫必备的生活技能。”


    “‘书’则是指书法与文采,它是人的第二张脸,能体现书写者的修养与身份。”


    “‘数’不光指算术,还有阴阳、星像、立法之数等,除此之外,数还指代一个人的涵养度,数字越大容量越大,在面对事情时,只有平时积累够了足够的‘数’,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一席话款款从这沐儿的口中传出……


    有理有节,从容有度,关键是……她丝毫没有女子的胆怯与娇柔,整个人气场十足,甚至……比昭姬姐还要足。


    谁呀?这哪家的大家闺秀啊?

    陆羽不由得心里嘀咕起来。


    诚然,随着陆羽不断立功,身份、地位的不断提高,主动与蔡昭姬接触的所谓“上流社会”的女眷也越来越多……


    谈的投机,让自家女儿来昭姬姐这儿学学文采也并不奇怪。


    可这位“沐儿”属实让陆羽有些惊艳到了……不单单是她从容大方的语态,还有她的知书达理,这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翻版的昭姬姐嘛……


    当然,如果她不是对儿A的话……那会更吸引陆羽!


    心念于此,陆羽隔着窗户悄悄的探出头,打算看看这位沐儿,最关键的是看看她是“对什么”……却就在这时……


    这位“沐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敏锐的感觉到了窗口处的动静,当即朝窗子那边扭过头,正与陆羽四目相对。


    “你是谁?”


    “胆大包天,竟敢不经允许偷听女先生讲课?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府邸?”


    呃……


    被这么一道厉声呵斥了一番,陆羽有点懵……


    这谁的府邸?这……特喵的是我的府邸啊!乖乖的……敢情你这小沐儿……是喧宾夺主呢?

    念及此处,陆羽背过身,做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紧接着,他索性直接张口问道:“本公子还想问你呢?这是我家府邸,你谁呀?你爹谁呀?”


    一下子,整个书房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蔡昭姬回头,正看到陆羽与沐儿四目相对……似乎是因为看到陆羽,她愣神了一下,羽弟……回来了?


    可也只是愣神儿了一下子,蔡昭姬心头暗道一声“糟糕”……


    毕竟丁夫人有言在先,又有意撮合弟弟与兄长的长女……


    为此……蔡昭姬想到过无数种让曹沐与陆羽见面的场景,花前月下的有,在水一方的也有,可唯独……没想到,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形……


    属实“剑拔弩张”呀!


    这……这可如何是好呢?


    一时间,蔡昭姬都不敢告诉陆羽……这是兄长曹操的女儿,更是丁夫人为你选的媳妇呀!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国有六职,百工为首


    “这里的主人?你以为你是谁呀?”曹沐哪里有认输的样子,“这里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女先生!”


    呵呵……听到这儿,陆羽就“呵呵”了,眼前的这姑娘分明就是一个刁蛮妮子嘛,这种女人谁娶回家谁倒霉!


    陆羽索性直接转头望向蔡昭姬。“昭姬姐,这丫头片子谁呀?咱们家这学堂,可不是什么三教九流都能来的。”


    “你……”曹沐俏眉紧紧的皱起,毕竟是曹操最心爱的女儿嘛,又从小养在丁夫人身边,说是嫡长女一点儿都不过分。


    这么些年,陆羽还是第一个说她是“丫头片子”,说她是“三教九流”的男人。


    当然了,在陆羽看来,这丫头性子刁蛮些,可长的还可以。


    三千青丝柔顺的顺着香肩滑落,一身紧身的素色裙袍,漫过蛮腰,齐至娇臀……勾勒出极其完美的身材,最关键的是……这是一对C呀。


    考虑到这个时代的营养与她的身材,陆羽已经能称呼她为见过女人中最强那啥了!


    只是,这刁蛮性子是真的不讨喜,这要放在以前,就是上赶着追过来,陆羽都不带睬一下的,未来……谁要娶回家,简直是娶了一个祖宗!

    曹沐还想张口……


    却被蔡昭姬的声音抢先压了下去。“羽弟、沐儿都少说一句……”


    蔡昭姬先是向陆羽介绍到。“这位姑娘是兄长的长女,名唤曹沐,丁夫人吩咐她来姐姐这边学习诗书礼仪的。”


    介绍完曹沐,蔡昭姬又向曹沐介绍道。“他是我弟弟,你应该听到过他的名字,你父亲亲自任命的幕府功曹——陆羽!他没有也说错,这府邸本就是他的,他也是这里的主人!”


    啊……啊……


    此言一出,曹沐与陆羽都是一惊。


    很明显,曹沐的反应更大一些他……他就是陆羽?父亲……总是交口称赞的陆羽?

    说实在的,曹沐有些失望,因为自打父亲曹操入主兖州以后,忙于军务、政务,回府的时间本就很短,而回来与母亲丁夫人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看看人家昭姬教出来的孩子,再看看咱们教出来的昂儿,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望尘莫及啊!”


    俨然,在丁夫人与曹沐的心目中,陆羽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那样,总是能受到父亲的交口称赞……


    而父亲素来很少夸人,曹沐寻思着这陆羽必定是知书达理,文质彬彬,文韬武略……


    可今日一看,他的模样,他偷听的行为……


    失望,属实有些失望了。


    就他?也能让父亲总是交口称赞?就他……也能把曹昂哥哥比下去?甩出十几条街?


    曹沐心头生起了无限的质疑……当然更多的,他对父亲曹操称赞陆羽的话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反观陆羽他也很惊讶……


    昭姬姐口中所谓兄长的长女,那不就是老曹的闺女么?


    曹沐……这个名字,陆羽有些陌生。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老曹比较有名的三个女儿,是嫁给汉献帝刘协的曹宪、曹节、曹华……特别是曹节,被后世称为“献穆皇后”。


    可事实上,初平四年,曹宪、曹节、曹华……还没出生呢!


    那么……如今老曹唯一的一个闺女,那只有清河公主了,想来,这曹沐就是清河公主……


    提起这位清河公主,陆羽并不陌生,因为是曹操最喜欢的刘夫人所生的缘故,从小便受到曹操的疼爱,甚至都不舍得把她给嫁出去……


    直到豆蔻年纪,也就是五年后,曹操才将她嫁人,嫁给的是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楙……结果,夏侯楙镇守关中时飘了,三妻四妾,玩起多人运动来了……这位清河公主就联合小叔子诬告陷害自己的丈夫……


    在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其实很正常,可考虑到清河公主联合的是自己的小叔子,陆羽顿时脑海中就填满了一首激情澎湃的歌曲——“东京很热”。


    满满都是“夫前侵那啥”的画面哪……


    怪不得从小就这么刁蛮,敢情是她呀。


    把曹沐与清河公主对上号,陆羽心里嘀咕着,这种女人……有多远滚多远,千万不去招惹,更不要想入非非。


    ……


    见两人表情骤变,均是沉默了下来,蔡昭姬心里可还惦记着……丁夫人是要撮合他们呢!

    念及此处,蔡昭姬索性说道:“羽弟,有许久没有上过姐姐的课了吧,一起坐下来听听吧?”


    呃……


    陆羽有点恍惚,他现在满脑子想到的都是“东京很热”,昭姬姐再让我去上课?脑海中想到了一间教室……画面十分刺激。


    再度想入非非了。


    “沐儿你也别站着了,坐……”蔡昭姬的话还在继续。


    曹沐则是意味深长的瞪了陆羽一样,“哼……”一声冷哼,气嘟嘟的坐了下来。


    倒是诸葛均,目睹了他们的剑拔弩张,心里多少有些悸动。


    原本,因为这些时日兖州的变故,坊间各种各样的传闻,俨然都把陆羽传成了一个神乎其神的大英雄、谋圣、战神!

    可今日在这书房内,陆羽能跟一个小女子争辩,一下子坊间传闻中那高高在上,神秘莫测的人设突然崩塌的,反倒是多了一抹人情味儿……


    有趣,有趣……


    诸葛均眨巴着眼睛,说实在的,他倒是挺期待与兖州的大英雄陆羽公子同窗学业。


    “羽弟这是不给姐姐面子咯?”蔡昭姬见陆羽没有坐下的意思,补上一句……


    陆羽无奈,就找了个座位也跪坐在那儿。


    没错,就是跪坐,私塾里弟子学业时都是跪着,这是规矩……


    唯独蔡昭姬是站着的,见陆羽乖乖跪好,蔡昭姬开始讲今天的课程。


    “方才沐儿解释过了君子六艺,可若要成为‘帝之辅弼,国之栋梁’,除了君子六艺、四书五经外,还要掌握‘百工’中的一、两门手艺,如盖房子、箍桶、织席等,如此不单能解决生活必须,还可以为百姓做一些实际工作。”


    其实,今日蔡昭姬原本计划讲的不是“百工”课,可因为陆羽的出现,她又心系丁夫人的嘱托,故而调整为“百工”。


    百工嘛,这是要“动手”的课程,如此课堂上有更多合作的机会,也能让陆羽与曹沐更多的接触,更多的亲近。


    做陆羽的姐姐,属实不轻松呀……真的是为这弟弟操碎了心。


    蔡昭姬的话还在继续。“《周礼·考工记》中开宗明义就解释过‘百工’,国有六职,百工与居一焉,‘百工’是咱们大汉农业帝国的重要行业,它和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也和军事等特殊需要紧密相连……”


    听到这儿,陆羽打了个哈欠,这些他知道,不过听昭姬姐姐再讲一遍也不错,所谓温故而知新嘛,除了有点犯困,其它的倒是没啥。


    当然了,犯困……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一上课就犯困,一下课就精神。


    陆羽这边犯困,诸葛均仔细的做着笔迹,他是兄弟三人中最愚笨的,偏偏还要扮演最聪慧的二哥孔明,时时刻刻都不敢大意。


    唯独曹沐,听到女先生对“百工”如此重要的论断,她当即摇了摇头,反问道:


    “女先生,可这百工无外乎是做一些‘箍桶’、‘织席’之事,而皇帝与诸侯王的分内之事是坐而论道;士大夫们的职责是实现治国之道;这些建房屋、修道路、生产物质、开发器械,都是下人做的,也自有下人们为我们做,为何我们还要亲自当成一门课程学习呢!”


    此言一出,蔡昭姬微微一顿,陆羽也是一愣。


    陆羽琢磨着,这妮子的想法很危险哪,怪不得长大了能干出夫前侵……啊不,是设计陷害夫君之事。


    准确的说,她的想法有点印度“种姓制度”的味道,而且还很明显、极端!

    蔡昭姬本想回答,可见陆羽的表情骤变,索性笑着说道:“羽弟?沐儿的这个问题,你可能回答?”


    “这很简单!”陆羽一边打着哈欠,眼睛都未往曹沐那边瞟去一眼,口中则取笑着说道。“能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足见你也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啊!”


    什么……


    曹沐有点生气了,因为是曹操嫡长女的缘故,很多事情曹操与丁夫人都顺着她,她想学诗词,丁夫人便帮她请先生,她想要学武,曹操也安排亲卫教她些许武功,可以说,从小到大,曹沐受到了不少名师指点,可……陆羽却向她说出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这种话,这……这……


    曹沐感觉心中燃起了一缕缕怒气火焰,就要呈燎原之势了……


    “哼……”


    不过,终究是在女先生面前,曹沐努力的克制住心头的怒气,她反问陆羽。“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那才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呢?”


    针锋相对,气氛斗然变冷。


    呵呵……


    陆羽就“呵呵”了。


    他……一个在舌战环节把名士边让给辩到挂机的男人,如今……与一个小女子舌战?呃……字面意思上的“舌战”……千万不要多想。


    咳咳……


    陆羽轻咳一声。“你方才也说了,皇帝与诸侯王的职责是坐而论道,士大夫的职责是治国之道,百工是下人,也就是匠人们的职责!这话没错!”


    “可……作为臣子,作为有识之士,帮助陛下统治万民,至少你得懂得如何跟匠人们打交道,你得知道制造一辆车、一艘船需要多少时间?多少人工?多少材料?花费多少钱?若然这些都不知道,你如何指挥匠人?如何安排特定的人去办特定的事儿?他们欺你外行,偷工减料,中饱私囊怎么办?这些……都是学习‘百工’课程的必要性!”


    讲到这儿,陆羽顿了一下,语气提高了一分。


    “何况,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只有这四者相互协调,才能打造出性能最优良的器械来,比如战国时期郑国的刀、宋国的秤、鲁国的匕首、吴越的剑,都是天造地合、材料与工艺完美的结合!”


    “换句话说,同样是战戟,哪里的锻造技艺更精良?同样是衣服,哪里编织的更舒服,这些你一窍不通,如此的话,凭什么替君王治理好国家?凭你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嘴巴吗?”


    因为对历史上的清河公主并无太大的好感,所以,陆羽的话也冷冽了一分,严肃了一分。


    这可属实吓了蔡昭姬一跳……让你解释,可没让你驳斥呀?羽弟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蔡昭姬额头上汗都出来了……唉,羽弟与曹沐姑娘的第一次见面,似乎不可避免的要以不愉快告终了。


    果然……


    “哼……”一声冷哼。


    “胡言乱语,巧舌如簧……”曹沐留下这么八个字,快步跑出了此间书房……往蔡府门外跑去。


    “呜呜……”


    自以为文采辞赋、见识广博,却让这陆羽给驳的哑口无言……曹沐心头委屈极了。


    最关键的是,他,他还凶我!他……讨厌极了。


    一路上,仆人能看到,曹沐不住的用袖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哭了,从小被众星捧月的她这一刻真的哭了,“陆羽……陆羽……你……你就是个……是个……”


    也不知道是因为陆羽的斥责哭泣……


    还是因为陆羽的缘故,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学识还差得远,心灵上产生了巨大的落差,总而言之,从蔡府跑入门前马车,一路上,曹沐的眼泪滚滚滑落……


    当然了,她哪里知道,因为是女子,纵是从小有教书先生教导……


    可教书先生对她的要求真的不高,女孩子嘛,随便学学就好……难不成,以后真的能协助君王治国理政不成?


    从这点儿上看,陆羽那句“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倒还真没说错……


    只不过,有那么点儿扎心了。


    ……


    “沐儿,沐儿……”蔡昭姬急喊几句,可她的声音哪里能拦得住曹沐的脚步呢?


    转过回廊,再也看不到这个小丫头了。


    蔡昭姬扭过头来,瞪了眼陆羽。“你呀……一回来就闯祸,这下,姐姐得去兄长府上,替你给丁夫人赔罪去了。”


    “这有什么赔罪的?”陆羽不屑一顾。“舌战嘛,若是连这点口诛笔伐都扛不住,还学什么诗书?学什么礼仪?心理素质也忒差了……”


    陆羽还幸灾乐祸起来了。


    扭过头,正看到了尤自在座位上端坐、气定神闲诸葛亮,陆羽笑着问道:“孔明?你说呢?我做错了没?”


    “这……”诸葛钧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一个是曹操眼前的红人,一个是曹操最疼爱的长女,他哪里敢对这事儿评头论足。


    只是……陆羽方才一席话,倒是让诸葛钧对他更佩服了一分。


    能妙策安兖州已经够出色了,偏偏舌战过程中,陆羽这“百工课”的重要性讲的也是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一时间,倒是让诸葛钧对“百工”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这些……需要动手的地方,他竟变得心向往之。


    当然了,更多的是,他觉得陆羽属实厉害呀,这种感觉,除了在二哥诸葛亮身出现过以后,还是第一次在外人身上出现!


    “好了,课就到这儿吧!”蔡昭姬吩咐一声。“孔明,回去可要加把劲儿,可不能下次连君子六艺都解释不出来!”


    “徒儿知道了!”诸葛均答应一声,恭敬的退了下去。


    其实……还远没到下课的时间,曹沐的离席算是意外,可……陆羽的回来,蔡昭姬哪里还有心思继续上课呢。


    许久不见羽弟,她们姐弟俩也该好好亲……亲近、亲近。


    这么多天不见,蔡昭姬心中有担忧、有嗔怒、有疼惜、有思念……这些情绪总是要宣泄一下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娶妻?弟弟还小,把握不住

    诸葛均退去,整个书房便只剩下陆羽与蔡昭姬两个人。


    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教室,让人遐想连篇的教室……


    蔡昭姬见诸葛均走远,才开口道:“上次不是说过了么?你去做什么时,就不能提前告诉姐姐一声嘛,一走就是十几日,姐姐这心里担惊受怕的,何况这次……这次……”


    话讲到后面,蔡昭姬的眼眶中竟是泪意连连……她用丝帕擦拭了一下,勉强平复了下心情,方才继续开口。“这次还是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万一有个闪失,你让姐姐怎么办呢?”


    讲到这儿,蔡昭姬伸出食指与中指在陆羽的额头上狠狠的点了一下。


    “姐……疼……疼……”陆羽故意这么说……其实一点儿也不疼,而且昭姬姐的芊芊玉手,按的很舒服……


    “疼才能长记性呢!”蔡昭姬又在陆羽额头上“狠狠”的点了一下,“你这小弟弟最是不听话了!”


    言及此处,蔡昭姬故意转过身背对着陆羽,一副嗔怒的模样。


    陆羽眼珠子一转,原本该去安慰的,可莫名的……他的耳朵里浮现的是昭姬姐姐方才的那句话——你这小弟弟最是不听话了?

    “小弟弟”?陆羽琢磨着,昭姬姐就没试过,她怎么知道不听话呢?


    当即,陆羽微微一笑。“昭姬姐,我保证下次一定听话,特别听话。”


    说着话,陆羽双臂从背后搭在了蔡昭姬的肩上,旋即,还主动的帮昭姬姐缕着头发。


    当然了,这样的动作看起来是有些亲昵的,几乎陆羽的胸膛是贴着昭姬姐姐的香肩,有点儿肌肤相亲的味道……


    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这种动作已经算是平平无奇了,比这更亲昵的动作也多了去了。


    蔡昭姬最受不了陆羽这样子了,她素来疼爱这个弟弟,只要他认错……不用几句,大多数时候蔡昭姬也就原谅他了。


    “唉……”她叹出口气。“每次不听话时就这样,也就是我是你姐姐,处处顺着你……下次……算了,姐姐是管不住你这小弟弟了,不过……”


    “姐姐有打算找个人好好的管管你,咱们府邸也正缺一个名副其实的女主人呢……”


    啊……啊……


    陆羽有点意外?昭姬姐这意思是……要给自己娶媳妇?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话说回来,如果再娶来一个,那这府中的主人有一男二女,怎么有点三那啥的味道啊?

    咳咳……


    “昭姬姐,男儿志在四方,岂能惦念于儿女私情……”陆羽凑头凑脑的到蔡昭姬的面前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觉得咱们府邸就你一个女主人就够了……”


    “是么?”蔡昭姬冷冷的反问一句……“我又管不住你,可不得找个美娇娘来管管你了?”


    “不过……男孩子早晚都是要娶妻的,娶妻娶贤……往往成亲过后,心就定了,做事也沉稳了,话说回来……”


    讲到最后,蔡昭姬一本正经的扭过头。“羽弟,你觉得沐儿怎么样?”


    噗……噗……


    陆羽刚刚吞下的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曹沐?清河公主……


    不怎么样,实在不怎么样……


    “咳咳……”连续的咳嗽过后,陆羽颇为严肃的对蔡昭姬说道。“昭姬姐,纵然真的要给咱们府邸填上一方女主人,那一定……不能是曹沐!”


    “为何?沐儿是兄长的嫡长女,知书达理,落落大方,你又被兄长器重,如此对你未来的仕途不是大有裨益么……依我看,你俩是天造之合了!”


    天造之合……合她二大爷的,是八字不合才对!

    可……这要怎么解释呢?

    陆羽犯愁了,总不能说,这妮子……史书上风评不好……


    那么……


    “咳咳……”陆羽又是一声轻咳。“昭姬姐,我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唔……


    陆羽这么一句话,蔡昭姬好奇的把耳朵伸了过去。


    陆羽的嘴巴几乎贴着她的耳朵,一道轻微的声音徐徐传出。“曹府的水很深……弟弟还小,把握不住。”


    这么说,陆羽觉得已经够客气了,陆羽其实内心中想说的是……清河公主曹沐很坑,坑起丈夫来简直没得商量。


    而且……老曹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哪?

    真要娶了曹沐……陆羽都不知道,自己能有几个小娘!


    ……


    ……


    陈留郡,曹府。


    说起来,曹府与蔡府距离很近,只相隔一条街道而已。


    可就是这么一条街道,曹沐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吧嗒,吧嗒……整个马车内湿了一片。


    说起来,曹沐的心理素质是真的不够好,还没被陆羽数落两句,心态就已经崩了。


    “呜呜……”一边往曹府内走,曹沐尤自呜咽着。


    “沐妹?谁招惹你了?”正在庭院练枪的曹昂注意到了曹沐,急忙放下长枪,快步跑至曹沐身旁。


    见曹沐尤自梨花带雨,曹昂皱起眉头。“沐妹,你就说是哪家的公子?哥哥这就去揍他一顿,给你讨回这个公道。”


    之所以曹昂直接问的是哪家的公子?是因为……曹沐从小大大咧咧,寻常的女孩子哪里能惹哭她?便是寻常的公子哥,被她欺负哭的很多……能让她哭的稀里哗啦这还是第一次!

    谁有这个本事?曹昂好奇了起来。


    “是……是那蔡……蔡府的公子,名唤陆羽的!”曹沐总算念出了陆羽的名字……


    啊……啊……


    曹昂一怔,这名字很耳熟啊,等等……爹与娘经常拿“别人家的孩子”去鞭策他,似乎……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也叫“陆羽”啊。


    这一下子……


    曹昂愣了一下,很明显,这是同一个人哪!

    他迟疑了,要知道,陆羽可是让爹爹和娘都赞不绝口的公子?更是爹爹器重的幕府功曹,妹妹被谁欺负不好,怎么偏偏被他欺负了?

    “哥……你就说帮不帮我?”不等曹昂迟疑,曹沐开口了。“他太嚣张了,一张嘴上不积一点儿德……哥,你可否去替我揍他一顿,像咱爹年轻时揍袁术一样。”


    十余岁的公子哥打架,这在陈留郡并不罕见。


    至于曹沐提到的那句“像咱爹年轻时揍袁术一样”,则是有一次夏侯渊讲述给他俩的一则,关于曹操年轻时的“光荣事迹”!

    昔日,入太学以前的曹操与袁绍、袁术在同一家私塾上学,而之所以能结识这一对袁氏兄弟,甚至到后面关系匪浅,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初见时的不打不相识。


    那时候,曹操是个“魔兽少年”,袁术也不是啥好东西,在私塾中见到曹操,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瞧,他就是我家对门那个太监的孙子……嘿嘿,哈哈……”


    曹操受到无端的羞辱,他的性格不会允许他用高贵的隐忍姿态与对手抗衡;


    也不会用牧师般的容忍使得对方自惭形秽……


    按照曹操那愣头青的性子,只要用拳头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当时,曹操跨过几个学生,冲过去就把跪坐的袁术压倒,骑在他的身上一边打一边喊。“打死你,打死你!”


    袁术被压住无力还手,只得抱着头大叫“太监的孙子打人了,救命啊,救命啊!”


    直到私塾的老师赶到时,两人在罢手……


    袁术捂着痛处咬牙切齿的瞪着曹操,让他放学别跑,曹操则是不甘示弱,用谯县口音回道:“跑的就是龟儿子!”


    然后就是放学时分,袁术喊上袁基和袁绍,三兄弟一起拦住了曹操。


    洛阳东西街中间的火神寺门前,三对一群殴进行的如火如荼……曹操一个打三个,自然不是对手,可他愣是咬住了袁术的左手食指,就像是老鳖一样怎么甩也甩不开……


    时至今日,袁术左手食指关节处还有一道牙印,这是曹操留下的。


    夏侯渊把这个故事讲给曹昂、曹沐,本意是让他们意识到,小孩子不要一冲动就打架……可谁曾想,曹昂与曹沐把年轻时的老爹当成榜样了……


    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是问题么?


    根本不是问题!


    此番,曹沐被欺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大哥效仿昔日的父亲一般,狠狠的揍陆羽一顿。


    当然了,曹昂的本意是拒绝的,在没弄清楚真相之前,真要动手……还是对父亲器重的陆羽动手,后果或许会很严重,可终究……挡不住妹妹的软磨硬泡。


    当然了,曹昂嘴上答应,其实……他没打算真动手,就是打算拦住陆羽,让他给妹妹道个歉,这事儿就算完了!


    “大哥,你到底还去不去了?”曹沐拽着曹昂,可怜兮兮的。


    “走……咱们现在就去!陆羽得罪了妹妹,怎么着也得给妹妹讨回这个公道……”曹昂回了一句,就打算出府门……


    曹沐都算好了,正面闯蔡府肯定不行,可陆羽不是幕府功曹嘛?就守在他办公的路上,截下来……揍一顿!

    陆羽瘦胳膊瘦腿儿的,一定不是大哥的对手。


    却就在这事……


    一道冷冽的女声传来。“谁得罪你了?你要找谁讨公道?”


    说话间,一个妇人款款走出,眼眸凝起,脸色有些冷然,俨然,她听到了这一对兄妹的对话。


    曹昂与曹沐抬起头来,均是一顿……


    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娘亲——丁夫人丁蕙。


    “都给我回来……”丁夫人的话愈发冷冽……


    曹沐与曹昂不敢违拗泱泱的退了回来。


    丁夫人则连翻斥责起他们。“整个陈留郡,你们找谁的麻烦不好?偏偏找陆羽的,你可知道……陆羽是谁?”


    谁?不就是……父亲器重的幕府功曹么?可……那也不能欺负妹妹呀!


    曹昂挠挠头……


    “她是……”丁夫人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本想说,陆羽是她好不容易为沐儿选的夫君。


    可……又觉得这事儿还没谱呢,赶忙话锋一转。


    “他是咱们兖州的英雄,若然不是他施计退了吕布、退了郭贡,保全了整个兖州,你们俩,还有娘,还有数不尽的叔伯、兄弟都要沦为那吕布、郭贡的阶下囚了!”


    “你们竟还敢找他的麻烦……为娘说你们什么好呢!”


    丁夫人的语调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急……


    听得曹昂与曹沐均是浑身一哆嗦……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陆羽是英雄?还退了吕布、郭贡?

    吕布并州狼骑,郭贡十万大军……这个曹昂是知道的,可……非常时期,为保安全,他与妹妹被关在曹府,只知道,敌军退了……却并不知道首功之人,竟然是……是陆羽?


    不过,母亲从来不说假话,她既然这么说……那……


    “咕咚”一声……


    曹昂与曹沐几乎同时咽了口口水,心里嘀咕着,得亏……没去劫下陆羽,否则就酿成大祸了。


    实际上,他们的计略漏洞百出,真要去劫陆羽,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孩儿知错……”曹昂即刻低头认错……


    曹沐则是银牙咬着嘴唇,眼神中格外的倔强。


    “知错,就去把功课再做一遍,不做完不许吃饭。”丁夫人对曹昂视如己出,一贯疼惜,并不舍得罚的太重。


    至于曹沐……


    “沐儿,你跟我来……”丁夫人冷冷的吩咐一句,旋即往一旁的屋中走去。


    曹沐凝着头,她的心情很复杂……倒不是因为被母亲责怪,主要是因为……这个陆羽。


    他……他竟这么厉害?那……那或许他说的那些话也不是……胡搅蛮缠、信口雌黄咯?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曹沐的牙齿更用力了一分,她感觉嘴唇上很疼,可比起这股疼,心中似乎更难受一些。


    ……


    厢房内,丁夫人屏退众人,唯独剩下她与曹沐两人……


    她压低声音问道。


    “听闻今日陆公子回陈留郡了……”


    “嗯……”曹沐颔首。


    其实,今儿个丁夫人是特地安排曹沐去蔡昭姬那边的。


    因为她事先得到了陆羽回来的消息,根据她的判断,依着陆羽对蔡昭姬这个姐姐的依恋,必会第一时间回府,那……沐儿就能与他相见了吧?

    凭着沐儿的容貌、才学……正常来说,理应能让这陆羽感到惊艳的吧?

    可是……从方才曹沐的话语来看,似乎,这两个小家伙的初见,并不愉快呀……


    “今天在蔡府都发生了什么?”丁夫人示意曹沐坐,这一对母女耐心的聊了起来。


    曹沐将今日发生的事儿娓娓道出……


    包括陆羽蹑手蹑脚的在书房外偷听,被她撞破还嚣张跋扈,最后提到百工课……一番论断,驳的她哑口无言,还说她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与男人该有的风度。


    这些话脱口,丁夫人一个劲儿的摇头,“沐儿,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能这样一副刁蛮脾气呢?”


    “这蔡府本就是陆公子的府邸,莫说是偷听,就是他把书房砸了,只要他高兴,你也不该驳斥,更不该与他剑拔弩张。”


    “至于这百工课……唉……”


    丁夫人顿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好不容易说服了蔡昭姬撮合她们,竟是因为沐儿的表现就快要功亏一篑了……


    这么好的女婿可再去哪找呀?


    丁夫人心里苦啊……“沐儿,你可知道,你父亲当年与‘百工’课的渊源?”


    唔……父亲?

    曹沐抬起头,一下子好奇了起来,丁夫人则继续讲。


    “我也是听你父亲跟我讲起的,那时候他入太学,本以为军事课的野外拉练是最苦的,可比起‘百工课’,那是连万一的苦难都比不上,可以说,‘百工’课的修习是你父亲太学四年中最脏、最累、最苦的时期。”


    “那时候的‘百工’你父亲一连选了好几样,什么木工,什么砌房子,什么铸造,本想着能学多少学多少,可试过才知道,没有那么容易!”


    “就以木工而言,木工是力气活,可需要的技巧远在力量之上,你父亲在烈日下与张邈对坐拉大锯,劈开一根根长长的木料,每拉半个时辰,就要用锉刀锉锯齿,使得锯齿锋利,还要学会拉墨弹线,墨线没弹好,弄得满手满身都是墨汁!”


    讲到这里,丁夫人顿了一下,这桩事……曹操向她讲起,她听得是蛮心疼的。


    “可也正因为这样,你父亲学会了用凿子、用刨子,学会了打眼、做隼、钻洞,你父亲曾说,隔行如隔山,攻得了城池,却未必能做得好木匠……”


    “还有制炼课上,你父亲忙着拉风箱,装模作样的加炭火、看火候,手脚笨拙的从火炉中夹出通红的铜条,抡起大锤,跟张邈你一下我一下的狂砸,弄得满头满脸都是灰尘……”


    “可最后的结果呢?木工上,好几天才做出几张摆不稳,站不直的小板凳,坐上去,摇摇晃晃散了架,整个人摔在地上,制炼上,做出的剑不像剑,矛不像矛,也不像镰刀,只能放回去继续煅烧,夹出来再捶再打,又做成了另外一件四不像的铜疙瘩。”


    “更别说盖房子了,你父亲砌的房子,门窗预留的洞口不是大就是小,还明显是歪着的,房顶没盖好,整个房子就坍塌了下来,你父亲被土块与石块埋在下面,同学们慌忙来抢救,他却是拍拍衣服,一瘸一拐的继续拿起工具重新砌墙……最后砌成了跟猪圈差不多大小的房子,这已经将他折磨的筋疲力尽。”


    原来,昔日里父亲与百工课还有这么多的渊源……


    一时间,曹沐听得入神……


    可似乎,父亲虽然学百工,却没有完全学会,那……又与陆羽的论断有什么关系呢?“百工”真的那么重要么?


    就在这时,丁夫人一边轻轻的拍着曹沐的肩膀,一边继续道。“你一定好奇,为什么你父亲在百工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却一定要坚持?”


    言及此处,丁夫人的语气变得一丝不苟了起来。


    “这……恰恰是因为……”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陆羽有毒,让人迷恋,让人迷惘

    百工课,从来不是无用功。


    太学生中,可不只是曹操从“百工课”中受益匪浅,譬如曹操的同学胡母班就热衷于编织篮子,虽然最后也没搞懂经纬线,全是跳着编织,但也是乐在其中。


    而袁术则编得一手好席子,他经常说刘备是织席贩履之辈,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觉得刘备编得席子很低级,难登大雅之堂。


    而他袁术编得席子就不一样了,他成天跟宝贝似的坐在屁股下面炫耀……


    哪怕是时至今日,他依旧极度喜欢百工中的编织,无论是在家还是打仗,一有空就来那么两手,不编那么两下……浑身都不舒服。


    就连临死前,他睡得那张丝绸衽边的竹席就是他本人的杰作。


    当然,太学开设百工课的目的,也并不是让学生真的去做木匠、石匠,除了让他们略懂一些,不至于被人忽悠外,更多的是让这群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太学生从此不敢轻视有一技之长的普通民众。


    而这也恰恰是曹操从中领悟到的……


    纵观曹操争霸的过程,在知人善任这点上,他做的格外出色,让适合的人做适合的事,农田水利如此、锻造如此、盖房子如此、耕种养蚕也是如此?


    从事这些的官员,有大量的原是匠人出身,他们在曹营中往往拥有很高的地位,这也能从侧面说明,曹操重视这些匠人。


    而造成这点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曹操曾亲力亲为,去选修过百工的这些课程。


    丁夫人将这些总结出来,娓娓讲述给曹沐。


    直到这时,曹沐才意识到……自己原本的想法有多么的天真、多么的幼稚……


    陆羽说的没错,若是连这些最基本的都一窍不通,如何跟匠人打交道?又如何统筹派遣他们?


    还有陆羽的那句——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


    之前只觉得是悖论,现在再细细的琢磨,曹沐只觉得博大精深。


    而丁夫人的话还在继续。


    “你父亲曾说,若有机会再上一次太学,他一定选修更多的‘百工’课程,每一门课程都对如今的行军打仗、治理州郡至关重要,特别是……”


    丁夫人顿了一下……曹沐的好奇心完全被调出来了,她忙不迭的问……“特别是什么?”


    “是锻造……”丁夫人如实讲……


    的确,曹操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好好钻研百工·锻造这门课程。


    要知道……昔日,凭着一块天降陨铁,他与匠人合作成功锻造出了两柄武器,一名倚天,一名青釭,削铁如泥,斩石断金……


    可为何天降陨铁……就这般的削铁如泥,谁也不知道?对此,曹操太感兴趣了……他只恨自己懂得百工·锻造常识太少了。


    试想一下,若是有一大堆如此陨铁材质铸造成的武器,斩石断金,削铁如泥,那曹军岂不是无敌于天下了?


    “锻造是么?”曹沐银牙咬着红唇……


    这一刻,不单单她对“百工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更是对陆羽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此前,她有多抵触,多讨厌,现在她就有多好奇……


    话说回来,这样一个懂谋略,布大局,还对百工有着真知灼见的少年,谁不感兴趣呢。


    “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曹沐冷不丁的一句话,吓了丁夫人一跳。


    “你……”


    “娘,过几日我再去蔡府,我也要学百工课程中的‘铸造’这一项……”曹沐语气坚决。


    “可……你一个女孩子学什么铸造?”丁夫人反问。


    曹沐笑笑。“娘不是刚刚说了嘛,学就不代表一定要会,能粗略的了解一些,能体会匠人们的辛苦,就足够了呀!”


    说着话,曹沐嘴角勾起,这一刻,乌云密布的心情豁然晴朗了起来。


    一时间,她变得很期待明日……很期待见到那个,让人无比好奇,让人产生浓厚兴趣,让人渐渐有些迷恋的公子——陆羽!

    他……有毒!

    ……


    ……


    ——“吾兄在上。”


    陈留郡,蔡府中的一间厢房,这是诸葛均的房间,月色见昏,烛火下的诸葛均正在写一封家书,这是寄给他二哥,真·孔明的家书。


    通过几日的观察,诸葛均能感受到,无论是蔡琰还是陆羽,都没有把他当做外人。


    尽管他很愚笨,但……蔡琰与陆羽总是耐心的教授他许多知识,蔡琰教的大多是诗书礼仪,而陆羽教的更多是一些兵法。


    不同的是,对《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尉缭子》、《鬼谷兵书》完全看不懂的诸葛均竟能看懂陆羽提供的这《三十六计》。


    这里面的文字浅显易懂,事例也是生动有趣,他很快就能体会中间的道理与博弈,不说融会贯通,最起码……诸葛均感觉自己每天都在进步。


    在他看来,陆羽与蔡昭姬就宛若父母之于孩儿一般,不断的教授愚钝的自己更多的学识。


    这些……纵是昔日大哥诸葛瑾、二哥诸葛亮、叔父诸葛玄也不曾做到。


    有那么一个瞬间,诸葛均觉得这里其实也不错……


    这蔡府就像是他自己的家一样,而蔡琰师傅与陆羽师傅……就像是他的亲人。


    还有最夸张的一点……是信任。


    蔡府中的人完全把诸葛均当成是自己人,从不限制他的自由,甚至平日里还会给他钱币,让他肆意去花……


    总而言之,诸葛均体会到了在琅琊郡诸葛家的府邸都没有体会到的温情。


    至于……这信,就更别提了,他想寄给谁就寄给谁,不会有丝毫阻挠……也不会有丝毫猜忌。


    当然了……


    诸葛均是没办法体会,陆羽对他这份良苦用心的缘由。


    毕竟……在陆羽看来,这是诸葛亮啊,好好培养一下,未来……治国理政有人帮忙了呀?


    行军打仗也有人帮忙了!


    就算他这边的培养,比不上人家水镜先生……可最起码最起码,凭着诸葛亮的底子,写个檄文骂骂人,舌战搞一搞,问题不大吧?毕竟他有着灵活的舌头……


    当然了,可能是发育比较晚,现在的“诸葛亮”,在陆羽看来,距离开窍还有那么一段距离。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诸葛均望着竹简上第一竖行的“吾兄在上”四个字。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了。


    他在诸葛家几个兄弟中是最愚钝的,又一贯不善于言辞,若是说弟弟安好什么的,难免俗气,倒是不如,把他心里想的给书写进信里。


    落笔……


    ——“兄曾言,兖州乃四战之地,群雄逐鹿,并非良地,且近来必陷入危机,局势未明。”


    ——“近来,兖州遇事颇多,外地进犯,危急存亡,愚弟本以为兖州将如兄长所言一般,陷入动乱,卷入危机,但,因为一少年陆羽之缘故,擒张邈、破吕布、退郭贡、稳诸县,兖州已然转危为安。”


    ——“愚弟如今就居于陆羽府邸,因假借兄长名讳,他们均颇为照顾愚弟,愚弟此间一切都好,如今想想,兄长提出的那兖州四战之地的言论未必成真。有此陆羽在,或许,兖州将成为天下间最安逸之州郡,兄长与两位姐姐不妨也来此地避乱时祸……”


    呼……长长的呼出口气。


    写完了这些,诸葛均心情舒缓了许多。


    他刻意不避讳此间文字,是因为他能感受到陆羽对他的信任,同时……他也十分信任这府邸内的每一个人。


    诸葛家原是徐州富商,陈留郡内也有诸葛家的店铺,送出这么一封书信并不难……


    可……诸葛均总觉得这信中还差了点儿什么。


    对……百工!

    那日,陆羽公子提及的百工理论,让诸葛均眼前一亮,似乎……上一次有人这般重视百工的学识,还是二哥诸葛孔明!

    心念于此……


    诸葛均赶忙在信笺上又添上一行。


    ——“几日前与陆公子同习于书堂,他曾言及‘百工’理论,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四者协调,器械优良……愚弟颇觉得眼前一亮,他之谈吐、学识亦让愚弟深深佩服,若然真兄长在此,想必将会与之成为挚友,相交莫逆!”


    写到这儿,诸葛均缓缓的阖上了竹简……待得明日一早去东市时交给自家店铺即可。


    想必……二哥孔明会很快看到的吧?


    念及此处,诸葛均微微颔首,有那么一刻,他也搞不清楚,当初……替二哥来这兖州,是对是错!

    倘若……今日在此的是二哥,那或许……又是一个全新的故事了吧?


    再倘若,未来的某一天,他与二哥孔明分属不同的阵营,那……他又要如何抉择呢?至少……他诸葛均决计做不出背弃陆羽,背弃女先生的事儿。


    ……


    ……


    徐州,彭城。


    这一场攻方与守方的大战陷入了尾声,清点兵马,曹军的损失并不大。


    当然,这多亏了彭城内各大氏族的暗中支持,以及民心。


    如今的曹操正站在城楼上,感受着微风,享受着此间的一切。


    “明公,已经探明,刘备所部两千余人并没有参与守城,而是坚守住东城门,与丹阳兵一道撤往下邳城……”戏志才将斥候探来的情报讲给曹操听。


    闻言,曹操点了点头。


    “这刘备,不简单哪!”


    他不经常夸人,可刘备的这个做法让曹操不得不侧目,不费一兵一卒,却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给丹阳兵,有点儿能耐。


    同样的,这也让曹操更怀疑刘备此行来救援徐州的动机。


    “主公,接下来……”戏志才本想张口提醒。


    “哈哈哈……”曹操笑着抢先一步回道:“志才,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念及此处,曹操当即吩咐左右。“即刻传令下去,与此前东莞城、琅琊郡、东海郡一般无二,开仓放粮,各城门处布置粥棚每日施粥救济穷苦百姓,除此之外,我军士卒不得劫掠百姓财物,不得践踏百姓田粮。”


    讲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语气更加重了一分。“除此之外,凡是攻城时摧毁、焚毁的房屋,一缕加倍赔偿,凡是帮助过曹军的氏族另有封赏,还有帮助过咱们的百姓,精选无主耕地赐给他们。”


    大方略一如既往,照例还是陆羽提到的那老三样——只诛贼首,善待百姓,攻心为上。


    如今这“立木为信”的手段曹操是玩的愈发纯熟了。


    “喏……”几名心腹侍卫领命就去安排……


    “哈哈……”戏志才则是笑出声来。“我还道明公会稍微减少一些恩赏,没想到对彭城百姓、氏族的恩赏更胜以往。”


    曹操转过身,笑着望向戏志才。“这算什么,不过是些许钱粮罢了,咱们的目的是整个徐州,徐州民心的稳定才是重中之重……”


    讲到这儿,曹操见戏志才的袜带开了,主动的蹲下去,伸开手就要帮他系上……


    古代人的鞋子上是没有鞋带的,可袜子上均有长长的袋子,有时候一不留意就容易松开。


    “明公……”戏志才就打算蹲下,哪有主公给属下系袜带的道理呀?


    “你不要动……”曹操则吩咐道,说话间,他迅速的系好……一边笑一边起身。“志才呀,徐州战事能打到如今这个地步,你也功不可没……”


    “不敢……”戏志才拱手。


    “该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曹操拍拍他的肩膀。“当然了,除了你的功劳之外,你知道军中还传扬着什么……”


    这……


    戏志才眼珠子一转。“明公说的可是‘陆羽三策定徐州?’”


    “哈哈哈……”闻言,曹操大笑……“没错,若能谋下徐州,你与陆羽均是首功之人,他善攻心,你擅谋略,相得益彰,天下无敌!”


    言及此处,曹操笑着大踏步在城楼上走了起来……


    戏志才回味着曹操这句话,是啊,他擅谋,擅谋者上兵伐谋无往而不胜,而陆羽……擅长攻心,攻敌攻心,这是比上兵伐谋更厉害的手段。


    哈哈……浅笑一声。


    戏志才笑着摇了摇头,曹操拿陆羽与他摆到一块……若然在两个月以前,他一定颇为不屑,可现在……戏志才觉得,他才是那个高攀的人。


    论及格局,他与陆羽差着境界呢!

    只是,见识到了陆羽“攻敌攻心”的计略,见识到了陆羽妙计安兖州的谋划,再考虑到他的年龄,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戏志才心头已经升腾许久了。


    今时今刻,倒是有些不吐不快的味道……


    “明公……”


    戏志才急追上曹操几步。


    “还有事?”曹操脚步一顿……


    “明公,我有一个猜测,却不知当讲不当讲……”戏志才说道……


    曹操眼眸微眯,他似乎猜到了一些,当即反问道:“可是关于陆羽?”


    “是……”戏志才颔首,继而直言道:“陆羽去年是十五岁吧,今年十六岁……我记得去年时,隐麟最后……”


    “嘘……”不等戏志才把话讲完,曹操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却比出一个“嘘”的手势,他左右环顾,确定无人注意这边,才悄声道:“看透未必要说透,我早就知道了。”


    说着话,曹操伸开腿,指了指自己的脚。“志才啊,你知道……为什么人的脚永远比脸要白么?”


    “为何?”戏志才好奇的问道……


    “哈哈哈……”曹操一边笑一边小声说道:“因为,它总是藏着的……万一露出来,它很快就比脸黑了!哈哈……哈哈哈……”


    一言蔽,曹操大笑着跑开了,这一刻,他哪里还有枭雄威武霸气的样子,这分明就是一个乐在其中长不大的孩子嘛!


    当然了,戏志才哪里知道,他不过在第二层,曹操早就在第五层了……


    陆羽的身份又岂止是隐……嘘……岂止是这一个呢?


    他还是“羽儿”呀,他还是曹营的长公子呢!而这……才是让曹操更欣慰的。


    ……


    一边快步,曹操一边继续吩咐。


    “休整一日,明日兵发下邳城!”


    风声中,曹操的声音极富穿透力,而伴随着风声,这句话传到的每一个角落,大家都能体会到此刻曹操那兴奋、高亢、狂喜的心情。


    的确,彭城已破,下邳城的门户已然洞开,徐州……陶谦,是时候要做最终的决战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徐州如棋,高手频出,纵横博弈

    下邳城,城楼上。


    如今,整个下邳城一片风声鹤唳,彭城的沦陷,无疑让下邳城……甚至是徐州的局势彻底翻转。


    似乎……这里的局势已经朝着不可逆的方向在不断进行。


    此刻,城楼的一角,刘备站在这边,眺望着远方……烟尘滚滚,飞沙走石,再加上那万余马蹄的“隆隆”声,这标志着曹操的大军就快到了。


    “好快的进军速度……”


    刘备的面颊上不露喜怒,浑然好似什么都发生过一般,颇有一股大难临头面不改色的豪情。


    他极善于藏心术,很难有人真的能窥探到他内心的想法。


    关羽、张飞均去操练士卒……如今,刘备的身侧唯独站着赵云一人。


    “主公,在下有一事藏于心中许久,时至今日不吐不快。”赵云开口道……


    “子龙,有话不妨直说。”刘备转过身面向赵云,语气颇为和缓。


    赵云眺望了眼远处的飞沙走石,口中言道:“在下始终不懂,袁绍、袁术虽陷入战局,可他们坐拥几十万兵马,随便抽出一支都足够解徐州之围。”


    “可他们彼此观望,不肯发兵援助徐州,主公兵不过两千,将不过关、张、赵……却何以敢对抗曹操的十万大军呢?”


    “何况如今,战局每况愈下,曹军压境,任谁都能看出下邳城早晚必落于曹操之手,主公何必还要坚持驻守?螳臂当车?迟迟不弃之而去呢?”


    这个问题一出,刘备微微迟疑了一下,旋即精神为之一振。


    “好,问得好,子龙若不问,我早晚也会告诉你。”


    刘备的表情骤然变得严肃了许多,语气也更添了几分一丝不苟。“方今天下,各路英雄豪杰,皆以兵马权谋称霸一方,而我刘备在兵马上远不及他们,但我有两样,他们没有。”


    “其一我以仁义为立身之本、待人之道,在我看来,天下大乱,首先在于人心的丧乱,欲治乱世必先收人心。我必须以仁抗不仁,以义拒不义。”


    “其二,我身为汉皇后裔,除贼扶汉是我毕生心愿,那陶谦是先帝钦命,素以仁义治政,我助他便是扶汉,而曹操名为报父仇,实则惦记着徐州,意在取天下,耿耿野心,诚然,他用一些伎俩赚取到百姓与氏族的支持,可即便他能骗过所有人、所有百姓,却骗不过我刘备,我举兵抗曹,那就是以仁抗不仁!以天下大义拒枭雄之不义……”


    讲到这儿,刘备提高了嗓调。“纵然此下邳守卫战不胜,我也要让世人看到,让他们意识到一件事……”


    “何事?”赵云急问。


    “正道的光,终究要照在大地上,正道不灭,大义永存!”


    一言蔽,刘备的眼眸变得坚毅,刘备的身姿变得挺拔……同样的,这一番话也让赵云对他心悦诚服!


    “主公……我懂了,我这就练兵、备战!”赵云的语调也变得哽咽、沙哑了一分,显然他的心被触动了。


    “去吧……”刘备招招手,赵云提着龙胆亮银枪往城下跑去。


    呼……待得他走远,刘备长长的呼出口气,紧接着闭上了眼睛。


    他是个藏心术大师,一大翻说辞,差点把他自己都说服了,不过……有一点赵云说的极对,乱世之中,他刘备兵不过两千,将不过关、张、赵……能干什么?

    不来徐州放手一搏……他还有机会么?

    就在这时……


    两个文人迅速的登上了城梯朝刘备这边快步走来。


    看到此二人,刘备的眉头微微的挑起,更打起了二十分的精神,也快步迎了上去。


    而他的声音却是刻意的压低。


    “公祐,子仲,你们总算来了,事情进行的还顺利么?”


    此二人中,被刘备称作公祐的乃是孙乾,称作子仲的乃是糜竺,他们均是徐州庶人派的代表人物,而刘备从踏入徐州起,率先接触的就是此庶人派。


    刘备可是做足了功课,徐州……说是大粮仓,实际上是一个大染缸,其中的派系错综复杂的很,而因为丹阳派与名士派的打压,庶人派在徐州的日子并不好过。


    可以说,此前的秘密接触中,孙乾与糜竺已然成功被刘备拉拢,站在了他的这边。


    “主公,陶徐州的病并无起色,只是……事情出了一些变故。”


    孙乾如实道:“似乎……名士派的陈珪、陈登父子更倾向于献城投降,而丹阳派的曹豹则坚持抵抗……而最不容小觑的是……”


    不等孙乾开口,刘备脱口道:“是陶徐州长子陶商吧?”


    没错……孙乾想要提到的最大变故正是陶商。


    这位徐州的长公子,刘备此前与他接触过,本以为他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公子,谁曾想高手过招,寥寥几句话刘备就看出这个陶商并不简单。


    刘备精通于藏心术,如何会看不出低他一个段位的陶商……他的藏心之术呢?


    他与丹阳派是不会这么轻易的将徐州拱手让人的,无论是曹操……还是他刘备。


    “主公且附耳过来……我听说……”


    糜竺招呼一声,刘备急忙靠近了几步,糜竺将打探到的情报向刘备娓娓道来……


    而刘备的眼眸也渐渐的眯起,渐渐的添上了一分锋芒。


    果然,陶商打算试探他刘备呢?

    只是……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试探呢?刘备不由得陷入沉思……


    “主公……”孙乾又提出了一个他心头的疑问。“若要实施主公的计划,那首当其冲的,的确保下邳城能守的住,曹操……他真的不会攻城么?”


    这个问题一出,糜竺也望向刘备……


    俨然,对于这个问题,他们格外关注。


    说起来,刘备来徐州的目从来是与曹操一样,只不过,曹操是明面上的谋徐州,刘备是藏心术下的谋徐州……


    他有他的计划,而诚如孙乾的这个疑问,他的计划是建立在下邳城没有被曹操攻破的前提下。


    这……


    “公祐,你且放心,曹操不会攻下邳城的。”刘备的话斩钉截铁……


    ……孙乾微微一怔,连忙追问:“为何?”


    刘备嘴角微微的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悄然浮现。


    “因为,我对曹操了解,对曹操身边的那个高人也足够的了解,攻下下邳城,谋下徐州的确看起来很好,可事实上,这于曹操弊大于利!这点,纵然是曹操看不出来,可他身边的那个人一定能看出来。”


    “呵呵……他会阻止曹操攻取下邳城的。”


    讲到这儿,刘备转过身,负手而立。“先按照计划进行吧,这下邳城归属谁手,咱们就拭目以待。”


    诚如刘备所言,此刻……下邳城明里暗里波涛汹涌!


    ……


    ……


    徐州,下邳城。


    久违的飞沙在这座富庶的城郡之地激荡。


    滚滚黑烟铺面而出,这宛若奏响战争的号角,带着凛冽的杀机飘荡而至!


    不过片刻的功夫……


    烟尘滚滚,数不尽的曹字大旗映入城楼上无数守军的眼中。


    十万人的军团在曹操的率领下,出现在下邳城下……看样子,一场大战蓄势待发。


    曹军,这支势如破竹,连战连捷的兵马……


    每一个甲士,他们的甲胄均显得有些残破,可……与之相反是军阵的格外整齐,他们的衣袍侵染上了敌人的鲜血,还有那矫健的马蹄,不住的嘶鸣。


    这让所有下邳城的守兵不由得为之一振……


    曹操能看到城楼上那一排排露出怯意的徐州兵,自然也能看到当中站立的是一个儒袍男子,看样子也就是三十岁。


    当然……如果此前陶谦病重奄奄一息的情报不假,那这儒袍男子多半便是他的儿子陶商。


    除他之外,刘备、关羽、张飞伫立在城楼上格外醒目与显眼。


    但……唯独有些特别的是,整个下邳城上所有的守军均身着白袍……


    曹操有点搞不懂,这陶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当即……


    曹操给身旁的曹仁使了个眼色,曹仁纵马而前,他喊一句,传令兵跟着喊一句。


    “事已至此,陶谦老儿还不速速出城投降……”


    “若然不降,城破之时,你陶家满门一个不留。”


    这是常规操作,打仗嘛,总是要讲规矩的,所谓先礼后兵,先问问你投降不投降……


    当然了,这就是例行公事,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陶谦不会投降的,曹操也不打算让他投降。


    却在这时……


    “咚……咚……”下邳城的大门敞开,不知何时,陶商从城楼上走了下来,竟是独身一人从城门内走出……


    这……曹操微微有些诧异,这是干嘛?不会真的投降了吧?

    此时的陶商一身孝袍,在护城桥上朝着曹军恭敬的作揖行了一礼,姿态极低……


    旋即,他扯着嗓子大喊道:“曹公亲自来讨,我与父亲自知不敌,只得出城乞罪,曹公……可否出来一叙?”


    闻言……


    曹操骑着马在一干亲卫的护送下,徐徐向前,距离护城河还有二十步的位置停下脚步,曹操挥动马鞭。“汝等?何罪?”


    陶商一边摇头叹息,一边乞罪道:“曹老太爷从徐州琅琊郡出发,我父亲想借机结交曹公,所以我们全家老少像伺候王公一般……不对……是像伺候自己的父亲一般伺候曹老太爷,临行时,我父亲还赠送了价值十万钱的礼品,并派部将张闿护送……”


    “万万想不到这贼人见财起意,竟谋害了曹老太爷,使我父亲铸成了大错,陷于无义之绝境。”


    讲到这儿,陶商声泪俱下,整个面颊上饱含愧疚、懊悔之意。


    “大错已经著成,我父亲如今躺于病榻之上,身患绝症,恐时日无多,可他尤自泣泪不止,觉得对不住曹老太爷,他让我等均穿孝服、让下邳城百姓也穿孝服,算是为曹老太爷服孝!”


    “曹公啊,我下邳城南连江淮、与豫州接壤……北境尽数归附于曹公,绝无抵抗之心,还望曹公网开一面,至少让我率军南下……去将那贼人张闿从袁术军寨里揪出,把他刮心取肝,到时候将这心、肝连同下邳城一并奉上!”


    陶商这边声泪俱下,曹操却是在观察,他在观察整个城楼上……


    不对呀,太安静了。


    若然陶商真心臣服,那城楼上的守军怎么会如此静谧,他们心头多少该有些悸动的吧?

    那么……


    城楼上是有埋伏的?


    呼……曹操轻呼口气,得亏他曹操没有盲目大意,若然再靠近一步,就进入城楼上弓箭手的射程了吧?


    等等……


    还不只是弓箭手!

    曹操敏锐的注意到陶商言语中提到的几句看似无心的话语。


    “下邳城南连淮南,与豫州接壤”……


    还有,那一句“将贼人张闿从袁术军寨里揪出。”这两句话均是意味深长啊!


    曹操眼眸眯起,略做沉思。


    短暂的几息时间,曹操豁然明朗。


    霍,原来如此……


    曹操猛然意识到,陶商这是在提醒……提醒他曹操下邳城特殊的位置,下邳城南面可是与袁术接壤,袁术号称淮南破坏王……


    的确,以曹操如今的实力,与袁术接壤,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原来……陶商名为乞罪,实际上,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提醒他曹操这下邳城的位置呢……


    这下,曹操迟疑了。


    攻下下邳城很简单,可事实上……攻下下邳城后面的麻烦事儿就多起来了,袁术与曹操那是新仇旧恨,他属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怪不得陶商敢下城乞罪,原来……是有所倚仗啊。


    曹操这边如此想,陶商却是逐步加重了语调。“曹公明鉴,我父亲虽然有罪,但是出于有意献宠,无心获罪呀。乞求曹公看在这一节上,稍恕我与父亲的大罪,暂且退兵,容我与父亲杀贼自赎!”


    一言蔽……陶商双膝跪地,低着头,做出一副下位者面对上位者时的姿态。


    而曹操这边……


    沉默,许久的沉默……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


    整个护城桥周围陷入了沉寂。


    直到,五十息过后,曹操终于开口了。


    “陶商,你父亲一向故作韬晦,虚伪、险恶!他纵使部下杀害我父,这悲剧就是他一人酿成的,如今你巧舌如簧?我岂会信你?”


    “哼,我跟你明说了吧,看在你披麻戴孝的份儿上,我不为难你,赶紧回去备战,十日之后我要拿下下邳城。”


    “到时候,我会取下你父亲的首级告诫我父‘在天之灵’……你如果知趣,就回去割下汝父之头颅,打开城门迎我军入城。”


    “另外,劳烦你转告城中的百姓,我曹操这次征讨徐州只诛陶谦一人,不问余党,凡我所过于民秋毫不犯,琅琊郡、东海郡、彭城就是明证,让他们放心,我曹操不会多杀一人。”


    言及此处,曹操挥挥手,驾马退去,大军就地驻扎……


    而陶商,望着曹操渐渐走远,他的眼眸中闪烁出一抹别样的光芒。


    他心里嘀咕着,曹操……你应该能听懂我话的意思吧?若然听懂了,那十日后退兵的,该是你曹孟德了吧?

    留下下邳城,将下邳城作为你与袁术地盘的缓冲地带,这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呀!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让徐州暗藏杀机,曹操虑千里问计


    曹军暂缓攻城……安营扎寨,整个下邳城被团团围住。


    此间局势变得愈发紧张了起来。


    回到寨中的曹操翻身下马,他的表情凝重,而曹仁连忙追上,他的心头却满是好奇。“大哥,你为何不下令趁势攻城啊?咱们疾行而来,不就是为了一鼓作气拿下徐州么?”


    闻言……曹操脚步一顿,鞋子与石阶摩擦了片刻,消去了鞋底的泥泞,他看了看自己的脚,感慨道。“我发现陶谦、陶商这一对父子,也很擅长隐藏,他们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啊!”


    讲到这儿,曹操一边卸下披风,褪去铠甲一边继续说道。“我方才仔细看了,虽然这下邳城关遍插白旗,但城楼上却安静的可怕,每个甲士严阵以待,目露凶光……不出所料,每一杆白旗下面都暗藏着强弓劲弩……”


    “你看陶商表面上卑躬屈膝,出城乞降,实际上故作韬晦,暗藏杀机,方才我若是再向前走一步,怕就已经死于乱箭之下了!”


    啊……啊……


    曹仁一怔,有这么凶险么?


    “大哥,这陶家父子既如此,那更应该下令攻城啊!”


    “攻不下来的……”曹操摆摆手,继续向大帐方向走。“别看陶谦病重,这下邳城是做足了守城的准备,再加上身处下邳城的守军大多是陶谦最信任的丹阳兵,这里的氏族、百姓也大多受到过他的恩惠,城中居民会与他共存亡的!”


    “下邳城城又高、护城河又宽,这里远比彭城的局势要复杂的多,没有那么容易攻下来。”


    曹操又是一声感慨……


    闻言,曹仁摇了摇头。“大哥,你这话不对,陶谦再是顽抗,不过是两万守军,我们十万精甲,岂会拿他不下?何必要再给他十日考虑的时间呢!”


    这话脱口,曹操脚步一顿,继而转过身,“志才,你说说看?我为何要十日后再攻城?”


    这……


    戏志才微微迟疑了一下,继而开口道:“明公此前率领大军虽是连战连捷,可攻城器械却折损了不少,今日一看,这下邳城高三丈有余,比那彭城还要坚固,需要赶制出一批新的云梯、加固冲车,也就是说,攻城器械少说也得十日才能到!”


    讲到这儿,戏志才顿了一下,回首望向那坚固的下邳城,继续道:“恰恰这下邳城与彭城不同,这于陶谦,于效忠他的门阀是背水一战,所谓哀兵必胜……这是一场硬仗,咱们是不是围三留一就不那么重要了,能决定胜负的就是这些攻城器械!”


    哈哈哈……


    戏志才这一番话,曹操当即笑出声来,可笑声过后,他又把头转向荀攸那边。“公达,你觉得呢?”


    此时的荀攸本在思虑,被曹操这么猛地一提醒,当即抬眸,索性把心头的想法讲出来。“明公真的打算十日后攻下邳城么?”


    唔……这话脱口,曹操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以正常的语气反问道:“公达觉得我攻不下来么?”


    “不……”荀攸摆手。“我最担心的是主公攻下来了呢?”


    啊……啊……曹仁一怔……


    攻下来?这不是皆大欢喜么?有那么一刻,他感觉有点听不懂这些军师的话了。


    而荀攸的话还在继续,只不过……这些话变得严肃了起来。“下邳城与淮南袁术的地盘紧邻,夺下徐州后,明公势必是要回兖州解决吕布,那时候……袁术会不会趁虚而入?刚刚谋下的徐州会殊死抵抗么?徐州是不是又要再兴兵戈,城头的大王旗又是否会更换呢?这些,都是明公需要考虑的呀!”


    霍……曹操轻呼口气,再望向荀攸的眼眸添得了几分赞许。


    过得片刻,曹操才开口道:“志才有真·谋略,公达有真·见识!走……咱们入帐内好好的商议下,十日后,这下邳城攻还是不攻?”


    诚然……


    哪怕下邳城背水一战,哪怕陶谦父子做出了万全的准备。


    可只要攻城器械一到,曹操攻下下邳城依旧是易如反掌,可……还是陶商与荀攸提到的问题,这么早就与袁术接壤,并不明智……


    当今天下,尽管曹操崛起的速度肉眼可见,可事实上,最强的两股势力依旧是袁家兄弟。


    所谓先易后难,这么早就与袁术接壤,摩擦……乃至兵戎相见并不明智啊。


    再说了,袁术什么人?曹操最了解……他连老大哥袁绍都不放在眼里,能看得起曹操这么个宦门之后?能甘心曹操坐稳徐州?

    这已经不是风险了,这是绝大的威胁呀!


    似乎,将下邳城作为曹操与袁术地盘中间的一个缓冲地带,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曹操的顾虑除了袁术、陶谦外,还有一人……


    正是因为这个人,才让曹操迟迟无法做出决断。


    ……


    ……


    徐州,下邳城。


    今日,听闻曹军没有即刻攻城,陶谦的病情竟有些好转……


    服过药后,他即刻让长子陶商去请刘备,他有意将下邳城这烫手的山芋转交到刘备的手里。


    而陶商一边派人去请,一边吩咐曹豹在房舍外布满刀斧手。


    这徐州,陶谦舍得让,陶商可不舍得让,在他看来……下邳城短时间不会有事儿!


    而他的对手,不单单是明面上图谋徐州的曹操,陶商隐隐觉得,刘备的动机更加不单纯,最近他就与庶人派的糜竺、孙乾走的很近。


    今日,正好借父亲之口试他一试,若然他敢受这徐州印绶,那……就留他不得。


    不多时……刘备支身前来,看着倚靠在床榻上面色煞白的陶谦,刘备当即拱手一拜。“拜见陶公……”


    “玄德呀,我都这副样子了,你就莫要多礼了。”


    陶谦伸手示意刘备坐下……“今日,这里没有外人,老夫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想跟玄德公好好聊聊。”


    唔……没有外人嘛?


    刘备左右环视,的确,这一方住所内唯独陶谦与他的长子陶商,可……住所外呢?


    刘备的感觉素来精准,他的耳朵很大,能听到数十米外的风声,他的感官惊人,能感受出这四处弥漫着的杀气……


    那潜藏在暗处的刀斧手,刘备岂会没有察觉?

    “陶公,你可要保重身体呀……”刘备拜道……


    “玄德公,你看看这天下……”陶谦几乎是用尽全力发出声音的,这已经是病重之人的极限,可即便如此,他的声音依旧不大。


    “而今天下分坏,纲常崩溃,能匡扶汉室者非玄德公这样的英雄不可呀!”


    “陶公……”刘备似乎意料到陶谦接下来要说的话,要做的事儿,急忙站起。“陶公且听备一言,备早就知道,天下之大唯徐州牧陶恭祖最是宽仁厚道、爱民如子,刘备想,若是连陶公这样的仁德君子都无法生存的话,那么……大汉还有什么希望?大汉又要何时才能振兴?”


    “刘备无尺寸功德,唯有忠勇二字,我助陶公,不单单是救徐州,更是救世道良心,救大汉天下!陶公切莫缪赞……”


    一言蔽,刘备再度拱手长拜……


    “说得好,说得好……”陶谦显得有些激动,他急忙吩咐:“商儿,快把印绶取来……”


    “是,父亲。”陶商答应一声,迅速的从后厅将一个黑色的锦盒取出,这锦盒刘备见过,其中装填的乃是徐州牧的印绶。


    刘备正想开口,陶商已经将印绶递到了他的眼前,陶谦的话接踵而出。“玄德公,现在,我就把这徐州牧的印绶,这徐州五十万百姓托付给你了……明日我就上奏朝廷,表奏你为徐州牧!”


    “不可!往往不可!”刘备豁然倒退……连翻推开这锦盒,尽管……他心向往之,可现在,不能……也不敢!


    “刘备万万不敢!”


    “有何不敢?”陶谦指着窗外。“连……连曹操那样的奸雄都能坐拥兖州,坐拥徐州大半,玄德公身为汉室后裔,德行操守皆具王室风范,为何就不能统领徐州?说是徐州,其实如今也不过下邳、广陵两郡之地了呀!还望玄德公不要推迟……”


    “是啊……玄德公。”陶商很谦卑的举起印绶,再度递到刘备的面前。“这徐州牧非玄德公莫属!”


    刘备还是推迟。“我……我不是曹操,在下协助陶公是为了救徐州,不是为了图徐州,陶公……陶公子,请你二人万万不可陷我于不义之地?”


    唔……


    闻言,陶商眼珠子转动,到手的徐州,这么大的诱惑,刘备都不要嘛?难道……此前是错怪他了?

    陶商这边还在思虑,陶谦却是苦口婆心。“玄德啊,你就为徐州的百姓想想,担此重任吧?”


    呼……


    刘备摇头,其实他内心中太想拿这印绶,他也太渴望下邳、广陵这两郡之地,可……现在,他必须克制自己,克制自己的欲望。


    “禀陶公……”刘备再度拱手。“我刘备今日有言在此,一旦曹操退兵,下邳城转危为安,在下即刻离去,绝不停留!”


    一言蔽……刘备徐徐退去……


    这一退,退的是慷慨大义,退的是凛然正气。


    待得刘备走远……


    陶谦方才开口询问陶商。“商儿,我就说你错怪玄德了吧?他与曹操不一样,他是仁人君子,不会图谋咱们的徐州!”


    “唉……”讲到这儿,陶谦长长的叹出口气。“曹军十日后攻城,以你和曹豹的才干,不足以守住城池,为今之计,给玄德加派人马吧。整个徐州内,也唯独只有他能与曹操一争高低!咳咳咳……”


    “父亲放心……”将陶谦又咳嗽了起来,陶商急忙去拍父亲的后背。“孩儿谨记……”


    尽管,对刘备的疑心散去一些。


    父亲的徐州也没有让出去,但这并不能就说明他刘备的忠义……还需要再试。


    可陶商还是有些担忧,担忧刘备是伪装出来的……


    陶商徐徐退出此间屋落……


    曹豹早就等在这边。“长公子……为何不‘摔杯’呢?”


    呼……陶商轻呼出口气。“刘备仁义,不忍得徐州,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打算再试他一试,这次你去……”


    说话间,陶商将徐州牧的印绶递给了曹豹。“你就说,白日里是我父亲考虑的不周全,如今是夜深人静,若然玄德答应受此印绶,你曹豹与所有徐州兵、丹阳兵均听其号令!你就说这是父亲秘密安排的……”


    讲到这儿,陶商嘴角一撇。“我倒要看看,这刘备是真仁义,还是伪君子!”


    念及此处,一抹精光在陶商的眼角骤然浮现。


    而此刻的刘备早已退回馆驿,孙乾早就等候于此……


    “主公,徐州兵大部已经成功策反,如今……他们均效忠主公。”孙乾悄声讲道。


    徐州兵大多出身底层民众,与庶人派关系最是密切,有糜竺、糜芳、孙乾的相助,拉拢他们并不难……而这是刘备要谋取下邳城的第一步。


    至于第二步,则是分化丹阳派,让关羽、张飞、赵云以将领的身份渗入丹阳派的将领中……树立威望!

    除此之外,徐州内部的名士派也要积极拉拢……


    呵呵,在刘备看来,陶谦让徐州他不敢要,要了也觉得不踏实,反倒是自己动手谋下来的,心安理得!

    “按计划进行,务必小心,不漏声色!”刘备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他的面颊上没有半分喜色,他的眼眸永远就好像是湖水一般——清澈、宁静,波澜不惊。


    ……


    ……


    下邳城外,曹营大帐。


    此刻的曹操正面色凝重的提出他的顾虑。


    “志才、公达,我从来就不担心陶商,留下下邳城与广陵郡做淮南的缓冲地带也并非不可……只是……”


    曹操顿了一下,旋即才念出了一个名字,一个让他颇为重视的名字。“只是……刘备在下邳城内呀!此人素有大志,我料定他背弃公孙瓒投靠陶谦必有所图……”


    “这一对陶家父子虽不简单,但未必是他刘备的对手,若然这下邳城归于刘备,那……”


    “主公是担心刘备做大?”荀攸反问……


    “没错,我与此人讨董时期结识,他胸腔中满满的英雄气概,我从未小觑过他……而他或许是比袁术更可怕的大患!”曹操将心头想的娓娓道出……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攻下下邳城弊大于利,即便会与袁术的底盘接壤,曹操依旧扬言要十日后攻城的缘故。


    这……


    戏志才与荀攸均陷入沉思,所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陶家父子、刘备、袁术……乃至于下邳城、徐州看似明朗的局势,实际上暗潮汹涌……


    曹操与一干谋士不得不谋定而后动……可偏偏局势的复杂程度,让他们均在权衡!


    “明公……”思索了半天,依旧不得解的荀攸索性开口。“明公何不发快马询问下荀司马的意见。”


    言及此处,荀攸继续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荀司马在兖州鄄城,想必从他的角度分析,能得出更正确的决断……况且,鄄城与陈留郡也不远,明公问询荀司马,他必定会与陆功曹一道商议……”


    “他们商议之下做出的决断,或许会比咱们三个故步自封于这方寸之间,要明智许多!”


    呵……好主意呀!


    曹操一拍脑门,只想着这下邳城攻还是不攻,倒是忘了兖州还有荀彧、陆羽两个“谋主”呢!而他们均是更擅长宏观战略的制定!

    “若非公达的提醒,险些误了大事!”


    曹操称赞一番,旋即就要亲笔书写一封信笺,而荀攸赶忙帮曹操磨墨。


    不多时,书信完成,卷起竹简……


    曹操大声招呼道:“安民何在?”


    “末将在!”曹安民一直守在大帐门外,听到伯父传唤,急忙进入其中。


    “安民,再辛苦你一趟,七百里加急将这竹简送回兖州,交到荀司马手里,他看过后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喏……”听曹操这语态严肃,曹安民不敢迟疑,赶忙快步退下,翻身上马……


    “哒哒哒……”


    迎着倒春寒中微微飘落的雪花,曹安民一人一马再度踏上了返回兖州的征途,与上一次相似的是,他的怀中依旧揣着竹简,不同的是,这次的竹简变成了伯父曹操亲笔所书……


    似乎,就连曹安民的马儿也深知此间干系重大,奔腾起来,犹如旋风一般……


    两日即可到达!


    而此时的荀彧在鄄城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严格意义上讲,他其实是个死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下如棋,隐麟为执棋者


    兖州,鄄城,衙署后厅。


    所有的甲士都站的远远的,纵是荀彧最心腹的人,也不知晓今日荀司马会见的是哪位客人。


    一张桌案,两人跪坐,荀彧在左,客人在右……有些怪异的是,客人头戴斗笠,而斗笠下遮着一层黑纱。


    荀彧徐徐将茶盏倒满主动的推到客人的面前,客人接过也是沉默不语,或者说他在等荀彧先开口。


    “几日前明公寄信与我,言及德公子要来,我还有些担心……可今日见到了德公子,总算是心里的石头全盘放下了!”


    荀彧徐徐开口,就这么一番开场白,让一贯善于言辞的荀彧也思索了许久。


    毕竟,按照如今的局势,曹德已经是个死人了,而且现如今的这个档口,他不易露面,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儿。


    若然曹嵩与曹德没死的消息传出去,那于战事而言……曹操攻下邳城,三军将士的士气势必会受到影响。


    而于大局而言,各路诸侯也会以为被曹操给耍了。


    “荀司马,曹德与曹老太爷一早就亡命于琅琊郡,陆公子派壮士典韦救下来的是‘魏德’与阿翁‘魏老太爷’,能见到荀司马,魏德三生有幸啊!”


    曹德取下斗笠……


    荀彧点了点头,很好,曹嵩与曹德最好永远死去,至于……魏老太爷与魏德公子,行走于兖州倒是也无妨。


    几日前,曹操的书信中提到了这点……


    让荀彧给曹老太爷与曹德安排一个新的身份,这个不难……但是很麻烦,不过,凭着荀彧滴水不漏的做事风格,几天就能完成。


    “曹……不,魏德公子不妨在鄄城住上几日,其它的我来安排……”荀彧笑道……


    “那就有劳荀司马了。”曹德起身恭敬的拱手致谢……


    荀彧去扶,哪知这曹德竟是依旧弯腰,依旧拱手。


    “魏德公子这是何故?”荀彧连忙发问……


    “在下还有一事相求。”曹德的眼神变得十分恳切,他的腰弯的像是一座拱桥。


    “德公子有话不妨直说,只要是荀某力所能及,必定予以安排……”


    “是……”曹德顿了一下。“荀司马可否能安排我去见一面……我与阿翁的救命恩人?”


    “你想见陆功曹?”荀彧反问……当即有些犯难,陆羽身为龙骁营统领,又是幕府功曹,兼之发丘中郎将……


    他身边的人太多、太杂,让曹德与他见面风险很大。


    万一有人认出了曹德,那于大局不利呀!


    曹德看出了荀彧的难处……


    可他依旧坚持。“我来此之前,阿翁就曾言道,除了新的身份之外,务必要去拜谢恩公,救命之恩,情同再造,还望荀司马体谅我与阿翁叩拜恩人的心情。”


    “这……”荀彧左右踱步,他是一个谨慎的人,他还在评估这中间的风险……


    见?还是不见呢?这是一个问题!

    这事儿看起来不大,可关联不小,荀彧不敢答应,可……毕竟来人是曹公的弟弟,又是曹老太爷的嘱托……


    “德公子,这样……拜谢就不必了,待得我这两日安排好你与老太爷新的身份后,我亲自带你去趟陈留郡,你也不要暴露身份,只在我身边扮一侍卫即可,近距离的看下陆功曹就好,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闻言……


    曹德整个人激动、亢奋了起来。“多谢……多谢荀令君。”


    他知道荀彧的难处,可救命之恩?他与阿翁怎么能连恩人的面貌都不知道呢?这……这要如何在心头感激?


    能近距离的见上恩公一面,这于曹德而言,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德公子这几日就待在衙署吧,能少出门还是少出门,更不要与人交往。”荀彧不忘苦口婆心的提醒。“哪怕是有了新的身份也一样,现如今的中原是多事之秋,明公这儿经不起丝毫的波澜与祸乱哪!”


    “魏德谨记荀司马的教诲!”曹德再三拱手拜谢。


    “喝茶,茶都要凉了。”荀彧帮曹德添上茶……


    这添茶的功夫,他把这个事件在脑海中完完全全的又过了一遍……回过头来,越是品味这中间的细节,荀彧内心中越是感慨,越是惊诧连连。


    陆羽,亦或者说是隐麟,他究竟是如何玄奇的一个少年呢?


    整个事件中,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他精准的预料出曹嵩、曹德身处险境,派典韦去暗中护卫,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不可思议了。


    可偏偏最厉害的环节是下一步,他将曹嵩、曹德惨死的消息放出,却将活着的曹嵩、曹德藏匿于泰山脚下。


    不夸张的说……恰恰是这一步棋盘活了曹公的局面,或许,从他预料出曹嵩车队会被劫掠起,就已经开始部署谋取徐州的计划了……


    这般格局,这般眼界,谁能匹敌呢?

    而如今,徐州大半落入曹公之手,兖州后方稳定,首功之人……又舍他其谁?


    呵呵,荀彧内心中不由得感慨,天下如棋,隐麟为执棋者。


    念及此处,荀彧的眼眸微眯,现在的年轻人,思虑如此缜密,不服不行呀!


    等等……


    近来听说,陈留郡的丁夫人让长女曹沐拜师蔡琰姑娘,此举意味深长啊,曹沐金钗之年,倒是与陆羽的年龄颇为相仿!


    可话又说回来……


    荀彧琢磨着,他与唐氏还有个闺女呢,丁夫人想当隐麟的岳母,荀彧还琢磨着,能当隐麟的岳父呢?

    送闺女去拜师蔡琰姑娘,这种事儿,荀彧觉得他也能做出来……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


    ……


    陈留郡,蔡府。


    “哈欠”久违的睡了个饱觉,在丫鬟的服饰下,陆羽穿好衣服,漱了漱口……就准备走出门迎接新的一天。


    还是回家舒服啊,他这偏挑剔的嘴,也只有昭姬姐亲手烹饪的食材,才能吃的津津有味。


    有一说一,这年代的饭菜是真的清淡,而且以清蒸居多,离开了一些特制的手法,这饭菜简直是难以下咽。


    陆羽推开房门,就打算去吃早饭,今儿……昭姬姐的学堂照例开课,吃过早饭后,陆羽还要去陪着与昭姬姐一道“调教”……不对,准确的说,是教授并不聪明的“小孔明”知识。


    说起来,陆羽是真的把“诸葛亮”当儿子养了,养儿防老,未来能过的怎么轻松,就看这儿子,啊呸,就看这孔明能不能扛起大梁了。


    怀揣着诲人不倦的心情,哪知道……房门推开,迎入陆羽眼帘的是一个女人……她就在门前等着陆羽,而且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不是昨夜的填房丫鬟;

    也不是昭姬姐……而是陆羽有点不愿意看到的一个女人——曹沐!

    乖乖,敢情上次舌战……没把辩服气呀?还敢来?


    “怎么?一大清早……来我这儿干嘛?不会是打算把我这屋舍给一把火烧了吧?”陆羽索性问道……


    不是危言耸听,考虑到历史上清河公主的种种彪悍事例,他真觉得,这事儿曹沐做得出来。


    哪曾想,曹沐一言不发……只是银牙咬着红唇,踟蹰了许久,才终于开口。“我……我想学百工?”


    啊……啊……


    陆羽有点儿恍惚,这妮子两天前不是还扬言,这百工都是下人做的,满满上位者的那种丑恶姿态与嘴脸。


    难道……想通了?知道“百工”的重要了?

    这就变得孺子可教起来了?

    呵呵,陆羽伸了个懒腰,“好说呀?想学百工找昭姬姐去学呗,寻常的织席、编篓什么,昭姬姐都会……对了,你们女孩儿该学学女红,这也是百工中的一种?”


    随便敷衍两句得了,都是在陈留郡混,两家府邸又离的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没必要把关系搞得那么僵……


    哪曾想,曹沐直接快步跑到陆羽的身边……


    其实,这本没什么,可考虑到她对C的傲人身材,陆羽感觉眼有点儿晕,有这么十几年没见过这种晃动的名场面了!


    不多时,曹沐与陆羽只有一步的距离,她依旧很自信,那啥一挺……“我想要跟你学,我想学锻造。”


    “我也要造出郑国的刀、宋国的秤、鲁国的匕首、吴越的剑……我要锻造出让世人都侧目的神兵。”


    啊……啊……


    陆羽感觉耳朵里出现幻听了,曹沐学锻造?一个女孩儿学锻造?学你二大爷的锻造呀!


    看着她那细胳膊、细腿、细腰,除了胸前的呼之欲出外……哪里像是能锻造的样子?


    打造靠的是八块腹肌,靠的是比陆羽大腿还要粗的胳膊,压根就不靠“胸”,陆羽心里嘀咕着……别说是对C了,就算是对D也没用啊!


    “算了吧……”陆羽当即拒绝。“你不合适……锻造,是男人的专属……换一个吧?”


    “不……我就要学锻造。”曹沐还来劲儿了,“两天前可是你说的,学习百工未必要精通,可一定要懂,只有这样才能与匠人打交道,才能指挥他们,才不至于被他们哄骗,怎么现在又说不能学了?”


    嘿……这一番话把陆羽给辩的哑口无言了,好灵活的舌头啊。


    这妮子是用他陆羽的话反击陆羽……敢情,你是姑苏慕容氏的吧,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玩的贼六啊。


    好吧……


    陆羽也不阻挠了,他微微摊手。“我先告诉你,学锻造是很苦的,有时候为了锻造一柄兵刃、一个材质,或许要连着几天不能合眼,这中间的困难超乎你的想象,我劝你还是考虑清楚了。”


    “若是不难,本姑娘还不学呢!”曹沐嘴硬起来……


    成……所谓不见棺材不掉泪,陆羽也不反驳,直接让她跟着自己,早饭也顾不上吃了,陆羽索性直接带着这位未来的清河公主去看看……什么特么的叫锻造!

    一听是真的锻造,曹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紧跟着陆羽……


    一路上有关锻造的知识问东问西,像一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这让陆羽连翻感慨,这就是女人!孔子说的没错,女人……麻烦哪!


    ……


    陆羽在龙骁营内设有专门的锻造坊,目前来看是主要为摸金校尉提供装备的……


    类似于洛阳铲此类的盗墓、倒斗工具,消耗起来很快,需要的材质又必须是上好的镔铁,故而,锻造坊每天都很忙碌。


    不过,此番陆羽带曹沐去的并不是龙骁营的锻造坊,而是自家后院。


    这里也设有一个小型的锻造间,内置熔炉,打铁、锻造器具也一应俱全。


    与龙骁营内锻造坊有些区别的地方在于,这里只有五、六名匠人,但……他们均是龙骁营中最出色的匠人。


    至于他们的目的,更多的是魏羽口中所谓的“实验”!

    要知道,曹操此前有过吩咐,凡是上好的镔铁优先给陆羽的龙骁营送来,而龙骁营真正用到这些上好镔铁的地方,便是陆羽家后院的这方寸之间。


    如果兑换成等量的财富,这一个小小的阁院每个月消耗的金钱已然是一个天文数字,只不过……目前看来,陆羽的“锻钢”大业进展的并不顺利。


    这主要是因为,尽管陆羽有着丰富的锻钢理论知识,化学元素表也能罗列的一清二楚。


    可……事实上,他并没有亲手去尝试过锻钢,很多东西就是这样,单凭理论、单靠书本可不行,得实践,实践中的许多细节是书本中无法记载的。


    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就是这个道理。


    比如这锻钢,虽然理论陆羽清楚,也均教授给了这些铁匠,无外乎是将生铁炼成液态的熟铁,再将熟铁倒灌入生铁发生氧化反应。


    可实际上,真正实践的过程中,往往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火候的把控;液态熟铁的控温;还有氧化反应时外界的温度,除此之外,还有零零总总一百多条,每一条都足以影响整个锻钢的结果,而这些,书上不会特别的记载。


    可,哪怕是进展的缓慢,陆羽还是持续不断的将最上好的镔铁给运过来,继续去尝试。


    陆羽的心态已经调整到最好的程度,炼钢这种事真的不是一蹴而就,人都说滴水穿石,陆羽就不信,日积月累,还锻不出钢来!


    咦……


    带着曹沐来到后院时,陆羽正看到典韦也在这儿,陆羽还以为这几天他在龙骁营,或者是回家孝敬老娘去了,没想到怎么在这儿……


    关键是,这两天……蔡府的厢房也没听说典韦住进去呀?


    似乎是因为锻钢时的全神贯注,典韦并没有注意到陆羽的到来。


    陆羽则是询问一名正在休息的匠人。“典都统什么时候过来的?”


    “噢……公子。”匠人双手握拳算是给陆羽行了个礼。“典都统来这边已经有整整两天了,他一来就问……公子提出的那削铁如泥的钢到底锻造出来了没有?我们如实说没有,他则是询问了一些细节后就亲自去锻钢!”


    啥?典韦还会锻钢呢?

    陆羽微微一愣,不等他回过神儿,匠人继续道。“我们原本也以为典都统是外行,可谁想到,他竟然对这锻造颇为熟悉,很多东西稍加提醒,他就全部了然,问过后才知道,他早年从军前一直以锻造为生,也怪不得练就了这一身力气。”


    这倒是不假,往往从事锻造的匠人,力气都很大……八块腹肌很帅气,肱二头肌更是强壮的像头牛。


    这倒是解开了陆羽的一个疑问,怪不得典韦力大无穷,原来不是天生的,而是一锤子一锤子练出来的。


    可……陆羽还是满心的疑问?


    典韦好端端的来炼什么钢?要知道,他可是陆羽安排的龙骁营的武术教头,每天操练龙骁营的骑士也很重要啊?

    当然了,就连陆羽都不知道是,之所以典韦来这儿锻钢,源于他的一个执念!

    老实人的执念最是可怕,也最是能缔造出不朽的传奇。


    而典韦的执念嘛,就要从那个风声鹤唳、杀意盎然的夜晚开始讲起。


  第一百二十章 神器出世,这特喵的就叫惊喜


    那一夜,典韦永远无法忘记……


    哪那一个执念,典韦埋藏于心头。


    就在不久前,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陈留郡南城门下,他典韦与吕布针尖对麦芒,大战一场。


    两人算是打了个旗鼓相当。


    可典韦尚武,在与吕布交手之前,他原本信奉的是“一力降十会”,凭着绝对的力量,不会有人是他双戟的对手。


    可与吕布的交手,让他发现了自己的弱点与差距!

    无论是马术、还是人戟合一,吕布的兵马娴熟、无双武技纵是他典韦再练上五年、十年也未必追得上。


    想要战胜吕布,想要击碎这个执念,就只能另辟蹊径。


    昔日陆羽公子提到过这锻钢,陆羽公子曾言道,若是能锻钢成功,那以钢为基,锻造的武器必能斩石断金、削铁如泥。


    诚然,他典韦人戟合一的本事比不上吕布,可若是兵器的锋锐程度远胜吕布,甚至如陆羽公子所言,精钢战戟若是能劈碎吕布的方天画戟,那……两人未来的交锋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便是为此,便是心存战胜吕布的这股执念,此刻的典韦全神贯注的盯着熔炉,盯着其中铁质的变化……


    这已经是两天来,他第无数次的尝试用液态的熟铁灌入生铁……他记得很清楚,此前十三次全部失败了,而这第十四次,他做出了全新的调整,会成功么?

    反观典韦,他依旧没有注意到陆羽。


    那匠人则还在向陆羽细细的讲述。“典都统这两天几乎没有睡觉,累了就在熔炉旁的地板上躺一会儿,饿了随便塞进肚子点儿什么,他……就像是魔怔了一般。”


    讲到这儿,匠人眼眸转向典韦。“唉……咱们锻钢这么久,都知道,纵是陆公子的方法不错,可这锻钢步骤复杂,需要反复的尝试,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典都统似乎有些急于求成了。”


    言及此处,匠人似乎意识道自己休息够了,当即再度朝陆羽拱手。“陆公子,在下先去协助典都统了……”


    “去吧……”陆羽示意他不用管自己,待得匠人步入典韦的身旁,两双眼睛均凝视向熔炉,其中的每一个变化尽收眼底,目不转睛……


    熔炉旁很热,不过片刻的功夫,这匠人已经汗流浃背,而典韦更夸张,汗水浸透的衣服上几乎贴身,勾勒出健硕的八块腹肌。


    整个身躯处处凹陷的就是四个字——孔武有力,而坚毅的眼眸中似乎也有两个字在不断的闪烁——坚持。


    呼……


    陆羽长呼口气,一时间,他很佩服典韦……


    想想也是,他跟昭姬姐愉快的玩耍时,典韦在锻钢;


    晚上,他跟填房丫鬟学新的姿势时,典韦还是在锻钢,虽然学新的姿势也很累,可想想典韦……陆羽感觉腰上顿时变得有力气了不少,天晴了,雨停了,他感觉自己又行了。


    转过头,正看到曹沐那惊骇的目光……


    尽管距熔炉还有一定的距离,可她身上的香汗不断的流出,上半身有点湿身的味道。


    当然,曹沐还顾不上这些,让她惊诧连连的地方在于,为什么……熔炉旁那么炙热的温度,这几个大汉能抗住?


    他们就算是铁做的,也要融化了吧?

    还有……


    为什么,他们都能做到,为了锻造一种材质,数天来都待在这边,甚至连最基本的吃饭、睡觉都能放弃掉,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看到没?”陆羽适时开口……余光瞟向曹沐,这边也很热,曹沐的上半身一湿,轮廓就显得格外清晰,这难免让陆羽的眼眸中一阵恍惚……


    “你刚刚也听到了,这就是锻造!”


    “不夸张的告诉你,哪怕是典韦这样,在这边待了这么长时间,几乎每天不睡觉,可还是一次次的失败,距离成功依旧很遥远。”


    “但他可贵的地方,就是每次失败没有气馁,而是再度一次次的重复,这不过是为了那渺茫的成功的希望,现在,你觉得锻造……或者说,还觉得‘百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是一件下人该做的事情么?”


    陆羽觉得有必要给曹沐普及下新时代的“工匠精神”,工匠嘛,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最可贵的人!


    当然了,他这说教似的话语宛若一枚枚针扎在了曹沐的身上……


    疼吗?倒是不怎么疼,只是让她感觉无比的羞愧。


    她突然感觉到,为什么陆羽如此看重“百工”?如此重视匠人?她也能体会到了,为何郑国的刀、宋国的秤、鲁国的匕首、吴越的剑名噪一时,能世人称为天造地合。


    还有……陆羽提到的那十二个字——“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这中间也蕴含着大道理呢?


    怪不得……娘和爹这么喜欢陆羽?


    他的身上的确有一种魔力,能让匠人们为他拼命,而这些是源自于他对百工的了解与对匠人的尊重。


    恰恰是这种魔力,也让人情不自禁的沉醉其中。


    一番感慨,曹沐正想开口说点什么……


    却在这时……


    “成了,成了……”


    突然间,典韦惊叫一声,继而一跃而起,这下……所有人的匠人迅速的围了过来。


    果然,这次在典韦的控温下,液态的熟铁与生铁的反应极好,黑色生铁的每一个位置几乎完全被被红色的液态熟铁给侵蚀、覆盖……


    此间的匠人锻钢多日,成果如何?坚硬程度如何,几乎一眼就能判断出个大概,而这一次镔铁的反应,是这几个月来最值得期待的一次。


    大量的气体从熔炉中冒出,就像是热水沸腾一般……很快,所有匠人配合起来,有人负责控温,有人负责观察,而典韦则凭着他的经验开始指挥……


    渐渐地,温度刻意的降了下来,这是典韦的经验,要在生铁与熟铁融合之后,给予其一定凝结的时间……


    待得这些铁凝固,典韦才用钳子将一块红通通的不明材质从熔炉中取出。


    看到这一幕……陆羽和曹沐都有些激动,这种见证奇迹时刻的画面,让他们憧憬、让他们浮想联翩。


    “这……这是已经……”曹沐下意识的开口,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可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起。


    还是吃了不懂锻造的亏了……


    “嘘……别打扰他们。”陆羽提醒道,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是要让典韦与这些匠人全神贯注。


    历史上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故事可并不少见……


    而此时,典韦在反复观察过这通红的不明材质后,当即吩咐。“过水……”


    这是最后一步,让完成氧化反应的钢彻底冷却。


    哗……哗啦啦……


    大桶大桶的水浇灌在这通红的不明材质上,陆羽远远看着都紧张极了,可现在……典韦比他更紧张十倍,一百倍……


    只差最后的验证了。


    “锤子呢?”典韦当即吩咐一声。


    “这儿呢……”有匠人提起锤子给典韦送来。


    “再来一柄!”典韦试了试锤子的重量有点轻,凭他的力气左右开弓问题不大。


    噢……俨然,匠人们有点吃惊,不过……还是按照典韦的吩咐,将另一柄锤子递了过来,然后……就是连续不断锻造时的“咣、咣”声……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陆羽看的真切,典韦左右开弓,两柄铁锤连续不断的开始对这全新材质进行锻造。


    强横的力量与剧烈的打击感,一如某种传说中的锻造神技——乱披风锤法!


    按理来说,正常人能提起一个锤子都不简单了,可典韦同时操纵两柄大锤,就好像是手提两只小鸡一样,运转如飞。


    这让一袋米都抗不到五楼的陆羽佩服至极。


    典韦打造的似乎是一柄匕首,这个更容易打造一些,锻钢嘛,最后的成果还是需要验证的,用匕首来验证就足够了。


    若是一柄精钢锻造的匕首连寻常的镔铁都震不碎,那怎么看,都算是彻底的失败了……费尽心力锻造的成果也将没有任何价值。


    “咚咚!”


    “咣咣!”


    苍穹下,不断的打铁声连续不断的传来,典韦挥汗如雨,浑身浸满的汗珠也更彰显出他独有的阳刚魅力。


    陆羽就这么默默的看着,曹沐也像是一只听话的小白兔一般,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此时此刻,曹沐感觉这些年受到的教育完全都无用,从一位位大儒身上学到的知识没有任何价值,也比不上此间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她突然能体会,为何陆羽说她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呵呵,现在想想,这根本不是讽刺,保不齐还是对她的夸奖呢?

    半瓶子晃荡?曹沐觉得自己半瓶子都没有……又从哪晃荡呢?

    服了,彻底的服了……


    她承认,陆羽比她有见识、有学识太多了,他的才学更是胜过自己百倍、千倍!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莫说是早饭,现在,就连午饭的时间也过去了,陆羽与曹沐非但不饿,反倒是精气十足,他们太期待最终的结果。


    终于,足足四个时辰,典韦总算锻造完成,得亏是他是双锤齐上,否则……最少还得再多两、三个时辰。


    “来……”


    刚刚完成“新作”,典韦就迫不及待的将这“精钢匕首”提起,身旁的匠人心领神会当即取了把铁剑来,以此试试这匕首的威力。


    典韦则是摆摆手。“用锤子!锻造用的最坚硬的锤子!”


    啊……工匠们一愣,锤子的材质要强于寻常的长枪、战戟,若是拿锤子与铁质匕首碰撞,那一个瞬间铁质匕首就被碾成粉碎。


    真的要拿这个试嘛……


    “没事儿,就用这个……来……”典韦也不墨迹,又大嚎了一声。


    匠人们看他坚决,其中一人提起锤子,两人均是卯足了劲儿,抡起胳膊……


    按理说匕首不足以发挥出一个人全部的力量,可锤子自上而下,力道何止千斤?

    不过,典韦有一种感觉,这次的钢质匕首,它一定能行!

    “来……”


    又是一声吆喝,说时迟,那时快,匕首与重锤已经碰撞到了一起,因为均是卯足了力气,顿时间匕首与重锤交汇出火花飞溅……所有人的心情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结果如何呢?”陆羽小声嘀咕一句,下意识的向前迈了一步……


    而与此同时,惊异的一幕发生了,厚重的铁锤竟被这小巧的匕首震荡的裂开了丝丝缝隙,“咔嚓”、“咔嚓……”这是镔铁裂缝时的声音……


    紧接着,“砰啷啷……”的声音猛然传出,整个铁锤的前段一角竟被匕首的一击震的完全碎裂。


    虽只是一角,可……事实证明,成功了,锻钢成功了!

    “成了……”陆羽一跃三尺,花费了这么多钱,消耗了这么多镔铁,耗费了这么多精力,这钢总算是练出来了。


    这一刻,陆羽兴奋至极,他真想写一本书,就叫《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激动之余,他也往典韦那边跑去,而身后的曹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又或者说,在她的认知里,一把匕首震碎重锤,似乎并没有什么……至于这么高兴么?


    她哪里知道,这小小的钢质匕首,论及锋利程度已经不弱于他父亲的倚天、青釭二剑……


    她更不会知道,锻钢技艺的完成,对整个龙骁骑,乃至整个曹军意味着什么。


    至于她父亲曹操铸造倚天、青釭后对外宣称的什么天降陨石,那都是哄人玩的。


    其实,无外乎是机缘巧合……


    倚天剑与青釭剑的出世,乃是因为一次的锻造坊失火后,熊熊烈火中发现了两块格外僵硬的镔铁,而这也算是巧合之下,完成了生铁与熟铁的相融。


    真要论及锋利程度,究是倚天、青釭都未必能比得上典韦的这柄匕首。


    此时的典韦兴奋之余,看到了陆羽朝他这边跑来,先是微微一惊,继而一把将他抱起,整个人显得颇为亢奋。


    “陆公子,成了,俺成功了……”


    “若是以此精钢锻造出一对手戟,俺就再也不怕那吕布小儿了,哈哈哈哈……纵是在马术上,那吕布小儿还胜我一筹,可仗着神兵之力,俺必能砍下他的脑袋!”


    “哈哈哈……哈哈哈……”


    典韦整个人兴奋极了,情不自禁的把陆羽往天上抛……


    要知道,若非陆羽公子提供的这个思路,他哪里能寻觅到如此轻松战胜吕布的方法。


    反观陆羽……


    他总算是知道,典韦为啥拼了命一般的锻造,原来是为了打赢吕布呀?还真是个老实人执拗的执念!


    等等……典韦刚刚提到了什么——“纵是在马术上,那吕布小儿还胜我一筹!”


    马术?


    陆羽琢磨着……凭什么典韦要在马术上要略逊吕布一筹呢?这不是很简单的问题嘛?

    钢都能锻造出来,锻造个铁马镫,还不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


    要知道,铁马镫对骑术的加成,可不亚于精钢战戟对战力的加成……


    嘶……这么一想。


    顿时画面就来了,典韦脚踩风火轮……啊不,错了,是典韦脚踏铁马镫,手持精钢双戟,这尼玛……古之恶来已经不是步战无敌了,就连马战也要无敌的节奏呀!


    此时此刻,陆羽就想隔空跟吕布掰扯一句——


    ——吕布同学,请你告诉我,什么特么的叫惊喜?

  第一百二十一章 曹安民推门活见鬼,陆公子摇身变恩公


    兖州,鄄城。


    荀彧正在与曹德交谈,见恩公这件事,曹德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荀司马,可否快些安排呢?阿翁来信又提到了这桩事,我与阿翁对见陆公子一面均是望眼欲穿哪!”


    看着曹德渴望的表情,荀彧无奈的摇摇头。


    陆羽在陈留郡,而他们在鄄城,这不是过家家,说离开鄄城就离开鄄城。


    要知道,北边还有濮阳城的吕布虎视眈眈呢,不做好万全的防护,荀彧哪里敢走开呢?

    “德公子,说起来,你若是早来个十日、八日,陆功曹还尚在鄄城呢,也不至于如此的望眼欲穿了。”


    “唉……”曹德也无奈的摇摇头,“我只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来这边拜谢恩公,不过……荀司马可否给个时日,我这边也好给阿翁回信一封让他安心。”


    时日嘛……


    荀彧眼珠子转动,微微思虑起来。


    其实吧,说走也能走,如今濮阳城附近斥候传回的消息,一切相安无事,吕布与陈宫正着手招募兵马,安抚民心,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度进犯,再加上鄄城的防护森严,算是万无一失。


    只是,荀彧还是有些担心曹德与陆羽的见面,要知道,曹嵩可是在陈留郡有老宅的,这里很多人都认识曹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不等荀彧从沉思中走出……


    “荀司马,荀司马……徐州急件,十万火急!”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按理说,荀彧特地吩咐过,是不许人进入衙署后院,可……事急从权,当前线急件传来,所有的规矩都必须让步!

    这本没什么,可这道清脆的声音,荀彧并不陌生,甚至……曹德也不陌生,不正是曹安民发出的么?


    如今,徐州局势间不容发,曹安民又对鄄城衙署颇为熟悉,听闻荀司马在后院,故而直接闯入推开大门。


    而这不推开还好,一推开之下,曹安民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


    “爹,爹……”


    惊叫出声,曹安民的双眼瞪得浑圆硕大,一如见了鬼一般,而他的嘴巴也同一时间张开,足够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至于缘由,曹安民看了他的父亲,那个消息中,在琅琊郡遇难的父亲……


    而他,如今正好端端的跪坐在屋内与荀司马攀谈。


    这……这……


    对曹安民来说,父亲出现在眼前这桩事犹如一道惊雷,太过玄奇,太过不可思议。


    ……


    要知道,曹嵩、曹德活命之事,知道的人不多,曹操是一个,荀彧是一个,陆羽是一个……


    为了避免风声传出,就连曹安民都不知道他爹还活着。


    也难怪,如此情形下见面,会如此这般的惊讶连连。


    “吾儿安民……”


    很明显,曹德也没想到,他儿子曹安民会在这个时候闯进来。


    “爹……爹,真的是你?”曹安民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他的整个眼眶中满是泪花。


    这种感觉无以名状,同样的,这种感觉美妙绝伦。


    “嘘……”当属荀彧反应最快,他疾步跑到门前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才长长的喘出口气,关上了门。


    旋即再度比出“嘘”的手势,将所有门窗全部检查了一遍,方才退回原位。


    这个举动曹德能明白,但……曹安民有点诧异,父亲没死,父亲无事,这不……这不是一件应该大肆庆祝的事儿么?怎么……荀司马这般隐秘与小心翼翼呢?


    不等曹安民开口询问,曹德率先开口了。“吾儿安民,这些年在你伯父身边历练,身子骨属实结实了不少呀,但遇事还是要先好好的想一想,大喊大叫的,不够成熟!”


    循循善诱……


    父子相见,曹德当先提点起儿子来了。


    “父亲,您怎么……怎么会在这儿,您不是在琅琊郡就……就遇……”曹安民本想说“就遇害了么?”可话到了嘴边,觉得不吉利又咽了回去……


    荀彧则抢先答道:“琅琊郡时,你爷爷、父亲的车队被劫掠是真的,可你爷爷、父亲却是安然无恙,此前,他们一直被藏在泰山郡。”


    “可……可明明那时的消息传来,阿翁与爷爷……”


    曹安民一时还没搞明白这中间的联系。


    曹德直接打断:“安民,别大呼小叫的,救下你爷爷和我的是陆羽公子,他提前判断出了车队会被劫掠,故而派遣勇士暗中保护,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让爹在这里看到你。”


    “至于你说的消息,那是假消息罢了,这也是陆羽公子计策的高明之处,他要趁着这桩事,替你伯父谋下徐州,这么说,你可能懂了?”


    被亲爹提醒到这份儿上,就是榆木脑袋,曹安民也全懂了。


    “原来……原来如此……”


    “怪不得,怪不得……阿翁与荀司马的会面如此隐秘,倒是孩儿……孩儿有些冒失了。”


    一时间,曹安民很惭愧……


    差点大呼小叫,破坏了陆羽公子,不……是破坏了恩公的计划。


    “安民你千万记住。”荀彧不忘继续提醒道。“在这道门里,你们是父子,可出了这门,你父亲与爷爷便已经惨死于琅琊郡,眼前的这位是泰山郡的商贾,与你伯父相交莫逆,他名唤魏德,而远在泰山郡的老者名唤魏嵩,泰山魏氏一族的后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没落的贵族!”


    噢……噢……曹安民听不懂这些,却连连颔首,魏德、魏嵩,这都不重要……只要,只要父亲与爷爷没事就好。


    饮水思源……


    曹安民当即想到的是让父亲与爷爷绝处逢生的……恩公陆羽!

    一时间,曹安民对陆羽感激涕零,他恨不得即刻去面见陆羽,在他的面前好好的磕上几个响头,否则……怎么能按捺住悸动的心情呢?


    “对了,安民……你方才说徐州急件?十万火急?”荀彧猛地想到了此前曹安民喊出的话……


    噢……曹安民这才回想起来。


    赶忙从怀中取出大伯曹操亲笔书写的竹简,递给荀彧。


    曹德则缓缓起身,“若是谈军务,我就先行告退了……”


    曹德显得很懂规矩……说起来,他与曹操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性格差异极大,曹德更像曹嵩,为人圆滑,待人客套,时时刻刻把规矩放在眼里,反观他哥哥曹操,就有些不走寻常路、另辟蹊径的味道了。


    荀彧则是一边看着竹简,一边开口:“德公子是曹公的弟弟,不用这么见外,再说了,此竹简的要旨在于问计,并不是什么军机要密……”


    唔……


    曹德闻言重新坐回。“可是兄长遇到了什么难处?”


    “是有点小的难处。”荀彧如实讲。“如今的局势德公子多半也该知晓一些,曹公在前线,距离完全攻克徐州只剩下下邳与广陵两郡,而咱们兖州则还有一只饿狼盘踞在北境的濮阳城。”


    “如今摆在曹公面前的是两个选择,其一先破徐州,其二先平定后院,曹公这儿有些迟疑了,故而发笺来问……德公子觉得呢?”


    荀彧没有把信笺的内容完全讲完,比如……下邳城与袁术的淮南之地接壤,这点儿就刻意的隐去,哪怕是曹操的弟弟,多少还是有些保留。


    这……


    曹德则琢磨着,这种事荀司马似乎没必要跟他商量吧?


    荀彧颍川才俊,智谋之名传遍中原,他对局势的判断定然十分精准,自己的意见似乎并不重要。


    “荀司马说笑了,我一贯愚钝,怎么敢回答这个问题呢?”曹德摆摆手。“荀司马大才世人皆知,想必早有韬略,还是荀司马直接回答兄长,助兄长渡过这两难之境为妙!”


    哈哈哈哈……


    闻言,荀彧笑着说道。“诚如德公子所言,我的确有个想法,但未必精准……若要验证,怕是得去趟陈留郡找那陆功曹聊聊了!”


    “在制定大战略上,陆功曹可远胜于荀某啊……”


    唔……一提到陆功曹,曹德的眼珠子猛然睁大……


    “那……荀司马的意思是?”


    不等曹德把话讲完,荀彧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德公子就委屈一下,且扮做一侍卫好了,咱们即刻出发,德公子就要亲眼见到你与老太爷的这位救命恩人了!”


    讲到这儿,荀彧不忘回头提醒曹安民。“安民,方才我说过的话务必记住,不过,你们父子相见,必有许多话要讲,从这里到陈留郡得一日左右,沿途马车上就把该聊得都聊完了,等到陈留郡后,你务必要记住,你父亲与爷爷已经死了……你悲痛欲绝!”


    “末将明白!”曹安民拱手一拜……


    荀彧即刻准备马车,一行三人在数百甲士的护送下,迅速往陈留郡方向行去。


    又到了宏观层面的战略抉择问题,而这个,在荀彧看来,正是陆羽最擅长的。


    ……


    ……


    一支百人的马队出现在了通往陈留郡的官道上。


    马车内,曹德似乎有许多话要对儿子曹安民讲。“吾儿安民,你可还记得,你爷爷总是教诲咱们的话么?”


    “爷爷总是教诲,咱们曹氏族人务必做到——知恩图报,这四个字孩儿绝不敢忘。”曹安民答得很快,语气斩钉截铁,就好似这四个字已经深深的嵌入了他的骨髓之中。


    曹家自从曹腾那一代起,就有两个传下来的光荣传统。


    其一是隔辈儿亲,比如曹腾对曹操,曹嵩对曹昂与曹安民……


    特别是前者,很少有人知道,曹腾这位被天子尊称为帝之辅弼的、儒门敬重、又权倾朝野的大宦官……


    他每次回家后,总是会让孙儿曹操骑在他的脖子上,心甘情愿的当大马。


    至于曹嵩也继承了曹腾的优良传统,对曹昂、曹安民极度溺爱……


    至于这传统之二,则是曹腾留下的、曹嵩坚守的“知恩图报”四个字!


    曹氏一族素来重恩,这点儿曹操做的不算好也不算坏,而曹德与曹安民却极其看重。


    “没错……是知恩图报。”曹德继续教导曹安民。“陆公子救了你阿翁,救了你爷爷,那对咱们曹家是没齿难忘的大恩,你……”


    不等曹德把话讲完。


    曹安民抢先说道。“孩儿本就想加入龙骁骑,在龙骁营中历练自己,如今……陆公子又救了父亲与爷爷,孩儿更得加入其中,哪怕是为陆公子做一个马前卒,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呼……


    这话脱口,荀彧轻轻的呼出口气,心头暗道一声。“孺子可教啊!”


    说起来,荀彧与曹安民之间的关系蛮微妙的……


    自打荀彧加入曹营起,曹操就把曹安民交给他,名义上,荀彧与曹安民是上下级的关系,可实际上,两人更像是师徒,荀彧自然希望曹安民出息。


    而凭着荀彧缜密的心思,他能判断出来,龙骁营是个能立大功、能光耀门楣的好去处……


    曹安民若是能加入其中,比在他身边要强百倍,更是在未来能立下不少奇功。


    刚刚想到这儿,曹德开口了。


    “荀司马,听闻这龙骁营乃陆功曹麾下军团,选拔严苛,吾儿安民加入龙骁营之事,还望荀司马美言几句了。”


    荀彧微微一笑。“一定,一定!”


    其实,荀彧还想说,让他荀彧的女儿拜蔡琰姑娘为师,这事儿……还望德公子与老太爷帮着向曹公美言几句呢?

    当然了……这个人情赚下了,女儿拜师之事之后再说也不迟。


    ……


    ……


    咣,咣……


    陆羽府邸的后院已经开始新一轮的锻钢。


    有了典韦那次成功的经验,之后的锻钢就容易许多……只是,典韦锻钢过程中,很多东西是凭着自己的感觉与经验……


    很难真正的总结出来。


    这成了制约龙骁营大规模锻钢的一个阻碍……简单点儿来说,就是现在能不能锻钢成功,还是看脸,看天,有极大的运气成分。


    不过,基本上……在大量镔铁的熔炼下,已经有一批钢成功的炼出,开始铸造各式兵器,大约能铸造五十柄锋利的兵刃。


    比如,典韦的双戟……


    陆羽直接让他给自己多打造一套,偷了一套还有一套,省的没了武器影响战斗力。


    其它的,像是战戟、长枪什么的,均试着打造一些,让一些龙骁营的骑士们尝试一下,毕竟钢枪、钢戟与铁枪、铁戟还是有些不同的,首当其冲更重了。


    这需要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去适应……


    至于……古之恶来的马战难题,也就是铁马鞍的问题。


    陆羽只偷偷的命典韦给自己打造出一套,这是刻意为之。


    铁马镫不像是锻造钢枪、钢戟……其它诸侯就算知道曹营的武器牛逼,可不懂锻钢术,想模仿也是鞭长莫及……


    可……铁马镫就不同了,这玩意,太容易模仿了……不夸张的说,今儿个陆羽给全体龙骁骑的将士们佩戴上,不过两个月,天下所有军团就都佩戴上了。


    所以……陆羽权且先让典韦打造出一套,平时也不用,就等与吕布交手时关键时刻再用手……


    这就像是氪金送神器……我平常砍砍杂鱼不需要使用,真的遇上高手了,再把氪金送的神器拿出即刻,你吕布武力值再高,我V10神兵在手,神镫在脚,脚步带风,一刀999,你能扛得住么?

    至于铁马镫的大规模使用时机。


    陆羽琢磨着,至少得用在一场关键的战役中!

    如今……蔡府后院锻造坊如火如荼的进行,唯一有些不同的是,曹操的女儿曹沐经常会出现在这边,时而观察,时而记录……


    陆羽也懒得搭理她,只要不去烦自己就行。


    一天后……


    有人匆匆赶来后院的锻造坊禀报陆羽。“陆公子,荀司马有事求见……说是关乎徐州局势?”


    唔……徐州局势?

    若不是这一声通传,陆羽差点把远在徐州的老曹给忘了……


    敢情,这段时间关注的点儿全在锻钢上,徐州的战事如今到什么程度了?陆羽竟然完全不了解……


    陶谦凉了没呀?


    或者说……徐州让给大耳朵刘备了没呢?

    这点……对陆羽而言,很重要!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里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陈留郡,蔡府……


    蔡昭姬早就布置好了前厅,吩咐丫鬟给荀彧奉上茶,紧接着,就守在院门前等着弟弟的到来。


    荀彧坐在其中耐心等待。


    而曹德与曹安民也守在门外,特别是曹德,他低着头,生怕有人认出他来……


    不过,他的余光时不时的瞟向院门,就快要见到恩公,内心中难免一阵悸动。


    就在这时……


    “羽弟,你可来了,荀司马已经等许久了……”总算,陆羽出现了,蔡昭姬赶忙迎上,一边替他整理了下衣衫,一边小声埋怨道……


    如今,荀彧在曹营的地位很高,他也是蔡琰佩服的才俊,让这么一个大人物等羽弟许久……蔡昭姬觉得挺失礼的。


    “噢……这不来了么?”陆羽朝昭姬姐微微一笑。“后院的锻造也正直关键时期呢,稍微有点抽不开身……昭姬姐先不聊了,我去见见荀司马!”


    说着话,陆羽就踏步越过院子往屋内行去。


    见陆羽到来,蔡昭姬总算是放心了,当即徐徐往伙房的方向走去,她要为弟弟与荀司马亲手准备些许点心。


    不过,在院内的曹德听到陆羽与蔡琰姑娘的对话,确定来人就是恩公后。


    当即无比激动的一眼望去,可就这么一望,他整个人懵住了,下意识的他转过身,避免陆羽看到自己的面颊。


    因为走的急,穿过阁院时,陆羽没有在意守在此间一角的曹德、曹安民两人,直接踏入了正堂。


    得陆羽完全走过,曹德才转过身,探着脑袋朝里面望去。


    这个行为,一旁的曹安民倒是并不惊讶,这是荀司马事先安排的,只远远看恩公一眼就好,尽量避免与人相见,泄露身份!

    这么去想,父亲的行为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恰恰这时候,曹德双手伸开,紧紧的扶住了曹安民的肩膀。


    紧随而至的是一番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颇为有利,颇为笃定的话语。


    “吾儿,千万记住,无论如何你也要加入龙骁营!”


    眼神恳切,语气凝重……


    曹安民浑身一哆嗦,这么重的语气,有点奇怪呀?


    不怪曹安民这般想,他爹曹德之所以这么说,可不仅仅因为陆羽是恩公的缘故,更多的是曹德认出了陆羽……


    不,他哪是陆公子啊?他分明就是隐麟哪!


    初平二年末,曹德奉阿翁之命带着金银玉帛,带着粮草无数特地赶去徐州的彭城郡接济隐麟姐弟,顺道询问,那时屈居于东郡的大哥曹操今朝的破局之策……


    而恰恰是隐麟的寥寥数语,助大哥谋下兖州,打破局面。


    曹德永远不会忘记隐麟的面颊,还有那深邃的眸子……


    而今日,昔日以言赠曹德的隐麟……不正是方才匆匆步入正堂的恩公陆羽陆公子嘛。


    天哪,隐麟竟是身处在大哥的帐下,大哥……大哥多半浑然不自知吧?

    这……


    之所以曹德刻意的转过头,他不想让隐麟认出自己,他更不敢直接道出隐麟的身份,保不齐……隐麟正在下一盘大棋,千万不能被自己突然的举动给破坏了。


    让儿子曹安民加入龙骁营,那是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在隐麟手下做事,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而当务之急……


    除了提醒儿子曹安民外,就是去趟徐州,哪怕冒着一些风险,也要将这件事告诉大哥曹操啊!

    隐麟在侧,大哥可不能浑然不自知,而错过这“安天下之才”!

    呼……


    此刻,曹德的胸脯跌延起伏,他感觉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的眼眶不住的去望向陆羽,啊不……是望向隐麟的背影!

    恰恰就是这么一望,正在侧身与荀彧行礼的陆羽露出了他胸前的那块玉佩。


    这玉佩不露出还好,一露出之下,曹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失去了神色,他双腿不受控制一般的往大堂方向又急迈了几步,恰恰是这几步的距离,让他看清楚了玉佩上刻着的篆体小字——吉利!

    没错……曹阿瞒,曹吉利的“吉利”……


    此时的陆羽在拱手行礼,没有注意到门外曹德的举动,可荀彧属实吓了一跳,他最担心的就是曹德冲进来直接喊出一声“恩公”,平生变故。


    要知道……陆羽虽然知道曹德没死,可紧随陆羽而来的护卫,他们不知道……陆羽或许不会泄露出去,可万一其他人泄露出去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荀彧当即走到门前朝曹德使了个眼色,紧接着迅速的关上了门……


    而此刻的曹德还怔怔的愣在原地,整个样子就好像是大晴天里被滚滚的天雷给劈中了一般。


    玉佩,上面刻着“吉利”的乳白色玉佩……


    曹德对这玉佩太熟悉了,这是大哥曹操的生母丁氏留给他的,而上面的“吉利”二字,是大哥的小名,大哥曹操本叫曹瞒,小字吉利。


    之所以曹德对这玉佩熟悉,那是因为,昔日里,父亲曹嵩为合‘好事成双’之寓,专程让曹德的生母邹氏效仿丁氏,也给曹德配了一块同等材质乳白色的玉佩。


    曹德下意识的从怀中取出了他的那块玉佩,而这块玉佩上也刻着两个字——无忌!

    曹德,字无忌!


    诚然,曹操“吉利”的小字有大吉大利之意,而曹德“无忌”的小字则是父亲曹嵩对他寄予的六个字——不猜忌,不忌惮!


    往深层次说,是让他不要猜忌兄长,不要忌惮兄长,寓意兄友弟恭。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曹德曾听大哥曹操提到过,昔日在时任顿丘令时,他把这“吉利”玉佩送给了一个顿丘县的女子,算是私下里缘定终生。


    而后面因为宋皇后案的牵连,为了保护这个女子,曹操返回帝都时并没有将她带在身边,也没有将她的事禀明父亲,唯独告诉了曹德这个弟弟……让他有机会留意这个女子,而那时的曹操还告诉了曹德一桩事,那就是离开顿丘时,这个女子已经怀有身孕。


    顷刻间,总总的线索犹如珠子一般被一条线完全贯穿。


    难怪此刻的曹德犹如被雷击中了一般,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羽是隐麟……这个消息已经够劲爆了!

    可……比起隐麟是大哥曹操的私生子,似乎……上一条消息的份量就有些不够看了。


    这事儿太大了,大到曹德完全不敢做决断,他必须第一时间把这两桩事告诉阿翁曹嵩,告诉大哥曹操!


    踏……踏……


    向外迈出一步,曹德感觉双腿都是软的,若非证据确凿,他尤自不敢相信。


    换做是谁?也不敢相信吧?

    恩公陆羽是隐麟……而隐麟是……是他曹德的亲侄儿,隐麟还该叫他一声叔啊!

    “咕咚”一声,一口口水咽进肚子里。


    呼……呼……


    连续的喘气声不断的传出。


    “父亲……恩公就在里面,不至于……不至于这么激动啊!”曹安民赶忙扶住父亲曹德。


    他心里嘀咕着,就算是救命之恩,也不至于激动到无法呼吸吧?

    曹德则是摆摆手。“为父……为父先走一步,吾儿安民……你……你务必记住一定要加入龙骁营,一定,一定!”


    这……


    曹安民顿了一下。“父亲,荀司马虽是关闭了门窗,可议事过后,恩公还是会从院中走过?父亲不再多看一眼了?”


    “不用看了!”曹德摆摆手。“我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


    所谓更重要的事儿,自然是指代先回泰山郡见父亲,再去徐州见大哥,这事儿太大了,曹德不敢写于信中,唯有亲自前往。


    恩公陆羽……


    啊不,是隐麟,他……他是曹家的种儿啊!什么恩公不恩公的,太见外了,都是自家人,这份情义远比“恩公”这样的身份要深厚太多了。


    “父亲,这么急?”曹安民还是有些不解,一贯遇事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的父亲,怎么如今变得这般慌张、这般紧张。


    曹安民有些搞不懂了……


    “吾儿,为父再多唠叨一句。”曹德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嘱咐道:“若然加入了龙骁营,那是你的福气,无论何时一定要保住陆公子的周全,哪怕不惜牺牲掉自己的性命,因为……因为他是……”


    曹德差点就脱口把一句“他是你哥哥啊”喊出。


    终究是临到嘴边,急忙改口。


    “因为,因为他是咱们曹氏一门的恩公,咱们曹氏一族子弟务必遵守便是——知恩图报四个字,你可听懂了!”


    “孩儿谨记!”曹安民连忙答应……


    曹德颔首点头,最后拍了拍曹安民的肩膀,快步从此间阁院走了出去。


    一边走,他还在一边琢磨着这事儿,琢磨着要怎么跟阿翁,跟大哥提起……


    等等……


    猛然间,曹德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儿来,他好像记得,来陈留郡的路上有人跟荀司马提起过,丁夫人故意让沐儿拜蔡琰姑娘为师,意欲以此接触陆羽,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谊……


    沐儿……大哥的长女——曹沐!

    陆羽……或许是大哥的长公子——曹羽!

    这……


    曹德倒吸一口凉气,嫂嫂啊嫂嫂,你这不是胡闹嘛!这要真两小无猜了,怕是大哥把你休了的心都要有了。


    嫂嫂一意孤行,大哥若再不知陆羽的身世,那……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当即,曹德再不敢迟疑,飞也似的朝门外马车方向疾奔而去。


    当然了,曹德也是急糊涂了,这乳白色玉佩他都认识,大哥曹操如何能不认识呢?

    ……


    阁宇正厅,当中一张桌子,桌子上有瓜果点心,有奉上的热茶。


    丫鬟们安排好了这些均徐徐退下,整间阁宇唯独剩下陆羽与荀彧两人,两人分别跪坐在桌子的两侧。


    “陆功曹,好久不见哪!”荀彧客套了起来……


    “荀司马主管鄄城事宜,又操持着兖州北境的防护,是个大忙人……哪像我闲人一个,咱们俩自然不多见了!”陆羽笑着回道……


    讲到这儿,他主动把荀彧面前的茶盏给推进了一分。“荀司马来这儿多半不是聊家常的,不妨直言,徐州局势如今到哪一步了?可是曹公又遇到了什么难题?”


    这小子……


    荀彧心里琢磨着,想多跟他客套两句,拉拉家常……陆羽是一点也不给机会,当即荀彧也不迟疑,从袖中取出曹操的亲笔书信,递给了陆羽。


    “陆功曹且看这个……”


    陆羽徐徐展开,上面是曹操的字迹,内容嘛……则是以曹操的口吻陈述出一个难题,询问下荀彧的意见。


    而趁着陆羽看竹简的功夫,荀彧大致讲述出徐州如今的局势。


    “最近多事之秋,来自徐州的情报我均命人封锁起来,没有传播出去,陆功曹多半并不知晓徐州那边发生了什么吧?”


    “五日前,依着陆功曹提出的三策为辅,彭城民心、氏族之心归降,曹公攻陷彭城,并没有损伤太多的兵马,休整一日,四日前兵临下邳城,如今徐州大部落入曹公之手,所剩下的唯独徐州的治所下邳城,以及紧邻下邳城的广陵郡。”


    讲到这儿,荀彧顿了一下,似乎要给陆羽一些时间让他去记录一下。


    “噢……”陆羽点了点头,反问道:“下邳城与广陵郡就是曹公信中提到的那紧靠淮南袁术领地的地方吧?”


    “没错。”荀彧如实讲。“诚如曹公信中所言,如今天下兵马最多、实力最强者依旧是袁绍、袁术,曹公与袁术又分属不同阵营,依咱们如今的实力与袁术接壤,继而兵戎相见似乎并不明智,曹公的意思是……”


    不等荀彧讲完,陆羽直接开口。“是缓冲地带吧?曹公想要与袁术地盘中间多一个缓冲地带,这样会避免不少麻烦。”


    一边开口,陆羽一边点头。


    尽管有关老曹征讨徐州的这段历史,因为陆羽的出现,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曹操没有屠城,也没有因为回援兖州,从而失去了已经攻陷的徐州之地,更是保全了大部的兖州之地……


    这算是极其乐观的局面了……


    如今要抉择的,无外乎是要不要一鼓作气夺下徐州,与袁术掰掰手腕。


    亦或者是,保留下邳城、广陵郡做缓冲地带,以此就能避免与袁术的地盘截然,相安无事,更可以腾出手回援料理兖州后院的吕布。


    曹操的想法没有太大的问题,设置缓冲地带是一个不错的决断。


    这就好像春秋战国时期,很多大国之间都会夹着小国,这并不是说大国灭不了小国,而是大国间彼此的默契,以小国作为缓冲地带,不至于把两国的关系闹得太僵,更是能避免不必要的摩擦,积蓄实力。


    只不过……如今的局面与春秋战国时的诸侯之争又有些细微的不同。


    陆羽接着看曹操的亲笔信,而荀彧的声音接踵传来。


    “缓冲地带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偏偏如今徐州的局势错综复杂,不单单是陶谦父子、袁术与曹公的博弈,这中间均平添了一个变数,而这个变数乃是刘备!”


    “曹公笃定,若然他撤军,那徐州的陶谦父子必定斗不过刘备,下邳城与广陵郡的归属多半也要交到刘备的手里。刘备此人人中龙凤,他有了两郡之地,这于我们而言是养虎为患,于他而言是虎入山林、蛟龙入海,怕在以后不好收拾了。”


    荀彧把话讲完,曹操的亲笔信,陆羽大致也看完了。


    其实核心点就在一个人的身上——刘备!

    别说是曹操了,陆羽也知道这货岂是久居人下之徒?真要送他俩城,送他几万兵,那刘备将变得极度危险……


    只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实际上并没有这么悲观。


    因为,送给刘备两城是下邳、广陵,而送给他的这兵乃是丹阳兵,这就有意思了。


    想到这儿,陆羽嘴角勾起,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是他陆羽鄙视刘备,实在是徐州的水很深,备备呀,你把握不住!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备备,你把握不住,我能!

    攻不攻下邳城,这事儿看起来很复杂。


    里面牵扯的包括陶谦父子、袁术、刘备……甚至,兖州北境的吕布也与这边有所关联,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只不过……


    若是建立在一个大前提下,徐州这事儿就迎刃而解了。


    想通这点,陆羽眼珠子一定。


    荀彧始终望着陆羽,原本以为,哪怕是隐麟之才,可面对这种艰难抉择,也应该沉思一段时间,细细的思虑。


    哪知道,陆羽直接脱口道:“荀司马多半已经想到答案了,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嘛,缓冲地带的确需要,至于陶谦父子,必定斗不过刘备……”


    “若我是曹公,索性就直接表奏朝廷,陶谦年迈、重病缠身不宜在为一州之牧,特举荐刘备为下邳太守,举荐关羽为广陵太守。”


    啊……啊……


    荀彧微微一愣,陆羽前半句话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留这两郡之地作为曹操与袁术之间的缓冲地带这是毋庸置疑的,可……后面,怎么陆羽这话锋一转,反而去成全刘备了?

    荀彧正想开口细问,陆羽的话已经传出。“荀司马莫慌,且听我继续说完,表奏刘备暂代下邳太守、广陵太守,对曹营而言有三个好处!”


    三个好处?


    荀彧很想哭,因为……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出,成全刘备还有好处?这不明摆着,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嘛!


    似乎,在这点儿上,他的想法与隐麟的想法产生了不小的差异。


    陆羽的话还在继续。“第一,曹公向朝廷表奏刘备为下邳太守,这就占住了道义……刘备自诩为仁人君子,若然领下这下邳太守的官衔却反攻曹公,那就是不义,是恩将仇报,就失了道。就会被万民、被朝廷说唾弃……刘备是个聪明人,而道义又是他的立身之本,故而他当下邳太守一定会与曹公的‘徐州’相敬如宾,相安无事!”


    呼……荀彧微微颔首,陆羽这话一出,有那么点儿内味儿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荀彧的见解就不好,而是两人的思路截然相反。


    荀彧的初衷是暗中协助陶谦父子驱逐刘备,故而他的计略也都是往这个目的上去靠。


    陆羽的想法与他的想法截然相反,可目前听来,倒是也不失为一桩妙计。


    “陆功曹,那其二呢?”


    荀彧主动发问。


    陆羽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开口。“其二,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敌人的朋友是敌人,刘备与曹公相敬如宾,相安无事,他不主动找曹公的麻烦,那……袁术会怎么想,袁术必定会找他的麻烦!”


    “如此说来,双方必定会有小范围、或是大规模的摩擦与碰撞,此消彼长,刘备与袁术互相消耗?谁人坐收渔人之利呢?”


    嘶……


    这话脱口,荀彧眼珠子猛然睁开。


    妙,妙计呀!


    刘备虽小,却有关、张之勇,仁义之名,他就像是一根针,很细,可真的被扎一下,却很疼。


    袁术虽大,兵马虽多,那也就是头蛮牛,拿细针与牛角相撞,够他们彼此吃上一壶的,如此两败俱伤,曹公可就要坐收渔利了,顺带着,还借助刘备削弱了一波袁术……


    就算刘备被袁术吞下也无妨……本来就是个缓冲地带,能多消耗一分就赚到了一分。


    妙,荀彧越是细细的琢磨,越是觉得此计甚妙……


    如果说方才陆羽口中的“其一”只是与自己扶持陶谦驱逐刘备的计划打个平手。


    那么这其二,就远胜于他荀彧的谋略了。


    一时间,荀彧对陆羽接下来的“其三”无比的好奇,只不过……这其三,荀彧似乎猜到了一些。


    “陆功曹说的其三,可是曹公能趁着这个档口,率军回到兖州,集合优势兵力反攻濮阳城?一举剿除吕布这个祸患?”


    荀彧主动问道……


    陆羽则是眼珠子一转。“是,也不是!”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荀彧又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他当即提起茶盏,也抿了一口。“陆功曹,愿闻其详。”


    “哈哈……”陆羽笑着说道。“曹公自然是要回来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何况咱们这么大的一个兖州,总不能留下一角便宜那吕布了!”


    “不过……我要说的第三点,不完全是这个……”


    “那是?”荀彧已经竖起耳朵,洗耳恭听。


    “而是……”陆羽把脑袋往荀彧这边探了一分,紧接着,他压低了声音笑着说道。“人言徐州是个大粮仓,可事实上,徐州是个大染缸,不是我鄙视他刘备,徐州的水很深,他刘备把握不住!”


    霍……徐州的水很深,刘备把握不住。


    这话属实惊艳到荀彧了,陆羽好大的口气呀。


    ……陶谦能把握的住,凭什么刘备就把握不住呢?

    若是这话是出自别人之口,荀彧直接就要摇头了,偏偏,以往的种种事例告诉他,隐麟之言必有缘由。


    “陆功曹就别卖关子了。”荀彧主动帮陆羽斟满了茶水。“陆功曹不妨讲讲,这徐州的水有多深?他刘备如何把握不住的吧?”


    “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陆羽再度提起茶盏,似乎是预料到,要解释这个需要费很多口舌,当即,陆羽先是反问。“荀司马可知道,陶谦手下有哪几股势力么?”


    势力?作为一个颍川才俊,荀彧还真没特地去了解过陶谦,因为从一开始起,他就把陶谦列为中庸之主,不适合辅佐,……故而,连徐州内都有哪些官员,荀彧均不太清楚。


    “陆功曹请赐教,荀某愿问其详。”


    闻言,陆羽终于讲起正题来了。“别看陶谦手下的文武官员表面上和睦,可其中一共分为三股势力,以陈硅、陈登父子为首的名士派;以曹豹为首的丹阳派;以糜竺、孙乾为首的庶人派!”


    “而陶谦那老头治理徐州,让老家的丹阳派掌握兵权,同时表面上拉拢名士派,打压庶人派……可暗地里做的,却是借助庶人派打压名士派的勾当。”


    “简单点来说,陶谦在制衡上有一手,能让他信得过的唯有老家的丹阳派,而名士派与庶人派他明里暗里均被他打压与利用……这也无可厚非,只要是丹阳派掌军权,庶人派身份低微,自然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名士派与庶人派对抗还来不及,理当紧抱陶谦的大腿,也不会与他作对!”


    “可……若然陶谦父子落下帷幕,刘备登场,那于整个下邳城的局势,就是一番别样的光景了。”


    陆羽说了一大堆话,嘴唇都干了……


    荀彧却是一下子豁然明了,原来如此啊……


    他是个聪明人,陆羽讲述徐州三股势力之际,他就敏锐的察觉到了此间的危机。


    当然,这个危机不是对曹操而言,是对刘备而言的。


    呼……


    荀彧轻呼口气,听闻陶谦如今已经病故,若然身死,刘备谋下下邳城,那首当其中,原本作为嫡系的丹阳派会心甘情愿的把兵权交给刘备么?


    关羽、张飞能统领的了这些丹阳兵么?


    除此之外,刘备若是重用庶人派必定得罪名士派,重用名士派也会得罪庶人派,谁不想趁着这个档口去分一杯羹呢?

    诚然,刘备擅俘获民心,可这官场上的博弈与俘获民心完全是两回事儿,这中间的制衡远非他能把握住的。


    这么说来……陆羽的话很有道理啊。


    徐州,不单单是个大粮仓,还是个大染缸,军政分离,三股派系对立,纵然曹公向朝廷举荐,可他刘备这徐州牧的位置并不安稳哪。


    整天面对这一大堆琐事,还有袁术的威胁,能做大、做强,能掣肘曹公才怪呢?


    悟了,这一刻荀彧悟了呀,别说……陆羽的方法比起他的方法来,看似截然不同,实际上殊途同归,甚至……荀彧的方法有些急,而陆羽的方法不急不缓刚刚好。


    不过……荀彧又想到了另一个难题。


    徐州是个大粮仓,也是个大染缸。


    诚然下邳城有名士派、庶人派、丹阳派……可彭城呢?东莞城呢?琅琊郡呢?东海郡呢?这中间的派系必定也是盘根错节异常复杂……


    徐州的水很深,他刘备把握不住,曹公就能把握的住么?


    万一已经攻陷的城池中出现反复,那……要如何是好呢?

    心念于此,荀彧急忙问道:“陆功曹所言有理,可却引出了一个全新的问题,徐州的水很深,曹公能把握的住嘛?”


    啊……啊……


    这话属实让陆羽惊了一下,差点忘了这茬了,老曹能把握住么?

    当即,陆羽略微思索……


    其实吧,能倒是能,就是得用点特殊的方法。


    陆羽回想起历史原本轨迹下,曹操取得徐州后,他是如何应对这错综复杂的徐州内部各股派系之争?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曹操在徐州大兴屠城,史书记载“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所过多所残!”


    如果按照那时的情况去想,三国第一屠刀曹操在治理徐州上难度无疑比现在更大。


    也的确如此,单单一个徐州,在归附曹操后的三年内就爆发过五次以上的叛乱……


    可转机出现就出现在第三年末,也不知道是谁教了曹操一招,一下子让徐州在未来的二十年再无叛乱。


    而这一招乃是……


    ……


    “荀司马,我这儿有个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唔……荀彧太有兴趣了,当即伸手示意。


    “想不到陆公子还会讲故事,荀某很有兴趣……”


    “这是发生在远古八荒时期……”陆羽直接脱口。“那时候,整个大陆上有一个国度叫做‘龙国’,龙国原本很强盛,位列八荒之巅,万邦来朝……可很长一段时间,龙国因为闭关锁国的缘故,被其它国度渐渐超越,继而……那些过度开始欺负龙国,逼迫龙国签署了许多不平等的契约!”


    “其中有一条,是将龙国中一个叫做‘港’城的城池暂租给其它国度。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龙国迎来了一位又一位充满智慧的伟人,在他们的操持下,龙国愈发的强大的起来,自然而然,要把昔日暂租给其它国度的‘港’城给收回来!”


    嘶……


    别说,陆羽这故事,荀彧还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了,目前看来似乎这故事与治理徐州的问题还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不过,既是出自陆羽之口……必定有所联系。


    “后来如何?这个‘港’城收回来了么?”荀彧好奇的问道……


    “凭着龙国的强大,‘港城’自然收回来了,只不过在‘港城’收回来的初期,港城那边也如如今的徐州一般也是派系复杂,甚至许多百姓很担忧……”


    “担忧什么?”荀彧接着问,这故事越听越是入迷了。


    “那时的港城已经成为了一座繁荣的城池,且太久没有龙城接触,而龙城尚处于发展时期,论及繁荣程度远远比不上港城,港城的百姓担心从此港城就不再繁华,生活也比不上以前美好!”陆羽如数家珍……


    “最后的结果呢?”荀彧好奇的问道,尽管是远古八荒的故事。


    可诚如陆羽所说,这港城与徐州城还真的有一些相似之处。


    港城繁华,龙国尚处于发展时期,故而有此担心……


    而徐州是天下粮仓,百姓富足,但兖州贫困,徐州人可不也有担心么?而且还有相同的错综复杂的派系……


    这不,满满的都是联系。


    一时间,荀彧很想知道,龙国与港城最后的归宿如何?


    而陆羽的话接踵而出,他的语调也下意识的变得高昂了许多。


    “龙国不愧是远古八荒中最伟大的国度,其中一代代的伟人们留下了许多可歌可泣的篇章,至于‘港城’,也是一位伟人提出了一个方式,恰恰是这样一种方式让港城与龙国携手共进,共创辉煌!”


    陆羽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洪亮……


    到得最后,荀彧都被他的声音感染,似乎……这是一种强大的自豪感哪。


    荀彧还嘀咕着,远古八荒的事儿,陆羽怎会如此自豪,身临其境一般呢?


    除此之外,荀彧更在意的是,那位伟人提出的方式又是什么呢?


    不等荀彧开口……


    陆羽的话已经传出,六个字,却是无数人智慧的结晶——“港城人治港城!”


    而这……


    恰恰就是历史上让徐州叛乱不再,恢复繁荣的方式。


    也就是现如今在陆羽看来,曹操治理徐州的不二法门与最终方略——徐州人治徐州!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四月旱七州蝗,此诚危急存亡


    ——港城人治港城。


    这六个大字宛若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让荀彧眼前一亮。


    “陆功曹的意思是,治理徐州也效仿远古八荒时期的龙国与港城,行那‘徐州人治徐州’之法?”荀彧急问。


    他感觉好像已经获得了一枚钥匙,而这把钥匙能否打新的篇章,值得一试。


    “没错……”陆羽点头。“所谓徐州人治徐州,也称徐州人制徐州!第一个治是治理的治,第二个制,则是制衡的制!”


    陆羽继续道:“丹阳派、名士派、庶人派并不是只存在于下邳城,而是广泛存在于徐州的每一个州郡,与其卷入这股势力的旋涡,不如放开手脚,让徐州成为曹公手下的自治州!”


    “只要徐州能给曹公提供士卒、粮食、军马、器械就好,其它的政权、兵权统统都可以归属于徐州帮……这就是所谓的徐州人治徐州。”


    陆羽这里引用了一个“徐州帮”的概念,徐州帮指代的便是丹阳、名士、庶人三派!

    荀彧还在细细的揣摩着这番话,而陆羽的话接踵而出。


    并不给荀彧太多细想的时间……


    又或者说,陆羽打算把所有的话全部讲完后,让荀彧连起来一块儿想。


    “方才说到的是徐州的治理问题,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徐州的制衡问题,也就是所谓的徐州人制徐州……”


    “其实很简单,曹公与荀司马可以同时拉拢丹阳派、名士派、庶人派三股派系,丹阳派的兵权不变,名士派的行政之权也不变,与此同时赋予庶人派监督彻查之权。”


    陆羽的这套理论,说白了,就是让公检法与行政部门完全分离……


    互相制衡,互相制约。


    讲到这儿,陆羽顿了一下,旋即继续开口。“这样一来,用名士派的行政之权可以制衡丹阳派的兵权,用庶人派的监督之权可以制衡名士派的行政之权,最后是用丹阳派的兵权制衡庶人派的监督之权……”


    “彼此制衡,相得益彰,如此一来,不论是哪个城郡,三股派系都想在曹公面前表现,哪个又会在背地里捅刀子呢?”


    这……


    可以说陆羽的话让荀彧是越听越有兴趣,过程中,有那么锻造的一刻,荀彧会觉得不切合实际,可现在所有的话尽数听完,细细的品。


    他突然发现,陆羽的话不单说的头头是道,而且其中还包含着许多有关“制衡”的大道理。


    徐州人治徐州,徐州人制徐州……荀彧是越琢磨越觉得有滋味儿。


    他的目光一亮,他隐隐觉得,这个方略,可行,能行!


    说来也奇怪,复杂的徐州局势,这个让刘备把握不住,让曹公踟蹰再三,让他荀彧也反复思索找不到最优解的难题,竟然在陆羽这儿说的这般透彻……


    荀彧心头对陆羽的佩服又添了一份,其实还是那两点,陆羽在洞悉力与判断力是,让人鞭长莫及呀!


    见荀彧沉默,陆羽主动问道:“荀司马觉得这徐州人治徐州的方法如何呀?”


    “好!极好!”


    究是荀彧,此时此刻竟然也说不出太多能抒发自己心情的辞藻。


    就如陆羽提出的这方法一般,简单,却极富有成效。


    “陆功曹……”荀彧站起身来。“今日荀某属实受教了,这表奏刘备为下邳太守、徐州人治徐州的方略我即刻就致信于曹公,想必他在徐州已经是望眼欲穿了吧?哈哈……”


    微微的一缕胡须……


    荀彧这是打算回府了,毕竟,他回去还需要将今日陆羽的话细细的总结一番,寄送出去,这……也不并不轻松啊!


    “对了……荀司马……”陆羽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也补上一句。


    “陆功曹还有什么话要带给曹公么?”


    呃……


    话到嘴边,陆羽却最终咽了回去,似乎……因为某些原因,方才心里想到的一番话,不能这么明白的讲述出来。


    陆羽当即改口道。“也没什么,就是盼着曹公早日回兖州,尽快解决吕布这个隐患……”


    “这个呀……”荀彧颔首,继而他拍了拍陆羽的肩膀。“陆功曹放心,待得荀某的这封书信,你的这两道妙计送至徐州,凭着曹公的睿智……多半立时就能定下战略,待得他安顿好徐州各郡,到时候自少不了回来解决吕布这个隐患!”


    其实,陆羽想说的是,让曹操回来的再快一点……


    现在是一月,最晚在四月前必须打赢吕布,这个很重要。


    至于缘由,陆羽突然想到了《资治通鉴》中关于初平四年的一则记载。


    初平四年的四月初,天降大旱,整个大汉十三州四个月不见分毫甘露……


    直到八月末才迎来了第一场雨。


    而这最直接的影响是干旱与蝗灾,往往大旱伴随着的就是蝗灾,蝗虫特别喜欢温暖干燥的环境,干旱也会使得他们大量的繁殖、迅速的成长。


    旱灾与蝗灾,两重灾害之下,今年注定……七月的粮食是无法收获的……


    而如今兖州大量的存粮均囤积在濮阳城,换句话说,若然四月前曹操打不下吕布,收不回这些粮食,那今年整个兖州将再度遭逢巨大的粮灾。


    《资治通鉴》中记载的,初平四年七月份的一斛粮食价格已经飙升至七百万。


    这是什么概念……挖个中山靖王后代的墓,算下来里面所有的金银珠宝也不过几千万,都不够买几斛粮食的。


    最夸张的是,这次大旱的范围是整个十三州,蝗灾的范围则是整个中原七州,所谓“七州蝗”……


    不夸张的说,别看曹营现在的局面大好,若然真的在四月前打不赢吕布。


    那么……今年将掣肘于粮草,完全没机会处理吕布的隐患,这要再拖上一年,又是许多新的变故呀!


    唉……偏偏这事儿还没法直接说。


    总不能跟荀彧或者老曹讲。


    《资治通鉴》上可写着呢,四月以后要大旱了,持续到八月,滴雨不下,河流干涸……粮食绝收!

    真要这么说,估计,老曹与荀彧得把他陆羽当成一个神经病了。


    如今,也只能旁敲侧击的提醒下荀彧……让他劝老曹快点儿回来。


    “荀司马千万多提到一句,让曹公早会,迅速的解决吕布的隐患……”陆羽不忘再次嘱咐一番……


    “荀某记下了,陆功曹若是没有别的事,荀某就告辞了。”荀彧拱手。


    陆羽也拱手回礼。“我送荀令君……”


    推开了大门,荀彧左右环顾,本是去寻曹德,可哪里有他的身影?

    整个院落,唯独曹安民一人。


    此时的曹安民快步上前。


    “末将曹安民,拜见……陆功曹……”


    曹安民差点就喊出拜见恩公了,话到了嘴边,还是克制住了。


    说起来,这还是陆羽第一次见曹安民,小伙儿长的很帅呀,至少比那诸葛亮帅多了……


    等等,似乎哪里不对,很多古籍中记载的,诸葛亮可是个大帅哥呀,难道是因为年龄太小的缘故,没长开。


    “咳咳……你就是安民公子啊,失敬失敬……”陆羽回了个礼……


    提起曹安民,首先想到的是宛城一战时。


    当曹操犯下了所有男人都会犯下的错误,当张绣降而复叛,当典韦殿后战死,当曹昂战死,间不容发之际,曹安民将自己的马交给了曹操后也战死,唯独曹操逃了出去。


    在陆羽看来,能在战场上做出把马让给别人的举动,那就相当于把活下去的希望交给别人,把自己的命留在这一方战场。


    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人还真不多,对于老曹而言,曹安民算一个,曹洪算一个,还有……济北相鲍信也算一个。


    这些人,陆羽都很钦佩。


    “不知安民公子如今任何职呢?”陆羽好奇的问道……


    他想挖人。


    这种视死如归的勇士,有一个是一个,陆羽都想挖到龙骁营。


    “末将……”


    曹安民本想说在荀司马手下任一牙门小将,哪知道荀彧抢先一步。


    “陆功曹啊,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儿呢……”


    “安民公子此前一直在荀某手下做事,可荀某这边多是文职,倒是耽误了他的一身武艺……”讲到这儿,荀彧主动请求到。“不如,就让安民公子加入龙骁营可好?一来是为陆功曹冲锋陷阵,二来也能不辜负他这一身武艺,陆功曹觉得如何呢?”


    嘿……


    陆羽还以为是荀彧这双慧眼看穿了他想挖人的心思,才刻意这么讲的。


    当即大喜。“荀司马既割爱,我这儿自是求之不得。”


    一言蔽,陆羽转身望向曹安民。“安民公子,这样吧,今日收拾一下,明日去龙骁营军寨找文烈将军报道?如何?”


    文烈是曹休的字,尽管陆羽是实际上龙骁营的统领,可平时训练士卒、统兵作战的均是曹休,故而,陆羽直接安排曹安民去找曹休报道!

    这话脱口……


    对于曹安民来说,这简直就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能在恩公手下效力,这不单单是全了阿翁与爷爷所托,更是……更是他自己的梦想啊!


    再说了,龙骁营什么地方?抛开一天一斤肉不提,单单龙骁营成立起,立下过的那些功劳,数都数不清……


    不夸张的说,龙骁营是整个曹营每一个小卒都梦寐以求的地方。


    曹安民愣住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那兴奋的心情。


    荀彧抢先一步反应过来,猛地一拍他的后背。


    “陆功曹收你入龙骁营,这是你的福分,还不快谢过陆功曹?”


    噢……这下,曹安民才反应过来……“谢陆功曹,末将必定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呃……


    这么一讲,整的陆羽有点尴尬。


    这些武人动不动就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一个个真的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点儿都不心疼的嘛?


    话说回来,打打杀杀多没意思,在家与姐姐愉快的玩耍,就当是养个孩子一样般的教教小孔明兵法,该吃吃该睡睡,每天晚上还能学习下新的知识,难道远离战场的这些不香嘛?


    生活可不止是战场,还有诗和远方的呀!


    “唉……”陆羽心头叹出口气……他感觉他的境界又升华了,他扶起曹安民。“好了,记得明日按时报道……文烈将军带兵挺严格的,做好心理准备。”


    “末将遵命……”曹安民又是拱手一拜。


    陆羽再度仔细的看了看他,有点当军人的模样了……


    很好,龙骁营又新增一员……


    陆羽琢磨着,该怎么形容曹安民呢?


    说曹安民是猛将,骁勇善战有点夸张,索性就称他为,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侠将好了。


    ……


    这边,荀彧与曹安民徐徐退出蔡府。


    陆羽则是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他开始冥想,又或者是,是琢磨新的问题。


    别看如今的局势一片大好,可因为四月的大旱,一个处理不好,很有可能急转直下……


    陆羽必须把局面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比如……曹操能如期归来,但攻濮阳城时遇到新的问题!

    陈宫和吕布一文一武,兼之并州狼骑,八健将,他们俩配合起来,纵是兵力少一些,可倚靠着充足的军粮、坚固的城池,真要强攻的话,曹军未必能攻得下来。


    而站在陈宫的角度去分析,吕布的优势是粮草充足,曹军的劣势是缺粮。


    只要陈宫脑子不被驴给踢了,他一定不会主动出击进攻曹操,而是选择坚守城池……甚至坚壁清野!

    这一来二去,时间拖延下去,濮阳战事变成持久战,四月大旱,六月飞蝗,七月绝收之下,这对于老曹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呼……


    想到这儿,陆羽长长的呼出口气。


    “怎么琢磨着,有一种危急存亡之秋的感觉……”


    陆羽小声抱怨道……


    纵观大汉旱灾频繁,可真要论起来,这次覆盖十三州的大旱能被封为旱灾之最了。


    真到七月以后,那不止是兖州缺粮,就连其余各州郡,就连黑市也会缺粮,现如今……谁都等着今年的丰收呢,就是黑市手头上也都不富裕……


    当然了,除了濮阳城!

    这就有点尴尬了,等到七月,就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陆羽估摸着都得把程昱给从盗墓领域给喊回来,让他兼职做一波厨师,保不齐,还能整出点儿人肉包子渡过灾荒呢!

    啊呸……还人肉包子呢!

    太特喵的想当然了,粮食不丰收,没有面,哪来的人肉包子!


    一想到程昱那毛骨悚然的人肉干,陆羽感觉早上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当务之急,得早做准备呀,得屯粮,得变出来一些可再生的粮食。


    正在这时……


    陆羽看到了“诸葛亮”,这小子,整天就背着个小书包,快快乐乐的上学堂,快快乐乐的下学堂,无忧无虑啊……


    这种时候,陆羽满脑子都是搞粮食的事儿,看到他这副模样,莫名的想要揍他一顿!

    本琢磨着把诸葛亮忽悠过来,能帮上大忙,能让自己轻松一点儿,可敢情这来的是个拖油瓶啊……


    “孔明……”陆羽疾呼一声。


    诸葛均听到陆羽的呼喊,急忙恭恭敬敬的跑了过来。


    在他看来,蔡琰与陆羽都是他的师傅,在这个时代师傅就相当于父亲,陆羽是爹,蔡昭姬是娘……


    这样的比喻一点儿也不夸张。


    “陆师傅有何吩咐?”诸葛均连忙问道。


    呃……陆羽顿了一下,旋即开口道:“看你整日不开窍的样子,今儿个,我带你学习些书本以外的知识。”


    啊……书本以外?

    诸葛均微微一愣,这是干啥呀?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情,陆羽笑道:“别怕,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今儿个,你陆师傅带你去学一门手艺——大变存粮!”


    没错,陆羽就是要去变粮。


    人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今儿个陆羽就要试试这“捡来的麦子开磨坊——无本万利之大变存粮!”


  第一百二十五章 襄阳城水镜八奇,陈留郡油炸蚂蚱


    襄阳城,一方驿馆。


    真·诸葛亮坐在窗前,正手捧竹简一字一句的看上面的文字,这是三弟诸葛均寄来的书信。


    说起来,这还是兄弟分开以后,第一次收到三弟的书信。


    诸葛亮本事满心欢喜,可当看到上面的内容后,诸葛亮的脸色肃然,大为吃惊。


    诚如他此前的预料到的,兖州的确陷入了乱局,曹操攻徐州、陈留太守张邈背叛、吕布率并州狼骑奇袭兖州、豫州刺史郭贡浑水摸鱼。


    整个兖州,俨然一副狂澜既倒的既视感。


    可……偏偏均弟的书信中提到,这些危机均被一个人化解。


    陆羽,曹操的幕府功曹陆羽……


    这是诸葛亮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而比之这个名字更让他震撼的,是这个名字背后处理兖州乱局的凌厉手段。


    从陈留设伏,到稳住局面,再到救回青州兵,这一桩桩一件件……


    均好似未扑先知一般,甚至,这就像是他编制了一张大网,只等着吕布往里面跳。


    整个兖州乱局来得是波涛汹涌,去的是云淡风轻,都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不可思议,属实不可思议,诸葛亮默默的将“陆羽”这个名字记在心间,似乎……均弟的书信中提及,他的年龄并不大,只长他诸葛亮三年而已,可如此年龄,就这般老谋深算了么?


    诸葛亮反复将均弟的信笺读了许多遍。


    而其中,陆羽对“百工”的讲解也让诸葛亮豁然明朗。


    说实在的,诸葛亮今年也才十三岁,毕竟年龄还小,纵是天纵奇才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最起码……在“百工”一项上他原本并不看重。


    这也与诸葛家这些年来发迹,诸葛亮从小养尊处优有关……


    很多“百工”均有下人主动去做,给诸葛亮造成的最直观的感觉便是“百工”无用,是下人做的东西。


    可现在仔细的揣着三弟书信中,陆羽关于百工的论断,特别是那一句“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一下子让诸葛亮觉得这“百工”中藏着大学问,也让他对这一门学问产生了浓厚的好奇。


    “陆羽,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公子?”


    许久过后,诸葛亮放下手中的竹简,喃喃自语……


    当然,竹简中诸葛均还特地提到,陆羽与蔡琰姑娘对他均颇为照顾,就好像是恩师对待弟子一般严苛却满是关怀,字里行间,诸葛亮能感受到三弟在他们身边,每一天无论是学识上,还是见识上均受益匪浅。


    除此之外,诸葛亮自动忽略了诸葛均提到的另外一条,让他与两位姐姐也赴兖州的事宜。


    诸葛亮是个极有主见的人,这些年,他早就将自己的未来规划而出,拜师襄阳城远近闻名、且有着真才实学的水镜先生是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诸葛亮才不会认为自己规划的道路会比不上均弟这从天而降的“奇遇”!

    “均弟啊,兖州局势稳定,陆公子与蔡姑娘对你又颇为照顾,为兄就放心了。”


    讲到这儿,诸葛亮眼眸抬起,望向苍穹,他的声音还在继续。“只不过,为兄依旧觉得,那陆羽纵有些才学,也毕竟还是太年轻了,远不如精通奇门八阵、五行数术的水镜先生这儿……能学到更多的本领。”


    “均弟啊,且走着看吧,为兄也不敢笃定……这条披荆斩棘的路走下去就一定能优过你,且拭目以待吧,希望十年内咱们可以较量一番,也看看咱们兄弟,是谁走出的才是一条正道、正途!”


    言及此处,诸葛亮就打算落笔给诸葛均回信……


    却在这时。


    “孔明……”诸葛亮的姐姐诸葛若雪闯入此间。“已经确定了,后日,水镜先生司马徽要在一众求学的弟子中挑选八人收为关门弟子,襄阳附近的隐士庞德公与名士黄承彦后日也会来相助好友。”


    “酒肆、茶摊上,有人提出水镜先生之所以收八名弟子,乃是源自于一个方士对他的提点,八名弟子,所谓水镜八奇!也不知道这坊间传言是真是假。”


    诸葛若雪将打探到的情报娓娓道出,能够获得这些情报可花了他们不少粮食。


    呼……


    听到这儿,诸葛亮轻呼口气,反问道。“长姐,参选的人中怕是有许多世家子弟吧?”


    “诚如孔明所讲。”诸葛若雪点了点头。“的确有很多世家子弟,荆州牧刘表的长公子刘琦,庞德公的之子均会参加,还有当地颇为才名年轻才俊的庞士元,号称是游侠剑客的单福……罗列下来,足有百余人,可谓强手如云,孔明可有把握从中脱颖而出……”


    把握么?

    哈,诸葛亮浅笑出声,他只知道水镜先生不慕名利,断然不会因为学子的家世就破例收为弟子,说到底还是要比拼真正的才学……


    而这次招募弟子,水镜先生又刻意的加上了一个年龄限制,要在舞象之年下。


    都到现在这份儿上了,谁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只是……若然不能成为这水镜八奇之一,那以后的路可就窄了呀!


    难道,真的要灰溜溜的退回兖州,投奔均弟么?

    心中虽是这么想,诸葛亮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明日如此多的青年才俊,哈哈,长姐与二姐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的挑选一下呀!”


    这……一下子,诸葛若雪面颊上殷红一片,这都什么时候的天儿了,孔明还有功夫取笑两位姐姐呢?

    这是成竹在胸么?

    ……


    ……


    兖州,陈留郡。


    今天的陆羽带着诸葛均,没干别的,就大肆的采购了,东市买胡麻、西市买菜花籽、南市买茶籽、北市买红枣。


    趁着干旱还没到,粮价还没涨,陆羽真想囤个几仓库的,可关键问题是,你想买,压根没有那么多量去卖。


    这就尴尬了,去年粮食本就紧张,老曹盗墓赚到的钱采购的粮食也大多囤在濮阳城,搞得市面上粮食都很紧俏,大家都等着今天七月份的大丰收呢。


    只是……四月大旱,六月飞蝗,七月的丰收就别想了,属实有点儿难受。


    至于……陆羽买这些奇奇怪怪食材的缘由,是因为他要炼油,炼植物油。


    如果再深层次的去挖掘,那就是陆羽想要油炸蚂蚱!全民油炸蚂蚱!

    当然了,要做到这一步并不容易,陆羽琢磨着,七州蝗是在六月底,那么……四月、五月就是蝗虫的发育期。


    发育期不去针对一下,对战期肯定不好打了?

    恰恰,最好的针对蝗虫发育的方式不是十万鸭军,是兖州、徐州城内几十万的百姓,他们可比鸭军厉害多了。


    当然,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让他们干和鸭子一样快乐的事情,把蝗虫当美味佳肴。


    前世作为一个吃货,陆羽对华夏几千年传承下来的美食还是颇有研究的,比如……后世的人简直把蝗虫当成一道美味了,至于做法先将蝗虫洗干净用油炸,撒点孜然粉、鸡精、味精、辣椒面就可以直接吃了,佑酒食用味道更加。


    在《食用昆虫与菜谱》一书中介绍,蝗虫体内含有蛋白质73.5%,氨基酸18种,总含量为20.3%。


    除此之外,蝗虫体内还含有维生素B1、B2、E、A、胡萝卜素和丰富的多种维生素、四种脂肪酸以及丰富的微量元素,不仅能果腹,简直是大补啊!

    甚至都能让一个萎靡的男人重振雄风了。


    陆羽前世比较穷,往往去饭店吃饭只能点的起西红柿炒鸡蛋,要能吃上一盘价值七十多块钱的炒蝗虫,那简直犹如过年一般快乐。


    只是这个时代的人,还无法体会到这种美食与快乐。


    其实,说这么多,很简单,陆羽琢磨着,反正他是拦不住蝗虫吃庄稼,那么,忍无可忍的人类只能去吃蝗虫泄恨了。


    当然,这中间有一个大前提,不是每个种类的蝗虫都可以吃的,常食用的种类也就是中华稻蝗与东亚飞蝗……


    其中,最好吃、最饱满的当属中华稻蝗了,肚子鼓鼓的,叫的声音很洪亮、很好听,就是咱们大中华稻田中的这种。


    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若然蝗虫形成大规模的蝗灾后,那就不能吃了,这时候的蝗虫成群在一起,有毒!


    所以……就简单了,既然“七州蝗”是在六月底,那几十万百姓可以在四月、五月、六月上中旬去捕捉中华稻蝗嘛……


    这玩意繁殖的又快,营养价值又高,凭着大中华百姓的吃货属性,保不齐还能给吃成濒危保护动物了。


    当然了,要让百姓们自发的去捕捉蝗虫、以蝗虫为食……汉代固有的烹饪方式清蒸肯定是不行了,必须得炸……这就是所谓的油炸蚂蚱!


    而要做到这点,那首当其中的就要榨油,动物油成本太高,百姓们接受不了,就只有榨植物油了……


    故而今儿一天陆羽带着诸葛均逛了四个市场,就是为了把所有能榨油的食材采购一空。


    “公子快看,我这儿有上好的胡麻……”


    有小贩看陆羽一身绫罗绸缎,觉得是个大财主,赶忙热情的迎了上去。


    “全要了……统统包好,给送到城东蔡府。”陆羽大手一挥,都懒得去问价……


    胡麻就是通俗意义上的芝麻,是张骞出使西域引入中原的,这玩意很油,俗称芝麻油,能榨出来的油量很大,陆羽极乐意多收一些。


    “公子我这儿还有三马车的油菜花籽……”


    “油菜花籽挺好,也全部给送到蔡府,还有,如果最近还能搞到油菜花籽,有多少我要多少。”


    陆羽的语气依旧很霸气,掏钱的时候更霸气……


    这样的客人,哪家商贾都喜欢,都恨不得亲上一口。


    当然了,油菜花是不能榨油的,不过它的花籽却是榨取植物油的一种重要材料,而且……这玩意种的人很多,量贼大……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中更是有专门的篇章,详细记录了榨菜花油的方法!

    除此之外,陆羽将市面上红枣、江淮一带种植的茶籽一并收购一空,前者是为了枣油。


    《齐民要术》卷四“枣油法”中提到过:“枣油,捣枣实,和以涂缯上,燥而形似油也,乃成之。”


    由此可见枣油的酿制方法最是简单,甚至大汉一些地方已经开创出了这个流派,只是没有普及罢了,后者茶籽榨出的茶籽油有一股浓郁的茶香,方法也是大同小异。


    总而言之,陆羽今儿个是豪掷千金,把市面上能看到的胡麻、油菜花籽、红枣、茶籽洗劫……啊不,是采购一空。


    很豪,壕无人性。


    诸葛均和他的小伙儿都惊呆了,买东西可以这么买的么?不问数量,不问价钱,直接就全部买了?


    最关键的是付钱的时候,一袋一袋的五铢钱,都不问用不找零的!


    诸葛均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发生了一些偏差,在他的印象里,越有钱的人家往往越抠门才对,所谓,钱都是抠出来的嘛!


    作为曾经徐州首富的诸葛家对此深有体会……


    他就很节省,他二哥、大哥、叔父都很节省……


    可陆羽就好像跟钱有仇似的,不花出去不痛快!


    当然了,诸葛均不懂啊……


    陆羽现在也很苦恼,他是穷的只剩下钱了,一大堆金银珠宝整天在府邸里晃得眼睛疼。


    关键是,别看这些金银珠宝现在很拉风,可事实上……等大旱、蝗灾将领,这玩意买不到几斛粮食,说白了就是纸……


    经常打麻将的观众老爷都知道,先赢得都是纸,后赢的才是钱。


    再说了,就算有缺钱的时候,不是还有程昱的摸金小队嘛,不是还有中山靖王那二百多个不成器的儿子嘛。


    不差钱,一点儿也不差钱,现在豪掷千金就当是洒洒水咯。


    看到最后,诸葛均实在是忍不住问道:“陆师傅,咱家……究竟有多少钱哪?”


    这个嘛……陆羽略作思索,如实回答。“估计够买下来整个陈留郡所有的宅子了,保不齐,还能再富裕点儿!”


    呃……诸葛均顿时有点恍惚,他觉得他们诸葛家就挺富了,可似乎……跟人家陆羽比,那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这也难怪,诸葛家做的是正经买卖,陆羽做的是无本万利的不正经买卖。


    “那……陆师傅,咱们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粮食干嘛,而且这些粮食……似乎并不容易果腹呀。”


    按照诸葛均的想法,就算是屯粮也该囤“五谷”——稻、黍、稷、麦、菽,才对……哪有胡胡麻、囤油菜花籽、囤茶籽、囤红枣的……


    倒不是这些不好,这些玩意不耐储存哪!


    “哈哈……”看着诸葛均很傻很天真的眼神,陆羽忍不住笑出声来了,旋即伸出手敲了下他的脑门。“孔明啊孔明,要不就说你不开窍呢,读死书,死读书没有用的!”


    “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待会儿我就告诉你,咱们采购的这些胡麻、油菜花籽、茶籽、红枣,它们要如何储藏?”


    想到这榨油,陆羽突然很怀念那些炒菜的味道了……


    他感觉,来到大汉,最能对得起的是自己裆部的那啥……最对不起的就是舌头了。


    没有大油烹炒的菜肴能叫做菜肴么?

    大汉所谓的烹饪方式——清蒸,从今儿个起,拿走拿走,滚一边儿去!

    大火爆炒,油炸香煎才是烹饪界的王道!

    ……


    ……


    荆州,襄阳城。


    数不清的梧桐树像伫立在田野间的美丽少女,树头举着一束束灰褐色的花苞,翘首期盼“春风”这个聚少离多的梦里郎。


    水镜先生司马徽的庄舍就在这襄阳城外的乡野之间,诸葛亮与两位姐姐诸葛若雪、诸葛若兰一路走来,只觉得此间心旷神怡。


    而此时,庄舍前已经聚满了前来拜师的学子。


    看到这一幕,诸葛亮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知道,一场能决定这些才子未来的入学考核即将开始。


    水镜先生的弟子,坊间传言的方士指点,未来的水镜八奇……


    还真是让人心驰神往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事关骨科,这事不小


    池塘倒映着蓝天,白云在河水中游曳。


    襄阳郊外的山野之间,河流之畔,一百余学子正跪坐在竹席上。


    每个人的面前摆放着一张自备的桌子,而桌子上均有书童分发下的一折竹简,竹简中的内容则是水镜先生设下的一道考题。


    有些让人意外的是,此间的主人水镜先生司马徽,以及传言中参加这次弟弟子挑选的隐士庞德公、襄阳名士黄承彦均没有出现。


    诸葛亮原本还有些紧张,这些与他年龄相仿的士子,每一个人眼中都透漏着无限的自信与势在必得。


    当然有一人格外显眼,他其貌不扬,五官单独摆放出来很丑,可凑到一起更丑,简直长的就像是开玩笑似的。


    方才听士子们交谈,诸葛亮知道,他就是襄阳城内颇有才名的丑俊,名唤庞统庞士元。


    “还真是各路神仙哪……”诸葛亮低吟一声。


    而这时,书童大喊一声,“现在可以开卷了……”


    开卷便是展开竹简开始答题,原本还在互相张望、亦或者是小声议论的学生们登时安静了下来,徐徐展开面前的竹简。


    可……这不展开还好,展开之下,登时发现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考题。


    与此同时,小书童继续朗声道。“先生说了,你们想要来这山间竹舍学些什么,不妨均写入这竹简中……”


    唔……诸葛亮眼珠子一定,小书童说的简单,可总结出来是四个字——何以致学!

    而这就是今天的考题。


    可……要怎么写呢?


    诸葛亮陷入沉思,正常而言,书写的答案,所谓的求学内容,理应是诗书礼仪、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兵法韬略,可若是这样必定与其他人写的大同小异,那结局必是铩羽而归。


    水镜先生昔日放话出来,是要挑选有慧根的八名弟子,而评估一人的慧根……是否可以简单规归结为与众不同。


    诸葛亮何其聪慧?简单的分析,他就已经能判断出,这看似轻巧的题目,其中藏着玄机呢?

    作为考生,如果只去想自己要写些什么,或者很坦诚的把自己心头的想法写出来,那就落入陷阱了。


    真正该考虑的是别人会写什么。


    心念于此,诸葛亮环伺左右,他左边不远处跪坐的是荆州牧刘表的儿子刘琦,以诸侯之长子的身份,他书写的内容必定是坐而论道、感化百姓一类的;


    右手边是蔡瑁之子,而他多半会书写学习兵法韬略,指挥千军万马;


    正前方不远处是隐士高人庞德公的儿子,隐士之子前来拜师,那书写的必定是与隐世截然相反的内容,譬如救世之法,譬如为臣之道……


    当然,在座的几乎都是襄阳城的世家子弟,他们能书写的内容大差不差,无外乎此前想到的那几项,那……对于自己而言,要写出什么新颖的呢?

    诸葛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偏偏越是刻意的去想,越难从这方寸之间思索出答案。


    还是太患得患失了……


    呼……轻呼口气,诸葛亮努力的让自己沉下心来,试着去以平常心应对面前空白的竹简。


    恰恰就是这呼气间,诸葛亮想到了一日前均弟的那封书信……


    没错,所谓大智若愚,最新颖、最正确的答案不就在那信笺的字里行间么。


    而其中,那位叫做陆羽的公子不正是在某些领域提出了独到的见解么?


    何不……


    心念于此,诸葛亮提笔,两个大字跃然浮现于竹简之间——


    ——百工!

    世家子弟谁会把“百工”放在眼里?

    而水镜先生精通奇门八卦,如何能不精通于百工之学?以此作为“扣门石”再合适不过!

    呼……


    想到这儿,诸葛亮呼出口气,心里悬起的石头算是落下了一多半儿。


    若非一日前看到均弟的书信,若非看到了陆公子对“百工”独到的见解,他诸葛亮怕是也将如其他学子一般落入俗套,或者是纠结不已,踟蹰再三。


    人言国之六艺,百工居其一,可如今对“百工”有独到见解的诸葛亮,却想要稍加修改一番,所谓——国之六艺,百工为首!


    念及此处,诸葛亮再度落笔,在“百工”两个大字下,又加上了这八个篆体小字,国之六艺,百工为首!


    落笔,起身,诸葛亮是此间答得最快的一个。


    见他起身,身旁的一干士子均下意识的望向他,有些惊讶,如此重要的测试,这么快就交卷了么?

    诸葛亮眼眸微眯,握紧竹简的手又添上了一分劲力,他毫不犹豫的问道。“敢问这位童子,可否交卷?”


    震惊四座……


    惊讶之后,一些士子纷纷议论,这人谁呀?这才多少功夫,能写几个大字?交卷,呵呵,怕交的是白卷吧?

    庞统庞士元也抬起头来,那有些难看的眼睛望向诸葛亮,心里却嘀咕着,“他写的是什么呢?”


    当即余光瞟向诸葛亮,待得诸葛亮靠近他的身边,庞统故意伸脚,诸葛亮大意之下踉跄了一下,手中的竹简也掉了出去。


    庞统早有预谋的站起,旋即拾起竹简……给诸葛亮递了回来。


    可就是拾起竹简的功夫,庞统看到了诸葛亮竹简上的答案——百工,国之六艺,百工为首!

    这么……简单的么?

    “兄台,抱歉……”庞统故意道歉道……


    “无妨……”


    诸葛亮回了一句,旋即将竹简交给了小书童。


    小书童也有些诧异,可既已交卷,按照规矩,他必须把这竹简送入庄舍让司马先生品评,当即转身,快步跑了过去。


    诸葛亮则是坐回自己的座位耐心等待,庞统的心头却是遐想连篇……


    百工?虽是个新颖的答案,可未免格局太小了,呵呵……大丈夫处世,当立不世之功,当平步青云直通云霄,哪有那闲暇的功夫去做‘百工’呢?


    格局,格局小了呀!


    心念于此,庞统收回了思绪,专心去做自己的答案,他想学什么?他想学的是大丈夫处世之道……


    而这些,那一干世家子弟、凡夫俗子如何能想到呢?

    ……


    春季依旧寒冷,几缕寒梅还在盛开,就在这百余名士子答题之际,竹舍之内,三名中年男子与一名八、九岁的女孩儿正处于其中。


    似乎……三名男子正在津津有味的攀谈着什么。


    “水镜兄,你这题目可不简单哪。”说话的这名男子乃是居住于岘山南沔水鱼梁洲上的隐士庞德公。


    他从来没有进过城府,平日就在田里耕作、弹琴、读书,便是与妻子也是相敬如宾,一年一次。


    而他有个儿子,颇为厌倦那隐世的生活,今日也来参加水镜先生的考验。


    究是庞德公一贯隐世,可涉及到自己的儿子,庞德公难免多言语了几句……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这次说话乃是襄阳城的名士黄承彦,他的妻子是荆州上将军蔡瑁的姐姐,再加上他本人也颇有才学,故而在整个荆州颇为有名,是与水镜先生司马徽、庞德公齐名的人物。


    此番,他除了自己来到这儿外,还带了九岁的女儿黄月英,顺道,让她见识下这荆州的青年才俊如何答出一个妙笔生辉。


    “诶呀!”庞德公摆摆手。“你这题考的云里雾里,莫说是这群士子,纵是我这老头子,怕是也答的不合你心意啊!”


    此言一出,水镜先生司马徽总算开口了,他一边笑一边说道:“哈哈,很好,不合心意很好!”


    嘿……


    庞德公摇了摇头。“我让水镜兄品评的是这题难于不难,水镜兄却说好与不好?这怎么行?”


    司马徽点了点头,继续答道:“你刚才说的话也很好……”


    好,好,好……他好你也好!


    黄承彦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水镜先生司马徽有个习惯,凡是说话爱说“好”字,比如问他某个人如何?他从不直接品评,只是说“这个人好,很好”……换作下一个人,还是一样。


    黄承彦都习惯了,所以给他起了个外号就叫“好好”先生,这个在襄阳士人圈子里大家都知道——好好先生司马徽。


    三人正聊到高兴处,“先生,有人交卷?”


    唔……这下,司马徽不说好了,他有些惊讶,不光他惊讶,庞德公与黄承彦也很惊讶,如此郑重其事的考核,这么快就交卷,未免有些太糊弄了吧?

    “递给我看。”司马徽吩咐道……


    小童急忙双手捧着竹简递了过去。


    一旁的黄承彦、庞德公也凑了过来,而映入他们眼帘的答案是硕大的“百工”二字,连带着在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国之六艺,百工为首!


    霍……竟有学子要来学百工?


    不等司马徽开口,“哈哈哈……”黄承彦一缕胡须笑出声来。“这个士子倒是与月英想到一块儿去了。”


    言及此处,黄承彦抚了下他身侧女儿的脑袋,继续说道。“月英最惦记着想学的,不也是你那墨家机关术嘛,而学好墨家机关术,百工是基础中的基础啊……哈哈……水镜兄,看来月英有个伴儿了!”


    此言一出……哈哈,司马徽也笑出声来,他看了眼竹简上的名字——诸葛均!


    没错,诸葛亮刻意把名字填写成了诸葛均,这算是对兖州均弟的一种保护。


    而好好先生司马徽,这次,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只给出“好,极好”的评价,他点了点头,眼眸望向窗外,口中说道。


    “这个叫诸葛均的小子有点儿意思!”


    几乎与此同时,黄承彦身侧的黄月英也眨巴了下眼睛。


    她心里嘀咕着,士子中竟还有如此重视百工之人,看起来……司马叔叔这边墨家机关术的学习……要有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儿了。


    ……


    ……


    徐州,下邳城外,曹营大寨。


    此刻中军大帐中的曹操尤自左右踱步,是战是退,他还是做不出决断。


    下邳城内的细作传来消息,陶谦的病情又加重了,而随着陶谦病情的加重,长公子陶商与刘备的博弈也要进入最关键的时期。


    至于他曹操,现在倒是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


    撤军吧,又有些忌惮刘备,攻城吧,却又些担心后院吕布尚未平定,与袁术地盘接壤又平生事端。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新的难事。


    这两日,曹操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次撤军后徐州治理的方略,可不想还好,一想之下不单单是伤脑筋,简直是脑壳儿疼啊。


    越是对徐州了解,越是知道,徐州内部可不省心哪……每个州郡里,派系林立各股势力错综复杂。


    尤以庶人派、名士派、丹阳派为首,之前陶谦治理徐州,他们还算是相安无事,曹操以绝对优势的大军压境,也勉强还能镇住场子,可若是……率军回援兖州后。


    这三股势力可就热闹了……拉拢哪一股?打压哪一股?会不会他们中有人背后捅刀子,这些都是问题。


    而若是不闻不问,随便派过去几个州牧,多半会被徐州帮的这三股势力排挤,甚至死于非命!


    到时候这徐州就不是个大粮仓,而是个大染缸了。


    “怎么办呢?”


    曹操是越想越头疼……


    有那么一刻,曹操感觉自己的脑袋就要爆炸了,说起来,这是老毛病了,从二十多岁就开始,曹操每每想到烦心事时就会头疼……


    而原因,就不得不提到曹操十几岁时的一桩不堪回首的往事。


    十几岁的曹操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时,个子却好像是三九天麦苗一样儿没什么动静。


    面色黝黑,矮小精干,总比同龄的孩子身高相差两岁的光景,简直和他那太监祖父曹腾一模一样。


    曹嵩担忧啊,养父曹腾童年就失去了“小乌龟”,影响了发育,可他的职业是做宦官,矮一点儿无所谓,可曹操不行啊,骑马打仗够不着镫子,做官治世压不住气场,就连袁术人前人后也给曹操起了个外号叫——“大半截”!

    为了让曹操长高一些,曹嵩听信了一个土办法,每天晚上叫上府邸里的管家,一人按住曹操的头,一人抓住曹操的脚,两人拼命的拽,要给曹操拉拉身体。


    那是一段对曹操而言,十分灰暗的日子,天空中闪烁的星星像是曹操的眼睛注满了无奈,可结果依旧是成效甚微,曹操还是长不高,还是被袁术戏称为“大半截儿”。


    一年后曹嵩放弃了,可拉身子的副作用出现了,一年以来,曹操每天夜晚被拉头,拉脚丫子,整个人都被拉扯,给他留下了头疼的隐患!

    时至今日,每每惆怅不已,思虑繁多之际,曹操就容易头疼。


    如今,又开始发作了。


    看着大哥这副难受的模样,一旁的曹洪开口道:


    “大哥,其实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麻烦。”他似乎有独到的见解,朗声道:“咱们直接一鼓作气把下邳城攻下来,连带着把下邳城兵权、政权收入囊中,谁敢不服就杀了谁!”


    “至于那袁术,他来任他来,留我曹洪在此守城,保管他来一次,我把他打回去一次,等哪天大哥不高兴了,一声令下,我带兵直接端了南阳断了他袁术的后路!”


    呃……


    本以为曹洪是真知灼见,敢情是胡搅蛮缠。


    曹操也是醉了,真要这么容易,哪还会在这下邳城下耽搁这么多时日?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本以为你是最强王者,奈何……你只是个青铜啊,唉……


    曹操觉得脑袋更疼了。


    而就在这时。


    “禀报明公……”几名甲士匆匆进入大帐,他们走近了曹操几步,压低声音说道。“大哥,寨门外有个中年男人,他自称是泰山郡的商贾,与明公相交莫逆,叫什么……魏德!”


    魏德?泰山郡?


    起初,曹操还没反应过来,可“刷”的一下,他一下子想起来了,他此前寄信给荀彧,让他替弟弟曹德、阿翁曹嵩改名换姓,而弟弟曹德不正是……改名为魏德了么?


    可……这军营重地,人多眼杂……他……他怎么来了?


    曹操顿时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别说,这冷汗一出,脑袋倒是不疼了。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o M

    可转念一想。


    不对,曹德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这一定是哪里出大事儿了。


    呵呵,可不是出大事儿了么?


    曹操现在还不知道,他那正室夫人就快把他女儿许配给他儿子了!这个事儿事关骨科,似乎……也挺大的呀!


  第一百二十七章 骚操作之……私生子如何变世子?

    曹德守在曹军营寨的门前,左右踱步,整个人显得有些慌张……


    他没有大哥曹操这般沉稳,心里总是藏不住事儿,何况现在在心里藏着的还不是一件事儿,而是……三件事儿。


    第一件事儿——得隐麟者可安天下的“隐麟”是陆羽;


    第二件事儿——陆羽带着的那块“吉利”玉佩,他哪里还是陆羽啊,他是曹羽;

    第三件事儿——嫂子乱点鸳鸯,曹德来之前还听说,曹沐最近三天两头的往陆羽的府邸跑,一待就是一整天,这是要出大乱子的节奏呀!


    一路乘马车而来,曹德感觉自己都要憋出内伤来了,实在是不吐不快。


    终于,寨门打开……


    “德公子,来这边……”几名甲士小声招呼一声,引着曹德步入寨中,几人均是沿着寨墙内侧行走,刻意挑选的都是人少的地方,颇为小心翼翼。


    这点,曹德能理解,大军中不乏一些谯县出身的百姓,很多都是见过曹德的……


    若然他活着的消息让这些人知道了,那大哥曹操高举的“大义”就有些站不住脚了。


    转过几个弯儿,进入一间角落里的营帐,而曹操早就在其中等待。


    曹操先是向几名甲士使了下眼色,这些均是曹操的心腹亲卫,当即会意,默契的退出,守护在离此间很远的位置。


    直到这时,曹操方才开口。“德弟,你不该来这儿的!”


    是啊,如今什么情形,莫说是徐州还余下两个城池,纵然是徐州全部攻下来了,曹德也不该出现在这儿,这是极大的忌讳。


    俨然,曹操有些责怪这个弟弟的味道,可偏偏他的眼眸中闪烁着光芒,这是只有至亲之人相见,才会浮现出的光芒,说到底,曹操在意着这个弟弟呢!

    若非德弟的横空出世,阿翁曹嵩哪里会让他曹操无法无天,可以说,德弟从小就替他分散了不少火力呀!


    心念于此,曹操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情,张开双臂一把将差点就见不到的曹德给紧紧抱住。


    “德弟,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内疚啊,曹操打从心底里内疚……


    诚然,陆羽的计略堪称完美,假借阿翁与弟弟的假死,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如此,上奏朝廷,各路诸侯谁若是公然支持陶谦那就是与天下公理为敌。


    曹操也如愿打下来了徐州四个城郡,占据徐州大半,可……委屈的却是尤自活着的阿翁与弟弟呀,他们必须改头换面,他们必须告别昔日的圈子、朋友……这是做出的巨大牺牲!


    此刻,就是一向不喜欢哭的曹操,眼眶中丝丝泪痕竟莫名浮现而出。


    “德弟,德弟……”


    他连续不断的拍打着曹德的后背,轻呼着,曹家祖传下来的是隔辈儿亲不假,可兄弟之情亦显得弥足珍贵。


    “诚如大哥所言,我的确不该来此,可……事关重大,若然不把此事告诉大哥,我心难安呐!便是为此……纵是长途跋涉,纵是冒些风险,我也必须来……”


    曹德一句话说的极其笃定。


    这更让曹操意识到,德弟此行必事关重大。


    “德弟,坐下来,慢慢说。”


    曹操示意让曹德坐下,曹德也顾不上那么多,当即就把心头想说的全盘道出。


    “大哥……我来这儿,是有三件大事儿要告诉你……”


    三件?曹操一怔……这么多十万火急的大事儿么?


    不等曹操反问,曹德的话继续传出。“第一件事儿,陆……陆羽公子,其实,他……他就是隐麟哪!”


    “昔日……我奉阿翁之命去徐州彭城接济隐麟姐弟,就是他的一番话让大哥入主兖州,才有了今天的局面……隐麟的样子,愚弟……愚弟永远不会记错,他……他就是……”


    不等曹德把话讲完。


    嘘,曹操比出食指,示意曹德不用继续说了……


    他则是当先跪坐在竹席上,等曹德也跪坐下来后,才缓缓开口。“德弟,这件事你知道就好,不要再向外人提了……”


    “早在昔日他提出破黄巾、纳黄巾法门时,我就有所怀疑,再加上隐麟的特性太过明显,姐弟同行,还有年龄,早在半年前我几乎就笃定他便是月旦评中提及的,那‘得之可安天下’的隐麟……可……”


    不等曹操把话讲完,曹德抢先问道:“大哥一早就知道了?那……大哥是刻意装作不知道?”


    “哈哈……”曹操摆摆手,笑着说道。“德弟无需纠结于此,陆羽是不是隐麟重要么?哈哈,重要的是在他的谋划下,咱们坐稳了兖州,如今又将徐州四郡收入囊中,更重要的是陆羽是我的幕府功曹!”


    “只要他不想说,我曹操可以糊涂一辈子,可以替他瞒着一辈子!再说了,德弟呀德弟,经历了琅琊的变故,你难道……还没有悟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么?”


    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么?


    曹操的话于曹德而言无异于醍醐灌顶,好一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昔日,曹仁将军将隐麟提出的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带给他与阿翁,可……他们全然没有当回事儿。


    结果呢?琅琊变故,车队劫掠,死伤一片哪……若非隐麟早有预料,他曹德如何还能活着?如何还能在这里再度见到大哥呢?

    懂了,大哥的想法是对的……


    隐麟的名头太过响彻,特别是那有些玄奇色彩的“泄露天机”,哪个诸侯会放任隐麟效力于他人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今儿个这八个字,曹德是彻底的悟了。


    “大哥是对的,愚弟只是没想到大哥一早就知道隐麟的身份……还专程跑来提醒。”曹德感慨道。


    曹操则是主动倒了两盏茶,将其中一盏推到了曹德那边。


    “德弟说有三桩要事?这第一桩事关隐麟,那第二桩,第三桩呢?也是十万火急么?”


    噢……曹德拍拍脑门,也顾不上喝,急忙开口。


    “第二桩也是关乎陆羽的,他……他脖颈间带着一块乳白色玉佩,那玉佩上刻着的是‘吉利’二字呀……”


    这几乎就是另一种说法的阐明。


    ——大哥呀大哥……陆羽是你儿子啊!是你与那顿丘县的女子生下的、遗落在民间的长子啊。


    这边,曹德说的无比急切……整个人都往曹操这边靠近了几分,在他看来这桩事,比陆羽是隐麟更重要十倍、百倍!

    而大哥曹操的反应也该是脸色骤变,拍案而起!


    可……大出曹德意料,曹操这边听着是云淡风轻,甚至……他的眼眸都没有一丝的变化,都没有眨动一下。


    这……


    曹德猛地一拍脑门,这才意识到,糊涂了呀,他都能看出来陆羽带着的乳白色“吉利”玉佩的来历,大哥曹操又怎么会看不出呢?

    等等……


    曹德的眼眸猛然抬起,与曹操四目相对。


    没错,如果……大哥曹操早就认出了这块玉佩,那……那陆羽的身世大哥岂不是早就知道了,可为何……为何时至今日并没有告诉他呢?


    当即,曹德的心头生出了无限的好奇。


    “大哥……”


    不等他开口,曹操的话抢先一步。“德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为何时至今日,我并没有告诉‘羽儿’他的真正身世!”


    “为何呢?”曹德的脑袋再度向前探,整个脑门上全是问号。


    “时机不到……”曹操吟出这四个字……


    当然了,曹德哪里知道他心里的苦呢,羽儿这么出色,他巴不得尽快与他相认,可一来,他旁敲侧击的询问过曹休许多次。


    根据曹休的回话,陆羽对他的这位生父依旧报以莫大的仇恨,强行相认,曹操怕适得其反……


    毕竟……


    陆羽如此机敏、聪慧,他这脑子能助曹营腾空万里,若要心生抵触,让曹营一败涂地怕也只是一息之间,曹操不敢赌啊!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曹操担心的……


    而这点,通过曹操的脸色与语气,曹德一下子明白了,大哥是有意栽培公子羽做世子啊!


    若不是如此,那根本没必要隐瞒,直接表明其私生子的身份就好,反倒是……若是计划要让他做世子,那就得从长计议了。


    在汉代,世家大族里,莫说是私生子了,纵是庶子都没有做继承人的资格。


    直接表明陆羽身份,相当于将他直接踢出了继位者的行列,礼法之下……就是这么的无情。


    而严格意义上讲,曹操并没有嫡子。


    只不过,曹昂是刘夫人所生,刘夫人早死,丁夫人从小将他抚养长大,可以算是一个嫡子。


    而陆羽从小生活在民间,再想得到一个嫡子的身份可并不容易,大汉对礼法看的很重,若冒然废去嫡子,那是要引发祸乱,引起麾下将士暴动的。


    当然,曹德这么想,并不代表曹操也是这么想……


    曹操哪里是有意让陆羽做世子啊?


    在他看来,这世子之位简直就是为“羽儿”量身定制的,非他不可。


    曹操是个有雄心的人,他对继承人的要求很严苛,他需要的是一个能继承他的步伐,继续壮大这份基业的人。而不是一个中庸之主,一个会败了他拿命拼下来基业……礼法下的继承人。


    只是这些,他曹操又能向谁人诉说呢?


    如今,面对曹德,曹操也算是敞开心扉,坦诚相见了。


    “大哥,原本这话愚弟不该问,可……还是忍不住问大哥一句。”曹德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大哥可是有意栽培陆羽做世子?”


    曹操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曹德继续问。“大哥还是顾虑他的出身咯?”


    曹操还是没有回话,依旧是轻轻的点了下头。


    “这个其实并不难……大哥是当局者迷了!”曹德当即站起身来,语气中竟带着些许笃定。


    好办?


    曹操一怔,“德弟?你的意思是?”


    曹德脱口道:“大哥与袁本初是少时玩伴,如何忘了那袁本初的出身?”


    唔……曹操一愣,曹德这么一提醒,曹操恍然回想起了什么。


    十几岁时,曹家与袁家都住在洛阳东街,是门对门的邻居。


    而那时候袁术作为袁家嫡子,人前人后称呼他的大哥袁绍是“小娘养的”,并时常当着袁绍的面儿说什么“礼不下庶人”。


    而袁家嫡、庶子之间的变化,也就是袁绍、袁术身份的变化发生在太学前。


    要知道,太学这种地方,堪称仕途的直通车,纵然是名门望族,庶子也是没资格进去的。


    可袁绍,准确的说是袁绍他爹袁逢愣打出了一波极限的骚操作,把庶子身份的袁绍给硬生生洗成了嫡子待遇。


    也正因如此,袁术才收敛了一些,在长大后,袁绍有资格去顺利继承了家族的一大笔名望!


    当然,袁术不服,总是背后说他坏话,以致于兄弟决裂,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嘶……曹操细细的品味着曹德的话,心头思虑万千。


    而曹德的话接踵而出。“袁绍怎么从庶子变成嫡子,这还是大哥讲给我的,大哥总不至于忘了吧?不就是因为‘过继’了那么一下么?”


    没错,袁绍与袁术均是袁逢之子,袁绍是庶出,袁术是嫡出且母亲是公主。


    但偏偏袁逢能看出来,长兄袁绍更有才能,为了能给他一个好的出身,让他顺利上太学,进入仕途,袁逢就把袁绍过继给了自己的哥哥袁成一房……


    兄长袁成无子,故而袁绍就变成了嫡长子,在身份上已经能与袁术平起平坐。


    而袁成早死,他死后,袁逢又以袁成将嗣子托孤为由,将袁绍再度收为儿子,这么绕了一圈,袁绍的身份就从庶出变成了嫡出,从庶子变成嫡长子。


    这种极骚的操作,就好像是一个人原本是事业编制,事业编制的待遇肯定比不上公务员编制,于是他就主动请求下基层去村镇锻炼几年。


    如此一来,身份就转移成公务员编制,等历练的时间到了,再回去原本的单位,身份就从事业编制摇身一变成为公务员编制了。


    不算太精准,但大体思路是没错的……当然了,对于现在而言,是鼓励下基层为群众办实事的!


    话说回来,曹德的话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陆羽不是私生子嘛?


    私生子也不怕!

    ……先过继过来,成为曹操为‘亡弟’过继的一个儿子,多一门香火,然后陆羽就成为曹德的嫡子,然后再过继回去,这不就约等于是曹操的嫡子了。


    如果再参考下陆羽的年龄,这嫡子中间还能多加个字——嫡长子!


    当然了,这一套操作是没问题的,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是其他人的态度,亦或者是曹氏、夏侯氏族人的态度,这事儿只要他们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反之,若是族人都不支持,那必定是举步维艰!


    而想要族人的支持,那陆羽就得立下更多的功劳,建立起属于他自己的势力,成为曹营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如此一来,到时候怎么操作,还不是曹操说了算!

    嘶……曹操思索了良久,终于,他的眼眸徒然睁开,他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拍着曹德的肩膀。“德弟,还真如你说的那般,当局者迷,哈哈哈,你可帮为兄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呵呵……难题么?


    曹德觉得这事儿其实没那么难,凭着陆羽的聪慧机敏,凭着曹操暗中的扶持,立下更多的功勋,建立起足够大的势力,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只不过,曹德这儿倒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毕竟陆羽是曹氏一族的恩人哪,本来把人家当恩人,敢情现在,还能短暂的做一次“隐麟”的爹。


    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呢!


    “哈哈哈……”


    曹德也笑出声来……


    偏僻的营帐内,这一对兄弟笑的格外开怀。


    对了……


    曹操猛然想起,德弟说的是三桩事?如今,这第一桩,第二桩已经说出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不小的惊喜,那么第三桩事是什么呢?保不齐还有惊喜?


    “德弟?你方才提到的第三桩事,又是什么呢?”曹操急问……


    呃……


    这一下子让原本正笑意连连的曹德哑口了,“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就打算提及那桩就快要成为既定事实的违背伦理之事。


    而这不脱口还好……


    一脱口之下,曹操怕是登时就要感受到刺骨的寒意,所谓——什么特么的叫“惊喜”!

  第一百二十八章 曹操:我儿子娶我女儿?我特么……


    “大哥,愚弟也是听说,近来曹沐那丫头总是三天两头往陆羽的府邸跑。”


    毕竟是侄女儿,说的太难听了,也开不了口。


    曹德尽可能的把语言组织的委婉点儿。


    啊……啊……曹操微微一愣,什么意思?他有点没搞懂……


    “沐儿往陆羽那边跑什么?”曹操反问。


    “这……”曹德心一横,索性开口道:“嫂嫂让沐儿拜师蔡琰姑娘,说是去那边学习文采礼仪的,可实际上……陈留郡谁人不知,嫂嫂是有意让沐儿与陆羽亲近,造就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谊,她想让陆羽公子当大哥的女婿啊!”


    啥?曹操感觉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了?

    猛地掐了下耳朵,很疼……


    这一刻,曹操回过味儿来了……你妹的,我儿子要成我女婿了?这……这特么的什么玩意嘛?


    原本心情还晴空万里的曹操,霎时间,整个脸全白了,整个面颊上写满了诧异!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的,他决计不信,保不齐还要拉出去打上五十军棍,再用鞭子抽打。


    可这话是从亲弟弟曹德口中说出的,而曹德刚刚才从陈留郡回来,这事儿的真实性就……毋庸置疑了呀!


    “诶呀。”


    曹操重重的一甩手。


    ……丁蕙啊丁蕙,你这妇人……不是胡闹,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嘛?

    曹操心里嘀咕着,我儿子娶我女儿……我……我……


    有那么一刻,曹操都不知道,自己该称呼陆羽什么了,羽儿?贤婿……贤你二大爷的婿!


    突然间……他想放狠话骂丁蕙几句。


    可丁夫人一贯强势,且丁夫人的姨娘就是曹操他亲娘,而且当年曹氏一族被宋皇后案牵连之际,丁家也没少花钱上下打点,真要去骂丁蕙,曹操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娘。


    “诶呀,愚蠢,愚蠢至极!”


    当即曹操也顾不上曹德还在大帐内,大喊道。“来人,来人……”


    门前的甲士听到这喊声,以为是什么急事儿,急忙跑了过来,却见此刻的曹操面颊上充血了一般,脸红到了耳根,他的眼睛更是瞪得硕大,就好像眼前有怪物。


    “曹公?”


    两名心腹甲士拱手一拜……


    曹操的脑子则是在飞速的运转,他的反应极快,几乎是瞬间就将这件事相关的人,或者说,能解决这件事的人悉数在脑中过了一遍。


    呼……


    长长的一声呼气过后。


    曹操当即吩咐。“你们即刻八百里加急去趟兖州,去见元让,把我的话原班不动的告诉他……就说他儿子夏侯楙(mao)正直婚配的年纪,我曹操有意将沐儿许配给‘子林’,如此一来,曹氏与夏侯氏就能亲上加亲!让他着手准备媒人、聘礼即可,下个月就完婚!”


    夏侯楙字子林,乃是夏侯惇的长子,仪表堂堂且颇有武略,算是曹操颇为喜欢的一个侄儿。


    俨然……如今的境况,不把夏侯楙推出去是不行了。


    夏侯氏族人中与曹沐年龄相仿的也唯独夏侯楙一个,就算是替“羽儿”挡枪也必须得他上了。


    说起来,被逼入绝境的曹操只能下一盘大棋,为了避免丁夫人乱点鸳鸯,为了避免他的儿子摇身变成他的女婿,只能围魏救赵了!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吩咐,让两名心腹甲士都有点懵。


    其中一人拱手道。“曹公,镇守兖州……陆功曹、荀司马、曹纯将军、曹休将军、程昱司马均立下了赫赫功勋,似乎唯独夏侯将军没有寸功,反而是丢了濮阳城,此时……若是发出这样一则婚讯,会不会……惹人非议呢?”


    曹操是个能听人劝的主公。


    故而,他告诉手下的心腹甲士,如果他哪里做的不对,可以私下里告诉他,不会怪罪。


    便是为此,甲士觉得这事儿有待商榷,便直言讲出。


    按照以往的经验,不管曹操最后是否采纳,均会思虑一下,重新的权衡利弊……可,这一次,有些不同。


    “我意已决,你们即刻出发……不可妄自非议。”曹操提高了音调,语气颇为坚决,不像是能商量的语气。


    这……甲士们尽管还有些踟蹰,可见曹操罕见的这般坚决,转身就去办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儿。


    “等等……”曹操却是喊停,他琢磨着甲士会有如此疑窦,那其他人更会有疑窦,甚至夏侯惇都不敢接这道“命令”。


    当即,曹操的语气变得和缓了许多。


    “若是有其他人问起你们此事,就说我曹操说了,元让是我族弟,此番失城,本就心灰意冷,正好以此让他振作起来。”


    讲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接着开口道。


    “若是元让问你们,你们只说,胜负乃兵家常事,濮阳城一战不用在意,让他着手准备儿子的成亲事宜即可,除此之外,传我军令再额外拨给元让三千兵马,官升一级。”


    呃……这……


    尽管曹操多了些看似“合理”的解释,可两名甲士却更懵了。


    似乎,哪里不对呀……


    夏侯将军这是,越打败仗……官儿反而做的越大的节奏呀。


    尽管不明所以。


    “喏……”两名甲士还是答应一声即刻去办。


    曹德则是在一旁狂咽了一口口水,这些甲士不懂大哥的良苦用心,他懂啊,为了把长女曹沐嫁出去,也真的是煞费苦心了。


    就在这时……


    “禀报曹公……”又一名甲士来到了大帐的门前,隔着门子喊道:“曹公,兖州急件,是荀令君亲笔所书……”


    一听到荀彧的书信,曹操整个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的信来了,那多半是关乎如今这骑虎难下的徐州局势,荀彧与羽儿定是商量出什么来了……


    曹操本想吩咐,召集各部将军、谋士中军大帐议事……可刚想脱口,正看到了曹德。


    诶呀,方才的事儿急糊涂了,差点忘了德弟还在身边。


    曹德哪里会看不出大哥的意思呢……


    当即悄声道:“大哥去忙军务吧,这边的事儿已经解决,愚弟就先回兖州泰山郡回禀阿翁,若是阿翁知晓隐麟是他的孙儿,还连翻在大哥这儿立下大功,不知道该有多欣喜呢!”


    说罢,曹德就打算先行一步……


    “德弟。”曹操连忙喊住。“你稍等片刻,我派人沿途护送你……”


    其实曹操想说的不是这个,“咳咳……”他轻咳一声,走到曹德的身边压低声音道:“羽儿的身份告诉阿翁也无妨,可……我那夫人要将沐儿许配给羽儿之事,千万,千万不要告诉阿翁!”


    “阿翁的身体不太好,不能让他因为这个再气出病来。”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曹操是觉得这事儿就离谱,除了离谱外,还有点儿丢人,总不能把人丢到亲爹那儿吧?


    “愚弟记住了。”曹德拱手辞别,在几名甲士的护送下快步往营寨大门方向行去。


    咳咳……


    而曹操清了清嗓门,浑然好似没事儿人一样。


    “兖州的信使与书信在哪?”曹操问道……


    “均在中军大帐,等候曹公。”甲士如实回答。


    “好……”曹操颔首,继而吩咐道。“即刻去各营让子孝、子廉、妙才来中军大帐议事,此外……也去请戏志才与荀公达,告诉他们,文若终于来信了!”


    “喏……”甲士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不敢迟疑急忙去办。


    曹操则是长长的呼出口气……


    调整好心情,接下来,该关乎大局了。


    处理完儿女情长的问题,定下了羽儿成为世子的方式与方法,那么……只剩下面对眼前下邳城的难题,曹操又恢复成了那个雷厉风行的枭雄模样。


    而随着荀彧的来信,这下邳城是战是留,也该做最后的决断了……


    “走……”


    曹操大踏步往中军大帐方向行去,他要先看看荀彧的这封信,看看里面可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


    曹营大寨,中军大帐。


    曹操在询问过信使一些关乎兖州的局势后,示意信使下去休息。


    此刻曹仁、曹洪、夏侯渊、戏志才、荀攸都尚未到……曹操已经忙不迭的打开了竹简,粗略的扫过其中的文字。


    而这不扫还好,一扫之下。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曹操竟爽然的笑出声来,至于缘由,他的一双眼珠子被信笺中的内容完全吸引……着信笺……是陆羽提出的方略,荀彧总结归纳记录下来的。


    可字里行间多少带着几许玩味……


    比如,那一句徐州很乱,刘备把握不住,还有那句,刘备把握不住,曹公能!


    结合整篇文章,有趣,有趣,曹操觉得有那么点儿内味儿了。


    带着笑意,曹操继续往下看……而这才是信笺中的核心内容。


    不过几行,霎时间,他整个人变得严肃了起来,他一把将竹简举高。


    眼眸微微眯起,布满血丝的瞳孔掠过之处,竟见这竹简中提出了八个意味深长的字眼——徐州自治,彼此制衡!


    嘶……这是要解答,如何治理徐州的问题么?

    说起来,这是曹操如今面对的两大难题之一……


    曹操记得他此前寄过去的信笺中并没有提到这点,而这个难题是最近才发现的,倒是不想,羽儿倒是提前想出对策来了。


    至于这个对策嘛……


    徐州自治?自治?

    曹操微微陷入沉思,大汉推行的是郡国并行制,无论是州郡、还是属国均受制于朝廷,亦或者说受制于某些诸侯。


    自治,自己治理嘛?这词,这方略,曹操还是第一次听到,属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紧接着往下看……


    徐州人治徐州,徐州人制徐州人!


    曹操的眼眸徒然张开,一下子来了兴趣,他是个聪明人,单这两句话的水平就很高,把问题与解决方式阐述的很到位。


    徐州的问题在于地方氏族的盘根错节、派系复杂,在于权利的分配,分配自己人多一些,徐州的土著就会不满意,从而埋下隐患!

    可若是分给徐州土著的多一些,那徐州似乎……又脱离了曹操的管控。


    可是……羽儿提出的这徐州人治徐州?

    从字面意思来看,并不复杂,就是曹操把军权、政权全部还给徐州人……


    如此,权利分配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但……


    尽数委任出去,那徐州还是曹操的么?这是不是有些太大胆了?

    带着这样的怀疑,曹操接着往下看……


    就这么一看的功夫,两个字映入眼帘——制衡!

    荀彧将陆羽的见解总结的十分到位——徐州,三股势力,彼此制衡,三足鼎立,相得益彰!

    嘶……


    曹操多聪明,他一下子就从这当中寻觅出一些内味儿来了。


    “丹阳派、名士派、庶人派?羽儿是要让这三股势力彼此制衡,三足鼎立么?”


    这个观点很新颖,让曹操眼前一亮。


    他恨不得一下子把这信全部读完,可……竹简很长,一眼根本就望不到头,曹操耐心的,一字一段的看。


    而接下来的大段内容,均是荀彧总结的“徐州自治”、“彼此制衡”的观点,曹操越看越如醍醐灌顶……越是拍案叫绝。


    “妙哉,妙哉!”


    这一封回信中,陆羽的思路固然极其新颖,可荀彧的总结、归纳更可见文笔功夫,激动之余的曹操双拳紧握“砰”的一声,重重的砸向案牍。


    他懂了,完全懂了,此前……他与戏志才、荀攸提起徐州治理时,总是围绕着徐州权利的分配。


    可是这些,都没有切中要点。


    而陆羽的话、荀彧的总结中,一个“自治”,一个“制衡”,只这四个字、两个点就完全将徐州的局势迎刃而解。


    军权,政权,呵呵……他曹操根本没必要去争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只要徐州这三股盘根错节的势力,他们谁也吞不下谁,彼此制衡,那……他曹操就是徐州的无冕之王,就是徐州四郡的背后主宰!

    “哈哈哈……没错,就是这样……哈哈哈哈!”


    曹操那魔性的大笑再度响彻整个营盘。


    名士派、庶人派、丹阳派,三股势力明争暗斗,背后的靠山或者说背后的黑手都是他曹操,这样一来……他们必须要巴结曹操,必须要好好的表现自己,谁还敢在背后捅刀子呢?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又所谓狗咬狗,一嘴毛!


    “哈哈哈哈……”


    一想到这儿,曹操再度发笑,他觉得这方法妙极了,徐州人治徐州,徐州人制徐州人,这个方法可行,这个方法能行!


    似乎是因为这魔性的笑声太过声震瓦砾、响彻全营,曹仁、曹洪、夏侯渊、戏志才、荀攸赶到大帐时,均是用一种极其诧异的目光望向曹操……


    他们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开心事儿?

    才能让此前几日脸色始终保持乌云密布的曹操一下子面颊上如拔云见日、晴空万丈……都能笑出如魔鬼一般的声音了。


    顷刻间,曹仁、曹洪、夏侯渊、戏志才、荀攸均想要异口同声的问一句——


    ——“曹公,何故发笑?”


  第一百二十九章 走刘备的路,让玄德无路可走


    “你们来的正好……且听听这治徐州的方略。”


    见曹仁、曹洪、夏侯渊、戏志才、荀攸步入大帐,曹操的笑意稍减,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打算从东莞郡、琅琊郡、东海郡、彭城中挑选出有才干的名士作为郡守,此外,设置专门的监察机构,从庶人中挑选能服众的行监察之事。”


    讲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继续道。


    “至于本地的徐州兵均交给他们原本的将领,也就是从丹阳走出的那些将领,如此一来,三者相互独立,互不参与又互相制衡,有要事时均直接向我曹操禀明,所谓徐州人治徐州,亦所谓三足鼎立!”


    嘶……曹操的话脱口,曹仁、曹洪、夏侯渊还在思索。


    戏志才与荀攸却是眼珠子一定。


    他们俩绝顶聪明,从曹操的话语中,哪里会找不到关键点,徐州人治徐州,核心……无外乎“制衡”二字,彼此制衡,曹公得利。


    “明公,此计甚妙……”戏志才略作思索后,当即脱口道。


    尽管,还没有实践,可这个方法几乎吃透了这群徐州帮的心里,戏志才觉得可行性极高。


    不过,戏志才敏锐的察觉到,似乎还漏了一点儿,他不慌着提出,而是先行反问。


    “明公,这就是文若从兖州传来的书信嘛?”


    说是荀彧的书信,可大家心如明镜,依着荀彧的性格,必定会与陆羽商议。


    而这种把敌人的内心揣摩的死死的谋略,颇有几分陆羽一贯的风格。


    “没错,文若这信总结的好,而陆羽能定出此谋,足见其洞悉力惊人……”曹操忍不住称赞道。“他们两人的合作甚妙!”


    呼……


    戏志才轻呼口气。“明公,不过……此计是妙,唯独缺了一条。”


    唔……曹操抬头。“志才不妨直言。”


    “彭城!”戏志才点明。“其它城池若如此行事都没有问题,可彭城不同,彭城紧邻的下邳城并未收归咱们的手中,故而彭城除了自治外,还必须加上一条!”


    “驻军。”不等戏志才开口,曹操当即明悟……


    驻军,正是驻军。


    当然了,这个驻军与徐州人治徐州的大方略并不违背,只是派遣一个心腹之将驻军于城外,并不过问彭城的治理,只应对突发事件,只抵御下邳城的进犯而已。


    顺道,还能对彭城、东莞郡、东海郡、琅琊郡产生一定程度的心理暗示,让他们始终记住,这里的主宰者是曹操!


    想通了这点,“哈哈哈哈”……曹操再度爽然的笑出声来。


    所谓画龙点睛……戏志才的补充无异于陆羽计略上的点睛之笔。


    他拍了拍戏志才的肩膀。“志才啊,我收回方才的话,哈哈哈,荀司马、陆功曹还有你这位戏军师,你们三个合作定出的计略才是相得益彰、天衣无缝,有你们在,我曹军自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哈哈哈哈……”


    声震瓦砾的大笑再度响彻营盘。


    曹操从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而此时此刻,他是真的高兴……从昔日一个靠老大哥袁绍接济,帮他驻守南大门的看门狗,一跃成为如今横跨两州之地,麾下十万精甲,谋士如云的一方诸侯。


    回想这一路走来,委实不容易。


    可当真到如今这个局面,也难怪曹操满怀欣慰呀!


    而这一切的源头,不正是从隐麟……啊不,是从羽儿提及的入主兖州开始的嘛。


    哈哈,这不,一切的一切都好起来了。


    曹操在笑,戏志才在笑,看透一切却不说透的荀攸也在笑,似乎……慢慢琢磨出此间精妙的夏侯渊、曹仁两人亦是频频颔首点头。


    唯独曹洪,他还没搞懂这些人的笑点在哪?当即敲敲脑袋……他搞不明白啊,这笑个锤子呀?


    说了这么多,没一句关乎正题的,这下邳城到底是攻是留?要不要与袁术接壤?这……这问题还没解决呢?有啥可笑的?

    心念于此,曹洪开口道:“大哥,你们笑甚?这……这下邳城到底攻不攻啊!”


    啊……


    被曹洪这么一提醒,大家伙儿才意识到,这徐州四郡治理的难题解决了,那还有一个难题,下邳城攻与不攻的问题,这……要如何解呢?


    而能献出守城之计的荀彧与陆羽……他们的这封书信中可有破局之计?


    当即,所有人把目光望向了曹操……曹操则是不慌不忙的说道。


    “哈哈,这个其实更好办,细作传言徐州牧陶谦已经病入膏肓,多半也就这几天了,不出所料这段时间刘备与那徐州长公子陶商的博弈要开始了,而这陶商怎么会是刘备的对手呢?这下邳城看起来该改姓刘了,哈哈……哈哈……”


    啊……啊?


    闻言,曹洪再度挠头,大哥曹操的话没毛病,刘备入主下邳城……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可,笑啥呀?


    这是好事儿么?


    前段时间,大哥把这刘备吹到天上,如今刘备这厮再白捡两座城,那不是一下就强大起来了,万一日后变成大哥的心腹大患可怎么办?

    曹洪正想把心中的疑窦全盘问出,曹操的话却是抢先一步。


    而恰恰是这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犹如晴天霹雳。


    “我打算按照陆功曹与荀司马商议出的对策,亲自上书朝廷奏请天子,敕封刘备为下邳城太守,敕封关羽为广陵郡太守,同时也把这道上奏文书誊抄一遍送给刘备,哈哈……想必,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吧!”


    嘶……闻言,戏志才与荀攸眼眸微眯,他们在揣摩着曹操的这句话。


    曹操的意思……或者说陆羽与荀彧意思竟是把下邳城、广陵郡拱手让给刘备?


    这是已经确定要让刘备做曹公与袁术之间的缓冲地带么?


    当然,上书朝廷表奏刘备为下邳太守也有好处,就是曹公再次占据了公理,若然刘备反攻曹公,那他就是背信弃义,就失去了人心。


    依着刘备的做事风格,他宁失城,也绝对不会失去人心的。


    可……曹公怎么突然就放心刘备了呢?

    之前,不是担心刘备虎入山林、蛟龙入海么?如今……


    戏志才与荀攸均有些疑惑不解。


    ……曹操一眼就看出了他俩心头的疑窦。


    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志才、公达,放心好了,这徐州四郡咱们治理起来都如此大费周章,更别说是他刘备了?徐州人治徐州,徐州人制徐州人?他刘备能吗?他刘备敢么?哈哈哈……”


    讲到这儿,曹操爽然一笑,他试着去学着陆羽信笺中的口气说道:“不是我鄙视刘备,这下邳城内的水可比咱们那四个城郡的水深多了,三股势力错综复杂,他刘备把握不住!哈哈……”


    一言蔽,曹操再度大笑。


    一边笑,一边接着道:“就让他刘备给咱们当徐州南境的看门狗吧!”


    嘴上这么说,曹操心里嘀咕着。


    谁还不是从看门狗做出来的?


    只是……他曹操幸运之处在于有隐麟……啊不,是他曹操幸运之处,在于十六年前种下了一颗种植,去年,这种植发芽了!

    哈哈,说白了,曹操有算无遗策的亲儿子的相助,可他刘备有什么?

    老天还能给他降下来一个能纵观全局、谋划出成功路线的私生子么?

    哈哈……


    “子孝……”


    “末将在。”


    “我给你三万兵马,在彭城附近安营扎寨,你无需过问彭城的治理,只需要紧紧盯着下邳城,盯着刘备与袁术即可!”


    “末将领命……”


    “传令三军,明日大军返回兖州,咱们凯旋了!”


    心念于此,曹操的眼眸徒然增加了几许锐利,凯旋……也等于该料理下那个偷袭兖州的卑鄙小人了吧?

    ……


    ……


    徐州,下邳城,城头之上。


    曹营处,鸣金收兵的声音此起彼伏,曹军正在迅速的撤退。


    只是这撤退的气势有点怪异……照理说,别人的撤退都是垂头丧气,可曹营的撤退……退的是昂首阔步,甚至……还有鼓声阵阵,以壮声势,一如攻城一般。


    这一幕,属实把城头的刘备看乐了……


    “不愧是曹孟德呀……”


    无奈的感慨一声。


    之所以要感慨,倒不是因为曹军退了,刘备感觉空虚了。


    而是源自于一封书信,一封曹操派使者送入下邳城递给刘备的书信。


    此间扬言——“陶徐州时日无多,曹某大仇已报,无意下邳、广陵二郡,特此退兵。玄德仁义之名布满天下,曹某即刻奏请朝廷,请天子赐予玄德为下邳太守、赐云长广陵太守,玄德无需致谢,尔若安好,便是晴天!”


    还……还……尔若安好,便是晴天!


    这信不长,杀伤力也不大,可侮辱性太强了……刘备很快意识到,他被曹操给摆了一道。


    “我#%&@!”


    要不是顾虑自己的人设,刘备真的就想破口大骂了。


    损,阴损,不仅阴损,而且绝……


    曹操这是走自己的路,让他刘备无路可走啊。


    “主公?何故脸色骤变,那曹操上报朝廷表奏主公为下邳城太守、云长将军为广陵太守……这不是挺好的嘛?倒是省了咱们一番功夫……”


    刘备身侧的糜竺疑惑的问道……


    他想不通,这大好事儿……似乎没必要脸色如此难看吧?

    而且,曹操与朝廷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自打天子迁都长安,李傕、郭汜把持朝廷以来,主动派使觐见天子的,唯独曹操独一号!

    李傕、郭汜觉得曹操这人很上道,竟是默许他的使者与朝廷往来……


    曹操也因此颇为受益,此前他的兖州牧是民选的,道义上站不住脚,可当曹操的使者与朝廷往来频繁之后,天子特地下了一道诏书赐曹操兖州牧,一下子,名正言顺了。


    故而,此番……曹操上书朝廷表奏刘备为下邳城太守,在糜竺看来,这是大好事呀,名正言顺的入主下邳城,这不是省了许多麻烦?

    “唉……”哪知道,刘备再度唉声叹气。“子仲啊,你哪里知道,曹操这小小的一封奏书?几乎能要了我刘备的命啊!”


    啊……啊……


    糜竺大惊失色,这……


    不等他开口询问,“咳咳”刘备轻咳一声继续解释道。“你试想一下,他曹孟德表奏我为下邳城太守,若然朝廷发下诏书当真赐给我下邳城太守,那……我是受还是不受?”


    “为何不受?”糜竺急问。


    “只要受了这诏书,那世人皆知是他曹操帮我在先,对我有举荐之恩。那时的我坐拥下邳,还如何去反攻彭城?东海郡、琅琊郡、东莞郡?莫说是反攻了,就是与曹操决裂,天下人也会戳我刘备的脊梁骨……而我……”


    讲到这儿,“唉……”刘备又是一声长叹。“乱世之中,我刘备唯有仁义立足,如何能为了反攻徐州,而失信于曹操,失义于天下呢!”


    “呵呵……与其说曹操奏请天子,给我讨来个下邳太守、广陵太守,还不如说……他是奏请朝廷,给他曹操讨了个徐州牧呢!我不攻徐州,徐州稳如泰山,他曹操这真正意义上的‘徐州牧’可比一个虚名要重要多了!”


    侃侃一大翻话……直是吓得糜竺脸色发白。


    “好……好阴损的诡计!”


    “哼。”一声冷哼,刘备颇为无奈的握起拳头砸向城墙。“这攻敌攻心的计略,近两年来曹操可没少用啊……”


    嘴上这么说,刘备心中觊觎的却是曹操麾下的那个所谓“高人”、“能人”!

    “但是……好在主公不用再顾虑曹操,如此一来,与陶商公子的博弈,赢面无疑更大了许多……”糜竺这话,算是安慰。


    “陶商公子?”刘备摇摇头。“我从未将他当做过真正的对手……只是……”


    言及此处,刘备磕绊了一下。“只是,以后咱们这下邳城、广陵郡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刘备意识到了摆在眼前的两道危机。


    第一道是与徐州长公子陶商的博弈,虽然陶商并不难对付,可他手下还有一支效忠的丹阳兵,以及丹阳兵的将军曹豹……


    徐州兵容易策反,但丹阳兵很难策反……曹豹也没有那么容易交出兵权。


    何况,除了庶人派支持他刘备外,名士派始终保持着微妙的中立关系,这点……也让刘备忧心忡忡。


    而第二道,则是袁术,刘备不去反攻徐州,那……在袁术看来,敌人的朋友那就是敌人。


    袁术号称“淮南破坏王”,他可不是省油的灯啊,与他的摩擦在所难免!


    别看白白捡到了两个城,以后与他袁术打斗的时间还长着呢……说他刘备是夹在两大诸侯间求生存……一点儿都不为过。


    甚至一个不好,他刘备随时都有可能身首异处。


    “唉……”叹息,无奈的叹息,这一次,刘备感觉自己真的是被彻彻底底的摆了一道。


    就是不知道,摆他这一道的人是曹操呢?还是那个帷幕后的高人?


    就在刘备唉声叹气之际……


    “大哥,大哥……”


    急促的脚步声从城梯上传来,回过头,来此间的却不是关羽、张飞、赵云三人,还能有谁?


    见到刘备,张飞急忙嚷嚷着。


    “大哥,陶谦那老头又喊你过去,听说他已经奄奄一息了,这次多半又要是让给大哥徐州!大哥这次千万不能再让了。”


    在张飞的眼里,此前,刘备已经让过两次徐州了……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的!


    只是,张飞哪里知道,那时的时机尚未成熟,若是不让徐州,他刘备与陶商的博弈,胜面并不大。


    而如今情况就不同了,在庶人派的帮助下,张飞、关羽几乎完全接手了徐州兵,而丹阳兵虽勇,数量却不足以造成威胁,再加上名士派……在保持中立。


    如今的筹码,已经……足够了,是时候谋下这下邳城了!


    “陶商公子呢?”刘备不急不躁,反倒是先问陶商。


    “他也在陶徐州那儿……”关羽提醒道。


    “好!”刘备点了点头,他先是闭上眼睛轻轻的呼出口气,继而眼眸徐徐睁开,此间眼芒中多出了几许锐利与锋芒。


    ——“二弟,精选五百甲士,你们就守在屋外,若有动静即刻闯入其中。”


    ——“三弟,你带兵团团围住衙署,里面的风声不许传出分毫,更是不许一只鸟从中飞出去。”


    ——“子龙,你陪我一道去见陶徐州!”


    罕见的,刘备如此这般的雷厉风行。


    他的眼眸依旧凝起,眼芒渗人。“你们务必记住,若然陶商不动手,你们也不许动手,若然陶商先对我不利,你们也……不用!客气!”


    提及最后那四个字“不用”、“客气”之时,刘备刻意的加重了语气。


    此前陶谦两让徐州,他刘备是不敢要。


    而这次,不管陶谦让不让徐州,他刘备是要定了。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大哥放心!”众人拱手……迅速去办!

    小小的一座下邳城,一时间风起云涌、杀机四伏……


  第一百三十章 韭菜炒腊肉,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


    兖州,陈留郡,蔡府后院。


    “哐,哐,哐……”


    不断的有打铁声传来,自打第一块儿钢被典韦成功锻造出来后,这里熔炉又添了三个,原本仅占一个院落的锻造基地,增设为三个院落。


    这都是陆羽吩咐的,他对锻钢的支持可谓是不遗余力……


    除此之外,锻钢实验基地又调配来不少新的匠人,均是龙骁营内最杰出的铁匠……


    整个后院已经从原本的五、六个匠人,增设到二十、三十个匠人。


    因为锻钢的技艺还并不成熟,成功率大概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故而,陆羽还没在龙骁营内的锻造坊开始大规模炼钢。


    这也是为了尽可能的不要浪费那些上好的镔铁。


    据荀彧所言,曹营这边的镔铁储备已经见底了。


    照理说,这锻钢理应是一群糙老爷们的事儿,可偏偏这后院,几乎每天天一亮就会有一个落落大方、自信俏丽的女孩儿赶来这边……直到日暮降临时才会离去。


    因为四个熔炉的缘故,后院的温度极其炙热。


    身处其中,每一天这位姑娘的衣服几乎全部被汗水浸透,而此间的尘灰也将她那白皙的面颊……染得灰蒙蒙的,宛若一个乡下丫头。


    此间的所有匠人都知道,她乃是曹公的长女,蔡琰姑娘的女弟子——曹沐!

    因为陆羽的缘故……她是铁了心要学锻造。


    陆羽哪里能拦得住这位曹府的大小姐,索性就让她去后院跟这些匠人们学……


    让陆羽意外的是,这丫头还挺有手段的,愣是拜师典韦,让典韦亲自教她。


    不过,凭着她那细胳膊细腿,别说是锻钢了,就连个铁块都搬不动。


    原本以为……这丫头兴奋劲儿过了,就知难而退了。


    可没曾想,她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搞懂这“百工·锻造”科目是决不罢休。


    “典师傅?这次的火焰温度控制在蓝白色是么?”


    曹沐一边观察着熔炉内的铁,一边询问典韦……


    “对,是蓝白色,风箱正在增加温度,要让他变成纯白色。”典韦耐心的解答道。


    说起来,这位一贯大大咧咧的古之恶来,面对曹沐时竟罕见的很耐心,至于缘由,曹沐每天来这边时,总能从曹府偷一些上好的狗肉。


    而典韦最喜欢吃的就是狗肉了……


    一来二去,自然与这小姑娘打成一片。


    “那这次锻造就与第一百四十三次锻钢时的温度一样了,也是由蓝白变成纯白……那次的锻钢可是成功了的。”曹沐一边说话,一边将这些内容记录在手捧着的竹简之上。


    她搬不动铁、锻不了钢,不代表她就不能去学锻造……


    典韦是用经验锻造,而她就把典韦锻造时的每个细节全部记录下来,什么时候用多少温度,风向增温的速率,还有镔铁在熔炉中对应的变化,事无巨细……一一记录下来,回去再慢慢的总结。


    事实证明,这样的做法对锻钢大有裨益。


    为何这次锻造成功?为何这次锻造失败?两次失败中火焰与镔铁有什么相同的反应?成功的例子里有哪些是相通之处!

    正因为曹沐那细致入微的总结,如今的锻钢已经规避了至少三十种错误,成功率从原本的两成多一点提高到了三成。


    当然了,这个时代没办法去具体衡量温度,甚至……外界的温度、风向、雨雪都会对熔炉内的火温产生影响。


    但……众所周知,火焰是有八种颜色的——即红、橙、黄、绿、青、蓝、白、紫!


    如果再引申下去,在物理学中,火焰是物质的原子,撞击磁场的频率不同,产生的光波不同;


    单位时间转换外来能量的能力不同,共计会产生八种颜色;

    不同原子间电子轨道的弧度不同,反射的光也不同,所以我们会可见不同颜色。


    当然……这些物理知识,典韦与曹沐不可能了解。


    他们只知道,在熔炉里火焰的不同颜色对应的是不同的状态与温度,而这很有利于曹沐的记录。


    她这套“控火之术”已经足足记录了七十多个竹简,而这个数量还在不断的增加。


    就在这时……


    “咦……”


    典韦猛地抬头,鼻子很明显的动了一下。


    曹沐有些诧异,要知道,典韦在锻钢时,那几乎是全神贯注,外界再大的声音他好似完全听不到,而这个气味儿……


    曹沐的小鼻子也动了动,好香啊……这种香不同于熏香、不同于香囊,是那种醇香的感觉,让人食指大动,肚子竟都有些“咕咕”叫了起来。


    “这是……”


    不等曹沐回过神儿来,只听得院落外,“踏踏踏”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了出来,似乎……他们奔向的是隔壁一间院落……


    蔡府很大,前庭后院,足足有八、九个院子,而曹沐印象中……


    似乎除了正堂、陆羽的寝居、蔡琰师傅的寝居、还有专属下人的院落外,其余院子基本上都是空着的……


    而隔壁那一间也是空着的呀……


    还在思索,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


    “还愣着干嘛?快去看哪……陆羽公子在榨油呢,他说这是纯天然植物油……哎呀,可香了!”


    “快去,快去……隔着老远就闻到这香味儿了,真想尝上一口啊!”


    “陆公子说了,今日府邸护院、丫鬟、杂役每人都送上一小桶……”


    “哎哟,话说回来,这玩意除了香?还能干点啥呀?”


    一句句的议论声传出……


    陆羽正在隔壁的院落里榨油。


    这一边,两间院落打通成为了锻钢实验基地,隔壁的一间院落闲着也是闲着,陆羽索性就改成了油坊……尝试着去榨油。


    其实,榨油并不难……


    比如榨芝麻油,也就是这个时代所谓的“胡麻子”油,可以用《齐民要术》中的方法——“煎麻油,水气尽无烟,不复沸则还冷。可内手搅之。得水则焰起,散卒不灭。”


    说人话——就是一个字:炒……


    这与动物油的提炼方法颇为相似,这对于陆羽雇佣的这些伙夫而言是小菜一碟。


    不过……他们很意外的是,动物之外?这胡麻竟然也能出油?好神奇啊……


    当然了,神奇的事情还在后面……


    根据《农书》、《天工开物》的文献记载,陆羽简单的绘制了一套木制压榨器械。


    交由匠人完成,以此来从“油菜花籽”、“茶籽”、“红枣”榨取油分,原理其实就是利用木楔产生的巨大压力将油榨出!

    在大汉,炒动物油已经出现,可榨植物油还很罕见,最早的榨取植物油还要往后推移到东晋时期。


    正常来说,胡麻每石可得油四十斤,油菜花籽每石得油二十七斤,“茶籽”、“红枣”稍微少一些,也有十几斤。


    不过……因为经验并不丰富的缘故,此时的陆羽得油量基本上得打上一个折扣。


    “好香啊……”


    典韦的鼻子特别灵,这股子比狗肉还香的香味儿,属实受不了。


    曹沐则是小声嘀咕一句。“这陆羽……又再搞些什么名堂?”


    眼眸望向隔壁的院落,可仅仅只是一眼,曹沐摇了摇头,她是一个做事有始有终的姑娘,既决定要学锻造,那就一定要把锻钢这一项做到极致……


    当即她收回了心神。“典师傅,风向已经许久没动了,熔炉内镔铁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


    这一句话直接把典韦,连带着一干匠人的思绪给收了回来……


    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他们还在炼钢。


    “典师傅,诸位师傅,你们多半也知道,这上好的镔铁本就昂贵且稀少,咱们这边是炼一块儿少一块儿,故而……还是要珍惜一下的。”


    呃……


    这话无疑是提醒大家。


    隔壁再香也与炼钢无关,这么贵的镔铁材质每一块的浪费都是暴殄天物啊。


    “曹姑娘说的是……”一名老匠人蹲下身子,收回心神再度投入了对镔铁的观察之中。


    而包括典韦在内的其它诸人也迅速的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熔炉内呈白色火焰,镔铁颜色通红,有铁皮掉落……生铁正在与熟铁相融发生反应。”


    有匠人大喊一声,曹沐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后,提起笔一一记录了下来。


    得亏他是女子,心细,匠人们说的简单,可她记录的却是颇为细致——


    ——“液态熟铁与生铁相融,生铁表皮从外到内开始脱落,产生白色气体,火焰温度与状态呈乳白色……”


    ……


    ……


    人言酒香不怕巷子深,可这榨油的香味儿完全不亚于酒香。


    “孔明,看到了没?这就是榨油!”


    陆羽指着那些……正在从木制器械中榨出的滴滴油脂,提醒诸葛均。


    诸葛均看的是目瞪口呆,他以前只听说过熬制鱼油、大火炒油……可,用木制器械榨这些菜籽油,属实是第一次看到。


    当然……


    此间阁院,第一次看到这植物油榨取的又岂止是诸葛均一个。


    不过一个上午的功夫,整个院落围满了人……


    除了蔡府的下人外,蔡昭姬也早就赶到这边,目瞪口呆的望着那香气扑鼻的不明液体,除了蔡昭姬之外,还有荀彧、夏侯惇、曹纯……他们都闻香而来。


    不夸张的说,整个陈留郡的东城都闻到了这里的香气,出于好奇,谁不想来看看,陆功曹在搞什么名堂?

    只是,能进来蔡府的毕竟是少数!


    “你这是啥呀?这么香?”匆匆赶来的夏侯惇,有点受不了这个味道,连忙问道……


    “油!”陆羽如实回答,似乎觉得逼格有点不够,又补上一句。“胡麻饼样学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炉。”


    霍……油箱?出炉?


    夏侯惇挠了挠头,他心里琢磨,能不能说人话。


    一旁的荀彧一缕胡须,好奇的补上一问:“这油?除了香气外,还能做什么?”


    荀彧对香味儿很敏感,所谓荀令留香,他随身携带的香囊里有超过三十多种香料……


    可似乎,没有一种能比得过这油的香味重,特别是胡麻油……简直香气逼人!


    说起来,今儿个一早荀彧本是要回鄄城的,可因为这香味儿,他特地赶来了蔡府想要一窥究竟。


    这个嘛……


    陆羽微微一顿,下意识的脱口。“能吃啊……炒菜吃,炸鱼吃,煎肉吃!”


    吃?难道不是喝吗?


    这个时代,还没有炒菜、炸、或者煎的概念,荀彧下意识的觉得这玩意是液体啊,怎么能用“吃”来形容呢?应该像是水一样去喝、去饮用吧?

    不等荀彧继续开口,陆羽的声音已经传出。


    “今儿个难得各位来到我这儿,这样吧,我就给诸位露一手!”


    别看陆羽现在是在榨油,可实际上,他是为了未来的油炸蚂蚱做准备,当然了……除此之外,陆羽还有一个想法。


    所谓榨油,低情商的人榨的才是油?高情商的人,榨的是人情世故!


    陆羽有个想法,他想要借着这油炸蚂蚱的机会,垄断老曹这边的油坊,让所有人都知道油这玩意能炸蚂蚱,而蚂蚱能果腹!


    如果能做到这一步,那距离顺理成章发动整个兖州的军民、百姓去全民捕蝗就简单了。


    陆羽始终惦记着这所谓的“六月,七州蝗!”


    要知道,蝗虫的危害是很大的,兼之大旱将至,除非能在它们尚处于幼虫时期将之扼杀,否则真的繁衍起来那数量惊人,十万鸭军也无可奈何。


    而且,长成的蝗虫一旦聚集,他们体内会释放出挥发性化合物“苯乙腈”,而蝗虫在遭遇攻击时会立即将“苯乙腈”转化为剧毒化合物“氢氰酸”。


    可以这么说,等这些蝗虫发育起来了、成灾了,吃是别想吃了……驱赶也极其困难。


    办法,就只有趁着他们幼虫或者发育时期,将他们抓住,一锅炸了,当然……如果一锅炸不下的话,那就两锅。


    只不过,这桩事儿……陆羽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必须有一些合伙人,而荀彧、夏侯惇、曹纯他们,有的人手上有兵,有的人手上有权,大小长短倒是刚刚合适。


    说起来,至于兴建油坊、人情世故这一环,其实陆羽不差这点儿本金,主要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夏侯惇、荀彧、曹纯他们也都能捎带着赚上一笔……


    官场上有句话——你有我有,大家才能做朋友,没有利益的捆绑,如何……让彼此间的关系更进一步呢?


    至于分出去点钱,陆羽还真不在意,毛毛雨拉。


    只要能让大家伙儿勠力同心渡过蝗灾,连带着,大家变成捆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那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似乎……因为陆羽的话,大家伙儿还有些诧异?

    露一手?啥叫露一手?

    陆羽想露哪一手啥?


    不等他们细想,诸葛均直接给陆羽递来了一口大铁锅……


    没错,正是大铁锅!


    按照历史的记载,汉代压根就没有大铁锅,这年头的锅称为“镬”或者“釜”,都是蒸菜、煮饭用的,根本就没有炒的概念!

    这口大铁锅是陆羽前几天专门让典韦抽空帮着锻造的。


    当然,大铁锅问世,在场所有人均是一愣。


    “这是什么?”夏侯惇当先好奇的问道,第一印象,他竟然感觉这大铁锅是一个盾牌。


    咳咳……陆羽敲到了下铁锅的背面,然后咧嘴一笑。“这东西叫做锅,专门炒菜用的,待会儿你们就知道,这玩意能干嘛了!”


    说着话,陆羽招呼诸葛均,“孔明,去把我准备好的腊肉与韭菜拿来。”


    韭菜起源于大华夏,《山海经》载:河北、陕西山野多韭!

    可见,从很早的时期起就有韭菜了,而腊肉更是周朝时期就风靡一时……


    今儿个为了展示这植物油的妙用,拉这些个韭菜……啊不,是拉这些个文武入坑,陆羽必须要露一手厨艺了——韭菜炒腊肉!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氪金玩家,构建命运共同体

    一个穿越者穿越到古代,最深有体会的地方往往是在饮食上。


    试想一下,一个在前世吃惯了炒菜,吃惯了各种调味料的现代人,突然来到了一个连锅都没有,连炒菜都没有,连各种调味料都没有的时代,那会是何等的痛苦?

    每天的食物不是煮出来的就是蒸出来的……


    用时尚一点儿的话来说,那就是万物皆可煮!

    陆羽是吃的够够的了……


    故而,此刻,不单单是别人,就是陆羽自己都对这口大黑锅,这韭菜炒肉充满了期待。


    “咳咳……”


    陆羽撸起了胳膊,挽了下袖子,“我要开始了。”


    所有人在一旁好奇的看着。


    蔡昭姬揉了揉眼睛,她有些不可思议,从小就没做过饭的羽弟,竟然……竟然要亲自做饭?


    荀彧则是敲敲脑门,他心里琢磨着,隐麟是个全才啊……就连做饭都会么?


    思路的功夫,陆羽提着那口大黑锅,诸葛均则是将事先准备好的石头搬了过来,搭好了一个三角形的简易灶台,底下铺好炭,樵木,陆羽则是将大黑锅架了上去。


    其实,府邸中是有灶台的,可为了“装逼”……啊不,是为了更直观的让更多人见识到油、铁锅、炒菜……陆羽选择就这么露天的做。


    当即,他用一把稻草点着了这些樵木和黑炭……火焰在大铁锅底部烧了起来。


    “这玩意也能煮饭?”夏侯惇则是对这口大黑锅很感兴趣。


    要知道,平日里行军打仗,造饭是以“什”为单位的,每一“什”会背一个煮食的陶罐,可有一个问题,陶罐很容易破碎……可若是换成鼎又太沉了。


    倘若能用陆羽做饭的这个铁玩意,方便携带不说,还很结实……


    甚至,还能当一件防具。


    虽然不知道陆羽接下来要做什么,可夏侯惇已经对这个大黑锅很感兴趣了。


    “煮饭?那就没意思了?”陆羽摇摇头,旋即微微一笑。“今儿个,我给你们展示一下,这油的妙用!”


    说着话,陆羽将一勺刚刚酿制出来的芝麻油倒入了铁锅中,待得大火将油熬制沸腾,陆羽将那些均匀切成小薄片的腊肉放了进去。


    顿时,油香与腊肉的香味儿融为一体,四溢的香气飘荡开来,让所有围观之人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从未炒过菜,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闻到这股诱人的、热腾腾的香气。


    热油下锅,陆羽先是将腊肉一顿翻炒,说是腊肉,可这腊肉的材质并不是猪肉,而是鹿肉……


    紧接着加入些许酱料,这是在周代就出现的调料,是古代为数不多能出味儿的调味品,当然,这个时候这玩意不叫“酱”而是叫做“醢”(hai)!

    腊肉翻炒均匀之后,韭菜下锅……顿时,一股韭菜独有的气息瞬间弥散在四周。


    “咻……”


    “咕噜!”


    到处都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围观的夏侯惇、荀彧、曹纯……甚至是蔡琰,她们……那不争气的眼泪正在从嘴角往下流。


    她们的目光更是死死的盯着锅里面的腊肉炒韭菜……


    这香味儿绝了呀!


    再度翻炒了几下之后,腊肉炒韭菜便出锅了,陆羽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别说别人,他都馋了。


    这是日思夜想的炒菜呀……


    咳咳,当然,重点不是这个,而是……推广与普及油的概念。


    将这一锅炒菜倒入盘里,陆羽询问一旁的诸葛均。“孔明,看明白了么?”


    诸葛均颔首点头……


    “这么多人,再多炒几锅!”陆羽当即吩咐一声……


    啊……啊……诸葛均一愣,旋即无可奈何,只好站在这铁锅前去试上一试。


    陆羽则是端着这热乎乎的韭菜炒腊肉先到了蔡昭姬的面前。


    “昭姬姐,试着尝尝?”陆羽的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


    这一下,夏侯惇有点羡慕,这么美味的菜肴没有第一个去品尝,有点可惜。


    “咕噜……”蔡昭姬咽了咽口水……


    可……荀司马、夏侯将军、曹将军都在,她一个女子哪好意思先去品尝呢?


    当即摆摆手,“羽弟,先让荀司马与两位将军尝尝吧……”


    “没事儿的。”陆羽笑着直接拒绝了,当即主动拿筷子夹起一块腊肉,吹了吹,继而送进了昭姬姐的嘴巴里。


    啊……蔡昭姬微微一愣。


    这到嘴边的肉再不吃就显得有点矫情了,当即小口咀嚼了下,心里却是暖暖的。


    当然了,陆羽与蔡昭姬的这个举动,简直让在场所有人满满的吃了一大口狗粮,顿时,他们感觉都饱了!

    “怎么样?昭姬姐……”陆羽笑着问道……


    “好吃!”蔡昭姬点了点头,毕竟是自己的弟弟,这么多外人在场,她也不好意思夸得太多。


    可……真的好吃呀!


    蔡昭姬感觉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甚至,她竟还想尝尝那韭菜的味道。


    陆羽似乎读出了她的心意。“昭姬姐,韭菜就不要吃了……那玩意对男人的身体好,女人嘛,还是少吃点儿!”


    韭菜这玩意太“阳”了……


    “噢……”蔡昭姬轻呼一声,也不介意,直接示意让陆羽去招待客人。


    夏侯惇早就等不及了。


    “让我也尝尝啊……”他已经凑了过来,主要是这味道太诱人了。


    这种感觉很难去形容,比如……一些观众老爷顿顿吃龙虾、吃鲍鱼,吃燕窝,家里穷的都只剩下钱了,鼻子和舌头早就被养叼了,再吃个韭菜炒腊肉肯定是索然无味。


    可夏侯惇他们不一样啊,天天不是吃蒸的就是吃煮的,还是白水生煮,一点儿味道都没有,闻到这韭菜炒肉的味道,怎么能不激动、不亢奋呢?

    “咕咚”……


    夏侯惇很不文雅的直接拿手去抓起一块腊肉,一口吞下。


    嘶……这一刻,他的确很想保持作为将军的威严,可事实上,这玩意太特喵的香了,怎么能这么香?为什么这么香呢?

    刹那间,夏侯惇感觉味蕾简直要上天了,嘴里满是香气,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一旁的曹纯、荀彧看着夏侯惇这般陶醉的眼神,也有些按捺不住,不过,他俩斯文许多寻来了两双筷子,很斯文的夹了起来……


    嘶……几乎与夏侯惇相同的反应。


    他们感觉,这是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不仅香,而且有味道!

    “这么好吃……”


    曹纯感慨道……


    “别慌……”陆羽微微一笑,“这才哪到哪了!”


    “孔明……”


    “啊……”突然喊到诸葛均,诸葛均吓了一跳,他方才才炒出一盘韭菜腊肉,正准备盛出来呢,说实在的,用这油去炒菜,似乎……并不难,而且有一个特点就是炒熟的速度很快!


    “接下来,炸鱼!”陆羽当即吩咐道……


    这个之前,陆羽告诉过诸葛均……炸鱼更简单,往铁锅里倒满油,然后,把鱼取出内脏,洗干净后放里面炸就行了,待得两边金黄再捞出来!

    “好……好……”诸葛均答应一声,尽管有些笨拙,不过,因为操作起来并不难,倒是也不至于太过紧张。


    当然了,他身边还有很多正在榨油的伙夫呢,看到这边用这么新颖的方式造饭,早就按捺不住……要来试一试了!


    这下,诸葛均倒是乐得清闲,只需要把陆羽教他的讲述给这些伙夫即可。


    其实……陆羽还准备了好几样菜肴呢,单食材就一大堆。


    既然要与眼前这三位合伙组建一个商业联盟,那么……这一顿饭,陆羽可是提前做足了功课。


    “昭姬姐、荀司马,夏侯将军、曹将军……时间还早,咱们不妨慢慢品尝,今日,必让你们食指大动!”


    陆羽开口道,讲到这儿……他一伸手。“外面凉,咱们屋里请!”


    ……


    韭菜炒腊肉,韭菜炒鸡蛋,炒鸡,油炸鲫鱼,这些菜肴出锅时……除了一阵山呼海啸之外,它的香味儿也随风传入了旁边的院落。


    “诶呀,真特奶奶的香啊!”


    典韦闻到了肉的味道,而且……比狗肉都要香。


    他将熔炉中成功炼制出的钢取了出来,迅速过水凝固,继而挠挠头,望向曹沐。“沐姑娘,这块炼成了,今儿个要不就到这儿吧,总结这锻钢的具体步骤也不在这一天、两天!”


    曹沐哪里看不出,典韦是馋了,馋隔壁院子里的香味儿呢……


    其实,不只是典韦,她曹沐也被这扑鼻的香气一次次的吸引。


    “这陆羽公子……真是的……”


    曹沐小声抱怨一句……


    这么香气扑鼻,可让人怎么安心锻造嘛?


    无奈的一摊手,继而说道:“辛苦典师傅了,那我……明天再来吧!今日锻造成功了两次,失败了两次,晚上回去后,我好好总结下。”


    “好……”典韦点了点头,旋即洗了下手就往隔壁跑去,这诱人的香味儿,实在是让人都要窒息了!

    曹沐则将今日记录的两个竹简小心翼翼的收好,也往门外走去……恰恰看到一旁的院落围着许多人,登时好奇……忍不住也靠了过去。


    眼前可见,院落中有一些男人在用木槌一槌一槌的压榨着什么,一声撞击一声呐喊,而木制器械下,一滴滴液体不断的流出。


    曹沐好奇,香气就是从这些液体中蔓延而出的么?


    就在这时……


    一阵扑鼻的香味儿传来,连带着还有鱼的味道。


    “不要抢,不要抢,都有,都有……”曹沐看到了诸葛均正在分发着什么……仔细一看似乎是一只只焦黄色的小鱼。


    鱼?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曹沐好奇又往前凑近了两步,这下被诸葛均看到了。


    “让开,让开……”诸葛均推开面前的人流,快步走到曹沐的面前。“沐姐,快吃鱼……”


    在曹沐的印象中,这个傻乎乎的叫做“诸葛亮”的弟弟还是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


    吃鱼?


    曹沐打量着他手中金灿灿的鱼,前后左右均看了一遍,整个鱼似乎都硬了一样,焦焦的……她小心翼翼的接过。


    “这个?能吃么?怎么跟寻常的鱼不太一样呢?”


    寻常的鱼是指的蒸的鱼,或者把鱼切成断煲成的汤……那种鱼与炸鱼简直是两种不同的味道!

    “沐姐别担心,我亲手炸的!”见炸鱼上有些胡,诸葛均轻轻的吹了下,吹走了那糊掉的部分,继而笑着说道。“沐姐快尝尝,可美味了……也不用怕里面的刺,都是酥的。”


    呼……


    曹沐轻呼口气,很拘谨的咬了一小口,紧接着,眉头骤然舒展开来,好吃……焦焦的、脆脆的,特别好吃……


    如果食物特别好吃,往往人们会用双挑眉的动作来表示,曹沐双挑眉的这个细微的举动自然被诸葛均尽收眼底。


    “沐姐这段时间学习锻造之术必定十分辛苦了,若是饿了……随时来隔壁,我给沐姐炸鱼吃……”


    “对了,沐姐看到了吗?陆师傅教我的,那些都是榨出来的油,用这些油不仅可以炸鱼,还可以炒出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沐姐随时来,我……做给你吃。”


    可能是因为看到陆羽与蔡琰总是撒狗粮……让诸葛均也想有这么个姐姐。


    而蔡府虽大,可……有机会发展为姐姐也只剩下曹沐了,故而,诸葛均莫名的开始对曹沐关切了起来。


    这……


    曹沐顿了一下,她一来没想到,诸葛均竟是这样健谈,二来她也没想到,那闻着如此香醇味道的油,竟……能做出这般多的美食?


    噢……曹沐似乎想明白了点儿什么,锻造是百工中的一项,而厨艺……似乎也是百工中的一种!

    如此说来,陆羽公子这百工之术倒是各个精通了?


    好厉害呀!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府了……”


    曹沐款款转身……


    可刚刚转过去,又想到了什么,急忙又转了回来。“对了,你那……炸鱼能再给我几条么?我想让娘、让哥哥也尝尝。”


    “好说……好说!”诸葛均显得颇为大方将盘子里的炸鱼尽数的倒入了一个很小的竹筐里,递给了曹沐。“沐姐,慢点儿走,不过,陆师傅说了,这炸鱼若是放的时间久了就不好吃了,我这儿还忙,就不送你了!”


    一言蔽,两人道别,一人往曹府方向行去,一人则又加入了厨庖的队伍中。


    ……


    蔡府,偏厅内。


    饱了,已经很饱了……


    荀彧、曹纯、夏侯惇互相看看,今儿个真的是从下午吃到了黄昏。


    夏侯惇揉揉肚子,好特娘的舒服啊!

    这辈子,还从没有吃到过如此饕餮盛宴……


    荀彧则是在细细的琢磨,陆羽榨出的这油、还有锻造的那口大铁锅,的确能改善饮食的方式与习惯……


    可……他的目的只有这个么?毕竟隐麟的名头太过响彻,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很重要,也很有逼格……


    荀彧觉得,隐麟不至于为了舌头的满足就特地榨油、造锅,如此兴师动众!

    他必定还有所目的。


    当即,荀彧抬起眼眸望向陆羽,很期待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咳咳……”


    果然,一声轻咳后,酒足饭饱,陆羽开始说正题了。“荀司马、夏侯将军、曹将军觉得我这油榨的如何?”


    “很好啊……”夏侯惇忙不迭的开口道……


    他自诩小半辈子,也吃过不少美食了,可……这炒菜、炸鱼依旧惊艳到他了。


    “那……几位觉得……”陆羽眼珠子一转。“我若是开设油坊,在兖州、在徐州卖这油?可有收益?”


    这……


    夏侯惇与曹纯彼此互视,说起来这也算是一门很新颖的好生意吧,应该能赚到一些吧?可……凭着陆羽的脑子会想不到,犯得上问他们?


    当即,两人的眼眸中闪过狐疑。


    荀彧眼眸则是徒然睁开,他还是觉得不对,陆羽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卖油呢?他可从来不缺钱哪!

    而就在这时,陆羽再度开口。


    “几位,我打算开个油坊,将这油推广出去……我敢笃定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你们可有兴趣?咱们四人合作一把?”


    合……合作?

    三人均是一愣,还没搞明白,陆羽到底这葫芦里卖的时什么药。


    而接下来,陆羽细细的解释道。


    “咱们这油坊共同出钱,谁出的多,谁就占得份额多,未来享受的收益就多,权且就称之为股份!”


    “……三位,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有没有兴趣呢?”


    严格地说起来,榨油不是目的,油炸蚂蚱也不是最终目的,人情世故才是陆羽眼中核心中的核心、关键中的关键。


    别人不知道,陆羽可十分清楚眼前这三位的能量。


    一位是未来的尚书令,总览政务;


    一位未来的大将军,统辖曹魏兵马;


    最后这位,则是未来虎豹骑的统领,牛逼轰轰,赫赫功勋!


    陆羽琢磨着,老曹毕竟性格多疑,他陆羽要想在曹营里稳如泰山、不受猜忌,那一定得用利益把自己与这三位“大拿”捆绑在一起……


    所谓——只有利益的联系,才能构建起命运的共同体!


    当然了,之所以……陆羽选择他们。


    还有一个关键的原因,眼前的这三位,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穷逼!且性格执拗,从不捞偏门!


    想与穷逼一道构建起“命运的共同体”,那么……不用嘻嘻哈哈的,直接用正道的光,正道的钱把他们砸到自己这边吧。


    今儿个,陆羽就当次氪金玩家……


  第一百三十二章 穷不怕,去当中间商赚差价

    曹营中,若论最富裕的当属要钱太守——曹洪。


    可若是论最穷的,那无疑便是赫赫有名的——夏侯惇。


    倒不是曹操对夏侯惇不好,相反,曹操对他几乎比亲兄弟还要亲,两人经常同乘一辆车,甚至,夏侯惇是除许褚外唯一一个能随意出入曹操卧室之人。


    再加上,曹操的女儿曹沐出现问题,曹操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把她嫁给夏侯惇的儿子。


    可……夏侯惇还是很穷,纵观一生从来没有采购大宅子,没有乘坐过豪华车驾,甚至都没有给儿子留下太多的财产!


    那么……问题来了,他的钱去哪了?


    原来,夏侯惇把获得的赏赐,包括每年的俸禄全部分给了手下的弟兄们,便是为此,夏侯惇在军营中极有声望,屡战屡败,但战士们依旧愿意为他肝脑涂地。


    而俨然……作为兜里比脸都干净的穷逼,夏侯惇也不是没想过赚一些钱,可歪门邪道不屑于去做,正经生意,他脑子里也没有那根筋!

    便是为此……


    陆羽这么一说,特别是提到这“稳赚不赔”的油坊买卖,夏侯惇第一个心动了。


    而曹纯与荀彧虽不至于像夏侯惇这般一贫如洗,可也不富裕。


    曹纯也喜欢把封赏分给手下将士,荀彧则是不屑于私相授受,俸禄的钱财也大多支持了一些落寞的颍川才俊。


    不夸张的说,陆羽提出的“合作赚钱”的方法,他们俩也心动了。


    当然了,且不说这油坊不油坊的,凭着陆羽这机敏、聪慧的脑瓜子,跟他一起做生意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穷,从来不是原罪,穷的原因是你没跟对人。


    想通这一节,荀彧的眼珠子一转。“陆公子,只需要掏钱就能获得等额的收益是么?”


    “没错!”陆羽信誓旦旦。“权且定为十万钱一股好了,要买多少‘股’就看你们了。”


    其实……陆羽也就是这么一说,这三位一个比一个穷,真让他们拿出太多也不可能,陆羽早就决定不管他们拿出多少钱,将油坊一半的收益分给他们……


    这分的不是钱,是人情世故啊!

    “十万钱?”荀彧眼珠子一转,凭他的俸禄一年也有几百石,考虑到现在的粮价很高,十万钱一股,他还拿得出来。


    虽然对这所谓“股份”的概念,还不太了解,其实也无所谓,知道享受油坊的收益就行了。


    “这样吧。”荀彧眼眸定了定神儿,“我投五十股好了!”


    “我也投五十股!”曹纯朗声道……


    前段时间陈留郡大胜吕布,曹操特地嘉奖给曹纯一些金子,折合下来,五十股还是能买得起的。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望向了夏侯惇。


    夏侯惇挠挠头,他也想买五十股,可……他的兜真的比脸还干净,自己的钱早就分给手下弟兄们了,没这么多钱哪!


    这……


    一下子,夏侯惇踟蹰了起来。


    “陆功曹,可不可以赊账啊?”


    夏侯惇有些不好意思,陆羽微微一笑,“夏侯将军要赊账自然可以,不过……其实我这儿有一个比赊账更好的方法。”


    “什么方法?”夏侯惇竖起耳朵,很好奇,很期待……


    陆羽则是眼珠子一转。“这不马上就二月中旬了嘛,天气也要转暖……这田地中会生出大量的蝗虫,蝗虫啃食庄稼,影响农户与咱们的田赋,恰恰这蝗虫我还有些特殊的用处。”


    讲到这儿,陆羽的语气变得一丝不苟。


    “这样吧,夏侯将军……若然你能带给我些蝗虫,我就给你些钱币如何?每只蝗虫我出一百钱?夏侯将军权且当为秋收时的庄稼做件好事儿!”


    考虑到这个时候的钱很廉价,所谓的一百文就约等于前世的两毛钱,两毛钱一只蝗虫,这样算算还是很赚的。


    最起码前世,陆羽经常去的一家餐厅一盘“爆炒飞蝗”就要七十多块钱……而且还不还价。


    呼……一百钱一只蝗虫?

    夏侯惇开始用那并不聪明的脑子去细细的计算,算了半天,终究是吃了没文化的亏,竟是算不出个所以然。


    当即转头问向荀彧。“荀司马,你帮我算算,我若是要买五十股,得抓多少只蝗虫!”


    呃……荀彧微微一愣。


    一股十万钱,五十股就是五百万钱,一只蝗虫一百钱,那……五十股就是五万只蝗虫。


    嘶,荀彧倒吸一口凉气,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呀,就是夏侯惇发动手下所有的甲士都去抓蝗虫,怕是这五万只也不好凑集吧?


    “荀司马,你倒是算出来了没?多少啊?”夏侯惇急问道……


    “五万只……”荀彧如实回答……


    啊……夏侯惇整个人一愣,顿时,他感觉他满脑门都是蝗虫,飞过来飞过去的,嗡嗡的厉害,脑壳也疼的厉害。


    “咳咳……”


    陆羽看出了夏侯惇的尴尬,当即轻咳一声,笑着说道。“夏侯将军,其实……五万只真的不是很多!”


    一边开口,陆羽不忘朝夏侯惇使着眼色,意思很明显,待会儿私下里咱再说……


    荀彧与曹纯哪会看不懂呢?


    当即……很识趣的起身拱手告辞。


    夏侯惇穷,他们都理解,同是天涯大穷逼嘛……就算是陆羽赠给他点儿,荀彧与曹纯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陆功曹、夏侯将军,荀某告退了……”


    “陆功曹,夏侯兄,我也告退了!”


    两道声音,荀彧与曹纯快步退出了此间阁宇,如今……整个院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们是从下午足足的吃到了黄昏……天都快黑了。


    见所有人都走了,陆羽示意夏侯惇坐,他主动帮夏侯惇倒了一碗茶,“夏侯将军,其实这五万蝗虫好办,甚至……莫说是五万,便是十万,五十万也好办!”


    蝗虫繁衍的速度很快,若是再加上干旱……只要人手充足,几个月间逮个十万、几十万的幼虫还真不在话下。


    若然真有五十万,保不齐还能一定程度遏制蝗灾的发生呢!

    只是,这逮飞蝗要讲究方法……


    “陆功曹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夏侯惇被陆羽说懵了……关键是,他对这蝗虫的数量压根就没什么概念。


    陆羽则是靠近了他一分。“夏侯将军,你觉得一只蝗虫一百钱价格如何?”


    唔……夏侯惇轻呼口气。


    他比较耿直,不喜欢说假话。“我觉得有些昂贵了,对于寻常农户而言,便是三十钱,他们都会去捕捉!毕竟……他们就算不赚这三十钱,闲着也是闲着。”


    三十钱约等于前世的几分钱,这个钱去捕捉蝗虫,那已经算是很廉价、很廉价的劳动力了。


    可事实上……夏侯惇说的没错,就算是再低……依旧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至于原因,每天耕地的时间就那么三、四个时辰,其他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多抓只蝗虫还能多赚到一笔呢?怎么想也是稳赚不亏!

    说到底,这都是“穷”字逼出来的……


    “这不得了……”


    陆羽一摊手,很仔细的提醒道。“我给夏侯将军的价格是一百钱一只,而农户们,三十钱就会趋之若鹜……夏侯将军可以把这消息散播出去,让整个兖州的百姓帮你抓呀,每抓一只你给他们三十钱,如此一来,你不是还能从其中赚到七十钱嘛?”


    “五万只蝗虫对你……或者对你手下的甲士们而言是个很大的数目,可……若是对整个兖州、甚至整个徐州的农户而言呢,莫说是五万蝗虫,便是十五万,五十万……都不在话下!”


    不能小看人民群众的智慧……


    只要钱到位,别说是蝗虫了,就是要蛇……都有人敢铤而走险的去捕捉!

    讲到这儿,陆羽的胳膊搭在了夏侯惇的肩膀上。


    接下来的话更添了几许意味深长。


    “夏侯将军,你且算算……这事儿你要做的量足够,可是能发家致富的呀!五万只蝗虫你就能赚到三十多万钱,若是十万只,二十万只,五十万只呢?”


    几十万钱,甚至几百万钱在陆羽这儿是洒洒水,可在夏侯惇这儿,可就是真的钱了,足够诱惑!

    嘿……


    别说,尽管夏侯惇算术不好,可每只蝗虫能赚七十钱,这个还是了然的!

    若是发动全城的百姓去做,那能有多少只蝗虫,能赚多少钱?


    ……到时候,保不齐这油坊都不是五十股的问题了,而是一百股,二百股……


    而到时候油坊分下来的钱再奖励给弟兄们,岂不是皆大欢喜。


    夏侯惇感觉他自己真是个机灵鬼。


    不过……此间,得感谢陆羽给的这个机会啊……


    虽然不知道陆羽要蝗虫干嘛,可……俨然,能把这好事儿交给他夏侯惇,足见陆羽这人不错,值得深交!


    “陆功曹……你仗义啊!”夏侯惇猛地起身,旋即重重一掌压在了陆羽的肩膀上。


    巨大的力量,让陆羽浑身一软,整个人差点被压了下去。


    你二大爷的,真用劲儿压呀……


    陆羽心头叫苦不迭。


    夏侯惇却是一拉将陆羽拉起,“哈哈”大笑了起来。“陆功曹,你这脑子好使,人也仗义,可这身板太差了,去我青州兵营里练上几天如何?保管你身子骨结实一圈儿!”


    “呵呵,算了吧……”陆羽摆摆手。“最近还有事儿要忙……就不去你那儿锻炼了!”


    “不就是收集飞蝗这害虫嘛?话说回来……你要这么些个蝗虫干嘛呀?”夏侯惇好奇的问道……


    别说,因为陆羽给了他个合作共赢、生财之道的手段,一下子夏侯惇感觉两个人的关系近了不少。


    陆羽的目的之一也算是成功达成。


    说白了,花这么多钱换蝗虫,本就是陆羽想要救济夏侯惇,可偏偏还不能直接送,让人家夏侯惇觉得是施舍就难看了。


    送钱也得送的有技巧啊,索性让夏侯惇去当中间商赚差价去吧……


    如此一来,他会觉得这是他自己赚的,当然了,也有一部分陆羽仗义的缘故,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更上一层楼。


    别看夏侯惇常败将军,这兄弟比较特别,越是大败升的越快……


    陆羽还想在未来紧紧的抱住他的大腿呢!

    至于抓蝗虫,顺带着做吧,除了人工捕蝗之外,陆羽也想不出其它的方法。


    比如什么十万鸭军、五万鸡仔、六万青蛙的……


    陆羽要能搞到这些,还会担心七月的粮荒?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兖州穷的只剩下人了,人不去捕蝗,兖州的庄稼就凉了!


    再说了,人家鸭子、青蛙的也不去麦地里呀……


    在河里、湖里游来游去不香吗?


    “夏侯将军就别问了,总之,最近挺忙的……很多烦心事儿!”陆羽无奈的一摊手……


    “说说呗……”夏侯惇好奇了,正所谓两人一旦建立起金钱的联系,那就是命运的共同体啊!不夸张的说,这一刻,夏侯惇已经把陆羽当成好兄弟了。


    见陆羽心中有事儿,夏侯惇自然想要帮上一把。


    “唉……”陆羽叹出口气,还是在忧虑,怎么渡过四月的旱灾,六月的飞蝗呢?除非……


    “夏侯将军,我有一个想法,想要在兖州推广旱稻梯田……可首当其冲的需要一个池塘!围湖造田,还需要许多地方的支持……”


    陆羽提到旱稻梯田是一种栽种水稻的方式!


    围湖造田,梯田种植,如此旱稻的种植方法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水分的丢失与维持水分的吸收……


    这些稻子也能够最大程度的通过自身的调节忍受较强的干旱!


    四月初雨水断,七月底才会迎来甘霖,纵是没有蝗灾,怕是小麦、谷物的收成也会受到巨大的影响,莫说是颗粒无收,就算是收成腰斩……那今年、明年可就都难熬了。


    预防万一,陆羽有意推广围湖的梯田旱稻,旱稻一般在四月插秧,七月中旬就能收获,不论怎样,能暂时的缓解下粮食的难题。


    而且,稻子因为是围湖,湖中的青蛙、鸭子都更容易协助对付飞蝗,稻子抵御蝗灾的能力也更强一些。


    陆羽心头大致有了个基本的思路,只是如今就缺一个池塘去付诸于实践了……


    说起来,兖州很大,可真要找个适合的池塘并不容易啊!


    这个嘛……


    夏侯惇没有答话,而是把陆羽这个想法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当然,他并不知道即将迎来四个月的大旱,可……凭着陆羽一贯的做事风格,他推广这什么“梯田旱稻”必有缘由。


    当然了,现在的夏侯惇纵然是有心帮陆羽,也没有这个能力,说到底,还是穷啊,围湖造田……兖州哪有什么湖?


    除非截断大河的水形成湖泊……可那照样还是需要钱,一大笔钱。


    两人正聊的火热……


    忽的,院落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夏侯将军,夏侯将军可在此?”


    是两名甲士快步跑来……


    夏侯惇朝门外望去,来的两名甲士他不陌生,是大哥曹操身边的心腹侍卫,而他们来的这么匆忙?还是来陆羽的府邸寻他夏侯惇……必定是十万火急之事!

    说归说,笑归笑,一旦到了正事儿上,夏侯惇的脸色骤然一变,变的严肃了不少。


    “我在这儿呢?这么急,可是前线出了什么急事?”


    夏侯惇也不在意陆羽就在身旁……直接发问。


    两名甲士抬眼环视周遭,见到陆羽略微踟蹰了一下。


    夏侯惇则是摆手。“陆功曹不是外人,有事直说……”


    呃……两名甲士互视一眼,旋即开口道。“曹公有令,将嫡长女曹沐许配给夏侯将军的长子夏侯楙,让夏侯将军安排媒人上门提亲,准备聘礼,下月两人就完婚!”


    啊……啊……


    这话脱口,不单单夏侯惇懵逼了,陆羽也懵逼了……


    陆羽感觉,他和他的小伙伴儿都惊呆了。


    曹沐……就是经常往他府邸跑的那个丫头,要嫁人了?夏侯惇的长子……好倒霉呀!


    这是陆羽下意识的反应……


    夏侯惇却急问道:“大哥……这是为何呀?”


    甲士们按照曹操的吩咐回道道:“曹公说了,胜负乃兵家常事,夏侯将军……濮阳城一战不用在意,着手准备儿子的成亲事宜即可,除此之外,曹公令再拨给夏侯将军三千兵马,官升一级。”


    呃……


    陆羽感觉自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尽管,他知道……夏侯惇这个将军比较牛逼,越是打败仗官升的越快……


    可当这一幕真的出现,且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陆羽感觉还是有点懵!

    丢个濮阳城,儿子就能娶清河公主?自己还能官升一级,还……还额外奖三千兵马?

    那……要是把兖州全给丢了,尼玛,曹操是不是得把这兖州牧和所有兵马全部都奖给他呀……


    很古怪,很玄奇,很匪夷所思!

    有那么一瞬间,陆羽觉得……与夏侯惇建立起经济上的联系,成为命运的共同体,这一步……尽管亏了点儿钱,可……真特么的香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遇陆羽误终身,不爱红装爱武装

    陈留郡,曹府,曹沐挎着一个小木箱子从后门回来。


    这段时间,往返于曹府与蔡府,早出晚归的,母亲丁夫人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毕竟是女孩子,要注意一些影响,故而,曹沐每到傍晚都是从后门溜回来的。


    每次回来后,她都会把那些记录锻钢过程的竹简带入寝居,摆放在地上一一分类与总结。


    曹府的规模很大,纵是后门,也有一对石狮子、金字牌匾。


    陈留郡离洛阳很近,又不太显眼,故而,这府邸本就是昔日的大司农曹嵩储藏钱财的地方。


    作为帝国的财政部长,他兜里的财富根本不可估量,而这陈留郡的宅府也修的气派异常。


    今儿个曹沐回来的有点早,一想到这个,难免小嘴一噘,心里埋怨陆羽几句。


    与以往一样,她迅速的抱着小书箱回到了自己的阁宇,每当这个时候,阁宇内的丫鬟就会替她取下书箱,再取出此前记录的竹简,摆满整整一地……让小姐去总结、研习。


    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曹沐需要根据自己白日的记忆去反复推算,这熔铁锻钢的每一个步骤。


    不夸张的说,曹沐学锻造不过几日,可属实用心了,理论知识总结了一大堆。


    “咦?”


    今日有些不同,曹沐回来时,院落内没有丫鬟相迎,甚至连护院都没有,她们人呢?


    曹沐眉头一凝,不等细想,却看到她的寝居中,她的母亲丁夫人面色铁青的走了出来,板着脸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


    曹沐微微惊讶,母亲的脸色挺吓人的,她连忙行礼。“沐儿拜见母亲……”


    “怎么这么晚回来……”丁夫人开口道……


    啊……啊……


    曹沐微微一愣,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是母亲要她去拜蔡琰姑娘为师,再说了,这些天不都是这个时辰回来的?


    可……丁夫人气场太强了,曹沐不敢争辩。“今日功课学的久的,故而回来的迟了一些。”


    “功课?看你这身子脏兮兮的,这是学功课的样子么?”丁夫人面色一凝,语气斗然变得更冷了。“这是锻造去了吧?”


    “母亲……我……”曹沐还想解释,其实也没啥解释的,她昔日里就跟母亲提到过想向父亲年轻时一样去学习百工,学习锻造……怎么今日母亲的脸色不对呀!


    “唉……”却在这时,丁夫人长叹口气,她有一种机关算尽,沐儿却不争气的感觉。


    “沐儿,你说你一个女孩子,纵是学百工,那编席、织篓、绣花、厨庖,哪样不能去学?偏偏学什么锻造?现在倒好……浑身灰头土脸的,像是一个……一个乡下的丫头,如此模样……还……还怎么……”


    丁夫人本想说,还怎么吸引陆羽,还怎么与陆羽两小无猜……


    可……终究这句话没有说出口。


    “娘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个……这么个……唉,罢了……”


    丁夫人都想哭了,他拿起娟帕擦拭了下眼角的泪痕。“罢了,沐儿,从今往后,你也不用再去蔡府了,更不许去学那锻造了,你父亲已经将你许配给夏侯将军的长子夏侯楙,今日特地派信使传信……让夏侯家准备下聘呢,以后……你得安下心来呀!”


    啊……啊……


    曹沐一惊,许配?父亲把她许配给夏侯楙?

    这……


    不怪她惊讶,就连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懵的,诚然,沐儿到了适婚的年龄,古代女子往往十二岁就嫁人了,类似于曹沐这样十五岁还未嫁的,按照大汉的律法,是要罚巨款的!

    当然,曹家不在乎这点钱,却不得不在乎世人的看法……


    十五了,还没有嫁人,是不是身子哪里有问题呀?


    是不是不能生育啊?是不是与别人有染哪……这些坊间的传闻传播的速度很快,所谓人言可畏!


    当然了,按理说夏侯惇的长子夏侯楙也不错了,可偏偏近来,陆羽这个横空出现的少年太过闪耀了,一桩又一桩的功劳,一次又一次的谋划,莫说是夏侯楙这样同龄的男子,就是兖州的文武才俊也都是望尘莫及。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选女婿也一样,见过这么杰出的陆羽了,夏侯楙可不就显得平平无奇了嘛?

    “唉……”丁夫人无奈的又是一声叹息。


    可偏偏……沐儿不争气呀,若然她与陆羽关系更好一些、更亲密一些,丁夫人也好向夫君曹操提议,也敢向夏侯惇解释,至少争取一下。


    ……可现在,沐儿前些时日才与陆羽剑拔弩张,最近又沉迷于这锻造之术,哪里……哪里有半点儿女人味儿啊,这分明是个女汉子嘛,陆羽……又怎么会瞧得上她呢?


    无奈……一想到这儿,丁夫人的眉宇间就饱含无奈。


    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陆羽……这么好的女婿白白丢了,只能怪女儿不争气,没有把握住机会,而如今既然要嫁夏侯楙,那蔡府肯定是不能再去了。


    即将订婚、完婚的闺女,天天往另一个男人的府邸跑?这成何体统?这要传出去,保不齐……都要出现沐儿不自爱,不洁身的传言了。


    “之前的事就不说了,从今天起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丁夫人捂着眼睛,透着惋惜的色彩。“为娘这是对你好,既有了人家,以后就好好的相夫教子,学业什么的都不重要了,若是还想读书,就读读《女戒》,从中体会‘三从之道’与‘四德之仪’!在家从父,出家从夫,入了夏侯家的门,很多事……我与你父亲都不便去管,你这性子又执拗的很,娘担心哪!”


    《女戒》是文学家班固的妹妹班昭写出来的,主要讲述的就是女子的三从四德,这也是每个女人在出嫁前,母亲均会苦口婆心的话……


    当然了,别看曹氏与夏侯氏亲如一家,事实上,丁夫人是看不上这些武人的,她更愿意让女儿嫁给一个文采飞扬的青年才俊,可……唉……想到这儿,难免惋惜于陆羽,丁夫人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以后娘也不多想,你也不要多想了,记住了么?从明天起不许再去蔡府了……”


    在丁夫人强大的气场面前,曹沐低着头,一言不发,可她的心头却在做着剧烈的斗争。


    丁夫人见女儿不说话,抬高了语调。“你……你倒是说句话呀!”


    曹沐这才昂起头,“娘,恕女儿难以从命。”


    呼……这句话脱口,丁夫人大惊失色,印象中这还是沐儿第一次忤逆她、顶撞她!


    曹沐的话还在继续。“娘,我去蔡府不为别的,只为百工锻造一科,昔日陆公子的一番责骂点醒了我。”


    “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只有天、地、人的配合无间,才能锻造出让世人瞩目的兵刃,为此……我特地投身这百工当中,去窥探这百工中锻造一科的门道……”


    “如今,女儿锻造的修习正处于关键时期,女儿做的也是一件非常之事,若然成功,那关系着父亲手下数以万计将士们的性命,关系着父亲兵马的战力……关系着父亲的军队能否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昔日父亲在太学时百工科目的遗憾,女儿……女儿想要,想要替她弥补!”


    这……


    丁夫人几乎要跳起来了,她气呼呼的道:“陆……陆羽公子他说的是没错,可……可锻造是男人的事情啊!你怎么……怎么这么傻,因为他的一番话就……就去做?”


    “你可是要马上嫁人了,怎么能总是往其它男人的府邸跑,若是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夏侯家会怎么想?别人会怎么想?难不成,你是要逼着你夏侯伯伯拒绝这门婚事,从此……再也嫁不出去了嘛?”


    闻言,曹沐抬起头,她一把取下了发钗,漆黑色的头发披散开来,目光格外的坚定:“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谁稀罕呢!女儿……女儿做事只凭本心,如今……女儿满心、满脑子想的都是锻造,娘说什么也没用!至于……夏侯家的婚事,等我这几天忙完后,我亲自去向夏侯伯伯解释!女儿告退了!”


    看着曹沐背着小木箱头也不回的进入了寝居,紧紧的闭上门、闭上窗子……


    丁夫人内心中五味杂陈,她的胸脯不断的起伏着,好像徒然增加了一个罩杯一般,可很快,“扑哧扑哧”连连的喘了出去,那罩杯也如泄了气的皮球完全蔫儿了。


    “沐儿……沐儿……你……你……”


    丁夫人双拳紧握,纤细的手掌愣是青筋暴出,有那么一刻,她感觉她养了这么大的女儿都白养了。


    沐儿的性子还是像她娘,像刘氏……


    可紧接着,丁夫人的双手又松开了,她哭了,她一时间很后悔自己那自作聪明的安排。


    “沐儿,我沐儿这是怎么了……陆羽的一番话,就……就让她如此痴傻了么?”


    一贯如铁塔般傲立着的丁夫人,此刻,一边弯腰,一边垂泪……她的口中不住的喃喃。“怎么会这样呢?不过是……不过是与陆羽接触半月,那个……那个听话的孩子变了,变了……”


    蹒跚的越过门槛,如今已经是入夜十分,春天的伊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温暖,丁夫人含着泪,无奈、彷徨、失落的消失在了这院落之前,沐儿……再也不是那个听话的孩子了!

    难道是——一遇陆羽误终身!


    ……


    闺房内,此刻的曹沐眼眶中也是通红,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这有什么好哭的?


    或者说,这泪到底是因为不能去锻造流的?还是因为……自己即将嫁人,再不能有什么其他的幻想。


    过了好半晌,曹沐才缓缓站起,打开了木箱,很熟练的从中取出了竹简。


    呼……


    幽气轻呼,她将书架上之前的竹简一一展开,下意识的到:“熔铁锻钢,十一日,成功一百五十四次,失败三百七十次!镔铁凝固时……”


    寂静的房舍内,唯独她一人的声音悠然回荡。


    她似乎习惯了这种深夜中的用功,抑制着心头那不愉快的悸动,缓缓磨墨,第二提笔。“今日四枚熔炉,成功两次,或许是室外温度适宜,又或许是……”


    冉冉的烛光,曹沐的眼眸里泛着光,她是一个执着的人,是个坚毅的人,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她心头怀揣着一个愿景,不实现,那是决不罢休!


    她要把这镔铁锻钢的成功率提高到九成以上,她要用行动告诉陆羽……她并没有那么不堪,她想做的事儿一定都能做到!

    而这个过程中,她注定孤独……


    ……


    ……


    一大清早,陆羽就闻到了香儿味儿,芝麻的香味儿,不用想……后院一定又开始榨香油了!

    说起来,这种味道偶尔闻一次还挺好的,可……若是天天闻,就有点腻了。


    陆羽琢磨着……反正现在榨油已经实验成功,可以在城南挑选一处,设立专门的油坊。


    想到这儿,陆羽就往后院行去……


    路过“锻造实验基地”时,正看到了里面曹沐与典韦在交谈着什么……


    “这丫头,来这么早啊!这么有心劲儿的么?”


    这几天,陆羽对曹沐的固有印象发生了天翻复地的变化,这丫头似乎也不只像……历史上联合小舅子诬陷丈夫那么可恶……


    最起码,人家做事儿很执着呀,从学习百工之术的锻造就能看出些许端倪,一个女孩儿家家的,从早到晚守在熔炉边儿上!

    想想,陆羽就感觉她的身子必定湿了一片!

    微微点头,陆羽也不停留……


    锻造这边,暂时调来典韦,料想出不了什么大问题,虽然锻钢的成功率还是一个老大难的事儿。


    对镔铁的消耗更是一个可怖的数字,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一步一步来。


    对此,陆羽看的很开……


    当然了,如果说锻造是烧钱的……那隔壁的这个院子,酿油可就是赚钱的营生了……


    荀彧与曹纯很讲信誉,一大早就把各自入股的五百万钱派人给送来,其实也就相当于前世的几万块钱,对荀彧、曹纯而言还能负担得起。


    至于……油坊的负责人,选谁好呢?


    刚想到这儿,陆羽看到诸葛均已经来到了这边,已经开始井然有序的指挥着工人榨油。


    这小孔明,很勤快嘛……


    虽然看起来并不怎么聪明,与陆羽的偶像诸葛亮还有巨大的差距,可陆羽发现,他很勤奋,也很用功,所谓勤能补拙。


    或许只是缺乏一个开窍的时机吧?陆羽心里琢磨着……


    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线,诸葛亮会拜师水镜先生司马徽……可能在那里开窍也会容易一些。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小说演绎中往往把诸葛亮传得神乎其神,可真正的历史上,诸葛亮没那么神……刘备的谋主是法正啊,而诸葛亮更擅长的是治理州郡、招募兵马,妥妥的后勤部长啊!


    这个功能倒是与荀彧颇为类似……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想,诸葛亮在谋略的学习上不算出众,也还能解释的通!

    “陆师傅……”注意到了陆羽在院门前,诸葛均一路小跑着赶来。


    “咳咳……”陆羽轻咳一声,旋即很赞许的拍了拍诸葛均的肩膀。“孔明啊,好好干,这油坊能不能发扬光大就靠你了,眼下咱们不要急,一步一步来,你要做的是琢磨怎么在同等数量的食材下酿出更多的油……等到咱们的油坊真的开张,我会记住你的功劳!重重提拔你的!”


    陆羽记得,上一世,他领导总是喜欢这么忽悠他……


    加班时这么忽悠,安排重活事儿也这么忽悠,就连婚假减半、陪产假全免时也是如此忽略的。


    想想那时候的自己,一听到这种话就异常亢奋,嗷嗷叫着,觉得升职加薪指日可待,让领导把工作统统都交给自己吧……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很傻很天真哪!


    而现在,似乎……这套先进的忽悠人的方式又用在诸葛亮身上了。


    以后是不是要重重提拔,是不是会记住他的这份功劳,这都不重要,先给他画出一张大饼,所谓画饼充饥,人……一旦有饼,啊不……是一旦有理想,那就与咸鱼有本质的区别了,甚至一跃变绿成为韭菜!

    嗯……孔明啊孔明撸起袖子加油干吧。


    果然,诸葛均颇为亢奋的回道:“陆师傅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我……我一定尽心尽力,请陆师傅放心。”


    陆羽很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九、十岁的小屁孩,能说出这番话,果然古时候的男孩儿早熟,让人欣慰呀!


    韭菜就要从这么小开始培养……这样长大了,才方便一刀割了!


    就在这时……


    “羽弟……羽弟……”却听得昭姬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羽急忙转身,却见她快步迈入此间阁宇,语气颇为急切。


    “可找到你了,程司马在前厅等羽弟许久了……”蔡昭姬提醒道……


    程?程司马?

    陆羽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最近称呼挺多的是荀彧荀司马……哪来的程司马呀?


    等等……陆羽猛的意识到,他龙骁营里还真有一个军司马程昱,只是常年在外……常年跟亡灵打交道,存在感不高!

    当然了,程昱与荀彧虽均是司马,可军司马与别部司马那级别可差着呢!

    等等?


    程昱咋来了?前前段时间不是盗墓盗的正风生水起……


    前段时间,不是稳定住了兖州腹地的郡县,建立起了范县到东阿县的防护,劝退了吕布,刚刚才受到嘉奖?

    按理说,现在局势稳定了,应该重操旧业干回摸金校尉的老本行了呀,他来这儿干嘛?

    心中这么想……陆羽急忙转身,快步的往前厅走去……


    中原鬼见愁登门必有要事,这得见哪!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三板斧防蝗抗旱,摸金营再填新丁


    陈留郡,蔡府正厅。


    “陆公子……”见到陆羽快步走入,程昱起身行了一礼……


    说起来,这个连鬼都不怕的狠人;


    这个危急关头面对叛乱的县令,面无表情一刀就割去其头颅,提起来就往门外走的猛汉;


    这个……吃人肉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狠人、狼灭……


    见到陆羽时竟罕见的表现出了极其恭敬的一面。


    这不单单是因为陆羽对他有提携之恩,更是陆羽让他内心中藏着的胆识与才干能够毫无保留的去施展、去发挥,完全不用顾虑别人的态度与看法!

    “程司马来这儿应该是有要事吧!”陆羽一边落座,一边请程昱座,连带着,还主动帮程昱倒满了一盏茶,双手提起递到了他的手中。


    尽管这二位,论身份……一个是发丘中郎将,一个是摸金校尉,按理说是上下级,可陆羽从未把程昱当做外人,自然也犯不上去摆那上位者的臭架子。


    “谢公子!”程昱轻轻的抿了口茶,继而开口道:“这次来拜见陆公子,乃是为了复命……”


    复命?陆羽有点没搞懂。


    程昱连忙补充道:“是关于摸金的,承蒙陆公子看重,让我担任这摸金校尉。”


    “四个月来,还从未向(发丘)中郎将复命,这是清单……”


    程昱将一封竹简递给了陆羽,与此同时详细的讲解道:“我共计盗王侯陵寝八座,富商豪族陵寝十七座,获得金银、珠宝七十五箱,名贵器物十三箱……还有许多先秦时期的名剑、名器,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铜板、镔铁、矿石……”


    程昱的话一句句的脱口,陆羽一边看着竹简上罗列的零零总总金银器皿、名贵宝物……一边听程昱的话,他算是琢磨透了,敢情……程昱就是来装逼的呀。


    陆羽都没想到,程昱干摸金这行不过四、五个月,收益竟这般丰厚,乖乖……金银珠宝七十多箱,陆羽都算不清楚这到底是多少钱,能换多少粮?


    关键是程昱还不是全职干摸金这行当,吕布奇袭兖州,各郡县首鼠两端之际,他还能抽出个时间,手起刀落干掉一个县长,劝服一个县丞,稳住局面……


    这是本职工作与业余爱好两手抓,两手硬……


    这也是他最牛逼轰轰、最人才的地方!

    “程司马放心,你这些功劳本公子记着,曹公也会记着,待得他回来必定会有更重的封赏。”陆羽这次不是画饼……凭着程昱的功劳,曹操赏赐什么都不过分!

    “陆公子误会了,昱不是来请功的。”程昱摇头道……“若要封赏,那帝王陵寝里的随便一件宝物都远胜公子、曹公赏赐的数倍,昱又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呃,也对呀!


    ……陆羽本琢磨着,程昱这装逼装的就快飞龙骑脸了,他倒是不想请功,可关键是这功劳太大了,想不请功都不行啊。


    不等陆羽继续开口。


    程昱抢先道:“陆公子,我来这边有一桩要紧事请教,按照陆公子的吩咐,这四个月以来盗得的财物一半送入兖州库房,另一半尽数被我藏在一处山洞里。”


    “可如今这财物太过庞大,一来摸金营驻守财物的人员严重不足,能守住这些财物已经是极限,更莫说是勘探、打听、盗墓、倒斗……”


    “二来,这些财物已经快要堆积如山,那小小的山洞都要放不下了,我特来此就是为了问询陆公子,这些财物是否要送来龙骁营呢?”


    将盗得的财物一部分运来上缴给兖州库房,另一部分储存在别的地方,这是陆羽之前的吩咐……


    程昱做的很好,只是……谁也没料到他盗墓的效率比“胡八一”、“胖子”他们高太多了。


    庞大的数量,就连山洞都要储存不了,乖乖的!


    “这样,程司马,我这就写一封手书,你待会儿拿着去曹休将军那儿再讨一百龙骁骑,你手下的摸金营人数是少了一些……”


    此前,陆羽只考虑的是盗墓、倒斗,没有考虑过这些金银珠宝挖出来以后的问题。


    储藏需要一些兵马,兑换成粮食也需要人,还有勘探、放哨、打听……哪哪都需要人,这么想想,摸金营是一个有纪律的组织啊!


    而摸金营原本的一百人就有点不够看了。


    而如今,一千龙骁营战士中,锻造坊那边抽出了一百人转为工匠,摸金营再扩编为二百人,能调配的便只剩下七百人,算算,倒是也足够了,兵马贵精不贵多嘛!

    至于……另外一个问题,这些金银珠宝的运送。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运送,此前,陆羽之所以要留下一部分财物,就是为了在应对突发事件时手中有更多的筹码……


    现在看来,刚刚好。


    “程司马……”陆羽开口道:“这些金银珠宝不用运往龙骁营,这段时间……你与弟兄们也稍微休息一下,暂时不要再去盗王陵了……”


    啊……不盗王陵,程昱眉头微紧,四个月以来……月色之下,万籁俱寂的时刻,去王侯陵墓中“搬东西”,这几乎成为了他与摸金营的日常。


    与那些奇奇怪怪的生物斗智斗勇,与那些前人设下的机关博弈,真要有一天不去了,他和弟兄们难免手痒痒啊。


    “陆公子……”


    “程司马先你且听我把话讲完。”不等程昱开口,陆羽抢先开口:“程司马,这段时间,我要你们摸金营办三件事,这三件事可比盗墓重要百倍!”


    “三件事?”


    “没错,第一件是屯粮。”陆羽的脸色变得严肃,他很少用这样郑重的语气与自己人交谈。“我要你们把储藏的金银珠宝全部拿出来换成粮食,能买多少就买多少,不论价格多高,只要能买到,全买!买到以后照例全部都藏起来!”


    陆羽语气凝重的说道……


    啊……这……


    程昱眼珠子转动,继而微微摇头。“陆公子,现在屯粮时机似乎并不太好……如今旧粮紧俏,新粮还没下来,粮价正是处于一个极高的时期,哪怕要屯粮,我提议也到七月丰收之后,那时候同样的金银能买到的粮食怕是多出了三倍不止。”


    程昱心思细腻,为人却颇为爽快,他把心中想的娓娓道出。“除此之外,据我所知,尽管曹营的粮食大多囤积于濮阳城,可其它各郡、各县粮库依旧储存着足量的粮食,撑到七月兖州粮食丰收应该不是问题……除非……”


    程昱顿了一下,继续道:“除非曹公要打濮阳城,要去与吕布决战,那粮食才会捉襟见拙……只是,似乎如今这个时候去进攻并不明智,曹军的劣势是缺粮,吕布军的优势是粮足,以己之软打敌之长,胜负之术难料啊”


    “……不如等到秋收之后,曹军粮草充沛再去攻吕布,吕布的优势将变成他的劣势,曹营的劣势反而转化为优势!如此一来,胜负之术就倾向于咱们这边了。”


    不得不说,程昱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富含真知灼见。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听,去分析,都极有道理,可……有一个他不知道,而陆羽知道的大前提,今年七月没粮啊……


    旱灾加上蝗灾,就算有能收获的粮食也是微乎其微,真到那个时候,吕布的优势只会更大,而曹操的劣势就不只是劣势,甚至要转变为溃败之势!

    这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哪……


    “咳咳……”想到这儿,陆羽一声轻咳。“你按我说做就行了,先莫问那么多的缘由,买就对了,咱们钱来的容易,花钱的时候也大方点儿,千万不要小气。”


    讲到这儿,陆羽笑着拍拍程昱的肩膀。


    程昱还是一头雾水……明明相差几个月,却能获得相差三倍的粮食,干嘛非要这时候买呀?


    只是……程昱不知道的是,他的一头雾水来的早了一些,因为……陆羽接下来的吩咐,让他更有些找不到北了!


    “刚刚说的屯粮是第一条,第二条,程司马你派人分别去并州、扬州大量的采买一些旱稻、水稻的种子,这个要快;”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程司马你与摸金营务必想办法多搞到一些鸡、鸭、鹅、青蛙一类的……将它们分布于兖州与徐州四郡……我有用!”


    这……


    果然,陆羽的话直接让程昱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如果说第一条高价屯粮,那还可以归结为有钱任性,那……第二条,购买旱稻与水稻的种子则就有些看不懂了呀!


    中原人吃面食居多、田间种植的是大量的小麦、大豆……


    而稻米,中原地区很少种植,一方面是水稻需要围湖造田,中间没那么多的湖泊,故而栽种起来很麻烦,另一方面,水稻的收成还比不上小麦呢!

    ……而并州的旱稻,虽然不挑地方耕种,甚至一定程度上能耐得住干旱,可……关键问题是,它不好吃啊!


    试想一下,能耐得住干旱,那变相的说明稻米中水分的严重不足,硬的很……同样是小麦和稻米,自然选小麦的人多。


    再说了,旱稻这玩意,无论是口感与收成都远远比不上小麦,有那功夫多种点儿小麦不香吗?除非是并州、雍凉这种贫水之地,否则……谁会去种这玩意?


    当然……


    程昱不看好的原因在于这玩意不好吃,性价比低……


    而陆羽看好的原因恰恰是在于水稻防蝗,旱稻防旱……


    现在高喊着不好吃,是因为百姓们有选择,当真那么一天来临,蝗灾、旱灾齐至,庄稼绝收……摆在你面前的要么啃树皮、抛野菜……要么吃这口感并不佳的稻米,是个人也会选择后者吧?这不关乎别的……唯独关乎一条——活命!

    在陆羽看来,培养百姓捕捉幼年期的蝗虫、啃食发育期蝗虫的习惯是第一步,或许能一定程度的遏制蝗灾,解决饥荒……


    但……万一遏制不住,那至少要保证水稻的产量,而湖泊中鸭子、青蛙,这些蝗虫的天敌就能产生极大的作用。


    而大旱之下,能不依赖降雨,且四个月就能够丰收的农作物选择并不多……


    唯独并州的旱稻!

    推广水稻与旱稻……在程昱看来是莫名其妙,在陆羽看来却是势在必行。


    “陆公子……这屯粮我能理解,这购买旱稻、水稻是为了多一种粮食的收获,我也能理解……可这鸡、鸭、蛙……购来干嘛?家禽、水产价格昂贵不说,采购到的难度也极大呀!”


    程昱提出了他最后的质疑……


    当然,他有一种感觉,今儿个,他的疑问是得不到回答了,一如此前的问题一般,陆公子多半又要三绕其口。


    果然,陆羽的回答依旧是避重就轻。


    “程司马就别问这么多了,几个月后,你自然就知道了,至于……这些鸡、鸭、蛙能采购到多少就采购到多少,他们投放的地方尽量是一些湖泊水稻种植之地……我会想办法,在四月前尽可能多的在兖州范围内,推广、种植上水稻!”


    呼……


    得了,程昱知道今儿个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


    不过,既是陆羽的吩咐,他当即站起身来,拱手领命。“陆公子放心好了,既是把这些事安排给我,那……昱必不负所托!”


    讲到这儿,程昱忍不住还是补充了一句。“虽然这几件事儿……是有些玄奇,不过……料得陆公子必有所缘由,程昱一定不辱使命!”


    程昱代表他的摸金营接下了这个花钱的任务,有那么一瞬间……程昱想到了四个月前。


    那时……


    初入龙骁营的他甚至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直到当晚跟着曹休将军来到了一座王侯陵寝前……


    说实在的,那时候的程昱像是现在一般茫然,可当真把这陵寝中的财物给搬出来后,程昱感觉心头有说不出的成就感!

    从此以后,他就走上了那条“天官赐福,百无禁忌”的不归路!

    试想一下,今日接受的命令虽然没有盗墓、倒斗那么灵异,却也是玄奇的很……


    当然了,想通此间的程昱已经不觉得这事儿很玄奇了,在陆羽手下……干点儿什么玄奇的事儿、灵异的事儿,简直都是司空见惯,平平无奇!


    就在程昱拜别之际……


    “什么事儿如此玄奇呀?”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陆羽转头一看……


    当即明悟,敢情,昨天那档子事儿……把这老头给漏了。


    嘿……他找过来了!正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 除非老天有眼,旱三月蝗遍野


    ——“什么事儿,如此玄奇?”


    能问出这么一句话的,证明这老头刚来没多久……


    果然,正缓缓迈入正厅的是一个年纪不小,却极其精神的老者,轻暖的皮袍,锦绸的袖带,无处不凹陷出这老者殷实的家底。


    他正是卫弘,陈留首富。


    昔日曹操陈留起兵,可没少受到他的资助,而今……陈留太守张邈已死,卫弘顺理成章成为了陈留郡士人与商贾联袂推举出的新的太守。


    而他,陆羽也不陌生,早年时期……他就帮助过卫弘,随口的一句提醒,于他而言,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而后,在谯沛军营时,陆羽又与他相遇,卫弘是为数不多知道陆羽真实身份的人。


    到陈留郡后,陆羽和蔡昭姬还在卫老家住过一段时间呢。


    “卫老,今儿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见到卫弘,陆羽当即起身……


    鼎鼎大名的卫弘,程昱也并不陌生。“后辈程昱拜见卫老……”


    “哈哈……”卫弘显得很高兴,“仲德也在呀……”与程昱打了个招呼,卫弘的眼眸再度转向陆羽这边,谁曾想第一句话却是:“陆公子,你不厚道啊……”


    这话一脱口,程昱登时觉得他在这儿有点儿多余,很碍事……当即拱手道:“陆公子,卫老,程昱就先告退了……”


    卫弘点了点头,正好,他也想跟陆羽私下里聊聊。


    而陆羽拍了拍程昱的肩膀,意味深长。


    程昱知道,陆羽是在提醒他那三个任务,程昱不敢怠慢,回了个坚定的眼神,旋即……快步退出了此间阁宇。


    程昱一走,卫弘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熟悉的那句话,还是熟悉的味道:


    ——“陆公子,你不厚道啊!”


    厚道?


    陆羽感觉额头上有三根黑线,厚道能当饭吃么?厚道能解决蝗灾、旱灾的难题么?厚道有个毛线用。


    心里虽这么想,陆羽的表情依旧是笑眯眯的。“卫老,别慌,坐下聊……天色还早,咱们慢慢的聊,细细的聊!”


    其实卫弘来此的目的,陆羽已经猜到了个九成九。


    见卫弘缓缓坐下,陆羽抢先问道。“多半是荀司马向卫老提起了我那油坊生意吧?”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陆羽都闻见卫弘身上的香味儿了,这股子很有特色的妖香,唯独与荀彧长时间待在一起才会染上……


    陆羽对此很敏感,十分怀念的“六神花露水”的味儿……


    而荀彧能给卫弘聊到的,无外乎是投资油坊的事儿,看起来,卫弘也想掺和一股了,商人逐利,这是天性。


    “哈哈。”卫弘一脸笑意。“你做油坊?到处拉人投钱,怎么不喊我呢?若非与文若方才攀谈时聊到了这事儿,老头子我还蒙在鼓里呢,有钱一起赚哪!否则……就显得有些不厚道了。”


    呵呵……


    陆羽就“呵呵”了。


    这已经是卫老第三次提及“厚道”二字,他是有多看好这门生意?


    “卫老,我正打算登门去拜访你呢。”陆羽附和一声……


    卫弘则是摆摆手。“你看你,脑袋瓜这么聪明、机敏……可这做生意,眼光却是差了点儿,元让、文若、子和……他们才有几个钱了?”


    “再说了,这榨油、卖油靠的是什么?是商铺啊!我卫弘生意遍布兖州……各郡县都有商铺,你只管榨油出来,卖的事儿交给我,这不简单?何必要舍本逐末……与元让、文若、子和他们纠集在一起?”


    “论及治国、打仗他们是内行,可论及这做生意赚钱,呵呵,不是老夫自吹自擂,他们连我卫弘的一根小拇指头都比不上。”


    很显然,卫弘来之前是做了功课的,什么是“榨油”?什么是“入股”?什么是“分红”?陆羽提出的这些新潮的词汇,他均搞明白了。


    作为一个商人,嗅觉往往是格外敏锐的,这香油只在鼻息间闻上那么一闻,他就感觉这中间的利润很丰厚啊!


    “不愧是卫老,晚辈受教了……”


    得了……卫弘这番话直接把陆羽给说服了。


    他眼珠子一转,本还想着怎么去推广油,现在好了,天上掉下个卫老板,陆羽有技术,卫弘有市场,珠联璧合,这是要发的节奏啊……


    当然,除了纯粹的卖油外,还有一点格外重要,未来要搞出什么油炸蚂蚱的,有卫老这么多商铺去推广,成效必定能快许多倍!

    不过……卫弘忽略了一点……


    陆羽微微一笑……“卫老,你能入股我这油坊,我是高兴都来不及,不过……这做生意嘛,不止是赚钱,更重要的是交朋友!你说说是也不是?”


    唔……


    卫弘微微一愣,他多精明啊,陆羽一句话……他就懂了个七七八八。


    哎呦喂,倒是小看这油坊了,除了赚钱的营生,这油坊还能赚到不少人情世故呢,这么想想……陆羽这一手把夏侯惇、荀彧、曹纯与他自己捆绑到一起,稳赚不赔!


    “哈哈哈哈……”


    搞清楚了陆羽的目的,卫弘一缕胡须爽然的大笑了起来……


    陆羽也笑着说道:“其实,能让卫老看好这油坊生意,我很高兴啊?”


    出乎意外,卫弘摇了摇头……“我哪里看好了!”直接故弄玄虚起来了……


    “那……难道卫老看好的是我那大铁锅的生意?”陆羽接着问。


    卫弘再度摆摆手,“陆公子啊陆公子,坦白的说,这油坊,这大铁锅,我都说不上看好,当然也说不上看衰,但是……我唯独看好的是你这个人哪!哈哈哈……”


    嘿……这老头。


    陆羽心里头琢磨着,以前还小觑他了,现在越看越觉得,他长的挺奸诈、很鸡贼呀。


    ……


    ……


    徐州,下邳城。


    第一次坐在下邳太守的座位上,刘备感觉如梦似幻。


    其实,如今他的境况并不乐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赌赢了。


    背弃公孙瓒,南下徐州,这是拿自己立身之本的仁义在豪赌啊,正常来说……如今成功谋下下邳城,理应高兴才对。


    怎奈……这下邳城太守的座位还没焐热,袁术就派使者前来,陈明要联合进攻徐州北境的曹操……


    刘备怎么可能答应呢?

    朝廷颁下来的这下邳城太守的位置是曹操替他讨来的,这么快就恩将仇报的,他刘备日后将如何在天地间立足。


    只是,如果忤逆袁术,那势必就得罪了他,可以预见的是双方的兵戎相见哪!

    “唉……”刘备叹出口气,这一刻,他觉得这下邳城太守的位置属实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一点儿也不轻松啊。


    “朝廷搬来旨意,大哥顺利成为徐州牧,这是好事儿呀!”


    关羽安慰道……“再说了……陶商已经被幽禁,如今下邳城、广陵城没有人是大哥的对手,如此局势下,大哥如何唉声叹气呢?”


    “就是,就是,二哥说的对啊!”终究是吃了读书少的亏,张飞附和着……


    他最喜欢说的三句话就是——俺也一样;

    ——大哥,二哥说的对呀;


    ——二哥……大哥说的对!


    很简短,却很富含哲理,大智若愚!

    刘备摇了摇头:“前门去虎,后门进狼,呵呵,怕是要不了多久袁术就要派大军兵临城下了……而咱们这儿……一盘散沙,难,委实难哪!”


    刘备提到的一盘散沙,是他遇到的下邳城治理的一系列难题,这让刘备一个头两个大。


    事实上,除了庶人派比较听话外,名士派与丹阳派很难管教,也不服他刘备,特别是丹阳派的曹豹,名义上是张飞的下级,丹阳兵也归张飞调遣……


    可实际上……丹阳兵是只认曹豹,只听曹豹的,且格外团结。


    几次张飞想要发火,都被刘备与关羽拦住了,刚刚谋下徐州,又强敌环伺,内部这微妙的团结不能被打破呀。


    “特奶奶的……”张飞挠挠头,他能听出刘备的话外之音,这些时日,他领丹阳兵也没少受委屈。“俺就说,俺直接斩了他曹豹,到时候……一个个就都听话了,大哥、二哥却非得受他们的鸟气!”


    “三弟,你少说两句。”关羽依旧保持着那张亘古不变的面瘫脸。


    只是,他心里也不舒服。


    要不是丹阳兵有八千多人,人多势众又异常团结,忌惮于他们的哗变……哪需三弟?他关羽的青龙偃月刀也不是吃素的。


    有那么一瞬间,关羽觉得当太守也没啥好的,还不如昔日扬刀立马想砍谁砍谁?哪像是现在憋屈至极!

    “这群徐州帮,特奶奶的……”张飞尤自气不过。“同样是徐州,怎么曹操那儿就没卵子事儿……也没听彭城、琅琊郡传出……曹操受制于徐州帮,生一肚子鸟气啊!”


    嘶……


    张飞这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刘备与关羽的眸子徒然睁开。


    就是啊,同样是徐州,同样是根深蒂固、错综复杂的徐州帮,为何曹操攻下的四郡就风平浪静,没有一丁点的抵触情绪呢?


    要知道……这种抵触情绪不是用兵马的多少强行镇压,而是由内到外,真的没有,属实没有……曹操竟与徐州帮相敬如宾,相安无事,好玄奇的一件事儿呀!


    这……


    刘备的眼珠子一定。“二弟……”


    “大哥……何事?”


    “加派人手去探探他曹操是怎么治徐州的?”刘备当即吩咐道,一边言语,心头尤自嘀咕着。


    同样是外来者,同样是徐州帮,凭什么……他们三兄弟就活该受这一肚子鸟气,而曹操那边却风平浪静、高枕无忧。


    人和人的际遇真的就相差那么大、那么远么?凭什么!

    “大哥……”张飞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当即好奇的问道:“你说那濮阳城的吕布能是曹操的对手么?”


    “多半不能。”刘备无奈的摇摇头。


    “为何呀?”张飞倒是喋喋不休了起来……


    这次不用刘备回答,关羽抢先一步。“三弟,曹操数万大军回援,在兵力上已经形成了绝对的优势,所缺的无外乎是粮草,而吕布的优势则只剩下了粮草。”


    讲到这儿,关羽顿了一下,继续道:“可……若是七月农收,曹军将不再受制于粮草,吕布大军唯一一个优势也将失去,这濮阳如何能守得住呢?除非……”


    讲到最后,关羽欲言又止……


    张飞敲敲脑门,更是好奇了。“除非什么?”


    关羽望向刘备,刘备却是隔着窗子望向虚空。“除非老天有眼,大旱三月,飞蝗遍野,如此这般……那吕奉先或许才有机会逆风翻盘!”


    唔……张飞那晃动的眼珠子微微的凝起。“大哥、二哥……你们早说呀,这还不好办……俺张飞仰天大啸三声,保管他老天爷三个月不下雨!”


    呵呵……


    张飞这话脱口,刘备与关羽都乐了,三弟还是天真烂漫哪……不过,纵是戏言,却让他们的心情晴朗了不少、轻松了不少。


    刘备心里嘀咕着……老天爷呀,你要能听到我三弟的长啸,也开此眼。


    让他曹操也感受下绝望的滋味儿吧!

    ……


    ……


    徐州,琅琊郡。


    此时的衙署正在进行一场选拔……结果已经落定。


    “公推民选,琅琊郡太守、琅琊郡监察校尉人选已经出炉……”


    曹操亲手将琅琊郡太守印递给了这位新一任的太守,他是琅琊郡名士派的代表人物……在氏族圈子里声望极高,又极富才干……曹操很满意。


    待得他跪领琅琊郡太守印绶后,曹操又将一枚全新镌刻的印绶递给了眼前的另一名青年才俊……


    印绶很气派,上面刻有一对玉麒麟,而上面字却很简单——监察!

    没错,这就是曹操从庶人代表中选出来的监察校尉,级别不高,却可以对曹操直接负责……只要有充足的证据,可以弹劾任何一个琅琊郡官员,却唯独不能弹劾当地掌握军权的将军。


    而掌握军权的将军听命于太守,却能对监察校尉行驶监督、制约的权限,也可以直接向曹操禀报!

    三权分立,三股势力彼此制衡。


    这是陆羽提出的设想,而曹操将之完全实践。


    偏偏徐州帮对此完全没有丝毫抵触……


    大家都获得了一定的权利,对彼此也均有一定的监管与限制,这个局面……不单单曹操,就算是徐州帮内部也是可以欣然接受的。


    特别是丹阳派,因为陶谦之死,陶商被幽禁,各地丹阳派的将士们同仇敌忾了起来,坚定的站在了曹操这边,效忠于曹操。


    当然,对曹操而言,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们不闹事,能按时给我缴纳田税、输送兵马,高举“曹”字大旗。


    纵是徐州自治,徐州人治徐州又如何?


    不过……


    倒是因为在各郡挑选太守、监察校尉、各地将军……


    曹军凯旋回兖州的时间一推再推。


    “大哥,荀司马又发信来催促大哥尽快回援了。”夏侯渊将刚刚收到的信笺递给了曹操……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曹操粗略的看了一遍。“我看这信笺中的表达,不像是文若的意思,更像是陆羽那小子催咱们尽快回去解决兖州后院的吕布吧?”


    “是啊……”夏侯渊点了点头。“这陆羽想不到也是个急性子,这次催的这么急……可纵是我都能看出,新粮未下、时机并不成熟啊,如今兖州的粮草仅足够勉强撑到七月丰收时节,拿什么去打呀?不如等秋收之后可一鼓作气攻下濮阳车。”


    ……曹操轻轻的呼出口气。


    夏侯渊这么说反倒是提醒他曹操了,依着陆羽的聪慧、机敏……夏侯渊都能想到的事儿,羽儿怎么会想不到呢?

    那么……他为何还要坚持急攻吕布呢?

    换句话说,他必定是预感到了什么,难道是某种不详!

    这么一想,曹操觉得还真不能耽搁太久了,必须即刻赶回去。


    原本,他还想途径泰山郡时去拜见下自己的老爹,可……现在,曹操改变主意了,琅琊郡这边的事一了,即刻大军回援。


    “妙才,我让你打探的,最近陆羽在干嘛呢?”曹操反问道……


    这个……


    夏侯渊挠挠头,他很快想起来了。“最近陆羽公子榨出了一种叫做植物油的食材,正在与卫老合作,开设油坊,在整个兖州贩卖呢?听说……荀司马、元让、子和也投进去一些钱……”


    嘿……


    夏侯渊这话脱口,曹操乐了。


    羽儿卖油,这倒是没啥……别说是植物油,就是羽儿能从水里面榨出金子,曹操都不奇怪。


    再说了,盗墓虽然来钱快,可王侯的墓总归有限,不能靠这玩意过一辈子呀,用正道的方式赚些钱也无可厚非。


    可……除了卫弘外,荀彧、夏侯惇、曹纯也投入了一笔。


    这就意味深长了呀……有点意思。


    “哈哈哈……”曹操乐了,原本他还嘀咕着,怎么帮羽儿建立起自己的班底呢?现在好了,羽儿一个油坊,解决了大问题啊!

    正常来说,凭着曹操生性多疑的性格,别人若是与自己的心腹大将、心腹谋士捆绑在一起,他必定勃然大怒,猜忌再三……可陆羽不同,他是曹操内定的世子啊,曹操巴不得,他能把自己麾下所有的文武全部都笼络到一起。


    这于曹操理想中的大业很有好处!


    “有你的……哈哈……”曹操自言自语道。


    夏侯渊没有听清楚,反问道:“大哥,你刚说什么?”


    噢……曹操摆摆手,直接转移话题。“我是问你,沐儿呢?我特地让你打探有关她的消息,现在她怎么样了,可做好嫁给子林的准备了?”


    这……提到曹沐,夏侯渊有点难以启齿了,怎么说呢?


    当然,这副表情哪里能逃得过曹操的眼睛。


    “怎么回事?哪里出乱子了么?”


    “噢……大哥……”夏侯渊凝眉道:“听闻,元让派人去下了两次聘礼,可每一次都被嫂嫂给拒绝了,听说是沐儿极排斥这门婚事!嫂嫂无奈……只能等大哥回去后再做计较……”


    什么?

    这话脱口,曹操的脸色都变了,这事儿可大了呀!


    曹沐要接受了夏侯楙还好,若然不接受,曹操心头才担心呢。


    可千万不要去了陆羽府邸一段时间,真的对陆羽生出什么爱慕之情……若然两人再青梅竹马一下?那……那就糟了!

    “砰”的一声,夏侯渊也没料到,大哥曹操竟是双拳紧握猛地砸向案牍,整个桌案都在颤动,方才晴朗的面颊一下子变得乌云密布。


    “胡闹,胡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她说反悔就能反悔的!”


    “我即刻书信一封,妙才你马快,现在就去送到我那夫人手里,让她收下元让的聘礼,挑选良时为沐儿完婚……”


    讲到这儿,曹操的心情一下子紊乱了。“传令下去,即刻三军开拔,返回陈留郡,若不亲眼看到沐儿大婚,我心里委实不安生!”


    霍……夏侯渊一愣,大哥好大的气性啊!


    似乎……这事儿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有那么一瞬间,夏侯渊感觉……这曹沐不会是大哥捡来的女儿吧?这……这般嫌弃的么?

    只是,夏侯渊哪里知道……


    曹操这段时间,心里念叨着的最多的就是曹沐与陆羽了,若然真的酿成大祸,曹操肯定不舍得打断陆羽的腿,但……他一定会打断曹沐的腿的,一定会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陆羽行医,专治肾虚


    油坊成立了……


    因为卫老的大力推广,不过二十日,整个兖州大街小巷上遍是油香,连带着,一并售卖的还有一口口大铁锅。


    说起来,卫弘不愧是陈留首富,生意遍布兖州,他的商铺、酒肆、当铺几乎开在了兖州的每一个郡县,甚至很多人口密集的村落中都有他的分号。


    而普及、推广这油与大铁锅也很简单。


    炒菜……当众炒菜,什么韭菜炒鸡蛋,什么韭菜炒腊肉,还有炒鸡,炒鹿肉……正所谓万物皆可炒!


    这些自然难不倒卫家酒肆里的大厨,当然了……随着炒菜的数量增多,他们发现。


    似乎……不只是可以炒些韭菜、腊肉……其实,什么都可以炒,只要是菜、只要是肉……往这油锅里过一下,那浓郁扑鼻的香味儿让人沉醉呀!


    除此之外,还有炸……起初是清一色的炸鱼,不过后面,各路大厨发挥了他们的想象力,肉呀、菜呀,都加入了炸的行列!

    食材过油与不过油那简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只要炸那么一下,就会很香。


    各郡县的大厨脑洞大开,短短的二十天里已经研究出了五十多种炒菜,二十多种可炸的食材……


    蘸上酱料,咬上一口,美滋滋啊!


    渐渐地,他们还发明出更高端的炒法,比如……先煎后煮,先炸后煮,先炸后炒等等,原本的汤中多了许些油脂,一下子变得香喷喷的,让人食指大动!

    关键是油与大铁锅并不贵,陆羽与卫弘商量再三,铁锅算是平价出的,得确保更多的人用上这玩意,当然,这是一个圈套,只要一用……


    他们就离不开油了!


    所谓开门七件事儿——柴、米、油、盐、酱、醋、茶!


    而油的利润,卫弘坚持要定的高一些:一倍!

    在他看来,这玩意未来会变成硬通货,而凭着他门几个合伙人的能量,在兖州与徐州垄断这门生意并不难。


    看着是油,其实是座金山!

    感受着市面上氏族们、百姓们对大铁锅与油的趋之若鹜,每天的供不应求,几乎让诸葛均与油坊连轴转……


    有那么一个瞬间,陆羽产生了一种错觉,这玩意赚起钱来,该不会比盗墓更快吧?

    终于……到了分赃……啊呸,是到了分红的时候了。


    卫弘派人送到了蔡府整整四箱子黄金,折合下来得有几百万五铢钱。


    “陆公子,看……这是七成的收益!”卫弘解释道。“我的那三成已经扣除了,而这些里面包括你的四成、元让的一成、子和的一成、文若的一成!”


    之所以卫弘这么讲……


    是因为收益的分成是之前就说好的,抛开所有的运营成本后。


    油与铁锅的收益,陆羽占四成,卫弘占三成,夏侯惇、荀彧、曹纯各占一成。


    当然了,账是卫弘算的,钱是卫弘收的,这中间有没有水分就难说了,毕竟无奸不商。


    不过……即便如此,摆放在陆羽面前的四箱黄金,还是很晃眼睛……


    尽管知道是黄铜,可这些兑换成五铢钱,哪怕是一成也足够抵消荀彧、夏侯惇、曹纯投资的那五十万了!

    还真的是一本万利呀……


    这一刻,陆羽切身感受到了,垄断市场简直太爽了!


    当然了,陆羽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他表现的很淡定。


    “有劳卫老帮个忙……从中摘出两成分别派人给曹纯将军、荀司马送过去……”陆羽朗声道。


    这……卫弘眼珠子一转。“陆公子拉他们入伙不就是为了赚这人情世故嘛,如此一来,自己亲自去送岂不是更好?”


    “下次吧……最近挺忙的。”陆羽摆摆手。“这次,我只亲自去给夏侯将军送就好。”


    机会多得是……


    之所以这次只挑夏侯惇去送,三个原因,第一个……夏侯惇是他们三个当中最粗的大腿,有机会当然该多亲近亲近;


    其次……夏侯惇还欠陆羽五万只蝗虫呢!


    当然了,现在还没开春,数量稀少……不容易捕,不过……陆羽得提醒下夏侯将军!

    按照陆羽的想法,若要向百姓们、士卒们普及蝗虫能吃的知识,这五万只蝗虫至关重要!


    除此之外,第三条则是,陆羽还没收到夏侯惇投资的钱呢,如此大前提下,先给他分红,这行为够不够仗义?夏侯惇究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是不是也得感动的稀里哗啦?

    毕竟……陆羽要的是人情世故,感动……很重要。


    “送钱可是个好差事呀,陆公子既然让我去当这个好人了,我也就不推迟了……”


    卫弘摆摆手。“正好,最近元让家就要迎来喜事了,他一贯清贫,正缺少这儿子娶亲的钱呢,你这趟去正是及时雨啊!”


    嘿……儿子娶亲?

    差点儿忘了这茬了,曹沐要嫁人了呀。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她这段时间并没有怎么收敛哪!

    每天依旧是一早就来蔡府,到傍晚时才回去,整天还是待在熔炉那边……浑身湿漉漉的。


    这……陆羽琢磨着,她总是往自己这儿跑,夏侯惇会不会介意呀?


    会不会觉得,他陆羽是隔壁老王呢?

    ……


    ……


    夏侯府,天已见昏。


    按理说,这种时候都要睡觉了,不应该来叨扰,可……陆羽寻思着是送钱来的,索性就趁着晚上给夏侯惇一个惊喜。


    从马车中走下,陆羽命人将半箱金子给搬进去。


    正常的府邸会有门子向老爷禀报,可夏侯惇家太穷了,连个看门的都没有,这哪像是儿子即将大婚,迎娶曹操女儿的样子?


    有点儿寒颤哪……


    要不是再三确认,陆羽都要怀疑来得是一个寒门子弟家了。


    看起来,史书上记载的夏侯惇清贫是真的,主要原因,还是把钱都分给麾下的弟兄们了,这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精神,陆羽很佩服。


    只不过,他琢磨着,他这辈子是做不到了。


    陆羽就这么带着一干仆人鱼贯而入……


    “陆公子……”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陆羽回头一看,是夏侯廉……


    昔日在濮阳城夏侯惇被劫持那次,陆羽与夏侯廉见过一面,他是夏侯惇的弟弟,看起来,他也住在这儿,果然……夏侯家是真的穷,这哥俩都住一块儿的。


    “夏侯将军,好久不见哪……”陆羽朝夏侯廉招招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夏侯廉则是笑着回道。“不知陆公子这么晚到访,有何要事啊!”


    “你大哥呢?”陆羽指了指身后的箱子。“今个儿,本公子给他来送一箱子惊喜……”


    夏侯廉探头望了过去,箱子是阖上的,不知道里面藏着些什么……


    当即有些失望。


    “陆公子,诶呀……不巧了。”夏侯廉指了指身后的屋子。“我大哥刚刚进了小妾的房间,就是刚刚……几乎与陆公子进门是同时了。”


    夏侯廉特别强调了“小妾”与“刚刚”这两个词,他侧过身来,意思很明显。


    他大哥夏侯惇要跟小妾做一些“羞羞”的事情,今晚怕是不好见了……


    “噢……”陆羽饶有兴致的抬头望了一眼那间阁宇,心里嘀咕着,真的很不巧啊……不过,能在这么清贫的府邸做小妾,想必这位小妾也是真爱吧?


    “看来,来的属实不巧了!”陆羽一摊手,颇为无奈。


    送钱虽然是好事儿……


    可打扰了人家夏侯惇做羞羞的事情就不好了,万一再落个什么病根儿……那这事儿就说不清楚了。


    “是啊……不过,如果陆公子能等一会儿的话……倒是还有机会能等到我大哥出来……”


    夏侯廉提醒道:“我大哥从小习惯一个人睡,来这小妾的房间也就是……呵呵,陆公子也不小了,自然懂的!待得事罢,自然也就出来了。”


    原来如此啊……


    陆羽眼珠子一转,心里嘀咕着,想不到夏侯惇还有这习惯。


    一个人睡,那这小妾的房屋不就相当于是一处窑子嘛,想来来……舒服了再离开,唯独不同的是,这里不用讨钱,全程免费……!

    “咳咳……”轻咳一声,浮想联翩的画面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了……陆羽感慨道。“只可惜夏侯将军是刚进去……怕是要等许久了!”


    陆羽心里嘀咕着,夏侯惇战场上这么猛,又是把中箭的眼珠子给拔出来,又是吞下去的,想必身子骨一定很好吧,想必会很久吧?

    这要等到啥时候了呢?要不要……先走呢?


    正在思虑的档口……


    “嘎吱”


    就在陆羽的眼前,这屋舍的房门开了,从其中……夏侯惇一脸春风得意的走了出来,看样子容脸色光焕发眉宇间却又带着些许深沉,简直像极了男人“贤者时刻”的样子。


    陆羽本是一喜,没白来……等到了。


    可又一琢磨……不对呀?好像哪里不对呀!


    等等……夏侯廉说陆羽进府门时……夏侯惇才入小妾房间的,而陆羽走到这边也就百息的时间,也就是说……夏侯惇从进小妾房间到出小妾房间,一共持续了不到两分钟?

    呃……两分钟?


    “咕咚”一声,陆羽一口吐沫咽进了肚子里,两分钟?不不不……准确的说是一分四十秒,如果再算上脱衣服的时间,聊两句的时间,以及穿衣服的时间。


    ……那……夏侯惇剩下的时间也就十几秒?


    或者是……五秒真男人?


    乖乖……


    陆羽感觉他打开了一扇有关夏侯惇新世界的大门,好大的反差呀,战场上的猛男夏侯惇竟是一个五秒男?这……


    当然了,此刻……除了陆羽表情有些惊诧外,夏侯廉的表情也很惊诧,显然……他不是经常守在大哥小妾房间的门外,此番不过是凑巧了。


    只是……他也很惊异,大哥这次……啊不,是大哥这段时间都好快呀!


    “诶,陆功曹怎么来了……”夏侯惇注意到了陆羽,直接朝陆羽这边走了过来。


    啊……啊……


    登时陆羽还有点尴尬了,五秒真男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他陆羽看到了呀,这就有点难为情了呀,不会被灭口吧?

    这一刻,陆羽的脑还在飞快的转动,他回想起历史上夏侯惇儿子虽然挺多的,但均是早年所生。


    似乎在入主兖州后,夏侯惇的某些功能好像停滞了一般。


    这段时间,他的族兄族弟曹操、夏侯渊、曹仁等人,一路不停的生崽儿……


    而夏侯惇却突然断了,可能是前期使用过度……生崽生的太多了,影响后期的发挥,也有可能……夏侯惇身上有某种男性疾病——肾虚!早泄!


    不论哪一条,陆羽觉得反差很大……


    “夏侯将军,要不……咱借一部说话?”陆羽道……


    唔,夏侯惇顿了一下。“无妨,都是自己人,有话不妨直说……”


    呃……陆羽踟蹰了一下,才开口道:“夏侯将军,我这儿有个偏方,你不妨试试看……”


    “每天准备10克黄精,20克枸杞,20克桑葚,10克龙眼肉……呃,最好再加上20克红枣,与一、两片花旗参,冲水代茶饮!对了……所谓的克,怎么形容呢……每1两药材等于30克!”


    陆羽感觉心累,讲到最后他才意识到,这年代就没有克的概念。只能将“克”与“两”的兑换比例告诉夏侯惇,让他自己领悟吧!

    讲到这儿,陆羽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压低了声音,几乎只有夏侯惇一人能听到。


    “如此这般饮用,十五天到三十天,夏侯将军这肾……啊不,是身子就会有明显改善,无论是时间的持久,还是体虚这一项,都极大的改善……”


    讲到这儿……陆羽还打算继续说,夏侯惇却是眉头一凝,下一刻……他一把用胳膊搭在了陆羽的肩膀上。


    都提示到这份上,纵是夏侯惇的智商捉急……也能听出来,陆羽这是给他下药,要治他那肾虚、早泄的毛病呢!

    而这……的的确确是夏侯惇心头永恒的痛……


    不知道为什么,从入主兖州以后,夏侯惇就感觉很虚,特别是晚上在床笫之间时虚的格外厉害,而行床笫之事时也是一次比一次时间短,夏侯惇都无语了。


    只是……碍于自己将军的身份,他也不好意思去求问……


    他更不想被人议论,这么牛逼轰轰的将军,却是一个肾虚的男人!


    故而……妻子死后,夏侯惇都没有再续弦,只是纳了一房小妾,而白日里……他不许小妾出门,实际上……就是他想要遮掩那“肾虚”的事实……


    此番被陆羽悄声点破,夏侯惇索性直接拉着陆羽往一旁角落里。“陆功曹,借一部说话……”


    呵呵……


    陆羽就“呵呵”了!


    谁刚才说都是自己人,无所谓来着?


    敢情……意识到他陆羽精通男科,就变成借一部说话了?


    “将军……慢点,慢点!你抓的我胳膊有点疼!”


    陆羽几乎是被夏侯惇给提着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他甚至现在都没有心情问陆羽此行的目的,因为……此刻夏侯惇的内心火急火燎的,“陆功曹,你方才说的10克黄精,20克枸杞,20克桑葚,10克龙眼肉、20克红枣、一两片花旗参,冲茶带水是干嘛的?”


    尽管四周无人,可夏侯惇的声音还是很小,他想要再度确认。


    很难想象,一个在战场上大大咧咧,暴躁无比的将军,此时此刻……竟是如此细声细语在与陆羽交谈。


    “咳咳……”陆羽轻咳一声。“我这方子是专治肾虚、不举、早泄的……似乎,看夏侯将军的神色,这三样都有吧!”


    呃……夏侯惇一愣,有点尴尬呀……


    可与此同时,他意识到这是一次机会,陆羽既已经知道了,且他又懂这些,那何不好好请教请教呢?


    “陆功曹,你说的这偏方当真有效么?”夏侯惇接着问……


    陆羽都快忘了,他来此的目的是送钱的……


    而现在,他整个人就像是像个老中医,专门来治男科一般!

    “有效,我保证有效……夏侯将军不妨试试看,这些药物均是大补阳气,不过……其中有一味药‘花旗参’较为名贵,也可以替换成党参,再加入点儿甘草中和药性……以此每日服用,不出一个月,夏侯将军必定龙精虎猛,重振雄风!”


    陆羽可不是瞎逼逼的,前世……他有一个朋友就患肾虚、不举、早泄这样的病症。


    呃……真的是一个朋友!不要多想!


    为了帮助这个朋友,陆羽是遍寻名医,而最后……还是一位老中医提供的药方,药性温和,见效极快……


    陆羽那个朋友以此药方……以茶带水,不出一个月真的就重振雄风了。


    仔细要论一下,陆羽的那个朋友也是一袋米都抗不到五楼,身子骨跟夏侯惇比差远了。


    故而……陆羽笃定,按照这个冲水的方子,夏侯惇也将重塑昔日雄风!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儿媳往我家跑,你竟不介意


    “陆功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若……若这方子有效,那……”夏侯惇的眼眸中带着火花,很炙热。


    像是能把人顷刻间给融化掉。


    陆羽挠挠头。“夏侯将军,我就是把这方子说出花儿来……你不试也白搭呀。”讲到这儿,陆羽一边轻拍着夏侯惇的后背……一边安慰道:


    “其实啊,在大自然中有一种动物他们是森林之王,看上去威风凛凛,可实际上他们也很快,也就三、五息的时间吧……所以呀,这事儿夏侯将军不用自卑,老天是公平的,给了你强悍的身体与武艺,自然会从其他的地方找回来一些,否则……让我们这些战五渣怎么活下去呀!”


    安慰之余,陆羽想到的是非洲草原上的狮王索罗大帝,平常牛逼轰轰挂闪电,见一个雄狮干掉一个,可与雌狮那啥时,往往帅不过三秒。


    陆羽都能从纪录片中那些母狮的眼神里看出失落与意兴阑珊。


    当然了,如果真的要让陆羽选择,强健的身体与刚强的肾,他一定会选择后者!

    “陆功曹……”夏侯惇的话变得信誓旦旦了起来,只是,他的声音依旧很低。“你记住咯,若是这方子有效,那我夏侯惇感谢你一辈子,不……我得感谢你八辈祖宗!”


    呃……陆羽有点懵,夏侯惇夸人的话很别致啊。


    “好了,好了……我来这儿可不是行医的,夏侯将军……快去看看,我专程给你准备的惊喜!”


    陆羽再度拍了拍夏侯惇的后背……


    两人又朝方才的位置走了回去。


    “打开……”


    陆羽一声吩咐。


    “砰……”的一声,箱子打开,而映入眼帘的是灿灿夺目的光芒。


    金子,都是金子啊……


    夏侯惇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打这么多场战斗,有时缴获的战利品也不少,可……当真这么多金子,大半箱子就摆在自己眼前时,夏侯惇整个人还是颇为震撼。


    当然,这股震撼才刚刚开始……


    因为陆羽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的怔在原地,呆若木鸡!

    “夏侯将军,这些个……是咱们油坊这一个月以来收益的‘分红’,都是你的。”


    “这个月听卫老讲,因为要推广,所以生意其实也就是一般……下个月,只会比这更多。”


    啊……啊……


    陆羽的话一句句的传入夏侯惇的耳畔,啥?他说啥?


    这些金子都是分给他夏侯惇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陆羽好像提到了,就这还是生意不好的情况下,下个月,还会更多!


    乖乖……这油坊怕不是个金山吧?

    夏侯惇已经懵了,那并不聪明的智商,此刻……竟也开始浮想联翩!

    等等……夏侯惇猛然想起,他不能要啊……人家荀彧、曹纯是拿五十万钱换来的一股,可他……一串五铢钱都没给过陆羽,凭什么……能赚到这油坊的收益呢?

    不对,不行!

    夏侯惇连连摆手。“这我不能要……太贵重了,况且……我压根就没给你钱,自然也算不上你那所谓的‘入股’……”


    “诶……”陆羽微微一愣。


    果然,夏侯惇脸皮还不够厚,不过……陆羽早就预判到了他的预判。“我可没说……你入股了呀……”


    一句话把夏侯惇给整懵了……


    “那……那这些金子是?”


    “你该收收,你不是还欠我十万只蝗虫呢嘛!那十万只蝗虫……就算是你的股份了!”


    啊……啊……


    短暂的愣神儿过后,夏侯惇明白了,敢情陆羽的意思是把这蝗虫的收益都给算进去了。


    等等……哪里不对呀?


    夏侯惇眉头一挑。“不是……五万只嘛?”


    “夏侯将军要再问,那就是十五万只了。”陆羽咧嘴一笑,露出那人畜无害的笑容……


    嘿……敢情被这小子给算计了一道。


    “十万就十万吧!”夏侯惇嚷嚷着。“我早就在各郡县发下告示,只是现在……还没开春,地里的哪有什么蝗虫,我可说好了……若是地里一共都没有十万只,那你可别怪我捉的少了!”


    呵呵……


    陆羽就“呵呵”了,他只盼着整个兖州连十万蝗虫都没有呢……


    当然了,如果这边几十万农户,要重视起来去捕蝗,那大量的蝗虫极有可能会被扼杀在幼虫的时候,发育不起来,更别说聚集了,当然,这是一步大棋,必须要一步一步的来。


    ……


    “陆功曹,今儿个高兴,你就别走了,就在我府上,让你尝尝我们谯县的好酒!”


    ……一听谯县的好酒,陆羽登时有兴趣了。


    他在上辈子曾听说过一个美丽的传说,驰名中外的“古井贡酒”,他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汉末时期,便是起源于沛国谯县。


    相传谯县有一口老井……井中的水格外甘甜,便有人开设酒坊以此水酿酒,取名九酿春酒。


    因为酒水醇香,故而风靡大汉,而谯县的官员将此酒上贡给天子……天子龙颜大悦,故而此酒又称为“古井贡酒”,所谓古井贡酒,年份原浆!


    不等陆羽去细细的遐想……


    “大哥……”一旁的夏侯廉开口。“咱家的酒都给将士们分完了呀……”


    “不是还有两坛子九酿春酒么?”夏侯惇嚷嚷道……


    “可……可那是两坛子三十年的陈酿啊……”


    “哈哈……今儿个是双喜,不……是三喜临门,今日不喝这三十年的陈酿,更待何时?”


    夏侯惇眉头一挺,“廉弟快去拿……今儿个我要与陆功曹不醉不归!”


    啊……三喜?

    陆羽微微一愣,他琢磨着……夏侯惇儿子大婚是一喜?

    收到这么多钱财也算是一喜?

    那第三喜在哪?总不至于是那个让夏侯惇重振雄风的方子吧?乖乖的……这也可以?

    摇了摇头,陆羽索性也不去想了。


    夏侯惇则是与陆羽勾肩搭背的往里厅走去,两个人就好像是亲兄弟似的……


    ……


    三叠小菜,两壶烫酒,一张案牍,夏侯惇与陆羽分坐两旁。


    “干了……”


    夏侯惇颇为豪爽,言语已经有些磕绊了起来,像是微醺。“喝了这一樽,还有三樽……”


    陆羽倒是清醒一些,汉代受制于酿酒工艺,纵是古井贡酒……


    度数也差得远呢,大致就跟以前的啤酒差不多……


    这个度数的酒水,按理说陆羽是醉不了的,可毕竟两大坛子,此刻陆羽都感觉微微有些恍惚。


    “陆功曹啊陆功曹,你可是给我解了燃眉之急了!”夏侯惇开始说醉话了……


    “燃眉之急?”陆羽反问……


    按照他的想法,夏侯惇多半指的是儿子大婚的事宜。


    话说回来,谁家娶媳妇不花钱呢?故而……这多半箱子的金子正是及时雨!


    果然,“哈哈哈”……夏侯惇大笑出声,似乎话题也围绕着儿子的大婚!

    “大哥就要回来了,听说他是特地为了参加子林与沐儿的大婚……这是高兴事儿啊!”


    夏侯惇豪饮一樽……


    “陆功曹啊,不瞒你说,我正愁着怎么去跟嫂嫂下聘礼呢?之前两次下聘都被嫂嫂给回绝了,说是等大哥回来再说……可方才妙才带信回来,说是大哥已经吩咐的让嫂嫂收下聘礼,挑选良辰吉日,怕是这婚期已经不远了。”


    “竖起来……因为之前两次的聘礼实在太过寒颤,你这一箱金子倒是给我解了燃眉之急,只不过……也只能用一少部分。”


    一少部分?陆羽有点没听懂……儿子大婚,多大的事儿,这种情况下,还有必要如此小气的么?


    正想发问,哪曾想,夏侯惇抢先问道:


    “陆功曹,虽说沐儿是我侄女儿,可平日里接触的少,听说她总是往你府邸里跑,一待就是一整天,你倒是给我讲讲沐儿怎么样啊?”


    呃……这话问出,陆羽有点尴尬。


    他琢磨着,曹沐的准公公问自己……说他儿媳妇天天往自己家跑,一待就是一整天在,这话怎么听着像反话呀?都有点“麻豆川媒”的味道了。


    咳咳……


    轻咳一声,陆羽连忙反问道:“夏侯将军是责怪我咯?”


    “不!”夏侯惇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那准儿媳往你府邸里跑,我并不介意……”


    啊……“咕咚”一声,陆羽咽下一口口水?

    陆羽感觉他自己都要快要“介意”了,坊间可有传闻,他陆羽是隔壁老王,就连陆羽都琢磨着,他完全符合隔壁王叔叔全部的特点,可关键是……他跟曹沐真的是清白的!

    看到陆羽这副表情,夏侯惇“哈哈”大笑。“陆功曹啊,你!我还不放心嘛?凭着你立下的功劳,若是想娶大哥这长女,那哪里还能轮得到子林这臭小子?哈哈……尽管坊间有些风言风语,可我从不介意,那些宵小之徒也休想因为这个离间咱俩的关系!尽管你姓陆,我复姓夏侯,可咱俩的心贴在一起,坚如磐石!”


    嘿……这话说的。


    陆羽顿时觉得这段时间的付出是值得的,真的好值!

    夏侯惇都要与自己称兄道弟了。


    “咳咳……”一声轻咳,陆羽笑道:“夏侯将军既然这样,那我就向你讲讲曹沐这丫头吧……”


    “以后不要称我夏侯将军了……凭咱俩这交情叫叔、伯都行!”夏侯惇一拍陆羽的肩膀……直接更进一步了。


    等等……陆羽琢磨着这称呼不对,他有点亏!


    他姐姐蔡琰叫老曹是兄长,你夏侯惇叫老曹也是兄长,凭什么我陆羽就得叫你叔啊?这辈分儿乱着呢!

    “呵呵……”陆羽苦笑一声,也犯不上去反驳,以后该叫将军还叫将军好了,千万别把自己辈分儿喊低了。


    “曹沐这丫头啊……哪哪哪都好……特别是……”


    陆羽差点就脱口——特别是那36C的傲人那啥……


    话到了嘴边还是止住了。“咳咳,特别是她的性子很豪爽、很执着,想要做一件事儿,那是真的能耐住性子,纵是万分辛苦也在所不辞!”


    提及此处,陆羽想到的是曹沐学锻造的过程,哪有这样的女孩儿呀,原本看不起百工,可真的要学习锻造术时简直想是不要命一样!

    当然了,这也是让陆羽对曹沐印象大为改观……


    其实,要不是第一印象不好,总惦记着她长大后联合小叔子陷害丈夫的黑历史,陆羽……觉得曹沐还是很不错的,要身材有身材,要坚韧的性格也有坚韧的性格!


    当然了,她的这些比起昭姬姐姐来还是差了一截儿,主要是刁蛮了点。


    不过……那对C的倚仗与对A对垒比较时,战力依旧碾压呀!


    ……


    有关曹沐的话题,陆羽与夏侯惇只聊了寥寥几句……


    之后……两人从天南地北聊到了行军打仗,聊到了军饷、军资……也聊到了曾经的荥阳之战、濮阳之战!

    酒过三巡,夏侯惇已经有些明显的醉意……


    而这时候,恰恰聊到的是一个话题——兵!


    当然,在夏侯惇眼里,也可以用两个词来代替——战友,亦或者是兄弟!


    “陆功曹啊,你可知道我夏侯惇有多缺钱么?”借着醉意,夏侯惇当先开口……


    陆羽还嘀咕呢,为何这一大箱金子,夏侯惇只打算用一小部分给儿子完婚……那其他的呢?


    或者说,难道夏侯惇还有外债?

    “我还正想恭喜夏侯将军呢,贵公子迎娶曹府千金,可喜可贺呀……等到大婚之日,我再送上一份重礼,比今天这份儿多!”


    陆羽笑着说道,说白了,他就是想再送给夏侯惇点钱。


    都这关系了……你缺钱,说一声,哥们这儿有啊,不差钱!


    夏侯惇摆摆手。“我不是说这个……”


    讲到这儿,他的脸色黯淡了下来,似乎有心事,他提起酒樽将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后,方才开口道。


    “濮阳之战因为我的疏忽……因为我大意轻敌中了吕布小儿那调虎离山之计,守城的一千余将士死战……逃出来的不足三百人。”


    似乎是提到了伤心事,夏侯惇又倒了一樽酒水,再度一饮而尽。


    “你可知道,这死掉的七百多弟兄,他们的家小有多难过?多痛苦?多伤心嘛?”夏侯惇又要倒酒,陆羽一把抢过酒壶,再这么喝就真的醉了。


    夏侯惇也不介意。“七百个兄弟里,有三百二十七个弟兄,他们是家中唯一的男儿;有四百三十二个弟兄,他们尚未娶亲;有一百二十个弟兄他们还没有你大呢;还有十七个弟兄的父母听闻噩耗,重病卧床,奄奄一息!”


    讲到这儿,夏侯惇握紧酒樽的手在不住的发颤……


    他在为自己的大意懊恼不已!


    陆羽能感受到,他虽是常败将军,却是一个爱兵如子的好将军。


    怪不得……屡屡战败,可手握的兵马越来越多,官衔越来越大,诚然这有曹操器重他的缘故,却与将士们的爱戴也脱不了干系。


    陆羽这边还在细细的思索……夏侯惇的声音再度传出。


    “曾经,就像今日这般,我也与弟兄们一起开怀畅饮过,那时我问他们当兵是为了什么?有新兵说什么建功立业、光耀门楣;有的说是为了填饱肚子;可唯独一个快四十岁的老兵的回答让我现在都不能忘记。”


    “他……他说他窝囊了一辈子,想要在临死前留下点儿什么,他想昂着头回到自己家里对自己的婆娘说一句——你男人出息了!”


    讲到这儿,陆羽能注意到夏侯惇的眼角已经开始泛起朵朵泪花……


    这个铁骨铮铮的硬汉竟然快哭了。


    “夏侯将军,后来呢?那老兵呢……”陆羽接着问……


    “他……他战死了,濮阳之战时,为了掩护小股部队的撤离,他选择殿后……然后死在了乱枪之下。”夏侯惇抹了把眼睛,从怀中取出一封血书,给陆羽递了过去。“这是他最后写出的一句话,让逃出的弟兄们带给我……”


    陆羽接过血书,缓缓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小字,而且歪歪扭扭并不漂亮。


    很明显,这老兵没读过几年书,可……偏偏上面的字眼——“将军,告诉我婆娘,他男人也出息过,他男人绝不是个孬种!”


    哗……


    这几个字看在眼里,就是陆羽也不由得心头一阵悸动。


    口中直呼“好样的呀……”


    夏侯惇“唉”的一声,再次感慨道:“这是在濮阳战场,因为我的疏忽而殒命的将士们,可……在此之前,跟在我身边或战死,或饿死的兄弟太多了,我唯有将大哥给我的封赏、将一场场战斗中缴获的战利品给这些死去弟兄的家小。”


    “只有这样,我心里才能舒坦一些,大哥经常告诉我‘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我觉得……大丈夫在世,首先要做的是铭记而不是忘记……”


    “倘若真的有夏侯惇战死的那一天,九泉之下我见到他们,我必须能拍着胸脯告诉他们,你们的家小一切安好,我夏侯惇从没有忘记你们,也绝不会辜负你们!”


    双拳紧握……夏侯惇的情绪到了顶点。


    他醉了,也唯独在这半醉半醒之际才能将心头埋藏的这些合盘讲出。


    尊敬……敬佩!

    除了敬佩外,此刻的陆羽没有任何其它的情绪。


    他总算是懂了,为何在收到如此庞大的一笔金子后,夏侯惇会呆若木鸡,会瞠目结舌,会亢奋连连,会激动不已!

    但最终他只敢将一小部分用在自己家……因为,他的肩膀上担着的不是某个人、也不是几个人,而是……那些逝去弟兄们的托付啊!

    这些钱的出现,持续不断的出现,能让夏侯惇长长的喘出口气。


    那些战死弟兄家小的生活有保障了……甚至说,他们能过的好一些了。


    夏侯惇整个军旅生涯所追求的不就在于此么?

    呼……


    陆羽长长的呼出口气,他原本真的把夏侯惇想的简单了,他对夏侯惇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那古籍文献中。


    可……夏侯惇不是文字,也不是记录,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哪,他是一个鲜活的人哪!


    纵是常败又如何?

    在曹营将军里,还真的没有一个人比他更配的上那“大将军”的称号!


    沉默,整个屋子格外的沉默……


    似乎是过了许久,有一炷香,两炷香那么久……


    眯了会儿眼睛的夏侯惇清醒了一些,似乎也意识到方才话太多了。


    “哈哈……今儿这么高兴的日子,怎么尽说些伤心的话了……怪我,怪我,我自罚一樽,自罚一樽!”


    “夏侯将军,今儿不喝了。”陆羽将酒坛子收了起来。“天色不早了,再喝天就要破晓了,我该走了……回见!”


    真不能再喝了……


    倒不是费酒,陆羽觉得有点费眼泪……


    这种战场上的情义太容易惹人泪目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沐·百炼钢不如绕指柔


    蔡府,后院……


    “哐,哐,哐……”锻造、打铁的声音不断传出,频率似乎比以往要更密集一些。


    而此刻,几十名铁匠早已吃过了热腾腾的早饭,一月如一日般的尝试着将镔铁放入熔炉中,用那老方法锻钢。


    小小的一座院落,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打造出的超过两百柄精钢战戟,超过一百柄佩刀。


    似乎每一个匠人都卯足了劲儿,而他们眼中的炙热远胜从前。


    “这几日天稍微暖和了一些,熔炉内的温度要控制一下……”


    曹沐与往常一般无二,早早的来到了这院落,她先是仔细的检查了一番那四个大熔炉,然后细致的向匠人们提醒着什么……


    不过,今日与以往不同,她始终皱着眉,显得忧心忡忡!


    而此间匠人大多知道,曹公明日就回来了,他是特地赶回参加女儿与夏侯家公子的大婚。


    这位曹府的千金大小姐就要嫁人,所谓出嫁从夫,怕是从今往后,就再难出现在这熔炉之旁。


    别说……这么些时日都习惯了有她在一旁记录,提醒……


    这突然要走,难免有些不舍得……


    说起来,每天早晨,曹沐总是会在大家伙儿到来之前,第一个赶到这边,除了将曹府的一些珍奇的肉食、点心摆放在桌子上,也会将昨夜自己汇总出来的一些锻钢成功或者失败的地方例子,用深入简出的话语讲述给大家伙儿听。


    起初,大家还听得漫不经心,可渐渐的,他们发现,在锻钢时,若是规避这些风险,往成功的经验这边靠,往往成功的几率会高尚许多。


    而一个月来,锻钢的成功率也的确在一天天的飙升!

    从三成,到四成,然后是五成……


    中间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瓶颈后,待得曹沐再度将全新的理论总结出来,匠人们听过后……再与他们的实践相结合,锻钢的成功率直接跳过了六成来到了七成、八成!

    而今日……


    所有人都很紧张,因为曹沐已经将锻钢过程中完整的步骤,包括一百多处细节,两百多处需要规避的错误操作完全归纳,甚至……锻钢中五个大的时间节点,火温的几处关键变化,一一讲述给大家伙儿,几乎已经算是保姆级的锻钢教学。


    甚至……在锻钢过程中,她还会细细的提醒。


    所有匠人都知道,曹沐是想要在大婚之前完成镔铁锻钢百分之百的成功!


    ……


    清晨笼罩下的白雾渐的变成了露珠……


    所有人卯足了劲儿,他们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此刻与曹家大小姐共同的美好回忆,也要帮她完成这个梦想!

    百分之百的成功的梦想!


    “都吃饱了吧?来……提起精神来,今儿个一共锻造十二块镔铁,均是镔铁中材质最上佳的!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典韦大喊时,不忘深深的望了曹沐一眼。


    他的话粗中有细,意思很明白,翻译成粗口就是——特奶奶的,都给俺听好了,今儿个一块儿也不许失败!

    可怕呀……


    放在二十多天以前,一百块镔铁能炼成三十块钢,这里的铁匠们都要烧高香了,而今天,他们挑战的竟是全部成功!

    而此间的差距,所有人都很清楚,便是曹沐那总结而出的理论与他们实践不断的融合!

    同样的……他们也知道。


    今日若是达不到这个目的,怕是明日起……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诸位匠人师傅,咱们今儿个也都加把劲儿,争取不出现任何失误……”曹沐一句话落下,一个个匠人已经各位各位,各行其是。


    而曹沐说话时,余光下意识的瞟向了一旁的院落。


    那里是如今在整个兖州,声名赫赫、日进斗金的油坊实验基地。


    由“诸葛亮”负责,他也如曹沐般会在隔壁院落从早到晚不断的尝试那单位粮食下榨出更多油的方法……


    其实,诸葛均做的内容与曹沐相似,也需要大量的实践,记录下每一次酿出的油量,反复总结,然后用新的方法再去实践,严格地说起来,与这锻钢的方法倒是殊途同归!

    “呼……”曹沐微微呼出口气,眼眸中多了几许神伤。


    她也知道,等父亲回来后,怕是就不会再允许她这般的肆意妄为……


    “你小子,以后……也要加把劲儿呀!”


    喃喃细语……


    渐渐的,曹沐的眼眸再度移开,这次望向的是阁院中间的一间院落,那是陆羽的寝居。


    听闻,陆羽昨日是醉醺醺的回来的,想必……现在还没睡醒吧。


    “这陆羽……”提到这个名字,曹沐想说很多话,她能在这边坚持下去,不就是因为陆羽曾经的那翻斥责么?

    她尤自记得,陆羽说她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说她什么也不懂……说她幼稚。


    能坚持到今天,曹沐心头潜藏着的是不服与不甘,他想要证明给陆羽看,她才不是“一瓶子不满”呢,只要是她想做的事儿,她不仅要满,而且要溢出来!


    当然了,曹沐对陆羽又是心存感激的,若是没有他的那翻痛骂,曹沐哪能意识到这锻造中蕴含的大学问呢?

    如何能体会到匠人们……哪至于每一个下人的不易?


    又如何能收敛起那大小姐的脾气,与匠人们打成一片,亲密无间。


    话到了嘴边,曹沐有许多话想说,却唯独只吟出了三个字……“谢谢,你!”


    虽只有三个字,却意味深长。


    典韦注意到了曹沐,以及她目光所在的方向。


    典韦挠挠头,当即将熔炉交给一个其它的匠人,旋即站起身来走到曹沐的身旁。“俺替你去请陆公子吧?”


    啊……曹沐微微一惊,“请他?干嘛请他?”


    嘴上虽硬,可眉宇间的期待已经暴露她内心的想法。


    “噢……”典韦语气平淡的说道。“今日或许是沐姑娘最后一次在这儿,理应让陆公子来瞧瞧,瞧瞧沐姑娘这一个月以来为咱们这锻钢带来了些什么……再说了,今儿个既是追求全部成功,那更得喊陆公子来见证下这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啊!”


    最近跟曹沐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典韦感觉自己变得有文化了许多,甚至……都学会揣测别人的心里了。


    像是什么“奇迹”这类的词汇,他原本压根就不知道啥意思。


    可随着成功锻钢的比例一天天增高,典韦下意识的认识了“奇迹”这两个字,甚至,现在给他块石头,我都能在地上把这么两个字写出来。


    “好……好吧……”曹沐银牙咬住红唇,既是最后的一天,那索性就让陆羽看看,她还是不是一个月前……那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幼稚的女孩儿!

    ……


    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陆羽,一大清早就被剧烈的敲门声闹醒。


    摸摸脑袋还有点儿恍惚,昨个儿九酿春酒喝的不少,晕乎乎的……连带着,愣是还喝出一股对夏侯惇的佩服,这么想想,好不划算哪!

    “谁呀?”随口这么一问。


    “末将典韦!”


    啊……陆羽赶忙起身,典韦不轻易来这儿,更不会选择在一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他来这边必有缘由。


    “可是锻造坊那边出什么事儿了?”陆羽打开门,急问道……


    “是有点事儿。”典韦的语气很平淡。“可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还望陆公子去后院一窥究竟……”


    说着话,陆羽跟着典韦快步的赶到了后院熔炉这边。


    “哐哐哐”依旧是有打铁声……


    “唰唰……”微风与火焰碰撞也会出现几缕细微的声响。


    而院落中,一如既往还是二十多个匠人,还有这群五大三粗匠人中格外显眼的红衣少女——曹沐。


    这段时间,陆羽没顾得上关注这边,看曹沐的样子黑了呀,像是晒得。


    太阳的照射与熔炉中炙热的温度,几乎让她整个人黑了一圈……


    不过还好,底子好,完全不影响她的容貌。


    只是,她那挥汗如雨的样子哪里还像是曾经养尊处优大小姐,活脱的一个乡下姑娘啊!


    究是挥汗如雨,她依旧时不时的走进每一处熔炉,时而弯腰去窥探其中的火焰,时而去手中的竹简里寻觅着什么,更是时而会嘱咐这些匠人们一些东西。


    让陆羽意外的是,匠人们竟均会欣然接受她的嘱咐,在锻钢的过程中或多或少做出些许改变。


    说起来,最近这段时间陆羽一直关注的是油坊,倒是把这锻钢的进度忽略了不少……


    现在都不知道,成功率几何了?

    “典都统?你喊我来这儿,就是为了看锻钢么?”


    在陆羽看来,就不是第一次锻钢出来,新鲜劲儿早就过去了,不过是成功率的问题,没必要特地拉他过来见证吧?


    说实话,这里挺热的,陆羽感觉裤子都快湿了。


    “陆公子看就是了……”典韦指着一处熔炉。


    却在这时……


    “成了,沐姑娘快看,成了!”一名匠人手舞足蹈起来……曹沐徐徐跑了过去,这匠人则从熔炉中取出了锻造好的钢……


    隔着老远,陆羽能看出来……此间匠人锻钢的过程很熟练,比曾经的典韦都要娴熟!


    这……不就炼出来了?这……也没啥呀?


    陆羽回过头望向典韦,似乎对他的目的还是一脑门子的问号……


    “陆公子不妨继续看……”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


    “沐姑娘,这里也成了!”又一名匠人吆喝道……他们习惯了,每次成功都先喊曹沐过来看一下,因为……她会记录一下上面的色泽、火焰、纹理……


    曹沐点点头示意可以过水凝固了……


    匠人便开始了下一步的动作。


    嘶……


    此时此刻,陆羽生出一个脑回路很清奇的想法,这曹沐不会是社交牛逼症吧?

    一个月……就与这么多匠人打成一片?今儿个……难道……典韦是让他来看曹沐装逼的?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


    “沐姑娘,这里也锻造成功了,就跟你说的一模一样,所有步骤精确到毫厘,分毫不差!”又一个偏远一点儿的熔炉处,匠人的声音喊出……


    等等……陆羽琢磨出点儿内味儿来了。


    三次锻钢全部成功?这是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么……


    不会吧?

    不等陆羽细想……


    “我这儿也成功了!”又一个匠人开口了,也就是说,四个熔炉第一波锻钢,全部成功了?

    陆羽很惊讶,特别惊讶……


    要知道,这特喵的是古代呀,这里没有精细化的控温熔炉,也没有智能化的器械操作,所有锻钢的过程全部是人工完成的。


    而且,典韦第一次锻钢成功时就提到过,这锻钢的过程别看简单,可其中有上百种变化……每一种出现偏差,都有可能对镔铁的材质产生巨大的影响,从而功亏一篑。


    也就是说,真要按照流水线、系统化的攻略、步骤一步步的完成锻钢,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陆羽的眼眸望向了曹沐,望向了她手中捧着的竹简……


    如果猜测不错的话,曹沐竟然将这不可能的步骤全盘梳理总结了下来,成为了一份行之有效的攻略!


    这……


    “咕咚”一声,陆羽一口口水下咽,现在,他总算是知道典韦喊他来干嘛了……


    这小小的阁院,这二十余匠人,一个少女……他们正在创造着一个奇迹,而此间全盘统筹、指挥若定的正是昔日里他重重斥责过曹家嫡长女——曹沐!

    “陆公子……”四块精钢炼成,典韦还想说话……


    陆羽却是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开口,全明白了,已经全明白了……


    不过,第一炉全部成功,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他打算继续看……继续看下去!


    一个上午,锻钢进行的颇为顺利……


    让陆羽意外的不单单是八块精钢全部锻造成功,还有……这锻钢的速度!


    没错,每一处熔炉,几乎只需要一个多时辰,就能完成整个熟铁与生铁的融合,就能凝固成钢,而且每一处熔炉锻钢所需的时间几乎一模一样……


    这简直是流水线、系统般的速率呀!


    陆羽原本打算让人送来些食物,可典韦拒绝了……这边的匠人一天只吃两顿饭,开工时一顿,傍晚下工时一顿……


    听到这儿,原本还有饥饿的陆羽也浑然饱腹了一般,这一刻,他愿意陪着这群匠人,陪着曹沐去继续见证奇迹。


    当然,或许曹沐与这群匠人还没有意识到,她们正在做的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儿!


    钢……钢枪、钢戟、钢刀……


    在这个时代,这几乎是科技树上碾压般的存在!


    一如曾经铁器取代青铜器时那般,铁器如何碾碎青铜器的,那么……钢质结构的兵器就能如何碾碎铁器。


    百炼精钢,如此兵刃之下,这是能打造出一支战无不胜、如钢铁般坚韧的百炼之师的基础啊!

    这么一想,陆羽都替各路诸侯感到颤抖。


    一个少女,几十名铁匠,属实将要让各路诸侯由衷的颤抖了!

    ……


    整整一日,原本计划锻造十二块精钢,愣是超额完成了,今日锻造了十六块精钢。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锻钢的成功率百分之一百!

    事实摆在眼前,这让陆羽陷入了深深的、无以名状的震撼、良久的震撼。


    这个数量,足够打造四十多柄精钢战戟,一百多柄精钢佩刀!


    就连陆羽都忍不住要对曹沐、对这些匠人竖起大拇指,这已经不能用牛逼来形容,这是小母牛跳舞——左一个牛逼,右一个牛逼!

    黄昏来临,饱食了一顿,到下工的时间了,所有匠人都没有走,他们一一走到曹沐身边,与她交谈着什么……


    眼神中却饱含留恋。


    而曹沐的眼眶早就热泪翻滚……


    “陆公子,明日沐姑娘怕是就不能来了……”陆羽身侧的典韦难得的语气哽咽……


    这时,陆羽才意识到,似乎……明日曹操就凯旋回来了。


    他若是回来,怎么会允许即将嫁人的女儿天天跑到陆羽的府邸呢?更别说……去做那完全没有女人味儿的锻钢了?


    “唉……”典韦长叹一声。“若然不是沐姑娘每日的记录,每晚回去后的总结,次日告诉我们需要规避的地方,锻造坊是不可能实现今天的成绩……”


    “这权且……”讲到这儿……典韦踟蹰了,在陆羽印象中,这个铁骨铮铮的壮汉,今日还是第一次说话时这般磕绊。


    终究,典韦还是开口了。“这权当是我们这些匠人送给沐姑娘最后的礼物吧……”


    一言蔽,典韦从陆羽的身侧走开,他走向曹沐,一言不发……


    或者说,他害怕一旦开口,就止不住的泪目了。


    典韦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匕首的锋芒被藏入鞘中,可这枚匕首陆羽一眼就认出,这是典韦锻造出的第一块儿钢,以此打造的第一柄匕首!

    这于典韦想必有特殊的意义吧?

    此时的典韦将这匕首塞入曹沐的手中,紧接着转身快步走开了……


    古之恶来,从不在人前落泪。


    望着典韦离去的背影,曹沐紧咬嘴唇的牙齿松开了,她小心翼翼的怀抱着这匕首,口中呼喊道:“典师傅,一直以来,谢……谢谢你……”


    这一刻,从陆羽的视角,他能看出,典韦哭了……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典韦真的哭了。


    而此刻……陆羽觉得,他……也该跟曹沐说点什么……


    然后,做点儿什么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袭红袍,英姿飒爽

    “喂……”陆羽缓缓的走到曹沐的身后,轻呼了她一声。


    “我名唤曹沐,可不叫‘喂’。”


    哪曾想,曹沐抹了把眼睛,转过身双手一掐腰,面对陆羽整个人傲娇起来了。


    “一整天没来打个招呼,我以为你没注意我呢?”陆羽继续说道。


    “注意到了呀!”曹沐眼珠子一转。“只是,在这锻钢上,陆公子‘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理睬你也没用呀!”


    说着话,曹沐一摊手……


    嘿,这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陆羽被摆了一道……登时乐了。


    曹沐这回答,显然是一早就想好的,敢情这妮子……还生着气呢?


    气性可够大的……


    两人一开口就是这么剑拔弩张,周围的匠人只觉得自己很多余,当即……拱手告辞了。


    一时间,此间院落,只剩下了陆羽与曹沐两个人。


    “恭喜了啊……”


    “恭喜?”曹沐眼珠子上瞟。“我恭喜你才对吧?锻造坊是你建的,这锻钢的方法也是你提出的,到时候……在父亲面前请功,自然也是你陆功曹大功一件?我不过是陆功曹手下的一个匠人嘛,哪里敢让陆功曹恭喜呀!”


    阴阳怪气的……


    陆羽心里嘀咕着,这丫头心里到底有多怨恨哪?不就是当初数落了两句……犯得上这样?女人哪……唉……


    陆羽真的是无奈了,谁让人家是功臣呢。


    功臣任性点儿,没事儿,陆羽不跟她一般见识。


    当然了,陆羽又怎么能体会到,曹沐这一个月以来坚守着什么,她的内心又有多么的强大!

    “既然沐姑娘不领情,那就换个恭喜吧,恭贺新婚,早生贵子啊!”


    陆羽这边索性转移了话题,他正想借此话题多聊两句呢,比如,说说她那位准岳父,人还是不错的,多半是不会欺负你这儿媳的。


    “我嫁人你挺高兴的嘛?”曹沐白了陆羽一眼。


    “其实也没有特别高兴,只是一般高兴,为你高兴嘛!”陆羽笑着回道。


    “切……”哪曾想,曹沐直接转过身子。“本姑娘若是不想嫁呢?”


    啊……陆羽有点懵。


    夏侯楙虽然没见过,可听说长的还是很帅的,人也挺能打的,又是夏侯惇最器重的儿子,再说了,古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想嫁?不至于吧?

    见陆羽这边表情骤变,曹沐当即转移了话题,又感慨起来了。“陆公子,你可知道,我这一个月为什么还坚守在这边么?”


    登时,陆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丫头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陆羽无奈呀,除了那一对36C……陆羽觉得自己完全看不上曹沐啊,强扭的瓜可不甜。


    正想开口……曹沐的声音再度传来。


    “一个月以前,我还是一个对锻造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可一个月的时间,我不仅熟悉了这中间的每一个步骤,还将你锻钢的思路与匠人们的实践总结成了有据可依的文字,你看这个……”


    曹沐随手打开了几卷身侧桌子上摆放着的,厚厚的一叠叠竹简……


    陆羽这才注意到,这么厚厚一沓竹简竟然都是曹沐的记录。


    乖乖的……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陆羽感觉她最起码写的得有几万字。


    “这三十五卷记载的是第一次到第三百二十次锻钢成功过程中,每一次火温、质地、色泽的变化!”


    “这一卷,是根据之前三十五卷归纳总结而出,将整个锻钢过程细分为三十四个步骤,每一个步骤只要严格按照这些成功案例的操作手法,就是再愚笨的工匠锻钢出来也会极其容易。”


    讲完这些……


    曹沐挥手再度指向一旁,那是更庞大的一叠叠竹简。


    “这九十二卷则是记载的从第一次锻钢失败到第九百二十次锻钢失败的过程,同样,里面也涵盖了火温、质地、色泽的变化,甚至……每一次失败缘由,我都重点标注。”


    “而这一卷,是根据九十二卷锻钢失败的例子总结归纳而出,记录了锻钢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一百三十处细节,以及……二十一处十分关键的能直接左右成败的地方!”


    讲完这些……曹沐将那两卷总结的竹简递给陆羽。


    陆羽则一一翻开,这不翻开还好,翻阅之下,陆羽是惊诧连连……


    好细致呀!


    几乎是保姆级、胎教式的教科书了……


    或许,也唯有女孩子那细腻的心思才能把这件事做到如此程度,归纳的如此细腻、精辟……


    呼……


    陆羽长长的呼出口气。


    不夸张的说,当今天下,谁若是能获得这两卷竹简,那……他就掌握了这个时代兵器铠甲类科技树的顶端,兵锋所指,无往不利!


    呼……又是一声长叹。


    陆羽心里捉摸着,怕是曹沐都不知道,她总结归纳的这两卷竹简,在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


    “沐姑娘……我……”陆羽正想开口,虽然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可他又被曹沐打断了,此时的曹沐背对着陆羽缓缓向前走了三步,停住脚步,转过身,像是刻意的与陆羽保持一定的距离。


    她的话开口了。


    “陆公子,我能坚持到今天,能做到今天的这一步,我不为别的,我只为问你一句,我这百工锻造的科目算是完成了么?我曹沐到底有没有……你昔日说的那么不堪,那么幼稚!”


    咕咚,陆羽一口口水咽进肚子里。


    声音清晰可闻……


    这一刻,他真的是醉了。


    谁能想到,他陆羽当初不过是逞口舌之利,数落了曹沐一番,可曹沐却为了让陆羽正视,或者说为了让他道歉……就付出如此多的坚韧、如此多的心血,如此多的坚持……


    执拗啊……这丫头委实执拗啊!

    当然了,昔日……陆羽数落曹沐也不能全怪他陆羽。


    至少,写《后汉书》的、写《三国志》的都得出来背锅,你妹的……要不是因为他们写清河公主的黑料,陆羽也犯不上对她第一印象这么不好,更犯不上第一次见面就与她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当然了,目前看来……结果是好的,愣是逼出了一个锻造大师!

    此刻的陆羽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我为我之前数落你的话道歉……你很坚韧,你是我见过所有女孩儿中最坚韧的!”陆羽不吝惜自己的夸奖。


    “是嘛?”曹沐笑了,笑的格外灿烂,一个月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笑。


    她所图的或许从来就不是什么锻钢的成功,而是陆羽的道歉,是陆羽的认可。


    或许是因为,陆羽是第一个责骂她的人,或许是因为陆羽立下过赫赫功勋,纵然是作为女子,曹沐也渴望强者的正视……


    总之,陆羽的道歉与认可,在她看来,弥足珍贵!

    ……


    “沐姑娘,明日你父亲就回来了,你的婚事……”陆羽又把话题转移了过来。


    没曾想,陆羽的这个话题曹沐根本就不接……


    她反倒是问道:“陆公子,镔铁锻钢,本姑娘算是帮你立下一个功劳吧?”


    “算是吧。”陆羽如实回答……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怎么样?”曹沐接着问……


    怕什么来什么,陆羽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了,这妮子可千万不要说什么……你娶我之类的,陆羽会疯掉的。


    “咳咳……”


    一声轻咳,陆羽索性回道:“只要不是让我娶你,其他的什么事儿都好说!”


    “你……”曹沐一愣,她都没料到陆羽会这么说……“你……你疯了吧?谁?谁要你娶我呀?你这是自作多情!”


    一边说话,曹沐俏眉一蹙,当即朝陆羽这边走近了许多,陆羽真害怕……这妮子可千万别来个霸王硬上弓。


    好在,让陆羽担心的事儿没有发生。


    曹沐只是轻声的说道:“我真的不想嫁人,我还没准备好,你能帮我么?”


    啊……陆羽有点懵?


    不想嫁人?没准备好是啥意思?就像是……穿越前那种大龄女青年?单身贵族?平日里过的很小资,经常能去旅个游、喝喝咖啡什么的,完全不用因为带娃烦恼?

    是这个意思嘛?


    陆羽反问。“为何不想嫁人呢?”


    “陆公子,你不是蛮聪明的么?这都不懂?”曹沐皱了皱眉。“本姑娘可是要锻造出当世最强神兵的人,若是嫁人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人言可畏,堵住他们嘴巴的最好方式就是不嫁!”


    霍……陆羽当真还小瞧曹沐了,因为他的一番话,培养出了一个锻造大师还是其次,关键是人家的志向都变大了,像那对36C一样大……不爱红装,爱武装了!


    这……陆羽向谁说理去。


    最关键的是,昨晚他还在夏侯惇家里,跟曹沐的准岳父说“恭喜恭喜”,还要送一份大礼呢!


    一时间,陆羽有点懵……


    “你到底帮不帮啊?”曹沐银牙咬住红唇,一袭红袍在微风中格外的飒爽!


    反观陆羽陷入了沉思……良久的沉思。


    曹沐见他一言不发,心一横……直接胡搅蛮缠起来了。


    “你若是不帮,我就对外人说……早就与你私定终身的……那些该做不该做的事儿,咱俩统统都做过了,我看那夏侯楙还敢娶我?”


    噗……


    陆羽感觉他体内一口老血就快喷出来了。


    这话真要传出去,陆羽丝毫不怀疑老曹与老夏侯会打断他的腿的,一定会的。


    “沐姑娘,你这是威胁我!”陆羽眉头微微的凝起。“本公子可不喜欢被人威胁。”


    “哪里是什么威胁?这分明是帮你呀。”曹沐眼珠子连连眨动。“你想啊,典师傅是龙骁营的都统,又是武官教头,他哪有功夫帮你打理锻造?”


    “可除了典师傅外?还有谁能服众?能让这一干锻造坊的工匠们心悦诚服……”


    讲到这儿,曹沐前胸一挺,右手拍了拍胸脯。“只有我曹沐呀!也只有我掌管锻造坊,锻造精钢兵刃的品质,才能让你放心。”


    讲到这儿,曹沐眼珠子再度连连眨动。“陆公子,你放心好了,本姑娘对你没兴趣,本姑娘只对镔铁、精钢感兴趣,本姑娘是要锻造出让世人瞩目的神兵的人,当然了,这些都怪你……你得负责任!”


    霍……


    陆羽是委实无奈了,敢情这一切都怪我咯?

    唉……


    果然,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一旦涉及到女人,总是会变得莫名其妙的麻烦!


    ……


    ……


    当夜,回到房间的陆羽是辗转反侧。


    说实话,曹沐的一些话还是有理的,他陆羽能离开曹沐,可锻造坊能离开么?

    从锻钢这件事儿上就能看出一、二,有没有曹沐……锻钢的成功率怕是得腰斩。


    锻造坊太需要这样一个心思细腻、能吃苦、又善于归纳总结,还有着超强的自信与“社交牛逼症”的女人了……


    这么想想,曹沐还真是个人才呀!


    “唉……”无奈的叹出口气。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明儿老曹来了,他陆羽要怎么说?

    还有夏侯惇那儿……又要怎么说?

    要知道,夏侯楙可是老曹亲选的女婿,再加上今儿个……夏侯惇的聘礼丁夫人已经收下了,这要再闹出个退婚……


    保不齐人家夏侯楙一拍桌子大吼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想必到那时,陆羽就醉了。


    “难搞啊……难搞!”辗转反侧……


    就在这时。


    “哐哐!”


    轻微的敲门声。


    “谁呀?”陆羽当即问道……


    “陆公子,孔明在前厅等了许久,说是有要事求见!”这个声音脱口,陆羽听出来了,说话的是曹休安排的宿卫,保护陆羽安全的。


    可……孔明求见?

    隔着窗子陆羽看了看天,这都子时一刻了,诸葛亮这时候来干嘛?


    难道是油坊那边有什么急事儿?

    心念于此,“让孔明稍等我片刻……”陆羽赶忙穿上衣服,披上褂子,推开门往前厅走去。


    说起来,这段时间……


    油坊的生意大获成功,自然有“诸葛亮”的一份儿功劳,这让陆羽对“诸葛亮”的看法有些改观,他果然在钻研这一项上有点儿灵性!

    而如今,他已经是陆羽油坊中不可或缺的人才……整日除了早课外,一天要么待在城南的油坊,要么在后院研究如何增加产量……也算是妥妥的大功臣一个。


    以前看到他,陆羽总是十分嫌弃……现在,能赚钱了,也就越看越顺眼了。


    思虑的功夫,陆羽已经走到了前厅,而诸葛均早就在这边等待着他。


    见他在使眼色,陆羽吩咐身边的护卫都退下,这偌大的前厅一时间只剩下陆羽与诸葛均两个人。


    “可是油坊出了什么事儿?”陆羽当先问道。


    “不是油坊。”诸葛均咬着牙,似乎……有些话想要开口,又在挣扎。


    陆羽哪能看不出他的这副模样。啥情况啊?

    “孔明,有话不妨直说,看你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我……我……”诸葛均还是欲言又止。


    “你要不说,我可走了。”陆羽转身就要作势离开……


    这下,诸葛均直接脱口了。“陆师傅可否……可否帮帮沐姐,她……她不想嫁给那夏侯楙,求陆师傅帮帮他吧!”


    “啪嗒”一声,诸葛均直接跪了……


    乖乖的,这下,陆羽更凌乱了!

    从诸葛均的眼神中,陆羽能看出来他内心的想法,你妹的……孔明啊孔明,你特喵的才多大呀啊?就学会早恋、学会泡妞了?


    还泡的是老曹的嫡长女,曹府的水有多深?你特喵的能把握得住嘛?

    当即……


    陆羽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这一刻,他琢磨着自己要是诸葛亮他爹,一定是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这特喵的算是什么事儿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就这样了?

    陆羽凝眉问道:


    “你俩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第一百四十章 永远的敌人,永恒的利益


    “陆师傅,我跟沐姐没在一起呀……”诸葛均还在辩驳……


    当然,他们的确没在一起,曹沐哪里能看上傻乎乎的诸葛均呢?

    只是,两人每日待着的阁院相连,时不时的,诸葛均就会炒上一些丰盛的菜肴给曹沐送过去,他其实没有什么坏心思。


    之所以这么做是源于看到蔡昭姬与陆羽的姐弟情,诸葛均十分的心向往之。


    时不时的总是会想起自己的两个姐姐,也不知道,她们过的怎么样?

    而这种心里,自然而然让他把曹沐当成了姐姐。


    “唉……”


    陆羽很无语,还特喵的姐姐,陆羽压根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纯粹的姐弟情?

    顿时,看着诸葛均,他有一种孩子长大了,不听话了,娶了媳妇忘了爹的感觉。


    这特喵的什么事儿嘛!


    此刻陆羽的心情就犹如曾的经曹操一般,当曹操听到丁夫人乱点鸳鸯谱时,心情的无语程度几乎与现在的陆羽一模一样。


    “这事儿我记住了……”陆羽随口敷衍一句,“快回去,早点儿睡吧,我听卫老讲,最近商铺中的油已经供不应求,明儿个,你油坊的任务还重着呢!”


    这……诸葛均低着头,想问却又不敢问。


    陆羽师傅这是答应他了么?

    抬起头,诸葛均还想说点儿什么,只是,陆羽已经走远了。


    ……


    ……


    兖州,濮阳城。


    城楼之上,一个高大魁梧、器宇不凡的武者与一个儒家男人正迎着凛然的夜风,交谈着什么。


    “先生,听说曹操回兖州了……这可比你预料的要快上许多。”


    这武人正是吕布,而他身旁的则是陈宫。


    “奉先,我属实没料到,徐州这么复杂的局势,他曹操如此迅速的就能解决,甚至……整个徐州四郡没有生出半点的叛逆。”


    陈宫双手按着城墙,连连感慨道。“而曹操厉害的地方还不止于此,那一步奏请天子,赐给刘备下邳太守,赐给关羽广陵太守,委实高明啊!”


    “先生?这……又如何讲?”吕布的智商自然是无法理解曹操的这一番骚操作。


    甚至,他还觉得曹操很傻,让朝廷赐给刘备下邳城太守,这不是养虎为患嘛?

    “奉先哪,只有能看懂曹操的这几部棋,才能意识到他的高明之处,若然连这高明之处都意识不到,那想要战胜他无异于痴人说梦!”陈宫没有解释,而是又是一番感慨。


    陈宫了解曹操,也了解吕布……


    吕布这辈子是不可能意识到曹操这几步棋走的有多高明的。


    “先生?那……曹操带回数万兵马,会不会即刻进攻濮阳城呢?”吕布接着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听说,曹操此番加急赶回是为了他女儿曹沐的大婚?这……”


    “大婚,可笑,可笑!”


    陈宫一缕胡须,浅笑着说道:“咱们看到的是曹操想让咱们看到的,曹操是一代枭雄啊,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女而星夜兼程的赶回……呵呵,依我看,他这是剑指咱们濮阳城呢,不过……”


    话讲到一半儿,陈宫卖了个关子。


    吕布有点着急。“先生,这话你别说一半儿呀!”


    “哈哈哈……”陈宫大笑,待得笑声落下,他才徐徐分析道。“不过……依我之见,曹操进攻咱们濮阳城,多半还是会在七月!”


    “如今时节,曹营的兵粮都集中在咱们濮阳城,其余诸郡不过是只能勉强维持罢了,七月丰收,兵粮充沛,对于他曹操而言时机也就来了……”


    讲到这儿,陈宫顿了一下。“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趁着如今的安稳时节征募甲士、训练士卒,濮阳之于兖州虽然不大,可城高河深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攻陷!”


    “何况,不是还有奉先你嘛,曹营诸将,哪有人是你的对手?”


    陈宫这话是想让吕布增加些许信心……


    天下局势瞬息万变,今日曹军势大,保不齐明日就是灭顶之灾呢?

    再说了,论智谋与武技的结合,陈宫自诩……他配上吕布不属于曹操麾下的任何文臣、武将的搭配!


    濮阳城一战,胜负之术还未可知呢!

    只是……


    陈宫的鸡血或许在以往能增加吕布的信心,可现在……吕布的脑海中总是不时的回忆起,昔日陈留城下的惨败。


    诚然,那一次惨败……有他中了十面埋伏的缘故。


    可,曹营中杀出的那魁梧壮汉更是让他忌惮的存在!


    那千斤臂力,那精湛的双戟……与他吕布大战几十回合不分胜负,甚至到最后……竟还能打出玉石俱焚的招式,不容小觑呀!


    听说曹营内称呼他什么“古之恶来”的……这是一战打出了声名啊!

    呼……


    吕布轻呼口气,不过,这段时间,吕布也不是没有进境。


    典韦的打法在他的脑海中过了无数遍,上次有些突然,吕布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可实际上……吕布已经琢磨出一套克制的打法。


    双戟虽强弱点在短,战场上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他吕布完全可以仗着方天画戟的长度拉开空间与他对垒,没必要与上次一般近战搏击!

    再加上在马术上、武技、甚至是弓箭上,吕布均胜过他,扬长避短,下次与他对垒……吕布自诩还是能稳操胜券,甚至能斩其于马下。


    只是……


    “先生……”吕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狐疑。“近来先生的几次预判都错了,那曹操的决策总是能出乎先生的意料……这次……”


    吕布没有把话讲完,可意思再明白不过。


    陈宫料定曹操会在七月后攻濮阳,可……凭着曹操的诡计,结合这段时间的出乎意料,会不会算准了他陈宫的心思,提前发起进攻呢?

    若然是这样……那吕布军准备不足,极有可能吃大亏。


    嘶……别说。


    吕布这么一提醒,让陈宫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他眼眸微微的闭起,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奉先,我之前有一个计略是应对曹操大举压境的?”


    唔……


    吕布也来了精神,当即竖起耳朵,洗耳恭听。


    陈宫的话还在继续。“曹操若急攻濮阳城,那粮草就是其软肋,他必想速战速决,而咱们可以利用这点!”


    讲到这儿,陈宫顿了一下,继续道:“听闻濮阳城的田氏一族与夏侯惇关系不错,颇得他的信任,若然他为我们所用,向曹操献上假情报呢?如此一来……曹操心急必定信任田氏,而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啥……田氏?

    吕布挠挠头。“先生方才还说田氏与夏侯惇交好,他会与咱们联合么?”


    “呵呵……”陈宫笑了,一边笑一边捋须。“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且多派出些细作吧,若然曹操七月前来攻濮阳,那……就依此计行事!必然他曹阿瞒有来无回!”


    霍……


    吕布的眼珠子一定,希望这次……不要再出什么纰漏了。


    ……


    ……


    兖州,陈留郡。


    曹操回来的日子按理说是在明天,可这个夜晚,曹操已经出现在了曹府。


    生性多疑的他一贯不走夜路,可这一次,事出紧急,曹操满脑子想的都是沐儿与羽儿,对此,他是心急如焚,更是不惜走夜路!

    说起来也奇怪,昔日经历过那么多场大战、小战,即便是前线的战况再不利,他曹操最多也就是脸色难看,万万说不上心急如焚。


    可现在呢?很明显,曹操有点紧张,有点慌乱,而最核心的,是他不知道羽儿与沐儿如今发展到哪一步?

    当然了,曹操有多心急,多慌乱,就说明他对陆羽有多在乎……


    说起来,曹操身边的人不少,可又能向谁说起这中间的苦衷呢?

    一如往常……


    曹沐今夜回来的不算早,她与陆羽交谈过后,将所有记录锻钢的竹简一一整理好,才返回曹府。


    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她,从来是一个细心的人。


    今日的曹府似乎也与往常一般无二,还是那熟悉的石狮子,还是那熟悉的微微的灯火,就快要入夜了。


    踏踏……


    轻轻的迈入后门。


    曹沐就打算回自己的寝居,区别于以往,今晚……她不打算再去总结、归纳……她打算好好的睡上一觉,明日……父亲归来,必有一番争执啊。


    步入曹府,转过正前的回廊,路过正厅,再走几步就到了她自己的阁宇。


    却就在这时。


    “刷”的一声,四周火把同一时间举起,无数的火把将漆黑的曹府照的犹如白昼一般。


    与此同时,曹沐的面前出现了两个身影,其中一个是母亲丁夫人,她的眼眸有些复杂,嘴唇微微的蠕动像是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止住了。


    而她的一旁,一个中年男人脸色铁青的望着曹沐,一双剑眉几乎凝成了倒八字,整个脸上就写满了“嗔怒”两个字……


    而这个男人,曹沐一点也不陌生,正是他曹沐的父亲曹操啊!

    “一个女儿家,这么晚回来?还有没有点儿礼义廉耻了!”


    冰冷的话语从曹操的口中传出。


    曹沐有些害怕,父亲的威严,让她本能的心生怯弱,让她低着头,牙齿不自禁的咬住嘴唇……


    而这时的曹操也在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女儿……


    身上一处处云彩,俨然是出汗时留下的,而面颊上可以用灰头土脸来形容,头发更是因为被汗水浸透而显得蓬乱不堪……


    这……这还是他养大的沐儿么?

    怎么几个月不见,她……她就变成了这副狼狈模样?


    关键是,这副模样让曹操心疼,可……他不能表现出丝毫心疼的模样,为了羽儿,也为了沐儿,他必须得狠下心来。


    “阿……阿翁……”曹沐喃喃开口,带着些怯巍巍的声音……


    “带到正堂!问话!”曹操依旧是那冷冰冰的声音,犹如浸了万年的寒冰一般!

    ……


    曹府,正堂。


    “都退下,关上门窗!”曹操依旧铁青着脸。


    所有下人迅速的离开,此间正堂处于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而其中的唯独曹沐、曹操、丁夫人三人。


    呼……一声长长的呼气过后,曹操站起身来走到了跪着的曹沐面前。


    轻轻的问道:“你与陆羽发展到哪一步了?”


    啊……啊?


    这话脱口,曹沐直接懵了,这一刻,她意识到父亲似乎误会了。


    “父亲,不是您想的那样,女儿……女儿与陆公子没关系,他……他最多算是我百工课程的指路人罢了,正是因为他,我才开阔的眼界,打开了心胸,也见识到了锻造的精妙,百工的广阔。”


    霍……还百工,还锻造?

    还开阔眼界,打开心胸,曹操心里嘀咕着,是不是就差褪去衣衫了呢?


    曹操眉头一紧,过去的就过去吧,他既然回来了,那……必须拨乱反正,斩碎一切孽缘。


    “沐儿,站起来吧!”曹操吩咐道……


    曹沐徐徐起身。


    曹操的声音却是同时传出。“以前的事儿,父亲权当不知道,三月二十五是个良辰吉日,这是我与你娘给你选定的成亲的日子,这一天你嫁给子林,在此之前,哪里也不许去,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准备成亲时的礼仪。”


    原本以为,这话脱口,这事儿就尘埃落定了……曹操的心也算是踏实下来。


    哪曾想,“我不嫁,更不可能被困在家里!”


    曹沐昂起头来,语气格外坚决!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到你自己做主……”曹操拳头不自禁的握起……


    “砰……”的一声,曹沐却是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曹操还以为女儿是要以死相逼,登时吓了一跳,哪知道……曹沐却是将匕首一把插在了桌案上。


    这是今日典韦送给曹沐的这个匕首,此间饱含的,是典韦对这个女徒弟的感激与情义。


    那每日的狗肉,典韦都记在心头呢!

    锋锐的匕首完全没入了桌案的木头里……剧烈的“砰砰”声,震得案牍尤自颤动连连。


    几乎同时,曹沐开口了。


    “父亲,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最近在锻造的是什么?”


    说话间,曹沐三步并作两步的取下正厅悬挂的一柄佩剑。


    这是一柄铁剑,曹操喜欢在除卧室以外的各个阁宇均悬挂着一些武器……


    这是因为他曾读到荆轲刺秦王时心有余悸,而这些武器可以增加他的安全感,若有刺客,也可以直接取下武器防身!

    可万万没想到,第一次拔出佩剑的却是女儿曹沐,此刻的曹沐,将这长剑横着摆放在桌案上……


    曹操不明所以,沐儿到底要干嘛?

    出于理智,曹操想去阻止她的行为,可出于好奇,曹操想要窥探清楚这中间的究竟……


    “砰……”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曹沐提起那精钢匕首,从上而下直接划向长剑。


    刹那间,长剑像是遇到了什么重击一般,顷刻间从中撕裂开来,继而……碎裂!

    没错,就犹如大锤砸向了长剑一般,这小小的匕首划过之处,长剑的剑身完全碎裂!


    这一刻……


    整个正堂安静极了,落针可闻的静谧。


    曹操、丁夫人均是不可思议的望着这匕首,还有这从中被劈断,尤自碎裂的长剑!


    以及……那目光坚毅,牙齿紧咬着红唇,眼芒却无比倔强与不屈的女儿——


    ——曹沐!

    曹操的眼珠子徒然瞪大。


    这匕首,就是沐儿口中,她锻造的成果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能在曹府悬挂的佩剑,那选用的均是最上好的镔铁。


    佩剑被匕首震碎了,这……


    “咕咚!”


    一口口水咽进肚子里。


    很罕见的,曹操的眼眸中变得惊诧,变得不可思议,天哪……


    敏锐的曹操一下子就觉察到这匕首大有玄机,呼……轻轻的呼出口气,曹操顿了一下,“来人!”


    踏踏。


    几名甲士迅速的闯入,方才听到兵刃碰撞的声响,他们已经靠了过来,等候在门前,此刻曹操一声呼喊,哪里还敢停留,迅速的踏入其中。


    “即刻,取倚天、青釭二剑来!”曹操直接吩咐……


    那锋锐的匕首震碎的毕竟只是铁剑,若要检验它的成色到底如何?那……必得用倚天、青釭来试!

    “喏……”几名甲士匆匆退出后。


    整个正堂又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中……曹沐依旧是牙齿咬着红唇,丁夫人依旧是花容失色,而曹操那铁青的面颊中,多出了几许期翼的光芒。


    这一刻,曹操浮想联翩,沐儿……沐儿去陆羽的府邸不过一个多月,难不成,她真的锻造出如此神兵了么?


    难道……她真的只是……只是纯粹的为了锻造?绝无半点儿儿女私情嘛?


    难道,是自己太敏感了,误会了他么?


    曹操的眼眸松动了一些。


    “沐儿,坐……”


    短短的三个字,可听在丁夫人,听在曹沐耳中犹如和煦的春风一般。


    ……


    ……


    陈留郡,夏侯府。


    后厨之地,夏侯惇与夏侯廉围着一个火炉,上面有一口大铁锅,而锅内正在熬药,准确的说,不是熬药,而是小火熬水。


    只是水中多出了几许中药……


    10克黄精,20克枸杞,20克桑葚,10克龙眼肉,还有20克红枣……与一、两片花旗参!


    说起来花旗参,夏侯惇遍寻药铺都没有找到,不过也无妨,陆羽说了,可以用党参代替。


    至于克,原本夏侯惇还有点懵,啥叫“克”呀……


    好在陆羽特地提到了,“克”与“两”的兑换比例……


    陆羽这小子总是喜欢搞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计量单位,兑换起来挺麻烦的,不过……因为怀揣着对“恢复雄风”的梦想,夏侯惇很乐意去尝试。


    他再也无法忍受时间短、身子虚……还有小妾那欲求不满的眼芒。


    “好了没呀,陆羽不是说了,冲水即可嘛?有必要熬这么长时间么?”夏侯惇眼巴巴的望着大铁锅里的水……


    “陆公子还说……小火慢熬可以发挥药性,大哥……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再等会儿!”夏侯廉回道……


    夏侯惇唯独将这方子告诉了夏侯廉,主要是这个弟弟一直在追问。


    于是就有了如今的一幕。


    “廉弟啊,你跟哥说实话,你这么关心,是不是也不行?”夏侯惇像是找到了患难与共的战友……


    啊……啊……


    夏侯廉有点尴尬,他其实想说,我就是再不行,也至少比你持久吧?

    可话到了嘴边,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他怕夏侯惇揍他。


    “大哥,人到中年……谁还没点儿身体被掏空的感觉呢?这药方……陆羽说的这么神,咳咳,主要是,我有个朋友……他比较虚!”


    此言一出,夏侯惇狠狠的瞪了夏侯廉一眼,你妹的,你说的朋友该不会是我吧?

    越是这么等,越是焦急的很……


    夏侯惇忍不住又问道;“陆羽只说小火慢熬一会儿,可这一会儿是多久啊?诶呀……要我说,还不如直接冲水喝了。”


    讲到这儿,夏侯惇等不及了。“盛出一碗,我尝尝!”


    夏侯廉索性拿勺子盛出一碗递给了大哥……


    夏侯惇喝了一小口……“诶呀……”他瞳孔一紧,惊叫一声。


    夏侯廉赶忙问:“大哥,这药效这么厉害的么?一口就让大哥……如此亢奋哪?”


    夏侯惇则是将碗放在桌子上,旋即伸出拳头猛地砸了下夏侯廉的脑门。“笨蛋,是太烫了!”


    讲到这儿,夏侯惇又把脑袋凑到桌子边儿上,眼巴巴的等着这药凉了……


    “大哥,要不咱兑点儿凉水?”这次换夏侯廉急不可耐了。


    “怎么能兑凉水呢?”夏侯惇又没好气的瞪了夏侯廉一眼。“陆羽怎么吩咐的,咱们就怎么做,别整出什么幺蛾子!”


    呃……夏侯廉有些尴尬,可等待的时间总是很长。


    “大哥,刚刚你尝的那一口啥味儿啊?”夏侯廉对这泡水中药太好奇了。


    夏侯惇“吧唧”了下嘴巴,略作思索。“像是农家的山泉水一样,有点儿甜!”


    这中药的确会有些甜,陆羽交给夏侯惇药方时就少说了一句——糖尿病患者慎用!

    ……


    ……


    距离夏侯惇府邸不远处还有许多间夏侯府,比如夏侯渊,他也住在这附近。


    不过,他们府门的牌匾上均会写着某某将军府!

    这一处是夏侯恩的府邸。


    作为曹操的族人、曹营小一辈出类拔萃者,夏侯恩颇受重用,甚至……曹操将自己两柄宝剑之一的“青釭剑”交给他保管。


    也正是因为这样,后世给他取了一个格外响亮的称号——长坂坡剑圣!


    仔细品品,竟与十里坡剑神这称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还是第一次在陈留郡,这个时辰被叫醒……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听着甲士的通传,当听到曹操要他带着青釭剑去曹府时。


    夏侯恩被惊到了……


    就快到丑时了,这么晚?带剑去?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应该是那边出事儿了!

    当即,他不敢迟疑,急忙取下青釭宝剑快步往曹府行去……


    青釭剑在夏侯恩的手中,另一柄倚天剑则是在军营,甲士匆匆取回,正好与夏侯恩碰到了一起。


    倚天、青釭齐出?这……夏侯恩心头的好奇更浓郁了。


    迅速的步入正厅。


    环视周遭,正厅中没有太多的人,唯独曹操、丁夫人还有……曹沐妹子,而地上有一柄碎裂的铁剑,桌子上则没入一把锋锐的匕首。


    一副打斗的痕迹?可……曹操不至于打曹沐妹子吧?


    夏侯恩有点晕,凭他的智商,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叔父……”


    “曹公……”


    夏侯恩与甲士分别双手捧起倚天剑、青釭剑,递到曹操面前。


    曹操没有接过,而是缓缓走到桌案前从案牍中拔出了那精钢匕首……


    “你们,拔剑!”


    一声吩咐……


    夏侯惇与这心腹甲士不敢迟疑,纷纷拔出了倚天、青釭二剑。


    曹操也不墨迹,当先朝甲士吼道。


    “接我一刃!”


    说话间,曹操双手用力匕首从而上下径直朝那甲士劈了过去,甲士急忙横起倚天剑格挡……


    哐……哐啷啷啷啷!


    兵刃碰撞,摩擦,激荡起绚烂的火花,那金属交汇的声音响彻整个曹府。


    曹操的眼珠子徒然眯起,他太想亲自试试这匕首究竟有多锋锐?

    紧接着,让曹操不可思议的一幕再度发生了,匕首与倚天剑碰撞,剧烈的声音下,排山倒海一般的力量下,两柄武器竟浑然无事一般!

    “相安无事么?”


    轻声喃喃……


    的确,匕首没有震碎倚天剑,而倚天剑也没有震碎匕首……


    这……


    这个结果让曹操的眼眸徒然瞪大,他的胸口跌延起伏,像是内心中受到了巨大冲击。


    倚天剑……这可是曹操手中的神兵啊,削铁如泥,斩石断金……


    怎么会……会连这一把匕首都无法劈碎呢?这匕首难不成……真的……


    当然,一次还不够!


    曹操担心有甲士不敢用全力的缘故,当即朝夏侯恩吩咐道。“子云,来,用青釭剑试试我这匕首,用全力!”


    霍……


    原本也处于惊诧之中夏侯恩,被曹操猛地提醒,下意识的提起了青釭剑朝曹操手上的匕首方向劈去。


    曹操横起格挡,如此姿势他能够感受到夏侯恩施展的力道……也能更清楚的感受出青釭剑的威力。


    要知道,青釭剑的锋锐程度可是尤胜倚天剑一筹的,几乎没有兵刃能挡得住青釭剑的一击。


    “哐啷啷啷啷……”


    绚烂的火花再度摩擦碰撞而出,金属交汇的声音再度响起。


    可……熟悉的配方,依旧是熟悉的味道。


    青釭剑也……也没能震碎这匕首。


    夏侯恩尤自不可思议,原本单手挥剑变成了双手,更添上了几分力气。


    可无论力气多大,这匕首就好像是磐石一般坚固,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直到最后曹操都感觉手臂被震得酥麻,而手握的匕首却完全没有丝毫的裂缝,更没有丝毫的磨损,就好似……这匕首与青釭剑用的是相同的材质一般。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


    “咕咚”一声,曹操下意识的又咽下一口口水……


    可怕,可怕呀!


    “收剑……”


    随着他的一声吩咐,夏侯恩收回青釭剑,此刻,他的眉毛几乎凝成了倒八字。


    削铁如泥的青釭剑竟……竟有劈碎不了的武器,不可思议……委实不可思议!


    这一刻,曹操的胸口跌延起伏,过得许久,他那悸动的心情方才平静了下来。


    “沐儿,这匕首是用何材质锻造的?”


    “钢!”曹沐开口了。“这是陆羽公子发明的,他提出了让这镔铁变得更坚固的方式,也就是所谓的锻钢,如何将生铁炼制成熟铁,如何用熟铁反灌注于生铁,这些大方向都是陆羽公子定下来了!”


    “女儿佩服他,将他视为师傅,视为引路人,也深知这钢对父亲而言意味着什么,故而每日去蔡府后院去尝试提高锻钢的成功率,如今……女儿总结出一套方法,能让镔铁锻钢的成功率提高到九成,据我估算,不出一年,父亲将士们就都能换上这削铁如泥、斩石断金的钢枪、钢戟、钢刀!”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o_m

    镔铁锻钢?


    曹操眼前一亮,尽管此刻他的内心中已经是波涛汹涌,可他还是尽量的克制下自己的情绪。他凝视着曹沐,还有一些事,他没有问明之前,不敢表现出太过的激动。


    “你的意思是?现在……每一块镔铁都能锻造成像这匕首一样的神兵?”


    曹沐自然明白曹操的心思,当即回答道:“我们不会用镔铁锻造匕首的,太过浪费了,可……锻造出的钢枪、钢戟、钢刀,它们的威力丝毫不弱于匕首!”


    曹操颔首点头,心里则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现在……他丝毫不怀疑女儿去蔡府的目的。


    原来不是谈情说爱,也不是去胡闹,而是真的是去行这锻造之事?

    最终的成果也是斐然!


    这点,可比年轻时候在太学尝试锻造未果的曹操要出色的多。


    而她口中这所谓的钢枪、钢戟、钢刀……若每一个都犹如这匕首般锋锐,都不弱于倚天、青釭之利,那……对他手下军队战力的加成会是何其恐怖?

    猛地,曹操想到了吕布,吕布手下不是有一支装备精良的部队——陷阵营么?

    听说这支部队以步兵为主,可俨然堪称是骑兵队伍的杀手,而他们的盾牌、铠甲、兵刃无一不是上好的镔铁炼制……


    若然有这精钢武器?那……兖州兵、青州兵、谯沛兵未必破不了他们的盾牌,击不穿他们的铠甲?

    想到这儿,曹操整个人激动了起来。


    等等,突然间,曹操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若然陆羽的意思是让沐儿主管这锻钢事宜,那……她若是将沐儿嫁给了夏侯楙,还怎么能这般肆无忌惮的抛头露面?


    还怎么能一门心思的从事此锻钢事宜呢?


    再加上,从方才与曹沐的对话中,他能看出来,曹沐一门心思完全在这锻钢之上,他对陆羽的情义根本不是什么儿女私情,更多的是徒弟对师傅、对引路人的那种感激之情……


    如此这般……


    呼……曹操呼出口气,他心头生起一个大胆的想法,要退婚,沐儿不能嫁呀!


    “沐儿,我最后问你一句……”曹操的语气凝重了起来。“你与那陆羽属实没有什么吧?”


    “父亲小看女儿了,女儿是要做欧冶子,是要做干将,是要做公孙冶这样的锻造大师,儿女情长什么的女儿根本就不在乎!”


    不等曹操开口,曹沐直接发誓。“父亲在上,女儿发誓,若然跟陆羽不清不楚,那必定黄沙盖脸、不得好死!若然去蔡府有除了锻造之外有其它目的,那女儿注定孤独一生!”


    讲到这儿,啪嗒一声,曹沐跪下了。“请父亲允许女儿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吧,这于锻造坊百余铁匠,于父亲而言都是有益无害的呀!”


    动容……此刻,究是曹操也不由得动容了。


    他没有即刻回答曹沐,而是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沐儿,这个年纪时,你比你父亲要强的多!”


    一言蔽,曹操直接大踏步走出了正堂……一边走一边吩咐。


    “即刻让陆功曹来书房见我,即刻!”


    锻钢……


    这于曹操而言关系重大,现在的他满脑门有太多的好奇,太多的问号要询问……不对……不是询问,而是请教羽儿。


    他一刻也等不及了。


    而现在的苍穹,皓月当空,明星闪烁,天正寒,夜正深!


  第一百四十二章 阴阳师陆羽,大道阴阳无极太一

    丑时一刻,这个时间,往往是睡的最熟的时候。


    鸡鸣狗盗之徒偷东西、采花大盗做一些无法描述的事情,往往都是这个时间。


    蔡府的灯早就熄灭了。


    只有一处阁院,那里依旧灯火通明……


    月色下,隔着窗子,遥遥可见,蔡昭姬正坐在桌案前默写着什么。


    她一直都有个梦想,将曾经蔡府的三千卷藏书、诸子百家的著作都给悉数默写下来。


    昔日,董卓与李儒在洛阳一把大火焚烧了帝都的同时,也将太学内的藏书一并焚烬,而收集这些藏书是父亲毕生的心血呀。


    蔡昭姬心头一直有个梦想,想要有朝一日重建太学,让天下的士子心头再度出现那个寄托。


    这个重建太学的梦想她只对弟弟陆羽提到过一次……


    只是,也唯独只能是提及一下,想要付诸于实践太难了。


    且不说重建太学,单单是将失传的这些古籍默写出来,究是过目不忘的蔡昭姬也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且一卷一卷,一篇一篇的来。


    她常常一写就忘了时间,写到深夜时分。


    “唉,今日默书,方恨千卷诗书未能全记!”


    幽幽的一声感慨……


    似乎是累了,蔡昭姬放下了手中毛笔,口中喃喃……


    可眼眸再度望向这些文字却又感慨万千:“这熟悉的文字,承载着父亲的记忆,父亲走了,这世上我便只剩下羽弟这一个亲人了。”


    蔡昭姬其实还有个妹妹,只是……洛阳一别,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面了,而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妹妹很有可能已经……


    “唉……”无奈的叹出口气,蔡昭姬强自打起精神,她打算再默写一卷。


    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开门声以及急冲冲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听到有人问门子。“陆功曹已经睡下了么?”


    “我家公子已经睡下了。”


    “可……曹公有令,即刻让请陆公子去曹府啊……”声音急促了起来。


    闻言,蔡昭姬猛地睁开眼,一双眸子里满是困惑与惊愕……


    发生什么了?


    等等……


    兄长回来了么?蔡昭姬一愣……兄长的性格她多少了解一些,似乎从不走夜路的?这是……连夜赶回来了?还……特地请陆羽弟弟过去?


    这……必定是急事吧?

    心念于此,蔡昭姬豁然起身快步向门外走去。


    甲士看到了她急忙行礼。“蔡姑娘,实在抱歉……可……曹公有令要即刻见陆公子,这……”


    “劳烦稍候片刻,我去喊他……”


    说着话,蔡昭姬款款朝陆羽的屋舍那边行去。


    ……


    此时,陆羽的寝居很安静,这些天事儿太多了,又琢磨着怎么帮曹沐退婚……


    陆羽睡得并不踏实。


    一直以来,蔡昭姬生怕陆羽睡得不好。


    又知道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关键时期,必须多睡眠。


    故而,她特地吩咐过下人,要求入夜后陆羽的寝居这边要绝对的噤声。


    哪怕是侍奉的填房丫鬟,也绝不可在陆羽弟弟睡熟后发出丝毫声响。


    偶尔,蔡昭姬会来检查……


    当然,也会偶尔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今夜,陆羽这寝居外突然传出细碎的脚步声,尽管刻意的压低了脚步,这声音却还是传入了里屋。


    不久,外头传来甲士的声音。“谁?如此大胆……蔡姑娘有吩咐,这个时候……”


    话说了一半,甲士哑口了,因为……在他眼前出现的正是蔡琰。


    “兄长请弟弟过去……说是有急事!”


    蔡琰轻柔的声音传来……


    一下子,方才还在熟睡的陆羽豁然而起,他被惊醒了。


    老曹回来了?夜晚回来的?

    陆羽还不知道这是不是梦?当即抚着额头,有触觉呀……生性多疑的老曹竟然会走夜路,这不科学呀?


    陆羽这边还在思虑……


    而外头的声音却变得清晰了起来。


    “我去喊羽弟……”


    话音刚落,陆羽早就穿好了衣服,披了一件袍子,匆匆的走了出去,正碰到迎面走来了昭姬姐。


    见到昭姬姐那略带疲倦的面颊……陆羽登时会意,姐姐多半也在深夜默写古籍了!

    陆羽一脸责怪的说道。“昭姬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熬夜,对身体不好。”


    “你早点睡,我去去就回!等我回来,可要检查你……是不是睡了!”


    一番话脱口……陆羽朝门外行去。


    他早就盼着老曹回来了,这是盼星星盼月亮啊。


    如今已经三月,再晚……就赶上旱灾、蝗灾了,到时候……他老曹拿什么去攻濮阳城?


    快步走出,上了一辆马车,“哒哒”的马蹄声在黑夜格外响彻,一行人即刻驶向曹府!


    ……


    ……


    曹府,书房。


    曹操早就在这边等着陆羽,因为心头有太多的问号,他等的并不踏实,左右踱步……不时的望向窗外。


    直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想不到曹公是夜行赶回陈留郡的……”进入书房后,陆羽当即拱手。


    曹操转过身,一挥手。“坐……”


    他先跪坐在桌案的一旁,而陆羽则跪坐在另外一旁,护送的甲士早已退远,整间书房唯独曹操与陆羽两人。


    “要不要喝口茶提下神儿?”曹操替陆羽斟满了一碗茶水。


    陆羽摆摆手,“不用……”


    紧接着,他揉了揉眼睛,打起几分精神。“可算把曹公给盼回来了。”


    这句话,曹操知道陆羽是什么意思,这小子还惦记着急攻濮阳城呢。


    当然,如今的曹操脑海中有关陆羽的问号太多了,这也是一项,他打算一个一个挨着问。


    “说说吧……为何这么急着想攻濮阳城?”


    曹操把脑袋向前凑过去一分。


    “还有,最近你这边可古怪的很哪,与卫老开设油坊,让元让广贴告示捕捉蝗虫,让程昱高价屯粮,还四处购买旱稻与水稻的种子,鸡、鸭、青蛙等家禽,这些都古怪至极,是否也与急攻濮阳城有着联系呢?”


    陆羽从来没有低估过曹操,在兖州,他的一举一动不可能瞒得过曹操的眼睛,当然,陆羽也没想瞒着。


    比如此前盗墓的金银,还是老曹让他自己留下一半儿以作军资的。


    只是……此番,曹操连续问出这么几个问题,陆羽琢磨着要如何回答呢?


    四月中原大旱,六月七州飞蝗,七月庄稼绝收……这些《资治通鉴》中记载的内容,要以什么形式告诉曹操,同时让他信服呢?

    陆羽这边还在思索。


    曹操的话却是接踵而出。“陆功曹啊,咱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你的性子我了解,凡是你做的事儿都是有目的的,决计不会仅凭喜好,无缘无故!”


    讲到这儿,曹操的语气变得更凝重了一些。“我军如今缺粮、掣肘于粮草,吕布军却粮草充沛、以逸待劳,现在急攻濮阳城远比不上七月粮食丰收后急攻濮阳城胜算大,这点,妙才都能看得出来,又何况是你呢?”


    曹操顿了一下,最后一句话是笑着说的,显然,他并没有责怪陆羽的意思。


    “说吧,无论什么原因,我都想听听!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这……


    陆羽眼珠子不断的在转动着,一息,两息,足足十息的时间,他的眼珠子一定。“曹公可听说过春秋战国时齐国的‘邹衍’?”


    “邹衍?”曹操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是谁呀?


    似乎……有点印象,是诸子百家中一个流派的创始人,但……曹操主要研习的是法家与兵家的著作,再加上大汉推崇的入学,其它学派,曹操也就是一知半解。


    “不怪曹公不识得此人,他是阴阳一派的创始人,俗称‘阴阳家’,深观阴阳消息,而作迂怪之变,著天地、阴阳、四时、五行,故长于变!便是他主张的观点。”


    陆羽说了一大堆……曹操不以为然,在他的潜意识里,只觉得这阴阳家一派故弄玄虚,沽名钓誉。


    可……这阴阳家学派与陆羽最近的行为有何关系呢?

    “陆功曹,这邹衍与急攻濮阳城有何关系呢?你不妨直言!”曹操索性直接问……


    陆羽则是一本正经的回道:


    “不瞒曹公,‘阴阳家’的术数中,有天文、历谱、五行、蓍龟、杂占、形法六种,而我曾读过一些‘天文历谱、五行推算’的著作,特别是其中的五运六望,阴阳五行,我也略懂一些。”


    霍……


    登时曹操抬眼望了陆羽一眼。


    他心里琢磨着不会吧,陆羽养在恩师蔡邕的家里,从小与贤妹蔡琰为伴,虽然恩师不排斥诸子百家,但他最推崇的是儒家、道家学派……


    如此大环境下,陆羽竟还对阴阳家一派有说了解?虽是略懂,可陆羽口中的“略懂”,与字面上的“略懂”是有差别的!


    能让陆羽说出略懂的,他必定有所深耕,有所钻研。


    当即,曹操觉得有些惊喜,也有些意外。


    “陆功曹?你不会是算到了什么不详吧?”


    也得亏坐在眼前的是他的羽儿,若是其它一个自诩阴阳家一派的家伙,曹操保不齐一耳光就扇过去了。


    曹操可对阴阳家没什么好感,就觉得这一派都是忽悠,大忽悠!

    “曹公,还真是算出来的……大道阴阳,无极太一,天地阴阳,相克相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夜观星象,结合天文历术,算到四月中原将有一场大旱,四个月滴水不下,庄稼绝收,飞蝗遍野……便是为此,我……我才……”


    陆羽本想说,我才劝曹公早对濮阳城用兵,才提前做出一系列的防护,所谓防范于未然!


    可转念一想……这事儿不能说的这么绝对。


    万一你信誓旦旦的保证,可压根没有大旱,资治通鉴上记载错误了……那陆羽跟谁说理去呀?


    装逼可以,但是要适度!


    “咳咳……”


    一声轻咳,陆羽继续道:“曹公,当然我这阴阳学说、奇门遁甲、星宿仆算也未必就一定精准,但……未雨绸缪总是不错的,万一……真的如星相、卦象所说呢?”


    “若然中原真的大旱,那今年之后……整个中原都将受制于粮草,便是有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是无用?更别说去反攻濮阳城……保不齐,到时候吕布与陈宫都能仗着濮阳城的屯粮对咱们发起反攻了?”


    一连无数句的提醒,陆羽尽量把事态说的紧迫一点,把阴阳家学说讲的故弄玄虚一点,想要把老曹给忽悠瘸了,那首先……得能唬住自己吧?


    当然,陆羽不擅长说假话,这一番话若是细想,漏洞极多!

    可……曹操不这么认为呀,珠玉在前,羽儿以前哪一次预测不是别出心裁,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再加上他方才提到的——大道阴阳,无极太一。天地阴阳,相克相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不像是随口杜撰出来的也……


    那么,就是他真的推算出来的。


    正常而言,曹操是不信这些神鬼之言,可偏偏这神鬼之言出自于他最器重的羽儿,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万一成真了,那兖州的变故就大了。


    “陆功曹……”曹操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他的话更添了几分一丝不苟。“依你的推算,中原大旱有几成的可能性!”


    “这个我说不准,不过,七、八成还是有的。”陆羽回答的信誓旦旦。


    曹操凝眉沉思……


    别看陆羽说的神乎其神,可他曹操不得不去统筹考虑,毕竟……至少在二月、三月降雨的次数并不少,这大旱哪里有半点的预兆,若是羽儿推算错误了呢?


    这一刻,曹操总算是懂了,为什么陆羽只是私下里在防蝗、在推稻、在屯粮,说倚靠的唯独他手下的程昱与夏侯惇而已……


    这种事儿,若是告诉他曹操不是更简单么?


    可……这种仅凭预测就做出决断的事儿,曹操还是有些迟疑。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曹操的眼珠子一定,似乎做出了最终的决断。


    “陆功曹,若是依你的谋划,即刻去进攻吕布,那咱们大军出征的粮食从哪来?你应该知道,各郡县的存粮仅仅能勉强支撑到七月,若是支援大军,那……可就是迁一发而动全身了,保不齐会激起民变的!”


    是啊……曹操思虑的没错,也很周祥。


    本来粮食就不够,还去打仗,那粮食从哪来?还不是从各州郡,从百姓们手里征来?


    而百姓们会心甘情愿的交出粮食么?肯定不会……


    他们只会说曹操是耗子捣猫蛋——没事儿找谁事儿干!

    早不进攻濮阳,晚不进攻濮阳,偏偏挑如今旧粮紧俏、新粮未下,这最紧张的时期去进攻濮阳,这不是扯蛋么!

    曹操的眼眸望向陆羽,很想知道,攻濮阳城这桩事儿,他有没有什么后手?或者说……在后勤补给上有没有什么妙招。


    而与此同时,陆羽的眼眸徒然睁开……


    一句话脱口,而恰恰是这一句话,让曹操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让他当即心头就下定决心急攻濮阳城,与吕布决一死战!


  第一百四十三章 替儿子谋下,这铁打的江山

    陆羽从曹府出门时,天都快破晓了,好漫长的一个夜晚哪。


    曹操没有直接表态,到底是急攻濮阳,还是缓攻濮阳?

    不过……从他的眼神中,陆羽觉得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呼……


    忙活了一夜,总算是不虚此行,有所收获呀。


    不过,陆羽琢磨着……见曹操这一趟有点儿怪异,没错……曹操竟然决口没提曹沐之事,这很奇怪!

    凭着曹操的眼线,他岂不会知道曹沐整天往陆羽的府邸跑;


    岂会不知道她在从事与女孩子完全不搭的锻造一行;

    又岂会不知道,曹沐十分抵触与夏侯楙的大婚,甚至……打算退婚这一遭?

    可为啥只字不提呢?


    奇怪……奇怪。


    陆羽心里琢磨着,总不至于,是老曹想通了,同意曹沐退婚了吧?

    这……就有点扯蛋了呀。


    摇了摇头,困意袭来,“啊~”陆羽打了个哈欠,先不想那么多了,去睡个回笼觉再说。


    ……


    这边,陆羽从曹府徐徐退去,曹操的心头尤自悸动连连。


    陆羽的话实在是太玄奇了,特别是那阴阳家的学说,玄而又玄,但凡换一个人给曹操献上这一番道理,曹操决计不信。


    可偏偏,言出这番话的是羽儿啊……


    纠结,曹操感觉他很纠结。


    可偏偏……陆羽的最后一句话又时时的回荡在他的脑海——“如果曹公信得过我,攻濮阳城的粮食问题我来解决,不论是否大旱,是否蝗灾,粮食我均足量供给前线,分毫不差,愿立下军令状!”


    曹操记得陆羽方才是这么说的,一边说,还当真立下军令状了。


    看他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更让曹操不敢大意。


    甚至,因为这档子事儿,曹操都没心情去论及“锻造坊”,也没工夫去说“曹沐的退婚一事”……


    呼……轻轻的呼出口气。


    曹操当即呼喝一声:“来人。”


    “曹公……”几名甲士踏入书房,此刻的曹操精神尤自振奋,完全不像是一整夜都没睡觉的模样。


    “你们去给沐儿带句话,就说退婚之事,让她去找陆功曹商量,至于锻造之事,也让她与陆功曹全权商议即可,只是以后不可总是往蔡府跑。”


    曹操没有把话讲的太明白……


    可意思却极其明显,尽管他没有与陆羽提及这桩事,可曹操已经做了最大的退步。


    夏侯家的这聘礼收下了,那么……退婚,就是个麻烦事儿,何况对方还是族弟夏侯惇呢?曹操可拉不下这张脸!


    陆羽这么聪明,又是因为他兴建的锻造坊才惹出的这些事儿,索性让他去帮沐儿处理好了。


    至于锻造坊的话,究是退婚过后,女儿家总往别人家府邸跑,也难免引人非议,去龙骁营军营处锻造的话又太远了。


    不如,在城中任一选取一处地点兴建锻造坊,让陆羽负责,让沐儿当掌事,也就避免惹人非议。


    当然了,在曹操看来,只要不是沐儿与羽儿搞在一起,别的……都不是啥大事儿!


    他心头高高悬着的石头也就能落下一多半儿!

    当然了,在这个大前提下,这些事儿都好办。


    唯独陆羽这阴阳家流派的星宿占卜之事……玄之又玄。


    哪怕羽儿信誓旦旦的提出由他供给粮草,甚至立下军令状,那急攻濮阳城之事,究是曹操还是迟迟不能做决断。


    不过……


    原本左右踱步的曹操走回桌案前,提起了陆羽亲笔撰写的那张“军令状”,他又读了一遍,继而摇摇头,紧接着将这娟布放火盆中烧掉了。


    冉冉火焰,袅袅黑烟,徐徐升腾。


    曹操心头喃喃。


    陆羽是他曹操的儿子,完成了军粮重任那是功,可即便没有完成?何必要领罪呢?

    阴阳家学说也好,暗中筹粮也罢,说到底不还是为他曹操,为了他们曹营的大业嘛!


    而最关键的是,羽儿可并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世,如此说来,这份忠心更显得弥足珍贵!

    军令状?呵呵……


    何必学他们立什么军令状!那是约束外人的东西!


    只要他曹操不说羽儿有过,那……谁人敢说?

    心念于此,曹操继续吩咐道:“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你们即刻守在文若、公达、志才的府邸门前,待他们醒来,第一时间告诉他们,让他们来此寻我,商讨进攻濮阳之事!”


    “喏……”侍卫答应一声即刻就去办。


    当然了,之所以曹操喊陆羽喊得这么急,而喊荀彧、荀攸、戏志才又这么缓,这就要论及那四个字“亲疏有别!”


    大晚上扰人清梦总是不礼貌的。


    何况,曹操又是一个极重视礼贤下士的人,但……如果喊的人是自己儿子的话,那就无所谓了,曹操礼贤下士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替儿子谋下一个铁打的江山嘛!

    ……


    ……


    回到蔡府,昭姬姐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陆羽随便吃了几口,困意连连本想去睡觉。


    哪曾想……程昱的书信来了。


    这可让他又提起了精神。


    陆羽可是答应老曹要帮他筹集濮阳一战的粮草,而筹粮的重任就在程昱的身上。


    无论是短线的屯粮,还是长线的种粮。


    “羽弟,这段时间我可听闻程司马又是派人去扬州,又是派人去并州,你到底吩咐他干嘛去了呢?”


    餐桌上,一听是程昱的来信,蔡昭姬也好奇了起来。


    “昭姬姐就莫要问了,过段时间你自然就知道了……”陆羽卖了个关子,接过程昱的书信,朝昭姬姐微微一笑,旋即快步跑开了。


    “这……”蔡昭姬眉头微簇。“羽弟是越来越大了,有些事情,连我都不能讲了么?”


    莫名的蔡昭姬心头五味杂陈……


    既盼着陆羽弟弟快快长大,却又害怕真的长大后,陆羽弟弟就不属于自己了!


    唉……这种心情格外惆怅!

    只是,蔡昭姬不知道的是。


    陆羽之所以一些事瞒着她……是为她好。


    现在的兖州,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陆羽不想散布太多的恐慌,特别是不想让昭姬姐带着恐慌的情绪生活。


    昭姬姐是个大才女,不应该被这些琐事烦恼,她应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文采上!


    步入书房,陆羽缓缓展开了竹简。


    果然,程昱没有让他失望,交代的几件事儿都办的十分漂亮,他在扬州买到了大量水稻的种子,在并州也买到了旱稻的种子。


    要知道,兵荒马乱之际,买到这些十分“偏门”的种子可并不容易,程昱果然是个人才,做事滴水不漏,让人放心。


    而且,不单单是种子,高价屯粮程昱也办的不错,从信笺中的内容来看。


    不说多,最起码……


    大军进攻濮阳城一个多月的粮食足够了。


    后面的,以后再说……


    至于鸡、鸭、蛙这类蝗虫天敌,倒是没有采买到太多,这也可以理解,这年头……能吃糠咽菜都不错了,谁家还有老母鸡早就宰了,也屯不到现在了!

    万事俱备,那么现在……


    摆在陆羽面前就是另一个问题了,种植旱稻、水稻……


    旱稻还好说,找一些土壤中水分含量充沛的地方种植即可,最好能形成梯田,最大程度的利用土壤的水分。


    可……水稻就麻烦了,需要湖泊呀……


    兖州只有土坑,哪里有什么湖泊?

    唉……


    轻轻的一声长叹,陆羽眼珠子转动,寻思着……这湖泊该怎么办?

    却就在这时。


    “曹姑娘……”


    陆羽听到门前甲士的声音。


    曹姑娘?这不明摆着来人是曹沐嘛,能大摇大摆,把这蔡府就快当成自己家的女孩儿,除了昭姬姐外也只有这位曹家的千金大小姐了。


    “陆公子呢?”


    “在书房,曹姑娘稍后,容我去通传一声。”甲士回答道……


    “让她进来吧!”隔着门子,陆羽直接吩咐。


    曹沐抬起头嘴角勾起,微微一笑,旋即快步走了进去。


    “陆公子,早啊……”


    呃……这话脱口,陆羽有点懵!节奏不对呀?


    印象中,这丫头还是第一次跟自己问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这儿很忙,十分忙,格外的忙,有啥事儿你就直说吧,不需要刻意套近乎。”


    陆羽随口道……


    曹沐也不介意。“今天天气不错,陪本姑娘出去一趟呗?”依旧是嘴角勾起,露出了欣欣然的笑意。


    当然了,这笑容中多出一丝狡黠。


    “什么意思啊?”陆羽看看天。“我怎么看今天天气不怎么好啊?你打算让我陪你去哪?”


    “夏侯府啊……”曹沐微微一笑。


    “去那儿干嘛?”陆羽疑惑不解……


    “退婚!”曹沐一掐腰,一边笑一边开口,语气笃定:“我爹说了,以后在城南兴建一处锻造坊,由你负责,我来做掌事,镔铁的事儿不用陆公子操心,我爹完全提供,除此之外……这退婚的事儿,我爹让我跟你商量,刻意采取一些极端手段。”


    其实曹操派人传得话,意思没有这么狂暴……无外乎是曹沐添油加醋了一番。


    讲到这儿,曹沐眨巴下眼睛。“话说回来,不就是退个婚?这还商量什么?我哥就在门外呢?带了不少人……咱们直接去夏侯府退婚就完了!”


    这……


    陆羽感觉自己有点恍惚,这特喵的是你傻还是我傻呀?


    退婚?还叫人……这尼玛是打群架吧?

    曹沐是不知道当年纳兰嫣然退婚……啊不,是当年某些很牛逼的人物被退婚,后果有多严重?


    这可不是“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能阐述的,保不齐都得被嫉恨一辈子,你大爷的……


    陆羽心头无语。


    偏偏听曹沐的意思,提出让陆羽帮着退婚这事儿的还是老曹,这就有点尴尬了。


    “还愣着干嘛,咱们走啊,你就往那一杵,我来说。”曹沐依旧掐着腰。“我知道夏侯伯伯家挺穷的,这不我把我这些攒下的钱全盘带出来了,再加上我娘给的,应该……可以了吧?”


    呵呵……


    陆羽现在满脑子都是某部穿越前很火小说里的退婚片段,想不到啊想不到,有朝一日,我陆羽竟然当了这个恶人。


    “退婚,这事儿不小,得从长计议,我想静静。”陆羽开口道。


    “谁是静静啊?喊上一起去呗?”曹沐眼珠子眨动了几下。


    呼……


    陆羽长呼口气,他感觉他去年买个表。


    罢了,既然老曹已经把这事儿给安排了,那……硬着头皮也得做……不过,退婚嘛也讲究方法的!所谓辩证法与方法论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去锻造坊取几柄钢枪来……”


    “啊……”曹沐一惊。“不至于真动手吧?”


    “打你个锤子。”陆羽白了曹沐一眼。“与其送钱,不如送些许神兵……利器!不过,今儿个不能去,最少得缓几天!”


    “为何?”曹沐好奇的问。


    陆羽眼珠子一定。“你就按我说的做,保管帮你把这婚给退了,连带着,还让那夏侯楙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对了,以后在我面前别大呼小叫的,你爹不是说了嘛,以后这锻造坊我负责,而你只是个掌事!”


    曹沐沉默,这一刻,她忍了,只要能退了这婚,就算是当陆羽的下属也没什么!

    当然了,即便如此……


    陆羽还是感觉累,心很累。


    果然……曹家的水太特喵的深了,自己怎么就一头栽进去了,你大爷的!


    ……


    ……


    曹府,书房。


    “陆功曹的话,方才我已经全部讲述了一遍,诸位不妨说说看,这阴阳家学说,是该信还是不该信,这濮阳,是当急攻还是当缓攻!”


    方才,曹操已经把昨夜陆羽的话向荀彧、向戏志才、向荀攸讲述了一遍。


    当然,与曹操第一次听到时的反应类似……


    荀彧、荀攸、戏志才觉得这事儿也太扯了,陆羽的这番话从上到下浑身都是破烂,啊不,是浑身都是破绽。


    阴阳家也不是神,哪能好端端的就算出了四月大旱,六月飞蝗,七月绝收!


    这也太扯蛋了吧?

    关键是,按照这段时间的气候,完全没有征兆啊……


    荀彧、荀攸、戏志才的眼眸中闪过无数狐疑!


    可偏偏……


    一来说这话的人是陆羽,珠玉在前,他此前的预判还从未出现过纰漏;

    二来,陆羽已经秘密派人筹备对抗飞蝗,应对旱灾、囤积粮草的举措……


    三来,从曹操徐州退兵起,陆羽就一个劲儿的催促曹操尽快凯旋,反攻濮阳,难不成,他一早就洞悉了什么?

    这种种迹象的加持下,怎么愣是有点诡异的味道呢?


    荀彧、荀攸、戏志才彼此互视……


    一时间均是细细沉思,沉默不语。


    “我起初听到时,也觉得匪夷所思……”曹操感慨道。“可……偏偏陆功曹信誓旦旦,还提出由他筹集攻取濮阳的军粮,这是势在必行啊,他还从未如此这般郑重其事过,如此……”


    这话脱口,戏志才眼珠子一转,当即朗声道:

    “明公,珠玉在前,陆功曹此前的每一次献策、献计,每一次行动均对我军产生过积极且深重的影响,戏某思虑再三,从陆功曹这话中……体会出三层含义!”


    三层含义?


    这话脱口,众人均望向戏志才,想要听听他的高见。


    “咳咳……”


    此刻的戏志才清了清嗓子,紧接着,一袭鞭辟入里、又让人信服的理论脱口而出。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中平枪枪中王,中间一点最难防

    整个曹府书房内,所有人的目光均焦距在戏志才的身上。


    而戏志才眼眸微眯,朗朗开口。


    “一则……咱们且先以陆功曹的确是这阴阳家流派,也的确推算精准来讲。”


    “五气八运也好,阴阳五行也罢,但凡陆功曹算对了,那如今的境况就是三军缺粮不假,可四月大旱,六月飞蝗,七月绝收后,粮草只会更加的捉襟见肘。而吕布军在粮草上的优势非但不会缩小,且会无限的放大,如此说来,与其缓攻濮阳,不如急攻!”


    “两害相权取其轻!况且,若这一切推算均是真的,那咱们大军攻濮阳就不是一个选择,而是迫在眉睫,要知道,濮阳城内的存粮是能够解旱灾、蝗灾的燃眉之急。”


    讲到这儿……戏志才顿了一下,语气更添了几分严肃。


    “二则,咱们以陆功曹这阴阳五行推断错误来讲,七月丰收,我军粮草充沛,诚然,那时吕布军的粮草优势不复存在,可那时的我们就处于明处,我们能想到七月攻吕布,他吕布小儿与陈宫老狗如何会想不到呢?”


    “那时候的他们必定早已招兵买马,修筑城池,稳固人心,且以逸待劳做出了万全的准备,那时候……即便能啃下这块骨头,咱们的牙也得磕掉几颗。与其这样,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吕布如何能想到,咱们缺兵少粮却会大军压境呢?或许……陆功曹那阴阳家的论断,其目的不外乎于此。”


    “三则……”


    不等戏志才开口,曹操与荀彧、荀攸眼眸均凝了下来,他们在细细的思索戏志才的话。


    说来也奇怪,说来更慌谬,这看似……无比荒诞的阴阳五行学说,曹营中最有智谋的四人竟然在此议论连连,遐想连篇。


    “志才,你的第三条,可是关乎陆羽的那番筹粮之语?”荀彧敏锐的从戏志才的眼眸中寻觅到了什么,当即反问……


    “正是!”戏志才颔首道:“咱们之所以本计划七月攻濮阳城,受制之处便是粮草,可陆羽信誓旦旦的提出他能解决粮草难题,既……粮草难题已解,那今日攻濮阳城与三个月后攻濮阳城又有什么区别?”


    “况且,凭着陆功曹以往的种种预测、种种对时局的洞悉、种种推断,戏某料定他绝不会妄语。而他说粮草无虞,那想必是他早就想到了筹粮之法,他一定能筹集到粮食,供给前线。”


    霍……霍……


    戏志才的话很直接也很特别,总结起来就是陆羽是不是阴阳家不重要,他如果算对了,这仗该打;他哪怕是算错了,这仗也能打;何况,他又表示能筹到粮,所有的顾虑全盘取消,还等着什么,干就完了。


    看着戏志才一副撸起袖子就打算干的模样,曹操、荀彧、荀攸竟莫名的深受鼓舞……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们的脑门中浮出——这濮阳不急攻还不行了!


    当即,曹营最聪明的这四位,竟没有一个人提出任何质疑。


    当然了,这就涉及到一个风险的问题,陆羽那玄之又玄的阴阳家身份在前,戏志才鞭辟入里的话在后,这时候谁要是反驳……容易背锅呀!


    万一四月真的大旱,六月真的飞蝗,七月真的绝收,那这锅……不会是陆羽背,也不会是戏志才背,更不会是曹操背,而是提出质疑的倒霉蛋儿去背。


    敢情功劳你们去领,背黑锅我来?荀彧、荀攸都是聪明人,还不至于犯这个低级错误。


    “公达觉得呢?”曹操把眼眸望向荀攸,这个一贯不苟言笑的谋士。


    而此时他的眼眸在转动。


    “明公,克敌讲究出奇制胜,若是进攻的时机都被别人看透了,那如何能称得上一个‘奇’字,即刻攻濮阳出乎咱们的意料,也出乎敌人的意料,这便是所谓出奇制胜,足够打他吕布与陈宫一个措手不及,而这种情形下,他们更有可能会犯错,也更有可能留给我们破城的机会!”


    荀攸总是这样,嗓音很低,声音也不大,甚至还有些徐徐清风的味道,却足以让曹操下定了决心。


    “哈哈哈哈……”


    曹操笑出声来。“大家既都是这么想的,那咱们索性就以凯旋之师兵发濮阳城,一鼓作气剿灭吕布这个反复无常、背后伤人的小人!”


    “来人!”曹操大呼一声。


    “曹公……”几名甲士迅速步入书房。


    “传我军令,明日五万大军开拔,兵发濮阳城,妙才任先锋,子廉总督后军,中军我曹操亲自统领,不收回濮阳城,誓不罢休!”


    “喏!”曹操吩咐过后,甲士们拱手退下,即刻去传令三军。


    戏志才、荀彧、荀攸则是彼此互视一眼,不知为何……


    他们竟觉得,这一次,这看似极其不靠谱‘五气八运、仆算阴阳’之法,推断而出的反攻濮阳城,竟是稳如狗!


    嘶……


    一干人均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等等……还是荀彧想到什么,他提醒道:“明公此番回来不是为了参加长女与夏侯子林的大婚嘛?明日……就发兵濮阳么?”


    大婚……提到曹沐与夏侯楙的大婚,戏志才、荀攸也均反应过来,为此……他们早已准备好了一份厚礼,还等着喝喜酒呢!


    可……这个话题方才提出。


    曹操却是挠挠头。“大婚?什么大婚?”曹操故作疑惑,一时间装傻起来了。“沐儿的大婚,我怎么不记得了,诶呀,最近太过操劳……一些事情想不起来了!”


    呃……这……


    荀彧、荀攸、戏志才彼此互视一眼,他们似乎从曹操的话中体会到了什么。


    明公这是翻脸不认账了么?

    倘若真的如此?


    那夏侯惇那儿……一时间,他们三个竟有些担心夏侯惇的情绪,万一曹操不认账,那依着夏侯惇的脾气想必得暴跳如雷吧?


    噢……怪不得这一次,曹公没有点夏侯惇为先锋将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


    ……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正在范县购粮的程昱接到一封熟悉的书信,急忙打开。


    书信是陆羽发来的,而内容,程昱已经提前想到了。


    从三日前曹操亲率五万大军兵发濮阳时,程昱就算到了——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说起来,整个兖州、徐州……如今能抽得出粮草的也唯独他程昱这边了。


    这都是花正常粮价几倍的价格购置的粮草,这也几乎花光了他四个月以来,从王侯陵墓中盗出的所有金银。


    程昱料到了……陆羽高价购粮此举必是驰援前线。


    当然,为何不等到七月丰收,程昱也想过,但与戏志才的想法颇为类似,程昱觉得陆羽这是在下一盘大棋。


    “各部都准备好了吧?”程昱的脸色不露喜怒……“十日内将所有粮草发往濮阳前线!”


    程昱当即吩咐……


    粮车、部队、推车的苦力,程昱是几日前就准备好了,早就等着陆羽的一声令下。


    “程司马……”龙骁骑的一名百夫长望着眼前的粮车,疑惑的问道:“陆公子让咱们把粮食送到濮阳前线,可……听闻这次曹公出动了五万人,依着这个数量兵马的消耗,这些粮食怕是最多也只能支持一个月呀!”


    “可……陆公子似乎向曹公保证的是,持续不断的供给粮食……那……以后的话……”


    不怪这名百夫长担忧。


    五万人每天消耗的军粮那是一个天文数字,再加上如今新粮未下,旧粮紧俏,粮价暴涨,程昱“倾家荡产”能买到的也就只能供五万大军出征一个月。


    而这其实也是程昱担心的……


    濮阳城有吕布、陈宫在,可不是陶谦那样的菜鸡,一个月内未必能拿的下来呀。


    不过……


    一想到了陆羽,程昱的眼眸中闪过几许信心。“先把这一个月的粮食送到再说吧,咱们要相信陆公子,他既然敢夸下海口那必定有所考虑,咱们就莫要操心了。”


    “末将有罪,末将不该质疑陆公子。”


    闻言,百夫长拱手请罪……


    程昱拍拍他的肩膀。“无妨,莫说是你,我也委实在担心后续粮食的供给问题,可现在……”


    程昱顿了一下,回首望了眼空落落的库房,感慨道:

    “还真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念及此处,程昱想到了什么。“对了,让你们派人去并州、扬州采买的旱稻、水稻的种子都到了么?”


    “就快到了。”百夫长如实讲。“只是……这种子运往何处呢?听闻这旱稻的种植需要土壤本身有一些水分,而水稻更是需要一处湖泊……可兖州……”


    说白了,推广稻田,最核心的地方就是缺少湖泊……


    旱稻的栽种之地,最好是围湖梯田,这样土壤中水分充沛,旱稻最牛逼的地方就在于能锁住这些水分。


    至于水稻……没水?还稻个锤子呀。


    百夫长本想说,兖州只有大河……压根就没有湖泊,更没可能围湖造田!去哪种呢?

    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刚刚才请罪不该质疑陆公子的。


    呼……程昱呼出口气,他能体会出这百夫长的意思。


    “逢山开山,无湖填湖,陆公子会想办法的,一定会的……他是谁呀?他是咱们龙骁营的统领,他是曹公的幕府功曹,他是让鬼都害怕的发丘中郎将呀,岂能被小小的一处湖泊给难住了?再等等,再等等就好!”


    ……


    ……


    兖州,濮阳城,一处演武场。


    “看我的,看招,看招看招看招!”


    一柄长枪犹如破晓之箭划过黎明前的黑暗,一名十三、四岁的女子正在练枪,枪尖闪着银星,寒冷的朔风一吹,墙缝处愈加寒芒阵阵。


    而这女子面前与她对练的乃是陷阵营的统领——高顺。


    “枪,是百兵之王,刺出点王者的气势,快点,再快点,出枪要自信!”


    “枪术以拦枪、拿枪、扎枪为主,俗称拦拿扎!”


    “拦和拿属于防御枪术,拦可以格挡进攻,拿可以夺取敌人兵刃,唯有扎是进攻枪术!来……扎过来!”


    高顺一边指导,一边与女子对练,似乎颇为轻松,左手时不时的抚着手中的长枪,动作轻柔,手指在枪身上一寸寸下滑,犹如抚摸情人的肌肤一般,眼中充满爱惜。


    高顺的武器是枪,而他一直把枪看的比自己的妻子都重要。


    而同样的,对面前女子枪技的指导,高顺也是毫无保留。


    “扎枪,有上平、中平、下平之分,以中平枪威力最强。”


    “俗话说得好,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防!”


    “你的枪术太慢了,还是太慢了,师傅教你的什么?枪出如潜龙出水,枪收如猛虎归闸!”


    嗤……


    女子的枪尖划过空气,引发尖锐声响。


    在刺出一记中平枪后,她立刻收起长枪,然后再次快速刺出,一出一收,动作连贯而又迅捷。


    “不错,不错!”


    难得的听到高顺夸耀面前的女子。


    女子却是眉头一挑。“高师傅是你说的,出枪要自信,枪出如火,枪如我心,六尺之内,我是无敌的!”


    “哈哈哈哈……”闻言,高顺都被逗乐了,这妮子自信起来了,学的倒是挺快。


    ……


    紧贴演武场的一处高台上,吕布与一名女子并肩而立。


    这女子容貌说不上艳丽,或许是因为三十多岁的缘故吧,皮肤远比不上小女孩儿那般吹弹可破……可从那深邃的眼眸中能看出,这女子极其稳重,且经历过许多。


    她就是吕布的正妻严夫人,吕布有一妻一妾,妻子严夫人是昔日驻守雁门时娶下的,这些年来与吕布颠沛流离,两人有一女,名唤吕玲绮。


    而妾室则是大名鼎鼎的貂蝉,如今正直身孕,很少出门见人,听人说容颜绝美,艳丽程度能让月亮羞涩到躲进云层里。


    如今的貂蝉正在琢磨着腹中胎儿的名字,男儿的话……貂蝉想将他的小名取为无双,女儿的话,小名就叫灵雎好了。


    话说回来……此刻吕布与正妻严夫人的眼眸紧紧的盯着演武场。


    至于缘由,无他,演武场上与高顺对练的乃是他们的女儿吕玲绮。


    “不愧是我吕布的女儿,玲绮的枪技又进步了,哈哈,哈哈哈……”


    吕布露出了老父亲般的笑容……


    严夫人则是摇摇头。“女孩子怎么能整天打打杀杀的呢?这成何体统啊,怕是个好人家都找不到了!”


    “怎么会呢?”吕布当即摆手。“玲绮这般年纪就这么能打,那以后定是万人敌,如此武技,依我看,日后,那是要嫁给隐麟之才,哈哈哈,他们一文一武,倒是般配呀!”


    其实,坊间有这么个说法,谁家女儿如果特别的漂亮,或者特别的有才干,亦或者是有一技之长,那夸起来必须是,未来她一定能嫁给隐麟哪!

    这就相当于夸人时总说,你儿子一定能考上清华、北大……一个概念。


    吕布也就是这么一说,约等于夸奖自己女儿了。


    “夫人,你看看玲绮这一招一式,这长枪犹如毒龙一般,来回穿梭,反复横刺,从破风之势可看……论及枪技,玲绮已经不弱于侯成、魏续等人,哈哈……高顺将军教得好,咱们女儿也极有天赋呀。”


    吕玲绮自然是有天赋的……


    或许是因为父亲是吕布的缘故,她几乎是天神神力,不过十几岁,论及力量,同龄男子中已经难寻对手。


    之所以选择用枪做武器,而不是方天画戟……是因为方天画戟操作难度极大。


    不仅是力量,更多的是技巧,不练上个十几年根本就耍不明白,对于女子而言,不如用这百兵之首的长枪更为合适。


    “唉……”听着吕布夸奖女儿,严夫人长叹一声。


    倒不是为女儿日后嫁人担心,其实也没什么担心的,最多也就是女婿受点委屈,受点儿皮肉之苦……严夫人如今最担心的是濮阳城的局势啊。


    曹操率五万大军大举压境,纵然是她身居宅院也都有所耳闻,可现在的夫君吕布却不见丝毫担忧的神色……


    甚至……还有功夫在这儿看女儿练枪,还能笑得出来……委实让严夫人看不懂了,可偏偏她是个女人,女人是不能够过问军务的,一时间心里别扭的很。


    就在这时。


    “温侯……”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吕布与严夫人同时转身,出现在他们面前不是别人,正是吕布的谋主——陈宫陈公台。


    “先生……”看到陈宫,原本还笑意连连的吕布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就像是如临大敌!

    而陈宫的话却抢先一步传出。


    “温侯放心,全部都安排好了,细作已经传回情报,不出所料,曹军虽来势汹汹却只有一月的粮草……”


    “一切尽在咱们的掌握,一月之后曹军必败,咱们必将生擒他曹阿瞒!”


    信誓旦旦……


    “哈哈哈哈……”吕布大声笑道,陈宫在身边。


    他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整个人都变得迷之自信。


    而陈宫这次的计略也委实惊艳到他了!


    严夫人却是眉头一紧,一切尽在掌握?那么夫君与公台先生打算如何大破曹军?又打算如何生擒曹操呢?


    真的……就如他们所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隆隆沉雷响山谷,万顷怒涛击群山


    濮阳城,城楼上。


    吕布与陈宫迎着凛冽的风,遥遥眺望,不远处飞沙走石,尘烟漫天,数以万计甲士的脚步声,震得这濮阳城内外“隆隆”作响。


    曹军来了,根据斥候禀报有四万甲士,八千骑兵,这个数量远远超过了吕布军的三倍。


    可……整个濮阳城严阵以待,并未漏出丝毫的慌乱。


    就在吕布身侧的不远处,张辽、高顺眉头紧锁,并州狼骑、陷阵营早已做好了守城的准备,檑木箭石就摆放在城楼上,随时能够殊死一搏!

    “来了!”


    陈宫轻吟一声。


    吕布则是冷笑道:“既是早晚会来,那早来也好!”


    陈宫轻轻点了下头。“温侯,这第一场守城战务必拿下来,只有这样坚壁清野与粮食的紧缺才会让曹操变得急切,变得慌张,而曹操一旦慌了,咱们机会就来了。”


    在陈宫的谋划中,只要能守住曹军的第一轮猛攻……


    那么坚壁清野就会收到奇效!


    熬过这最艰难的第一个月,曹军粮食见底,那时候的曹操必会急躁、必会心慌……


    人一旦在心急之时,往往做出的判断就不那么精准,就会更倾向于铤而走险。


    而那时候,陈宫布下的一张大网足以让曹操殒命濮阳。


    “拭目以待吧,温侯,这一个月就靠你了,务必坚守!”


    陈宫不忘去嘱咐吕布一声。


    “哈哈哈哈……”吕布大笑。“有我吕奉先在,他曹操没那么容易破城!”


    没错……吕布绝不是陶谦那样的弱鸡。


    吕布麾下的将军们也远比徐州丹阳派将领要出色的多,更莫论他还有骁勇善战的并州狼骑与装备精良……没错,正是这个时代论及铠甲之固、兵刃之锋……能称的上第一特种部队的陷阵营。


    若要守住一、两年或许吕布不敢打包票,可一个月,还真不在话下。


    “来吧!呵呵……曹操,你手下青州兵、兖州兵、谯沛兵似乎并不擅长攻坚战哪,而我吕布可是打小在雁门关一场场与鲜卑胡狗的大战中走过来的!”


    “守城?呵呵……”


    吕布轻吟一声,嘴角扬起,自信满满的笑意乍然浮现。


    ……


    五日后。


    太阳初生,迷雾渐渐的消散,沉寂数日养精蓄锐的曹军向濮阳城发起了总攻。


    依旧是熟悉的围三缺一……


    依旧是步兵四万,骑兵八千,先登兵两千,共计五万兵马,他们穿着绿色的铠甲,绿油油的就好像是地里的油菜一般,一眼望不到头!

    “咚咚咚……”


    随着擂鼓声有规律的奏响,曹军五万大军随之出动,漫漫绿色宛若茂密的丛林!


    而城楼上吕布麾下,那一袭袭黑甲的并州兵在阳光的映衬下犹如坚石一般。


    这是两支实力堪堪抗衡的大军,且不说曹军浩浩荡荡、气势如虹,并州兵严阵以待、杀气腾腾,单单作战的几名将军也是这个时代统率名列前茅的存在。


    这边,曹军是曹操亲自指挥,夏侯渊率先锋军一马当先,他们掩护云梯、冲车队在密集的箭雨下不断前行。


    曹洪率步兵压上,数不清的盾牌垒起阻挡起这漫天的锋矢。


    另一边,吕布提起方天画戟就在城楼上,指挥若定……


    他手下的将军张辽、高顺、侯成、魏续、曹性、成廉、宋宪哪一个也不是庸才。


    鼓声号角大作,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


    曹军兵士在盾阵的掩护下一步步的逼近城池!


    每每跨出几步,总是会伴随着一声齐齐的巨大喊声。“杀……杀……杀……”


    一架架云梯搭起,无数死士悍不畏死一般的向城楼上爬去。


    “咚,咚,咚……”


    冲车不断的冲击着城门……


    终于,曹操与吕布的兵马隔着一道城墙交战在了一起,巨大的檑木从城楼上滚落而下,如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


    箭矢与长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般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得整个濮阳城楼上不断的颤抖。


    铁汉碰击,死不旋踵;

    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


    整个濮阳城内外都被这种最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


    一场攻城战,从破晓直杀到黄昏,双方几乎用出了所有的底牌。


    濮阳城……


    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座城池,那城楼上猎猎招展的‘吕’字纛旗已然残破不堪,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每一次曹军就要夺下城楼时,总是会被一柄方天画戟击落,这戟好似永远裹挟着排山倒海的劲力一般。


    濮阳城下早已死尸伏地,血流不止,没有人顾得上去清理……


    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在吕布、张辽、高顺等人的神勇下,那些刚刚登上城墙的曹军,即刻被无数并州兵蜂拥持刃迎上,寡难敌众。


    “滚下去……”


    “死吧……”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愤怒,战况越来越激烈,这次的攻城战对于曹操而言,也进入了极其艰难的时刻。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倾洒在了曹军中军大鼓前曹操的面颊上。


    此刻的他面色阴沉。


    “想不到,吕布与他的并州兵如此神勇。”曹操感慨道。


    “明公,天色见昏,不易再强攻了,将士们攻城攻了一天,士气早就消耗殆尽了。”戏志才在一旁提醒道……


    他始终观察着战局,诚然……曹军攻城攻的损失惨重,可吕布的并州兵守城也守得并不轻松。


    这一战的战损于双方而言,都很大。


    而事实上,借着城墙的坚固、吕布的骁勇,如此攻坚战是不可能拿下濮阳城的,戏志才已经意识到了这点。


    “鼓停!”曹操当即喊道,紧接着,他颇为不甘心的望向濮阳城,口中喃喃吟道:“鸣金收兵!”


    四个字一出,戏志才长长的吁出口气,再打下去,战损就真的太大了。


    “噔噔噔!”


    铜钲碰撞的声音顿时响彻天穹,退了,在夏侯渊、曹洪等将军的指挥下,曹军有条不紊的退下了战场。


    只是……许多将士们眼中饱含着意外与不甘。


    不甘,是因为没有攻下此城,意外……则是吕布与他的并州兵好强……好强。


    要知道,此前……他们听到的捷报,均是陈留城下,十面埋伏大败吕布,并州狼骑损伤过半,仓皇逃窜惶惶如丧家之犬。


    在所有曹军将士的眼里,吕布与他的并州狼骑就是杂鱼一般的货色,谁又能料到,他们的战斗力如此恐怖?

    那……问题来了?

    昔日里,面对这样一支狼骑的奇袭?兖州是如何守下来的呢?

    难道,仅仅只是凭着那个神秘的幕府功曹……他的一连串谋划与部署嘛?


    许多将士们的脑门上不由得生出这么个巨大的问号。


    他们对那个神秘的幕府功曹更好奇了!


    ……


    一场攻城过后,曹军与吕布军陷入了战略相持,曹军团团围住濮阳城,却一连几日再没有发起攻击。


    惨烈的战损数字表明,一鼓作气、速战速决的构想几乎不可能实现了。


    那么……此间濮阳战况就要陷入相持。


    而这……不是曹操想要见到的,战略相持,除了考验他曹操与将士们的坚韧外,对粮食的考验无异于更大。


    而这些恰恰是吕布如今手握的优势。


    整个曹军一下子陷入了一种莫名诡异的气氛中,很多将士们嘴上不说,却都很担心粮食的供给!


    要知道,幕府功曹陆羽派送来的第一波粮食也就只能再坚持十几日了。


    ……


    ……


    徐州,下邳城。


    刘备站在城楼上眺望着远方,他的手中握着一封书信,准确的说,这是淮南袁术给他的最后通牒。


    意思很明白,如今曹操与吕布决战濮阳,徐州必定空虚,袁术要联合刘备共同去进攻彭城,顺势收回徐州全境,平分徐州。


    袁术的态度很明朗,也很强硬……你要么跟老子一起干掉曹操,要么,老子就先把你打下来,再去打曹操,你自己看着办吧!


    “呵呵……”刘备苦笑,他有的选嘛?


    他怎么可能背弃了自己立身之本的仁义,丢弃了赖以成名的信义,反倒是去与袁术同盟进攻名义上的“恩人”曹操呢?


    打就打吧,已经别无选择了。


    唉……


    话说回来,曹操的菊……啊不,是明明曹操露出个破绽,偏偏还不能爆,委实难受啊!

    “大哥,俺就想不通了。”身后的张飞挠着头,在他看来,袁术咋咋呼呼了大半个月,也没见发兵,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根本就不是事儿。


    张飞的脑回路比较清奇,纠结的反而是另外一桩事儿。


    “大哥、二哥,你们说说呀,兖州传回的情报,曹操举大军进攻濮阳城,一场攻城战打了个昏天黑地,可为啥他曹操早不打吕布晚不打吕布?偏偏这个时候打呢?这不是瞎胡闹嘛!”


    张飞嚷嚷着,这事儿,他已经纠结一早上了。


    他尝试着去揣摩曹操的心思,可事实证明,他的智商并不足以搞懂这中间的联系。


    “三弟?何出此言哪?”刘备反问道。“曹操这个时候为何就不能打吕布了呢?”


    “大哥,这不是你说的嘛。”张飞轻拍了下脑门。“曹操的粮食都囤在濮阳城,如今悉数落入那吕布小儿的手里,那还打个甚?”


    “现在吕布手下的兵肥的流油,曹操的兵却连肚子都填不满,这时候去攻城,若是吕布小儿关起城门、坚守起来,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儿,曹操这一拳砸在了龟壳上,只剩下手麻了!”


    “这不……咱们兖州的细作传来消息,前几天曹操攻城打了一天,愣是一个门也没攻破!这特娘的要耗下去,曹操不是完犊子了嘛?大哥你倒是说说,曹操这回脑子里哪根筋不对了?”


    呵呵……


    刘备被张飞的话逗乐了,可话糙理不糙……


    似乎,曹操攻打徐州这个决策并不明智啊。


    “大哥,话说回来,最近曹营的许多举动都透漏着古怪呀!”关羽那张亘古不变的面瘫脸罕见的皱了皱眉……“根据咱们在兖州细作传回的消息,最近曹操派出了一股部队去并州、兖州采买旱稻、水稻种子。”


    “还贴出告示,整个兖州、徐州四郡招呼百姓捕捉蝗虫的幼虫,听说一只蝗虫去衙署能换到三十枚铜钱,除此之外……”


    关羽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最近曹操派人疯狂的在黑市上收购粮食,不论是什么价格,全部采买,为此,很多黑市商人将粮食的价格已经飙到了天际,狠狠的宰了他一笔,如今什么光景,再有三个月就到七月,粮食丰收,新粮就下来了,他曹操这笔钱可花的有些冤枉了。”


    熟读《春秋》的关羽,对很多细微的行为格外的敏感,特别是有关曹营的。


    他敏锐的从细作的情报中抽丝剥茧,在这些曹营细微的举动上,提出了一连串自己的疑窦。


    而这些提醒,让刘备的眼眸一下子凝起。


    寻稻、除蝗、高价购粮,这不经意的三条举动串联在一起,让刘备不由得想的更多,更远了许多。


    这中间如果说一定要有联系的话,刘备感觉……曹军这是在未雨绸缪,而顺着这个意思往下继续想,难道是在为旱灾、蝗灾做准备?


    没错,旱稻对应的旱灾,除蝗对应的蝗灾……似乎……曹营真的正在为旱灾、蝗灾做准备!


    刘备的眼珠子一定……


    等等,只是一瞬间……他的眼眸再度凝起,不对呀,蝗灾往往与旱灾同时出现,可是……旱灾的话?

    如今是三月底,就在几天前还降了一场大雨?

    所谓的旱灾,完全没有丝毫的痕迹,那么……蝗灾,这就更不可能了!根据以往的经验,凡是降雨充沛的年份,很少出现蝗灾。


    曹操这脑子怕不是被驴踢了?才能做出如此荒诞的举动吧?


    这是刘备一番思虑过后的想法,可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刘备猛地摇了摇头。


    而就是这么一摇头,他感觉是他自己的脑袋才被驴给踢了……


    呼……


    刘备长长的呼出口气。


    差点忘了,曹操身边有高人哪!

    昔日入主兖州、破黄巾、纳黄巾、夺徐州、退吕布……哪一件事儿是能以常理推断的,正因为曹操不走寻常路,因为他背后的高人总是能看到更多、更远,曹操今日才能有如此成就,才能在这乱世夹缝中得以生存。


    换言之,刘备才会与曹操走出了完全不同的际遇与轨道,事实证明,曹操的路线走的是一条大道,而刘备的路是越走越窄了。


    那么……


    刘备的眼眸一眯,这看似很不靠谱的旱灾、蝗灾……


    刘备决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心里已经做下决断。


    “二弟,即刻起,咱们下邳城、广陵郡也开始悬赏蝗虫,价格压的更低一些,二十铜板一只蝗虫,只要百姓们捕捉到,各郡县衙署即刻兑换,不容有失!”


    啊……啊……


    刘备的话让张飞嘴巴霎时间张大,这是要惊掉下巴的节奏。


    而关羽的眼眸也是明显的一凝,似乎……完全没有搞清楚,大哥这么做的缘由?

    曹操的脑袋被驴给踢了?


    难道,大哥的脑袋也被驴给踢了么?

    不等他俩细想,刘备的话还在继续。


    “除此之外,三弟你也去扬州购买些水稻的种子,至于旱稻,派人去趟并州也买到一些,等运回来后,即刻推广种植,咱们下邳城这边湖泊很多,种植水稻有天然的优势!”


    “至于……屯粮,这样……我去糜家与子仲(糜竺)商量下,让他无视粮价的高涨,也囤一些粮食,防患于未然!”


    这话脱口……


    关羽、张飞都懵逼了,大哥这是疯了么?难道是被曹操给传染了?

    张飞眼珠子连连的转动着。


    “大哥……这……”


    他本想开口去劝,怎奈刘备长袖一甩。“三弟莫要问,只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好了。”


    讲到这儿,刘备感慨道:“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自己的许多决策是对了,可……事实证明,曹操的每一次决策比我想的更周全,看的更远,这次……”


    刘备顿了一下,微微一缕自己那性感的小胡子。“这次我就学他一次,且跟着他做相同的举动,我也想借此见识下,或许……大哥也能从中体会到,这些年曹操是如何崛起的?他经历了怎样的过程!”


    讲到这儿……


    刘备嘴角微微的勾起,起初,还颇为鄙视曹操的这一连串匪夷所思的操作,可……没曾想,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刘备是越琢磨,越觉得这一番操作必大有缘由。


    既然用我的方法没办法打败你,那就试试用你的方法好了,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谁还不会抄份儿作业呢?


    “二弟,派出更多的细作去兖州,密切关注那边的一些!”


    刘备一句话颇为坚定,此刻……他的眼芒再度望向西北的方向,那里,濮阳战场处于相持局面,那么,曹操的粮食顶得住么?


    这么高的粮价下,纵然是举全州财力购粮……囤积的粮食,也坚持不了几个月了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今儿个,是做坏人的一天


    兖州,濮阳城下。


    曹军大寨,中军大帐。


    “还有多少日的军粮?”每天曹操都会问这个问题。


    不光是他,戏志才、荀攸、夏侯渊每日也会询问这个问题。


    为此,粮官每天都要回答好多次,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今日也不例外,他当即脱口道:“还能撑十日,可……似乎,陆功曹那边……”


    不等粮官把话讲完。


    “大哥……”曹洪急冲冲的赶了过来,“我已经派人去查过了……”


    说话时,曹洪注意到了粮官,到嘴边儿上的后半句话直接咽了下去。


    曹操会意,当即朝粮官摆摆手,粮官识趣的退下。


    此间中军大帐唯独剩下曹操与曹洪两人。


    “查过了?”曹操意味深长的问道……


    “查过了!”这么一问,曹洪的脸色更难看了,“我派了几波人,明里暗里都去问过程司马了,可他那里别说是粮了,就是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了,穷的是叮当响!”


    程司马就是程昱,曹操五万大军此前的粮草就是他派摸金营的甲士们押送过来的。


    按照这个思路,粮食即将耗尽,他该再送过来一批呀。


    可……问题来了,曹洪都派了几波人,程昱不是不送粮食来,而是没法送……他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那陆功曹那儿呢?可有什么大动作?”曹操眼珠子一转,继续问道。


    这不问还好,曹洪的脸色更难看了。


    “别提了,大哥……你猜怎么着?这陆功曹不是没钱,龙骁营里有的是钱,只是……他把最后的钱要么买了蝗虫,要么都分给一些重伤、或阵亡将士的家眷,咱们这边粮食都要见底了,他还这样搞,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嘛……”


    买了蝗虫?


    这个曹操倒是有所耳闻,这事儿还是夏侯惇着手去办的,在兖州,甚至徐州四郡均贴出告示,一只蝗虫可以去衙署兑换三十铜钱!


    而这个钱自然是从陆羽的龙骁营里出了。


    虽然,每一只蝗虫价格不算贵,比起一匹马动辄两百多万钱的价格,更是九牛一毛,可关键架不住量大呀。


    听说兖州、徐州的百姓们为此都疯了,一天天的啥事儿不干尽下地里去捕捉蝗虫了。


    想到这儿,有那么一个瞬间,曹操竟然莫名的心疼蝗虫。


    想想也是啊,兖州将近两百多万百姓,一个个全去捕蝗虫,每人但凡能捕到一只,那一天就是百万只,不出几天,曹操觉得蝗虫都能灭亡了。


    虽然说……


    陆羽阴阳家流派的推算里有“蝗灾”这一项,拿钱调动全民的积极性去捕蝗,这也的确是一个可以遏制蝗虫生长,形成蝗灾的方法!

    可关键问题是有点儿费钱哪……


    再说了,那数以十万计,百万计死掉的蝗虫,它们能干点啥?总不能当粮食吃吧?


    一想到这儿,曹操的心口莫名的感觉有点儿疼……主要是心疼钱哪,羽儿这钱花的好冤枉啊!

    至于……另外一条。


    正常来说,将士阵亡或者重伤,都会发给家眷一定的抚恤金。


    可事实上,这个抚恤金很少,也就几斛谷物,几匹绢布,几袋五铢钱,莫说是让这些家眷能过一辈子了,便是能熬过去两、三年都不容易。


    按理说,陆羽把钱分发给他们,本是无可厚非,还能体现出将领对属下的关怀,提高军队的凝聚力与士气!


    可……偏偏这事儿发生在这个时节,前线都快揭不开锅了,这就有点……


    曹操摇了摇头,感觉心头更疼了。


    不对!


    曹操眼珠子一转,陆羽手下的龙骁骑压根就没上过战场,不过是盗墓倒斗,或者护卫羽儿的安全,再或者锻造炼钢,这也能阵亡的?


    或者说……这才能有几个阵亡的将士了?抚恤金才能发多少了?

    不对,曹操觉得哪里不对。


    “子廉?龙骁营打过仗么?他们怎么会有阵亡或重伤的战事呢?”曹操开口问道。


    “不是龙骁营的甲士!”曹洪不假思索,当即回道:“是……是元让麾下的将士,似乎是濮阳一战阵亡的战士,几百人,陆功曹一一都额外发给了不少抚恤金。”


    什么?

    夏侯惇麾下的战事?


    羽儿什么时候关心起别人的将士来了?

    他……还真的是挺有闲心的呀!


    一时间,曹操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说起来,他是因为陆羽的缘故才选择急攻濮阳城,陆羽也许诺在此期间筹措到军需的粮草,第一波粮食也的确筹措出来了,可第二波呢?曹操这边天天犯愁,白头发都长出好几根……


    羽儿倒好?还有闲心去收蝗虫,去发给元让麾下战士们的家眷抚恤金。


    要知道……


    曹操与吕布如今的相持战,说到底就是看谁更能耗,谁能耗得过谁?


    一旦一方耗不过对手了,那……就会出现漏洞,出现弱点,很有可能被对手抓住,一击毙命。


    驰骋沙场十数年的曹操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为此,他忧心忡忡。


    “大哥……”见曹操的表情颇为凝重,曹洪开口道:“要不要先撤去包围,退军十里,如此一来……万一陆功曹那儿粮食没按时送来也还能留有余地。”


    “再等等……”曹操摆摆手,若是别人负责粮草。


    依着曹操谨慎多疑的性子,必定会退军十里,可那样的话……一口气也就泄了。


    不过,此番筹粮的是陆羽,羽儿在此前还从未让他失望过。


    他值得曹操去赌这么一次。


    等等,再等等……


    羽儿或许能找到办法。


    莫名的,曹操对陆羽始终怀揣着信心。


    曹洪却是眉头一紧,他其实也挺相信陆羽的,可事实上……


    这一次不同于以往,陆羽也好、程昱也罢,哪怕是龙骁营内的钱……


    真的花光了呀,除非陆羽是神仙,能变出粮食来!

    ……


    ……


    兖州,陈留郡,龙骁营营盘处。


    今日,陆羽罕见的出现在这边……如今,营盘内,上到曹休,下到普通士卒,七百龙骁骑均配备上钢枪、钢戟,钢甲。


    这些均是一个月以来锻造坊赶制出来的。


    钢枪、钢戟没什么好说的……无外乎是把铁变成钢,重量增加了一些,威力却增加了几倍不止。


    适应了一个月,龙骁营骑士已经完全能够熟练掌握。


    至于铠甲……


    是宋朝时期“镜甲”类中的钢铁锁子甲……


    这是陆羽特地绘制的一张锁子甲图,锻造的难度很大……不过曹沐不愧是要做那些传说中锻造大师的女人,紧紧琢磨了四、五天,已经开始尝试着锻造,并且……成功率惊人。


    要知道,汉代的铠甲工艺还是很落后的,大多数,是以铁片进行退火脱碳,增加其韧性,以此防护身体。


    而到唐代,更是多出了明光甲、三文甲、步兵甲、锁子甲等十三种铠甲。


    不过……哪怕是唐代依旧很少选用钢这种材质。


    究其原因,是因为钢太重了,不是每个人都是典韦,身上穿着四、五十斤的钢甲还跟没事儿人一样,比灵活的胖子还要灵活。


    正常来说,穿这种钢质铠甲会让整个人笨重不堪……


    陆羽绘制的这副钢铁锁子甲虽是宋代的款式,却融入了明代锁子甲的特点,大大的减轻了重量,每一副铠甲大致在二十五斤左右。


    整个七百龙骁营骑士,从上到下均是一身漆黑,倒是有些唐朝时玄甲战骑的味道。


    “陆公子,铠甲、兵器所有将士均已配备上,还有锻造坊也送来千套铁马镫,不过……依着陆公子的吩咐,并未给甲士们配备上。”


    曹休将龙骁营的近况禀报给陆羽……


    陆羽颔首……


    铁马镫因为太容易被模仿,陆羽的打算是在一场关键的战役、或面对极强的对手时再使用……其实,与铁马镫类似的还有高马鞍,只是这玩意更容易被模仿,只要问世,那三个月在大汉就能烂大街!


    故而,铁马镫几乎是完全被封存在龙骁营的库房里,陆羽偷偷的让典韦自己锻造出一副,权且平时试着带一下,习惯一下,万一遇到吕布……怎么着,这玩意也能加上许多战斗力!

    “那件事呢?办的怎么样了?”陆羽话锋一转。


    曹休登时会意,回答道:“都办好了,二百余家,每家都派人去送上了大量的金银、布匹,不过……真的不用告诉夏侯将军么?”


    “不用!”陆羽摆摆手……


    人情世故嘛,陆羽很擅长这个……


    说起来,这是这段时间,陆羽让曹休去办的一件事儿,将一些钱财分发给夏侯惇麾下濮阳一战战死将士的家眷。


    此前与夏侯惇喝酒,尽管……夏侯惇没有主动提及太多有关濮阳一战的故事。


    可陆羽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他后悔莫及,不单单是后悔出城追逐吕布而中了奸计,更是后悔,当初没有按照陆羽的提议,让曹仁去守城!

    否则,这些弟兄们就不会死!


    而这,才是一切的原罪,说到底夏侯惇心里不是滋味呀,内疚着呢……


    恰恰这股子内疚,是可以利用的。


    比如,用钱将夏侯惇对他们的内疚转移到陆羽身上,这一来二去,关系不就更铁了么?


    ……便是为此,陆羽算是把钱替夏侯惇奖励给这些死掉的将士们。


    当然了,花钱总是有点肉疼的。


    咳咳……


    陆羽一声轻咳。


    “那些蝗虫呢?都装好了么?”陆羽接着问,这才是此行龙骁营的关键。


    “是那些死掉的蝗虫嘛?”提到蝗虫,曹休有点懵。


    他都搞不懂……为何夏侯将军麾下的甲士们会连续送来龙骁营这么多蝗虫……成千上万袋。


    他更搞不懂的是,为何陆羽公子会吩咐……让他好好保存这些蝗虫!

    难不成,这些害虫还有什么用?


    当然……曹休是不会懂的……


    这些蝗虫是宝贝呀,是肉呀!


    要知道,它们可不是在蝗灾时捕捉到的,蝗灾时的蝗虫会含有剧毒,谁吃谁死!


    但这些,大多是发育期,没有聚集成灾,也就没有什么毒性,属于肥硕的中华稻蝗的一种,味道还不错,更是能果腹的美食。


    这么一想,陆羽竟然流口水了。


    “共计多少袋蝗虫?”


    “怕是有上千袋,论数量的话,怕是超过几十万只……”曹休还是满脑门子的问号,陆羽既然提到这个,他索性提醒道:“昨夜还收到急件,今日还有会几百袋蝗虫送来……”


    “正好,等等它们!”陆羽笑了笑……


    他心里嘀咕着,多了正好,这都是粮食啊!


    其实,他都没想到,天气转暖这才多久了?


    百姓们竟然捕捉到这么多蝗虫……


    这要让它们野蛮生长,那兖州、徐州岂不是完蛋了嘛?


    果然,世间一切事都可以遵循一个大准则——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只要能发动数以百万计的群众去做一件事,那别说蝗灾了,陆羽琢磨着,只要人民群众想,都能让蝗虫直接变成保护动物。


    至于钱嘛……别看一只蝗虫一百钱币,这年头铜币真的不值钱。几十万只蝗虫支付的铜币都买不了五十匹马的,属实廉价呀!


    “曹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回陈留郡处理件事情,等我回来后,新的蝗虫差不多也就到了,咱们也该往濮阳城出发了!”


    陆羽最后嘱咐一声……


    啊……啊……曹休还是有点懵,他感觉自己人都傻了。


    人家程昱往濮阳前线是送军粮,他们这算是啥?送蝗虫嘛?送百万蝗虫?

    这特喵的也太扯了吧?

    曹休还想问,陆羽却已经登上马车,驾驶马车的人正是典韦。


    “得得得……”


    随着一声马匹的嘶鸣,马车迅速的离开龙骁营的营盘,往陈留郡曹府方向行去。


    在陆羽看来,今儿,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一天,今儿个也是做坏人的一天。


    唉……尽管有些难受……


    但这事儿必须的办,这婚也必须替曹沐给退了……


    否则,对不起人家沐姑娘没日没夜……赶制出的这七百精钢战戟、七百钢刀、七百钢铁锁子甲。


    诶呀,夏侯楙同学,面对疾风吧!


    ……


    ……


    陈留郡,城南锻造坊。


    硕大的一间宅府,比龙骁营校场还要大的阁院,这里是曹操专门成立的锻造坊。


    陆羽负责,此间掌事为曹操的女儿曹沐……


    区别于陆羽的甩手掌柜……


    曹沐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这里,如今的她已经不仅限于锻钢,她把更多的经历放置在兵器、铠甲的锻造上。


    当然……陆羽给她出了一个难题,在不减少防御力的前提下,尽可能的让铠甲变轻。


    而这……正是这几天,曹沐与一干匠人在不断尝试的。


    “哐,哐,哐……”


    锻造坊内不断的传出剧烈的声音,陆羽与典韦走进其中时,院落之内至少有十二个大熔炉,超过一百个匠人或在锻造,或在熔炼,各司其职。


    其中有龙骁营的匠人,也有曹操为女儿精挑细选的名匠……


    镔铁的库存已经严重不足,可只要曹操买到镔铁,均会第一时间送来这边,毕竟是亲女儿,明着暗着都亲着呢!

    “不错嘛……”


    陆羽感慨道……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


    典韦经常来,很熟悉的介绍道:“陆公子你看,这间屋舍是专门储藏镔铁的,旁边的院落是尝试改良兵刃、铠甲的地方,里面的那间则是熔铁锻钢,锻出钢铁后,冷却半个时辰,这个时间的钢最坚固,直接就会锻造成对应的武器、铠甲。”


    讲到这儿,典韦四处望望,去寻曹沐……可惜,根本没有她的人影。


    “陆公子,这沐姑娘属实是个天生的锻造奇才,哈哈,她从未亲自锻造过,可讲起这其中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每一个需要格外注意的技巧,均是如数家珍,便是咱们兖州最有名的铁匠与她切磋也要甘拜下风……”


    呵呵……


    陆羽就“呵呵”了,没有亲自锻造过,反而成为锻造大师,这很牛掰么?

    要知道,陆羽最佩服的一个伟人,他还从来都没有动过枪,可这辈子打过的胜仗、造就的辉煌,数都数不过来!曹沐这儿还差的远呢……


    “人呢?咱们都快逛完了,反倒是没找到咱们的沐掌事了!沐掌事人呢?”陆羽一摊手,四处张望。


    典韦挠挠头,按理来说,曹沐应该在这边哪,她最喜欢观察匠人们锻造了。


    可……


    不等典韦开口。


    “我说是谁呢,在咱们锻造坊大摇大摆的,一点儿没把咱们看在眼里,原来是陆公子啊!”


    一道女声从两人的身后传出……


    陆羽回过头,出现在眼前却不是曹沐还能有谁?


    等等……


    一段时间没见,陆羽差点没认出她来,那宛若瀑布一般的三千青丝不见了,转而变成了短发,十分干练的短发,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古代女子是不能随便剪发的,那只有一种可能,曹沐扎起来了。


    “哎呦,换发型了呀?”陆羽主动开口道。


    “在这锻造坊,时不时的浑身都是湿的,长头发太不方便了,故而扎起来了。”曹沐语气成熟了许多,似乎……管理这么大的一个锻造坊,让她一下子就变得了一个爱锻造胜过爱男人的女强人。


    “陆公子,尽管你负责咱们锻造坊……可似乎,你还没来过呀?今儿个……这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此所为何事呀?”


    曹沐笑着开口……还调侃起来了。


    陆羽则是打了个哈欠,转过身,“我只说一遍啊,今儿个去夏侯府退婚,你要不去就算了,爱去不去!”


    一言蔽,陆羽直接朝锻造坊大门处走去……


    曹沐一怔,紧接着……一溜小跑的追了上去。


    退婚……这事儿,她早就惦记着呢。


    虽然父亲没有主动提及夏侯楙与她成婚的日期,夏侯家也不至于去主动询问,这事儿算是拖下去了。


    可……这事儿这么一直吊着,曹沐心里不踏实。


    嘿嘿,今儿个,总算等到了!

    “陆公子……”


    “陆功曹……”


    “陆!羽~~羽哥……你等等我呗!”


    一连三个称呼,其实……曹沐就这一句陆羽哥叫对了,严格的论起来,陆羽真的算是她半个亲哥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左手画了一条龙,右手画一道彩虹


    皓日当空,漫天云层。


    陈留郡,一处破落的府邸门前,陆羽眨巴了下眼睛,那有些白皙的手掌挡在眼前,目光透过手指缝隙,遥望向此间的牌匾——夏侯府!


    这是夏侯惇的府邸……


    上次来是晚上,陆羽还没有太直观的感受,可这一次,陆羽是切实感受到夏侯府有多穷了,实在是太穷了。


    陆羽都不敢相信,统领数万青州兵,未来大魏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夏侯惇,他的府邸竟残破成这副模样……


    “唉……”陆羽无奈的叹出口气,心里琢磨着,夏侯惇打仗不怎么厉害吧,可这把麾下兵士当兄弟,散尽家财,一生清贫的本事真的是独一档了。


    上次,陆羽记得明明带来了多半箱金子哪,好歹名义上,夏侯惇也是该给儿子准备大婚的,就不能花点钱修缮一下么?


    想到这儿,陆羽一摊手,颇为无奈。


    不用想,夏侯惇又把这些钱都分给手下弟兄,或者是曾经那些战死兄弟们的家眷了。


    还真是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陆羽下意识的竖起了大拇指……


    “这是……”


    却在这时,曹沐开口了,她显得很惊讶,虽然……嘴上说过无数次的退婚,可她还从未真正来到过这边,主要……陆羽不陪着他不敢!

    夏侯惇这位叔叔……听说脾气蛮差的。


    “这就是你原本要嫁的夏侯家。”陆羽提醒道。“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


    啊……曹沐微微一惊,看着这破败的门墙,这已经不是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的问题。


    这是心头庆幸、后怕呀……嫁到这样的人家,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这也太差了吧?”曹沐小嘴一噘。“我感觉锻造坊就够脏乱了,可跟这里比……锻造坊都能住人了。”


    “走吧……”陆羽招呼一声,陆羽、曹沐连带着典韦……三人缓缓迈入夏侯府。


    临进门时,陆羽不忘从马车中取去那杆长枪。


    原本还没什么,可这长枪一拿,倒是有点砸场子的味道了!

    曹沐都看呆了,心里嘀咕着……陆羽这看起来文弱不堪的小身板,竟敢持枪进夏侯府,好刚啊?


    ……


    夏侯惇雇不起门子……


    故而,大门随便进。


    可……里面,还是有一些护卫的。


    见有人来,当即,一干护卫跑了过来。


    “此乃夏侯将军府邸,尔等何人不请自来?都围过来,擒住他们,让公子楙发落!”


    宿位嘛,陆羽一点儿也不陌生。


    他在自己家也有一大堆,谁若是敢闯蔡府,那估计……也和他们现在差不多的待遇。


    只见为首宿位气势汹汹,手中早已拔出佩刀,身后七、八名宿卫也均握着刀鞘,随时准备拔刀的样子。


    可……当走近,真的将陆羽三人围住,看清楚了陆羽的模样,为首宿卫有点儿懵。


    眼前的这个少年好面熟啊,明明好像见过,可到底在哪见过,宿卫也说不上来,似乎是在军营里。


    而看他的穿着,一身儒袍,长相倒是清秀,像是个文弱书生,可他手中握着一柄长枪,整个气场文不文,武不武的完全不搭!


    要知道……在陈留郡敢持枪进夏侯府的?这小子还是第一个……


    等等……


    这宿卫头子眼珠子一定,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眼前这文弱少年他手中的长枪好像是……是夏侯将军的飞龙枪!


    这宿卫头子回想起来了,他曾经一直在夏侯惇的军营中任职,因为表现出色才提拔为夏侯惇的宅府宿卫。


    而这飞龙枪,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夏侯将军用了十余年的长枪,而在濮阳城失陷的那一夜,夏侯将军为报救命之恩将这枪赠送给恩人陆羽!


    这么一想……


    宿位头子想起来了,眼前的这清秀文弱的少年,不就是……


    他还未开口。


    陆羽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的扫视了他一眼。


    “我叫陆羽!我这枪叫飞龙枪!”


    “我身边的这位女子娘是曹沐姑娘!”


    “而我身侧的这位虎背熊腰的壮士,姓典,单名一个韦字!噢,对了,你叫什么?”


    ……


    第一句话——我叫陆羽,我这枪叫飞龙枪!

    一下子就让这宿卫头子腿有点软了,心里头更是五味杂陈,来的果然是夏侯将军的恩人,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他一个宿卫竟对夏侯将军的恩人拔刀相向!


    而第二句,我身边的这位女子是曹沐姑娘……


    这句话脱口,这宿卫头子感觉自己再没力气站着,“啪嗒”一声,整个人半跪了下去……


    曹沐是谁?


    整个曹营里谁不知道,曹公的嫡长女就叫曹沐!而且……他们家楙公子即将娶的夫人不就是她么?换句话说,曹沐可是未来他们夏侯府的女主人!

    顿时,这宿卫浑身就有点哆嗦了。


    而第三个名字更夸张,典韦……


    整个曹营谁不知道,这是古之恶来呀,这是能与吕布掰掰手腕的角色,看他这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的样子,很明显一个能打他一百个!


    跪了,双膝跪地……


    宿卫是下意识的跪下的,这一刻,他正怕典韦那碗口大的拳头一拳把他击碎。


    而……最,最,最,最可怕的是第四句——你叫什么名字?

    宿卫懵逼了呀,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宅府宿卫,可眼前的这三位,哪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竟敢对他们拔刀相向……


    不夸张的说,现在这个档口,这位叫做陆羽的公子拿飞龙枪捅他一万个透明窟窿,他都不敢动一下。


    登时……这宿卫面上仿佛充了血,很艰难的道:“小……小的夏侯柜!沛国谯县人……”


    “噢,夏侯龟?”陆羽没有开口,反倒是典韦浑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眼眸眯成一条缝。“家里几口人哪?”


    “……”夏侯柜感觉自己快哭了,“小的……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下有……”


    “好了,典都统,别逗他了。”陆羽微微一笑,双手将这夏侯柜扶起。


    人家也是职责所在,没必要斤斤计较。


    “不用跪着了,起来吧……夏侯将军呢?楙公子呢?”


    这夏侯柜小心翼翼的抬头,又环望了一眼典韦,见他没有揍自己的意思,方才开口道:“老爷的小妾病了,老爷带她去鄄城医治去了,我家公子在后院练枪。”


    “前面领路吧!”陆羽摆摆手。“既然夏侯将军不在,权且找你家公子商量点儿事儿……”


    “好……好……”夏侯柜不敢怠慢,赶忙在前方领路。


    陆羽轻轻的触碰了下这飞龙枪,心里嘀咕着,果然,这枪挺好用啊!


    ……


    步入后院,果然,夏侯楙在练枪,陆羽能看出来他的枪法还不错。


    只是……缺乏了一些灵性与章法,不免有些可惜。


    陆羽、曹沐、典韦也没打扰他,等夏侯楙练完这一套枪法后,陆羽才鼓掌提醒他——不好意思,不怀好意的我们来了。


    “公子,这位是陆功曹。”


    夏侯柜向夏侯楙介绍起眼前的陆羽。


    唔……陆羽?

    这个名字,夏侯楙可没少听到。


    最近,坊间到处都是陆羽的传说,起初还算的有那么回事儿,可传到最后已经神乎其神了。


    比如,有人说吕布奇袭时,他在城头一手画了一条龙,另外一手画了一个彩虹,然后……神兵天降,将吕布大军打的丢盔弃甲、狼狈逃窜……陈留郡才得以保全!

    再比如,有人说面对并州狼骑奇袭兖州诸郡,他陆羽拔了一根毫毛,然后吹出了无数天兵天将,让并州兵畏惧不前,望而却步……


    总之,有关陆羽的传说太多、太多了,当然,凭着夏侯楙的脑子,他还是能够判断出,这些都是假的,是百姓对于英雄的崇拜……继而延伸出的一系列夸大的传说。


    偏偏……夏侯楙是一个颇为小心眼的人,他的年龄又与陆羽相仿,总是听人夸耀陆羽,心头难免对他有些抵触……


    这就像是,一个父母总是在孩子面前去夸别人家的小孩,等有一天,这个孩子当真见到别人家的小孩,那……仇恨的种子可不早就埋下了嘛。


    “家父不在,陆公子来这儿干嘛?”夏侯楙冷冰冰的问道,还是有抵触情绪。“我与阿翁可不一样,不会因为你的些许钱财、些许功劳就对你另眼相看,更不想与你结交!”


    夏侯楙这意思很明显,他感觉陆羽给他爹钱是忽悠他爹呢。


    而他现在的态度……就差下逐客令了。


    嘿……


    陆羽有点懵,他感觉自己好像吃了夏侯楙你家大米似乎,至于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嘛?


    既然……你都这样了?


    那……陆羽心头的负罪感反倒是一下子消去了不少,原本准备的一番和煦的说辞,顷刻间全部抛出九霄云外。


    “咳咳……”


    陆羽一身轻咳,当即指着身旁的曹沐问道。“夏侯公子,你可知道认识她?”


    “她?”夏侯楙摇摇头,他的性子是那种绝对领域的自我封闭,故而,他很少出门更,别说见过曹沐了。


    一天天儿的,他整个人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所谓的社交牛逼症是截然不同的极端!


    “恕我眼拙,不认识!也没兴趣认识。”


    噢……陆羽点了点头,索性开口道:“好吧,曹沐姑娘,人家对你没兴趣,那这事儿就好办了……”


    唔……曹沐?

    夏侯楙一怔,没想到她就是曹沐?


    那么……她就是……父亲与曹伯父商议的,自己那即将要过门的妻子么?

    听说聘礼丁夫人都收下了,只待曹家那边挑选良辰吉时。


    虽然有社交恐惧症,可……对曹沐,夏侯楙还是要展现出一些不一样的地方,毕竟……她会在未来与自己共度一生。


    “原来是沐姑娘,抱歉……在下久居府内,一门心思习武,很少出门,沐姑娘千万别怪我眼拙呀!”


    夏侯楙突然的一番话,让所有人微微一愣,陆羽与曹沐对视一眼……


    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态度和缓,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呀。


    原本陆羽琢磨着夏侯楙如果就是个榆木脑袋,一门心思钻研在武功里,对儿女情长什么的一点也不在意,那……退婚对于他而言,也就没啥大不了的,可能人家还不乐意娶呢?这不就皆大欢喜?


    可……问题就出在这儿,他的态度和缓了呀,也就是说,夏侯楙对曹沐还是有兴趣的!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呀!


    曹沐一言不发,别看她平时在陆羽面前什么都敢说,可当真到这退婚的档口,自知无理的她沉默了下来……似乎,要让陆羽发挥。


    毕竟……这事儿,父亲可是提到过的,让陆羽想办法!


    就在这时,陆羽开口了。


    “楙公子……我们今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今日所请之事便与沐姑娘有关,只是此事……终究有些难以启齿。”


    这番话脱口,陆羽轻笑了一声,算求吧,这么说话太累了。


    不装了,装正人君子太麻烦了,想怎么说怎么说,放飞自我,爱咋咋地吧,陆羽打算直接说重点了。


    “有话不妨直说。”夏侯楙眼眸微眯,顿时,他的心头生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咳咳……”陆羽轻咳一声,我不装了,我摊牌了。“今儿我来这边,不为别的,就为了让我锻造坊的沐掌事与你解除这婚约!”


    “咔……”这话脱口,夏侯楙双手同时握紧,顷刻间,他拳头处的骨骼碰撞,不断的产生“咯咯”声响。


    而与此同时,整个此间的气氛变得格外寂静。


    看着夏侯楙强忍住的表情,陆羽是既同情又无奈,想不到……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没被别人退婚就不说了,竟然……还主动帮人退婚!

    就是小说中,也编不出这么扯蛋的情节吧?


    只是,没办法,今儿真的是来当恶人的,这点儿没得洗,当然了,夏侯楙的性子也是的确不讨喜。


    “咳咳……”


    又是一声轻咳,陆羽接着开口道:“楙公子,我知道这事儿有点强人所难,毕竟丁夫人那边聘礼都收了,整个陈留郡谁都知道……你们即将完婚!”


    “可……沐姑娘对我的锻造坊干系重大,她不属于你,而是属于锻造,属于所有的工匠,属于万千曹营将士……她的脑袋,她心思的细腻关系着整个曹营的霸业,暂时还不能有什么儿女私情……故而,今儿个这恶人我来做,你还是同意了解除这婚约吧!至于你父亲,我会另外去找他谈。”


    “陆功曹!”夏侯楙拳头紧握,那握紧长枪的手不自禁的发出阵阵摩擦声响。


    曹沐属于锻造?

    呸……这借口也太不用心了吧?一个女子怎么会与锻造相关?

    “你别欺人太甚!陆功曹!”


    “呃……”陆羽微微一顿,他心里琢磨,我就欺负你了,你咋地吧?

    有能耐你咬我呀?


    心念于此,陆羽余光瞟向了一旁的典韦,有典韦在,总是能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陆羽丝毫不怀疑,只要夏侯楙敢动手,典韦必定会犹如老鹰抓小鸡一样,将他扔出去。


    “当然了,退婚,无论从哪个层面去讲都是有些许不道德的,只不过为了锻造坊,为了曹公的霸业,这婚是不退不行的,也只能牺牲下你了,所以……我特地准备了两物,就当是赔礼吧?”


    陆羽语气丝毫不惯着……


    就像是在说,知道你不高兴,不高兴你也得受着!


    为了多少给你点儿台阶,就送你俩东西,你收下来就当默认了,要识时务啊。


    说着话,陆羽从怀中取出了两封竹简,横着摆放在夏侯楙的面前……


    其中一卷竹简很厚,怕是少说也得有几千字。


    至于另一卷竹简稍微薄一些,不过,论及内容那就更厉害了。


    这竹简上同样刻着三个字,细细的品味,却又殊途同归。


    这三个字正是——杨……


  第一百四十八章 身体被掏空?不,是恢复雄风


    杨,是杨家枪。


    按照陆羽的想法,毕竟人家夏侯楙丢了个媳妇,得送人家点儿能过得去的东西。


    说起这杨家枪……乃是大宋年间天波府一门忠义杨家将使用的枪法,全称叫做“三十六式秘传杨家枪”,别名“六合梅花三十六枪”。


    相传这三十六手枪法每三手为一路,每一路又包含了一十二种变化,所以,杨家枪以此梅花三十六枪为母枪,变化无穷。


    至于为何取名“六合”,那就更牛逼了。


    这是因为杨家的祖辈老山王杨衮曾经走南闯北收集到了六种古传名枪的枪法,老山王将其精要与夏家北霸六合枪的要诀融合,自成一派,也就有了大宋这威名赫赫的杨家枪!

    而这六种古传枪法包括东汉姚期所传的霸王枪,三国张飞所创的恒侯枪,唐朝敬德使的鼍龙枪,此为三“猛”枪法。


    再就是蜀汉赵云创的七探盘蛇枪、隋唐罗成用的梅花枪、盛唐名将郭子仪的汾阳枪,是为三“巧”枪法。


    杨衮把这些招式中去除繁冗,各删减为两路六手枪法,一家两路,故成一十二路、三十六手杨家枪法。


    前世,陆羽在去开封市湖北岸天波杨家府游玩时,曾有幸看到过杨家后人耍这杨家枪。


    说实在的,原本陆羽都不报什么希望。


    毕竟,此前哪怕是去少林寺,哪怕是闻名中外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也是观赏的成分高,真要生死相搏,那甚至比不上一套军体拳。


    可……这杨家枪属实惊艳到陆羽了。


    一招一式,大开大合,枪枪逼人,招招夺命,那时的陆羽就直呼这才是国术应该有的样子!

    专程请教,还花九九八专门购买了一本《六合梅花三十六枪》的真经秘籍。


    当然……陆羽读过几遍,不过也仅限于读读,他自诩不是练武的那块料子,拯救世界和平的重任还是交给别人吧。


    倒是没曾想,在古代……这玩意倒还有些用。


    按照古籍文献上对夏侯楙的记载,他少年时期木讷一心学武,便是为此,处处被他的妻子清河公主压制!


    可长大了……特别是成为一方将军后,那简直是放飞自我,娶了十几房小妾,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便是为此,这金那啥,这杨家枪,陆羽也算是投其所好。


    当然了,拿出来还不够,陆羽还是要细细的讲解一番。


    “楙公子,这本金……其实……我觉得它比女人更适合你,且不细说了,你看过后就知道,什么是新世界的大门!”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陆羽放下那卷竹简,继而又提起《杨家枪》,笑着说道:“这个就厉害了,刚刚我看你练枪,基础很牢靠却少了几分神韵……而这本枪谱必能使你突破瓶颈,将枪法一跃升至为全新的境界。”


    陆羽的话脱口,哪曾想……此刻的夏侯楙眸子里满是压抑着的怒意。


    “陆功曹,还是把这些收回去吧,这婚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陆功曹一句话,两本书就能退掉的?哼……我且问你,今日你来退婚之事,可是曹伯父的意思?他知道嘛?”


    嘿……


    陆羽眼珠子一转,不得不说,夏侯楙这话问的还挺有水平。


    可偏偏问题就在,陆羽没法去解释呀,从曹操对曹沐的话语中能听得出来,曹操是有这意思的,可……却不能表现的这么明显。


    毕竟老曹面对夏侯惇,他拉不下这张脸去退婚,这就是最尴尬的地方,坏人铁定还得陆羽做了。


    “我知道你不服……”陆羽微微摇头,“不过,我锻造坊的曹掌事、我陆羽的好妹子要退婚,这忙我是帮定了。”


    言及此处时,陆羽将飞龙枪横在了眼前……


    作为夏侯惇的儿子,他不会不认识这把枪,而在夏侯惇军营里,见到这枪犹如见到了他们的将军。


    “楙公子,不好意思!当然……你也可以把我说的这些当做是威胁,可世界上的事儿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我不想把话说的太白,但……如今的你的确配不上我这曹沐妹子,你们间的差距也会越来越大!”


    陆羽做出一副反派的嘴脸,别说……以前看小说,主角总是被退婚,这去主动退婚还挺爽的,心里扑通扑通的,感觉贼刺激。


    “陆!羽!”夏侯楙呲牙咧嘴,若不是顾虑眼前的飞龙枪,顾虑陆羽身后的彪形大汉,他早就要动粗了。


    可事实证明,无论是飞龙枪,还是彪形大汉,都使得夏侯楙不敢动。


    而与此同时,陆羽的声音再次传出。“当然了,退婚这事儿……也就是告诉你一声,这也不是你能做主的,之后,我自然会向夏侯将军陈明,不过……你可以拭目以待,现在的你真的配不上我这曹沐妹子!”


    这已经是陆羽第二次将曹沐称作是妹子,别说,曹沐心头还有些小窃喜……


    这陆羽不怎么适合当夫君,可当哥哥还蛮不错的呀?


    “妹子!走了……”


    陆羽直接转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已经算是单方面强势的退婚了。


    其实夏侯楙的态度根本不重要,陆羽也懒得睬他,可毕竟老曹与夏侯惇的关系摆在这儿,事儿嘛,不要做的太绝。


    权当留下两本竹简,陆羽琢磨着,这夏侯楙若是看进去了,一定会感谢他的!


    至于夏侯惇那边……陆羽嘀咕着,等见面再详聊。


    踏踏……


    陆羽、曹沐、典韦退出了夏侯府。


    不得不说……他还蛮期待夏侯楙提出个三年之约啥的,最后愣是没有出现,更没有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豪言。


    陆羽觉得夏侯楙是被退婚的人里最差的一届……


    “这就……退完了?”曹沐大眼睛连连的眨巴着,有些不可思议……


    陆羽点了点头,“完了呀,要不然呢?就没啥深仇大恨的犯不上……”


    “可……”曹沐提醒道。“夏侯叔叔那儿……”


    “放心!你夏侯叔叔那儿我有安排……”陆羽拍拍胸脯,“当务之急,我得先帮你立下个大功,让夏侯楙那小子意识到,他配不上你!”


    一言蔽,陆羽打了个哈欠,看看天,差不多也该动身去濮阳城了。


    四月……大旱将至,濮阳城内外一定会有人等不及了吧,而破城的机会往往就出现在这不经意的毫厘之间!

    ……


    ……


    鄄城,这里有兖州远近闻名的圣手神医,凡是他看过的病,往往药到病除。


    如今的夏侯惇正带着小妾去拜访这位神医……


    按理说,小妾的地位在这个时代很低,让夏侯惇这样的将军亲自去带着求医,绝对是犯不上、甚至有违礼法的。


    可……偏偏,夏侯惇内疚啊,这包含着两重意思。


    前面一重……自打正室夫人死后,夏侯惇纳了这一房妾室,可每天总是肾虚……多少有点儿……


    要知道一个个朗月下,小妾的眼神,让夏侯惇对她愧疚连连。


    至于,后面一重,就截然相反了。


    “咳咳……夏侯将军……请附耳过来!”神医已经吩咐自己的内人去给夏侯惇的小妾上药,趁着这个档口,他压低了声音,向夏侯惇嘱咐道:“夏侯将军是武人,龙精虎猛是可以理解的,可……凡是要有度啊!”


    “咳咳……”神医就快嘴巴贴到夏侯惇的耳朵上了。“这种事儿,时间不宜太久,俗话说的好,过犹不及啊……将军的妾室毕竟是女子啊,将军可能听懂老夫的意思?”


    呃……


    神医的话传出,夏侯惇有点懵,敢情……小妾的病状是因为他造成的了。


    他夏侯惇太那啥了?


    “咕咚”一声,夏侯惇咽了口口水,有点意外呀?


    当即……他眼眸下意识的望向了桌案上摆放着的一个水袋,这是一个月一来,他随身携带的水袋。


    水袋中装填的不是普通的水,而是药水……


    准确的说,是陆羽开出的药方,让他夏侯惇每日冲水饮用,这二十多天过去了,夏侯惇都养成习惯了,渴了就喝上那么一口。


    而神奇之处在于,随着每日的服用,那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荡然无存……


    而且……夏侯惇感觉不只是肾,浑身都有力气。


    且不提让夏侯惇这样的武人……感受到了久违的腰疼!


    最关键的是,小妾竟受伤了!

    这……


    夏侯惇不明所以,好不容易他不虚了,你……可不能受伤啊!

    今儿个到这鄄城一问,才知道……竟是被他夏侯惇整伤的,这就有点尴尬了呀!


    当然……比起尴尬,夏侯惇还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没错,是陆羽给他的这大补的药方……


    乖乖的,这小子能算计、会谋略、懂赚钱也就罢了,偏偏这玩意也懂,他爹和他娘到底是怎么生出他来的?

    “呃……”


    夏侯惇踟蹰了半天才开口道:“神医?我那妾室……当真是被我所伤么?”


    “诶呀……”神医摆了摆手。“老夫佩服将军哪,夏侯将军真乃神人也……”


    其实,神医内心中想说的是,将军真乃神肾也……终究这话不文雅,想了想又咽进了肚子里。


    “呃……哈哈哈……哈哈哈……”


    这下直接把夏侯惇逗乐了……这特喵的什么事儿嘛?


    诶呀……这么想想,这事儿这么玄奇的么?

    夏侯惇莫名的竟还有些小小的骄傲,小小的成就感。


    他如捧至宝一般的将那水袋提起,打开……喝上那么一口。


    陆羽的嘱咐,他不敢忘,每天冲水喝,而成效也真的是斐然。


    顿时,一股药香浮现而出……夏侯惇一饮而尽喝的是畅快淋漓,神医的鼻子却是颇为仔细的嗅了嗅。


    “将军,这水袋中……我闻到了黄精、枸杞、桑葚、龙眼、红枣……还有其他几位中药的味道,这些都是何物啊?”不愧是神医,单单靠闻,就确定了这水中包含的一些药物。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药物似乎都有一些相同的药效——补气!大补!


    难道……


    神医敲敲脑门。“夏侯将军,这水是……”


    一下子,神医整个人凑到夏侯惇的脸前。


    夏侯惇一愣,看样子,这神医对这冲水补肾的药方有点儿想法呀。


    就在这时……


    神医开口了,一开口则是先飚医理。“夏侯将军,你可知道,人有先天之精与后天之精,先天之精禀受于父母,主生育繁衍,又称生殖之精;后天之精源于水谷精微的化生,主生长发育,又称水谷之精或脏腑之精!”


    啊……啊……


    神医这话把夏侯惇给说懵了,你在说啥?能不能说人话?


    似乎……


    神医也看出了夏侯惇的疑惑,当即把嘴巴凑到夏侯惇的耳边,悄声道:


    “夏侯将军,不瞒你说,吾有一友……”


    讲到这里时,神医竟是意味深长的抬眼,望了下后厅的方向,而那里……他的夫人正在给人上药!

    也就是这么一撇的功夫,神医的眼眸中闪烁出几许迷离。


    “夏侯将军,我这朋友……急的很哪,在下斗胆问问夏侯将军这药水配方?”


    已经开始变着花样要配方了……


    依旧是耳熟能详的“我有一个朋友”系列!

    嘿,有那么一刻,夏侯惇觉得,因为陆羽这药方,他都能久病成医了……恰恰这个病对男人而言很重要!

    ……


    ……


    兖州,濮阳城下,曹营大寨,军中大帐。


    “还有几日的粮食?”


    照例是曹操的每日一问……


    “还剩三日!”粮官如实回答,只不过,随着存粮的见底,粮官的表情也一日日的变得紧张了起来。“曹公,这可如何是好了,若是粮草耗尽……那……咱们大军可就不战而败了!”


    “可以用小斛分发军粮,暂时救一时之急吧!”曹操吩咐道……


    按理说,只剩下三日军粮,正确且最稳妥的做法,必定是退兵……


    否则,真等到粮食耗尽的那一日再行退兵,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可……罕见的,一向谨慎的曹操这次竟没有选择退兵,甚至……依旧是围城,没有退出半里。


    至于缘由……


    四月已经过去七、八天了,可天气就好像是骤然大变了一般,特别是太阳,原本的和煦一下子变得炙热、干燥了起来。


    三月频繁的大雨更像是一去不归,整个四月艳阳高照,莫说是雨水,就是河水也在消减,不过几日,已经有河流变得干涸。


    这似乎……正对应上陆羽那阴阳家学派……所谓“五气八运”、“阴阳五行”的推断……


    若然真如陆羽推断的这般,真的出现大旱,出现七月绝收。


    那……就不是曹操退不退兵这么简单的选择题了,而是吕布什么时候反攻,饥荒之下的兖州,有多少人会倒戈投向他吕布!

    整个局势也将顷刻间逆转……


    可以说,曹操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打算,不能退呀……一退可就完全要呈现溃败之势了。


    “曹公……若是用小斛发粮,那……或许将士们会有抵触情绪。”粮官问道……


    曹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按我说的去做吧……将三日的兵粮分成九日份儿,自我往下,无论职级,均是小斛分粮!”


    “喏……”粮官答应一声,徐徐退下。


    曹操身侧的戏志才眼珠子却是一转,待得听不到粮官的脚步声后,戏志才方才开口:“曹公是要取这粮官的首级嘛?”


    嘶……心中的想法被戏志才说透,曹操微微一怔,转念又“唉”的一声叹出口气。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选择么?”曹操反问……“再坚持几日吧!”


    之所以还能坚持,是曹操对陆羽的幻想……


    他相信羽儿一定不会让他失望,一定能带着粮食过来。


    戏志才却是无奈的摇头,吕布坚壁清野,闭门不战,这城强攻又攻不下来,相持的话,粮草又跟不上,还真是难受啊!

    更难受的是,自打四月以来……


    老天爷像是换了一副模样,真的是一滴雨都不下,艳阳高照,空气中弥漫着都是烈焰的气息,这……很不妙啊!

    话说回来……陆羽承诺的粮食呢?它或者说他……在哪呢?


    就在这时……


    一斥候迅速的跑入大帐。


    “禀报曹公,陆功曹带龙骁营正驶来咱们大寨这边……”


    唔……


    这话脱口,曹操与戏志才眼眸同时睁大。


    “可有押送的粮食!”


    曹操与戏志才几乎是同时开口的,异口同声,两人彼此互视一眼,继而眼眸均望向眼前的侍卫,像是对这个回答无比期待。


    斥候却是有些踟蹰,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有……也……也没有!”


    啊……有?也没有?这是啥意思?

    这到底是有没有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门父女双飞将,要钱太守要加钱

    兖州,濮阳城!


    望着将整个城池团团围住的曹军,城楼上的吕布与陈宫均显得气定神闲,没有半点慌乱。


    吕布身旁还站着他的爱女吕玲绮。


    这一次,吕布是打算让她见见世面。


    “玲绮看到了么?曹军数万大军围困咱们濮阳城,可爹与你公台叔叔却丝毫不惧!你可知是为何?”吕布开口道。


    “凭着父亲的赤兔马与方天画戟,区区几万人,父亲必定还不放在眼里!自是不会害怕这些鼠辈,再说了,女儿也可助爹一臂之力呀!”


    吕玲绮微微提了下自己手中的长枪,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听到这儿,“哈哈哈哈……”陈宫一缕胡须笑着说道:“果然虎父无犬女!看来,咱们这濮阳城是一门父女双飞将了,哈哈哈哈……”


    “诶……”听着陈宫的夸奖,吕布笑着摆摆手。“我一直想让玲绮向先生多多学习智谋之法!”


    “从前我只以为,一个人若是统略与武技能到达巅峰,那普天之下莫有人可与之匹敌,可想想这些年的境遇,长安一败受困于贾诩,陈留郡一败又受制于曹操……布越发的觉得谋略要比武艺更重要!”


    讲到这儿,吕布抚了下女儿吕玲绮的额头。“玲绮你要记住,可不能只向你高师傅学习枪法,时不时的也该去向你陈师傅修习兵书!”


    “是,女儿听父亲的,听陈先生的!”吕玲绮在吕布面前显得很乖巧,当然……吕布对这个女儿也格外的疼惜。


    “哈哈哈……”陈宫一缕胡须,也怅然的大笑了起来。


    谁能想到,被团团围住,本该风声鹤唳的濮阳城,城楼上竟是一阵阵爽然的大笑,就好像,数万曹军,在吕布、陈宫看来弹指可破。


    笑声罢,陈宫的眼眸眯起,一边望着围城的曹军,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语接踵而出:“温侯,时机差不多到了……”


    唔……吕布的脸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先生是如何判断的呢?”


    “温侯且看……”陈宫伸手指向城楼之外,今日围城的曹军在造饭过后,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


    更明显的是,今日造饭的灶台比之前几日明显少了许多,而围城的兵力却没有丝毫减少。


    要知道,行军在外,往往是以几个“什”为单位,每几个“什”中备有一些灶具,各什按时领粮,各什亦按时造饭!


    特别是围城期间,做一次饭很麻烦,故而……会好几个“什”一起去造,吃大锅饭。


    可若是灶台突如其来的变少了,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要么是撤兵了,要么是粮食发放的少了。


    “曹军造饭的灶台只有前几日的三成,这说明曹操已经开始克扣将士们的军粮了。”


    陈宫细细的向吕布提醒道。“这个时期,恰恰就是曹操最心急破城的时候,温侯,咱们的计划可以开始进行了,曹操虽一贯谨慎,可如此时节之下,必定也会铤而走险!”


    此言一出……


    吕布的眼眸徒然睁开,“哈哈……”一声大笑,“终于等到了!”


    他不忘看了身旁的吕玲绮一眼。


    “玲绮,这一次可看好你公台叔叔的谋算,哈哈,这一次,曹操必定殒命于濮阳城!”


    不夸张的说……


    陈宫了解曹操,更是吃准了曹操……曹操此人谨慎多疑,宁人负我,勿我负人,只有一种情况下他会铤而走险,那就是绝境中放手一搏之际!

    诚如陈宫所料,历史上曹操的确很少冒险,而一生中最大的两次冒险,一在濮阳,一在官渡!

    ……


    ……


    濮阳城外,曹营大寨。


    陆羽与龙骁营来了!


    这不是重点,在曹操与戏志才看来……重点是粮食来了没有?


    有!还是没有?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曹操与戏志才很快就亲眼看到了答案。


    在接到传讯后,不过半个时候,屯粮的营盘里,他们的确看到了龙骁骑护送着一个个麻袋,数以千计的数量……数百驾粮车。


    若里面是谷子、小麦,怕是最少能再支撑二十几天。


    可……当走进打开一看,麻袋里面哪里是什么谷物、小麦啊?


    分明就是一只只死掉的蝗虫……


    有的看起来很小,还处于幼年期,有的则很肥硕,看样子应该是刚刚长大。


    曹操总算是知道,陆羽花重金购得的蝗虫,它们去哪了?敢情……都在曹操眼前,都在这一方营盘了。


    可关键问题是,这是虫子啊,在曹操与戏志才的印象中……


    只有鸡、鸭这些家禽才会以蝗虫为食!

    关键是……全营的将士可不是鸡、鸭、青蛙,他们是人哪,陆羽总不至于让人去吃这些虫子吧?

    “下官陆羽拜见曹公。”


    正直曹操、戏志才沉思之际,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两人赶忙回头,迎面拱手的却不是陆羽,还能有谁?


    “羽(儿)……”曹操差点儿脱口念出了“羽儿”这个称呼,终究是反应很快,急忙改口。“陆功曹带来这数千袋蝗虫是何意啊?”


    噢……陆羽微微一笑,如实的回道:“曹公,这些蝗虫便是我给将士们准备的口粮啊!”


    呃……曹操感觉脑子有点晕。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陆羽是把将士们当成鸡、鸭……这种家禽了么?

    人怎么能吃蝗虫呢?

    这要……逼着将士们去吃,保不齐三军都能发生哗变。


    “人怎么能吃虫子呢?”曹操面色一冷,满脸的担忧。


    他是盼星星盼月亮,谁知……盼来的是个寂寞呀。


    戏志才也是敲着脑门,他倒是听说过,人饿了可以吃树皮、吃野草……甚至是动物的皮毛,都可以吃,但是……吃蝗虫,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陆羽知道,他们会惊讶……事实上,在陆羽第一次从餐桌上看到油炸蚂蚱时也很惊讶。


    可一口下去……世界都安静了!

    “曹公,能不能吃,不妨先看看……”


    “埋锅!”陆羽一声令下。


    曹休等人倒是有点犹豫,毕竟……这是在五万大军的军营里,在叔父曹操的面前,真的要吃蝗虫?万一……将士们中毒全倒下了怎么办?

    这是曹休与龙骁营将士们从来不敢想过的。


    不过……龙骁骑自上到下,素来唯陆羽之命是从,虽是心头有些战战兢兢……却也不至于违抗陆羽的命令。


    于是乎……石头堆成了灶台,柴火和炭添了进去,生火!


    因为是户外,所以不用担心排烟的问题,就算是有点熏人,也不会有人在意……大家现在最关心的话题是这蝗虫真的能吃嘛?


    看陆羽这一本正经埋锅造饭的样子,好像那么回事儿呀!


    锅中倒入了大量的油……


    一时间香气逼人。


    紧接着,陆羽抓了一把蝗虫直接扔了进去!

    此时,已经不只是曹操与戏志才,夏侯渊、曹洪、荀攸,连带着各营将领,不少甲士均围了过来。


    当然,他们和他们的小伙伴儿都惊呆了!

    一双双质疑的眼睛“嗖嗖”的朝陆羽这边射来。


    甚至,有些对虫子敏感的,感觉嗓子有点不舒服,想呕……


    陆羽环视了他们一圈,既然你们不相信这玩意能吃,那就让你们相信好了。


    火焰蹿了起来,顿时那烟熏缭绕扑面而来,胆子大,靠前想一窥究竟的将军们遭了殃,拼命的咳嗽……特别是曹洪,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这……这……这该死虫子,我这辈子若是吃上一个,我的名字以后就倒着念!”


    曹洪嚷嚷着……


    陆羽也不闲着,直接用手一把把的将蝗虫放入这大铁锅中,有龙骁营的甲士配合着陆羽,纷纷解开麻袋……


    在陆羽的吩咐下也往锅里倒入蝗虫。


    蝗虫与大油碰撞,顿时间沸腾了起来。


    众人一通忙活,不过一会儿,更加浓郁的香味儿从锅内飘荡出来……


    因为厨艺实在是不咋地,陆羽也不懂什么控温,就是大火烧的很旺,让铁锅内的油、蝗虫完全沸腾起来,直至锅中的蝗虫从绿色炸成金黄色!

    哎呀……


    “这就是传说中的中华稻蝗啊!”


    陆羽心头嘀咕一声……


    这玩意的营养价值直逼牛肉了,高蛋白、低脂肪,维生素A、B、C、D、E、F、G……陆羽也不知道到底含多少,总之比吃螃蟹、小龙虾要强多了。


    别说……


    陆羽这么一倒腾,香气逼人……竟然莫名的人让大家伙儿对这蝗虫多了一丢丢的信心。


    原本心里的想的是,这玩意肯定不能吃,现在心里想的则变成了,这玩意多半不能吃吧?


    肯定句变成了疑问句?心态也多少发生了变化。


    竟然还有些人因为这几天吃不饱,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快好了,快好了,稍作忍耐。”陆羽笑着说道……


    生起的火也越来越旺盛,所有下锅的蝗虫几乎已经全部炸成了金黄色。


    看到了眼前一锅这么多的量,陆羽感觉今儿个能够实现“蝗虫自由”了。


    要知道,上辈子……


    但凡是跟蝗虫能挂点儿钩的菜肴,在饭店里少说都是大二位数、甚至三位数。


    比如“蚂蚁过雪山”一份一百四十五、“油炸飞虾”一份七十八、“金沙飞雁”一份九十六、“香辣蚂蚱”便宜一点儿也要七十!


    更别说动辄大几百的“天鸡虾排”、南方名菜“沪上醉蚂蚱”……陆羽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作为一个很苦逼的学子,他肯定是不舍得吃这些的,毕竟还要攒钱买房子嘛。


    当然了,这些年……省吃俭用是攒了大千千,可风云突变,这几年房价每平都涨了大几千……对此,陆羽很无奈,很想哭,仔细想想,还不如当初吃了算了。


    “熟了”!终于,陆羽开口了。“用大漏勺将它们捞出来?”


    大漏勺是陆羽转门画出图纸,让锻造坊给锻造的,要不然……这油很热,每一锅的蝗虫又很多,拿什么去捞出来呢?


    听到陆羽的吩咐,一干龙骁营的甲士们又手忙脚乱起来……


    说起来,这些龙骁营的骁骑上战场是一把好手,可这做饭属实没有经验,效率很低呀……


    终于,“万众瞩目”下,第一锅油炸蚂蚱在所有人的见证下盛了出来,盛到了另一口大黑锅里,于是陆羽大声道:“谁要来试一试?”


    “……”


    “……”


    沉默了……陆羽这话脱口,整个营盘一下子沉默了,古人对于新鲜事物,往往会抱有极强的警惕感,可能是因为前辈们留下的棒打出头鸟的例子太多了,已经没有人愿意做出头鸟了。


    陆羽环视周遭……


    说实在的,他这一番操作,香肯定是足够香的,可……毕竟是虫子,还是古往今来,从未有人尝试过的虫子,一个不好拉肚子倒是其次,万一被毒死了怎么办?

    一时间,倒是没有一个人敢做这第一个吃蝗虫的人。


    陆羽眼珠子一转……


    这一切,依旧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咳咳……”


    一声轻咳……“曹将军。”陆羽给曹休递过去一个眼神。


    当即,曹休就会意了,他拍拍手,紧接着有几名龙骁骑甲士搬出了一个小箱子,箱子打开……霍,是金子!


    满满的一小箱金子……


    一下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金子上面。


    唔……


    曹操与戏志才、荀攸不约而同的眼眸微眯,当即就琢磨出点什么来了……


    这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啊,所谓……立木为信?

    果然,陆羽开口了。


    “本公子最欣赏的是有胆识之人,谁若是敢第一个吃蝗虫,这一箱金子就都是他的了!”


    霍……此言一出。


    别说,很明显围观所有甲士整体向前移动了半步……


    这么多金子,都够给老娘换上一套大房子了,再说了,这能换多少五谷啊,而代价,仅仅是吃蝗虫!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少人纷纷迈出了第一步,可……一步还没迈实,转念一想,一连串的问题又浮现于脑门之上。


    吃蝗虫会不会死啊?


    我这么年轻还没有碰过女人呢……万一死了,好遗憾哪?

    吃蝗虫死了?这陆功曹会把钱……交给俺家人嘛?

    一个个想法出现在心头,一时间,原本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要钱要命,在这个时期,似乎……应该选择要命。


    一时间,更多的人选择了观望!

    而就在这时。


    “踏踏”坚实而厚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大踏步的走了出来。“钱不钱的无所谓,陆功曹忙活半天,若是没有人敢尝,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俺来尝尝!”


    此言一出……


    所有人回过头来,却见人群中走出的……不是曹洪将军?还能有谁?


    当然了,陆羽能看出来,他的眼睛中放着绿光,明明嘴上说的是吃蝗虫,可眼珠子始终盯着的是那一小箱子黄金!

    这下子……曹操、夏侯渊乐了,甚至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不奇怪,子廉是虽家境殷实,却一贯视财如命、且极为小气。


    一箱子金子摆在这儿,别说蝗虫了,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想必他也会去做,这……一点儿都不奇怪。


    “陆功曹,咱说话可得算话啊……”曹洪不忘提醒陆羽。


    “一定算话!”陆羽微微一笑,“不过,我记得曹将军方才说……若是这辈子吃上一只蝗虫,那名字就倒过来写,诶呀……这个……”


    “这还不简单!”曹洪一本正经的说道。“吃一只是倒过来写,吃两只再倒过来一次,这不就又正过来了么?”


    呃……曹洪这话,顿时间让陆羽无言以对……好清奇的脑回路呀!


    说话间,曹洪已经走到了大铁锅的面前,走近之后,他才发现这里面有好多蝗虫啊,一个个金光灿灿、又硬邦邦的,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恶心哪?

    甚至,香气扑鼻而来,曹洪竟有那么点儿垂涎三尺的味道,这几天,粮食收紧,尽管知道大哥有苦衷,可关键问题是他饿了呀。


    “随便吃?”曹洪疑惑的问陆羽……


    陆羽点点头。“请便,曹将军若是能吃完,那就吃完好了……这玩意我管够!”


    蝗虫是肉啊,类似于牛肉,很撑肚子的好嘛,哪是那么容易想吃完就吃完的?

    “诶呀……”曹洪伸手提起来一只外酥里内、炸的浑身金黄的蝗虫……


    放到阳光下,仔细端详了一番,他皱着眉。“陆功曹啊,你可得记得俺,俺可不是为了你那点儿金子,是为了给你面子,为了你这面子,俺都不惜把命给豁出去了。”


    呵呵……


    陆羽就“呵呵”了,所谓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

    当然了,这个时代还是需要这样一些为了钱,能够舍得一身剐的勇士,若是没有他,保不齐今儿个这油炸蝗虫真的就无人问津了。


    而就在此时……


    曹洪将整个蝗虫塞入口中,“嘎吱”……众人能听到极其明显的“嘎吱”声,而与此同时,所有人的心情也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所有目光都焦距在曹洪的脸上,整个营盘安静的无法呼吸!


    哪曾想,曹洪吧唧了几下嘴,这一口……他没有吐出去,也没有干呕,舌尖在口中搅动,过得许久,“咕咚”一声,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他咽了下去。


    这已经够惊诧了,可偏偏……更惊诧的事儿发生了,曹洪不漏声色的又将手往锅中抓了过去。


    只不过……


    上一次,他抓的是一只,而这一次,他抓的是一把,满满的一把!

    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嘟囔着。“陆功曹,吃一只蝗虫的话是一箱黄金,那多吃几只,是不是得加钱哪!”


    一时间,曹洪眼巴巴的等着陆羽的答案,若是吃得多赚的多,他感觉今儿个……他能把陆羽给吃穷咯!能给自己家吃出一座金山。


  第一百五十章 陈公台,请你正常发挥

    得加钱?

    这话脱口,围观所有人都有点懵?这是啥意思……


    不好吃?还是不能吃?

    其实……现在在曹操的眼里,他才不关心这玩意好不好吃,他只关心,这玩意能不能吃。


    “曹将军,你且先说说它好吃吗?”陆羽主动问……


    他感觉节奏不对呀,油炸蚂蚱,这玩意……虽然听起来挺扯蛋的,可一口下肚,那是满嘴留香,曹洪应该表现的很惊艳才对呀,怎么……这表情有点平淡了?

    曹洪吧唧着嘴巴,一边继续往嘴中塞,一边回道:“不好吃,没滋味……就跟猪食一样!”


    讲到最后,曹洪把嘴巴凑到陆羽耳边,悄声说道:“当然了,也可以很好吃,不过前提是,陆功曹,你得加钱!”


    呵呵……


    陆羽怀疑眼前的曹洪是“加钱哥”吧?敢情……讹到我头上来了,你爱吃不吃。


    “要钱没有,难吃你可以不吃啊!”


    陆羽这边说着话,曹洪手中的一把油炸蚂蚱已经吞了个干净,满手、满嘴都是油,他丝毫不在意陆羽的话,伸手又要往铁锅里去抓。


    他是真饿了……


    不多一会儿,又是一把满满的飞蝗下肚。


    “嘎吱,嘎吱”……焦脆的声音不断的在曹洪口中回响,当然,曹洪身边不远处的曹操、夏侯渊也听得真真切切,看着他这副模样,这哪是不能吃的样子,这分明是……


    此刻,大家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答案。


    难道?蝗虫过油后,真的能吃?而且……不光能吃,还很好吃?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曹操的脑门,此刻,无论是曹操,还是夏侯渊、荀攸、戏志才,亦或者是围观的将士们,他们感觉都饿了!


    毕竟……小斛分粮,一顿饭也就只能吃个三分饱,如今看着曹洪吃的这么爽,谁能不饿呢?甚至,一时间,他们心头均浮起一句话——曹洪将军,要点儿脸,行吗?

    当然……


    曹操并不在乎这油炸蝗虫的口味儿,他更关注的是这蝗虫到底能不能做粮食,能不能让曹军渡过眼前的粮荒!

    最关键的是……


    陆羽这次可带来了一千多袋蝗虫,倘若这虫子能当口粮,哪怕难吃一些,也足够他曹操阴霾遍布的心情一扫而空,长长的喘出一口大气了。


    “子廉,你且让开。”


    曹操再也忍不住了,不亲自尝尝,他心里不安生,可此刻……曹洪的身子几乎把那一口大铁锅堵得严严实实,这是只许自己吃,不许他人吃啊!

    只是……


    大哥曹操这么一发话……


    曹洪无奈,只能挠挠头撤开了原本的位置,临走前,还不忘又抓上一把,他感觉这玩意吃的好上瘾哪……


    嘎嘣脆,这种口味儿……已经让他快要沉沦了。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第一口是怀揣着是“视死如归”……不,准确的说,是怀揣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心情,可实际上,一口下去,曹洪感觉还想吃第二口,第三口……他觉得吃多少都满足不了此刻饥肠辘辘的肚子。


    此番让开,登时,曹洪竟还有些委屈了,诶呀……刚才吃的太少了。


    与此同时,曹操已经走到了这口大铁锅的面前,看着这金黄色的油炸蝗虫,因为离得近,一股浓郁的香味儿扑鼻而来。


    细细的看,每一只蝗虫都炸的格外酥脆,再加上太阳光照射下反射而出油脂的色泽,竟然让人有一种食指大动的感觉。


    只是……他依旧是虫子啊!


    曹操回首望了一眼身后的人,其实,此刻……所有人都已经按捺不住了,都想去尝尝,只是碍于曹操在锅前,不好失了规矩。


    可……每个人均是伸长了脖子,想近距离的看看,陆功曹这一番骚操作后,蝗虫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戏志才心里焦急啊,他恨不得去直接询问陆羽……


    荀攸则显得淡定一些,只是……一贯沉默寡言的他,莫名的……那不争气的口水从嘴巴里留了下来!


    武人吃不饱饿肚子,文官需要动脑子,吃不饱……不光饿肚子,还伤脑子。


    夏侯渊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心头的跃跃欲试,他从小性子就急,最受不得这个!

    “我来尝尝……”


    曹操轻吟一声,旋即也从铁锅中取出一只蝗虫,好硬啊,硬邦邦的……


    说起来,曹操曾在顿丘做过县令,也在济南做过国相,他对蝗虫……甚至他对蝗灾都不陌生,印象中,蝗虫是软软的,很恶心的虫子啊……


    可这炸过以后,感觉完全不同,曹操甚至不会把它与‘恶心’两个字联系在一起,果然……世间万物都一样,一旦“硬”起来了,也就受人欢迎起来了。


    曹操正准备将这金黄色的蝗虫塞入嘴里,一旁的甲士急忙提醒道……


    “明公,是否要验一下呢?毕竟是飞蝗,先确定无毒才好啊!”


    大汉贵族一直有银针试毒的习惯,尽管后世看来,银针试毒很不靠谱,只能试出砒霜及其少量的毒物……


    可考虑到汉朝这一代,被毒死的皇帝、王侯太多了,故而……凡是名门望族、贵胄子弟均有银针试毒的习惯。


    而曹操回头看了这甲士一眼,又看了眼陆羽,最后望了一眼曹洪。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验什么验?陆功曹不远几百里将这些蝗虫送来?岂是为了害我?我信陆功曹。”


    其实,曹操心里想的是……子廉已经吃了这么多,若是有毒,早就该发作了!现在安然无事,那必是无毒!

    当然了,曹操这诡异的小眼神没有逃过陆羽的观察。


    陆羽理解……老曹想表达的是,我曹操信得过你陆羽,小白鼠已经有了,且验过了!


    这么看……


    心腹甲士似乎是自找没趣,但职责所在,也就不再吭声。


    陆羽却是点了点头,心里嘀咕着,老曹还是很阴险的嘛。


    说最感人的话,用最无知的小白鼠。


    咳咳……


    思虑的功夫……曹操已经将过油的蝗虫填入嘴中。


    这东西才入口,一股酥脆、芬香的感觉,瞬间就刺激到曹操的味蕾……


    要知道……便是在后世,蝗虫这种食材做成的菜肴都能让人眼前一亮,更何况是缺油少盐,以蒸煮清淡为主的古代呢?


    别说炸蝗虫了,就是把拖鞋放到热油里炸上一炸,都是美味。


    的确是这样,对于第一次品尝蝗虫的曹操,这味道,他微微一愣……这滋味儿,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呀。


    带着重重的香味儿,带着丝丝的甜味儿,还有那种犹如吃鹿肉、狗肉时的嚼劲儿……竟是出奇的美味!


    整个营盘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曹操,都希望从曹操的脸上找到答案。


    而曹操却是不露声色,在众人的目光下,又将一只金灿灿的飞蝗填入嘴中,牙齿不断的咀嚼,舌头则去细细的体味……


    这是用心去品尝,这么细品,曹操感觉比第一次的味道更好!


    当然了,毕竟曹操并非出身贫困……有个大汉“财政部长”的爹,有个富户出身的亲娘,从小养尊处优的他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


    这油炸飞蝗的味道虽是出乎意料,倒也不至于表现的太过夸张。


    可这就已经够曹操心里一颤……


    要知道,如今的情形,别说是这等美食,就是陆羽能送过来几百袋树皮,曹操都要满怀欣慰了。


    恰恰这油炸飞蝗,让曹操的眼前一亮。


    几个下肚,曹操似乎也上瘾了一般,最开始还是很斯文的一个个的去取。


    到最后,变成了用手抓,一抓一大把……甚至,将两、三个同时填入口中,去感受这股浓郁的香味儿,以及与之相伴的果腹感、满足感!


    平时曹操吃饭,往往一边看兵书一边细嚼慢咽,可今日,一改常态,他风卷残云一口气吃了将近二十只……


    方才感觉有一种浓浓的饱腹感。


    甚至……曹操还打了个嗝,吃的太快了,也太干了,若是能配点上黄酒,效果更佳。


    “曹公……如何?”陆羽笑吟吟的问道……“其实……这只是飞蝗的一种做法,也就是这前线不太方便,否则,我做一道‘濮阳醉蚂蚱’……保管曹公更喜欢吃。”


    陆羽将南方名菜“沪上醉蚂蚱”改名为“濮阳醉蚂蚱”,算是合时宜……


    而这个步骤其实也很简单,主要以腌制为主,所谓醉卤……


    当然了……陆羽其实就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曹操当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了,凯旋回去后,你得专程做上一道,我可有些心痒难耐,翘首以盼了,哈哈哈哈……”


    罕见的,前一个时辰还愁云密布的曹操,此刻竟豁然大笑了起来,似乎……他那满是阴霾的心情也一扫而空。


    “哈哈哈……”曹操尽量的抑制住心头的激动,他朝夏侯渊、荀攸、戏志才招招手,“都来尝尝,味道属实不错!”


    这话脱口……


    整个场面炸了,夏侯惇、荀攸、戏志才快步走向铁锅,而所有围观的甲士也纷纷围了上去,不敢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并不意味着,不敢当第二个,第三个……


    反正曹洪将军已经吃过了,曹公也已经吃过了,他们都没事儿,更没有中毒,还对这蝗虫赞不绝口,那还等什么……吃就完了呀,再不抢就没了呀!


    不出曹操所料……


    一哄而上,夏侯渊手快,抓了一大把,荀攸与戏志才比较要脸,没好意思跟将士争抢。


    夏侯渊则是将手中的分给他们一些……


    “嘎吱。”


    填入口中,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嘎嘣脆,鸡肉……不,这味道是鸡肉味儿无法比拟的。


    “曹休将军,速速吩咐弟兄们埋锅,多炸一些……今儿这蝗虫,咱们龙骁营管够!”


    陆羽不忘吩咐曹休……


    而曹操却是意味深长的走到陆羽的身侧,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使了个眼神……


    意思是这里乱,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陆羽点了点头,随曹操往大帐方向行去。


    陆羽大概能猜到曹操想问什么。


    无外乎这蝗虫的量?这蝗虫的供给,能支持多久?

    这个陆羽算不出来,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去看,全民捕蝗,陆羽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收购……这远比直接购买粮食要省钱多了。


    至于……蝗虫会不会因为过度捕捉,被兖州、徐州的农户们捉成了濒危保护动物,产量大减,陆羽心里也没谱。


    不过,凭着他的判断,蝗虫的繁衍、成长速度极快……


    而且旱灾更会加剧他们的产量,短时间内供应上这边的军粮问题不大!


    想通这点,陆羽主动开口道:


    “曹公不用为这蝗虫的供给量担心,至少一、两个月之内,它们还是能持续供给到前线,只不过……”


    曹操的心思被陆羽点明,曹操扬了下手:“只不过什么?”


    “噢……”陆羽直接回答道:“只不过,要让将士们顿顿吃蝗虫,怕将士们会吃腻了……”


    其实,陆羽担心的是营养过剩,毕竟这玩意大补啊,而且……必定会有极少一部分人对蝗虫过敏,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无妨……”曹操摆摆手……“前线战场本就不是享受的地方,能吃饱就不错了,怎么能挑三拣四的呢?”


    “再说了,如今粮食紧俏,故而权且将这飞蝗供给前线……若是以后粮食充沛了,便可以在整个兖州、徐州推广此油炸蝗虫的做法,以此……一来可防止蝗灾,二来也算是一种全新食材的补给!”


    不愧是当过顿丘令和济南相的,第一时间,曹操想到的是供给前线,第二时间,便想到了预防蝗灾。


    当县令、当国相那几年……曹操对蝗灾可谓是一筹莫展哪!


    ……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隔着大帐的窗子,曹操望向了濮阳城。


    粮食的供给问题暂时解决了……


    可,还有一个问题,濮阳城内的吕布与陈宫没有给他半点儿机会呀,这要相持下去,鬼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而且……还有一个让曹操最忧心的点,四月的太阳一天比一天毒辣,十几天了,还没下过雨呢!

    万一真的如陆羽推算的那般大旱、绝收!

    那……


    “陆功曹?这次……我小觑他吕布了,没想到这濮阳城还真是块儿难啃的骨头!”


    曹操一声感慨……


    陆羽的眼眸也抬了起来,望向濮阳城的城楼,的确很高易守难攻啊,要不是因为这个,当初老曹也不会把粮食都囤积在这里。


    再加上吕布那无双飞将的名头也不是盖的,强攻自然不可取!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陆羽宽慰道:“曹公,保持耐心……一旦没有耐心就会露出破绽,陈宫最擅长把握别人的心里了,面对这样的对手,一个极其细微的破绽都有可能让局势翻转!”


    耐心……


    曹操眼眸凝起,他何曾不知道要有耐心,只是……


    “唉,也不知道七月前能不能将这濮阳城攻下来!”


    “应该……不至于到七月。”


    陆羽眼珠子一转,“荀司马总是提到一句话——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若然不出预料,陈宫应该能算到我军缺粮,而这……对于他是一次机会!一次一击必杀的机会!”


    提及此处,陆羽想到了历史上曹操与吕布真正的濮阳战场……


    那时候曹操的境况比现在更糟糕,整个兖州只剩下了三座城池,更别说什么粮草了。


    而那种境况下,陈宫利用曹操急躁的心情布下了一张引君入瓮的天罗地网……


    嘶……


    陆羽眼眸微微的凝起。


    他觉得……如果他是陈宫,按照如今的这个局势,忽略到蝗虫的信息差,他必定会料定此刻的曹操心急如焚,会选择铤而走险!

    或许,陈宫还是会布下那张“引君入瓮”的天罗地网呢?

    而这……


    对吕布、陈宫是一次机会,对老曹又何曾不是一次机会呢?


    心念于此,窗外的风骤然紧了一些,陆羽眼眸睁开深深的望向濮阳城,他自言自语道:“这特喵的也该起风了吧?”


    ——“陈宫啊陈宫……你正常发挥就好,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要愤怒,愤怒会降低你的智慧

    耐心。


    无论如何,陆羽的到来增加了许多曹操的耐心,最起码,暂时不用为粮食的问题担忧了。


    不过……难受的地方在于,耐心并不足以拿下濮阳城。


    终究曹操还是有些心慌。


    当晚,大帐之内,曹操独自一人正在细细的品味着陆羽的话……不,准确的说,是陆羽引用荀彧的话——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青萍,微澜,所谓的时机,何时才会来呢?

    曹操仰着头,隔着大帐的门仰望星空,感慨连连。


    “大哥,大哥……”就在这时,夏侯渊急冲冲的闯入大帐,忙不迭的向曹操开口道:“田氏的族人偷偷的溜出了濮阳城,就在刚刚,他们带来了一封信,邀我们即刻出兵……他们已经控制了濮阳南城门,今夜就会为咱们打开城门。”


    一句话讲到最后,夏侯渊的语气变得郑重了许多。“这可是一鼓作气攻下濮阳城的良机啊!”


    呼……


    田氏献城?


    作为曾经与濮阳紧邻的东郡太守,曹操对濮阳田氏一族并不陌生。


    田氏一族是濮阳城的首富,素来与夏侯家的几个族弟交好,这两年……曹操入驻兖州,田氏一族虽比不上陈留卫家对他财力上的支持,可大的、小的资助也从未断过。


    可以说,濮阳的田氏一族,曹操与夏侯家都极信得过!

    “今晚攻城么?这么急?”曹操反问道……


    “没错。”夏侯渊提醒道:“信使就在外面,他说的十万火急,他们田氏已经买通南城门的守军,若不是今夜急攻,迟则有变哪!”


    曹操眼眸一眯……


    若然田氏一族献城的消息是真的,那这对他而言,无异于天降甘露。


    不夸张的说,若是现在曹营的军粮短缺,他必定会毫不迟疑的学着霸王项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赌这一场。


    可……刚刚陆羽带过来了足量的粮食,这就让曹操能够冷静下来,重新去估量,这桩事儿……值不值得去冒险!

    粮草的充沛使他又变成那个睿智、冷静、谨慎、多疑的枭雄。


    “妙才,你且先去稳住田氏信使。”


    “大哥……”夏侯渊还想劝。


    哪知道曹操摆摆手,当即吩咐其它甲士。“速速传戏军师、荀军师来大帐议事……”


    “喏1”甲士领命就要去通传……


    “等等!”曹操却是急忙喊停,他猛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一句。“把陆功曹也喊来……”


    提到“陆功曹”三个字时,他格外的加重了语气。


    很明显……这件事儿,他很想听听羽儿的见解,毕竟……就在几个时辰前,羽儿还提到过那句——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田氏献降?这算是“青萍之末”,亦或者是“微澜之间”么?


    ……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中军大帐中,荀攸与戏志才已经赶来。


    一路上,甲士已经将田氏献降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方才入帐,戏志才就开口道:“我早就有所耳闻,这田氏一族曾屡次资助曹公,更是与夏侯家关系莫逆,吕布又是新入濮阳城,这么短的时间内,料定不可能与田氏一族建立密切联系,甚至相互勾结,依我之见,田氏一族必是真心献城!而这于明公而言,是一次天赐良机啊!”


    戏志才把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


    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个问题,甚至做出了无数次的推演……


    可无论如何推演,他也推演不出……田氏一族会背弃曹营,投靠吕布。


    闻言,曹操微微点了点头……


    起初他对这事儿也有些怀疑,可越是细想越觉得,这反而是个机会,真的是个天赐良机!


    毕竟,凭着田氏一族与夏侯家的关系,凭着田氏一族对曹营两年来的支持,他们值得信赖呀!


    “公达,你觉得呢?”


    曹操转头望向荀攸。


    荀攸摇摇头。“我说不好……”


    他不是说不好,他是觉得这事儿有古怪,可又不好说古怪在哪?毕竟……荀攸也与田氏的族人接触过,虽是濮阳首富,可田氏族长为人谦恭有礼,憨厚老实,不像是首鼠两端之徒。


    只是……如今这献城、请降,出现的时机太敏感了。


    “公达不是说不好,是拿不定主意吧?哈哈……”曹操浅笑一声,他与荀攸的想法差不多……


    既想赌这一次,又担心中计。


    “明公!”戏志才再度开口,语气凝重。“战场上的时机往往只会出现在瞬息之间,若要把握时机,那自是少不得冒些风险……按部就班的话,只怕这濮阳城再围上一年、两年……都未必可破!”


    讲到这儿,志才的语气变得凝重。“还望曹公速速做决断,一鼓作气攻下濮阳城!”


    戏志才与郭嘉的性格、谋略特点,均颇为类似,他们擅长捕捉战机做出最迅捷的判断,除此之外,他们两个还有一个相同的爱好——嗜赌如命。


    一个赌徒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赌场上可以通杀的机会。


    见曹操还是踟蹰不定,戏志才再度开口。“明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


    话音未落……


    “没错,曹公……的确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大帐门前传来,众人回头去看,姗姗来迟的却不是陆羽,还能有谁?


    唔……


    听到陆羽支持的声音,戏志才当即大喜。


    “哈哈,看来,我与陆功曹是想到一处去了……”


    这……


    曹操眼眸微凝,如果陆羽也这么说的话……那……


    曹操下意识的感觉这事儿变得更靠谱了。


    荀攸则是眼眸凝起,他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毕竟对手是陈宫啊,要知道,在大汉,东郡才俊的名号可是能与颍川才俊媲美的,作为东郡才俊中给的翘楚……


    田氏献城,这会不会本就是陈宫布下的一盘大棋?

    想到这儿,荀攸本想开口提醒两句,可一个声音抢先传出。


    “虽同样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可我与戏军师的想法却完全不同。”


    啊……啊……


    戏志才有点懵,他感觉自己被打脸了,不过打的很轻,没有啥感觉……


    “陆功曹?你这是何意?难道……你觉得田氏是在诈降?”


    “没错!”戏志才刚刚发问,陆羽即刻回答……“戏军师你想啊,此番田氏献城的这个行为,是不是与昔日吕布联合张邈谋取陈留郡时,我‘将计就计’大败吕布的那次,一模一样呢?”


    此言一出……


    曹操、戏志才、荀攸均是眉头一挑。


    他们都是聪明人,无需太多的言语,哪怕只是微微的点拨,足够他们即刻间明悟。


    那次……吕布是联合张邈图谋陈留郡,陆羽将计就计,让曹纯率兵提前设下埋伏,在陈留郡南城门大破吕布!


    而这一次,是曹操联合田氏一族!

    若然他吕布与陈宫将计就计,不照样也可以设下埋伏,将曹军引入城内,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么?


    嘶……这……


    这么一想,陈宫这次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的是陆羽昔日的计略……怪不得,一眼就被陆羽给识破了呢!


    戏志才眼珠子连连转动,他微微颔首,似乎……陆羽的这个提醒,让他明悟!

    但……仅仅一瞬间,戏志才摇了摇头,不对,哪里不对!


    吕布才入主濮阳城多久了?哪是这么快就能与田氏建立这般亲密的关系,还让他们能做出背弃曹营,诈降之事?这根本不合常理。


    “陆功曹?你觉得……田氏一族会背弃曹公投靠吕布小儿么?”戏志才索性把心头疑问全盘问出。


    “会!”陆羽语气笃定。“田氏一族之所以两年来资助曹公,戏军师觉得是情义吗?”


    这……不能戏志才回话,陆羽已经替他回答。


    “不,是利益!曹公的实力越大,地盘越稳固,他们田氏一族的生意也就能越顺畅,故而……资助曹公,田氏一族是有利可图的,可若是……吕布许给他们的利益更大呢?乱世之中,哪有永恒的朋友,有的无外乎是永恒的利益罢了!”


    一番话脱口……


    对于这乱世之中商人的投机行为,陆羽体会的极为透彻。


    比如……刘、关、张在涿郡征兵买马时,凭什么……商人张世平与苏双屁颠屁颠的就资助镔铁、钱粮、战马,助他们锻造双股宝剑、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

    难道是“真爱”嘛,不!不!不!这也属于商人的投机行为。


    只有刘、关、张把黄巾军在涿郡范围内给驱逐了,商人张世平与苏双才能恢复商路,从中牟利。


    而所谓的资助,其实就是变相的保护费罢了。


    都是乱世,谁又比谁干净多少呢?

    田氏一族之于曹操,其实……也就相当于张世平、苏双之于刘、关、张,唯一的区别在于,一个投资成功了,一个投资失败了。


    同样的,既然是投资,他们也可以选择去投资吕布,若然吕布做大,那田氏一族自然也会水涨船高,甚至一跃成为兖州的首富。


    这一点儿都……没毛病!


    毕竟这世道就这样,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谁是大王我投谁!

    陆羽将心中所想总结成寥寥几句,简单的讲述给曹操、荀攸、戏志才。


    核心要阐述的观点就是……这年头,谁都靠不住!


    “曹公,你可忘了?你昔日的同窗、挚友,帮助你入驻兖州的陈留太守张邈,他都能背弃你?更何况一个小小的田氏呢?陈宫此人虽不苟言笑,可他的这张嘴厉害着呢!”


    “再说,田氏献城,早不献晚不献,偏偏挑在曹公军粮即将耗尽的时刻,这是陈宫算准了,此刻的曹公心急如焚,必定会铤而走险!他这是吃定曹公了。”


    呼……


    曹操呼出口气。


    不得不说,陆羽成功说服了他!

    其实不光是曹操,此刻的戏志才、荀攸也十分信服……


    果然,陆羽在揣摩人心这一项上,厉害呀!


    按照这个思路去想,陈宫谋划出此诈降的戏码,吕布联合田氏,这就是……就是想要曹操的命啊!


    想明白这一层,曹操眉头一凝,俨然胸腔中多了几分怒火与恨意!

    他现在最厌恶的就是信任之人的背叛!


    呼……


    重重的一声喘气,曹操的胸口跌宕起伏,过了几息的时间,他方才开口道:“如果是这样,那这田氏族人就该死!整个田氏都该死!”


    曹操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冷冽。


    “曹公……淡定,淡定!”陆羽宽慰道:“千万不要愤怒,愤怒会降低智慧,也没必要去怨恨敌人,怨恨也会让曹公失去判断力,与其去愤怒,去怨恨,倒不如拿他来为曹公所用!”


    这一句话……是陆羽脱口而出,好像是某部电视剧里的台词,看得太多了,张口就来!


    不过……倒是颇合时宜。


    闻言……


    曹操的眼眸一下子凝起,而陆羽的这番话依旧在他的耳畔中不断的回荡、盘旋!

    紧接着,他想的更多,更远……从濮阳城陈宫这“将计就计”,联想到了陈留郡下羽儿的“将计就计”,又想到了攻取彭城时的上兵伐谋、攻敌攻心。


    一下子,曹操好似豁然明朗。


    “哈哈……哈哈哈哈……”


    曹操整个人大笑出声,手舞足蹈,高兴的像是个孩子。


    这下……


    戏志才、荀攸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这就不是攻破濮阳城了,不过是……识破敌人的奸计,似乎……也没必要这样大笑吧?


    唯独陆羽,他的嘴角也微微的勾起淡淡的笑出声来,他琢磨着,老曹不愧是聪明人哪,多半是悟了!

    的确,曹操悟了,彻底的明悟了。


    陆羽那看似漫不经心的话中,不正藏着破敌之计嘛?

    ——与其去愤怒,去怨恨,倒不如拿它来为我所用!哈哈……哈哈哈哈……


    曹操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是声震瓦砾……


    戏志才实在忍不住了,急忙问道:“曹公何故如此大笑……”


    “哈哈哈……”曹操一扬手,先是看了陆羽一眼,继而朗声道:“我笑那吕布愚蠢之至,陈宫自作聪明,我笑今夜的濮阳城,即将异主!”


    啊……


    戏志才还有点儿懵?


    陆羽不是都说了,这是敌人的诈降!

    若是诈降,如何能反攻下这濮阳城……呢……呢……等等……


    戏志才猛地也想到了什么……


    对呀,将敌人的计略为我所用,陈宫将计就计,咱们这边何不也将计就计呢?

    田氏是诈降,那正好……可以将计就计!

    照例派遣一队人马去南城门,主动陷入吕布的包围圈,诱出伏兵以此拖延吕布大军!

    与此同时,调集主力兵马从东、西、北三处城门处同时攻城,曹操兵力占有绝对的优势,且吕布的埋伏均在南城门,其余城门守备必定空虚,最多一个时辰,足够曹军破城!


    那时候……从东、西、北三处城门杀入,一举剿灭吕布……这不正是将计就计嘛!


    当然了,如果说是瓮中捉鳖也可以,只不过,这个小乌龟就从曹军……变成了他吕布与并州狼骑!


    妙……妙啊!

    戏志才为自己能想到这一计而兴奋不已,可……这个兴奋很显然没有持续太多时间。


    因为,此刻的大帐内不光曹操在笑,荀攸、陆羽也均在笑,此间一方空间……就好似是弥散在笑容的海洋。


    而戏志才发现,他好像才是最后明悟的那个!


    哎呀……年龄不大,反应怎么如此迟钝呢?

    就在这时……


    似乎是因为曹操那魔性的笑声太大、穿透力太强,都惊到隔壁的夏侯渊了……他一脸懵逼。


    与他正在攀谈的田氏族人也是一脸懵逼。


    夏侯渊尴尬的笑了笑,跑到曹操的大帐处。


    “大哥……何故如此大笑啊?”


    啊……


    夏侯渊冷不丁的一道声音让曹操一愣,他这才注意到,似乎太高兴了,笑的声音太大了,倒是浑然把田氏那信使给忘记了!


    不过……曹操反应的很快。


    “妙才,我是真的高兴啊,速速带我去见这田氏族人,有田氏相助……今夜必能大破濮阳!”


    “如此幸事之下,如何不笑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性的笑声再度响起,曹操……还刻意的提高了笑的声贝,如果可以……


    他愿意将这笑声让濮阳城内的吕布、陈宫都听到。


    他曹操今儿个是真高兴啊!

    只不过……这笑容中的含义嘛。


    或许……


    田氏信使能琢磨到第一层;

    吕布能琢磨到第二层;

    陈宫能琢磨到第三层;

    哈哈哈哈……他曹操却早已琢磨到第五层了,再往上,就是羽儿所在的‘九霄云层’!

  第一百五十二章 城郭之处,龙骁营杀意正浓


    濮阳城,南城门,城楼之上。


    这里明面上守备松懈,可实际上……此间弓箭檑木早就准备就绪,无数弓弩手严阵以待,田氏一族的族长站在城头,眼神凝重,像是有心事。


    他身后不远处,陈宫早就站在这边,负手而立望着天,似乎是感受着此间的微风。


    四月以来,天气和缓了不少,夜晚十分凛冽的劲风也变成了徐徐的微风,任凭其吹拂着,还挺舒服的。


    说起来,与此间潜藏着的凛然杀机迥然不同,陈宫整个人显得格外淡定。


    “踏踏踏……”


    一阵极为急促的脚步声传入众人耳畔。


    无数人朝着城梯望去,一抹银红相间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帘,吕布穿着他那身标致的铠甲,手中紧握的方天画戟在月色下渗出凛然杀机……


    腰间虎纹绶带之上悬着的佩剑格外醒目。


    今日,他虽然没有挂人主披风,但是几十年如一日在雁门战场练就的铁血杀戮气息,足以让此间守军呼吸停滞。


    同样,今日的他早已蓄势待发,誓要报昔日里……陈留郡大败的耻辱。


    “温侯不去埋伏?怎么来城楼上了?”看到吕布,陈宫问道。


    “先生……”吕布的眼眸显得颇为凝重,“这前半夜都快过去了,曹营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们真的会来么?”


    “再等等。”陈宫依旧显得气定神闲。“除非曹操找到了新的粮食,否则,他必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陈宫的眼眸凝起,眉宇间,整个人显得颇为笃定。


    似乎,是见吕布那凝重的神色不减,陈宫踮起脚尖,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奉先放心好了,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懂曹操!”


    没错,陈宫是第一个看清曹操的人,也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把曹操看懂的人。


    却就在这时……


    “唰……”


    曹营中浮现出一小撮火把,紧接着……可以清楚的看到,曹营中的兵马正在迅速的往南城门这边集结。


    “来了……来了……”


    这下,第一个激动起来的是陈宫,一改方才的淡定,此刻的他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终于……终于有这么一天。


    他陈宫有机会能战胜曹操,能擒住曹操,他要向曹操证明,他陈宫的道才是正确的!


    而此刻的吕布怔住了,不光他怔住了,这些埋伏了大半夜的甲士们一个个都怔住了……


    曹军,不……是曹操真的来了?往南城门这边攻来了!


    他……即将落入这事先就做好的埋伏中了么?

    短暂的惊诧过后,吕布与并州狼骑一个个均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此间埋伏的每一个人,他们心里都憋着一股火气。


    曾经在陈留郡被十面埋伏时,他们有多惨……今日,他们就有多愤怒?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曹军也必须感受痛苦,感受到那股绝望!


    “温侯……”陈宫最后嘱咐道:“曹操就快来了……速速去准备吧,这一战务必要生擒曹操!”


    生擒……


    这是陈宫对吕布的嘱托,也是陈宫心中的期盼。


    他多么希望有一天能站在高处,看着被捆绑的曹操跪在自己面前。


    然后陈宫指着曹操的鼻子告诉他,他是错的,他的错在于说出了那句——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更大的错则在于,让他陈宫从效忠到背弃。


    “先生神算,此战,布必将那曹操擒于先生面前,任凭先生发落!”


    “温侯,你需千万记住。”陈宫转过身,没有再去讨论之前的话题,而是颇为严肃的说道:“生擒曹操并不止是为我,你要知道,活着的曹操至少能换到兖州半境的城池!”


    霍……拿曹操换兖州的城郡么?

    此言一出,吕布对陈宫是佩服更甚,甚至是五体投地,公台先生是在下一盘大棋呀!


    拱手一拜,吕布迅速的往城楼下跑去,这一夜注定是场大战。


    ……


    ……


    曹营大寨,无数甲士迅速的集结,明面上三军集结的方向是南城门。


    可实际上……更多的兵马、攻城器械已经悄然的往其余三处城门输送。


    只不过,曹操做的很隐秘,每一批马的马蹄上都裹上了布,甚至每一只马的嘴巴上都裹上了马嘴笼。


    他更是下令,除南城门集结的甲士外,各处不许露出一丁点火光。


    看着大军井然有序前进。


    曹操眼眸微眯……他环视身侧的陆羽,连带着,望向陆羽身后那蓄势待发的七百龙骁营骑士。“陆功曹,龙骁营去南城门,真的没问题么?”


    言语间,曹操都替陆羽,替龙骁营感到担心。


    “曹公放心好了。”陆羽浅浅一笑……


    之所以曹操会这么问,陆羽会这么答,是因为……这场大战中。


    陆羽主动请缨,让龙骁营去进攻南城门,去主动陷入吕布的重重埋伏中,以此拖延住敌军主力,给其余各城门攻城的将士们争取时间。


    按理说,龙骁营骑士均是曹操的谯沛老乡,曹操本意不想让他们送死……可,陆羽的眼眸太坚定了……


    “我相信我手下的这支骁骑!”


    陆羽的回答一如既往。“时间太久的话……或许不行,可拖住吕布大军一个时辰,龙骁营还是能做到的!”


    讲到这儿,陆羽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语气更添了几分严肃与一丝不苟。“曹公,一个时辰内务必破城!”


    了然,曹操能明白陆羽的意思……


    说白了,去南城门的这支兵马就是此战唯一的牺牲品,可即便是牺牲品,他们所担着的任务也极重,需要拖住敌人!

    而身陷重重埋伏一个时辰,这已经是龙骁营骑士们的极限了吧?

    若然这个时辰内,其余三处城门攻破,各营兵马驰援龙骁骑……或许,他们还会有一线生机。


    不过……


    曹操始终想不通,为何这个任务,羽儿要主动请缨……


    显而易见,这会损失惨重啊!

    “真的,不用亲自带兵去吗?”曹操沉吟了许久,方才询问道。


    “曹公去了反而危险,交给曹休将军与典都统吧……龙骁营骑士们早就等着这一天了。”陆羽当即回道……


    是啊……


    龙骁营配备着精钢战戟、钢刀、钢甲,每日被武术教头典韦蹂躏,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早就已经蜕变了!


    如今……一个个跃跃欲试,“嗷嗷”叫的想上战场,立下赫赫功勋,光耀门楣。


    可事实上,在陆羽麾下,别说是战场了。


    ……就是打个山贼,曹操都舍不得派他们去!


    一身精良装备,浑身都是力气……平时被典韦蹂躏,他们也想蹂躏别人哪!


    故而……此番,可不是陆羽主动向曹操请缨……


    而是龙骁营自上到下,全营七百将士向陆羽请缨。


    看着他们眼巴巴的样子,陆羽也不忍心打击他们的积极性,既然想打,那就打呗……


    为此,集结之前陆羽亲自给他们炒了几大锅飞蝗,遥祝他们此战过后——“飞蝗”腾达!

    呼……


    曹操重重的呼出口气,他把手搭在陆羽的肩膀上,“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其余三处城门还需要我临阵部署,南城门这儿就交给你了!”


    “必不辱使命!”陆羽拱手……


    曹操再度拍了拍陆羽的肩膀,点了点头,旋即翻身上马……带着一干亲卫驾马往西城门方向行去。


    濮阳城的西城门是距离南城门最近的一个城门,这里是否能第一时间攻下,对于今晚的大战至关重要!


    望着曹操渐行渐远……


    陆羽转过身朝七百龙骁营的骑士们走去,此时的他们还未上马,每人手中的精钢战戟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森寒。


    呼……


    陆羽轻呼一声,旋即吩咐道:“上马甲!”


    没错,锻造坊这段时间除了打造出精钢武器、精钢铠甲之外,也按照陆羽的图纸锻造了七百套铁质马甲。


    说实在的,这套马甲的锻造……几乎让“锻造小天才”曹沐的头发都掉了许多,全是一夜夜愁的。


    要知道……马甲的锻造可比铠甲要复杂许多倍。


    每一匹马需要锻造的防具就有六处……


    保护马头的“面帘”;保护马颈的“鸡颈”;保护马胸的“当胸”;

    保护躯干的“马身甲”;保护马臀的“搭后”;以及竖在尾上的“寄生”,共计六部分组成。


    之所以没有选用钢,是陆羽与曹沐测试过的……钢甲太重了,对马匹是极大的负担。


    不过……哪怕是铁质马甲在这个时代也可谓超前了。


    根据古籍文献中的记载,全副武装的“甲骑具装”,是东晋十六国到南北朝时期才出现的。


    陆羽提前绘制出来,锻造坊费尽心力的打造,目的……无外乎是保护这七百兄弟!


    在陆羽看来……若然有一天,龙骁骑迫不得已真的要上战场……


    依着陆羽比较怂的性格,肯定只能有多远躲多远去。


    故而,陆羽只能用这种方式减少阵损……


    一是铠甲,二是马甲,骑兵嘛,只要马不死,人能活下来的几率就大大的增加。


    陆羽能做到的也就这些了,双甲在身,弟兄们……生死就各安天命了!

    不多时,七百龙骁营甲士已经将马甲在战马的身上裹好,使战马除耳、目、口、鼻以及四肢、尾巴外露以外,全身都有黑色铠甲的保护……


    只不过,在漆黑一片夜色下,很难看清楚战马身上披着什么。


    看着龙骁营甲士们严阵以待。


    呼……


    陆羽再度呼出口气。


    他没有说太多矫情的话,鼓舞士气这一项,曹休比他要做的要出色的多。


    不过……陆羽走到了典韦的面前,声音低沉的问道:“马还可以吗?”


    “曹公的马自是好马……只是这马不听话,不让给他戴马甲!”典韦回答道……


    这样啊……


    陆羽微微顿了一下。


    典韦身前的这只马不是他平日里骑的那只,乃是曹操的坐骑……


    这马,曹营中的许多人都识得,吕布那边也有人识得!

    因为今晚特殊的计划,今儿个典韦要骑曹操的马。


    “陆公子,其实,这一身披风也不舒服……太小了!”


    典韦身上穿的也是曹操的披风,披风将他那膀大腰圆的身躯与裹挟的钢甲给完全遮掩住……只是小了点儿,就快遮掩不住了!

    近距离的话,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破绽。


    可远距离……大家只会感觉骑黄马、红披风的是曹操!


    “典都统,这次许你用上那铁玩意……”陆羽接着开口……


    啊……


    典韦一愣,当即挠挠头,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可看陆羽指了指他身边的包袱,登时会意。


    “那镫子啊……哈哈……”典韦大喜,他已经适应多很多次铁马镫了,这玩意对他骑术的加持无法估量,只不过,不知道为何陆公子不让露出来!

    “能踩着这镫子,俺心里踏实多了,莫说是一个吕布小儿,便是再来一双,俺也不怕他!”


    “哈哈……”陆羽笑道……今个儿陈宫是在下一盘大棋,可他陆羽何曾又不是在下一盘大棋呢?


    见典韦全副武装到位……


    陆羽点了点头,心里嘀咕着,去吧,皮卡……啊不……错了,是去吧,古之恶来!


    今儿个,关门放狗,只不过谁是狗,谁咬谁还说不定呢?


    “弟兄们,活着回来,我为你们庆功!”陆羽感觉自己挺不善言辞的,憋了半天,就说出这么一句……


    可这么一句,够了。


    “我等……必不辱使命!必不辱陆公子之名!”龙骁营甲士们那齐刷刷的声音震耳欲聋,响彻天地。


    一言蔽。


    “得得得”……战马嘶鸣!

    “哒哒哒”的马蹄声划破了寂静的夜……


    濮阳城外,唯独南城门这一边声势震天,今日……这南城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


    ……


    当夜,濮阳城南城门内火光漫天,整个城门处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火是与龙骁营一道进入南城门的另外三千青州兵放的……


    龙骁骑不过七百人,人数太少……会让人疑心。


    故而,除了七百骑兵外,曹操另外拨了三千青州兵由曹休一道统领。


    熊熊烈焰……


    这是曹操与田氏一族原本的计划——点火为号,同时……这也是曹休刻意为之,他要告诉将士们,城门大火,不留后路,这一战破釜沉舟!

    此时进入南城门……为首那身披红色披风,骑跨着棕黄色战马的正是“曹操”!

    里应外合的濮阳田氏出现了,暗号也对上了,只是……与之同时出现的是漫天的箭矢与各个街巷杀出的数不清的并州兵!

    “曹阿瞒,想不到你愚蠢至极,中了我陈宫的十面埋伏之计尤不自知,还焚烧城门,哈哈哈……今日,你是插翅难飞!”


    “糟糕……中计了!”


    曹休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完全没有一丝慌乱,甚至……他的余光还瞟向了一旁的“曹操”……只是这个“曹操”的块儿实在是有点儿大,手腕都快有他曹休的大腿粗了。


    这不重要!夜色下的陈宫不可能注意到这点!

    当然了,埋伏是意料之中的……


    那么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拖住敌人。


    只不过,三千青州兵并不知道这些,俨然,他们一个个都有些慌乱!

    “诸将士莫慌,一切均在曹公与陆功曹意料之中,今日……我等在此死战待援!若是我死了,由副将指挥,若是副将死了,由千夫长指挥,若是千夫长死了,还有百夫长、什长、伍长,还有你们每一个龙骁营骑士、青州兵战士!”


    “来这儿的没有一个孬种,只要我们这边不倒,今日濮阳城必定攻陷,今日此战,有进无退!前军若退,后军可即刻斩杀,我曹休若退,尔等亦可斩之!”


    “众将士随我杀!”


    说话间,马蹄声响彻,七百柄精钢战戟,七百全副武装的钢甲骑士已经迎上了四面的敌人,顷刻间,杀声震天!

    青州兵还有点儿懵,他们这是中埋伏了么?怎么感觉……好像是敌军中埋伏了似的,龙骁营这群骑士打就打吧,“嗷嗷”叫什么呀……


    青州兵是不可能理解的……


    几个月来,龙骁营的这群将士天天不是被典韦虐,就是适应这精钢战戟、精钢战甲……


    这就好像是你一身神装,一刀999……


    偏偏,没怪让你砍,寂寞不?


    甚至……这已经不是寂寞能形容的了,这是空虚啊……空虚、寂寞、冷!


    好不容易今儿个能验证下这几个月武艺的精进,神兵的精进,哪一个不是跃跃欲试呢?


    “杀呀……”


    “杀呀……”


    七百龙骁营骑士与五千并州狼骑碰撞到一处。


    照理说这是一场艰难的战斗,可……龙骁营骑士依旧是无所畏惧。


    七百将士,慷慨勇武之气震荡九霄,直接将敌人的喊杀声掩盖。冲天的煞气铺展开来,令五千并州狼骑呼吸急促,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七百人,而是数以万计的虎豹骑。


    吕布军只知虎豹骑骁勇,殊不知……龙骁骑之勇不弱于虎豹骑!


    黑夜之下,濮阳之城。


    锋芒被月华镀上了一层金光,在大地之上开始不断闪烁。


    几乎同一时间……


    濮阳城东、西、北三处城门同时出现了数以万计的曹军将士,而这也拉开了攻城战的篇章!

    “全军突击,拿下濮阳城!”


    曹操骑在战马上指挥着兵马冲锋,一架架云梯早已蓄势待发,攻城车更是以最快的速度前行。


    而此刻……东、西、北三处城楼上驻守的并州兵合计起来不超过千人。


    如何能挡住三万余曹军将士的强攻呢?


    “一个时辰!破城!”曹操看了看天,冰冷的语气传出,不容置疑!


    此刻……从九天俯瞰,一道道火光从濮阳城四周升腾而起……宛若巨浪翻滚,排击在大地之上,承载城墙的大地开始震动。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奶奶的,俺还没过瘾,你跑甚?

    濮阳城,南城门内。


    四面烈火,轰天而起,金鼓齐鸣,喊杀声震天动地。


    战戟与战戟碰撞。


    战马与战马碰撞……


    锵啷啷啷,两簇璀璨到极致的火花在这篇夜空之下碰撞、交汇!

    火花熄灭之际,曹休领着七百龙骁骑战士,已将面前的第一波并州狼骑尽数屠戮,遍地尸横,遍地碎甲,这一方土地顷刻间已经被染红。


    而七百龙骁骑战士手中的钢戟……


    锋芒处不断的滴落着敌人的鲜血。


    后队的并州狼骑……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本能的挥舞着长矛、长枪、战戟格挡……可顷刻间,他们手中的兵戈被从中切断!


    连带着数百人的身体自胸腔裂成两半,无数战马沐浴鲜血,还在原地茫然旋转,不知道何处才是前方。


    这……


    啥情况啊?


    后队的三千青州兵都已经懵逼了,这龙骁骑也忒猛了吧?


    迎着漫天的箭矢与并州狼骑碰撞……一个照面,竟接连屠尽敌军两队人马……


    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并州狼骑完全不是一合之敌,他们的武器甚至无法劈开龙骁营战士的铠甲,他们的箭矢射在龙骁营骑士的铠甲上、马甲上就好似隔空挠痒一般。


    更别说兵刃的碰撞……


    碎裂,顷刻间敌人的兵刃碎裂!

    而龙骁营将士们的战戟……就好似裹挟着排山倒海之势,连人带兵刃将敌人劈成两半!

    猛……


    这也忒猛了吧?


    在青州兵的眼里,就是七百个夏侯惇也没有这么猛吧?

    关键问题是……咱们似乎中埋伏了呀?


    可好像没有人在意一样,然后,轻而易举、云淡风轻的……龙骁营就把埋伏的敌军给反杀了?

    接下来……似乎这猎人与猎物的关系要发生改变了?


    果然,在龙骁营骑士悍勇的感召下,青州兵也莫名的“嗷嗷”叫了起来,一个个提起长枪、战戟也跟着龙骁营骑士杀了过去……


    ……


    “这……”城楼上的陈宫有点发懵,这啥情况啊?

    这支曹军的骑士到底特喵的啥情况啊?


    陈宫感觉自己真的是活见鬼了……


    锋锐的箭矢射不穿?


    刚猛的长枪也捅不透……


    那一身玄甲?那一身黑色的马甲到底啥玩意,陈宫不知道,可他知道……今晚这铠甲将成为并州兵永恒的梦魇!

    这特喵的怎么打?

    关键是……曹军的武器也有点儿不讲道理了呀!


    陈宫感觉,今儿作战的曹营骑士与昔日对战时的曹军完全是两支队伍……战斗力飙升了何止十倍?

    眼前的这一支……简直,简直宛若从地狱里杀出的不死修罗、夜叉!

    “曹军什么时候装备这么精良了?”陈宫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旁的文官挠挠头。“似乎……论及兵刃之利、铠甲之固,便是……便是咱们的陷阵营也要略逊一筹!”


    呼……


    陈宫长长的呼出口气,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五千多并州狼骑,还是在事先埋伏的情况下,借着漫天箭矢的掩护,可……愣是被这几百人的骑兵队伍给逼的连连后退!


    这……这已经完全超乎陈宫对兵种的了解,对装备的了解,你大爷的,今儿这道儿题超纲了呀,他不知道该如何解了。


    “温侯呢?”


    “文远将军呢?”


    “陷阵营呢?”


    一脸三个急问……陈宫的脸色煞白如纸,这一刻……他的心头竟然连续不断的发毛、发慌!

    ……


    就在这时……


    龙骁骑、青州兵与并州狼骑交锋之处,曹军的侧翼……连续三支兵马从不同的街巷呼啸杀出。


    “吕布在此,曹贼拿命来……”


    “张文远在此……吃我一刀!”


    “攻陷敌阵,活捉贼将!”


    吕布、张辽、高顺的声音传出,并州兵中最精锐的队伍终于登场了。


    只不过,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曹军不过是几千人,却能将五千并州狼骑逼入绝境。


    一时间,从九天俯瞰……


    可以看到黑色与黄色的交融……


    吕布、张辽、高顺的部队宛若一柄锋锐的匕首从背后狠狠的插入了曹军的部队中,曹军后军的三千青州兵……在他们的一轮冲锋下顷刻间倒下一片。


    似乎……局面已经控制住了!

    可随着杀戮的深入,吕布、张辽、高顺明显感觉到曹军冲锋在最前面的这几百骑,战斗力彪悍至极,而他们的铠甲……纵是陷阵营最精锐的长枪竟也无法击穿!

    一时间……


    数千并州军将龙骁营团团围住,整个龙骁营的阵型顷刻间被冲散,整个南城附近到处都是小股骑兵兵器碰撞的博杀声!

    吕布这边兵力更多,而曹军这边装备更精良,一时间,双方打的是昏天黑地!


    ……


    城楼上,陈宫总算是长长的喘出口气……


    意外呀,曹军的战斗力,曹军兵刃的锋锐程度均超乎他的预料,不过……好在,吕布、张辽、高顺神勇,再加上人数上的优势,局面还是能稳住。


    短时间内……或许吞不下这支骁勇的曹军,可……时间一长,胜算依旧紧紧的握在他们手中。


    尽管是惨胜……


    陈宫心里嘀咕着,等这一仗打完了,一定要扒下曹军的这些武器、铠甲,好好看上一看。


    这些战戟,究竟如何做到削铁如泥?

    这些铠甲又为何这般坚不可摧?

    就在陈宫遐想之际……


    “踏踏踏……”


    连续的脚步声传来。


    “陈先生……陈先生……”


    陈宫寻声望去,却是并州兵中几名传讯的甲士,只是……如今的他们气喘吁吁,面容更是煞白如纸……


    不……这已经不是煞白如纸了,而是面如死灰,委实比死灰更白上十倍!

    “报……陈先生,不好了,不好了……”


    甲士连滚带爬的登上了城楼,见到陈宫“吧嗒”一声,双膝就跪下了。“西……西城门……西城门遇袭,曹军数万大军正在攻城,西城门守军已经……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了!”


    啥……


    此言一出,不只是这甲士面如死灰,就连陈宫的脸颊上也白的森寒,白的刺骨!

    曹军攻城?攻……攻西城门?为何……这个时候会攻西城门呢?

    不等陈宫细想……


    “报……报……”又是两名甲士连滚带爬的登上城楼。“东城门遇袭,数万曹军正在攻城!”


    “报……北城门已经……已经被曹军将军夏侯渊给攻破了!”


    夏侯渊性子最急,他麾下的战士速度也最快,再加上北城门守备本就是最松懈的!

    这些守军还在打瞌睡的时候,夏侯渊的部队已经架起了云梯,登上了城池……


    莫说是一个时辰,北城门从攻城伊始到门户大开,便是一刻钟都没有用到。


    而此时的夏侯渊已经分兵去进攻东、西两门,内外夹击……用不了一刻钟,东、西、北三处城门均会全面沦陷!


    “什……什么?”


    罕见的,一向淡定自若的陈宫这一刻慌了,他是真的慌了。


    他的眼眸不断的在闪烁着……眼芒中,惊骇的神色愈发浓重。


    “咚”的一声,陈宫双拳握紧狠狠的砸在城墙上!“糟了,中了那曹阿瞒的奸计了!”


    是啊……


    将计就计……没错,正是将计就计。


    如果是千层饼的话,陈宫是第二层的“将计就计”,他以为曹操是第一层,会被他死死夹住,敢情曹操已经在第三层将他给死死夹住了!


    呼……呼……


    陈宫呆呆的立在原地,望着此刻城中的战事;

    望着吕布、张辽、高顺的兵马将这几百曹营骑士团团围住,却无可奈何……


    这一刻,他的双目无神了起来,这仗打的好讽刺啊……这仗打的就好像是扇他陈宫的耳刮子一样。


    不甘心的热泪这一刻顺着陈宫的眼角流了下来……


    消融了他此前面颊上的骄傲与狂喜,消融了他的势在必行,也消融了听闻噩耗时……那面颊上的僵硬。


    这一刻……他的泪水像是遏制不住一般,宛如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机关算尽……却……却终究难逃沦为丧家之犬的命运吗?

    一息……


    两息……


    沉默了整整十息,陈宫张开嘴,他想说点什么,可因为心情的悸动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眼睁睁的看着城楼下数百曹军负隅顽抗……


    好讽刺啊,如今……还在“负隅顽抗”的到底是谁呢?

    终于……陈宫开口了。


    “即刻……你们即刻掩护温侯的家眷撤出南城门,此外……告诉温侯,告诉张将军、高将军……让他们从南城门撤离,要快……这是……这是唯一的机会!”


    一言蔽……陈宫又想到了什么。


    “还有……还有……将濮阳城囤积的粮草一把火全……全烧了!”


    一句话落下,夜风渐起,雾气升腾……


    望着眼前这火光四起、杀声漫天的濮阳城……对陈宫而言,这一切的一切如梦似幻!

    尤自不甘心的陈宫,他宛如一个雕塑一般,起先是屈身站着,可到最后……一个踉跄,他跪倒在地。


    良久,他的嘴唇哆嗦,颤颤的伸手去扶住眼前的城墙,想借助它们撑起自己的身子。


    而他的口中不住的喃喃轻吟着:“曹阿瞒……为何,为何我陈宫每次都会被你算计,为何,这是为何?”


    当然了,陈宫不会知道,并不是曹操算计了他。


    而是曹营内一个清秀的少年,他预判了你陈宫的预判哪!

    ……


    此刻的吕布一脸的轻松,完全没有意识到大难临头。


    望着南城街巷随处可见的战场,他的眼眸眯起……擒贼擒王,当务之急,是要擒住曹操。


    而根据已知的信息,如今的曹操就在濮阳城内。


    哒哒哒……


    得得得……


    马蹄声与战马的嘶鸣声交汇到一处,吕布骑着赤兔马左冲右突……


    望见落单的友军,他不慌着出戟,而是用方天画戟在他们的头盔上敲上一下,张口询问:“曹操何在?”


    无有例外……并州狼骑的回答如出一辙——“前面骑黄马者就是曹操!”


    吕布纵马向前追赶……


    而前面骑黄马、身披红色披风的那个正飞一般的向街巷内疾驰狂奔。


    “杀杀杀……”


    “哒哒哒……”


    濮阳城内,战况愈发激烈,喊杀声、马蹄声交汇于一处,每时每刻都会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其中有并州狼骑的,也不乏曹军的!

    洁白的夜光,弥漫着这座城池,弥漫着这座血腥杀戮的战场!


    ……


    “人呢?”


    头顶束发金冠、身穿百花战袍的吕布,趋驰着赤兔马,紧追了“曹操”几个街巷,这些街巷偏僻的很,离南城门很远……便是为此周遭的喊杀声,竟也莫名的小了许多。


    正在吕布环顾之际……眼前的黄马、红袍再度闪过!

    吕布驾马急追……


    一边追,一边怒吼道:“哼,曹贼,你若是妄想从这小巷里脱身,那我奉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终究赤兔马快,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神庙前,吕布追上了“曹操”。


    可……


    这哪里是曹操啊?

    近距离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魁梧汉子,而那身殷红色的披风很明显有些小,并不能完全裹住这汉子的身躯。


    这……怎么换了个人?


    吕布心头诧异,嘴上却试着追问道:“曹贼?”


    “哈哈哈哈……”哪知道,这魁梧汉子大笑出声,调转马头。


    登时,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孔映入了吕布的眼瞳,而这副面孔……吕布哪里会陌生?


    这不就是……昔日……昔日在陈留郡下与他大战数十回合不分胜负的那个壮汉么?


    吕布还特地打听过此人,听说是曹操麾下,龙骁营的都统、武术教头,人送外号——“古之恶来”,名字听起来也极是蛮横——典韦!典韦的“典”,典韦的“韦”!

    怎么……是他?

    吕布的眉头当即凝起。


    “哈哈哈……”典韦尤自大笑,他一把扯下了身后的披风。


    这小一号的披风,还得藏住自己的身子,陆羽公子安排的这差事,属实不舒服!

    不过,得尝所愿……


    能跟吕布再“掰扯掰扯”,之前的憋屈与不舒服,一下子荡然无存。


    “吕布小儿,哈哈哈,上次周围人太多打的不痛快,今儿个……这四周无人,咱俩打他个三百回合!谁跑谁特娘的是孙子!”


    “你……”察觉到被算计,吕布怒目环视,冷厉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典韦。


    别看在陈宫面前,吕布和颜悦色,可他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被典韦耍的团团转,他吕布岂能咽下这口气?


    “找死……”


    吕布一声厉喝……方天画戟一把挺到胸前,这是要拉开空间,连刺!

    “哈哈哈……谁死还不一定呢!”典韦丝毫不惧,他从身后掏出双戟,“俺正想跟你这三姓家奴好好斗斗呢!”


    “你说谁是三姓家奴!”吕布怒了……


    “哈哈哈……”典韦大笑道:“俺家公子说了,你特娘的姓吕,后来你认姓丁的当爹,再后来,你又认姓董的当爹,还都他们宰了,如此这般,不是三姓家奴是什么?”


    “哈哈哈,俺觉得,俺家公子说的挺有道理啊!”


    三姓家奴这故事,是陆羽特地讲给典韦的,目的乃是比武之际以此激怒吕布……


    高手对决,首当其冲的是冷静,一旦被激怒……


    往往出手大开大合,这中间就会有破绽。


    这些……闲来无事时陆羽也曾提醒过典韦。


    当然了,陆羽毕竟不懂武功,这些单挑的常识是“查先生”飞雪连天射白鹿中讲到过的,陆羽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吃我一戟……”


    果然,急怒之下的吕布横起就是一戟,因为愤怒……这一次出手并没有过脑子,也并没有按照原本的计划拉开距离……完完全全就是势大力沉的一击!

    “哈哈哈……来……”


    典韦依旧是大笑,一边笑,双戟同时挥出……正面就迎上吕布的方天画戟……他最不怕的就是角力!


    两人臂力均是惊人……


    如此巨大力量的碰撞,按理说,两枚兵刃之上会激荡起绚烂的火花……


    可……意外发生了。


    “啪……啪嚓!”


    “咚……擦啦啦啦!”


    连续不断碎裂的声音响起……方天画戟锋芒处的一半“月牙”竟在与典韦双戟碰撞时,十分意外的碎了……


    铁片在空气中飞散,目睹这一切的吕布眼芒惊诧连连。


    他这方天画戟乃是用最顶级的玄铁铸造。


    诚然……方才与龙骁营骑士的对垒中,吕布能感觉到对手兵刃的锋锐程度……可凭着力量与技巧,吕布依旧能很轻松的挑落他们,偶尔的兵刃碰撞也远远没有如今这般情形……


    可……遇到这势均力敌的对手时……


    巨大的力量碰撞,吕布怎么可能想到,这玄铁炼制的方天画戟……竟是一瞬间碎裂了,虽然只是一半儿月牙,可……胜负之术,几乎就一面倒了!


    典韦的武技本就不输于他,若是在仗着兵刃之利,那……


    不等吕布反应过来,典韦的双戟再度刺来。


    “好快……好稳……”


    典韦这迅捷如风、刚猛似浪、怒气冲冲,杀气腾腾的招式,竟是在马背上刺出的!


    吕布心头叫苦不迭,他感觉今天自己一定是活见鬼了……


    什么情况?上一次与典韦对垒时,明明他在马上的动作十分笨拙,怎么这一次……却如履平地一般?

    月色下,吕布自然不会注意到典韦脚踩的铁马镫。


    可……左闪右挡之下,吕布与赤兔马极其狼狈,上一次数十回合不分胜负,可这一次……短短几个回合,吕布这边却是败像连连。


    “吕布小儿,你不是很厉害嘛……来呀,别只顾着闪躲,你那跟‘破铁头’也朝俺捅过来呀!”


    说者无意,可特卖东阿,吕布快哭了……你大爷的,这典韦是“虾仁猪心”哪!


    就在这时。


    “奉先不要打了……曹军从其余三门攻进来了!”


    喊话者是张辽,清晰可见,他手中的一柄月牙戟也是坑坑洼洼……很明显,锋芒处被砸的粉碎,他是好不容易才在这山神庙寻到吕布!


    而听到他的话……


    吕布勒马急退,一双瞳孔猛地瞪大。


    “什么?”


    “奉先,我们中计了……这些曹军不过是为了拖延住我们,其余三门……才是曹操的目的!”


    张辽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一些。“奉先,你的家眷军师已经派人送出南城门,如今,再不从南城门撤离,咱们就要沦为曹操的阶下囚了!”


    听到这儿,吕布感觉瞳孔收缩,心猛地一紧……


    濮阳城,濮阳城已经……已经沦陷……了么?

    不等他反应过来,张辽挥动马鞭猛地抽了赤兔马一下,“得得得”,随着赤兔马的嘶鸣,吕布与张辽急退而去!


    而典韦依旧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特奶奶的,俺还没过瘾呢,你跑个甚……”


    ——“弟兄们拦住他……那个骑红马的是吕布!”


  第一百五十四章 身着百花袍佩剑者,是吕布


    兖州,濮阳城!


    久违的“曹”字大旗在这座古老的城郡上空再度飘荡……


    滚滚黑烟渐渐的消散,宛若奏响了这场大战最后的篇章,濮阳城内外凛冽的杀机逐渐的开始消散。


    清晨,拂晓的光照射下来,已经有人开始清扫战场,用无数的水冲洗这一夜血流成河的激荡。


    这些清扫战场的士卒一边忙碌着,一边津津有味的议论着什么……


    似乎,整个濮阳城的曹营将士,都在议论着这个话题。


    “听说了么?昨夜龙骁营杀疯了,特别是龙骁营内的典都统……听说他浑身都是敌人的血,最后愣是把吕布给打的抱头鼠窜……”


    一名老兵一缕胡须津津有味的讲述了起来……


    “哎呀,哪里是抱头鼠窜哪……吕布差点就命丧典都统的双戟之下了,典都统在后面追,吕布在前面跑,典都统大喊‘前面骑红马的是吕布’……吕布赶忙跟身旁骑士换马!”


    “典都统又喊‘头戴双龙戏珠紫金冠的是吕布’,那吕布吓得慌忙摘去头冠,披散头发;谁知典都统又喊,‘前方手持方天画戟者是吕布’,吕布急忙扔了方天画戟。典都统眼尖,最后大喊着‘身着百花袍佩剑者乃是吕布’,吕布割袍弃剑,吓得都快尿了!”


    这话一说……附近的曹营将士都围了过来。


    “真的假的呀?那后来呢?”


    “是啊,是啊,后来呢?”


    不少人好奇故事的发展……


    那老兵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继续道:“后来,典都统追了上去,龙骁营的将士们也追了上去,得亏有几百个死士帮这吕布挡刀,吕布方才得脱!”


    “究是如此,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跑出三十里远还问身边的骑士‘吾头尚在否’?这特娘的,以后要是见到典都统,哪怕是在尿尿,那也得兜上裤子就跑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老兵讲述的声情并茂,围观的甲士们均仰面大笑了起来。


    想不到威震天下,被誉为无双飞将的战神,虎牢关下一人战三英的吕布吕奉先……在面对“古之恶来”时,竟这么狼狈。


    “话说回来……典都统怎么就这么厉害呀?就连……吕布都不是对手!他这武功是咋练出来的呀?”有士卒问道……


    老兵接着一缕胡须,声情并茂……“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也不看看典都统背后的是谁?”


    “龙骁营可是咱们曹公都颇为器重的陆功曹的亲兵队伍,这龙骁营里的兵器那一个个均是削铁如泥,龙骁营里的铠甲,那是刀枪不入……嘿嘿嘿,莫说是一个吕布,就是两个、三个、十个八个的,咱们典都统拿下也不在话下!诶呀……对了,昨夜放走吕布,可气坏了咱们典都统,他早上就嚷嚷着……他要打十个吕奉先呢!”


    牛逼都已经快吹到天上去了,可这老兵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一个劲儿的讲。


    当然了,他的这番话很快的传遍了整个濮阳城,整个曹军……


    现如今,人人提起陆功曹、提起典都统、提起龙骁营,那必须得竖起大拇指啊,啥也不说了,牛逼就对了!


    当然了,这话,也传入了陆羽和典韦的耳中。


    此时的两人正在往一间医署行去,龙骁营受伤将士均被安排在这边……


    “陆公子,你别听他们瞎说!”


    典韦挠挠头,别看他五大三粗,脸皮还是很薄的,这都传得没边儿了,再传下去,他典韦就不是人了,而是神话故事了!

    典韦忙向陆羽解释道:“那吕布赤兔马跑的忒快了,俺穿着钢甲身子又重,纵是曹公的好马也追不上那吕布小儿!”


    “可惜了……若然给俺一匹赤兔马,俺这次必定能砍了吕布那厮的狗头。”


    呵呵……


    陆羽就“呵呵”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典韦,凭他这块头再配上钢甲,别说是赤兔了,换个啥马吕布也能跑了!


    就算是把老曹跑最快的“绝影”马讨来,也没用,这就是精钢铠甲的弊端,打起来很牛逼……但是追不上呀!


    见陆羽打量着自己,典韦有点不自在,他是个老实人,无外乎就喊了一句“弟兄们拦住他……那个骑红马的是吕布”,哪有后面的这些个换马扔戟……割袍丢冠的!


    尴尬……委实有点儿尴尬!


    “陆公子,要不……俺跟他们说说,不让他们乱传,俺哪有那么厉害?吹得俺觉得脸都红了。”


    “不用!”看着典韦难为情的表情,陆羽摆摆手,笑着说道:“让他们吹,吹得越大越好,越没边儿越好,传得越远越好……只有这样,咱们龙骁营的名头才能打出去,以后谁跟咱们打,都得掂量掂量……这仗还没打,对手在士气上就弱了一大截。”


    “噢……”典韦挠挠头,凭着他的脑子,自然想不明白这中间的弯弯道道,不过……陆公子说啥,他就干啥,他愿意去当一个很纯粹的人,只管动手不管动脑的工具人。


    转过一个街道,来到了濮阳郡的医署……


    如今,这里特地安排了五、六名医官为龙骁营将士们看伤、敷药,昨日一战,虽有精钢战甲,可损失依旧不算小……


    有超过五十个龙骁营骑士阵亡了,轻伤、重伤的更是超过三百人。


    毕竟……精钢战甲是没办法护住全身每个地方的,再加上深陷埋伏、并州兵也不是战五渣,这个伤亡数字已经算是不错了。


    只不过……


    看着医署中一个个排列整齐,躺在地上永远起不来的战士,陆羽心头难免一阵唏嘘。


    这就是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么?

    这一刻……


    他突然很能理解夏侯惇为何对麾下将士们这么好,会将奖赏全部分给他们。


    没有一起扛过枪,没有待在一个战壕里,是不会体会到这种战友情义的。


    当然了,陆羽比较怂,往往大战时会处于一个安全的位置,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与龙骁营战士们不是一个战壕的兄弟。


    “死掉兄弟们的名字,还没有统计出来么?”陆羽询问曹休……


    曹休的肩上也负伤了一处,这是关节的位置,精钢战甲防护不到,不过并不严重。


    “已经按照陆公子的吩咐在统计了,包括他们家小在哪儿,家里有几口人都在询问。”曹休如实回道……


    他不知道陆羽要干嘛,可隐隐,他能猜到一些。


    毕竟……曾经陆羽还特地拿出不少钱,分发给了夏侯惇麾下将士的家属,关键是……还是以曹操的名义分发的!


    就在这时,“哒哒哒”几匹战马的马蹄声传来……


    夏侯渊来了,见到陆羽,他直接翻身下马……看样子是专门为了寻他。


    “陆功曹……大哥那边已经清点出此战的战利品,依着大哥的意思,这一战龙骁营居功至伟,所有战利品奖励给陆功曹,由陆功曹分配。”


    夏侯渊将曹操的话一字不差的讲给陆羽听……


    而这恰恰是语言的艺术。


    曹操其实可以直接把战利品奖励给龙骁营,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奖励给陆羽,让陆羽分配给龙骁营。


    这个举动意味深长,就是明摆着,曹操要让陆羽去赚这波恩惠。


    当然了,若非陆羽的身份,曹操绝不会这么做,陆羽倒是没有想太多……既然老曹让他分,他就分呗!


    “夏侯将军,替我谢过曹公。”陆羽拱手一拜,算是替全营的将士们拜谢曹操。


    夏侯渊摆摆手。“这都是陆功曹与龙骁营将士们应得的……无需拜谢,不过……”


    讲到这儿,夏侯渊顿了一下。“刚刚收回濮阳城,大哥那边诸事繁多,便是两位军师协助也是忙的晕头转向,陆功曹若是不忙,不妨去帮帮大哥!”


    攻城不过是一下子的事情,可攻城过后,就涉及到许多事情。


    首当其冲的是安民……比如,破坏的百姓房屋,误伤的百姓,甚至是对大军提供过帮助的百姓等,都需要制定专门的章程!


    除此之外,颁布律法,设置地方官,甚至免除一定比例的田税,还有……惩处那些首鼠两端的小人,比如……田氏一族,这些都需要有人牵头去做。


    也难怪曹操、戏志才、荀攸忙的晕头转向。


    只是……


    听到夏侯渊的这个提议,陆羽当即拒绝。“夏侯将军,这个……恕我难以从命了!”


    “如今,我尚不知道有多少自己营下的兄弟无法归乡?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家小?也没有做出对应的安置,如此……怎么能先去帮曹公呢?”


    说话间,陆羽的眼眸又望向了那五十余名永远倒下的骑士。


    此言一出,夏侯渊觉得有理,说起来,他的族兄夏侯惇,往往也会在大战后,先去过问逝去将士们的名字,分发抚恤……


    这点,陆羽倒是与族兄夏侯惇有几分相像。


    “好……等陆功曹处理完这些事,再去帮大哥不迟。”夏侯渊留下一句,旋即翻身上马,迅速驶离……


    被陆羽这么一提醒,夏侯渊觉得自己忙完后,也该去军营里看看,慰问下那些伤员。


    目送夏侯渊离去……


    陆羽转过身走到了众将士们的中间。


    “咳咳……”


    他轻咳了一声,当即朗声道:“弟兄们,这次的战利品曹公说了都归咱们……”


    唔……一下子,不少甲士们的眼眸移向了陆羽这边。


    当兵,所图的不就是吃粮,不就是丰厚的奖赏,让家人们过的更好嘛?


    不等他们细想,陆羽的声音接踵而出。“不过,我有个想法,这次的战利品我打算把其中的一半都分发给阵亡弟兄们的家眷,除此之外,从今日起,凡是我营阵亡的弟兄……每月照例将俸禄分发给他们的家人,至于发放的时间嘛……”


    呼……


    此言一出,所有甲士眼眸徒然睁开了。


    陆公子这是……


    他们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儿来!


    按理说,死掉的将士们是会获得一笔抚恤金,可按照以往的惯例,这笔抚恤金的数额并不大,更别说是此间战利品的五成,便是有两成都不错了!


    至于……战士们阵亡以后,每月照例发给家人俸禄,这……更是让甲士们从未想过的。


    曹休第一个反应过来。“那陆公子……这俸禄要发多久呢?”


    陆羽眼珠子一定,不假思索的回道:“有孩子的,发到孩子成年,家里没有孩子的,为他们父母养老送终!”


    这是陆羽跟夏侯惇学的……在这点儿上陆羽学得很快!


    这些……都是为他陆羽的功名而死掉的兄弟,在他看来,分发多少钱粮给他们的家眷也不过分。


    当然,陆羽回答很简单,也很朴素……


    可……恰恰就是这么一番回答,让所有围观将士们眼眸中擒着泪花。


    尽管一半的战利品分发给阵亡的弟兄,看似有些不公平,但……没有一个人有异议,因为……谁也不会想到,下一次,阵亡的会不会是自己?

    作为谯沛武人,死,他们从来不怕。


    可唯独怕死后,没有人照顾家儿老小……让一家过上苦难的日子!


    而陆羽的这一纸全新的军令,无疑……解除了他们所有的后顾之忧,让每一个龙骁营将士发自内心的感激,感动,悍不畏死!


    也让整个龙骁营凝成了一股绳!


    “陆公子……”


    不知道有谁高呼了一声“陆公子”,紧接着,数不清的甲士齐齐的高呼。


    “陆公子……”


    “陆公子!”


    “陆公子!”


    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齐!


    一时间,这并不大的衙署之地竟是喊声震天,只是,每一个呼喊着的甲士眼眸中擒着泪花,这一刻……他们觉得当陆羽的兵,真的!值了!


    ……


    ……


    濮阳大胜,如今的曹操站在东城楼上眺望向东南方。


    这是斥候传来,吕布残兵逃往的方向,看样子……是徐州、淮南一线!

    说起来,如今徐州的大部已经在曹操的统辖之下,唯独只剩下下邳、广陵两城由刘备驻守……


    除此之外,江淮一代是袁术的地盘……


    这个时间,吕布往徐州、江淮方向逃?他是要去投刘备?还是投袁术呢?


    曹操心头微微有些悸动……


    在他看来,不论是吕布投了袁术或者是投了刘备,曹操都有些顾虑,强强联合呀!


    呼……


    轻轻的呼出一口浊气……


    曹操摇了摇头,现在且不去烦恼这个,攻下濮阳城,标志着兖州全境的收服,曹操的后顾之忧解除了,这是大好事儿呀,理应高兴才对。


    哈哈哈……


    曹操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


    却就在这时。


    “大哥……”夏侯渊匆匆赶来。“战利品已经运送至龙骁营那边,战报也刚刚统计出来了。”


    说着话,夏侯渊将一封战报递给了曹操……


    曹操伸手接过,迅速的展开,一行行的去看上面的文字。


    战报往往能说明很多问题……


    总计阵亡了多少兵?每个军团各阵亡了多少兵?各个军团杀敌多少人?


    敌军阵亡了多少兵?多少是并州狼骑?多少是当地征募的士卒?多少是陷阵营的甲士?

    曹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很多敏感的数字,他第一时间均会印在心间,这极有助于未来的一场场战事!


    而战报上的内容也的确很赏心悦目。


    吕布军共计阵亡四千七百多人……


    其中并州狼骑……


    的确,是很赏心悦目的数字。


    看过吕布的战损后,曹操的眼眸下移,战报下面记录的则是曹营各军团的战损情况。


    兖州骑兵,杀敌三百二十人,阵亡四百二十人;


    青州步兵,杀敌六百二十二人,阵亡一千三百七十七人;

    还有曹操亲自统领的兵马,杀敌六百多人,阵亡数字却高达五百多人……


    这么一看,虽是胜却也是惨胜,毕竟是攻城战……攻城的一方往往损失更多,这是常态!

    这么想想,要不是陆羽提出的将计就计之法……这仗谁胜谁败,还未可知呢?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ò_M

    继续往下看……


    下面一行是龙骁营的战损。


    等等……


    看到这儿时,曹操的眼眸突然凝起,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数字,一个让他触目惊心的数字。


    身陷埋伏,被团团包围的龙骁营仅仅阵亡五十五人,而杀敌的数量却是……


    “这……这个数字……不可能吧?”


    曹操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感慨。


    顷刻间,他的眼眸徒然瞪大,他完全不相信……


    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是只是七百人的军团,还是七百深陷埋伏的军团……


    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此乃天赐飞戟,岂能任尔等逃窜

    战报上的文字,让曹操看的是热血沸腾。


    七百龙骁营骑士,阵亡五十五人,轻伤二百二十人,重伤七十六人,却……歼敌一千五百余。


    这个数字不可谓不触目惊心,不可谓不让人热血澎湃。


    甚至……其余三处城门攻破后,大军支援到南城门时,龙骁营的骑士竟还稳稳的占据上风,若不是疲惫,甚至都打算去追杀逃窜的敌军!

    而与之对比,曹操额外配给曹休的三千青州兵死伤惨重,四散狼狈逃窜,且,并无寸功!

    曹操绝不相信,这支……他无比熟系的谯沛武人军团,在短短的几个月内,战斗力竟发生如此蜕变。


    曹操更难以置信,身陷埋伏,冒着箭矢,面对四处蜂拥杀来的敌人?


    是怎么做到如此的战损?

    又是怎么歼灭如此数目的敌人。


    可怕……这已经不是可怕了,而是不可思议,而是匪夷所思!

    “妙才,你可知道?龙骁营缘何如此战损?”曹操好奇的问夏侯渊。


    夏侯渊挠挠头。“这战报……我看到龙骁营处时,也是目瞪口呆,还特地去询问过幸存的青州兵,只不过,他们说的也很模糊……”


    模糊?


    曹操微微凝眉,连忙追问道:“哪里模糊?”


    这……


    夏侯渊踟蹰了一下,还是脱口。


    “他们只说龙骁营身披的是天降神甲,手持的是上古战戟,战戟出则削铁如泥,连人带马劈成两半,神甲出则刀枪不入,任凭敌军兵锋之力,也奈何不了这固若金汤的防护!”


    嘶……


    曹操一怔,天降神甲?刀枪不入?怎么听着已经有点儿神话故事的味道了。


    当然了,“三人成虎”、“以讹传讹”之事,曹操也不是没听说过,传到他耳中的,还不知道已经变了几重味道,可从中寻觅……不难找出蛛丝马迹。


    原来,龙骁营是依仗着兵锋之力、铠甲之固,兵锋、铠甲……一提到这个,曹操莫名的感觉到有些熟悉。


    等等,他猛的回想起,那一夜……沐儿手持一枚匕首先是震碎了铁剑,继而与他的倚天剑、青釭剑交相碰撞,不露下风!

    那时……沐儿提到的不正是这神兵么?似乎……叫什么“锻钢”,而那匕首取名为精钢匕首,为此曹操还特地在城南设置了一处锻造坊,让陆羽负责,沐儿做其中的掌事。


    难道……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就填满了曹操的整个心头,越是往这个方向去想,曹操的眼眸睁的越大!


    没错,龙骁营骑士佩戴的铠甲,手持的武器,必是羽儿与沐儿这锻造坊炼制出来的。


    如此这般的话……


    哈哈……妙哉,妙哉,坚不可摧!妙不可言!


    一下子,曹操笑了,想明白这一桩事的他会心的笑了起来。


    好啊,好啊……


    他心头不住的呼喊,内心中更是悸动连连。


    若然这神兵神甲有如此功效?那……


    曹操看的更远,如今……因为时间有限、镔铁的数量也有限,锻造坊能炼制出的这精钢武器、精钢铠甲的数量必然有限!


    可……以后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镔铁的不断供给,是不是曹营所有的甲士都能配备上这样的神兵、这样的铠甲?


    而这……对整个曹军战斗力的加成将是何其恐怖!

    一时间,整个城楼上安静极了,看着曹操这时而深思,时而大笑的古怪模样,夏侯渊一脸懵逼……


    “大哥可是想到什么了?”夏侯渊急问道。


    “哈哈!”曹操喜悦的情绪溢于言表,激动之余,他伸手拍了拍夏侯渊的肩膀。“妙才啊,这一次陆羽自是立下大功,除此之外……沐儿也立下了大功一件!哈哈哈……”


    讲到这儿,又是一声大笑后,曹操接着感慨道:“这么算下来,当初你嫂子乱点鸳鸯谱,倒也是大功一件咯!”


    此刻的曹操想到了女儿曹沐,想到了丁夫人,想到了这一桩错进错出,意外锻造神兵的故事,比起攻下濮阳城,这神兵、神甲更让曹操惊喜百倍,这特喵的就叫惊喜啊!

    既想到了曹沐,曹操也很好奇……


    羽儿到底帮他这妹子退婚了没呢?妹妹这点儿小忙,羽儿这做兄长的该去帮上一帮啊!


    就在这时。


    “大哥,大哥……”城梯上,急促的脚步声再度浮起。


    曹操与夏侯渊转过身,这次出现的是曹洪。


    才刚一上城楼,曹洪就急冲冲的喊道:“诶呀,诶呀……陈宫那厮逃亡之前竟命人烧了粮仓,几十万石粮草顷刻间化为乌有了,唉呀……哎呀……”


    曹洪连翻叹气,一句话脱口,他都快哭了……


    他听说陈宫烧了粮草,派了三队人马去追杀他,曹洪感觉与他不共戴天!


    可……陈宫跑的比兔子还快,哪里能追得上呢?


    曹洪心疼啊,这得多少钱哪?就这么一把火给烧了?

    曹洪心在滴血,这一刻,他觉得与吕布简直不共戴天,他要为这些粮食报仇!

    这……


    曹洪的话让曹操的眼眸一下子凝起。


    原本还因为钢质武器、钢质铠甲心情愉悦的曹操,顷刻间整个脸又变得煞白如纸。


    陈宫一把火烧了濮阳城的粮食,这是大问题,这甚至是危急存亡的大问题。


    现在,四月已经过去十余天,滴雨未下,烈日炎炎……肉眼可见,河水的水位都在不断的下移。


    羽儿那“阴阳家”学派的“五气八运、阴阳五行”的推断,越发真实了许多。


    倘若真的四个月不下雨,那七月的庄稼必定会受到巨大影响,等到那时候,可不光是军中无粮,百姓们也没粮食啊!

    特奶奶的……


    曹操内心中不住的爆粗口了,陈宫这一把火烧的,哪里是粮食啊,分明是烧出了兖州、徐州的粮荒、大难!

    呼……呼……


    曹操的胸口跌延起伏,委实惊到他了,也气到他了。


    总不能整个兖州、徐州的百姓们都以蝗虫为食吧!


    就算全民捕蝗,全民吃蝗……蝗虫繁衍的速度能顶得住百万人去吃么?


    一下子,曹操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粮食,又……又……又……又一次成为他前进路上的巨大掣肘!

    ……


    ……


    在古代,故事与事件传播的方式往往是人传人。


    而所谓“三人成虎”,传闻的过程中,经过的耳朵多了、嘴巴也多了,自然……传闻中的事迹会被进一步的夸大,乃至于神乎其神!


    说白了,这是寄托着百姓们对英雄人物的幻想,这个时代也需要英雄!

    比如……


    此刻鄄城的一间酒肆里,说书人正在声情并茂的给客人们讲述几日前发生的濮阳城一战。


    恰恰,此刻……夏侯惇正在与几名老副将在此酒肆内喝酒!


    而这说书人声音一出,登时……就吸引了夏侯惇与这一干老副将的注意!


    ——“说时迟,那时快……吕布吕奉先敌不过这‘古之恶来’,若然继续打下去,必定难逃一死!就在这紧要关头,左边张辽张文远、右边高顺陷阵营、并州狼骑上将军五个大汉三三两两陆续赶到……最后集结八人之力大战‘古之恶来’!”


    ——“话说‘古之恶来’见势不妙,于是扯开嗓子大喊了起来,希望有高人前来相助,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一嗓子没喊来高人,却得上天赐下一双神戟、一件宝甲!哇呀呀呀有……原来此神兵、神甲乃是龙骁营都统陆羽说铸,托九天玄女在危机之时交付给他典韦,助他一臂之力!”


    ——“神甲加身,神器在手,双方一言不合当场动手,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古之恶来神兵神甲加持,吕布那方天画戟根本发挥不出作用,当即断了一截!典韦一记百步飞戟冲着吕布就是连环十五戟,双方你来我往斗成一片!”


    ——“这边打的正酣,忽的远方喊杀震天,原来,曹营诸将从各城门杀进来了,哇呀呀呀呀……张辽张文远惊呼,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吕布八将仓皇逃窜,惶惶如丧家之犬!古之恶来杀意正浓,哪能任他们逃离,提起神戟大呼一声‘此乃天赐飞戟,岂能任尔等逃窜’,飞戟出……吕布八人合力抵挡,每人肩上均中一戟方才得脱!整个街巷满是血迹……”


    说书人讲的是声情并茂、手舞足蹈。


    夏侯惇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当然了,同时“一愣一愣的”又岂止是他夏侯惇一人?

    一干副将眼珠子都直了,英雄之气涤荡九霄……


    尽管知道说书嘛,多少会有些杜撰、夸大的成分……


    可濮阳城的大捷早就传到了鄄城,因为这大捷的加持,说书人的故事反倒是让人更信服了许多。


    当然了,尽管这故事让夏侯惇身边的这些老兵荡气回肠,仿似回到了昔日峥嵘岁月,可他们都知道……回不去了。


    至于缘由,这些老兵均已负重伤,甚至有两名老兵胳膊都断了一条,其中一人还是替夏侯惇挡下的一刀。


    现在的他们当不了兵了,杀不了敌了,夏侯惇便安排他们在兖州任职。


    虽然地位不高,均是些闲职小吏,却也足够他们养活家小,夏侯惇时不时的会过来与他们畅聊一番,忆往昔峥嵘岁月!

    这次来的鄄城,本意是带小妾问医。


    经过那神医一说,夏侯惇突然意识到陆羽给的他这配方有点厉害呀。


    故而,夏侯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群老兄弟,想必这些年……他们中或多或少也有人肾虚吧?特别是那个替自己挨了一刀的,身体不好,该补补啊,断了一只胳膊也就罢了,这第三条“腿”可不能断了,会被妻室嫌弃的。


    药方早就备好了,夏侯惇正准备拿给他们,正好听到了这一则说书……倒是把正事给忘了。


    “夏侯将军,现在这后生可畏呀……”


    一干老副将议论了起来。


    “是啊,是啊,你瞅瞅这‘古之恶来’一个打六、七个,这可比将军还要刚猛啊。”


    “你们还没听说呀?”一名老兵似乎从别的渠道还听到一些消息,他开始讲解起来。“古之恶来固然厉害,可……你们猜凭什么他能力破吕布八将?”


    “凭什么呀?”所有老兵都围了过来,夏侯惇也围了上来。


    别说,他也挺好奇的。


    “哈哈哈……”这老兵笑着解释道:“全是因为他手中的那双戟、身上的那宝铠!”


    “啥……”夏侯惇挠挠头。“老刘,你说的是那陆羽托九天玄女送过去两神戟、神甲?”


    “哪是什么九天玄女啊?”这名被唤做老刘的老兵摆摆手。“我可听说了,这神戟、神甲乃是出自陈留郡的一间锻造坊,此锻造坊乃是幕府功曹陆羽负责,其中的掌事……那就厉害了,是曹公的女儿曹沐!”


    呃……这话脱口,夏侯惇一愣,曹沐……这不是他的准儿媳么?


    典韦的这神兵、宝甲是他炼的?

    不等夏侯惇开口发问,这老刘继续讲道。“还有啊,几天前濮阳城一战之所以能大获全胜可不止是‘古之恶来’一人的功劳,龙骁营七百多骑士各个都配备上了这神兵、神甲,就连战马也不意外!”


    “大战是在黑夜,并州兵没有注意到龙骁营这些铠甲,在南城门前的空旷地带迎面冲杀,怎奈……面对这削铁如泥的神戟、刀枪不如的神铠,他们一个个登时就傻脸了!一瞬间就溃败了!”


    啥……


    夏侯惇听得真切,要真是靠着这神戟、神甲攻下的濮阳城,那……他那准儿媳不就立下大功了么?


    等等……沐儿立下这么大的功劳?

    那他儿子……夏侯楙这种货色,能配得上人家么?再说了……若这锻造坊这么重要,沐儿是铁定要助她爹,自己大哥成就大事的人,怎么能嫁为人妇,相夫教子呢?这不耽误了大哥大业嘛!


    不能……不能够啊!

    夏侯惇拍拍脑门,脑回路清奇的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儿子不配的问题;


    第二个想到的是大哥大业的问题,至于……沐儿是不是自己儿媳妇,这个至少在夏侯惇看来,一点儿不重要……他家穷的叮当响,让大哥的女儿来这儿受苦……多不好意思啊!


    想到这儿,夏侯惇陷入了深思。


    却在这时……


    “老刘,你刚才提到……那锻造坊是曹公的女儿曹沐……还有谁负责来着?”一名老兵好奇的发问。


    “陆羽,曹公无比器重的幕府功曹陆羽!”老刘不假思索的回答……


    可恰恰这么一个回答,让那老兵猛然想到了什么。“元让大哥,老刘……你们可还记得……前段时间,有人以曹公与元让大哥的名义又发放给咱们那些逝去兄弟的家眷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嘶……


    夏侯惇眼珠子一转,的确有这么回事儿,这可解了他夏侯惇心头的痛楚!


    他还奇怪来着,甚至……还特地去问过大哥曹操!

    大哥也明确表示不是他发的呀。


    “老李,你说清楚?怎么回事儿?”夏侯惇急问道……


    这名被称作老李的老兵眉头微微的凝起,表情一下子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方才老刘提到幕府功曹陆羽时,我才想起来的,看我这脑子,差点把这大事儿给忘了。”


    “元让大哥,你是不知道啊……我特地去调查了下这事儿,以你与曹公名义给咱们兄弟家眷发抚恤金的是龙骁营……而他们是受龙骁营统领的吩咐?这……不就是幕府陆功曹的吩咐嘛……也就是说,是……是这陆功曹借着大哥与曹公的名义体恤咱们弟兄们呢?”


    啥……


    夏侯惇一愣,短暂的惊讶过后,“砰”的一声,他拍案而起。


    乖乖……敢情这钱是陆羽出的?这小子……咋……咋也不吭一声呢?


    也不怪夏侯惇惊讶,人情世故嘛,陆羽要的就是让他惊讶……


    当然了,也就是夏侯惇一根筋,转不过来弯儿……


    当初,陆羽许诺的是一只蝗虫给他一百铜钱,可实际上给农户分的是三十铜钱,中间的差额本来就是夏侯惇这个中间商该赚到的。


    陆羽给他……他铁定不要,于是就拿出来替他分给了以往的这些将士,这中间满满的都是套路,也可以说是做好事不留名!


    陆羽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钱这玩意,没了还可以在去挖,去盗!是谁的就是谁的,不用含糊!


    “砰砰砰砰……砰!”


    连续不断的拍击着桌案,夏侯惇炸了呀……


    整个酒肆看到他这副模样,一个个客人赶紧结账走人,生怕这位将军狂暴起来揍他们一顿。


    可夏侯惇心头尤自悸动啊……


    这算怎么回事儿,他陆羽帮就帮吧,竟然连吱都不带吱一声的,片哦你按还是以大哥曹操与他夏侯惇的名义发放的,这说白了,就是替他们施以恩惠呀!


    夏侯惇不管这钱是怎么来的,这钱本来该归谁?


    当然了,凭他的智商也想不到这么远……他素来重义,陆羽帮他这一把,帮他了了这心结,夏侯惇就要感谢陆羽……感谢他一辈子,甚至夏侯惇有一种冲动,要跟陆羽义结金兰!


    可以说……


    夏侯惇还从来没有过这么一种感觉,如此这般的想跟一个人当兄弟。


    就在这时……


    “爹!爹!”


    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酒肆外传了进来……


    这个声音夏侯惇与一干老副将们都不陌生,这是他儿子夏侯楙的声音,可……楙儿不是在陈留郡嘛?


    不是正该准备与沐儿的大婚么?

    如此气冲冲的特地赶来鄄城?所谓何事啊?


    当然,夏侯惇不会知道,夏侯楙这一路赶来鄄城,他内心中有多么的愤怒,多么的耻辱……


    退婚,这于他夏侯楙,于他夏侯家,乃至于……整个夏侯家族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

  第一百五十六章 陆羽或许不行,可隐麟无所不能

    奇耻大辱,岂有此理,这是岂有此理!

    还有王法嘛?还有律法嘛?

    夏侯楙涨红着脸,丢脸,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的脸被打的很痛,像是被扇了几百巴掌,痛不欲生。


    偏偏……扇过之后,对方还不罢休,还要让他的脸往地上摩擦,就要摩擦出魔鬼的步伐了!


    他夏侯楙是谁?是夏侯惇的儿子,虽一门心思闭门钻研武技,可……可也不是能任意被欺负,任意被人退婚的。


    刚刚进入这酒肆,夏侯楙见一干叔伯在场,本不好意思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可父亲大喝一声。


    “这里都是你的叔伯,没有外人,说,若是被欺负了,不光父亲,你这些叔伯也会为你讨回公道!”


    这下……夏侯楙深吸一口气,牙齿咬着嘴唇,狠狠的开口了。


    “阿翁,孩儿被退婚了……就是阿翁与曹伯父定下那桩大婚,是……是那幕府功曹陆羽带着沐妹来退婚的!”


    “他……他这是欺人太甚,他……他说儿子配不上沐妹,婚姻大事,素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与叔父都没开口,他……他陆羽凭什么说我夏侯楙?”


    夏侯楙跪在夏侯惇的身前,他尽量的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淡。


    可提及此事……又如何能平淡的下来呢?

    女子在这个时代地位本就低下,从来只有男子休妻,哪里有女子退婚之说,纵然是叔父曹操之女,那……那也不能如此这般欺人太甚,更……更轮不到他陆羽去做主!

    “父亲,你要替孩儿做主啊,这陆羽不把孩儿放在眼里,那就是不把咱们夏侯家,不把咱们整个夏侯家族放在眼里!孩儿不曾听闻,这陈留郡、兖州、这曹氏与夏侯氏的联姻,什么时候是他一个陆羽说退就能退的……”


    “奇耻大辱,这是奇耻大辱!孩儿被退婚倒是没什么……可……可阿翁与伯父的英明就……就……咱们夏侯家与曹家的情义也势必受到影响!”


    “这陆羽分明是没有把父亲,没有把伯父放在眼里,甚至……他没有把律法,没有把规矩放在眼里,这是羞辱于我……孩儿……孩儿请父亲准许,让孩儿提起长枪这就去……就去向他讨回这个公道!”


    说到底,夏侯楙是请战来的。


    他虽然自幼修习武艺,但耳渲目染却是一个极守规矩的人,哪怕是报仇,哪怕是夺“妻”之恨,要报仇,也必须争得父亲的同意。


    更何况……陆羽的身份特殊,是曹伯父器重的幕府功曹。


    此前在兖州的防护中又立下大功,若然父亲不准许,不加以协助,夏侯楙觉得,他未必能讨回这个面子。


    “阿翁,阿翁……”夏侯楙的话声嘶力竭,撕心裂肺,完全将他内心中的痛苦全盘释放出来。


    他口中尤自含糊不清的念叨着:“阿翁,就请允许,请支持孩儿去……去讨回这个公道吧?”


    说着话,脑袋在地板上连连叩首,磕头如捣蒜,整个酒肆的地板“咚咚咚咚”的响个不停。


    而此刻酒肆的所有人都绿了,特别是夏侯惇,他拉着脸……


    他突然很后悔让儿子把这桩事儿在这么多叔伯面前念出来,退婚倒是不丢人,只是儿子这……这讨回公道的对象,委实气到他这个老父亲了!


    终于……夏侯惇开口了。


    “你闹够了没有?”


    这话脱口,夏侯楙仰起头,连忙问道:“阿翁,可否……可否给我五百兵,我……我去挑了他陆羽的府邸,也出……出了这口恶气!”


    言语间,夏侯楙还带着许多期待……


    哪曾想,夏侯惇面带冷笑,“啪”的一声,直接给了夏侯楙一个大耳刮子!

    “啪……”


    这一巴掌打的十分结实,干净利落,再加上夏侯惇手劲儿本来就大,竟是直接将夏侯楙扇倒在地。


    夏侯楙忙捂住腮帮子。“父亲……父亲为何教训孩儿?孩儿……孩儿错了么?”


    “哼,错么了?”夏侯惇眉头高高的凝起。“你跟谁讨公道不好?偏偏跟陆羽讨公道?你知道……他是谁?他做了什么?哼……我真后悔当初没把你给射……不……当初,老子怎么就没把你给丢进水缸里淹死算了!”


    这……这……


    夏侯楙懵了,他们夏侯家虽然穷,可……父亲对他一向是颇为溺爱,怎么……怎么今日会因为一个外人扇他的耳光,还说出如此狠辣的话。


    关键是……明明这退婚是……是他陆羽有错在先哪!


    黑白,黑白已经颠倒了么?

    不等夏侯楙回过神儿来,夏侯惇的声音接着传出,眼神中多了几许恨铁不成钢。“你整日在宅府里练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可知道这兖州发生了什么?”


    “因为陆公子,你爹丢掉的濮阳城如今攻回来了,这是替你爹雪了这一桩耻辱,那你那些因为在濮阳一战中战死的叔伯可以瞑目!”


    “也是因为陆公子的救济,陆公子拉爹投钱的油坊,你爹曾经那些战死兄弟们的家眷收到了抚恤,又能在这乱世中活下去了!这是再一次全了你爹又一桩心头之事!”


    “你不撒泼尿照照你自己的样子,你也不看看沐儿如今是什么身份?是什么成就?她是锻造坊的掌事!而锻造坊锻造出的神兵、神甲在刚刚结束的濮阳一战中杀的吕布那厮丢盔弃甲、抱头鼠窜……你,你什么东西?整天就知道闭门练枪……可枪法练得是什么水平?你心里每个数么?夏侯恩、夏侯杰哪一个族兄,你能比过他们?哼……退婚,陆功曹不带沐侄女儿去退婚,你爹我……也要去回绝了这门婚事,你特娘的就不配!”


    讲到这儿……夏侯惇急怒攻心,整个人瘫软的栽到椅子上,似乎因为太过生气,整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格外急促。


    一干老副将连忙扶住夏侯惇,连连拍着他的胸脯,很明显,老大哥气的委实不轻。


    其实这事儿,他们也气的不轻,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炼制出神兵、神甲的锻造坊掌事曹沐……现在的夏侯楙根本不可能配得上。


    而且,凭着曹操的性子,若是曹沐对他的大业会有帮扶,那必定不会让她嫁人,更不可能让她相夫教子。


    也就是说,看起来……是陆羽带着曹沐去退婚,实际上,这事儿……是曹操暗中授意的,这是不想伤了与夏侯家的情谊呀!


    偏偏这么浅显的道路,纵是他们这些武人都能看透,夏侯楙却是丝毫没有察觉,不得不说……这孩子的确是差了点儿。


    “唉……唉……”夏侯惇再望向夏侯楙,怒意翻腾,只觉得手痒痒,想打人。


    一贯不善于揣摩人心思的夏侯惇都能看出……


    这明面上是陆羽退婚,实际是大哥曹操的授意,是为了宏图霸业,为了不伤和气……这个逆子,笨……笨的可怜,笨的可悲!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夏侯惇年轻时精力旺盛之际,一定不会选择他这么个榆木脑袋的儿子给射……啊不,是给生出来,丢人,丢人现眼!

    更何况……


    “唉……”夏侯惇再度叹息,陆羽之于他的情义,可还不止于方才的几点……


    他还治好了夏侯惇几年的肾虚啊……


    这种从萎靡不振到重塑昔日风采的感觉,别人根本是无法体会的,哪怕是因为这个……他陆羽也是夏侯惇的“兄弟”啊!


    当然了,儿子亲?还是兄弟亲?这好像……不用选择!


    可若是拿儿子和两个兄弟比较呢?一个大兄弟,一个小兄弟,那就毋庸置疑是“兄弟”亲了吧?


    莫说这事儿背后有大哥曹操的授意,就是没有,夏侯惇也不会允许儿子去找陆羽的麻烦。


    “滚出去,丢人现眼!”


    “爹……”夏侯楙一脸委屈,可抬眼看到夏侯惇那杀人的目光,他顿时打了个哆嗦,忙灰溜溜的告退了……


    尽管夏侯惇没有讲太多,可那一巴掌,一个“滚出去”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夏侯楙惹了他惹不起的人。


    “元让兄消消气……消消气!”


    “是啊,是啊,儿子不听话回去多揍两顿就好了,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呀!”


    “没错,没错……元让兄,你儿子就是在家里待得太久了,天不怕地不怕,可这世上的事儿,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总算是……他还没有酿成大错,这婚退了好,退了好,省心!”


    哪怕是出门时,夏侯楙听到的还是一众叔伯如此这般的声音。


    这让他一度更加的怀疑……


    走出门后……


    夏侯楙扶着头,他感觉整个世界都黑暗了,明明是……明明是他被人退婚了,怎么好像……好像是他胡搅蛮缠一样?

    艳阳高照,微风中都带着些许炙热的气息,可他的心头却哇凉哇凉的!

    夏侯楙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他冷,浑身都冷!他感觉眼前一片漆黑……


    “这……这是怎么了?天……天黑了么?”


    行至一处无人的角落,“啪嗒”一声,情绪崩溃的夏侯楙跪在了地上……他捶着自己的胸口,接着拼命咳嗽。


    眼眸中的泪珠已经“吧嗒”、“吧嗒”直往下流,宛若断了线的珠子。


    他的头一低,整个人无比的沮丧,而就在这时,他怀中的两封竹简掉在了地上,正是陆羽留下的两卷竹简。


    他本意是拿出来让爹看看……这是耻辱啊,赤果果的耻辱啊!

    如今……整个苍茫大地,却好似唯有这两本竹简与他相伴。


    清晰可见的名字跃然而出——《金瓶梅》、《杨家枪》……


    擦干了眼角的泪痕,夏侯楙拾起了一本,人在失意的时候,往往伴随着极度的空虚,这个时间,最需要新的事务来弥补……


    恰恰,他第一卷 打开的,正是《金瓶梅》……

    而一个时辰后,他感觉浑身都燃起来了,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能打十个!

    ……


    酒肆中。


    夏侯楙灰溜溜的走了……


    可夏侯惇被气得够呛,他的心情也不好,丢人,丢人哪……


    一干老副将们有的拍着他的后背,有的在连连劝慰着他。


    “元让兄,在场的都没外人,其实……咱们也都能看出来,这事儿跟陆功曹没啥关系,多半是曹公的意思!话说回来,如今曹沐执掌锻造坊……曹公怎么可能放手让她嫁为人妇呢?”


    “诶呀,况且……陆功曹又是替元让大哥你报仇、夺回濮阳城,又是抚恤咱们兄弟家属的……尽管素昧谋面,可他的人委实不错了,咱们没去报恩都很过意不去了,可千万不能埋怨他呀!”


    “是啊,是啊……老刘说得对呀,千万不能怪陆功曹这边,他对咱们委实不错了。”


    这一句句的话传入夏侯惇的耳畔,他哪有怪罪陆羽的意思呢?


    “罢了,罢了!”夏侯惇摆摆手……“我亲自去趟濮阳城,也去见见陆羽,见见我大哥……”


    讲到这儿,夏侯惇站起身来……“我夏侯惇素来重情义,所谓知恩图报,欠他陆羽的,我自当有所回报……”


    “大哥……似乎……”又有一个老兵猛地想到了什么。“龙骁营前段时间一直在整个兖州寻找湖泊,听说是要推广稻子什么的,既是龙骁营行事,那这多半也是陆功曹授意的,大哥既要报答,何不……”


    老兵的话没有讲完……


    夏侯惇的眼珠子却是一定。


    寻找湖泊,推广稻子,这事儿……陆羽还真向他提到过一次。


    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陆羽替他抚恤弟兄们的家眷,那……他夏侯惇何不替陆羽整出一条湖泊呢?


    想到这儿,夏侯惇急问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寻条湖泊给他?”


    “诶……”老兵摆摆手。“兖州哪有什么大的湖泊呀,不过……太寿水从陈留郡南五十里处经过,水势也不算湍急,大哥何不……自己造一处湖泊,送给他呢?再说了,陆功曹这些时日办的事儿咱们有目共睹,保不齐这稻子有特殊的妙用呢?”


    嘿……


    别说,老兵这么一提醒,夏侯惇开窍了。


    “哈哈哈”,他当即笑出声来。“好,好……他那旱稻、水稻不是掣肘于湖泊么?正好,兖州无湖,那我夏侯惇就替他造出一个湖来,让他去种!”


    夏侯惇手下几万士卒,别说是造一处湖泊出来,只要他想……他能把一座山给凿穿咯!


    ……


    ……


    兖州,濮阳城,衙署之中。


    今儿个这边没有什么外人,除了曹操外,武将里唯独夏侯渊、曹洪两人,而文臣中则照例还是戏志才、荀攸……


    唯独多出了从鄄城赶来的荀彧。


    这是很重要的一次会议,要商讨的是三个极其重要的问题,不夸张的说,这三个问题能否解决好,关乎着曹操未来的成败、兴亡。


    陆羽姗姗来迟……倒不是他故意来迟,而是曹操在他到来之前,提前开始会议,与荀攸、戏志才、荀彧一道讨论一个问题,一个有关大阴阳家陆羽的问题!


    诚如陆羽根据“五气八运”、“阴阳五行”的推断……攻下濮阳城已经整整半个月了,而整个四月……真如陆羽所预测的一般滴雨未下……


    老天爷就好像要惩罚谁似的!


    而且……这种现象不只是兖州,是整个大汉十三州!

    现在,已经不止是曹操这边……所有诸侯都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似乎……他们正在步入一场恐怖的旱灾之中。


    而几乎所有诸侯,均对七月庄稼的收成无比担忧,正所谓危急存亡之秋!

    陆羽赶到时……曹操正在聊这个话题。


    而似乎……现如今,每一个人都对陆羽那“七月绝收”的预测无比笃信,却又无可奈何!

    谁能对付了老天爷呀,如果有,那一定是大阴阳师——陆羽!

    “陆功曹来的正好,刚刚我们正提及这四月大旱、七月绝收呢!”


    看到陆羽……曹操招呼他入坐。


    荀彧则是接着曹操的话题开口问道:“陆功曹既能通过‘五气八运’、‘阴阳五行’推断出四月大旱,七月绝收,那阴阳家一派的‘祈雨’、‘祈晴’、‘祈雪’之法,陆功曹必定是谙熟于胸咯?不知道……陆功曹是否能施展术法替咱们兖州、徐州求来一场甘露呢?”


    啊……啊……


    这话脱口,陆羽懵逼了……他哪懂什么“祈雨”、“祈晴”、“祈雪”之法。


    四月大旱、七月绝收是史书上记录的呀……


    至于甘露……


    呵呵……陆羽就“呵呵”了,他就不是龙虎山道士,要求雨……陆羽琢磨着,老曹去巴蜀找那五斗米教的教主张鲁或许更靠谱一些!

    当然了……陆羽并不知道。


    在荀彧的眼里,这祈雨,陆羽或许不能,可隐麟无所不能!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吕布飘了,袁术握不动刀了


    祈雨,祈雪,祈晴……


    用科学的观点去看,这些古代的奇门术法都很扯蛋。


    不过,出于好奇……


    陆羽其实还真看过几本求雨的“官方教材”。


    比如《太极祭炼内法》里说,祈雨、祈晴、祈雪……作法时要念咒语的,重点是你不能用嘴巴念,必须在心中默念,而且……虽是默念,但必须得能让老天爷能听到,所谓心诚则灵。


    如果没有求下雨来,那只有一个解释。


    不是阴阳家学派的方法无效,是因为你的心不诚!

    听起来是不是很扯蛋?是不是有一种“皇帝新衣”的味道!


    不过……还有更扯蛋的,《道法会元》中记载——夫祈晴之义,在乎静定凝神,一丝不挂,二炁流通。


    啥意思,就是依着荀彧说的……


    倘若陆羽真的去求雨,首先得在一大堆百姓面前裸着,然后……拿你自身产生的热量与天地间的能量相配合,互相循环,互相转换,然后雨就自然而然的下来了。


    对此,陆羽只想说一句……我去年买了个表!


    真要一丝不挂,那和“社死”也没啥大区别了。


    “咳咳……”陆羽轻咳一声……现在尴尬的地方就在于,他此前立下的“大阴阳师”的人设,这怎么回绝呢?

    “荀司马,其实我这阴阳家学也就是入门,道行还浅的很,最多也就是勉强能推算出大旱时节,若要求雨……讲究的是‘静定凝神,一丝不挂,二炁流通’,我还远远没有到这个不要(脸)……啊不,是这个至纯、至臻的境界,不过……”


    陆羽随口解释道……


    当然了,他的解释前面的多半句都是苍白无力,唯独最后两个字“不过”才是重点。


    曹操的眼眸一凝,果然,不出他与一干军士们的讨论,作为阴阳家学派的传人,面对这大旱,陆羽一定有办法。


    “陆功曹,有办法不妨直说!”


    曹操的话音落,戏志才又想到了什么,赶忙补充了一句。“蝗虫固然能解决一时之急,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陆功曹,你说是也不是?”


    戏志才这是把蝗虫做口粮的答案直接给封死,省的陆羽又拿这“油炸飞蝗”去敷衍……


    当务之急,是七月绝收后,主粮从哪来?


    主粮……可不是解一时之难题的“杂粮”!

    此间一道道目光朝陆羽直射而来……莫名的,此间阁宇的气氛变得诡异异常。


    “咳咳……”


    轻咳一声,陆羽朗声道:“曹公,诸位军师、诸位谋士,我其实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应对七月粮食的绝收……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曹操急问,所有人更是下意识的把脑袋朝陆羽这边移动了半分。


    “曹公应该知道,此前半个月我购买了大量的旱稻、水稻种子……”讲到这儿,陆羽露出了一抹为难之色:“可迟迟没有栽种,是因为找不到合适之处……”


    旱稻、水稻……在这个时代并没有普及,特别是中原。


    这个时代是培育不出一年一熟,既好吃又高产的东北大米的……


    水稻、旱稻往往一年两到三熟,产量比不上小麦,最主要的是特别不好吃!

    故而,整个中原几乎鲜有种植水稻,反倒是扬州与并州因为特殊环境的原因,水稻与旱稻很受农人喜欢……


    这也就难怪,陆羽提出的这旱稻、水稻,眼前所有人都有些陌生。


    “这旱稻?水稻?不需要雨水灌溉么?”戏志才急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他在出谋划策这一项上颇有能耐,可在农业上,他是一个十足的小白。


    不光是他,这里……除了荀彧、曹操对农业有一些粗略的了解外,其它的都是农学小白。


    “倒不是说不要雨水灌溉……而是旱稻、水稻灌溉的方式不同,雨水灌溉是从上而下,而旱稻、水稻灌溉的方式则是由下而上!”


    陆羽尽可能的把农业问题讲的深入简出一些……


    当然了,他也不是什么农学专家。


    不过这“从上而下”,还是“从下而上”……这个其实很好理解,无外乎是殊途同归……


    “呃……诸位,正常来说,小麦的灌溉是水源从上而下降入土层,慢慢的渗入小麦的根茎,根茎受到雨水的滋养,就会茁壮成长……”


    “而水稻与旱稻则截然不同,水稻本就种植在水中,根茎部水源极其充沛,而旱稻则是种植在湖泊附近的梯田里,这些地方的土壤本身就蕴含着丰富的水量,故而……即便是大旱,即便是老天爷不降雨,旱稻与水稻的根茎部分也能锁住大量的水分,给予滋养,从而茁壮的成长,这就是所谓的围湖造田!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抗旱作物!”


    陆羽尽可能简单的去讲述这围湖造田的好处……


    这并不代表围湖造田就没有坏处,比如破坏生态环境、加快湖泊沼泽化的进程、导致旱涝灾害频增……这都是坏处。


    可当务之急,首要任务是解决兖州、徐州这百万百姓的粮食问题!

    多少破坏点儿生态环境,也是在所难免哪。


    毕竟人命关天,更关乎着陆羽与昭姬姐能不能在这片土地上继续快乐的玩耍!

    嘶……


    陆羽的话音落下,曹操、戏志才、荀彧、荀攸彼此互视,他们中有的听懂了,有的还是一头雾水。


    不过,核心点儿还是能抓住的,那就是旱稻、水稻不怕旱灾,这个就够了。


    “陆功曹?你说的旱稻、水稻……若是如今种下?何时能丰收啊?”


    “三个多月!”面对戏志才的询问,陆羽脱口回答……“四月是最佳的栽种时机,若然顺利栽种,那……到八月份就能丰收……各郡县原本的粮食足够撑到七月,稍微紧凑下……到八月也不成问题。”


    霍……这……


    曹操表面上虽是云淡风轻,可实际上内心中已经悸动连连,他始终观察着陆羽的表情,见他语态自若,整段话虽长却是没有半点停顿,清晰入耳……更是没有半点漏洞。


    这般信誓旦旦……倒是曹操对他的话更加笃信了几分。


    再说了,现在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也唯有死马当作活马医!


    只是……


    曹操的眼眸微微的凝起。“只可惜咱们兖州没有大型的湖泊,这围湖造田的构想要实践起来少不得去截断水流制造湖泊,而截断水流少说也得十余日……到时候,怕是这水稻、旱稻最佳的播种时机已经过去了。”


    念及此处,曹操的眼眸再度的凝起,羽儿提出了一个好方略,只是……时间,时间问题啊。


    当即……荀彧、荀攸、戏志才的眼眸也深深的凝起,耽搁了呀,因为这濮阳战事缘故,属实把农事给耽搁了。


    陆羽环视诸人,其实……他的心情也与诸人一般无二。


    水稻、旱稻倒是好种植,可去哪找湖泊呢?

    或者,如曹操所说,截断水流制造湖泊?哪里有这么容易?真要是很轻松的话,陆羽带着龙骁营就把这事儿给干了。


    一时间,整个衙署的气氛变得冷峻的许多……


    却就在这时。


    “怎么没有大型的湖泊?”


    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众人寻声望去,闯入衙署的却不是夏侯惇还能有谁?


    很显然……此前,他就在衙署门前听众人的谈话……因为他的身份,门外的侍卫也不敢去阻拦。


    “元让?”


    “夏侯将军?”


    曹操与陆羽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


    踏踏……夏侯惇却是大踏步走了进来。“大哥……十五日前,我率我部弟兄截断了太寿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池塘,万余弟兄连续十余日的担土,如今那里已经形成梯田,具备种植水稻、旱稻的所有条件……且,池塘极大能够覆盖数千亩地,不妨……让陆功曹就在此种植旱稻、水稻如何?”


    霍……夏侯惇这是及时雨啊!


    曹操的眼眸徒然睁大,荀彧、荀攸、戏志才、夏侯渊、曹洪也惊诧的看着夏侯惇,这目光就仿似在看一个外星人?


    啥时候……元让开窍了呀?


    他怎么知道……提前去截断水源,制造池塘,担土开垦呢?


    这……还是那个熟悉的、执拗的夏侯将军么?

    “元让,此言当真?”曹操满面惊异之色,一句话落下,他的语气又加重了几分。“这可关乎兖州、徐州数百万军民的口粮,可不能开玩笑啊!”


    “我哪敢跟大哥开玩笑呢?”


    夏侯惇摆摆手,紧接着,他的眼眸望向陆羽。“陆功曹早在许久之前就跟我提及想要推广这稻田,只不过需要截断河流,形成池塘,要做到这一步少说也得万余人十数日的工期,可后来想想,陆功曹做什么必有缘由……这不,我就带人把这池塘给造出来了,哈哈哈……想不到,大哥这边正等着用呢!”


    此言一出……


    曹操豁然而起,哈哈……哈哈哈……


    原本的愁容满面顷刻间变得晴空万里。


    “好啊,好啊……”


    “若然八月能收获稻谷,那陆功曹与元让均是第一功!”


    闻言,夏侯惇挠挠头,他其实不为啥功劳,只为一条——知恩图报。


    你特娘的陆羽背着我,分发给我弟兄们家眷抚恤金,那我夏侯惇就背着你,把这水给截断,把这池塘给围起来,这就是夏侯惇眼里的知恩图报。


    呼……


    夏侯惇的出现,属实让陆羽长长的呼出口气,这点儿真的是出乎意料了。


    别看夏侯惇平日里暴躁脾气,大大咧咧,又是个常败将军,可……在这大是大非上是真的能拎得清!

    点赞,陆羽都忍不住为夏侯惇点个赞!


    不等陆羽感慨,曹操已经发号施令。


    “传令下去,着令陈留附近郡县发动农户,于太寿水池塘附近种植稻田,凡是响应声援的农户三年内减收一成田税……除此之外,各郡县寻找合适水流,截断成湖,整个兖州、徐州大力推广水稻种植!这件事儿,由文若、元让统筹负责!”


    “荀某领命!”


    “末将领命!”


    荀彧与夏侯惇均站起身来拱手领命……


    听到曹操的这个安排,陆羽颔首点头。


    很好,灰常好,夏侯惇有兵,且有截段河流形成水池的经验,荀彧有脑子……他们配合,这旱稻、水稻的推广必定会一帆风顺!

    不出意料,八月应该能迎来丰收……


    只是,在丰收前,就委屈军民们先凑合着过吧……何况,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蝗虫大概率成不了灾了。


    这也意味着,他们不会因为大量聚集而释放出挥发性化合物“苯乙腈”,更不会在遭遇攻击时,将“苯乙腈”转化为剧毒化合物“氢氰酸”……


    总而言之,全民捕蝗……既缓解了粮荒,又遏制了蝗灾,这一步棋走的很对!


    说起来……大旱之下小麦铁定要绝收,蝗虫吃小麦,人类吃蝗虫,是不是可以约等于人类吃小麦了呢?保不齐……营养价值还更高呢!

    粮食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曹操再度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他长长的呼出口气……像是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轰然落地。


    当然了,也得亏是羽儿的提议,才让他如此放心……换个人要提议去围湖造田,推广水稻,保不齐曹操连搭理都不会搭理!

    那么……


    接下来,这会议,就到了下一个问题!

    曹操朝戏志才使了个眼色,戏志才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根据斥候来报,吕布带着残兵已经抵达徐州境内……”


    “而看他的样子要么是去投下邳城的刘备,要么是去投南阳的袁术……”


    戏志才一句话讲到这里……


    陆羽下意识的开口。“是刘备……”


    这是下意识的开口,陆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竟把这三个字脱口而出。


    而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均望向了他这边。


    “陆功曹?何以见得就是刘备呢?”戏志才主动问道:“明明袁术的实力更强,也更缺乏一个统军的将军!我若是吕布该选择袁术啊!”


    吕布投谁,这个问题其实很重要!


    这甚至关乎未来曹军的战略规划!


    只是……


    陆羽眼珠子眨巴了下,他本意不想在这种军事会议上表现的太过突出,可方才的回答……几乎是条件反射!


    陆羽也是醉了……


    “咳咳……”轻咳一声,陆羽索性站起身来。“我曾听过往的商贾提到过,吕布曾经是投靠过袁术的,此番他必定不会吃回头草。”


    唔?这下,不少人惊异了!

    在场的所有人也同样关心着天下局势,可鲜有人知道,吕布曾投过袁术。


    事实上……


    吕布不止投过袁术,他在长安城中了贾诩的计略,被李傕、郭汜打败后,第一个去投靠的便是袁术,其后才是张杨、袁绍。


    只不过,因为投靠袁术时,吕布在南阳待得时间很短,且又颇为隐秘……


    双方最后也闹得不欢而散,故而,很少有人知晓。


    “若非那商贾的话,我也不知晓……只是后来想想,倒也合乎情理……”


    陆羽细细的讲述起来。“吕布败逃长安时,天下势力无外乎三股,李傕郭汜的西凉军、冀州的袁绍、南阳的袁术……吕布就是从西凉军那边出来,只能从袁绍、袁术中进行选择!”


    “吕布是一个极端的利驭主义者,他要追求的是尽可能高的权利,袁术是袁家嫡子,且手握玉玺,在吕布看来或许未来能荣登九五,故而首先去投靠他便是情理之中……只是……”


    讲到这儿,陆羽故意卖了个关子。


    “只是什么?”戏志才连忙催促道:“陆功曹就别卖关子?咱们这边都洗耳恭听了!可……为何吕布投袁术这件事,没有露出一点风声呢?”


    “这很好理解……”陆羽不假思索。“因为,吕布很狂妄,袁术也并非善茬,他们的性格决定,他们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据那商贾所言,最开始时,袁术是盛情款待,最后时,双方却是剑拔弩张,他们俩……一个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曾委身对手,另外一个也想遮掩,一名虎将归而复弃的事实……故而,这一桩事除了少数南阳的商贾外鲜有人知!”


    说归这么说……


    事实上……这么讳莫如深的事儿,别说是南阳的商贾了,就是袁术麾下很多将士也不知道。


    陆羽知道,是因为书上是这么讲的。


    而袁术与吕布不合的直接原因,更是扯蛋至极!


    说白了,就是吕布飘了,他以为袁术握不动刀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能不能温柔点,他还是个孩子呀

    提起袁术与吕布的相爱相杀。


    那就不得不从他们的性格去分析……


    在袁术阵营里,吕布飘,吕布傲,是有“飘”和“傲”的资本的。


    为什么?

    因为在吕布看来,董卓杀了袁家满门,而吕布把董卓杀了,那……他吕布不就是替袁术报仇了么?他是袁术的恩人哪!

    而袁术才不领情呢,他觉得吕布杀董卓,那完全就是因为一时兽欲,跟帮他袁术报仇有毛线关系?


    他琢磨着收留吕布、盛情款待吕布,就算是一条狗还也该懂报恩哪。


    无论怎么算来,吕布还是一员猛将,必定会在以后争夺天下的过程中有所作用!


    便是为此……


    袁术把吕布当狗,吆三喝四的使唤;

    吕布把自己当袁术的恩公,天天以恩人的身份自居,对袁术也不怎么恭敬,甚至不约束手下的兵丁,军纪败坏,在南阳到处抢劫。


    作为淮南破坏王的袁术自然不高兴,双方剑拔弩张,以至于最后的不欢而散。


    这对双方而言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索性默契的闭口不提。


    若非此刻陆羽点明,不会有人想到……袁术与吕布竟还有这般恩怨、故事。


    当然了,也得亏这故事是出自陆羽之口,否则……仅仅是以商贾之言,实在是有些缺乏说服力。


    “哈哈……陆功曹这般笃定,想来不是空穴来风!”曹操笑着说道……


    这么说,约等于表态他曹操信了。


    荀彧、荀攸、戏志才微微颔首……


    吕布投靠谁不重要,倘若吕布真的投袁术,那才好呢!


    考虑到方天画戟曾劈下过两任义父的首级,保不齐……在南阳,还能有意外收获呢?

    可……若是投刘备……那……


    或许……会麻烦一些。


    “陆功曹觉得?若是吕布与刘备联手,局面会如何呢?”


    曹操这次没有问别人,而是直接问陆羽……


    毕竟珠玉在前,陆羽曾三策定徐州,那……他对徐州的了解,必定比衙署中其他人要多出许多,或许在这个问题上,他能有独到的见解呢!


    “这个……曹公多半已经有答案了,我阅历浅薄,纵是有一些见识又如何能比得上曹公的真知灼见呢?”


    陆羽直接把这个问题推回给曹操,他觉得……事关刘备、吕布这档子事儿,凭着曹操的智慧不会想不到。


    同样的,今儿已经够张扬的,陆羽不想再继续张扬下去。


    说到底,在曹营里……还是要时时刻刻收敛羽毛,多少顾虑下曹操的疑心,不能让曹操觉得他太阴险,亦或者是不好控制啊!

    “哈哈哈。”


    哪曾想,陆羽这话脱口,曹操当即笑出声来,他当即反问陆羽。“陆功曹?你是怕我嫉妒你么?”


    啊……这冷不丁的一句话,让陆羽整个人愣住了。


    不等他张口回答,曹操的声音接踵而出,“文若、公达、志才……陆功曹的顾虑你们多少也会有吧?”


    又是一句反问……


    这下换作荀彧、荀攸、戏志才微微一怔。


    诚然……一代代先人的例子表明,为人臣子不能太过锋芒毕露,陆羽刻意的收敛羽芒,这本无可厚非……


    同样的,他们三人中,又有谁没有刻意的收敛羽毛呢?

    “曹公……我等……”荀彧正想开口,却被曹操先一步打断。


    “古时诸侯、霸主、帝王往往会嫉妒有才的臣子,不过,我曹操今天告诉你们,你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我曹操不会嫉妒你们,因为我了解你们的忠心……”


    讲到这儿,曹操眼眸望向陆羽,“我要是嫉妒你们,不就是嫉妒我自己个儿么?哈哈……哈哈哈哈……”


    一番话,意味深长。


    没错呀,哪有父亲嫉妒儿子的,这铁打的江山不就是为你所筑嘛!


    讲完这些,曹操扬起手。“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在我曹操面前……你们都不用收敛羽毛,你们的羽毛越丰硕,我曹操的羽毛也才愈发的强壮有利,咱们曹军也才会越发的所向披靡!”


    霍……


    曹操这番慷慨激昂的话,委实让陆羽一惊。


    他琢磨着,是自己太谨慎了吧?

    其实在曹营中,如果时时刻刻要顾虑再三、收敛羽毛是很累的。


    而且……出于条件反射,很多不经意的举动都会忽略这点儿。


    每每夜晚,陆羽回想每日的所作所为时……偶尔也会懊悔不已,总是觉得有些事做的不对,有些事儿……会不会让老曹多想。


    这样真的很累,心累……


    可实际上,曹操的确是生性多疑,可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用人不疑,比如郭嘉,比如程昱,比如庞德,再比如张辽张文远……


    依着曹操多疑的性格,怎么会对他们委以重任?


    同样的,郭嘉、程昱、庞德、张辽也没有处处收敛羽毛,相反,他们锋芒毕露,曹操从始至终也从未对他们产生过怀疑。


    这么想想,陆羽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特别是听了今日曹操的一番话,陆羽竟莫名的有些自责……把老曹想的太过多疑了,其实……他的多疑只是用在不信任之人的身上。


    心念于此,陆羽的嘴角微微的扬起……


    曹操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陆功曹?怎么笑了?”


    陆羽拱手。“曹公的一席话,委实让人陶醉!”


    “哈哈哈哈……”曹操大笑,继而一摊手。“现在,你能回答我了吧?吕布与刘备联手,局面会如何呢?”


    “会有利于咱们。”陆羽不假思索。“倘若吕布不去下邳城,刘备凭着自己的魅力与手段或许还能稳住那三股派系、也能一定时间内的稳住局势,可吕布一去那就热闹了……”


    讲到这儿,陆羽笑了,笑的格外的灿烂。“原本刘备与袁术是两虎相争,袁术强一些,刘备弱一些,可袁术要吞下刘备也没那么容易,可现在呢?吕布的加入,那就不是两虎相争,而是三个女人一台戏!”


    “想必,刘备、吕布、袁术他们三个男人,三种截然不同的性格搅和在一起,各怀鬼胎,各自逐利……下邳城的戏码怕是比三个女人还要精彩一百倍呢!”


    霍……


    陆羽这回答,把曹操直接给说乐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刘备、袁术、吕布……三个男人一台戏,有趣,有趣!


    一下子,曹操突然觉得下邳城要变热闹了。


    原本就是丹阳派、庶人派、名士派三足鼎立,现在倒好,又卷进来三股势力……


    “哈哈。”


    ……曹操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时间倒是对下邳城接下来的故事翘首以盼。


    当然了,对于这三个女人一台戏这种事儿,两世为人的陆羽无异于更有话语权。


    往往一对闺蜜……两人的话会很融洽。


    可一旦这个数字大于等于三,那撕逼的戏码就多了去了,陆羽曾经见到过一个女生寝室六个女孩建了七个微信群,每个微信群里都是在说别人坏话……想想都是十分的刺激呀!


    而恰恰,刘备、袁术、吕布再加上……名士派、庶人派、丹阳派……陆羽觉得,一个下邳城差不多也能建七个“微信群”了……


    撕逼大战,即将打响!


    “哈哈哈……”


    不光曹操意识到了这点,荀彧、荀攸、戏志才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


    热闹啊,可不是热闹坏了么?


    其实……他们三对徐州的局势也是持乐观态度的,特别是戏志才……如今大局势下,只要他想,他能有一百条计略能够挑拨离间刘备、袁术、吕布的关系……


    当然了,如果按照陆羽的意思,压根就不用挑拨……


    他们三,或者说……他们六个,本身就是一场年度蹲坑大戏!

    ……


    解决了,这个不算是难题的问题,算是过去了。


    接下来是第三个问题,这个问题比之前面两个更关键……如果说之前的议论仅仅还停留在解决难题,那么这一个就是制定宏观战略了。


    “诸位,如今兖州八郡,徐州四郡局势稳固,照理说咱们应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可……无论是兖州还是徐州的地理位置,均是处于四战之地!”


    “咱们北面有冀州的袁绍,西面有关中的李傕、郭汜,南面有江淮一代的袁术、荆州九郡的刘表,东边还有下邳城的刘备、吕布……这个局面下,咱们这看似稳固的地盘随时都可能变得岌岌可危,诸位,你们觉得……该如何破局呢?”


    曹操直接抛出了问题……


    说白了,就是接下来打哪?

    熟读兵法的曹操知道,四战之地守是绝对守不住的,与其固守,不如继续开拓,以攻为守……而恰恰,下一个对手的选择极其重要。


    说到底,曹操现在是有些实力,有些兵马,可……比起袁绍、袁术这样的庞然大物还是差了一截……


    俗话说柿子挑软的捏?四顾环视……似乎,周围的没有一个是软柿子呀?


    这才是让曹操最揪心,也是最纠结的地方。


    当然……


    不光是曹操纠结,这个问题让在场所有人,包括陆羽都很纠结。


    荀彧的眼眸望向陆羽……四目相对,似乎……他们用目光交流了一番,继而荀彧做了个手势,约陆羽离开衙署后细聊。


    严格的说起来,荀彧是有一些想法,整个宏观破局的大方略在他心头早已形成了雏形……


    不过……能否实现还需要一些契机,或者说……需要一些人的配合。


    这个是他没有把握的!

    可“隐麟”能泄露天机呀!


    荀彧不要多,他只要能确定一桩事,就足够他献出这四战之地破局的良方!

    呼……


    见无人应答,曹操轻呼口气,的确……大方略的制定关系到未来曹营的走向,不是那么容易定出来的。


    今日……曹操也就是提出这点,私下里自是少不了与一干谋士细细攀谈。


    见大家伙儿面色凝重,“哈哈”……曹操索性先笑出声。“好了,这个话题诸位下去再细细的想想,这几日……我自会与你们细谈一番。”


    “喏……”诸人拱手……


    类似于这种议事,往往是文官表现的舞台,类似于夏侯渊、曹洪、夏侯惇虽然也在这边,却很少发言……


    打打杀杀的他们还可以,真要谋略的制定,无疑……还是颍川才俊与陆羽更让人信服一些。


    陆羽走出个衙署……


    夏侯惇直接走到他的身侧,用力的一拍的他的肩膀。


    “你这小子,做好事儿都不留名的么?”


    啊……陆羽微微一愣,本寻思着,他该先问罪退婚的事儿……敢情,想多了,夏侯惇直接问的是另一桩事儿!

    那桩,陆羽以曹操与夏侯惇的名义,给夏侯惇逝去将士家眷发放体恤金的事儿!


    关键是,这是事儿么?

    对于一贯不差钱的陆羽而言,钱能解决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

    “夏侯将军,没多少钱……不值得再专程告诉你,显得我好像是特地邀功似的!”


    “哈哈……”夏侯惇又是重重的拍了陆羽的肩膀一下,陆羽疼的差点就要骂娘了……你大爷的,我这小肩膀扛不住你这灵魂重击啊!


    “跟我走一趟……”夏侯惇不明分说,拉起陆羽就往外走……


    啊……啊……


    陆羽一愣,顿时他脑海中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想对夏侯惇说……他跟荀司马约好了要谈谈心的……你松开我呀!


    可惜的是,夏侯惇像是老鹰抓小鸡一般将陆羽给拽了出来,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他。


    “上车!”


    命令似的口吻……


    “你……你干嘛?”陆羽有点害怕了,这夏侯惇方才还笑嘻嘻的,现在却脸色一变,该不会是要秋后算账,算那笔……他陆羽帮着曹沐退婚的账吧?


    陆羽心头叫苦不迭。


    今儿个以为去衙署找老曹,绝对安全……就没带上典韦,完犊子了,出大事儿了!


    “上车!”夏侯惇丝毫不解释,又是老鹰抓小鸡似的把陆羽推到了车上。


    呃……陆羽有一种被绑架的感觉。


    “哒哒哒……”


    马蹄声渐响,马车驶动……通过窗子,陆羽还能看到走出衙署的荀彧在向他招手,只是……马车行的很快,转过一个街巷,陆羽再也看不到熟悉的人。


    而直到半个时辰过去,马车方才停下,驾驶马车的夏侯惇将陆羽拉下马车。


    这是一处空旷的院落,而其中……似乎还围了不少人,足足有六、七十个……好像都或多或少有些残疾!


    陆羽一脸懵逼……


    这是要干嘛?

    就算是因为退婚的事儿,夏侯惇想揍他一顿,也犯不上……摇人吧?


    他陆羽……战斗力绝对不超过五,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那么……犯得上来这么多人么?


    不等陆羽开口,夏侯惇的话抢先一步传出。“这些都是与我一道从谯沛走出来投奔孟德的,他们是我曾经的战友,曾经的兄弟,都是过命的交情!”


    啊……啥意思?

    陆羽感觉整个人更恍惚了,他就一种感觉,夏侯惇智商不高,可要揣摩他脑门子那根筋好费劲哪!

    “夏侯将军……你到底……啥意思啊?”


    陆羽的声音刚刚落下……


    几个老兵搬上了一处桌子,紧接着,又有几个老兵在桌子上摆上了一些乌牛肉、白马肉、还有焚香……


    这……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陆羽的脑中浮现……总不至于,夏侯惇是要杀他祭天吧?


    就在这时,一股力量猛地将他推了一下,陆羽整个人跪在地上,而一旁的夏侯惇也跪了下来。


    “请出——金兰谱!”


    夏侯惇吩咐一声,紧接着有老兵取来了金兰谱摆放在桌案的中间。


    金兰谱在这个时代只有一个作用,义结金兰……而后世往往会用“关公像”代替“金兰谱”……


    不过,这些似乎都不重要。


    此时的夏侯惇手持一炷香,焚香一拜后,旋即开口道:


    “夏侯惇、陆羽,虽然异姓,愿结为兄弟,从今以后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好熟悉的文字……陆羽琢磨着,古代人结拜难道都是一套说辞么?


    当然……


    夏侯惇此言一出,陆羽算是彻彻底底的搞懂了!


    他这是被夏侯惇强行绑来结拜的……


    你大爷的……你早说呀!


    属实惊出了陆羽一身冷汗,他还以为……夏侯惇打算把他宰了祭天呢!

    话说回来,在三国这段历史中,陆羽只听说过东吴地界……有大量女子抢男人成亲的故事,还从未听说过,有人公然抢人义结金兰的事情。


    开眼了,今儿真的是开了眼了!

    看着身边焚香祈祷、一本正经的夏侯惇,陆羽突然很想说,不就是结义嘛,你特喵的能不能温柔点,我还是个孩子呀!


  第一百五十九章 终究活成了,让自己讨厌的模样

    根据古籍文献中的记载,三国时期,出现过一次匪夷所思的抢新郎事件,地点乃是在东吴地界。


    那是刘备为报关羽之仇,亲自出征东吴,势如破竹,很快就攻入了东吴门户,整个东吴的百姓人心惶惶。


    而根据当时的制度,东吴大举征兵,大起战事,一家中必须出一个十四岁以上的男子去从军,除此之外,年满十四岁的未婚女子将被强制征往前线,为将士们提供某些不可描述的服务,以此慰问三军,提高男子从军的积极性。


    自然,百姓们都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去前线做那不可描述的事儿……


    故而,就出现了到处拉男人成亲这桩事。


    试想一下,各位观众老爷走在东吴的大街上,莫名其妙的就被人给拉住,然后求着……让你娶他家闺女,不仅不要丝毫聘礼,不要三金,不要车子、房子、票子,陪嫁还送车送房……如果你实在没看中,没关系,回到大街上,还有别家的女孩儿等着让你娶呢……


    听闻,那时候的东吴,大半夜都有女孩儿父母四处高喊:“有没有人起床啊,赶快起床成亲了呀……洞房都准备好了呀!”


    当然了,如果你比较正直……告诉他们,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妻子了,那这些女孩儿父母依旧会是一脸渴盼的表情。“公子,介不介意多娶一个!”


    甚至到后面男丁严重不足,娶两个,娶三个、娶四个的比比皆是……


    所谓“出门得偶郎为大幸”,只要你娶,别说是送车、送房,就是再额外送你几个填房的都不在话下,万事都可以妥协!


    那时候的情景有多夸张,陆羽不知道……


    不过,不夸张的说……此时此刻,面对夏侯惇那双坚毅中带着期盼的眼神,此情此景,陆羽心头的懵逼与诧异完全不弱于他们。


    他们的心情,陆羽多少能够体会到了。


    “贤弟?怎么不说话啊?不愿意认我这个老哥哥么?”见陆羽表情复杂,夏侯惇开口了。


    “夏侯将军,我想静静!”陆羽脱口道……


    “静个什么?你该想想,接下来面对这‘金兰谱’,面对神明,面对我这些老兄弟们的见证,你该说什么了……”


    呃……陆羽环顾左右,几十双眼睛的目光“嗖嗖”的射向他,每个人的眼眸中就浮现出四个大字——翘首以盼。


    陆羽琢磨着……今儿这结拜是躲不过去了。


    那么……索性……不躲了。


    不就是夏侯惇年龄大点儿……他陆羽吃点儿亏么,其实也没啥……


    仔细算算,他陆羽的姐姐蔡昭姬喊老曹为兄长,夏侯惇喊老曹也是兄长,这么论……陆羽喊夏侯惇一声大哥……辈分儿上不仅没问题,还很合适!

    想通这一节,陆羽索性改口。“夏侯大哥如此看得起我,我陆羽是受宠若惊啊……”


    一言蔽……陆羽也焚香一拜。“这第一拜,我与夏侯大哥是春风得意遇知音,杨柳含笑应祭坛!”


    起身,陆羽再拜。“这第二拜,遥祝我与夏侯大哥报国安邦志慷慨,建功立业展雄才!”


    再度起身,陆羽第三拜:“这第三拜,是我与夏侯大哥忠肝义胆,患难相随,誓不分开,生死不改!天地日月壮咱们兄弟情怀!”


    陆羽的话一声比一声高昂,一声比一声气势如虹……


    到最后,他都快要唱出来了!


    毕竟“欢哥”的这首歌的歌词很应景啊,咋的不比那俗气的“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新颖一些?

    陆羽的这三拜过后,夏侯惇竟是微微一愣,贤弟好有文采啊……


    夏侯惇也想开口说点儿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终究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呀。


    “贤弟方才说的,也是愚兄心里想的……千言万语,愚兄只剩下一句话。”夏侯惇握着陆羽的手……“咱们兄弟以后同生共死,患难与共!”


    呃……


    此时此刻,陆羽完全没有电视剧中看到结义情节时的感动,或许因为他们拜的不是关公,没有仪式感!


    除此之外,陆羽感觉手疼……你大爷的,夏侯惇这手劲儿也忒大了,陆羽感觉手腕都麻了!

    “患难与共,很好……我与大哥必定患难与共!”


    终于……完成了这义结金兰的基本步骤,陆羽寻思着……是不是结束了呀?


    虽然……跟夏侯惇结拜倒也没啥,就有点儿费胳膊,有点儿费手!


    陆羽琢磨着,若是不锻炼好身体,以后……多半是扛不住夏侯惇这有事儿没事儿捶自己肩膀的灵魂重击。


    “夏侯大哥……”陆羽的语气一如既往!


    “贤弟!”夏侯惇的口气却是无比郑重,眼神还有点儿迷离,甚至……嘴角的笑容多了几分邪魅!


    没错,就是邪魅!

    这气氛倒是整的陆羽有点不好意思了。


    “咳咳……夏侯大哥,其实……愚弟还有点儿事儿!要不……我先……”


    陆羽本想溜了,在这儿他觉得挺不自在的。


    哪曾想,夏侯惇根本就没有放走陆羽的意思:“什么事儿能有咱们兄弟开怀畅饮重要,来……贤弟,我再跟你郑重介绍下,这些都是我的兄弟,从今往后……他们也就都是你的兄弟了!”


    话音刚落……


    “俺刘二虎敬陆贤弟一碗……”一个老兵走到陆羽的面前……手中端着两碗酒,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陆羽也不好意思驳了他的面子,当即也是一饮而尽。“陆羽拜见二虎哥!”


    哈哈哈……


    一阵笑声过后,又一个老兵走到陆羽的面前。“我钱老三敬陆贤弟一碗……”


    呃……


    陆羽心头生起一抹不祥的预感,果然,朝四处往往,这七十多个老兵每人手上都是两碗酒!

    这……敢情是干了这一碗,还有七十多碗?


    顿时,陆羽有点儿凌乱……


    就在这时。


    又几个老兵围了上来。“不知道陆贤弟可否婚配呀?啊……哈哈,像是陆贤弟这种人中龙凤多半已经有夫人了吧?其实也无妨……就是不知道陆贤弟介不介意多一个呢?老夫有两女……正直金钗之年,她们情义深……就想着嫁给同一个……”


    不等这老兵讲完,夏侯惇一把拦在陆羽的面前。“老李头,怎么能这样呢,我把陆贤弟当兄弟,你把他当女婿是什么意思?你是想着高我夏侯惇一辈儿么?”


    哈哈哈……


    这名被称做老李头的老兵笑着回道。“两码事儿,这分明是两码事儿,纵……是我与陆贤弟有了这翁婿之谊,那我跟陆贤弟也得是各论各的嘛,我叫他贤弟,他叫我岳父就行了……这样元让兄,你也不吃亏……哈哈哈……”


    “不行,不行,不行!”夏侯惇一边摆手,一边介绍道。“贤弟,别听这老李头的,他是我曾经的幕僚,幕僚嘛,跟你一样,脑子里有货,不过……却都是一肚子坏水儿!”


    啊……啊?


    陆羽微微一愣,他感觉……这是躺着也中枪了么?

    这个想法只是微微出现了一瞬间,很快……陆羽就再度被酒水淹没,你大爷的,他真的是醉了,啤酒随便灌的肚子,也不能这样玩呀……


    敢情,跟夏侯惇结拜不仅费酒儿,而且费肝呀!


    ……


    ……


    徐州,下邳城边境处。


    六千余并州狼骑严阵以待,他们中,一个个均显得颇为狼狈,有的还身负轻伤,除此之外,他们的面颊上尽显疲倦之色,显然……他们是连续十几日的星夜兼程,跨过豫州才赶到了这边。


    此刻……他们没有选择安营扎寨,也没有选择往前一步。


    这是一种姿态,他们要向此间下邳城的主人刘备讲明,他们不是来攻城的,我们是来真心投靠、效忠的。


    早在半个时辰前,张辽已经带着书信去下邳城面见刘备,刘备是否收留他们,还未可知!


    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


    此刻,六千并州狼骑队首之处,骑马的两人正是吕布与陈宫。


    濮阳一战,大大的出乎了他俩的预料,不过……吕布没有怪陈宫,因为……在他看来,陈宫的计略已经堪称完美……


    他们之所以败,是败给了曹营那削铁如泥的神兵,那坚不可摧的铠甲!


    吕布觉得,纵是那一夜曹操将计就计三面攻城,可……倘若南城门……他吕布歼敌的速度够快,回援三个城门绝对来得及……


    谁能想到,负隅顽抗的区区几百骑,竟能拖住吕布主力如此之久,甚至到最后都不落下风!


    此战……败在兵刃,败在铠甲,与计谋无关!


    “公台先生就莫要去想那濮阳一战了,此战不怪先生,只怪我并州兵兵锋不利、铠甲不固。”


    见陈宫的表情依旧难看,吕布宽慰道……


    陈宫摆摆手,他又岂会不知,这是宽慰呢?


    只是……曹操的计略还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他陈宫是将计就计……曹操也是将计就计,却终究……他陈宫少算了一重!

    尽管……他努力不去回想……可败了就是败了,每每想起,心头如何能好过呢?


    只是,如今……不是沮丧、懊恼的时候,得想办法弥补啊。


    “奉先哪,我早已忘掉了濮阳城的事儿,唯今能想到的是下邳城,当今天下,凭着咱们的势力,能谋划的也只有刘备的下邳城了!”


    陈宫的言外之意就是……放眼天下,就数咱们是软柿子,同样的,刘备也算是一个软柿子!


    若想在这乱世立足,软柿子能图谋的也只有软柿子了。


    吕布智商虽然不高,但陈宫的这番话还是能理解的。


    他当即反问:“公台先生,如果刘备不让我们进城呢?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


    陈宫略微顿了一下,旋即摇摇头。“不会的,奉先你就放心的,刘备一定会迎我们入城!”


    唔……


    吕布还是一头雾水。“这是何故呢?”


    “三个原因。”陈宫浅笑着说道。“其一,刘备是仁德之主,咱们来投奔,他若不迎,那就违背了他的仁德,其余有才之士自然也望而却步,刘备是聪明人,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其二,将军杀掉董贼,那于大汉便是莫大的功勋,刘备自诩忠于汉室,如何敢距将军于千里之外呢?这岂不是又有违他扶汉之名!”


    讲到这儿,陈宫顿了一下,抬起头眺望着远方,他还在等……等远处的尘烟升腾,等远处的骏马而来。


    陈宫继续道:

    “其三……刘备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曹操、袁术。曹操他是不能打,袁术他是打不过,他太需要将军的帮助了!而……下邳城与袁术、曹操有一处接壤之地,名唤‘小沛’,刘备太需要一个人驻守在小沛,作为他与袁术、曹操之间的缓冲地带了!”


    陈宫的分析不可谓不精辟……


    刘备仁义之名、扶汉之举且不提,单单……这缓冲地带就分析的足够精辟!


    曹操将刘备作为与袁术中间的缓冲地带,他刘备何曾没想过……也找个人做他刘备与曹操、袁术中间的缓冲地带呢!

    如此一来,袁术与曹操但凡要对刘备动手,那势必……要先打吕布这个看门狗,便是为此,接纳吕布、联合吕布……这于刘备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当然了,这是对于真心实意相投的吕布,若是……吕布与陈宫有别的想法,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公台先生……”吕布接着问。“那若是刘备收留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就心甘情愿的去做他的看门狗,替他抵挡曹操与袁术的进攻么?”


    呼……


    闻言陈宫轻呼口气。


    “什么狗不狗的,奉先哪,说话不要那么难听,谁是谁的看门狗,还不一定呢?”


    讲到这儿,陈宫眼眸微眯。“据我所知,下邳城内的势力错综复杂,咱们是大有可为!”


    “详细的分能分为三股势力,刘备联合的是以孙乾、糜竺、糜芳为首的庶人派,以陈硅、陈登为首的名士派与庶人派一贯心存芥蒂,并未真的心悦诚服,而以曹豹为首的丹阳派更是没有交出兵权……也就是说,刘备这下邳城太守的位置坐的可并不稳固啊!”


    “那……先生的意思是?”


    吕布急问……这一刻,他的眼眸中突然释放出一缕燃燃升腾的火焰。


    可乘之机,吕布好像嗅到了下邳城的味道……这是肉的味道啊!


    “哈哈哈……”陈宫一摆手。“丹阳派的首领曹豹有个女儿,名唤曹媛,豆蔻年华,听闻长的是平平无奇,且性格强势,整个徐州没有哪家的公子敢娶她,此女久不嫁人,乃是曹豹的一桩心事!”


    嘶……吕布听得有点儿晕,这谋取下邳城与曹豹的女儿曹媛有什么关系?

    “先生……”吕布方才开口,陈宫的话已经抢先一步。“没有人敢娶,温侯何不娶了她呢?她若是成了将军的夫人,那这下邳城内?丹阳兵到底是听温侯的?还是听刘备的呢?”


    提醒到这份儿上,吕布就算是榆木脑袋也开窍了……


    乖乖,公台先生这是下了一盘大棋呀,从刘备接受他们的纳降,到入驻小沛,再到与曹豹建立此翁婿情义,乃至于最后……从刘备的手中夺下下邳城,这……


    吕布眼珠子一转,下意识的,他觉得此计可行,此计能行!

    正想开口称赞陈宫几句,猛的,吕布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吕布的正室夫人严氏尚在呀。


    如今的吕布一妻一妾,妻子是严夫人,妾室则是貂蝉……他与严夫人生有一女名唤吕玲绮,貂蝉也刚刚才生下一女名唤灵雎!

    妾室貂蝉倒是罢了,可妻子严夫人尚在?如何能娶了曹豹之女呢?


    “先生,我那夫人……”


    吕布正想开口,而陈宫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直接提高声调。


    陈宫感慨道:“奉先哪,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乱世之中,若要立足,就得心狠,就得学他曹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倘若是学刘备‘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天下人’,那这下邳城可就归你吕布了!”


    讲到这儿,陈宫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吕布的肩膀,留下了九个字个字:“乱世之中,无毒不丈夫!”


    没错……无毒不丈夫!


    严夫人不死?吕布如何续弦?又如何与那曹豹建立起翁婿情义?如何谋下这下邳城在乱世立足呢?


    呵呵……陈宫内心里笑了,笑的是五味杂陈。


    昔日,他就是因为曹操杀吕伯奢一家,因为曹操那“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一句话离他而去……


    可现在的自己,迫于这乱世的无奈……终究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

    沉默……良久的沉默!


    看着吕布那紧皱的眉头,没错,吕布虽狠,虽狂暴,但对家人一直秉承着初心,他如何能下得去手呢?陈宫心头连续的激起涟漪。


    “无毒不丈夫”这五个字与陈宫为人处世的哲学截然相反,他叹息一声,再度补上一句。“奉先,且把严夫人藏起来吧,对外就说她遭逢不测,等谋下下邳城,再接回来,恢复她的名声吧。”


    终究,他陈宫不是曹操啊!吕布也不是曹操!

    他们做不到曹操那样狠,那样绝……


    而乱世中,不够狠,不够绝,这就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哪!

  第一百六十章 汉家天子,身处长安,乞望洛阳

    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吕布不是曹操,陈宫也不是曹操,诚然,在战场上、在谋略中,他们也是极其心狠手辣的角色,只是……他们绝不会对亲人动手。


    他们的心头,还有着一份所谓的底线!


    哪怕吕布心爱的人是貂蝉,可对结发之妻严夫人,他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那份初衷。


    只不过,大局面前……为了与徐州丹阳派的统领曹豹建立翁婿之情,要委屈严夫人一些时日了。


    “那就依先生所言,先将我妻子藏起来一段时间,对外宣称,她遭逢不测,等谋下下邳城,再行将她接回。”一番话脱口,吕布如释重负……


    “好!”陈宫颔首……


    唉……他的心头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这一刻,他竟有些佩服曹操,做个冷血无情的坏人……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吕布朝身旁的亲卫使了个眼色,他们勒转马头,怎么做……他们很清楚。


    却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不远处飞沙走石,尘烟漫天,一队骑兵呼啸而来,遥遥望去,为首三人格外显眼。


    却不是刘备、关羽、张飞……还能有谁?

    而吕布派去的信使张辽也在其中……如此兴师动众的赶到下邳城边境处,那么……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迎接吕布!

    呼……


    吕布长长的呼出口气,又是一番如释重负,总算是不用再过风餐露宿,四海为家的日子了。


    同样的,他也意识到,新的战斗开始了,要准备策马向前……


    陈宫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奉先,千万记住,对刘备一定要十分恭敬……”


    “知道了。”吕布答应一声,当即翻身下马,步行去迎刘备的到来。


    刘、关、张也翻身下马,吕布拱手一拜,“败军之将吕布拜见下邳城太守刘玄德!”


    “哪里的话,刘备翘望已久,终于把奉先和公台盼来了。”刘备拱手回礼。“今日相会令人无限欢喜,快……快随我进城,我为温侯,为陈先生接风洗尘!”


    刘备在演,演出一副求贤若渴;

    吕布也在演,演出一副衷心归降,狼子野心。


    两人的演技均格外的精湛,他们是天生的演员,若不是出生在这个时代,他们一定能联手写出一本鸿篇巨著——《论演员的自我修养》!

    ……


    ……


    兖州,濮阳城。


    明日曹操就打算率军撤回陈留郡。


    大旱的日子再多一天,曹操的心头就担忧一分。


    如今的他心系的唯有那数千亩稻田的栽种,陆羽推广的旱稻、水稻……是七月绝收后,兖州、徐州最后的希望!


    而太寿河距离陈留郡不远……曹操不亲眼看到池塘中的水稻、梯田上旱稻的栽种,心里不安。


    呼……


    在衙署中,隔着窗子,曹操静静的望着天,眼眸不自觉的眯起,似乎进入了一种全新领域的冥想。


    感受着风声中带来的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波澜……这样的日子,激情澎湃,让他曹操享受其中。


    “踏踏踏……”


    脚步声猛然传出,曹操的眼眸也“嗖”的一下睁开。


    “大哥,徐州城飞鸽传书!”说话的是夏侯渊,他刚刚接到徐州的飞书。“吕布已经抵达了下邳城,刘备热情的款待了他……如今算上下邳城、广陵城、吕布的兵马,刘备手上有不少于三万甲士,算是东南方一股不小的威胁了!”


    言语间,夏侯渊的眉头高高的凝起,似乎……颇为担心刘备慢慢做大。


    “哈哈,妙才?这有什么好怕的。”曹操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大哥,不能小觑他刘备呀!”夏侯渊提醒道……


    曹操则是摆摆手。“刘备此人我从未小觑过,近几个月来,咱们在徐州、兖州两地浴血苦战,花费了几十万的粮饷……除此之外,若非陆羽,若非文若,已经不知道兖州现在都改姓什么了,也不知我曹操是生是死?如此费力,咱们也不过才打下了徐州四郡之地。”


    “可刘备此人,不费吹灰之力,从平原赶来时不过两千兵马,现在摇身一变,坐拥两郡之地,麾下三万甲士,更是有关羽、张飞、吕布这样的猛将,陈宫这样的谋主!这样一个人,我曹操敢小觑他嘛?”


    讲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感慨道。“依我看,刘备此人是忠厚其表,奸恶其心,表面上仁人君子,但他大智若愚、大伪似忠,厉害呀!非但我不敢小觑他,倒是他,还在内心里小觑我!哈哈……”


    别看曹操把刘备捧的这么高,还琢磨着被他给小觑了。


    可实际上,曹操始终在笑,像是一种讥笑、戏虐的笑,更像是在笑刘备终究难逃他曹操……啊不,准确的说,是难逃羽儿的算计。


    “大哥并未小觑刘备,却为何一直发笑呢?”夏侯渊忍不住问道。


    “妙才啊……”曹操扬起手掏掏耳朵,显得很轻松。“曾经陆功曹告诉我一句话,我至今想想,如沐春风,十分陶醉!”


    ……一句话?


    夏侯渊这下好奇了。“大哥?陆功曹告诉大哥什么?”


    “哈哈哈……”曹操一边笑,一边走近夏侯渊,拍拍他的肩膀。“下邳城,这里面的水很深,他刘备把握不住,哈哈……哈哈哈哈!”


    “咱们走着瞧吧,他刘备与吕布闹腾的地方还在后头呢,下邳城必是一山难容二虎,刘备、吕布……哈哈……”


    “他们一个贪而好勇,一个虚伪自恃,早晚会争起来,再加上袁术,二桃杀三士!等他们三败俱伤的时候,就轮到咱们把他们给一锅端了!妙才,这话你记住咯,这可是陆功曹与我曹操一道说的!保管应验!哈哈哈……”


    爽然的大笑,曹操笑的格外的开怀。


    夏侯渊敲敲脑门。


    被曹操这么一提醒,他想到了,前几天议会时,陆羽提到的一个点……


    似乎是说,这下邳城,若是吕布不去还好,若然真去了,那就是三个“女人一台戏”。


    那时候夏侯渊听得云里雾里的,今儿再回味一下,结合曹操方才说的话,似乎……能听懂一些了。


    可中间的弯弯道道太多,他脑子转不过这个弯儿来,还是有些云里雾里……果然哪,这些动脑子的事儿不适合他!

    比起这个,他夏侯渊更喜欢在战场上驰骋,用绝对的速度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陆功曹这几天在干什么?”


    提到了陆羽,曹操好奇的多问了一句……作为一个老父亲,时刻关心的不就是儿子的动态么?


    夏侯渊略作思索,当即回道:“今日,荀司马去寻陆功曹,似乎要与他一道商量未来战略方向的问题。”


    听到这儿,曹操当即点了点头,荀彧与陆羽都是心思缜密的人,若新的战略构想并不完善,他们是不可能讲述给曹操听的,先议论出个大抵思路……很符合荀彧的做事风格。


    曹操心头还是颇为高兴的,行军打仗有戏志才、荀攸的临阵部署,宏观战略有羽儿与荀彧的全盘衡量,呵呵……看似危机四伏的曹营,曹操心头竟莫名觉得——稳得一逼!

    “对了……”夏侯渊猛地又想到了几点儿,最近有一桩关于陆羽的事儿,让他觉得有些诡异……“大哥……这几天,元让总是去寻陆功曹……”


    ……闻言,曹操转过身,夏侯惇去寻陆羽,这不很正常嘛?

    陆羽在濮阳城救过他,又设计攻下了濮阳……雪了夏侯惇的耻辱,两人关系好,走动密切……很正常啊!

    刚刚想到这儿,夏侯渊的声音再度传出。


    “这本没什么,只是……元让张口闭口对陆功曹的称呼改为了贤弟,我特地去问了下元让的副将,这才知道……元让竟在三日前与陆功曹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啊……啊……


    此言一出,曹操整个人都傻了……


    他的眼珠子徒然瞪大,“咕咚”一声……一口口水咽进肚子里。


    苦,好一股苦涩的味道呀!


    “咕咚……”又是一口,这一口口水更苦了。


    他的羽儿竟……竟与他的族弟夏侯惇义结金兰……


    曹操的心头顿时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你大爷的……刚刚平息了丁夫人的乱点鸳鸯,差点就让他儿子娶了他女儿……


    现在,又……又……又是儿子与族弟义结金兰!


    防不胜防,真的是防不胜防啊!

    顿时,曹操感觉自己的心很累,怎么……怎么总是有人惦记着他的羽儿呢?这一刻,曹操感觉,他也是醉了!


    ……


    月入眉梢。


    濮阳城,距离衙署附近的一处驿馆。


    一壶热茶,两枚小碗摆放在桌案上,桌案的两边分别坐着陆羽与荀彧。


    “荀司马,喝茶!”


    陆羽主动帮荀彧斟茶,斟到多半杯的位置,茶盏收起……所谓酒满敬人,茶满欺人。


    荀彧也不客气,缓缓提起茶盏,品了品,微微有些苦,不过……很提神儿!

    放下茶盏,荀彧开口道。“陆功曹,恭喜恭喜啊……”


    “何喜之有呢?”陆羽被问懵了。


    荀彧一缕胡须,一边开口,眼眸中还带着几许羡慕。“陆功曹这么小的年龄却能与夏侯将军义结金兰,难道不值得恭喜么?”


    这个呀……


    一听到这儿,陆羽感觉头有点儿晕,跟夏侯惇结拜倒是没啥,可特喵的,几乎……夏侯惇手下的百夫长、牙门将的一个个的来找陆羽敬酒……


    有曾经的,有现在的,陆羽感觉自己的肝都被喝伤了,跟别人结拜最多要钱,跟夏侯惇结拜要命!


    唉……无奈呀!


    “荀司马取笑了……”陆羽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旋即回道。“我才十六岁呀,夏侯将军都三十多岁了吧?若要依着‘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那估摸着,我得少活二十年了,何喜之有啊?哈哈……”


    说着话,陆羽笑了出来,荀彧也是朗声笑道。“陆功曹别这么说,你可知道……整个咱们曹营的官员、将士们都羡慕你呢?夏侯将军与曹公什么关系?能与他结义,那在曹营里无异于一道免死诏书了!”


    呵呵……


    陆羽就“呵呵”了,要不是因为夏侯惇的能量,他才不跟夏侯惇结拜呢,现在想想……肝疼!

    “荀司马深夜前来,多半不是为了羡慕我吧?让我猜猜……”


    与荀彧接触的次数多了,两人看似差着年纪,可实际上攀谈起来,早就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这还用猜?”荀彧反问。“我这脸上不都写满了嘛?”


    他来这儿的目的自是为了讨论曹营下一步的战略规划,而这……似乎摆明了,没必要猜!

    哪知,陆羽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我猜的是,这下一步的战略规划,荀司马多半是想——迎天子以令诸侯吧?”


    因为是与荀彧交谈,陆羽刻意的把“挟天子”改为了“迎天子”。


    荀彧可谓是大汉的死忠了,倘若这话,换作对曹操私下里讲,直接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干就完了!


    很明显,当听到这一句“迎天子以令诸侯”时,荀彧的瞳孔明显的收缩了一下,眼眸中更是多了几分惊诧之色。


    这个想法在他心头许久了,他反复推敲,反复酝酿……


    但……明明……明明没有讲述给别人过呀。


    “不愧是陆功曹,荀某心头想的逃不过你的眼睛啊!”荀彧感叹道……


    陆羽摆摆手,“我哪能窥探出荀司马想的呀,只不过……诚如曹公提到过的,如今咱们身处兖州、徐州,四面都是敌人,唯一的破局方式便是把天子握在咱们的手里!”


    此言一出……


    荀彧眼眸微微一眯,看起来……的确还是陆羽与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过,他没有说话,而是让陆羽接着讲,他想听听,陆羽的论断……是否与他荀彧的一模一样!

    若然一抹一眼的话,那这方略的可行性无异于大大的增加。


    陆羽的声音接踵而出。


    “荀司马大才,儒家那套高义、大道、大德之类的,我就不详加阐述了,我只说一点,那就是天子的能量!”


    提及天子,陆羽缓缓起身,清了清喉咙,负手而立。


    “天子……这可是曾经统辖华夏数百年的至高存在!”


    “诚然,如今的他被李傕、郭汜挟持,实权式微!却毋庸置疑的是他的虚名犹存!且这个虚名……深深镌刻在底层百姓、中层门阀、高层诸侯的经验世界里。”


    “对抗诸侯,是争霸,胜负无非常事,可对抗天子,则是叛臣,败者身家俱焚!”


    “曹公如今的实力不算弱,但比起袁绍、袁术等人……还远远不够,可……若是用他的实力套上天子这个持续数百年的神圣价值,二者互为表里,即便诸侯不服这份战略,但……世家子弟也难以忤逆这份功德,底层民众更是容易跟随这股顺流!”


    “通俗点儿讲,若然天子在曹公的手里,那振臂之下,周围的弱小势力必定臣服,那些大的诸侯也不敢轻易对抗……更别说是主动进攻,毕竟,进攻曹公,那就是对抗天子,会引得天下人群起而攻之,更会引得其内部土崩瓦解、支离破碎!如此这般,只要天子在咱们的手里,曹公身处的这四战之地反而是乱世中最安全的所在!”


    讲到这儿,陆羽回过头询问荀彧。“荀司马?这些浅显的道理,我能看破,荀司马必然也能看破,而荀司马之所以没有向曹公提议,所担心、所顾虑的唯独是……”


    提到这个最、最、最关键的点儿,陆羽的眼眸猛然望向西方……


    山峦挡住了陆羽的目光,却挡不住他与荀彧心中所想!

    那是……


    一片断壁残垣的古都洛阳;


    那是驼铃古道前,一座古朴的城郡长安……


    而如今的天子正身处长安……他乞盼着回到洛阳!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迎天子以令诸侯!

    那么问题来了。


    如今的天子在长安,长安距离兖州何止千里,而且中间涉及到的关隘、城池、各路门阀,何其之多。


    迎天子,这三个字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退一万万步说,纵使曹操带兵打到了长安,西凉军的李傕、郭汜那关也不好过呀,他们如今把持朝政,又岂会把天子拱手让给曹操呢?

    这些都是荀彧顾虑的难题……


    这也是荀彧迟迟没有把这道战略规划告诉曹操的原因。


    ……迎天子以令诸侯,愿景很美好,很宏大,可现在看来……终究只是一个美丽的想法,可操作性几乎无限接近于零!

    这点,从荀彧的眼眸中,陆羽看的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荀司马还在担忧‘迎天子’的问题吧?”陆羽直接点明。“的确,从路途上看、兵力上看,咱们兖州距离长安太远了,更何况……关中之地,军阀林立,且各股军阀一言不合就拔刀,完全不讲道理,真要去长安迎回天子,怕是天子没迎回来,曹公自己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讲到这儿,陆羽想到的是关中复杂的局势。


    还有那一个个彪悍的名字,李傕、郭汜、马腾、韩遂、杨奉、董承、张济……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陆羽还真不觉得,凭着龙骁营这一身钢铁能闯过这一重重的关卡。


    只不过……


    陆羽继续讲,他的嘴角微微的勾起。


    “荀司马……若是,天子自己回到洛阳呢?那……距离洛阳最近的除了冀州的袁绍外,就数兖州的曹公了……从陈留郡出发到洛阳城不过几百里,大军几日就可抵达……且此间路途,曹公也很熟悉……如此一来,天子不就迎回来了么?”


    这……


    荀彧眼眸一凝,陆羽说的似乎没毛病,可仔细想想,这一句话的大前提就是错的!


    天子怎么就能自己回到洛阳呢?

    李傕、郭汜会放他?


    沿途一道道关卡,一股股关中军阀……他能闯得过去?

    关中是什么地方?那是尚武之地,没有过硬的拳头,别说东归了,就是迈出一小步都有可能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而这也是荀彧迟疑的最大原因……


    “陆功曹,你的设想很好,倘若天子到洛阳,咱们这儿的确有机会,可……这大前提就错了呀,天子怎么能回到洛阳呢?关中局势复杂,他怕是想出长安城都没有机会!”


    “有机会的!”陆羽微微一笑……


    他眼珠子转了转,这一刻……古籍文献中,有关天子东归的回忆尽数的浮现于脑海。


    其实,以往读到汉献帝东归这一段故事时,陆羽也觉得挺扯蛋的。


    长安城、关中之地,那边这么多牛人,愣是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天子,一群战斗力加起来不超过20的群臣溜回去,这不是纯属扯蛋么?

    可事实上……


    天子能东归洛阳,几乎是必然的,而究其原因有三点。


    第一,李傕、郭汜的反目;


    第二,三辅之地遭逢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旱,而且一旱就是两年……


    要知道,这可与中原四个月的大旱不同!

    两年大旱涉及到的是三年庄稼的颗粒无收,所有军阀都因为旱灾、粮食绝收,甚至是争夺水源而互相攻伐。


    哪里还有人在乎天子、关注天子,又或者说……大家伙儿自己个儿都养不活了,谁还会去养活吃干饭的天子和一群朝臣,天子、百官、朝廷是一个巨大的累赘与负担哪!


    第三个,也就是最重要的一个,西凉军内部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以天子的国舅董承、西凉旧部杨奉、熟悉地形的河内太守张杨,还有投降天子的黄巾军统领韩暹为主……他们愣生生的虎口拔牙,从李傕、郭汜的手中夺回天子,掩护护送将天子送回了洛阳城,当然,他们中也是各怀鬼胎,只不过……这个并不重要。


    总而言之,天子在一年后会踏上东归的路,在两年后,他回来了……


    陆羽只需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荀彧,其它的……凭着荀彧的聪慧,自然会部署周全。


    “荀司马可听说过,一山不容二虎后面的一句话?”


    陆羽直接反问荀彧……


    荀彧眼珠子一转,下意识的回答道:“难道是……好女不嫁二夫?”


    他是凭着韵脚去答的……别说,这答的还挺公正。


    “哈哈……”陆羽笑道。“也行,不过……我这儿的下一句比荀司马的更贴切一些。”


    讲到这儿,陆羽眼珠子一转,直接说出了答案:“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啊……啊……


    荀彧感觉有点懵,这什么意思啊?


    这跟天子东归有关系么?


    “陆功曹怎么把话题又转移到徐州下邳城了呢?这一山不容二虎,不就是说的吕布与刘备嘛?”


    “不不不!”陆羽摇了摇手指,连忙解释道。“荀司马,不要那么死板嘛,所谓万物皆可‘一山不容二虎’,比如说,我且问荀司马,长安城的军阀中,谁最牛逼呢?”


    牛逼?

    荀彧听懂了前半句,唯独最后“牛逼”这个词……没琢磨通……


    牛逼、牛逼?牛……耕牛,逼?啥叫逼啊?


    当然了,荀彧是不会明白,所谓“逼”,乃“逼格”也!


    “咳咳……”陆羽轻咳一声,发现这次的用词超纲了,当即解释道:“荀司马……牛逼就是厉害的意思?我是问长安城军阀中,谁最厉害了?”


    这么一说,荀彧就懂了,当即回道:“那自是李傕、郭汜两人!”


    这话刚刚脱口,荀彧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


    一山不容二虎,李傕、郭汜……两……两人?

    咻……荀彧倒吸一口凉气。


    这下,荀彧懂了……原来,陆羽提醒的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不是下邳城的刘备与吕布,而是李傕、郭汜两人。


    这么去品的话?


    荀彧琢磨着……这长安城,要乱哪!

    有的时候,人性就是这样,患难之际……好朋友之间可以携手共进、可以一起把咸菜吃的津津有味、也可以互相帮扶……


    可一旦成功了,牛逼了,那……谁当老大,谁当老二,决策的时候听谁的?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这中间要细细的去讲,估计能写一本书了。


    而李傕、郭汜自然也不能幸免,这是历史规律使然,也是荀彧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从中能明悟出的道理!


    两虎相争,长安城早晚要乱,而这么一乱……


    天子东归就不再是没有希望了!

    顺着这个思路去想……似乎,离荀彧心头的“迎天子”的构想又近了一步,近了一大步!


    当然了,荀彧的样子,陆羽看在眼里……


    这第一层他算是琢磨过来了。


    其实……李傕、郭汜之所以反目成仇,还有一个有趣的小故事。


    按照时间轴,先是李傕忌惮同为西凉将领的樊稠,于是将他给干掉……这个档口,李傕与郭汜的关系还行。


    李傕甚至还经常找郭汜去喝酒,甚至送给郭汜一些小妾,试图去满足他生理方面的新鲜感与需求感!


    照理来说,李傕已经够意思了……


    这些美艳的小妾,他自己都不用,专门留给兄弟,满满的兄弟情义。


    可……偏偏问题就出在这儿,李傕天天给郭汜送小妾,这可得罪了一个女人,没错……正是郭汜的夫人!


    她害怕呀,其实……这很容易理解,有个男人天天给自己老公送女人,换作任何一个女人也会发飙的,担心自己的地位,担心自己有一天失宠,会痛恨那个男人!

    于是……喜闻乐见的,郭汜的夫人就开始挑拨离间,一个劲儿的给郭汜吹枕边风,说李傕要害他!


    起初,郭汜还没觉得什么,可架不住说的太多了,他是越想越害怕,再联想到当初李傕弄死他们好兄弟樊稠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样子,郭汜是毛骨悚然……


    也就从这儿起,两人开始剑拔弩张。


    李傕挟持了天子,郭汜挟持了百官,双方大战几十场……整个关中烽火连天。


    果然哪,能让男人反目的除了钱,也只有女人了!

    这些故事,一一浮现在陆羽的脑海里……


    当然,这些自然不必向荀彧讲明,让他悟到长安将乱即可。


    “咳咳……”


    轻咳一声,陆羽继续开口。“荀司马,方才说的一山不容二虎乃是其一,不瞒你说,我这段时间用五气八运、阴阳五行继续推测了一番……”


    唔……


    这话一经提起,荀彧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陆功曹可是推断出?咱们兖州、徐州何时下雨了?”


    “八月中旬。”陆羽脱口道,这都是书上写的,很精准……不过,他要表达的不是这个。“荀司马,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荀彧眯起眼眸,他心里嘀咕着,难道陆羽又算出来了什么灾祸?

    “是三辅之地!”陆羽脱口道。“我掐指一算,这次的旱灾咱们这边会持续四个月,也就是八月才会下雨,可三辅之地就惨了,长安会遭逢两年的旱灾,未来三年的庄稼均会绝收……而这,更是天子东归的必然条件!”


    霍……三辅之地,两年旱灾,三年绝收!

    荀彧的眼眸一下子瞪大,他的嘴巴也张开,长的很大,这股子惊讶足够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按理说,荀彧是推崇儒家学派的才俊,这种阴阳家学派的预测,他会信才怪?

    可偏偏……珠玉在前哪!


    就在现在,明明三月多雨,陆羽说四月旱灾……整个四月便一滴雨未下,从现在的情况去推断,很有可能陆羽推断出的这中原四月大旱、七月绝收是真的!


    而若是再以此再去推,陆羽大胆推断出的三辅之地两年旱灾,三年绝收……很有可能也会成真!

    短暂的惊异过后,荀彧的眼眸一下子恢复了神采,这……极有利于他们哪。


    没错……关中大旱,粮食绝收!


    那造成的后果势必是各股势力互相攻伐,争夺粮食与水源。


    如此局势下,各军阀自身尚且难保,谁会去管天子与百官呢?

    谁会去管朝廷呢?

    这种时机之下,若是有亲汉臣子联合某些军阀,极有可能助天子完成东归大业!


    而之后一切的一切,不就顺理成章了么?


    荀彧豁然起身……“陆功曹,这三辅之地旱灾的推断?你有几成把握?”


    他素来严谨,况且此事又直接关系到“迎天子”的进程,荀彧再三询问。


    “八九不离十吧!”陆羽回道……


    荀彧当即颔首,他记得……上一次推断中原旱灾时,陆羽说的是七、八成……


    而八九不离十很明显比七、八成更笃定许多。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荀彧左右踱步,似是在细细的思虑、部署……


    从长安城虎口拔牙迎回天子是很艰难……


    可若是天子东归洛阳,从洛阳处将天子迎回,这中间就有不少可操作性了!


    “哈哈……”


    荀彧高兴啊……


    一段时日心中的纠结与思虑,总算在今儿个有了个结果,尽管……如今这还只是个设想,但……最难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


    荀彧闭着眼,他凝眉沉思,脑海中围绕着西进洛阳“迎天子”这桩事,已经开始了去设计,去书写全盘计划。


    首先……


    需要派更多的细作去关中之地打探消息,务必第一时间获得天子出长安、以及关中各军阀的动向!

    其次,需要更频繁的派出使者去朝廷处朝拜,顺带着,争取一些天子身边忠臣的支持,告诉他们,兖州的曹操心系着天子。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必须在此之前打通兖州通往洛阳的道路,这中间有一些小股诸侯,均实力不强,只要提前剿灭……就不会耽搁“迎天子”的时机!


    还有……


    荀彧一连想到了十余条需要注意的点儿,他好像整个人浑然忘我了一般,时而从怀中取出笔与竹简寥寥写上几笔,时而自言自语……


    迎天子,或许在曹操看来,是争霸的工具!


    可在荀彧看来,那就是另一番意义的,诚如陆羽之前提到的——


    ——天子,这个曾经统辖华夏数百年的至高存在,哪怕实权式微,但……虚名犹存,且深深的镌刻在百姓、门阀、诸侯、士人的经验世界里!

    荀彧是颍川门阀的代表人物,他又从小深受儒学的熏陶,他效忠曹操是为了毫无保留的施展才华,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报复,可……迎奉天子,则是他心中践行的大道!


    如今……


    好不容易能够获得这样一个机会……


    将自己的理想与抱负还有心中的大道融为一体!

    他荀彧的心头怎么会不悸动万分?怎么会不倾尽全力?


    看着荀彧这副浑然忘我,闭目冥想的模样。


    陆羽琢磨着……就不要打扰他了,反正……他已经提醒到位了,具体的实施步骤,就让颍川才俊荀文若去安排吧。


    当然了……迎天子过程中,具体的操作也很繁琐的,稍微想想,陆羽就觉得脑壳疼!


    好在荀彧悟了,那基本上……


    这迎天子的战略规划就稳了,稳如老狗!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下邳城,呵,三个男人一台戏

    徐州,下邳城,城楼上。


    “子仲,自打进入四月以来,一个多月都没有下雨了!”


    刘备望着天连连感慨道……


    “是啊……干旱往往会引发蝗灾。”一旁的糜竺眼眸凝起……“听闻庄稼地里的蝗虫开始泛滥了,已经形成小规模的蝗灾……”


    糜竺没有把话讲完,意思却很明确,旱灾伴随着蝗灾,即将在七月丰收的庄稼怕是要遭殃了,甚至……很有可能会出现绝收的境况。


    嘶……刘备的脸色骤然难看了许多。


    “子仲?此前,我不是让你去张贴告示,效仿曹操……号召下邳城、广陵城的农户捕捉蝗虫么?怎么还是会成灾呢?”刘备当即质问。


    “怪我……”糜竺低着头,脸色很难看。“告示是贴出去了,只是……承诺兑换给农户的铜币,并没有如期兑换,故而……农户的积极性并不高,这才造成了……现在的蝗灾,下官有罪!”


    说着话,糜竺跪倒向刘备请罪。


    话说回来,换做谁也不会真的拿钱去收购蝗虫吧?这也太扯蛋了……


    只是,事后看看……若然当初比葫芦画瓢学着曹操的做法,为今,至少这蝗灾能够一定程度的避免!


    唉……唉……


    糜竺长长的叹出口气,还是目光短浅了。


    “子仲快起来……”刘备一把扶起他,作为庶人派的领袖,糜竺是刘备在徐州能倚仗、能信任的为数不多之人,哪怕……他心里怪糜竺,可表面上依旧做出一副丝毫不介意的模样!

    “子仲,这不怪你,有时候曹营里的许多做法,就是在我看来也是匪夷所思,好在……”讲到这儿,刘备顿了一下,他蹲下身子帮糜竺拍了拍腿上的灰尘后,方才继续开口。


    “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趁着蝗灾的范围还不大,现在发动百姓全民捕蝗也还来得及……更何况……咱们在兖州的细作传来消息,兖州的百姓竟开始以蝗虫为食……甚至,征讨濮阳时,曹操大军的粮饷竟也是一袋袋蝗虫!”


    刘备的话很缓,可传入糜竺的耳中,却无异于五雷轰鸣……


    这……啃食蝗虫?蝗虫是虫子啊?兖州百姓不要命了?曹军将士……也……也不要命了?


    糜竺感觉头有点晕……这……这完全违背常理啊!

    他这边还在细想……


    刘备的话却是接踵而出。“咱们的细作在兖州购得了一种叫做‘油’的食材,已经送来,他们提及……在烹饪器具中加入这‘油’,然后放在大火之上,将蝗虫放入其中,这种做法叫做‘炸’,而炸过之后味道极其鲜美,不输于肉食!”


    刘备一句句的说,糜竺的脸色却是愈发的惊诧。


    “我起初听闻这个也是匪夷所思……可……细作接连传来消息,甚至……徐州北境四郡也开始了以蝗虫为食,这就意味深长了……或许,这蝗虫真的能够啃食。”


    一言蔽,刘备将手搭在了糜竺的肩膀上。


    说这么多,其实……无外乎,他想让糜竺把全民捕蝗这件事儿放在心上,不吝钱财……


    甚至,刘备又打算抄曹操的作业,计划在下邳城、广陵城用捕来的蝗虫尝试做食材食用,以此应对可能会出现的旱灾!


    “子仲,这件事儿就交给你了……兖州已经证明,蝗虫可以食用,你放心的收购就好,曹操能以此做军粮渡过粮荒……若然,这老天爷再不下雨,咱们下邳城、广陵城也能要以蝗虫为食,这算是两手准备呀!”


    “……下官记住了!”糜竺拱手……


    尽管匪夷所思,可细作传来这么多消息……就是脚指头想想也该意识到,或许这蝗虫真的能够食用!

    关键是一想到他们的样子,糜竺竟莫名的有种想要干呕的感觉。


    当然,刘备这边吩咐的是干脆,糜竺答应的也爽快……


    看起来,抄曹操的“作业”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他们忽略了……或者说,他们不会意识到一个重要的点。


    不是任何一种蝗虫都能吃的,兖州全民捕蝗,遏制住了蝗灾,故而……幼年期与成长期的蝗虫可以油炸食用!

    可如今的下邳城、广陵城,蝗灾已起,这些聚集在一起的蝗虫,吃了……可是会中毒的!甚至大量服用,会死!

    抄作业这种东西,同样的答案,可能你抄着抄着,就抄出大问题来了。


    “主公……”说完捕食蝗虫的问题,在刘备另一侧,同样是庶人派代表的孙乾开口道:“下官一直有个怀疑?”


    “怀疑?”刘备反问……


    “正是!”孙乾点了点头。“根据细作来报,不只是全民捕蝗、遏制蝗灾,曹军还截断太寿河,围成水池,沿水池数千亩种植水稻、旱稻……据闻,这水稻、旱稻不畏干旱……似乎,曹军的这个行为与如今的‘旱灾’有所关联哪!”


    孙乾没有把话讲的太明白,不过……此间意思,足够刘备听懂。


    孙乾是怀疑,曹营中有人算到了即将到来的大旱,全民捕蝗、截断河流,推广旱稻、水稻……都是为了提前的应对!


    这……


    未雨绸缪么?

    刘备的眼眸凝起,脸色也有点儿难看,孙乾的话提醒了他。


    这事儿可不小啊,如果曹军连大旱、连蝗灾都能提前预测到……那……就有些太过可怕了吧?

    刚刚想到这儿,刘备猛地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听说过奇门术法是可以祈雨、祈祥瑞的,甚至……听说黄巾军中有本《太平要术》教人呼风唤雨,驱雷掣电……


    可,还从未听说过……


    有人能通过什么手法预测到旱灾,预测到蝗灾,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刘备不信,更不愿意信!他曹营里……总不至于有个大罗金仙吧?

    呼……


    长长的一声呼气。


    “公祐,此前不是已经采买到一些水稻种子了么?咱们也开始围湖造田,种植水稻。”


    讲到这儿,刘备看看天,感受着空气中的炙热。


    “到底是不是大旱,现在定论为时尚早,不过……总归是也该未雨绸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此言一出……


    “喏!”孙乾拱手领命。


    就在这时,“踏踏踏”的脚步声从城梯上响起,“贤弟,你怎么在这儿呢?”


    说话的正是吕布吕奉先……


    他快步行至刘备的身边,一口一个贤弟的叫着,浑然没把自己当成是外人。


    “原来是奉先?”刘备心头固然不高兴,但……还不至于表现出来。


    “哈哈哈……”吕布笑着提醒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今日,去我馆驿那儿,我那里可藏了坛美酒,正想与贤弟开怀畅饮呢!”


    唔……


    刘备微微一愣,余光回望了眼左右糜竺、孙乾,像是再度强调下,全民捕蝗与种植水稻之事!

    眼神过后,刘备回过神儿……朝吕布朗声道:“怎么会忘呢?奉先的酒必是好酒!”


    哈哈哈哈……


    吕布大笑。“还是贤弟敞亮……我与贤弟都是边地人,亲如一家!”


    “再加上,当初关东诸侯联起手来讨伐董卓,可我杀了董卓,他们却一个也不肯收留我,还想杀我……唯独贤弟大仁大义,如此算来,咱们这是亲上加亲!”


    吕布是真的不懂为人处世的道理,一口一个“贤弟”叫的,刘备尴尬症都快犯了。


    而且……


    吕布的话,凭着刘备的段位,一下就能识破。


    都是边地人?呵呵?


    他刘备出身涿县,说是边地还情有可原,你吕布出生并州九原,这是哪门子边地?两人的老家相隔十万八千里,吕布的目的不过是套近乎罢了。


    尽管心头这么想,可刘备的面颊不漏声色,似乎……该配合吕布的演出刘备绝不会视而不见。


    “奉先,那些不愉快的还提他作甚?走……去奉先那儿喝酒去!”


    “哈哈哈……”吕布大笑,拉着刘备就往城楼下走,一边走,不忘一边开口:“贤弟,今儿个……我在馆驿可为你准备了一份惊喜,保管你大饱眼福!”


    唔……惊喜。


    刘备微微一愣。


    紧接着……“踏踏踏”的脚步声不断响彻……


    片刻的功夫,两人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糜竺与孙乾彼此互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他们的主公刘玄德,吕布一口一个“贤弟”叫着,这是败军之将该有的样子么?属实无礼呀!


    至于……馆驿的惊喜?


    吕布能有什么惊喜?糜竺与孙乾琢磨着,难不成?这惊喜还能是传说中那拥有闭月之姿、倾国倾城的貂蝉不成?

    当然了,糜竺与孙乾不会想到……吕布给刘备的惊喜,还真的是貂蝉。


    咳咳,只不过,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根据史书上的记载,吕布第一次宴请刘备的,先是请刘备坐在了一张绣花床上,这绣花床乃是貂蝉的床榻……


    紧接着,吕布唤出了自己的妾室貂蝉,让她为刘备舞一曲……


    正常来说,这种行为是十分失礼了,比如……各位观众老爷去一个并不熟悉的朋友家,这朋友先是让你躺在他媳妇的床上,然后又把他媳妇请了出来?

    观众姥爷觉得是不是很失礼?


    除了失礼之外,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并不熟悉的朋友……是个绿(和谐)……总之想想就很懵逼,很刺激!


    当然了,很快刘备就会体会到这种刺激——在貂蝉的床上看貂蝉跳舞,刺激坏了呀。


    史书上记载的吕布的这一波骚操作……委实能让人看不懂了!


    ……


    就在吕布与刘备一道前往馆驿之时!


    下邳城一间酒肆的包厢内,陈宫正在一名武人饮酒,陈宫帮这武人斟满了一樽……旋即主动敬上。


    “久闻曹豹将军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陈公台不妨有话直言?”曹豹笑着回道,这陈宫初来乍到,便通过各种关系联系到了他曹豹,此间意味深长,曹豹如何能感受不到呢?

    他是个粗人,喜欢什么事儿开门见山的说,不喜欢文人墨客那套说话说一半,弯弯绕绕。


    “哈哈,那我就直言了,曹将军曾是陶州牧心腹之人,统领下邳城万余丹阳兵……只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曹将军在刘玄德手下过的并不如意吧?”


    陈宫早就摸透了曹豹的性子,更摸透了他如今的境况。


    他是陶谦的心腹,后又支持陶商公子,理所应当的是刘备的眼中钉、肉中刺。


    恰恰……如今下邳城刘备掌权,曹豹处境……就显得极其微妙!


    手握兵权,却受制于张飞,时不时的被他咆哮呵斥,憋屈至极,还处处受人白眼,这样的日子,曹豹早就心生不满了。


    见曹豹脸色骤变,陈宫话锋一转。“曹豹将军,我主公吕奉先乃是陛下亲封的‘温侯’,无双武技天下莫有人与之匹敌,可他……却有一桩心事!”


    “心事?”曹豹再度反问。


    陈宫则细细的答道:“濮阳城一战,混乱之下,奉先结发之妻殒命于曹军之手,正所谓‘家不宁则心不定,心不定则天下不定’,我家将军正缺个贤内助呢,听闻曹将军之女曹媛姑娘英气逼人,肃有狭义之风,我家将军早已青睐许久,故而……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霍……


    原本陈宫的话,曹豹听得是漫不经心,可……提及自己女儿,提及吕布的贤内助,一下子,曹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女儿是他的心头肉,却也是个老大难哪……他曹豹几乎与徐州所有有头有脸的家族交谈过了,可……普天之下,谁人能受了一个女子整日打打杀杀的?肆无忌惮,目中无人?

    关键是这女子长相也委实一般!

    男人嘛,往往更愿意迁就漂亮的女人,相貌平平就一边儿站吧!


    不过……


    听陈公台这意思,吕奉先发妻新亡,又英雄无敌,素有大志,难道……他还能做自己的翁婿?


    想到这儿,曹豹的眼眸中闪过一缕精光!

    当然,这个眼神被陈宫敏感的捕捉到,他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落下了一多半儿,这事儿……有谱了……


    只要这事儿有谱,那下邳城,呵呵,就有机会了!

    陈宫的眼眸眯起,眼芒中一抹锥处囊中的锋芒悄然浮现。


    而整个下邳城的局势……


    看似风平浪静,兄友弟恭,实际上……波涛汹涌,暗潮涌动。


    吕布入下邳……不单单是搅混了这下邳城本就浑浊的水,更是让刘备愈发的把握不住这更加复杂的局面与境况。


    这一切的一切,均如陆羽提及过的两句话。


    其一——下邳城的水很深,刘备你把握不住!


    其二——三个女人一台戏!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门牌匾——教子有方


    陈留郡,大军凯旋。


    曹操特命,将龙骁营的大旗摆放在三军最靠前的位置,也让龙骁营的骑士第一波进城,享受百姓们夹道的欢迎与震天动地的欢呼!


    几乎,沿途百姓,都在询问“龙骁营”是谁的兵?

    没错,龙骁营的事迹已经传开了,濮阳一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眼前是埋伏,可七百龙骁骑战士悍然无畏,愣是拖住了敌军一个多时辰,死战不退,让并州兵浑身胆寒。


    此时,尽管天气炙热,可整个陈留郡依旧是万人空巷……


    所有的人都记住了“龙骁营”这三个字,甚至看到了龙骁营中为首将军曹休的英姿飒爽!


    只是……在百姓们中间,鲜有人知道,这支龙骁营的真正统领乃是幕府功曹陆羽!


    “好样的……龙骁营好样的!”


    百姓中已经有人“嗷嗷”叫起来了。


    兖州的百姓嘛,他们和全天下的百姓也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也渴望安居乐业,也不想过那“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的生活!


    再加上,曹操开垦荒田,将无主之地分发给农户们耕种,让兖州百姓们过上了好不容易的太平。


    而吕布的入侵无异于打破了这个平静……


    眼看着战乱将起……


    正是因为眼前这几百人的龙骁营,帮他们击退了来犯者,让他们安逸的生活能够得到延续。


    古时的百姓异常的淳朴,他们的要求很低,只要能吃饱饭、能穿暖衣,能不要天天担惊受怕就好!

    只要有军队能帮他们做到这些,那就无异于他们的恩人。


    整个陈留郡,就算是屋檐上都坐满了人,一群青壮男人带着孩子爬上了屋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距离这支英雄之师更近一些。


    “儿子,看到了么?以后长大,你也要像龙骁营的骑士们一样,保护你娘,保护你阿婆,谁敢来进犯,就让他们付出代价。”


    一个中年男人指着龙骁营的军队,嘱咐自家的孩儿。


    小孩子点了点头,尽管……父亲的话,他还不能全部理解,可心中却升腾起了成为英雄的愿景。


    其实……


    龙骁营战士们也知道,他们哪有这么厉害,更配不上这夹道的欢迎……


    甚至……比起虎骑、豹骑,他们的武艺、兵马娴熟程度还要弱上一截,这次能立下大功……仰赖的无外乎是陆公子配给他们的神兵、神甲罢了。


    当然,还有陆公子的神机妙算。


    可……即便如此,被这么多百姓众星捧月一般的拥在中间,特别是这些百姓中,还有他们的娘、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孩子……想必这个时候,她们必定以自己为骄傲吧?

    想到这儿,很多将士的眼眶都湿润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们原本就是来自谯沛的一群普普通通的兵,跟着他们的带头大哥曹操走南闯北,可……结果却是败多胜少,一次次濒临绝境……


    那时候,谁又能想到过?


    有朝一日,自己能打出这么一场胜仗,能成为保护家人,保护百姓,保护整个兖州的英雄,而自己也会威名赫赫……似乎,命运一下子改变了。


    曹操的兵马刻意的排在龙骁营之后,马车上的曹操,看着远处的这一幕,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


    龙骁营将士们的心情,他能完全的体会到?


    这些年,他曹操经历的更多,陈留起兵荥阳兵败,扬州募兵新兵背叛,入主兖州被黄巾军打的抱头鼠窜,几次险些命丧黄泉!


    而如今……


    特别是这一年多以来,大捷的消息一个接一个,手中的甲士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甚至已经一跃崛起,成为乱世中一股不容小觑、能与各路诸侯争相抗衡的势力。


    而造成这些的原因……无外乎陆羽曾经提到的那几块拼图。


    ——谯沛武人,颍川才俊,底层黄巾……


    可以说一切都好起来了呀!


    一想到这儿,曹操就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等等……不对,似乎哪里不对!


    曹操猛的意识到,这一切变好的原因,并不是所谓的那几块拼图,而是一个人……


    没错,羽儿,正是羽儿的出现,为他理清千头万绪,引导他走向了一条逆风翻盘的大道。


    考虑到羽儿隐麟的身份,呵呵……那,纵是入主兖州,也是他的功劳啊。


    心念于此,曹操的心头反倒是坦然了许多,儿子替爹打下江山,情理之中,当爹的也没必要去矫情什么的!


    再说了,羽儿替爹打下的江山,未来,不还是他的么?

    心念于此,曹操吩咐身旁的侍卫。


    “传令下去,濮阳一战,以曹休、典韦为首的龙骁营一干骑士居功至伟,让荀司马与几位军师商议,进行嘉奖!无论是赏赐,还是官衔,不要吝啬!”


    “喏!”侍卫答应一声,就准备退下……


    曹操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了,陆功曹麾下的,龙骁营都统典韦似乎……还有个老娘吧?”


    “的确有个老娘,今年已过六旬!”甲士如实回道……


    曹操莞尔,继续笑着道。“我听陆功曹讲,这典韦一顿饭能吃五个人的量,老人家把他养大委实不容易啊……哈哈,看起来我曹操得亲笔为老人家提块儿匾了!呵呵,就现在吧……你们去准备牌匾,我来题字,即刻给他老娘送过去!”


    所谓爱屋及乌……


    因为陆羽的缘故,曹操对龙骁营的每一个将士也格外的疼惜,特别是典韦!

    陈留一战、濮阳一战,“古之恶来”之名已经响彻九州,中原地界,便是有小儿听到这名字,都不敢哭泣!

    甲士会意,匆忙去安排。


    曹操心头则是继续感慨。“羽儿这眼光属实毒辣呀!”


    不怪曹操这么想,谁能想到,脑袋大,脖子粗,军营里区区一伙夫的典韦,竟短短几个月,成为了各路武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呵呵,春秋时期因为又伯乐,故而……才有那些个千里马呀!


    ……


    ……


    陆羽与龙骁营的骑士们在一起……


    罕见的,他放弃了马车,而是也骑着马,与一干甲士们共同迎着夹道的欢呼。


    这是一匹极其温顺的马,说起来,陆羽学会骑马也不过才几天,并不娴熟,好在左边有曹休,右边有典韦……满满的安全感。


    “典都统……”


    “末将在?”听到陆羽的声音,纵是在马上,纵是刚刚立下赫赫功勋,如今的典韦也低着头,一副虚心聆听的模样。


    “到你家了。”陆羽扬起马鞭指了指街巷的一角……


    之前,陆羽特地让典韦把老娘从乡下接过来,还让曹休给她准备了一套宅子,不大……却足够典韦一家人住。


    除了老娘,典韦也有个夫人……陆羽见过一次,沉默寡言,不太喜欢说话!

    还有个大胖小子,十三岁了,也生的五大三粗,名唤典满。


    典韦抬眼看向自家大门,没有看到自己的老娘、媳妇,料想老娘身体不好,并没有出来凑热闹。


    不过,被陆羽这么一提醒……


    典韦登时心头有些微微的悸动,一个多月未曾回家了,儿子长的更壮实了没有?能不能去龙骁营,也给陆公子效力,这些都是典韦格外关心的。


    只不过……


    咳咳……


    轻咳一声,典韦拱手道:“末将先护送公子回府……”


    从早到晚,每日护卫陆羽的周全,是典韦的职责所在,他时刻不曾忘记。


    “不用……”陆羽直接摆摆手。“这么多人护送我,不差你这一个,别愣着了,速速回去给老娘磕头、报喜去吧!”


    这……


    典韦还在迟疑,陆羽的语气却是变得严肃。“这是命令!”


    “喏!”典韦拱手。


    他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出了龙骁营的队伍,不少人看到典韦,凭着这五大三粗的模样,以及在龙骁营中最靠前的位置,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多半,他就是传说中的“古之恶来”吧?


    一个个默契的让开了一条道……


    看着典韦走过去,脚步声坚实有力,一干百姓们心头连连感叹,好强壮啊……这胳膊怕是比别人大腿还粗吧!怪不得……就是他……能把吕布打的抱头鼠窜!

    而典韦不理睬他们,径直就往自己家这边走去。


    “娘,娘……俺回来了!”


    没人回应,典韦挠挠头,赶忙走进了屋舍。


    进了门,却见家里油灯冉冉,他的老娘趴在地上,身后是自己的媳妇,也跪在地上,连带着他儿子也跪着,而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侍卫。


    这侍卫,典韦认识,好像是曹操的亲卫……


    总是替曹操去传讯,在龙骁营中见到过好多次。


    只是,老娘和媳妇咋跪着呀,一下子,典韦愣住了,这……啥情况啊!

    “狗子,快跪下,曹公有话给咱!”


    典韦的老娘读过《女训》,对礼仪略通晓一些,故而很懂规矩。


    一听是曹公的手书,典韦登时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跪倒……


    这侍卫则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典都统、老夫人,真的不用这么客气的……曹公特地嘱咐了,不用跪!”


    话虽然这么说了,可似乎……典韦的老娘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典韦看老娘没起身,自己自然也不敢起身。


    再说了,这是曹公的命令,陆羽公子可是强调过,在曹营里,曹操就是绝对的天,比他陆羽更大的天!


    这……


    见他们没有起身的样子,侍卫无奈开口道。“其实没什么,曹公就是让在下给老夫人送来一块牌匾,还有这……一枚令牌!”


    “牌匾?啥叫牌匾?令牌?啥是令牌啊?”典韦左右看看,不太明白。


    侍卫无奈的摇摇头……


    旋即挥了下手,后面几名甲士将一块崭新的牌匾给搬了过来,连带着还有一枚金色的令牌。


    原本……


    他们还有点儿取笑典韦的意思,觉得他虽然能打,却连牌匾?令牌都不知道?委实单纯的可爱呀!


    可转念一想,他可是陆功曹麾下龙骁营的人,取笑?他们几个也配?

    当即,一名侍卫恭恭敬敬的解释道:“典都统濮阳城一战立下大功,这段时间诸事繁多,曹公也没顾得上奖赏,这不曹公就让我把这令牌交给典都统的娘与夫人!”


    “令牌是干啥用的呀?”典韦再度发问,终究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侍卫又道:“兖州、徐州境内各级官员、将士见此令牌犹如见到曹公本人,曹公把这令牌奖给你娘、你夫人,这是考虑到平时典都统护卫陆功曹,与家人聚少离多,她们生活中难免会遇到些不顺心的事儿,可只要亮出这令牌,各地官府、将士就会替她们全权料理……”


    典韦还是有点没听懂,可他又不好意思接着问,大抵……好像是这令牌能摇人?能平事儿?

    当即,他回头望向自己的媳妇,此时的媳妇……那张一贯平静的面颊上,竟罕见的露出欣慰的笑容,喜笑颜开……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典韦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一家……大大小小多是他这夫人操持,娃子还小,家中没有男人,许多事情……难免受到欺负,受到不公平待遇!

    很多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可……有了这令牌,那就不同了……


    这可是曹公的令牌,官府看到了自然会替她们做主,小小的一张令牌,几乎让典韦的夫人,让典韦的老娘再也不会受欺负,她们怎么会不高兴呢?

    典韦不懂,赶忙起身去扶自己的老娘……


    而这时,侍卫摆摆手,一块牌匾已经摆在了典韦与他老娘的面前。


    典韦凝眉看了看上面的字,他只能认出,这是四个字,可具体是啥……这些字或许认识典韦,可典韦决计不认识它们!

    而就在这时,“啪嗒”一声,刚刚被典韦搀扶起来的老母又一次跪下了。


    她的眼珠子死死的望着牌匾上的字,却是一言不发,只剩下老泪涟涟!


    “娘,这咋还哭了呢?这上面写的是啥呀?”


    “这是曹公亲笔提写的牌匾——教子有方!”侍卫解释道……


    啊……教?教子有方?

    典韦摸摸脑门,这是说俺娘教俺教的好咯?


    刚刚想到这儿。


    “畜生,跪下!”典韦娘突然大喝一声。


    几名侍卫吓了一跳,这……啥情况啊?

    典韦一听母亲在骂他,顿时脸色一变,喃喃道:“娘……这……这不是曹公赐的匾——教……教子有方嘛?咋……咋又让俺跪!”


    “跪下!”典韦老娘又是一声大喝。


    典韦哪里还敢站着,立即跪倒在地。


    典韦老娘颤巍巍的柱着柴棍,那典韦的媳妇原本还笑意连连,可……将母亲满头银发之下,面若寒霜,也是吓得色变,不敢站起来。


    典韦老娘气咻咻的说道:“你……你为何这么快就回来?”


    “俺……想娘了,所以,所以就回来了呀!”


    啪……


    柴棍狠狠的打在了典韦的肩膀上,典韦皮糙肉厚完全没感觉。


    可,毕竟是老娘打的,若是喊都不喊,岂不是让她更生气了。


    “诶哟,诶哟,疼……娘,俺……俺错了!”


    很假,不过……典韦老娘没有在意,而是追问道:“错在哪了?”


    “不……不知道啊!”典韦感觉这道题超纲了,他的脑子……似乎想不明白呀!


    “哼,所以娘才说你是畜生!娘当年怎么就……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来了!”典韦老娘气的发抖。“俺来问你,当初你在军营里做一个伙夫,是谁提拔的你?谁把金子给送到咱家,让咱家能过上好日子的!”


    “是……是陆公子啊!”


    回答正确……


    奖励是,这次的一棍子,省下来了。


    典韦老娘依旧咬牙切齿。“又是谁给你这机会,让你建功立业,让你立下这赫赫战功,让你今朝能够光耀门楣!”


    “也是……陆公子啊!”


    这次又答对了,可典韦老娘还是一柴棍敲了下来。


    “你这畜生,真该撒泼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啊……撒尿?”典韦挠挠头。“娘……俺……俺今天没咋喝水,怕是撒不出来呀!再说……还有外人在呢!”


    典韦老娘差点没气死,这种榆木脑袋的儿子竟然能立功?这要不是贵人相助……怕是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了!

    当即……又是一柴棍打了下来,这次……她是用了十分力,典韦都感觉到背脊上有点疼!

    典韦娘则是怒气未减。“曹公……曹公还给俺这‘教子有方’的牌匾,俺……俺不配!俺教出了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这畜生也不想想,没有陆公子,能有你的今天么?我听街坊说……咱们的恩人陆公子还回府呢?你……你身负护卫他的重任,反倒是先……先回来了?”


    “你不护卫着恩人,你跑回来作甚?万一陆公子有个闪失,你……你……你担得起么?你……对得起陆公子对你的提携,对咱家的照顾嘛?”


    典韦老娘一口气差点儿没喘过来,得亏身后的孙儿典满连连拍着她的后背。


    只是,她依旧怒气冲冲。“你真是不识好歹,狗一样的东西,滚出去,该去哪去哪去?俺虽然穷,但俺至少还读过几本书,知恩图报的道理还是懂的,俺……俺配不上曹公赐下的这‘教子有方’的牌匾!俺……俺脸红,俺……俺羞愧!”


    “你滚,你给俺滚出去!该去哪,就去哪……没事儿,不要回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蔡昭姬:做鸡可有大大的学问


    典韦被母亲骂的狗血淋头……


    他委屈巴巴的说道:“可是……娘,是陆公子……陆公子让俺先回来给娘磕头的呀!”


    “磕头?磕什么头?”典韦母亲更是气的不轻。“陆公子让你回来你就回来?万一这中间他出现意外怎么办?你的职责是保护他?拿命去保护他,俺……俺才不用你磕头?陆公子若是有事儿,你这狗头便是磕破了又如何?”


    “狗一样的东西,你莫要忘了从前,在军营里,你便是当个伙夫都遭人嫌弃。别以为现在立了功,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没有陆公子,你什么也不是,你现在脱了衣衫,今日不打醒你你,俺这做娘的……就……就死了算了!”


    被老娘这么一骂……


    典韦忙脱去上衣,任命母亲的柴棍在背脊上打。


    他做错了么?似乎没错……


    可娘说的也对呀,陆公子的命何其重?

    尽管他典韦是听命回家,可……万一这中间出了个什么意外,那娘打他还是其次,保不齐……一气之下,老娘都能寻了短见。


    打得好,打得好……


    典韦本身就没有太大的主见,他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在军营里陆公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在家里,娘怎么说他也全盘照做。


    娘让他时时刻刻保护在“恩人”身边,那……本就该如此!


    啪……啪!


    柴棍入肉,尽管不疼,典韦却是咬着牙,故作闷哼,直呼。“俺知错了,俺知错了。”


    “知道该干什么了么?”


    “俺知道了!”


    “知道啥?”


    典韦道:“知恩,报恩。”


    啪……


    又是一棍子下去,老妇人打的手都有些颤抖了,却没有丝毫的客气。“说清楚点儿,报什么恩!”


    “报陆公子提携之恩,还有……还有再造之恩!无论何时,都要保护在陆公子身旁,保护他的周全!”


    回答正确!


    不过,老妇人卯足了力气,“啪”的一声,又是一柴棍打在了典韦的后背上。


    “俺打你,是让你涨涨记性,咱们家过的很好,不用你挂念……做好你该做的事儿,保护好你该保护的人!陆公子走到哪儿,你就保护到哪儿,时刻留意着点儿,多涨几个心眼儿……千万莫让那些宵小之徒靠近恩人!”


    典韦娘的性子算是十分执拗,因为读的书不多,她能认准的东西也极其有限,但……唯独这知恩图报,他时时放在嘴边。


    之前吃不饱、穿不暖,在乡下的房子下雨天还漏雨,晚上时还漏风,现如今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儿子能有这么大的出息,她满脑子想到的都是报恩。


    同样的,她也要把这份报恩的心思完完全全的让儿子典韦明白。


    “啪啪啪!”


    又是七八下,典韦娘几乎已经脱力了。


    典韦虽然没感觉到疼,可背上也是淤青片片……


    他跪在地上,苦苦安慰着老娘。“娘舒坦了嘛?儿子……儿子记住了。从今天起,寸步不离陆公子左右,做牛做马也……也在所不惜!”


    典韦娘心头的气总算是消散了一些,看着典韦的后背,眼睛里带着无限的心疼,可她还是绷着脸。


    “知道了就好,既回来了……咱家后院有几只散养的鸡,你就给陆公子带过去吧!别傻愣着了,快回去保护恩公的安全!”


    这话脱口,一旁的媳妇小声道:“陆公子什么样的人物,咱家这鸡,他怎么能放在眼里呢!”


    典韦娘觉得有理……


    “唉……”长叹一声,却有打了典韦一下。“罢了,以后懂事儿些,别人奉承你,称颂你,说你立下大功,一定记得把这功劳给到恩公头上,若是没有他,你还是个伙夫呢?若是没有他,娘与你媳妇还住在夜夜漏风的破房里!更是没有钱医病!没有他,你哪有什么立功的机会呢?这次就不说你了,若然让我知道,你再偷溜着跑出来,纵是回家,俺这做娘的也不要你这个儿子!你记着了么?”


    “记着了,全记着了!”典韦忙道……


    他娘的性子他最清楚了,有恩必报,说让他保护陆公子,他若是敢偷偷回来,或者陆公子有个什么闪失,便是一头撞死去谢罪,他娘也能做的出来。


    这下……


    来传讯的几个侍卫,都有点懵。


    明明一件高兴事儿,甚至……典都统提前回来也是陆功曹吩咐的,本是情有可原、家人团聚、皆大欢喜的事儿,可老妇人竟……竟是如此这般的教训典都统!

    关键是,现在的典都统可是英雄一般的人物啊,整个大汉十三州,谁听到“古之恶来”的名字,不得一阵毛骨悚然!

    可……似乎典韦老娘更彪悍一些!

    “咕咚”一声,口水咽进肚子里,为首侍卫很敬畏的朝老妇人行礼。“老妇人,这牌匾……待会儿会有专门的匠人来悬挂,我们……我们就先告辞了。”


    落荒而逃……


    典韦也不含糊,再三拜过老娘,将陆羽奖给他的金银取出,摸了摸儿子典满的脑袋,就出门而去。


    他家距离蔡府不算近……被老娘说的,典韦倒是有点担心陆公子的安危了。


    其实……这陈留郡安全的很。


    待得典韦走后,老夫人摸了摸典韦儿子典满的脑袋,嘱咐道:

    “好好学武,等啥时候武功炼成了,也跟你爹一起去,去保护咱们恩人去!知恩图报,咱们典家一辈子都要急着陆公子!”


    言及此处,老夫人眼眸中还流下了丝丝泪痕!


    她书读的不多,能体会到的道理更是稀薄!

    唯独这吃水不忘记挖井人,深深的镌刻在她的心里。


    恩情,哪怕是滴水之恩,都应该铭记一辈子,拿一辈子去报答!更何况,陆公子对他们家的恩情,哪里是滴水,分明是瀑布!


    ……


    ……


    陈留郡,蔡府。


    陆羽与昭姬姐久别重逢,自然少不了亲亲……啊不,亲亲就算了,自然少不了深深的抱抱。


    能够感受到昭姬姐明显变化的那种“抱抱”!

    简单的寒暄了两句,陆羽与蔡昭姬一道在宅府的餐堂里落座……


    今儿个陆羽给所有的将士们放了一天假……都回去拜拜老娘,陆羽很庆幸的是,当初虽然废了不少功夫,总归是让龙骁营的弟兄们把家眷给接到了陈留郡。


    说起来,那时候的陆羽比较有钱,这个时代的房子又不贵,买个百十套的小宅子不在话下。


    可这段时间……


    兜里多少有点儿紧张,只剩下油坊的生意了,花是够花,却存不下来……


    陆羽已经琢磨着,让程昱继续去干回老本行了。


    今日的餐桌上都是好东西,油炸蝗虫,油炸鲫鱼,爆炒羊肉,爆炒鹿舌,还有鸡……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如此丰盛的菜肴,让陆羽生出了一种久违的食欲!


    果然,油坊的做大,油的迅速推广,很快改变了兖州当地饮食的习惯,基本上百姓们已经告别清淡了!


    陆羽一面吃,蔡昭姬一面笑吟吟的道:


    “羽弟,吃鸡……这是姐姐亲手给你做的鸡,没想到,鸡肉放入这大油中,用火爆炒,加入一些酱料……原本软趴趴的鸡一下子就变得硬邦邦的,咬上一口特别的美味,回味无穷!”


    蔡昭姬最近喜欢上了烹饪。


    她突然发现,就像是读书一样……因为油的出现,烹饪的菜肴再也不是原本的一成不变,多了很多种可能性,这让蔡昭姬很喜欢去尝试。


    不过……什么软趴趴,硬邦邦,咬上一口的……


    陆羽的眼眸微微睁大,昭姬姐这口中怎么尽是些虎狼之词!

    不过味道属实不错,看起来,昭姬姐不光文采一流,这厨艺上也很有潜力啊!


    陆羽这边吃着……


    蔡昭姬继续解释道。


    “这做鸡可有大大的学问呢……”


    “咕咚……”


    陆羽下意识的吞下小半个鸡腿。


    昭姬姐说……做鸡有学问!


    呃……似乎……有那么点儿道理吧,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做鸡怎么了,做鸡做的好,回头客也很多的好嘛!

    陆羽这边还在遐想……


    蔡昭姬的话继续传出:“若是用油炒的话,要想出味道,最难拿捏的不是酱料的多少,而是火候,火候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是需要恰到好处的,这与这油炸蝗虫同理……”


    “虽都是炸,可火温的把控……属实重要,炸的过了上面就会变黑,炸的轻了反而不够酥脆。”


    听到这儿,陆羽已经啃完了一个鸡腿。


    不得不说,昭姬姐的声音虽然很好听。


    可才女嘛……总是有与文人一样的缺点。


    喜欢把什么事儿都总结出来一大套理论。


    要知道,很多米其林大厨都是凭感觉的,烹饪这玩意,就是熟能生巧。


    不过……


    陆羽惊诧的望向蔡昭姬。“昭姬姐?你还懂火温的把控?”


    “略懂一点。”蔡昭姬点了点头。“沐儿时不时的来看我,故而……也就会教我一些通过火焰颜色来控制火温的手法,对炒菜而言,蛮好用!”


    呵呵……


    听到这儿,陆羽就“呵呵”了,他心里琢磨着,曹沐该不会用的……还是以前锻钢老方法吧?


    把炒菜时的火温完全记录,然后根据口味儿……


    研究出最适合炒菜的火温,嗯……她一定是这么做的。


    心头这么想,陆羽也不至于去细问,她们高兴就好,爱咋咋地吧。


    等等?


    锻造坊最近,这么闲的么?

    陆羽眉头一挑,继续问道。“昭姬姐?最近锻造坊不忙么?曹沐那丫头……还有空来这里?”


    印象中,一个月前为了赶制出龙骁营的全套精钢战戟、精钢铠甲、马甲……锻造坊几乎昼夜不停,曹沐也是连轴转!


    现在……倒是闲下来了?好奇怪呀?


    “唉……”蔡昭姬轻轻的叹出口气。“不单单沐儿那边闲下来了,‘孔明’负责的油坊也闲下来了……”


    “听沐儿讲,如今的市面上除非用粮食换,寻常的金银根本就换不到镔铁,他那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故而锻造坊整个都闲下来了。”


    “至于……孔明那儿,如今大旱,整整两个月滴雨未下,整个兖州粮食都快见底了,又哪里有食材去榨油呢?不过……好在……”


    讲到这儿,蔡昭姬眼珠子连连眨动。


    “好在孔明与卫老前段时间就将这油普及到千家万户,军营中又传出,濮阳一战,曹军将士们以油炸蝗虫充饥,这才大败了吕布,现在……整个兖州、徐州四郡的百姓都知道蝗虫是个好东西,纷纷捕食蝗虫,倒是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旱灾带来的恐慌。”


    听到这儿,陆羽微微颔首!

    这个局面很好……


    要知道,兖州百万人口,因为旱灾、粮灾而引起恐慌的话,是要出大乱子的,保不齐还会引发暴乱。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陆羽本还琢磨着怎么在民间推广捕食蝗虫,可事实上……濮阳一战以飞蝗做军饷早已在兖州……甚至是中原其它各州郡传开了,不少诸侯纷纷效仿……


    只不过,结果嘛……呵呵!因为中毒,倒下了一片。


    现在中原流传着这么一个传闻,整个大汉唯独兖州八郡,徐州四郡的蝗虫可以啃食,别的地方的蝗虫谁吃谁死!


    总而言之,粮食的问题暂时因为全民捕蝗收敛了一些,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呀……


    几百万人捕蝗,蝗虫坚持不了多久的……


    接下来,只能寄希望于水稻了。


    呼……陆羽轻轻的呼出口气。


    蔡昭姬仰起头。“羽弟何故叹息?是忧心什么嘛……”


    “没有!”陆羽摆摆手……他不想把担忧的情绪转移到昭姬姐这边。


    话说回来……谁不担忧呢?


    这旱稻、水稻以前在中原就没种植过,第一年栽种,哪怕只需要四个月就能成熟,可……收成如何?陆羽心里也没有底……


    这可关系着未来一年的粮食呢!

    “一定有事?”蔡昭姬一眼就看穿了陆羽,羽弟一贯自信满满,很少叹息的。“你不告诉姐姐?姐姐可要生气了?”


    这……


    陆羽把手搭在餐桌上,示意蔡昭姬凑过来一些。


    蔡昭姬很听话的把脑袋伸了过来,耳朵几乎就要贴住陆羽的嘴巴了……


    直到这时,陆羽的声音方才传出。


    “昭姬姐,帮个忙呗……”


    “龙骁营这次战死了五十五个兄弟,我刚查问过了,有三十个父母尚在,有三十五个有妻子、子女……”


    讲到这儿,蔡昭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羽弟是想?”


    “我准备了一笔钱财,还有龙骁营中攒下来的一些粮食,昭姬姐替我交给他们吧……”


    “若是我亲自去,怕是他们会害怕,昭姬姐是女人,又有名士之后,才女之名,更容易让人产生亲切感……”


    “除此之外,昭姬姐务必告诉他们,尽管他们儿子、或他们的父亲不在了,我们龙骁营会给这些老人养老,也会将他们的儿子抚育至十八岁成人,此间费用,都是我们来出。”


    霍……陆羽这话脱口,蔡昭姬原本转着的眼珠子猛地一定。


    她很惊喜的望着羽弟,她是一个心善的人,自然会欣赏羽弟这种善意的举动。


    甚至,蔡昭姬觉得,从小到大没有白交陆羽弟弟,心头还隐隐有些成就感。


    过了片刻,蔡昭姬朗声道。


    “去前线打仗这么辛苦的事儿……羽弟操持着,这善后的事宜就交给姐姐好了,你放心,这桩事,姐姐一定替你办好!”


    闻言,陆羽颔首……


    他丝毫不怀疑昭姬姐能办好!

    毕竟……曾经他们南下寻亲,往往遇到穷人,昭姬姐都会去接济……


    或许,这是读圣贤书所致,亦或者……这是昭姬姐的天性使然。


    似乎,这个天性很适合母仪天下爱呀?


    咳咳……轻轻的咳出一声,陆羽摇摇头,想到哪去了,这是白日做皇帝梦了么?


    不过,话说回来……


    陆羽是有打算帮昭姬姐实现她心中梦想的……


    太学,重建太学,一直以来都是昭姬姐的梦想,而……按照陆羽的构想,在天子东归后,天下士人也会缺一个寄托之地,缺一个文坛上的领袖。


    陆羽有一个想法,要让昭姬姐继承他父亲的衣钵,做太学总长,做经学院博士,只不过……百尺竿头第一步,需要一些名声!

    给阵亡将士的家属送去抚恤,给予承诺也算是名声的一种体现。


    之后的,就要等天子东归了……


    别说,陆羽还挺期待天子东归的。


    很多他心中的设想,也必须要借助这个大汉持续了数百年的神圣价值,才能够得以实现!

    拭目以待吧……


    一年后,天子东归在路上!


    一年后,太学的重兴也在路上!


    同样是一年,魏武霸业扬帆起航,将迎来新的篇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刘备:感觉老天爷在针对我


    四月无雨旱风起,麦苗不秀多黄死。


    不过三个多月,中原大地,一个个村庄附近的河水变浅了许多。


    从前是急流奔驰的河水,现在变成了浅滩,牛走过对岸去的时候,水连它们的脊背都没不过。


    炽热的骄阳伸出火舌,舔舐着大汉的每一寸土地。


    树木软弱无力地垂下长长的柳条。


    百草枯黄,匍伏在滚烫的土石之上,等待着这早来的夭亡!


    而这,只是三个月大旱以来,这片炙热土地上的冰山一角。


    七月中旬,艳阳依旧高照,山龟裂的大地,仿佛历经风霜后老人脸上的皱纹,那么清晰的深刻,那么无奈的哀伤!

    一处处麦田早已撕开了一个个干裂的缺口,很多人都预料到了,今年的庄稼多半是颗粒无收。


    可……当这一幕真的出现时。


    依旧让不少农人垂泪不已,泣泪连连……整个九州均是如此,凄凉、彷徨!

    无风,无雨,炎炎烈日,酷暑难熬!

    ……


    ……


    兖州,濮阳城。


    “爹,我抓到了……这只蝗虫好大耶!”一个小男孩儿双手捂着什么,颇为兴奋。


    身后的大人急忙跑了过来。


    果然,小孩子手里的蝗虫腹部饱满,个头不小,一只能顶的上平常的两只了……


    “不错,不错……”


    大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当即小心翼翼的将这蝗虫取出,填入他们早已准备好的瓶罐当中。


    这一对父子原是本地的农民,今年大旱,颗粒无收……


    似乎,来年的生计都成问题。


    照理来说,他们绝不应该露出如此的笑容……只是……


    好在……家里备了两桶油,可以炸蝗虫吃……


    以前,他们捕到蝗虫还会拿到官府置换钱币,可现在,傻子才去换呢?


    粮食绝收之下,粮价涨了几十倍依旧是有价无市,换到的钱根本就买不了多少粮食,还不如……直接炸蝗虫果腹。


    当然了……捕捉蝗虫并没有那么容易!


    主要是在田地里捕蝗的人太多了,可能一天也就能捕捉到十几只……可这些,无异于是农人们救命的口粮。


    “爹……那还有……”


    小男孩儿笑着就去追,他手中拿着一张捕虫网,这本是父子俩平日里闲来无事,去山林间捕蝴蝶用的,没想到……如今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老李啊?今天捕了多少只?”一旁一个黑黝黝的大汉朝这中年男人吆喝了一嗓子。


    “运气不好,七、八只吧!”


    “唉,发现了么?最近地里的蝗虫可少了许多呀……老李你说说,会不会有一天被咱们给捕完了呀!”


    “这鬼天气……能过一天是一天吧,这烈日炎炎,滴雨未下的……若不是这炸蝗虫,怕是咱们都要去啃树皮了!哪里还能顾得上这蝗虫是否被捕食干净了呢?”


    两个农户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了起来……


    其实,如果按照捕鱼来论,往往捕捉到小的鱼苗,渔夫是会选择放生的,这算是捕鱼界不成文的约定。


    可……蝗虫就不一样了,这些害虫……素来侵扰庄稼,百姓们对它们恨之入骨,哪里还会考虑它们是小是大呢?

    小的炸一炸嘎嘣脆,大的炸一炸鸡肉味!


    尽管农户们的心头依旧无限抱怨着这鬼天气,更是对未来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但……总归……现在的他们,还有希望!

    捕食蝗虫,最起码能让每日吃到些东西,这就是希望!

    只要有希望,哪怕是黑夜中,也会有光!


    ……


    ……


    徐州,下邳城!这里是刘备的地界。


    如今,整个城中的药铺、医署旁哀嚎声一片……


    “诶呀……诶呀……肚子疼,肚子疼!”


    “谁说这虫子能吃的?刘使君么?他……他这个骗子!”


    “我就说嘛……人怎么能吃蝗虫呢?诶呀……诶呀……”


    七月整个大汉十三州庄稼绝收,不只是对曹操,对刘备也是一记重锤……


    不得以,刘备也效仿曹操,让百姓们捕食蝗虫,可……捕食归捕食,结局却与曹操那边迥然不同。


    整个下邳城、广陵城……哀嚎一片。


    已经有人因为食用蝗虫而殒命,更多的人围在衙署前击鼓鸣冤!

    蝗虫一旦聚集就会有毒,纵是高温炸过后,依旧会保留一些毒素,而这……在如今这个干旱时节,无异于夺人性命!


    “咚咚咚……”


    “咚咚咚……”


    擂鼓声震天动地,百姓们要向刘备讨个公道,凭什么……凭什么他说蝗虫可以食用?

    这……这不是害人嘛!

    此刻的刘备,他在衙署中左右踱步,愁眉不展!


    他也是醉了,他明明就是抄的曹操作业呀,明明这啃食蝗虫,是曹操那边开的头!


    可……人家兖州全境、徐州北部四郡就没有一丁点问题,怎么……偏偏到他这儿……就……就会出现大量的中毒呢?

    “大哥……大哥……”张飞嚷嚷着跑来,只不过他看着有点虚弱。


    没错,为了让百姓啃食蝗虫,关羽与张飞身先士卒,以炸过的蝗虫为食。


    结果……不过半日,两人均感觉头晕、目眩、浑身无力,到得最后,就差晕倒了。


    要不是医治及时,郎中以猛药灌入,让这俩兄弟一泻千里,此刻……怕还在床上躺着呢!

    关羽更严重一些,他也顾不上看《春秋》了,整日躺在床上!

    张飞则是一天需要往茅房跑八次,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依着郎中所言,要排出此毒素,一泻千里,这是唯一的办法!

    这边……张飞与关羽身体强壮,又及时医治,熬过了这蝗虫的毒素……


    却不代表别人也有这个待遇,大量的百姓中毒,更多的百姓奄奄一息……


    当然……他们之所以吃蝗虫,也不是仅凭着刘备的一纸命令。


    更多的是听说……徐州北境、兖州全境的百姓吃蝗虫并没有什么问题呀!


    而且……坊间传言,蝗虫大补,甚至吃蝗虫能生儿子,总之传得是神乎其神,最重要的……蝗虫味道绝美,所谓——嘎嘣脆,鸡肉味儿!

    只是……味道却是不错,可……蝗虫有毒!

    如今,大量的百姓中毒,锅肯定得有一个人去背。


    那……毫无疑问,只有下邳城太守,张贴告示让百姓全民捕食蝗虫的刘备最合适了。


    “大哥……大哥……百姓们就快闯入衙署了,拦……拦也拦不住啊!”


    张飞都快哭了……


    要不是这段时间拉得快要虚脱了,凭他的力气……怎么可能拦不住这一群百姓呢?


    可……


    “刘太守,你……你倒是说句话呀!”


    “刘使君,陶州牧把徐州让给你……就是让你这样毒害我们的么?”


    “大耳贼……你给我滚出来!”


    起先,百姓们的话还很文雅,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干旱、蝗灾、庄稼颗粒无收……总总愤怒情绪的汇总,百姓们越积越多,他们的怒火愈发膨胀,就快要爆炸了!

    已经有不少人直呼刘备“大耳贼”了。


    更是有不少人一边撞衙署的大门,一边骂刘备的十八辈儿祖宗。


    整个徐州民心暴动,俨然就快控制不住了。


    别看刘备表面上依旧是不漏声色。


    可他心中……早已是慌得不行,他感觉他快尿了,他那立身之本的仁义就快站不住脚了!

    关键是……


    凭什么?还有王法嘛?还有道理嘛?

    倘若吃蝗虫会中毒……凭什么兖州就不中毒,曹操领地的百姓就不中毒,偏偏……他刘备这儿的百姓就……就哀嚎一片,奄奄一息、卧床不起,乃至于殒命。


    刘备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分明就没办法解释啊!

    其实……有办法解释的!

    只不过,这个办法是刘备永远无法触及的领域,他的名字叫做“科学”!

    “翼德,子龙……”


    终于,沉默了半晌的刘备开口了。“打开衙署大门,让百姓们进来,让他们……让他们冲我来!”


    “大哥……”


    “主公……”


    赵云、张飞同时开口,似乎都有话要讲。


    刘备却是重重的一甩手。


    “此次百姓中毒事件,罪在我刘备一人,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去面对!若然……若然面对百姓怒火的勇气都没有,那日后……我……我刘备还如何在乱世立足!”


    一言蔽,刘备再度扬手。“打开衙署大门,让百姓们进来,让他们冲我来……下邳城、广陵城千方有罪,那便是罪在我刘备一人!”


    这一刻……刘备表面上硬气至极……


    可实际上,他在赌,赌百姓们会给他一次机会。


    同样的,他也在赌,赌……百姓们不至于做出什么极端的行为。


    当然,刘备也可以选择逃避,选择不去赌,可若是那样,他几十年如一日,在乱世之中不断积攒的、作为立身之本的仁德之心一息之间就会彻底倾覆!


    “大哥……”张飞还想劝……


    刘备伸开手,他仰起头望着天,除了感叹老天的不公外,他唯独剩下呐喊,声嘶力竭的呐喊:“来……让百姓们的怒火来的更猛烈些吧!”


    ……


    ……


    兖州,陈留郡,衙署。


    “荀司马,你可算回来了!”见到荀彧赶来,曹操忙不得的去迎……


    荀彧是刚从太寿河那边来的……这段时间,他颇为忙碌,除了与夏侯惇一道操持着旱稻、水稻的种植之外……


    更是走访兖州,去窥探民心的变化。


    大旱之下,民心是最容易变化的,也是最容易出现暴动的。


    “曹公……”见到曹操,荀彧行了个礼。


    “怎么样?”曹操赶忙询问……


    别看曹操问的“怎么样”就三个字,其实……曹操问的问题很多,既有关民生,又有关敌对势力,甚至对战略规划的向往也藏匿在其中。


    凭着荀彧的智慧,曹操的言外之意,均能领略!


    “先说民心吧……”荀彧缓缓的开口,内容很多,一条一条挨着说。


    “民心如何?大旱之下……没有出现什么暴动吧?”曹操开口问道。


    “民心尚且稳固。”荀彧一缕胡须。“这倒是多亏了陆功曹与卫老一道开设的油坊,油的普及,使得百姓们多了一种‘炸蝗虫’的口粮,这蝗虫虽不至于是主食,也不能果腹,但终究能解一时之需!只是……近来田地里的蝗虫已经出现明显的减少,如此大规模的捕蝗,蝗虫怕是熬不过几个月的!”


    啊……啊……


    曹操微微一惊,荀彧这话如果放在半年前,曹操一定觉得很扯蛋。


    那时候,蝗灾几乎是庄稼的最大克星……


    每到夏季,曹操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削减蝗虫,如何保护庄稼,遏制蝗灾!如果可能的话,曹操情愿把地里的蝗虫灭绝了,一劳永逸的解决蝗灾难题!


    现在倒好,蝗虫的确减少了……


    可曹操的心头竟莫名的有些难受啊……


    这都是粮食啊,怎么能减少呢?


    蝗虫啊蝗虫,你们繁衍的速度不是很快的嘛?能不能每天半点儿正事儿,多交配几次,多下点儿崽儿呀……你们再不给力,已经经不住这百万人去啃食了呀!


    好可怕的人类呀!


    用嘴巴灭绝一个生物简直太容易了。


    “咳咳……”轻咳一声,曹操回过神儿来,他直接转移话题。“其它的呢?比如镔铁?”


    之所以刻意去询问镔铁,是濮阳一战曹操见识到龙骁营钢质兵器、钢质铠甲的威力,那么……按照曹操的构想,当务之急必是打造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钢铁之师!


    且……沐儿就在锻造坊。


    近水楼台,只要镔铁足够,沐儿几个月内就能赶制出千余套钢质兵器、铠甲……这对于曹操而言格外重要。


    “镔铁的话……”荀彧微微摇头。“有点儿困难……如今兖州能开采的镔铁已经大致开采过了,纵是还有也是其中含有杂质、质量极差的寻常生铁!”


    讲到这儿,荀彧顿了一下。“之前我去询问过陆功曹,这种含有杂质的铁是无法锻钢的,可……偏偏纵是黑市上也买不到上好的镔铁了……锻造坊如今只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锻造坊最近不忙,这点儿曹操是知道的,从沐儿每日很早回家就能看出些许端倪。


    如今,锻钢的难题出在镔铁的上!


    买镔铁的话,一是市面上没有,二是他曹操也拿不出对应的粮食去换,若要继续锻钢,那势必就要寻找到新的地盘,寻找到新的铁源!

    提到新的地盘这个话题,曹操眼眸微眯,他继续开口道:“荀司马似乎与陆功曹商讨过许多次战略规划吧?下一步咱们要征讨的地方?可有定夺呀?”


    说白了,曹操太渴望扩大地盘了……


    偏偏现在因为镔铁的缘故,扩大地盘显得更加重要了。


    “这……”


    荀彧眼珠子转动,略微沉吟了片刻,终究开口了。


    其实,他并不想现在,就把整个战略规划告诉曹操,毕竟……他与陆羽商讨的是赴洛阳迎天子,可如今,天子东归八字还没一撇呢?提出这个战略构想还远未到时候。


    可偏偏曹操今日问起来了……


    还关乎下一步镔铁资源的采集,那……


    “曹公,荀某以为接下来要谋划的地方,首当其冲以司隶一代为主!”


    唔……司隶一代?

    曹操微微一愣,司隶就是洛阳周围一代,可……如今的洛阳是一片废墟呀?要之似乎也无用!再说了,曹操在兖州财力、粮草上尚且捉襟见肘,更别说去重建洛阳了!


    难道……这就是荀司马与羽儿商讨了这么许久,选出的下一个战略目标?

    似乎是注意到曹操面颊上的纠结,荀彧继续开口。


    “曹公试想一下,放眼天下,当此时节,咱们又能去图谋哪里呢?冀州的袁绍?荆州的刘表?江淮的袁术?徐州的刘备?还是长安城的李傕、郭汜?”


    荀彧先是抛出问题,继而自问自答道:


    “这些地盘……曹公都没有机会!不是受制于路途,就是受制于粮草,亦或者是兵力悬殊!便是为此,曹公眼前能谋取的唯有紧贴兖州的司隶地区,也就是这无主之地!”


    荀彧顿了一下,继续细细的讲述。


    “昔日董卓一把火焚烧洛阳,司隶地区早就破败,有实力的诸侯看不上,这边驻守的不过是一群流兵、游勇,最容易攻取,此为其一!”


    “而洛阳城虽是一片废墟,可众所周知……那里的资源却极其丰富,镔铁、矿物……这些战略物资正是曹公急缺的,此为其二!”


    “至于其三嘛……”


    讲到这儿,荀彧卖了个关子。“这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乃是我与陆功曹反复推敲才谋出的战略核心!”


    一提到战略核心……还是羽儿与文若一道谋出的战略核心。


    曹操的眼珠子徒然瞪大,整个人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这其三是什么?”


    荀彧则是眼眸微微的凝起,这一刻,他想到了……那连续几个夜晚与陆羽秉烛夜谈,定下的这成就霸业的核心战略……


    而这战略正是——打通兖州至洛阳的通道,蓄势待发,观时待变……


    然后——迎天子,令诸侯!


  第一百六十六章 貂蝉的身姿,还是那么销魂么

    “曹公,昔日十八路关东联军讨伐董卓,因为一块玉玺争得头破血流,可那时……就在眼前洛阳城的天子却无人在乎,唯独曹公率兵追逐,至荥阳中了那徐荣的埋伏大败而归!这一桩往事曹公可还记得?”


    荀彧主动提及这一则往事……


    曹操的眼眸凝起,这也是他心头久久不能忘怀的地方,似乎,各路诸侯里唯他一个是忠臣,其余的无外乎各怀鬼胎。


    事实上,一个忠臣是救不了大汉的,从那次大败后,曹操就决定了,要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前人从未走过的路!


    这也是曹操内心中从“能臣”跨向“奸雄”的一大步。


    不过……


    这些又与如今打通兖州至洛阳的通道有何联系?


    “荀司马?天子……无论何时都是至关重要的,可洛阳城……不过是曾经的帝都,还是一片废墟的帝都,与那传国玉玺一般无二,要之无用啊?”


    曹操反问道……


    其实,他想表达的是,我现在受制于粮草……


    坦白地讲,我就是个穷逼,要洛阳是真没啥用,我修不起呀!


    “哈哈……”荀彧一缕胡须,直接指明:“曹公,何必要修洛阳呢?哪怕获得一片废墟也是好的,故都洛阳与传国玉玺看似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可实际上它们不一样。”


    “洛阳城毕竟是大汉数百年的帝都,纵是再残破、再废墟,可实际上,比之传国玉玺,他还有一个极大的作用!”


    “什么作用?”曹操一下子好奇了。


    荀彧顿了一下,方才脱口道:“吸引天子!”


    “天子从小养在洛阳,十余岁前从未离过洛阳半步,如今……被那李傕、郭汜掳至长安,必会思归洛阳,而陆功曹以‘五气八运、阴阳五行’推断,三辅之地的干旱还要持续一年半载,李傕、郭汜也将一山难容二虎,兵戎相见,而这些对于天子东归均是一个机会!”


    “必有忠于汉室的臣子会从中斡旋,必有有识之士会协助天子东归洛阳。”


    “大旱之下,李傕、郭汜……各路关中军阀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能腾出手来去阻止天子东归呢?若是在这时,明公已经打通了兖州通往洛阳的道路,抢先一步迎回天子,以此号令诸侯……那……”


    霍……


    尽管荀彧刻意的没有把话讲完,可一字一句均传入曹操的脑海,此间,给曹操心头带来的触动无比震撼。


    奉天子以讨不臣;

    迎天子以令诸侯,虽然……看似仅仅几字之隔,但……此间所蕴含的能量不可估量。


    昔日,陆羽与荀彧提出的奉天子以讨不臣,目的是主动与朝廷建立联系,尊奉朝廷的旨意去征讨叛乱……


    为此……曹操也获得了极大的好处,朝廷扶正了他兖州牧的位置,更是支持他去征讨徐州……


    这也帮助曹操在两年之内迅速的崛起,“曹”字大旗插遍了兖州八郡、徐州四郡的每一片土地。


    今朝,这个大的战略方向要发生一些变化了。


    “奉天子”改为“迎天子”;

    “讨不臣”改成“令诸侯”。


    这在曹操看来,百尺竿头,何止更近了一步呀?


    倘若能把天子迎来,那……大汉朝廷岂不是他曹操执掌?

    谁若是攻曹操,那就是攻朝廷,是叛贼,为天下氏族声讨,有识之士也会同仇敌忾;反之,他曹操攻打谁,则是名正言顺!

    试想一下,昔日攻个陶谦,都需要借老爹假死的名头,费尽心思……


    可若是天子在了,随便编个理由,陶谦就是个叛贼,讨伐他……是奉旨讨贼,天下公理!

    如此一来,借着天子的名义,不断壮大自己的地盘!

    妙……妙啊。


    越是去细想,曹操越是能感受到天子的能量!朝廷的能量!

    这股不可估量的能量,能使得他在乱世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文若,我且问你,关中一山难容二虎,三辅之地遭逢蝗灾,天子东归,这些可是陆功曹的推断?”


    曹操刻意的去询问这点,这在他看来很重要。


    荀彧颔首。“没错,我只是言及这迎天子的构想而已,而这……也只是构想,陆功曹却凭着他的洞悉、他阴阳家学派的推断告诉我,这些构想均能成为事实!”


    呼……


    曹操长长的呼出口气。


    敏锐的他一下子就捕捉到最关键的地方。


    如今,他曹操迎天子最大的掣肘,便是兖州与长安路途遥远、关中局势复杂,可……倘若天子东归,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他曹操的兖州是除了袁绍冀州外离洛阳最近的地方。


    而天子东归中,最、最、最、最关键的一点,是羽儿推断出的关中乱局、三辅大旱、忠臣斡旋!

    若是建立在羽儿全部推断正确的大前提下……


    打通兖州至洛的通道,可就是一步妙棋,开天眼一般的妙棋!


    等待天子东归,曹操第一时间赴洛阳,然后……迎天子令诸侯,那可就开创出另一个全新的局面了。


    只是……


    有那么一瞬间,曹操的眼眸微微的凝起,他产生了一抹怀疑。


    关中乱局、忠臣斡旋、三辅大旱,诚然……这些推断均对他曹操有利,可事实上,这些推断玄之又玄,哪怕是稍微一丢丢的纰漏。


    曹操打通洛阳……便会成为无用之功,这……


    呼……


    曹操再度呼出口气,他左右踱步,整个大堂内气氛骤然寂静了下来。


    一息,两息……


    十息,二十息!此间能听到的唯独曹操的脚步声,与粗重的呼吸声,他在想,在权衡,在做最后的决断。


    而荀彧的眼眸亦是凝起,他一言不发,他知道……无论是他,还是陆功曹,作为谋士,作为幕僚,也仅仅只能把方略提出来,至于是否采纳,是否执行,还是要看曹操的意思!

    三十息!

    四十息……


    终于,曹操的脚步一顿,他已经做出了决断。


    “文若,我打算即刻派往关中更多的细作,同时也派去更多的使者联络天子与一众朝臣,除此之外……我还会让子廉带三万兵马去肃清兖州通往洛阳道路上的重重关卡、各股流民,为有朝一日的天子东归做万全准备!”


    如此这般言语,无疑,曹操相信了陆羽的推断……


    无论是于局势的判断,还是阴阳家“五气八运”的推断。


    这是赌,是一次豪赌!

    可曹操愿意去赌,因为……他的羽儿,在此前每一次局势的判断、分析、预测中还从未让他失望过,这次也会一样!

    “曹公明鉴!”


    荀彧没有说出太多的话,可以说曹操在决策这一项上,从未让他失望过。


    曹操从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荀彧能看出的,曹操必定也能看出,自然能做出最精准的判断!

    “大哥……大哥……”


    就在这时,曹洪匆匆闯了进来,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大笑。


    曹操转身面向曹洪。“子廉,何事这么急,能笑成这副模样?”


    “哈哈哈哈……”曹洪整个有一种快要笑岔气的感觉,“刚刚收到徐州的情报,这不……马不停蹄的就给大哥送来,诶呀……刘备那边这段时间可热闹了……”


    唔……


    刘备?热闹?

    曹洪这话一下子勾起了曹操与荀彧的兴趣……


    “怎么个热闹法?”曹操连忙问。


    “这不是旱灾嘛,下邳、广陵城的庄稼也是颗粒无收……那刘备就想了个办法。”曹洪细细的讲道,一边讲,还是止不住那呼之欲出的笑意。“他学大哥也让百姓们去食用蝗虫,还偷偷的从咱们这边买了不少油呢!”


    呃……


    曹操琢磨着,这有啥笑的?方法都被人抄过去了,这不是间接的帮着刘备渡过了旱灾嘛?


    心头刚刚生出这个想法,曹洪的声音接踵而出。“只不过,哈哈哈……哈哈哈……让我笑一会儿,让我再笑一会儿……”


    曹洪实在忍不住了,他又笑了一阵,过了二十息的时间,他努力的拍拍胸脯,让自己尽量的平静一些,方才开口道:


    “诶呀,大哥呀……也不知道为啥,他刘备就邪乎了,明明咱这边的百姓吃了蝗虫啥事儿没有,可他刘备那边……但凡吃过蝗虫的都中毒了,就连刘备的那俩兄弟也是卧床不起,要不是医治的及时,怕是已经凉透了,哈哈哈哈……”


    啊?

    这……啥情况啊?

    曹操有点懵,荀彧也有点懵?蝗虫不是挺好吃的嘛,而且大补?怎么……刘备那边吃着就会中毒呢?

    不等他们细想。


    曹洪的声音接踵而出。“如今,整个下邳城已经乱成一团了,据咱们细作来报,刘备光着膀子背着荆棘学那什么‘负荆请罪’,还说‘千方有罪,罪在他刘备一人’,可……百姓们根本就不买账,要不是官兵拦着,怕是都能把刘备给活活打死了!这次……刘备是偷鸡不成……那啥啥啥来着!”


    没文化……就是这样,到嘴边的话愣是说不出口了。


    曹操与荀彧彼此互视一眼……


    荀彧张口提醒道:“偷鸡不成蚀把米,打狗不成反被咬,画虎不成反类犬,装逼不成反被……咳咳……”


    这话脱口,曹洪的眼珠子一定,荀司马不愧是文化人,一套一套的……他很佩服呀!


    当然,佩服归佩服,这并不影响,曹洪对刘备的讥讽与嘲笑!


    其实,曹操也想笑,只不过……


    他与荀彧均是淡淡的笑,云淡风轻的笑,因为……他们始终没有搞明白这件事儿。


    为啥兖州八郡、徐州四郡的百姓吃了蝗虫就没事?可……下邳城、广陵城的百姓吃了蝗虫就中毒了呢?


    难不成,这大阴阳师的传人陆羽……施了什么法咒?

    猛地摇了摇头,这也太离谱了吧。


    “荀司马觉得呢?”曹洪还在笑,曹操已经开始主动问询了……


    只不过,问错人了,荀彧就不是农学家,他哪懂这个。


    “曹公,这个问题,荀某哪懂呀,怕是只能去询问陆功曹了,普天之下,除他这个大阴阳师之外,也没有人可以解答了。”


    以前,荀彧觉得陆羽这阴阳师的称号也就那么回事儿……


    现在……经历了这么事儿,出现了这多迹象,荀彧觉得……这阴阳师流派有点儿牛逼呀。


    甚至……比他们儒家一派更牛逼一些!

    “哈哈哈哈……”


    曹操爽然的笑出声来,玄奇归玄奇,高兴归高兴。


    他想的其实更深远一些,如今天下大旱,兖州靠着啃食蝗虫暂时稳定住民心,这事儿……藏是藏不住的。


    其他州郡必定也会纷纷效仿,可……刘备这边……啃食蝗虫中毒,那……就有意思了。


    不论是阴阳家学派的诅咒也好,符咒也罢,但凡只有兖州八郡、徐州四郡的蝗虫能吃,其它州郡的不能吃,那曹操可就太高兴了!

    不能被别人抄作业的感觉,很舒服啊!


    “大哥,大哥……还有呢,还有呢?”曹洪捧腹笑了一会儿,终究是意识到还有别的事儿,不能笑了,该说正事儿了。


    荀彧则是递给他一盏茶,润润嗓子,千万别笑岔气了……


    “大哥……下邳城内还有一桩很离谱的事儿!”


    曹洪朗声道:“人都说吕布的妾室貂蝉国色天香,闭月之姿,大哥你猜怎么着?吕布竟然让貂蝉给刘备跳舞……还是在寝居里跳,这还不算啥,张飞以为吕布要用自家娘们勾引他大哥,挺着那硬邦邦的丈八蛇矛就闯进去了,跟吕布是大打出手,若不是刘备与貂蝉分别拦住,怕是就要捅破、见红了!”


    呵,曹洪的话直接把曹操给说乐了。


    羽儿之前的预料的,下邳城乱成一锅粥……来的这么快么?

    此前,曹操倒是也深信羽儿的这个预测,可……终究想不到,竟然是因为妾室貂蝉引发的争执,还大打出手。


    话说回来,曹操曾在司徒府上见过貂蝉一面,那身姿,那模样……最重要的,她现在是吕布的妻子,似乎……仿佛……好像,诶呀……想想若是能……咳咳……一定很销魂吧!


    咳咳……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想偏了,曹操轻咳一声,继续问道:“后来呢?大打出手后?刘备如何处理的呢?”


    “他把吕布派到了小沛,供给粮草,可这吕布却是色心不改,说什么妻子严夫人死在了濮阳城,一到小沛就娶了曹豹的女儿,在小沛大摆宴席!你说说吕布这厮,丫的就是个混蛋哪,哪有前一刻还让小妾给人跳舞、献身勾引,下一刻……妻子尸骨未寒就娶别人的女儿,混蛋,丫的就是混蛋哪!”


    嘶……


    从曹洪的话中,荀彧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些额外的信息。


    他急忙提醒道:“曹公,这曹豹可是下邳城丹阳兵的统领,手握兵权!吕布公然在小沛大摆宴席,这是向刘备示威呀!”


    “哈哈哈哈……我知道!”曹操爽然的大笑。“陆功曹之前就屡次提到过,下邳城很乱,局势很复杂,刘备原本就把握不住,更别说吕布又搅和进去了……只是没曾想,这乱局来的这么快,一如疾风骤雨,哈哈哈哈……他这边这么乱,我反倒是放心,能把目光都转移到洛阳城那边了。”


    “是啊……”荀彧一边缕着胡须,一边也笑出声来。


    等等……


    他猛的想到了什么。“曹公可忘了?今早刚刚收到的那江淮一线的情报?”


    唔……


    曹操微微一愣,当即回想起来,江淮一线,不正是那封有关袁术大军动向的情报嘛!

    “荀司马说的可是袁术集结兵马,意图北上之事?”


    “正是!”荀彧颔首,他感叹道:“下邳城的乱局还不只是刘备、吕布与那些盘根做节的土著势力,袁术若是再搅和进来,那才真的是乱成一锅粥了!”


    哈哈哈……


    曹操当即大笑,三个女人一台戏!


    徐州城六股势力,都快要组成战国七雄了?


    ……哈哈……这一声大笑,曹操笑的格外清朗。


    可不就是嘛,如今因为蝗虫中毒的问题,下邳城的民心已经暴动。


    再加上吕布与曹豹的翁婿之情,下邳城内部三股派息的内斗,如果……再添上袁术的兵临城下,真的是够他刘备吃上一壶的了!

    至于袁术与吕布、袁术与刘备、刘备与吕布……这中间盘根错节的关系下,会谱写出多么乱的篇章,曹操一时间……拭目以待。


    想到这儿……曹操本想继续笑下去,只是,他又想到了一桩事,一桩他也很关心的事儿。


    “荀司马……”


    曹操的脸色变得肃然了一分。“元让带兵种植的旱稻、水稻?长势如何了?”


    粮食问题……


    这依旧是曹操如今最关注的问题,啃食蝗虫只能解一时之急,可……长远的看,还是得看这稻谷的收成。


    甚至,这稻谷的收成决定着军粮是否充沛,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赴洛阳,迎天子,也需要充足的粮食啊!

    如今,七月中旬,如果按照羽儿的话,八月……这稻子可就能收获了!


    这……


    面对旱稻、水稻长势的问题,荀彧微微顿了一下,旋即朗声回答,唯独八个字,言简意赅!


    ——“曹公放心!”


    ——“长势喜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来,干了这碗毒鸡汤!

    陈留郡,蔡府,书房。


    虎背熊腰的典韦守在门前,密切的关注着来往之人,他的任务是保护陆羽,因为他娘的嘱托,他不敢有半点懈怠!

    今儿个,一大早,陆羽来书房了。


    蔡昭姬、诸葛均、曹沐也在此间。


    如今……


    锻造坊与油坊受制于原材料的限制,一下子闲了下来,诸葛均与曹沐闲来无事,每日便照例来书房听课。


    蔡昭姬胸腔中藏着万卷书籍,信手拈来,也会教他们一些圣人之道。


    陆羽不经常来,不过……偶尔也会来提点下这两位新晋的锻造坊掌事、油坊掌事,算是扩大再生产前的岗前培训。


    不过……看到陆羽,似乎,诸葛均与曹沐的眼珠子里有无限的问道。


    当然,这不关乎学术而是关乎于“蝗虫”!

    没错……现在,整个陈留郡都传来了,兖州六郡、徐州四郡的蝗虫可以吃,而且味道鲜美,大补!可换到其它州郡,就惨了……谁吃谁死。


    下邳城的刘备算是最倒霉的,民怨沸腾……


    可其它一些州郡,也有不信邪的,凭什么曹操治下的百姓就能吃蝗虫,他们治下的百姓就不能吃?你们的胃是铁灌注的不成?

    有不怕死的州牧、郡守……去组织百姓捕蝗,他们不敢拿人命尝试,就让鸡、鸭去吃,结果……无有例外,鸡、鸭被毒死了一片!

    这事儿传来,吃蝗虫就变成一个玄幻故事了!


    而如今,整个兖州、整个陈留郡……所有人关注点、坊间议论的话题都在这蝗虫上。


    凭啥?咱吃了就没啥事儿?难道……咱们兖州人身体壮?

    这理由,百姓们自己都不信。


    偏偏能解答这个问题的,唯独一人——传说中的大阴阳师,陆羽!


    看着诸葛均的满面疑窦与曹沐那一眨一眨的大眼睛,满满的求知欲啊,陆羽决定不告诉他们,让他们去遐想连篇吧!

    “羽弟,你若是知道缘由,就告诉我们吧……”


    蔡昭姬见曹沐与诸葛均吃了闭门羹,张口问道。


    其实……她也很好奇,她甚至特地去回想了许多“阴阳家”学派的古籍、文献,试图从中去找寻一些符咒之法,可……似乎没有一本古籍是记录这蝗虫的咒印!


    没错,现在坊间传的神乎其神……


    很多人真的以为,是有人为兖州六郡、徐州四郡的蝗虫施加了“咒印”,净化了它们身体……故而虫子也能当粮食。


    这种玄奇的说法让人联想到了太平道大贤良师的符水治病、府咒驱邪!

    当然了,知道内情的人自然会把这个“咒印”之法与陆羽联系在一起,更是会背地里伸出大拇指,心头暗呼一声。


    ——大阴阳师陆羽,牛了呀!


    “昭姬姐?你真想知道?”


    终究是心疼着昭姬姐呀,陆羽不忍心让她总是乱想,可别把自己和什么妖魔鬼怪联系到一起。


    蔡昭姬点了点头……


    陆羽转过头又去问诸葛均、曹沐。“你们俩也想知道?”


    同样的点头……


    “咳咳……”陆羽轻咳一声,索性今儿个给他们上一节声情并茂的‘小葵花动物学妈妈课堂’!

    “其实,这很简单!”


    陆羽开讲了。


    “咱们兖州的蝗虫与中原其它城郡的蝗虫都是一种种类,叫做中华稻蝗!”


    “而中华稻蝗有它特有的特点,简单来说,它们会有两种形态,当少量散居时,我称之位‘散居’形态,这种形态下的蝗虫,性格是内向的,温和的,怕人的,这个时候的蝗虫整体呈现绿色状,这种颜色是无毒的,也是可以油炸食用的!”


    “可当蝗虫达到一定的数量产生聚集后,也就是俗称的蝗灾,它们的身体互相碰撞,会导致一些气味挥发,而这些气味进入散居型的蝗虫体内,会引起他们身体的变化,体内会分泌一种液体!”


    “这种液体使得蝗虫的性格、性情、体态都产生了巨大变化,变成了黄黑色状,而这时候的蝗虫就从原本的‘散居型’转变为了‘群居性’,它们也变得外向,变得性情狂暴,变得不怕人,甚至对人会有攻击性!”


    讲到这儿,陆羽顿了一下,继续道:

    “这种颜色的蝗虫是不能吃的,而原因……是群居型的蝗虫体内含有毒素!人类少量服用倒是没什么,可一旦吃的多了就会中毒,继而出现一系列不良的反应。”


    “咳咳……”


    讲到这儿,陆羽回过头望向蔡昭姬、曹沐、诸葛均三人。“你们学废……啊不,你们学会了么?”


    陆羽尽可能的深入简出,把专业术语讲的通俗易懂一点儿。


    实际上,有关蝗虫的昆虫学,单单一本书就比牛津词典还要厚,里面牵扯到的化学公式的计算……特别多!


    上一世,2020年大非洲闹蝗虫的时候,网络键盘家总是提倡出动中华十万鸭军什么的。


    实际上,面对群居性的蝗虫,鸭军根本就不好使……


    群居型蝗虫体内产生的“苯乙腈”味道刺鼻,鸭军闻了就不爱吃了;

    如果鸭军非要吃,群居性蝗虫出于防御的本能,就会迅速的把体内苯乙腈转换为氢氰酸,这个就不是难闻不难闻的问题了,它是有毒的!

    这些进阶的道理,陆羽索性就不提……让昭姬姐他们自己去领悟吧!

    “陆师傅……我听明白了。”诸葛均第一个点头,他悟了……


    不得不承认,在生物学领域,还是男孩子更有天赋一些。


    “也就是说,散居型的蝗虫是可以吃的,而群居性是不能吃的,陆师傅提前就知道这点儿,故而……趁着蝗虫还未成灾,就发动百姓们大力捕蝗,遏制兖州、徐州境内蝗虫的聚集,故而,这边的蝗虫都是散居型的,也就是能吃的类型!”


    “而……其它州郡他们知其然,却不知所以然……只是照搬陆师傅的做法,却不知晓这中间的内涵,照虎画猫,邯郸学步,故而……食用的均是‘群居性’的蝗虫,也就出现了百姓中毒的恶性事件,说到底,他们还是一知半解,并不像陆师傅这般了解的精湛!”


    诸葛均一席话,算是让蔡昭姬、曹沐彻底的懂了!


    当然了,这小嘴很甜哪,陆羽觉得“孔明”这孩子,委实是孺子可教啊!

    呼……


    蔡昭姬与曹沐均是轻呼口气,谁能想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阴阳家的符咒?分明就是陆羽对蝗虫更了解嘛!

    蔡昭姬缓缓起身,女师傅嘛,总是要做个最后的总结陈词:


    “《论语》中就提到,‘四十而不惑’是知其然,‘五十而知天命’是知其所以然,就如同这飞蝗一般,其先得知飞蝗可食,其后才能知晓飞蝗不尽能食,正如‘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你们陆师傅是讲述给你们知其然也要自其所以然的大道理,你们听明白了么?”


    啊……啊……


    蔡昭姬这么一说,陆羽觉得自己好高大上啊。


    果然,不管啥行为,一经文字包装,那可就厉害了。


    “曹沐受教了……”


    “亮也受教了!”


    曹沐与诸葛均缓缓起身朝陆羽,朝蔡昭姬分别行了一个师礼……


    “好了……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了。”陆羽摆摆手,“这段时间虽然缺少一些原材料,不过,你们也不能懈怠呀!昭姬姐说的好,知其然,自其所以然,正所谓默而识之,很多事情要默默的记在心里,反复推敲、体会,去搞清楚它的根本原因!”


    “你们是昭姬姐的弟子,要努力呀,千万不能辱没了师门!”


    陆羽握起拳头,当年他的老师给他打鸡血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


    “切……”曹沐颇为不忿儿,明明年龄差不多大,陆羽倒教训起她来了……


    “弟子明白了。”诸葛均很谦逊的拱手再拜。


    早课结束了,曹沐与诸葛均便缓缓退出去了……


    此间书房只剩下陆羽与蔡昭姬两人。


    “羽弟?你什么时候对蝗虫这么了解了?这可不是先人古籍中记载过的呀?”蔡昭姬眨巴了下眼睛,连连问道……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随着羽弟的慢慢长大,她发现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小弟弟了!


    甚至,羽弟变得神秘了好多,不只是对“蝗虫”的了解,还有……


    “还有阴阳家学派?我记得,我可没替你默写过有关阴阳家学派的书籍?这些旁门左道,你又是从哪学来的呢?”


    前面一句还颇为和缓,后面一句,则有些严肃了。


    在儒门弟子眼里,特别是被“董仲舒”调教过的儒门弟子眼里,其它一切学派都是旁门左道!

    “咳咳……”陆羽挠挠头,要怎么解释呢?

    “昭姬姐,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陆羽想起了前世亲友群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发的心灵鸡汤了,如今,倒是张口就来。“人嘛,一辈子经历过的事情都会影响人生结局,视野决定格局,大格局成就人生嘛!也不是说一切的道理都只能从书上去获得!”


    “再说了,古籍中的知识那是前人开拓、探索,而我们要做的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继续的书写新的篇章……所以呀,昭姬姐,千万不要拘泥于前人的著作,所谓‘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纸上,啊不……书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都是这么个道理!昭姬姐,读书也要灵活一点哪!”


    啊……啊……


    本是蔡昭姬质问陆羽,愣是反过来,让陆羽去说教她了……


    偏偏,纵是天下才女的蔡昭姬此刻竟是无法辩驳,羽弟说的,竟莫名奇妙的有些道理。


    此时的蔡昭姬像极了穿越前……读到鸡汤文时你的模样——没错,干了这碗毒鸡汤!

    “昭姬姐,我还有些事儿,就先走了,晚上见……”


    “今晚吃鸡!”


    说着话,陆羽直接溜出去了……


    只留下蔡昭姬还愣在书房里,口中不断的喃喃着陆羽方才的话。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实践出真知?”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还有……还有……纸上,不对,羽弟说的是‘书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越品,蔡昭姬越觉得……羽弟这几句话博大精深。


    怪不得……羽弟从小就知晓那么多事儿,能从细微的观察中判断出局势的变化……更是能成“隐麟”之名!

    这哪里是死读书,读死书能做到的呀!


    这么想想,她蔡昭姬反倒是有些古板,有些拘泥了。


    不行……她也要进步,要追上陆羽弟弟的步伐,只有这样,才能与陆羽弟弟肩并肩,在未来的道路中一道前行!

    当然了,此刻的蔡昭姬不会知道,他与陆羽弟弟哪里只是肩并肩哪,身体都要连着身体了。


    ……


    踏……踏!


    走出书房。


    “公子……”五大三粗的典韦拱手一拜。


    这段时间,由典韦随身保护自己……陆羽已经习惯了。


    濮阳一战后,曹休与龙骁营将士们一致推选典韦去担任宿卫,贴身保护陆羽,这样他们也能更放心一些。


    陆羽对此倒是没啥意见……


    典韦总是能带给他满满的安全感。


    “公子接下来要去哪?”典韦问道……


    “去荀司马府上吧!”陆羽不假思索的回道。


    这段时间,曹操往关中派去了更多的使者、细作,同时,早已让曹洪点兵,随时进发洛阳,扫清沿途关隘、防护。


    如今,只等旱稻与水稻的丰收,这一路兵马就能西进。


    按理说,曹操也算是为迎天子做出了万全准备……只是,迎天子中间的过程极为繁琐,陆羽还打算与荀彧再细细的商讨下,很多细节……也需要反复敲定。


    这就是所谓的上兵伐谋……


    别看迎天子,曹操与一众将军们领兵前去,不过是一个月的事儿,可实际上,谋士们需要考虑的地方更多!

    外部的局势,内部的变化,一着不慎,都有可能满盘皆输!

    “去备马车……”典韦吩咐身后的侍卫,侍卫即刻小跑着离开。


    陆羽却是脚步一顿,感受着周围炙热的温度,他抬起头看看这烈日的焦阳,就快到八月了……迎天子的第一步总算能迈出去了!

    “旱稻与水稻,就要丰收了!”仰头望天,陆羽自言自语。“大旱了四个月,八月份……雨也该下了吧!”


    不过是四个月的干旱,已经让兖州掉了一层皮,很难想象……两年干旱的三辅之地,他们那边会变成何等凄惨的模样。


    呵呵,想必……天子刘协过的十分凄苦吧?


    呼……


    轻呼口气。


    陆的眼眸微微的眯起,总归……八月的兖州即将迎来大雨,旱稻与水稻也将丰收,这是好事儿呀!


    等等……


    就这么闭眼感慨的功夫,陆羽猛地想到了一桩事儿。


    准确的说是前世农人中流传广泛的一句话——大涝之后必有大旱,大旱之后必有大涝!


    没错……


    大旱涝三年,大涝旱三年,尽管没有科学依据,可这是几千年农人们无比信奉的一句话。


    陆羽试着解析,或许能这样理解。


    地球上的水会以不同形势存在,其总量保持一定,并不断的循环。


    久旱之后一旦开始下雨,由于雨水的长时间未供给,水分在云层中大量的聚集,形成长期下雨,甚至是短期内的暴雨……


    若然不加防范,很有可能导致洪涝灾害!

    这……


    陆羽想到了龙国纪元一九九七年那次洪水,此前,也是伴随着长久的干旱!

    谁能想到当暴雨倾盆,顷刻间都能摧毁堤坝,冲垮房屋!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陆羽的眼眸凝起。


    尽管科学并不能解释旱灾与涝灾之间的联系,可……农人们那“大旱之后必有大涝”的经验之谈,也让陆羽不敢怠慢。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而……恰恰八月暴雨时,旱稻与水稻种植的地方又是紧邻太寿河的池塘,若然出现洪涝,那或许……这四个月种稻的心血顷刻间毁于一旦,不能不防啊!

    心念于此……


    “典都统……”


    “末将在!”


    “你即刻亲自去趟太寿河,面见夏侯将军,让他在八月份务必做好防汛准备!”陆羽一句话脱口,整个人都变得严肃了不少。


    似乎觉得话语的力度还不够,陆羽又补充道:“你就告诉他,我推算出来的,八月即将有暴雨,太寿河会出现洪涝,让他务必第一时间做好防汛,抢收稻谷!”


    “还有,典都统,你带龙骁营将士们也去太寿河那边驰援夏侯将军……”


    啊……啊……


    典韦微微一愣,却是一动不动,他寻思着,现在正大旱呢?怎么……说防汛就防汛了?


    到底是旱还是汛,咋有点儿傻傻分不清楚了呢?


    “没听明白么?”陆羽见典韦无动于衷,再度开口……


    “俺……俺听明白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俺娘说,让俺寸步不离保护着公子,俺若是走了,万一陆公子有什么……”


    不等典韦把话讲完,陆羽直接打断。“你娘就没说点儿别的?”


    “还说,让俺听陆公子的话,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就是刀山火海,陆公子让俺跳,俺也得跳!”


    “这不就得了。”陆羽面色严肃。“如今这太寿河就是刀山火海,能从洪涝中完成抢收稻谷,这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你就说,你跳不跳吧!”


    啊……


    典韦一愣,看着陆羽如此严肃的模样,他整个人也严肃了起来。


    紧接着,他双拳一握,两个字脱口而出。


    ——“俺跳!”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天不仁,万物都是狗,圣人……


    八月中旬,旱稻、水稻成熟,正是收获的季节。


    太寿湖旁,数万亩的良田承载着兖州八郡、徐州四郡的希望,也寄托着曹操对于迎天子的总总构想!

    天空一如既往的炙热,好似这……干旱永无止境一般。


    干燥的天气,干旱的季节。


    突然一阵北风吹来,一片乌云从北部天穹急涌而至,期间,还伴随一道道闪电,一阵阵雷声。


    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布满了天空,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打落了下来,滴入屋檐上,滴入琼楼里,无数窗户被风刮,被雨打的啪啪直响。


    所有百姓、所有农户、所有甲士都仰面朝天……


    所有人都直愣愣的站在了雨地中,任凭雨水啪打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兴奋的直呼、高昂的高喊……“雨来了,雨来了……雨总算来了!”


    这该死的大旱总算过去了。


    “轰隆隆!”


    又是一个霹雳,震耳欲聋,刹那间……雨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的从天空中倾泻而下。


    狂风卷着雨丝,像是无数条鞭子,狠命的砸了下来,像巨蟒在云层间飞跃,一个猛雷猛地炸开。


    “雨太大了……快回家!”


    “是啊,这要下个一夜,那还了得?”


    “斗笠,谁有斗笠啊?”


    田野间,原本还在捕蝗虫的农户们迅速的呈鸟兽散……雨下的太紧了。


    ……


    大雨倾盆!


    天空尤自在不断的咆哮,而雨滴落的速度犹如数十万箭矢从天而降一般。


    渐渐的,百姓们发觉不对劲了……这哪是下雨啊!

    这分明就是把几百条河顷刻间灌注而下呀!


    风在吼,雷在咆哮,天空似乎都在剧烈的晃动,乌云越来越多,犹如在燃烧一般,喷着可怕的蓝色火焰……


    雨也越下越大,接着“轰隆隆”一声,一阵闪电劈断了一棵老树。


    天空在颤抖,大地也在胆怯的颤抖!


    这时……


    很多陈留郡附近的农人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此大雨下,太寿河水必然漫过河堤,倒灌入附近的池塘,甚至冲毁堤坝,引发洪涝……


    而这池塘内周围种植的数万亩水稻,会不会被冲走呢?

    这……这是如今兖州、徐州所有百姓的希望啊!

    “该死……”


    “这要下个没完,稻子就全被冲走了。”


    “诶呀……诶呀!”


    一声声咆哮来自于一间间屋舍,只是……他们的声音根本无法撼动窗外的雨声,窗外的雷电轰鸣!

    这是今年……进入炎炎夏日以来,中原的一场大雨!

    似乎比以往的都要晚了一些,更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猛太多了。


    ……


    太寿河旁……


    夏侯惇紧紧的凝着眉,而他的身旁典韦同样眉头紧皱。


    早在十余日前,典韦就带龙骁营的将士们赶来,更是告诉了夏侯惇一个消息,陆公子推算出太寿河水会出现洪涝……让他做好防汛,做好河堤的加固,更是提前备好足量的沙袋,随时准备堵住太寿河的缺口。


    也得亏是典韦亲自带来的话……


    夏侯惇知道,如今的典韦乃是贤弟的贴身宿卫,贤弟既是让典韦亲自赶来,那……大雨倾盆,这太寿河洪涝的推断,必定是八九不离十!

    可加固河堤,哪是说说话这么容易的?


    自打大哥曹操入主兖州以来,还从未修缮过太寿河的堤坝,夏侯惇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能做的,唯独是动员手下所有士卒抢收稻谷,准备足量的沙袋,以备不时之需。


    古时候,是没有天气预报的。


    所谓对天气的判断,大多是登楼望气,仅仅能看到的是目所穷及的天气变化,而这……最多能预测到两个时辰以内的天气就不错了。


    便是为此,从下雨的预兆出现开始,夏侯惇就带领手下一万余甲士驻守在河堤旁,密切关注着太寿河中水势的变化。


    不少太寿河附近的百姓也纷纷来此,他们的心情与夏侯惇一般无二,他们更清楚,夏侯将军与这些甲士正在守护的是什么?

    雨越下越大……


    呼……


    粗重的呼吸声不绝于耳!

    夏侯惇站在这边,这些百姓们、农户们似乎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一分,一个个紧紧的站在他身后,谁都想去搭把手……出一份力!


    百姓加上甲士,将近两万人都穿着蓑衣分散在河堤大坝上……


    雨越下越大,风雨如注,轰隆隆的雷鸣散成一阵阵的霹雳,让人下意识的觉得惊心动魄,而霹雳仍在咔嚓嚓的响着,把金箭似的闪电从密布的浓云中射向大地,射向堤坝中的每一个角落。


    “特奶奶的,啥也听不见。”典韦用力的咆哮,可如此倾盆大雨下,哪里还能听到彼此间的声音呢。


    若是哪里出现险情,唯有敲锣打鼓,其他人才能意识到,第一时间赶往决堤的地点!

    看着堤坝上数万人井然有序……


    典韦不禁感叹,得亏公子提前推断出了,夏侯将军也算是早有准备,否则……如今的这里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雨水自夏侯惇的脸角滑落,尽管目前看来,堤坝还顶得住,可他始终沉着脸,水位线不断的上升,让他的心几乎紧紧的揪住。


    这一刻,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日老天爷的先人……


    好不容易熬过了旱灾,熬到了旱稻、水稻的成熟,你大爷的,竟下如此大的暴雨,倘若把这些稻谷都给冲走了,未来一年……兖州的百姓、农户、甲士们都得饿肚子!

    地里哪还有那么多的蝗虫任人捕食呢?


    更别说如今他那八拜之交的贤弟还在谋划着大事,大哥更是有意开疆拓土,这一切一切的基础都在夏侯惇身后的稻田里呢!


    雨丝如线,“滴滴哒哒”的拍打在他的脸上、蓑衣上,疼……除了疼之外,还冰冷,这雨水就好像是浸了万年的寒冰一般。


    “特奶奶的,大哥以前总说,什么天不仁,万物都是狗,圣人不仁,百姓都是狗的,这些大道理有个卵子用,特奶奶的,老子能保住这稻田,老天爷你就是狗!”


    曹操以前……总是喜欢教这些族弟们一些圣人之言……


    只不过,夏侯惇、夏侯渊、曹洪这样的……能听进去几分,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不好……”


    忽然,耳畔边锣声响彻,夏侯惇、典韦面色俱是一凝。“决堤了么?”下意识的两人异口同声。


    下一刻,两人几乎同时迈起那冰冷的双腿,急忙往锣声处狂奔。


    果然……剧烈的暴雨还是引发了太寿河的洪涝,一处堤坝受不了洪水的冲击,顷刻间被冲开了一个缺口。


    太寿河水汹涌澎湃的朝着堤坝处奔泻……那里正是旱稻的梯田。


    其实……


    夏侯惇准备的已经够充分了,他手下的甲士第一时间将那些灌着泥土的草包袋子推入缺口,可是水流太过湍急,顷刻间草包袋子就被冲走,情况不容乐观,若然不能堵住这个缺口,那缺口只会变得更大,乃至于倒灌入一旁的稻田……


    呼……


    夏侯惇鼓着嘴,凝着眉,他重重的喘出口气,口中连爆粗口。


    “我日你先人!”


    天空中连续不断倾泻而下的雨水愈发的冰寒,夏侯惇只觉得浑身都是冰冷的,他的牙齿打着颤,可是……比起这一股冷,他的心头更冷。


    不能让洪水倒灌入稻田,这是贤弟好不容易给曹营,给兖州带来的希望!


    环伺左右,甲士们、农人们的眼神中也一个个露出无限的担忧,甚至……这一抹担忧愈发浓郁,就要汇聚成另一种情绪——绝望!

    大旱之后,就连……就连稻田这最后的希望,就连这些稻谷也要被冲走了么?一切都是梦么?

    踏……


    夏侯惇迈出一步,这一刻,他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他脚步迈动,就打算当先跳入河里。


    哪曾想,典韦早就先他一步……“噗通”一声整个人跳入了河里,这下……包括夏侯惇在内,所有人都惊住了。


    下一刻……典韦从河中站起,他个子高,吨位足,愣生生的凭着身躯在湍急的水流中站位脚跟。


    “还愣着干嘛?龙骁营的都特娘的给我跳!”


    尽管听不清楚典韦在嘶吼着什么……


    可下一刻,一个个龙骁营的甲士也纷纷跳入水中,没有一个有丝毫的犹豫。


    “快,手臂都特娘的给我连起来!”


    纵是在水中,典韦还在嚷嚷着,此刻的他就宛若一个带着兄弟与洪水抗衡的战神!


    龙骁营训练有素,典韦一声吆喝,顿时间,几百人手挽着手,连成一堵墙。


    这下,堤坝上的夏侯惇与一干军士们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典韦这是带着龙骁营的弟兄们架起人墙,用坚实的臂膀拦住湍急的水流。


    夏侯惇也想跳……


    哪知道身旁的族弟夏侯廉一把拉住他。“大哥……不能跳啊!万一……万一……”


    夏侯廉的眼睛连连的瞟向决堤处,鬼知道……附近这些摇摇欲坠的河堤还能坚持多久,水火无情!

    “没看到龙骁营么?”夏侯惇厉声咆哮。“怎么着?我夏侯惇的兵就比不上龙骁营么?”


    “大哥……你在上面,我跳下去!”夏侯廉还是紧紧拽住夏侯惇的胳膊。


    夏侯惇看了典韦一眼,“我若不跳?我麾下将士?谁人敢跳?”


    说着话,他甩开了夏侯廉的肩膀,整个人也跳入河中……


    这下,夏侯惇麾下的甲士们一个个也纷纷跳入,水流湍急……他们努力的站稳脚跟,然后去扶住前面……那些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龙骁营战士。


    水越来越湍急,泥土塌陷,水中伴随着垒石……


    每一次冲击都是一次生命的博弈,每每典韦与龙骁营战士们觉得要被洪水给冲走的时候,身后总会有一双结实的双手将他们推起,力拔千斤!


    这一幕感动了堤坝上的所有人……


    不光是甲士……一些精壮的农人们也纷纷跳入其中,堵在了决堤口。


    一个人的力量或许有限,可数以万计的人手连着手,心连着心,这股力量,纵然是无情水火,亦难撼动。


    “堤坝上的,都别愣着……把土袋子往我这边抛!”


    夏侯惇不断的大喊,如此情形下,他竟丝毫不惧,甚至……指挥若定!

    终究是……十余日前早有预测,夏侯惇与将士们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甚至……模拟过许多次决堤时的应对行动!

    顷刻间,无数灌着泥土的草包袋子朝夏侯惇这边抛了过来,夏侯惇与河中的将士们,将这些泥土袋子搭建在了人墙的上游,那决堤之处!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奋战……


    堤坝的缺口被重新堵上,湍急的河流总算也低下了头,流回了他原本的水道……向东奔流而去。


    庆幸的是水位线始终没有蔓过河堤……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雨过天晴,一整个夜晚……


    包括夏侯惇、包括典韦在内,所有的将士、农人面颊上满是疲倦,他们的身上都是泥水,有的脸上还布满了伤痕,他们无比瘫软的坐在地上,彼此倚靠!


    呼……


    见雨势渐渐的小了,夏侯惇不忘吩咐。


    “都起来,还没到胜利的时候呢,来,加固河堤!”


    众人用手撑着身子努力的站起,尽管筋疲力尽,可回头……看看那些没有被洪流冲垮的稻田,一个个面颊上均漏出晴朗的笑容。


    “哈哈……”


    典韦也勉强的挤出一丝笑脸。


    “可累死俺了……”


    “哈哈……”


    欣慰的笑声浮起,总归,因为公子的推断,太寿河堤坝处提前做出了万全准备,这八月的稻子多半是能迎来大丰收了,哈哈哈!

    典韦这边只顾着低头笑……


    夏侯惇则走到他的身边,握起拳头,用那几乎虚脱到绵软无力的拳头,轻轻的锤了下典韦的胸口。


    “典都统,不愧是贤弟手下的第一虎将,有一套啊!”


    说着话,夏侯惇朝典韦,也朝每一个龙骁营的战士竖起了大拇指!

    ……


    ……


    兖州,陈留郡,衙署。


    此刻的衙署中围了不少人……


    荀彧、荀攸、戏志才、毛玠、夏侯渊、曹洪,可以说,除了陆羽之外,凡是在陈留郡的官员几乎全都聚集于此。


    至于缘由,无他,这突然间出现倾盆大雨……给所有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巨大的阴霾。


    “曹公,太寿河河堤久未加固过,此番暴雨必定会引发洪涝,堤坝被冲垮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曹公……需提前做出万全的准备呀!”


    说话的是毛玠,他负责兖州境内的水利、堤坝事宜……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暴雨会引发的连锁反应。


    “太寿河旁的稻谷能保得住么?”


    曹操先问出他最关切的问题……


    “难!难!”一连两个“难”字,毛玠的眉毛几乎是凝成了倒八字。“当务之急,要么是祈祷,太寿河的堤坝能够抗住这洪涝的冲击,要么……提前抢收稻谷。”


    稻谷的真正成熟是在八月下旬,现在不过是八月上旬,为时还尚早……或许颗粒的饱满程度会相差巨大,可……两害相权取其轻,颗粒小就小点儿吧,聊胜于无啊!

    “有没有可能,若然太寿河决堤,元让那边能第一时间堵住堤坝?”曹操再问……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至关重要……


    若然不到最后一步,他还真不敢下令抢收稻田……鬼知道,相差十余天,早熟的稻谷能不能吃?


    摇头……


    毛玠再度摇头:“除非夏侯将军在太寿河提前做出了万全的准备……否则,且不说决堤之时巨大河流的冲击,那可是足以冲垮一切的力量……便是那泥土袋子一时间就不可能预备这么多。”


    讲到这儿……


    荀彧似乎想到了什么。“曹公……毛先生,似乎……陆功曹半个月前曾命人提醒过夏侯将军,让他注意八月防汛,会不会……”


    唉……


    不等荀彧把话讲完,毛玠连连摆手。“不可能,纵是陆功曹提醒,可夏侯将军也必定不会相信!”


    “这怎么可能相信呢?明明七月还滴雨未下,八月怎么就能出现暴雨倾盆,洪涝灾害呢?夏侯将军不会放在心上的……曹公,当务之急,还是……还是抢收稻谷,挽回损失吧!”


    说着话,毛玠眼眸眨动不住的瞟向窗外……


    雨似乎变小了一些,却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


    “曹公再不下令,那……那决堤之口只会越来越大,一旦全面倒灌入稻田,那……那就为时已晚了!”


    “来人……”曹操再不敢迟疑。“传令,即刻命夏侯将军抢收稻田,不论是否成熟,能收多少是多少?还有……妙才、子廉你们速速带所部兵马前去太寿湖驰援!”


    “喏……”


    夏侯渊与曹洪异口同声,此事干系重大,谁也不敢迟疑……


    “踏踏踏……”


    脚步声响动,一干将军迅速的离开此间,调兵驰援!

    一干文官则是站在门前,抬着头眺望着苍穹,老天爷呀,你这是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啊,大旱之后接大涝,这谁扛得住啊!


    等待……


    一炷香,两炷香,曹操的眼眸始终凝起,整个人的心情也揪到了嗓子眼儿!

    终于,在三炷香之后。


    “报……太寿河急报!”一名信使匆匆赶来,他是从太寿河那边赶来的,他没有带竹简。


    准确的说,如此大雨倾盆,纵然是带着竹简也必定湿透了,上面的字迹全都花了。


    一听到急报二字,曹操与众人下意识的朝他走近。


    这信使则是“吧嗒”一声跪倒在地。


    “曹公,太寿河河坝决堤……”


    这话刚刚开了个头,曹操与所有人心头均悬起了一块巨石……


    同一时间,每个人的脸色异常的难看!


  第一百六十九章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决堤?


    终究是晚了一步么?


    稻子已经保不住了么?

    曹操心头生起灵魂三问。


    “现在那边的局势如何?旱稻、水稻都被冲走了么?”曹操无比急切的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信使,心情均提到了嗓子眼儿。


    似乎……如今最好的局面就是能保住哪怕是几百亩稻田!

    可……谁都知道,河坝决堤之下,洪水滔天?顷刻间都能冲垮稻田……保住这几万亩稻田,不过是美好的愿景罢了!


    呃……


    信使有点懵,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射来,整的他心里有点发毛,啥情况啊?

    轻轻的拍了拍胸脯,信使方才继续开口。


    “曹……曹公,稻谷……稻谷无恙啊!数万亩稻田……并没有……并没有被冲走啊?谁……谁告诉曹公冲走了的?”


    啊……啊……


    此言一出,整个衙署一下子静寂了。


    曹操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仿佛见了鬼似的,他瞠目结舌,急忙问道:“河坝不是决堤了么?”


    “是决堤了……可……可又被堵上了呀!”信使忙不迭的回答……


    他发现,他根本就说不完一整句话,总有人打断他,偏偏……打断他的还是曹公,此时此刻,这信使内心中就一句呐喊——丫的,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似乎……曹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应该屡次打断人家信使呀,他当即努力的让心情平定一些。“说,你把话说完!”


    信使这才开口。


    “太寿河河坝决堤,好在……夏侯将军提前做了万全的准备,一万余甲士守在太寿河沿岸,数千沙袋早就准备就绪!”


    “决堤之时水流湍急,龙骁营都尉典韦身先士卒跳入河中……以……以血肉之躯硬挡洪水,众龙骁营将士也纷纷跳入水中,组成人墙!”


    “受其鼓舞,夏侯将军与将士们亦纷纷跳入,无数农人也跳入其中……数千人肩碰肩,手挽手愣是以人墙堵住了这个缺口,辅以沙袋,太寿河洪流并无倒灌入周围稻田!数万亩稻田安然无恙!如今……缺口处正在加固,万无一失!”


    此言一出……


    嘶……


    整个衙署,无数凉气被一干人倒吸一口!

    惊诧,曹操的眼眸中布满了惊诧之色!


    而周围所有官员,特别是毛玠……短暂的目光中竟是没了神采,显然,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全是浆糊!这……怎么可能?


    紧接着的,衙署中一片哗然!

    所有人渐渐的从不可思议中醒转,他们睁大了眼睛,表情无比的夸张,甚至……一贯斯文的荀彧,此刻也张大了嘴巴!


    整个衙署中到处弥散的是一股惊骇到无法呼吸的气氛。


    暴雨倾盆,河坝决堤……


    典韦身先士卒跳入河中,龙骁营将士们紧随其后也跳入河中,然后是……夏侯惇与他的将士们,然后是农人……


    人都说水火无情,可……他们愣是用血肉之躯堵住了缺口!


    好一个典韦,好一个龙骁营,好一个夏侯惇哪,好一干农户!

    哗然,整个衙署,目瞪口呆的哗然。


    等等……


    曹操想到了什么,不光是他,许多人都想到了这点……


    夏侯惇竟是早有准备?

    他竟会提前备好了数千沙袋,更是在降雨的第一时间,率万人兵马聚集在河岸上!随时准备填补缺口!

    这……夏侯惇怎么可能想到这个呢?

    凭着他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在降雨的第一时间做出应急行动?

    还有……似乎,方才荀司马提到了一点,陆功曹曾……曾向夏侯惇提到过,让他注意八月防汛……没错,龙骁营也在堤坝那边……那……


    顷刻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众人的脑门。


    陆羽或许不止是提醒,他甚至将如何防汛?将暴雨倾盆的具体日期一并告诉了夏侯惇,故而……才有了这万全的准备,才保住了这数万亩的良田!


    天哪……


    不愧是大阴阳师陆羽,这次,又被他装到了!

    想到这一层,众人再度倒吸凉气……


    牛了呀,陆功曹,不……是这阴阳家流派,是这“五气八运”、“阴阳五行”委实牛了呀!


    隐隐,一些文官默默的将“阴阳家”这三个字印在了心头……


    他们琢磨着,等过了这一遭,一定得好好钻研下阴阳家的学说,这门学说,可不比儒、道弱!这门学问经世致用,博大精深!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


    曹操心头悬起的巨石总算是安然落地。


    晴朗,乌云密布的面颊上,一下子恢复了晴朗。


    等等……似乎,心头悬起的巨石还没落地呢?


    曹操突然想起了什么,厉声道。“来人,来人?妙才、子廉去抢收稻田的队伍出发了没有?”


    一旁甲士匆匆地道:“禀报曹公,这个时候……怕是已经点兵完毕,该是出了城门了吧?”


    “立刻……立刻喊他们回来,要快!”曹操当即喊道。


    倘若夏侯渊、曹洪带着自己的命令真的去抢收稻田,那就完犊子了!

    侍卫们深知事态的严重性,再不犹豫,飞也似的往门外跑去……


    要知道,夏侯渊的部队号称神速营,三日五百,六日一千,跑起来比兔子还快,想追上他们,可并不容易!


    ……


    ……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陈留郡,蔡府内。


    这一夜,陆羽始终待在正堂处,他站在窗口,眯着眼望着天,感受着冷空气的袭来,他在等待着太寿河的消息。


    “羽弟还不睡么?”蔡昭姬守在陆羽的身侧,很少见陆羽弟弟如此紧张。


    当然了,蔡昭姬知道,此刻陆羽弟弟的心里,念着那数万亩的稻田呢?


    这可是未来一年兖州的希望。


    “昭姬姐不也没睡么?”陆羽反问一声,旋即指着窗外的雨,感慨道:“方才好大的雨啊,电闪雷鸣!倾盆而下!”


    粗略的估算,陆羽觉得……就方才那几个时辰,折合成小时算的话,怕是每小时不会低于200毫米的降水量!


    更直观一点……至少相当于一百多个西湖被倒灌入了兖州!


    如此大的降雨涌入河水之中,水流毫不意外的会变得极其湍急?

    考虑到古代堤坝的质量,考虑到太寿河河堤年久失修,不决堤才怪呢!


    可问题来了,哪怕是夏侯惇这个便宜大哥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可能不能堵上,陆羽心里也没底。


    “羽弟,万一稻田真的被洪水给冲走了……那……”蔡昭姬轻柔的声音再度响起。


    说实在的,她心里也挺担忧的……


    但不是担忧稻田,而是担忧羽弟,这些旱稻、水稻可是羽弟的心血呀。


    “没有万一!”陆羽的回答无比的笃定。“我相信我那大哥,还有典韦,还有龙骁营的数百弟兄们……”


    不知道为什么,陆羽觉得夏侯惇、典韦……还有龙骁营的弟兄们能做到,纵然这件事十分困难,十分凶险,他依旧觉得……能做到!


    最主要的,夏侯惇还是能带给陆羽一些所谓的心安感!

    说起来,这个便宜大哥打仗虽然不靠谱,可是搞后勤还是有一手的。


    如果抛开演绎中杜撰的成分不谈,按照古籍文献的记载,夏侯惇瞎了以后,曹操就很少派他去前线……


    夏侯惇一生担任的官员大抵是裨将、司马、校尉、太守,有此可见,他管理后勤的时间更长,且颇有成效!

    再加上……他整个人有一股子“烈”气,十四岁的时候有人侮辱他的师傅,他二话不说,直接把这人给砍了!


    有此“烈”气在,陆羽觉得……至少在保全稻谷上,他骨子里的那份儿执着,是值得信赖的!

    往这个方向去想,陆羽的心中多少还坦然了许多。


    就在这时……


    “陆公子,陆公子……”


    听着像是曹安民的声音,作为曹操的侄儿,加入龙骁营的时间不长,陆羽对他的印象,也就停留在昔日荀彧的引荐……


    此刻,曹安民匆匆而来,见到陆羽,一刻不敢迟疑:

    “保住了,诚如陆公子所料,太寿河有一处决堤,好在……人手充足,又提前准备好了大量的沙袋,总算是堵住了缺口,现在雨势渐缓,河流也不再那般湍急……数万亩良田保住了!”


    好家伙……


    双拳紧握,陆羽心头暗道一声好家伙,还真让弟兄给堵住了!


    “好……好!”


    陆羽转过身,即便如此,还是难掩心头的亢奋与狂喜!

    这是一种由衷的为弟兄们骄傲的心情!

    似乎想到了什么,陆羽尽量的平复了下心情,走回曹安民的身边。


    “安民,再辛苦你一趟,将此事禀报给曹公!”


    话音刚落。


    “不用报了!”


    一声清脆的声响自门外传来,紧接着是十余厚重的脚步声。


    曹操来了,连带着,一干亲卫也来了。


    他们身穿斗笠冒着雨赶来了陆羽这边……


    “陆功曹,你一定不知道,久旱逢甘露,八月这场大雨带给我曹操的惊喜,都比不上你这惊喜的万一!”


    翻译一下,就是什么特么的是惊喜?

    将不可能保住的稻田保住……这特么的就叫惊喜。


    此刻曹操的语调上扬,他的心情也如这声音一般——高亢、激昂、无限欢喜。


    “哈哈哈……”


    一边笑,曹操摘下斗笠,连蹦带跳的往陆羽这边走来……活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一旁的甲士们吓了一跳,忙拿着斗笠去追曹操……


    水花四溅……


    待得曹操行至陆羽的身旁,似乎太激动了,直接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陆功曹啊,这次能保住万亩稻田,你居功至伟……想让我怎么赏你?”


    这……


    陆羽微微一顿,这说什么好呢?房子、票子、妹子……他都不咋缺,似乎……这样的日子挺好的,没啥追求了呀!


    “曹公……这……”


    陆羽本想说,这本是我的分内之事,谈什么赏赐啊,谈钱多伤感情啊!


    这是策略……老曹就是这样,你越不要赏赐,他偏要给你,而且……还一百二十分的信任你。


    可转念一想……


    别说,陆羽还真有一桩想求的事儿,他的余光瞟向了一旁的昭姬姐,没错……陆羽是想替昭姬姐向老曹求一件事儿!

    只不过……如今,昭姬姐在身边,说出来……可就不惊喜了。


    曹操多聪明,陆羽那小眼神一瞟,当即就看出了他的意思。


    他伸出食指隔空点了下陆羽,旋即……“哈哈哈哈……”大笑着转过身。


    “贤妹,如此半夜,怎么还不睡呢?”


    啊……猛地把话题转移到这边,蔡昭姬微微一愣。


    不过,知书达理的她很快回过神儿,颇有礼数的回道:“回禀兄长,羽弟没睡,我也睡不着……”


    “贤妹怎么能跟你弟弟比呢?他是男人……贤妹是女人,我听你嫂子讲,多睡觉可是对女人的皮肤有好处的……至于你弟弟嘛,皮肤不皮肤的就无所谓了,只要有个聪明的脑袋瓜子就够了。”


    曹操这话脱口,就是榆木脑子也听出来……


    这是让她蔡昭姬早点去休息,人家俩要单独聊呢。


    蔡昭姬微微一笑。“兄长说的有理,那……小妹就去休息了。”


    讲到这儿,蔡昭姬不忘嘱咐陆羽。“羽弟你也不要熬太久了,稻田既已保住,也要早些休息。”


    几乎每天……蔡昭姬都会嘱咐陆羽早些睡。


    就像是熟人见面时,会问你现在在哪发财?吃了吗?离了吗?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当然了,在蔡昭姬看来,十六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古书上讲,多睡眠是能长高的!

    她可不能想弟弟长的像兄长曹操……


    一身英气加持,却个子矮矮的,委实可惜。


    “踏踏……”


    莲步轻移,蔡昭姬徐徐离开。


    曹操示意,一干侍卫退出,守在门前……此间正厅便只剩下陆羽与曹操两个人。


    曹操主动靠近了陆羽一分,这才主动开口。


    “陆功曹的所求,看起来是与我贤妹有关吧?哈哈……不妨说出来!”


    这……


    陆羽微微顿了一下。


    “陆羽的确有一事相求……诚如曹公所言是有关我姐姐的。”


    呵呵,果不其然。


    曹操眼眸微眯,心里嘀咕着,还真是姐弟情深哪。


    姐姐时刻关心着弟弟,弟弟也时刻为姐姐着想,这种姐弟情义,别说……曹操还蛮羡慕的。


    可惜啊,人妻好找,姐姐找不到了呀!


    “陆功曹,不妨讲讲看?”曹操坐下身子,洗耳恭听。


    陆羽的语气则是变得严肃了一分。“其实,我姐姐一直有个心愿,作为弟弟的我想要帮她完成。”


    “是重建太学,重刻太学石经……让天下的士子、让天下的读书人有个精神寄托!同样的,也算是让姐姐沿着他父亲的脚步走一次!”


    霍……太学?

    太学石经么?

    这几个字一出,曹操的眼眸中竟闪烁出一抹迷离。


    太学……那是他记忆深处深深埋藏着的地方。


    昔日的太学里,他与张邈、许攸、胡母班、袁绍、袁术一道学习,他的师傅有人称桥大公子的“桥玄”,有大鸿儒、文人的领袖“蔡邕”,有凉州三明之一的将军“段颎”,有教授他曹操守城技艺的“司马防”,还有名满天下的名士、郑学的创立者郑玄也来太学讲过课……那是一段峥嵘的岁月呀!


    如今,被陆羽这么一提点,登时……往昔岁月浮上心头,跃然于曹操的脑海。


    而……当今天下,那些从太学中走出来的学子,似乎……一个个的成就都是斐然!

    冀州牧袁绍、南阳太守袁术、荆州牧刘表、他曹操的军师荀攸、袁绍的军师许攸、更别说太守之流,根本就无法用数量估量……


    太学这两个字,在天下士人眼中意义深远!


    而羽儿要帮贤妹蔡琰重铸太学,这一条路,也不好走!

    且……这一条路要走,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他曹操必须当先完成迎天子的壮举,只有帝都才能开设太学,重铸太学石经!


    难道……羽儿这是提醒他曹操,是时候该迈出“迎天子”这关键的一步了么?

    又或者是,一语双关?

    心念于此,曹操的眼眸徒然眯起……


    而此时,陆羽的声音再度传出。


    “姐姐重建太学之事任重而道远,首当其冲便是曹公迎天子以令诸侯!”


    “这件事急不得,要一步一步来!”


    “不过……如今中原境内大旱止、洪水涝,倒是……陆羽要提前恭喜曹公了,曹公眼前就有三桩大喜!”


    霍……


    大喜?还是三桩。


    这下,曹操的眼眸徒然睁大,他太好奇了,羽儿口中,这三桩大喜是什么?

    又或者说……


    什么特喵的是大喜?

  第一百七十章 狗一样的东西,相爱相杀

    三桩大喜?


    曹操的眼眸微眯,他用手搭着下巴,洗耳恭听。


    陆羽的声音已经传出。


    “第一桩喜事是河北的局势,如今大旱之下庄稼绝收,大涝之下,纵然南方有些旱稻怕也被冲的不成样子!”


    “而直接造成的影响便是河北局势的动荡,曹公你想啊,袁绍虽然粮多,可架不住他治下的兵多、百姓多,粮食绝收之下,依着袁绍那小心眼的性子,必定是日日担忧,夜夜惊恐……而消除担忧最好的方式……便是……”


    陆羽讲的,特别是有关袁绍的性格论断,曹操大体都同意。


    没有人比曹操更了解袁绍这个老大哥,他的心眼儿就指甲盖儿那么一丢丢。


    粮食绝收,他得疯啊!

    而……消除恐慌、担忧的方式,唯独一条……


    “公孙瓒!”曹操抢先说道。


    呃……此言一出,陆羽一愣,敢情……老曹都会抢答了。


    而曹操的声音还在继续。“当今天下诸侯中屯粮最多的便是公孙瓒了,相传他在幽州囤积了三百万石粮食,袁绍要消除对粮食供给的恐慌……那唯有大举进攻公孙瓒,将他的粮食据为己有!”


    没错……


    陆羽点了点头。


    如果说整个大汉,还有一个州郡粮价稳定,从不大涨大跌,那必定是幽州!

    这还多亏了原幽州刺史刘虞的功劳。


    这兄弟治理州郡有一手,为政宽仁,深得人心,稳固粮价……除了主张以“怀柔”的手段对待当地的乌桓、鲜卑等游牧民族,其它没啥可黑的!


    但……这年头,会治理州郡,不会打仗的诸侯往往命不长,终究,是在初平四年,因为战斗力实在是太渣了,与公孙瓒对阵,兵败被杀!


    连带着,公孙瓒一波将幽州的粮食以及其低廉的价格全部收入囊中,号称屯田三百万石……


    怕是当此干旱时节,所有其他诸侯的存粮堆到一块儿都没他一家肥的。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坐拥幽州就不说了,你竟然还敢这么肥?

    那凭着袁绍那小心眼儿的性子,岂会置之不理?那必须得夺过来呀!


    幽州、三百万石粮食……小孩子才做选择题,袁绍两个都要!


    “诚如曹公所言,北境必陷入乱局,公孙瓒兵力虽比不上袁绍,可他胜在粮草充沛,骑兵骁勇,袁绍真要吃下来……少说也得三、四年,这个期间,无论曹公迎天子也好,开拓疆域也罢,最起码北境可保无忧……曹公说说,这是不是一件大喜事儿呢?”


    霍……


    别说,让陆羽这么一讲,曹操的心情登时变得更晴朗了……


    同时他意识到,羽儿这是在帮他分析局势,陈明……迎天子的可能性。


    “哈哈……的确是一桩喜事!”曹操笑着伸手示意。“陆功曹不妨继续说,第二桩喜事又是什么?”


    “南境!”陆羽不假思索的开口道:“与北境类似,旱灾、蝗灾、涝灾……三灾其下,对南境的打击只会更大,我听闻荆州那边正在闹瘟疫,刘表又是一个守城客……威胁不到曹公的任何行动!唯一……有一些威胁的就是袁术,他手下的粮食储备倒不算少!”


    “可好在,曹公与袁术中间,有吕布、刘备两个缓冲地带,而袁术一贯看不起刘备,凭着他的做事风格,或许会以手中粮食诱惑吕布,帮他攻打刘备!”


    一席话讲到这儿,曹操豁然想到了什么,他实在忍不住打断道。


    “如今刘备尚且自身难保,他的存粮更是紧俏,便是为此……他能提供给吕布军的粮草也是寥寥无几,如此这般的话,哈哈……依着吕布这有奶就是娘的性子,他或许还真的会因为袁术许诺的粮食与刘备决裂!甚至反攻刘备,哈哈哈……”


    “便是为此,这几年南境的局势也不用担忧,哈哈,可以腾出手来……打通往洛阳的道路,着手于迎天子了!”


    曹操爽然的大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继续讲到。“而袁术,狗一样的东西!他就是个貔貅,只进不出的貔貅!喂到他嘴里粮食容易,想让他吐出来难上加难,他许给吕布的粮食多半也就打了水漂,吕布一怒之下又会联合刘备反攻袁术,这就是一个新的故事了,果然是一喜,比北境袁绍那边还要精彩的一喜!”


    没错……


    陆羽想说的,都被曹操给说完了,这次没有装到,陆羽感觉有点儿尴尬了。


    嘴上唯有微微一笑。


    “曹公明鉴,刘备、吕布、袁术……三股势力相爱相杀,或许到时候,下邳城内某些土著势力会豁然明朗,察觉到他们都不是成大事之人,保不齐……还会主动向曹公投诚呢?”


    唔……


    曹操微微一顿。


    想想倒也是……下邳城的势力就不傻,跟着刘备、吕布、袁术压根就没啥前途,他曹操这边才是正道啊!


    只是……丹阳派、名士派、庶人派?


    哪一股势力会向他曹操投诚呢?隐隐,曹操心头还有点儿小期待。


    “陆功曹,继续说,这第三重大喜,我这儿可是洗耳恭听,翘首以盼了。”


    “曹公喝口茶……”陆羽主动帮曹操递了杯茶。


    “等你说完再喝?若是说得好,还喝什么茶?我直接让人送来谯沛三十年的贡酒!”曹操把脑袋凑到了陆羽的脸前,笑吟吟的。


    呃……


    陆羽琢磨着,谯沛贡酒,好像在夏侯惇府邸上喝到过,不就是那古井贡酒么?


    陆羽都琢磨着……等闲下来,给这个时代的酒中加点儿度数!

    这个时代所谓的烈酒,是真的不烈,跟二锅头比起来差远了。


    “曹公,这第三条是与兖州通往洛阳的大道有关!”


    别看兖州与洛阳不过五百里……


    可这中间的关隘、关卡、城关委实不少,虽然董卓焚烧洛阳后,大的军阀看不上这司隶之地,可小股流兵、散勇很多……想通过也没有那么简单!

    曹操的眼眸微微的凝起,倒是对羽儿接下来话,更好奇了一分。


    “曹公,兖州通往洛阳走虎牢关是最近的,只是包括虎牢关在内,中间的流兵不算少!他们虽然不多,可驻守关卡想要通过也要费一番功夫!”


    “不过……因为这旱灾、蝗灾、涝灾,他们如今的境况必定也十分凄惨,日子也更加的艰难,而他们最迫在眉睫要解决的问题便是粮食,按照这个去推断,曹公有粮……就可以以此去与他们谈判,能收编最好,即便不能收编,毕竟粮食摆在那儿,他们与曹公又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自然不会阻拦,让大军行进。”


    “如此一来,大灾之下,兖州通往洛阳的大道反倒是更好走了,这正是第三喜!”


    呼……


    听完陆羽这最后一条,曹操轻轻的呼出口气,他站起身来,左右踱步……


    并不是因为第三条有多么的精彩……


    而是因为这三条大喜全部连在一起,委实精妙绝伦。


    北境无忧,南境无忧,他曹操可以放开手脚……


    司隶地区的游民散勇缺少粮食,那么,就有机可乘了。


    谁能想到,一场大灾……竟是能接连引发的三喜……


    曹操心头悸动连连……有那么一刻,他竟觉得这是天助他曹操啊!


    那还等什么,直接西进,干就完了呀!


    说起来,曹操来此蔡府并不是想刻意与陆羽交谈战略部署,他很纯粹的就是想见见自己的这个儿子。


    有时候,曹操的心情会和寻常父亲一般无二,儿子立下了大功,理应嘉奖!作为父亲,怎么能不来夸奖几句呢?


    可……偏偏,聊着聊着……因为又聊到了战略规划上。


    偏偏,一经攀谈……曹操整个人都豁然明朗了,这种明朗不在于一城一地,也不在于得失,而是在于……对当今世道整个天下局势的了然。


    哈哈……


    五气八运,阴阳五行,羽儿已经带给曹操许多惊喜,可……最让曹操惊喜的一点,依旧是羽儿对局势那敏感的判断以及可怕的洞悉力,这些,才是曹营最不可或缺的。


    “来人……”曹操的脚步一顿,眼神一定。


    “曹公……”几名甲士款款走入。


    “去拿两坛三十年的九酿春酒,今日,我要与陆功曹不醉不归!”曹操朗声道。


    “喏……”


    一言蔽,几名甲士匆匆而去。


    九酿春酒就是古井贡酒的别称,在谯沛十分有名……


    陆羽眼珠子一转,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和老曹今儿个多半得喝大!


    “曹公,要不……”出于对肝儿的保护,陆羽想劝一句。


    哪曾想,曹操直接扬起手。“怎么?今儿个屋里的填房丫鬟勾着你的魂儿呢?”


    呃……陆羽哑口。


    “哈哈哈……”曹操大笑道。“今晚咱们爷……不对,是今晚咱们俩不醉不归,明儿个,我再帮你选来几个模样俊俏的丫鬟!你小子,等着乐呵吧!哈哈……”


    因为太过高兴,也因为是跟自己儿子的聊天,曹操也就不顾及那么多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再说了,他曹操有时候还真盼着抱一个孙子呢!


    毕竟他们曹家从祖辈传下来的传统叫——“隔辈儿亲”!

    嘶……


    突然间,曹操又想到了什么,他的面颊一下子严肃了一些。“我想起来了,今儿陆功曹是特地为我那贤妹求建太学的?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哈哈哈哈……


    曹操一边笑,一边用手在陆羽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但凡迎奉到天子,哈哈,他的第一道旨意必是重建太学,重刻太学石经!哈哈哈哈!”


    曹操笑的格外开怀……


    重建太学又岂是贤妹蔡琰一人的梦想,他曹操……也是心向往之啊!


    就在这时。


    “曹公,曹公……”


    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外面还在下雨,可脚步声却格外的急促。


    听声音,似乎是荀彧来了……


    曹操眼眸微微的睁开,这大雨天,又是后半夜,荀彧怎么来了?难道……稻田那边又有变故?

    他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就在这时,荀彧已经步入了正堂,他急忙取下斗笠,可似乎……因为走的太急,身上依旧满是雨痕!


    “荀司马?可是出什么事儿了么?”曹操急问。


    “出事儿了,十万火急的大事儿!”荀彧凝眉……“关中细作来报,天子,天子的车驾离开长安,已经……已经驶向弘农县了!”


    此言一出。


    哗……


    陆羽与曹操脸色均是一变,怪不得荀彧如此紧张,普天之下能让他不淡定的也只有天子了吧?


    曹操转过头望向陆羽,想要从陆羽的眼中捕捉到什么信息,只是……此时的陆羽眼眸微眯,眼神一下子也变得深邃、凝重了起来。


    根据古籍文献的记载,天子离开长安赶至弘农……这就标志着天子东归的开始。


    而整个天子东归的过程极其漫长,因为牵扯到各股势力,每一股势力又是暗怀鬼胎,如此这般,原本一、两个月的路程,愣是走了长达一、两年之久!

    不过……陆羽琢磨着,天子赴弘农这桩事儿,似乎,比历史记载中的早了几个月呀?


    难道,因为他陆羽这只蝴蝶煽动的翅膀,引发的连锁反应,已经作用到关中,作用到天子东归了么?


    嘶……不至于吧?

    陆羽轻轻的敲了敲脑门,管他呢?


    既然天子已经迈出了东归的第一步,那现在……老曹这边也该迈出这一大步!


    “曹公……”一下子陆羽的脸色变得凝重。“时机已到,早做准备!”


    此言一出,荀彧亦拱手道:“虽天子只是出了长安,暂居于弘农县,看似一小步,实则迈出了东归的一大步,荀某也觉得,如陆功曹所言,时机已到,该早做准备!或许很快,天子就会踏上东归的征程。”


    两个曹操最看重的智囊吟出如此相同的一句……


    这下……曹操可顾不上喝酒了。


    “来人!备马!回府!让子廉、让妙才即刻来衙署见我!”


    此刻,月入眉梢,雨还在下,……整个正堂内到处弥散着一股紧张,一股间不容发的气氛!


    今儿个,这三十年的古井贡酒,曹操是没心情喝了。


    打通兖州至洛阳的通道……迫在眉睫。


    曹操当先踏步离开,荀彧深深的凝望了陆羽一眼,旋即也转身追着曹操而去……


    此刻,清晰可见,曹操与荀彧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可他们的脚步却走的格外的急!

    呼……


    陆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的眼眸微微的凝起……“这一年!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


    ……


    四月大旱,六月飞蝗,七月绝收,八月大涝。


    几家欢喜几家愁。


    比如袁术、公孙瓒都属于比较欢喜的,虽然今年旱灾、涝灾颗粒无收,但……家有存粮,心中不慌!


    相反,袁绍、刘备、吕布、刘表……就有点慌了。


    特别是袁绍……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爷的,旱灾、蝗灾他忍了……毕竟还有旱稻,可……旱灾之后,又一场暴雨倾盆,河坝决堤……数万亩稻田被冲垮,一年的收成顷刻间全都付之东流!

    这……


    袁绍心量本来就小,此刻……他整个人都快炸了!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办?我粮食没了!……其实……没粮食也没啥大关系,可特喵的公孙瓒还有粮食啊,他怎么能有粮食么?凭什么?还有王法嘛?还有法律嘛?不能够啊!


    偏偏这种关头……


    衙署之中,沮授与田丰还在“喋喋不休”!

    “袁公,不过两年的时间,曹操从毫无地盘,一跃成长为坐拥两郡之地,麾下十万人马,依我之见,他才是袁公的心腹大患哪!”


    沮授侃侃而谈……“根据关中、兖州细作传回的消息,天子出长安,暂时屯驻在弘农县,这是有东归的迹象,而曹操派族弟曹洪西进洛阳,他迎奉天子的战略昭然若揭……这份战略精妙至极,我料定曹营之中必有高人指点!”


    “而这份战略,稍作改变,其实运用到我军,也是可行的呀!袁公之于洛阳的距离可比之曹操还要近一分,且沿途通道畅通无阻!”


    言外之意很明显,倘若天子东归,近水楼台先得月……第一个迎奉天子的该是你袁公啊!


    唔……听到这儿,袁绍提起了一分精神,可很快,他又摇了摇头。


    曹操西进?天子东归?跟他有关系么?


    天子能当饭吃嘛?

    再说了,依着袁绍这么骄傲的性格、这么狭窄的心胸,把天子搞到冀州,万一这皇帝一言不合就发诏书,他袁绍是听还是不听?这冀州、并州、青州,是姓袁?还是姓刘呢?

    这特喵的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尽管心里头这么想,袁绍还是点点头,“军师不妨继续说!”


    言外之意是,军师啊,你说归说,但……我听不听,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醉酒仙将,汝颍门阀,冀州才俊


    沮授的话还在继续。


    “袁公,如今陛下既有东归之意,从长安逃出无异于逃亡,而整个天下分崩离析,各路诸侯虽然天天喊着忠君爱国,可实际上他们只是打着皇帝的旗号,壮大自己的力量!有谁真正把天子放在了心上?”


    这话脱口……袁绍抬头瞪了沮授一眼。


    此刻袁绍的心里,用一句时髦的话讲就是——你特喵的就差念我身份证号码了?

    而沮授浑然没有意识到袁绍的情绪,依旧我行我素的开口:

    “袁公,如今咱们的地盘已经大体稳定,力量已经开始壮大,若是咱们西进……去弘农县把天子给迎回来,把皇帝安置在邺城,咱们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蓄士马以讨不庭!”


    “皇帝在我们手里,那相当于朝廷在我们手里,公义大道在我们手里,那时候……谁若是敢忤逆袁公,袁公大可以打着天子的旗号去讨伐他,如此一来,天下谁敢不从?如此一来,袁公就成为这汉室的主宰!如此一来谁能御之?”


    别说……


    沮授这番慷慨激昂的说辞还真的让袁绍有些心动。


    只是,袁绍需要顾虑的是自己的名声……


    毕竟,昔日十八诸侯讨董,袁绍被推举为盟主,一个重要的起兵缘由就是董卓擅自废立,说到底,袁绍压根就不服董卓立的这个天子,甚至……他昔日还想自己也立一个天子,要不是幽州牧刘虞拒绝……怕是十八路诸侯这边也有天子了!


    而……这件事儿造成的最直接影响便是,若然此番袁绍再去救驾……那不是承认了董卓立下的这个天子?换句话说,这不就是……今日的“袁本初”亲手扇昔日“袁盟主”的脸嘛!


    袁绍是个极要脸的人,头可断,脸不能难看!

    不过沮授这话说得的确有那么点儿道理……打脸归打脸,可真把天子迎过来,可以到处打着天子的名号想扁谁就扁谁,想想也不错呀。


    关键是,赴弘农接回天子,袁绍是有这个实力的!

    “咳咳……”


    袁绍正想答应……


    “不可!”两道声音同时发出。


    从衙署中站出的乃是郭图与淳于琼……


    前者是沮授的死对头,后者……则是在袁绍麾下,汝颍门阀一派的代表人物淳于琼。


    当然……在后世,淳于琼还有一个响当当的称号——醉酒仙将!

    郭图与淳于琼彼此互视一眼……


    郭图开口道:“汉室衰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沮军师愚蠢哪,竟然还想着振兴汉室,如此逆天而行,何其困难?当今之世,各路诸侯逐鹿中原,所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四声),如果把天子救到咱们这边,那袁公以后还怎么称王?怎么称孤!”


    郭图讲的已经够隐晦了,说白了就是,袁公是要当皇帝的,丫的……你沮授整个汉室皇帝过来不是添乱嘛!

    这话,听着舒服啊……


    郭图的话说到袁绍心坎儿里去了……


    老袁家四世三公,他再牛逼,再当权臣,还不是个公嘛!咋地,老袁家满门都被董卓砍了,牺牲了这么多,就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想到这儿,袁绍嘴角微扬,心里嘀咕着,郭图深得我心!

    倒是沮授急了……


    “愚蠢,愚蠢!”他性子比较直,指着郭图的鼻子说道:“今朝把天子迎到冀州既合乎忠义之道,又合乎时宜!若然不早去,必然就被他捷足先登了!曹操既已经派人西进洛阳,我料定,曹营中必有高人,此人才能胜我十倍,若然……袁公不去迎天子,那……一旦曹操得到天子,他的崛起将无可阻挡,袁公纵是大好局面也将覆水难收!”


    呵呵……


    这话脱口,袁绍十分不悦的冷笑一声。


    还高人?他袁绍这辈子从来就没把曹操当回事儿过,一直以来,曹操在袁绍心目中就是个跟班儿小老弟,造不成什么威胁!

    不过,他没有反驳沮授,反而把抬起眼环视衙署中的其他人。


    移花接木,借力打力这种事儿,袁绍玩的六得很!


    果然,不出所料,大多数人均是持反对意见,其中的淳于琼连连摇头。


    他也瞪了沮授一眼,旋即朝着袁绍朗声道:

    “明公可想过?如果把皇帝接到咱这儿,他不仅吃咱的、喝咱的,还整天对咱吆五喝六的,咱们呢?就是做点儿小事儿,也得向他请示!”


    “听他的吧,袁公的威仪何在?不听他的吧?咱们就会被扣上违抗君命的帽子!依末将之见,谁若是主张把皇帝接过来,那他就是天下最愚蠢的人!”


    淳于琼是最早追随袁绍的一批人……


    昔日,汉灵帝设下西园八校尉中,排名第二的是袁绍,第三的是曹操,第八的则是淳于琼!

    便是为此,别看淳于琼是个武人,袁绍对他极其信任,他的话还是有极有份量的。


    不迎天子,亦或是,迎天子!


    名义上,二比一!


    可实际上,这场舌战并不是个人战,而是团战……


    沮授、淳于琼、郭图背后的乃是袁绍麾下,汝颍门阀与冀州才干之间的直接碰撞。


    陆羽之前提到,徐州的派系复杂……


    可比起袁绍这边的派系,徐州的派系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且先不说武人,单单谋士,明面上袁绍麾下就分为两股派系,一则是跟随袁绍起家的汝颍门阀。


    其中家世佼佼者有陈留高氏的高干;

    颍川荀氏的荀谌,颍川郭氏的郭图,南阳许氏的许攸;

    以及名士逢纪、审配等,这是袁绍最初的规划、决策和执行团队。


    另一方,则是袁绍谋下冀州后,礼贤下士发觉了本在韩馥麾下的两名能人——骑都尉沮授、前侍御史田丰。


    而这两人正是袁绍麾下的第二股派系冀州才俊……


    前者如颍门阀是袁绍的嫡系,帮助他夺下冀州;

    后者冀州才俊是逐步吸收的人才,为他规划了政治战略,并因此跻身高位!

    前者家世更煊赫,后者能力更出色……又到了熟悉了一山难容二虎!

    故而……两股派系间的争斗也就平平无奇……


    特别是汝颍门阀始终都在明里、暗里的打压冀州才俊!

    他们内部圈子中几乎达成一致,只要是沮授、田丰的意见,那必须反对!不论正确与否,为了反对而反对,汝颍门阀眼中揉不得沙子,容不下更有才干之人。


    如今……


    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抛出,又到了让袁绍做选择题的时候了。


    众所周知,袁绍一向不擅长做选择题!

    他没有沮授那样的高见……


    在他看来,郭图、淳于琼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自己好不容易成为了冀州之主,如果把皇帝救过来?那不是给自己添堵,打自己的脸么?


    呵呵……


    接皇帝这傻事儿,他袁绍反正不干,谁爱干谁干。


    再说了,此间议论的,是他袁绍想搞点儿粮的问题,你沮授说这么一大堆干嘛,能不能办正事儿!先特喵的把公孙瓒囤积的三百万石粮食给我搞过来?

    心念于此……


    “哈哈哈哈……”袁绍笑了,笑里藏刀。“好了,不用争论了,天子不还在弘农么?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东归呢?再说了,与其耗费兵力、粮饷,这么远去将他救来,诸位不妨好好想想,怎么攻下幽州,怎么擒住那公孙瓒!”


    “传我军令,三日后发兵幽州,与那公孙小儿决一雌雄!”


    讲到这儿,袁绍走到了沮授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沮军师啊,天子那儿可没有三百万石粮食啊?保不齐,要救一个朝廷,还得再耗费百万石粮食呢,当此大灾时节,委实不划算哪!哈哈……”


    一言蔽,袁绍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缓缓的走出了此间衙署。


    “哈哈哈……”


    顿时,衙署众人都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讥讽、带着嘲弄……


    似乎,显而易见,一边是三百万石粮食,一边的倒贴三万石粮食,只要脑子没有被驴踢,似乎都会选前者吧!


    不多时,整个衙署已经空无一人。


    “唉……唉……”


    沮授气的是垂头丧气直跺脚,“你们……你们不听我之言,会后悔的!”


    “曹营中有高人,有高人!我料定不出五年,在此高人的帮扶下,他曹操就能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到时候……胜负之术就未可知了!”


    “袁公啊袁公……你会为今日的决策付出代价的!”


    在沮授看来,能替曹操谋划出西进洛阳,能预判出,天子东归的……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角色!


    曹营中,这个帷幕后的高人……深不可测呀……


    而他,也必将引领着曹操走向一个新的篇章!

    越是这么想……


    沮授越是恼火,“唉……唉……”连连的叹息声响彻此间衙署……只可惜,诺大的袁绍阵营?又有谁能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呢?

    ……


    衙署外……


    田丰拦在了袁绍的身前。


    同为冀州才俊的代表人物,田丰一向以直言敢谏著称……此番,他要替沮授说两句。


    “袁公,沮授军师说的其实不无道理,纵然袁公不去迎那天子也无妨……可曹操这两年崛起的速度太快了,依我之见……不如……适当的压制一下。”


    “如何压制?”袁绍脚步一顿。


    田丰这话倒是没有引得周围汝颍门阀一派的攻击,毕竟……曹操的崛起速度也是有目共睹的嘛。


    似乎……适当的压制一下,也没啥问题。


    “依我之见……”田丰正想开口,郭图抢先道。“明公,如今旱灾、蝗灾、涝灾接连不断,咱们这边粮食绝收,曹操那边必定也不好过……不如,主公许以少许粮食,要他曹操把家眷送来冀州,如此一来……曹操的家眷掌握在明公手里?还怕他不听话么?”


    一边开口,郭图嘴角撇来,露出了邪魅的笑意。


    此言一出,袁绍点了点头,觉得颇有道理……


    其实田丰想的与郭图的大抵不差,总归……得压制一下呀!


    “好,好计略。”袁绍罕见的雷厉风行了一次,他当即吩咐道:“来人,派使者去陈留郡,告诉他,天灾不断,咱们可以支持他曹操五万石粮食助其渡过难关,不过,作为条件,他曹操必须把家眷送来冀州……”


    使者派归派,可他曹操会答应吗?

    在袁绍看来一定会!


    兖州素来贫困,这几年曹操到处征战粮食本就不富裕,加上这天灾,兖州明年怎么过活都是问题。


    其实,袁绍还真多了个心眼儿……五万石粮食哪里够百万兖州百姓食用的?


    也只能让他勉强度日,他曹操不是想西进洛阳,想去迎奉天子么?


    没有粮食他迎个锤子?

    “喏……”甲士答应一声,就准备去安排使者。


    就在这时……


    “报……报……”一声通传,一名甲士匆匆赶来。“各地灾报已经完成汇总!”


    唔……


    袁绍的眼珠子一转。


    别说,听到“各地灾报”这四个字,他心里还挺高兴的。


    袁绍就是这种性子,我倒霉不怕,你们只要跟我一样倒霉就行……咱们半斤八两,还是好朋友嘛!


    他当即笑着说道。“看起来……各地遭逢涝灾,情况都不容乐观哪!”


    讲到这儿,袁绍抬眼望向南方,那是他的小老弟曹操的地盘。


    袁绍感慨道:“你们说说,兖州本就贫瘠,他曹阿瞒不是截断太寿河水种稻嘛?哈哈,兖州那河堤有几十年没有修缮过了吧?此番大涝,必会决堤一泻千里,哈哈,他这些稻谷多半也被冲走了吧?”


    “曹阿瞒哪曹阿瞒,现在的他……必定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呢?哈哈……”


    “袁公明鉴……”


    “袁公睿智!”


    “听袁公一语,我等茅塞顿开呀!”


    郭图、逢纪几个马屁精刚刚闻到马屁味儿,就阿谀奉承起来了,很显然,袁绍很受用。


    甲士取出竹简递给袁绍,袁绍摆摆手。


    “不用递给我了,各地的涝灾嘛,直接念!让诸位臣工们都听一听。”


    ……甲士迅速的展开竹简,朗声念道。“淮南受灾颇为严重,水稻全被冲垮,徐州下邳城……泗水堤坝决堤,几乎淹没城池……稻田全毁,兖州……”


    当念到“兖州”这两个字时,甲士顿了一下……因为,粗略的扫过后面的内容,他觉得有点儿诡异了。


    “怎么不念了,接着念哪!”袁绍提醒道……


    呃……


    甲士顿了一下,方才开口。“兖州大雨倾盆,太寿河决堤,但……数万官兵提前准备,堵住了缺口,数万亩稻田得以保全!”


    什么?

    此言一出,袁绍愣住了……


    他的眼眸徒然睁大?而周围的人,也是睁大了眼睛,他们的表情无比夸张……甚至马屁精一号郭图、马屁精二号逢纪也将嘴巴张的巨大,足够塞进一个鸡蛋了!


    顷刻间……


    以袁绍为中心,周围数十米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袁公……”田丰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如此看来……这曹操不简单哪!或许……沮军师提及的那曹营中有高人一事……是真……”


    不等田丰讲完……


    “一派胡言!”袁绍当即呵斥,他才不会相信曹操会有什么高人相助。


    打从心底里,袁绍是看不起曹操的,觉得他就是个宦门之后!太监养子!

    纵是高人,不来投奔自己,而去投奔他曹操?

    这不是瞎了眼了么?


    哼……


    一声冷哼,袁绍冷然道。


    “这次,曹阿瞒挺幸运的嘛,呵呵……我可不信,他以后每一次都这么幸运!”


    讲到这儿,袁绍声音抬起。


    “计划不变,三日后出征幽州!”


    “待我剿灭公孙小儿,再来料理他曹阿瞒,哼!”


    一声冷哼,袁绍的眼眸凝起……眼芒中多了一分杀机!

    而此前的那个甲士怔怔的愣在原地?


    ……袁公方才让去安排使者,去说什么……拿粮食换曹操的家眷,这么看来……似乎、好像、仿佛、应该不用去了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小冰河期肆虐大汉丶我太难了


    徐州,小沛。


    作为地理位置无比重要的一座城郡,这里连接着刘备、曹操、袁术三股势力。


    如今,这里的主人乃是吕布。


    七月大旱,吕布本大喜,在他看来,曹操粮草捉襟见肘,驻守彭城的兵马必然军心浮动,反攻的机会已经来临了。


    最起码,在岳父曹豹的暗中支持下,他吕布想要攻下一座像样的城池!


    可偏偏……


    刘备的下邳城、广陵城遭逢蝗灾,颗粒无收,这就难受了,刘备自己兵马的粮草都要见底,就别说……再供给吕布攻城拔寨了。


    自然而然……进攻曹操的计划也就胎死腹中。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O*m

    此时,吕布与陈宫均站在城楼上,眺望着远方……


    前方百里之处便是彭城,那里是曹军的地盘,曹操特地留下曹仁与三万大军驻守。


    曹仁在城外安营扎寨与彭城互为犄角,凭着吕布现有的兵力,除非等到曹军变故,否则攻下来很难。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吕布不自禁的握紧双拳,猛地砸向面前的城墙,因为太过用力,拳头与城墙碰撞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吕布的双手均感受到了疼痛,可……他完全不在意,因为比起心头的惆怅,这些疼痛算的了什么?

    “先生?你说……是不是邪门了?”


    吕布把脑袋转向一旁的陈宫。“同样是虫子,曹操治下的百姓吃了就无事,可偏偏咱们治下的百姓,刘备治下的百姓吃了就中毒,好生奇怪!”


    “还有……明明大旱之后各地均发生了洪涝灾害,河坝决堤,刘备这边数千亩的稻田毁于一旦,可曹操那边的稻田却是安然无恙!我是越来越感觉曹操那边邪乎的很!”


    陈宫眯着眼……


    他静静的听吕布把话讲完……他的眼芒也望向正前方彭城的疆域。


    似乎,他意识到了吕布要问些什么。


    “奉先哪,很多事情莫说是你,我也想不通……”


    陈宫无奈的把手按在城墙上,很显然,他的心情也不好。“这两年来,曹军那边整个就邪乎得很,好像所有的天灾、所有的人祸他们都能提前预料到一样,甚至,还能把灾害转化为一大裨益!邪乎,委实邪乎的很。”


    灾害转化裨益,陈宫想到的是蝗虫……别的州郡都束手无策,你们兖州倒好,都快把蝗虫捕捉成保护动物了。


    说实在的,陈宫内心中其实很想诋毁曹操,也很想为吕布再画一张大饼!

    可……这两年曹操每一步走的都无比精妙,诋毁?拿什么诋毁呀!


    似乎……他陈宫离开曹操后,曹操反倒是变得更好了。


    无奈……陈宫的心头也是无奈,他甚至抱怨老天的不公,凭什么……让一个坏人不断的壮大,凭什么……自诩为好人的他,反倒是举步维艰。


    他心头所谓的“道”,难道真的不适用于乱世么?


    呼……


    吕布长长的呼出口气。“公台先生,我可听闻袁术派纪灵带五万大军杀过来了……虽扬言是征讨刘备,可……必定要路过咱们小沛呀?咱们该如何应对呢?”


    话题转向了袁术,陈宫的心情反倒是好了一些。


    这两年就数曹操最邪乎,别的诸侯……还好,还好。


    “奉先莫慌,现在该慌张的是他袁术与刘备呀!”


    唔……


    陈宫这话,吕布有点儿没听懂?啥意思啊?


    “先生……这是?”


    “今早刘备又送来军粮了吧?”陈宫嘴角微微的勾起。


    “那点儿军粮也仅够日常开销的!”一提到这事儿,吕布就来气……他双手抱胸,“刘备说的比唱的好听,说是信任咱们,实际上不还是防着咱们。”


    “哈哈……”陈宫笑着反问道:“他做的也没错呀,你吕奉先是只猛虎呀,若是喂饱了,可不就要反噬他刘备了嘛!再说了,下邳城、广陵郡遭逢旱灾、涝灾,粮食储备也不充足了!”


    “先生还能笑得出来?”吕布凝眉……


    “哈哈哈……”陈宫还在笑,似乎看透了一切。“奉先,所谓物极必反……什么事儿到极点总是会反弹的,比如现在……咱们看似漂泊无依,最是弱小,可实际上,咱们是香窝窝呀!”


    “香窝窝?”


    “没错!”陈宫点了点头。“如果预料不错的话,袁术的使者……这一半天也该到了吧?”


    话音刚落……


    “报……”一名小卒通传,“城东五里,斥候发现了袁术军使者……正驶来小沛!”


    唔……


    吕布一惊,联想到方才陈宫的话,连忙问道:“袁术为何会派信使而来。”


    “哈哈……”陈宫扬起手。“奉先,走吧……准备一下,去见见袁术的使者吧,不出意外,袁术这是要送给奉先一大笔粮草呢,哈哈,哈哈哈哈!”


    陈宫一早就算到了……


    如今的吕布夹在刘备与袁术之间……看似缓冲地带,可实际上,吕布的战力并不弱。


    若帮刘备,他袁术就难受了,同样的,换个思路去分析,若帮袁术,他刘备就难受了。


    如此算来,刘备与袁术可不都得争夺吕布么?

    这也是为何,刘备如今遭逢蝗灾、旱灾、涝灾,却依旧不敢断了吕布的粮食!


    而袁术家大业大,拿些粮食出来换取吕布的支持,这种手段……袁术能做得出来。


    “先生……那咱们该……”一边走,吕布还再问。


    “两边的好处都拿,两边都不帮!”陈宫笑道:“曹操不是最擅长坐山观虎斗嘛,现在……你吕奉先也来坐山观虎斗,呵呵,袁术不是什么好东西,刘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咱们就该蓄势待发,一击毙命!”


    一言蔽……陈宫眼眸凝起,一抹锋芒在眼眸中悄然升起。


    诚如陆羽提到过的,旱灾、蝗灾、涝灾过后,这南境下邳城的乱局,将彻底爆发!


    ……


    ……


    初平四年,年末!

    自打数九以来,朔风吹,寒气逼人,又是一个奇冷的冬天。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夏季还烈日炎炎、滴雨未下,苍茫大地上犹如火焰一般,可到了冬天,竟是如此的酷寒。


    一大早,寒风阵阵……


    这种冷是真真实实的扎进血肉里的寒冷。


    呼啸的疾风狂躁的卷着冰霜而来……就像是一把利剑,透支着少得可怜的温暖,使放荡不羁的寒冷汹涌蔓延。


    蔡府内……还算是暖和!


    自秦朝传下来的,只有在秦宫中才会有的“火墙”、“壁炉”、几乎铺满了陆羽的屋落……


    所谓火墙,就是用两块筒瓦相扣,做成类似于管道,包于墙内,与灶台相通,以此来取暖。


    至于壁炉与灶台……整个蔡府,每个屋舍内几乎都有一些,陆羽的屋舍则显得更多。


    尽管如此,陆羽坐在屋内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风。


    “乖乖的……”陆羽一边搓着手,一边感慨道。“这鬼天气……可比寻常的冬天要冷太多了吧。”


    感慨之余,陆羽微微凝眉,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难道……是小冰河期的缘故?”


    没错……


    在华夏大地上一共经历过四次小冰河期!


    第一次是殷商末期到西周初年;

    第二次便是东汉末年的三国时期;


    第三次是唐末至五代十国;

    第四次则是明朝弘治年间!

    如今这鬼天气……似乎,正是历史上的第二次小冰河期。


    陆羽猛然回忆起了许多……


    从汉灵帝刘宏到汉献帝刘协,这几十年里,大汉的气候极其反常……


    动不动就是大旱,要么就是“大如鸡子”一般的冰雹,而每个冬天无有例外,刺骨冰寒!


    所谓反复无常,随便列举一下。


    171年二月,地震、海水溢,河水清;五月,河东地裂,雨雹,山水爆出;


    173年正月,大疫;


    175年六月,三辅之地横遭蝗灾;


    179年春,又发大疫;

    181年六月,炎炎夏日,冰雹下的“大如鸡子”!

    183年,夏大旱,秋,金城河水溢,五原山岸崩;冬,东海、蓬莱、琅琊井中冰厚尺余!

    旱涝冰灾齐至,让本就凄苦的帝国百姓的生活愈发艰难。


    而这些灾害直到汉灵帝驾崩,汉少帝继位……甚至汉献帝继位……非但没有消减,反倒是愈演愈烈。


    究其原因,便是小冰河期反复无常天气的缘故……


    夏日暴旱,冬日暴寒!

    有很多键盘史学家认为,大汉之所以灭亡,其实不关这几任天子的事儿。


    如此“小冰河期”之下,如此灾害频生,汉灵帝也只能一边驾着驴车,一边在裸游馆与嫔妃愉快的玩耍,一边高呼“我太难了”


    ……甚至很多键盘史学家认为……哪怕是他们穿越成汉灵帝,这帝国也得凉!

    “不好……”


    猛然间,陆羽豁然起身,这一刻,他想到的是与小冰河期的冬天相伴的一种疾病——伤寒症!


    没错……正是伤寒症!


    伤寒症是瘟疫的一种,据史书记载,东汉桓帝时伤寒症爆发过三次,灵帝时伤寒症爆发过五次,献帝建安年间伤寒症流行更甚。


    成千累万的人被病魔吞噬,以致造成了十室九空的空前劫难!


    别看小说演绎中,动不动就是一场大战死了几十万人,其实……别看军阀连年混战,可战死的人真没那么多!

    甚至人口的爆降,最根本的原因是小冰河期引发大范围的伤寒症。


    大汉的百姓习惯在伤寒症中间加入一个“绝”字——伤寒绝症。


    而之所以加这个字,是因为,一旦染上“伤寒症”,那……几乎与死并有任何区别,无药可医,无人敢医!

    可以说,三国这个时代……造成死亡最多的就是这“伤寒绝症”!

    “典都统……”陆羽当即大喊道。


    陆羽的屋子分里外两间,平日里,陆羽在里间,而典韦就守在外间……


    此番听到陆羽呼喊,典韦当即走入里间。


    “公子,何事啊?”


    “最近龙骁营中,可有将士患伤寒症?”陆羽直接问道……


    这……


    典韦的脸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每年军营中都会有大量的甲士患上伤寒症,比例的话,大概每十个中会有两个……而一旦患上伤寒症,最后的结局往往只有一个——死!


    这在军营中早已是司空见惯之事,这种病……谁患上谁倒霉。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见典韦没有开口,陆羽又补上一句。“典都统,到底有没有啊?”


    “有……有!”典韦这才回道。“昨日曹休将军来时,他特地与我聊起这事儿,今年天气更冷一些,患病的甲士更多,龙骁营里已经……已经有一百多人患上这伤寒绝症!”


    啥?

    陆羽一愣,一百多人?

    要知道……抛去以前的战损,如今……能打的龙骁营骑士也就六百多人。


    一下子倒了一百多个,想想……陆羽是不光心疼,肝儿也疼!

    “他们现在在哪?”陆羽接着问。


    “在军营中……”


    “没有找医官么?”


    “找也无用……”典韦的脸色格外的凝重,他如何不想救这些战士呢?这些将士的武艺还是典韦训练出来的呢?

    “伤寒绝症是不治之症啊……”典韦再三提醒。


    呼……


    陆羽长长的呼出口气。


    这个时代的伤寒症可不就是不治之症么?只要得了,哪里还有命在……


    不过,庆幸的是……区别于其它瘟疫,伤寒绝症只是体内发寒,高烧不退并不传染,故而……不用像鼠疫一类的,发现时直接隔离焚烧!


    “走……”


    陆羽直接披上一个披风……


    “陆公子去哪?”


    “龙骁营!”


    “我……我去备马车!”典韦忙道……


    “不用了,直接骑马去吧,这样快!”陆羽一边开口,一边已经走出了“温暖”的屋舍……


    “阿嚏……”……


    打开门的一瞬间,顷刻间,寒意袭来,陆羽猛地打了个喷嚏。


    这外面的天气,让陆羽想到了……那春秋战国时期,极北的燕国之地。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莫名的,心头想到的就是这么两句,好特喵的悲凉啊!

    “小冰河期,你大爷的……”心头抱怨一声……既是因为自己身体刺骨的寒冷,又是因为担心龙骁营那些将士的安危……


    “羽弟……”


    似乎是注意到陆羽出门,蔡昭姬房舍的门也猛地推开……“非要这么冷的天出去么?”


    “有紧急的军务……”陆羽随口找了个理由。


    蔡昭姬则快步跑到陆羽的身旁,连带着……将厚厚的皮袄披在了他的身上。“即便要出去,也要穿厚一些……听闻,今年在兖州已经有数万百姓患上了伤寒症……”


    提到伤寒症时,蔡昭姬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泪丝……


    心地善良的她……怎么会不知道,患上伤寒绝症几乎宣告着死亡,这可是数万人哪……


    最重要的,这个数字还再不断的增加。


    “昭姬姐……我没事儿!”陆羽回过头,给昭姬姐留下一个晴朗的微笑。“或许……我是说或许,我能有办法!”


    一言蔽,陆羽最后拉了把昭姬姐的芊芊细手,旋即招招手,与典韦一道扬长而去!


    ……


    ……


    陈留郡,衙署重地。


    此刻,曹操与荀彧、荀攸正在攀谈。


    几折情报传回,例如——北境的袁绍对公孙瓒发起了全面进攻;

    再例如——南境,刘备留张飞守城,带着关羽去与袁术的上将军纪灵对垒,至于吕布……很神奇的选择两不相帮!


    除此之外,还有天子刘协从弘农动身了,他们已经往洛阳进发,只不过,速度很慢,犹如蜗牛一般的缓慢!


    按理说,这几则消息均是极有利于曹操的情报……


    但……整间衙署,气氛却格外的凝重。


    至于缘由,除了这些好消息外,还有一条曹操知道的,和一条曹操不知道的坏消息……


    知道的坏消息是,曹洪率领的一万余先锋军在西进洛阳的过程中受阻了,不是受阻于关卡,不是受阻流兵……而是,受阻于天气!


    太冷了……


    几乎刺骨的冰寒,如此天气下,莫说是行军……便是迈出一步都极其困难。


    甚至……曹洪军中已经有大量的甲士患上了伤寒症,若是再深入司隶,怕是洛阳还没到,他们就全被病魔给折磨死了!


    无可奈何……


    曹操只得让曹洪暂时撤回,可偏偏……如今赶赴洛阳间不容发……


    “该死的天气!”


    曹操一拳重重的砸在案牍上,整个桌案上笔墨横飞。


    受制于天气,曹洪无法挺近洛阳,他曹操也不是钢铁做的,纵然是亲率兵马也未必能赶至……似乎,一下子,原本谋划的“迎天子”的方略……就要付之东流了!


    偏偏这个时候……


    荀彧开口了,而他这一开口,又带来了另一个极端不利的消息。


    甚至,这个消息比之曹洪西进受阻,更让曹操难受一万倍!

    “曹公……”


  第一百七十三章 伤寒症,神医陆羽在线教学

    “曹公,志才他……”


    罕见的,荀彧的声音磕磕绊绊。


    这与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荀文若截然不同。


    登时,曹操的眉头凝起,他有一种极不详的预感。


    荀彧的话还在继续——


    “志才他……他患上了伤寒症!他……”


    “他不让我与公达告诉你,怕耽误了曹公的正事,可……可这种事情……”


    荀彧的话停住了,没有人关心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但……“伤寒症”三个字却让曹操整个人犹如被雷劈中了一般,让他感到无法呼吸!


    志才?他……他患上了伤寒症?


    这……


    在这个时代,伤寒症几乎等于死亡,只不过是慢性死亡,是体内温度骤降,无穷无尽折磨下的死亡!


    他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荀彧。


    “文若,你……你说什么?”


    曹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更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说起来,戏志才尽管来曹营的时间不长,可征讨徐州时,他与曹操几乎是朝夕相处……


    曹操永远忘不了攻取徐州东莞郡、东海郡、琅琊郡时,戏志才那神乎其神的用兵。


    出奇制胜,攻敌之不备!


    同时,他在战场上敏锐的判断力,第一时间根据局势做出变化的能力,纵是曹操也是望尘莫及。


    曹操曾说,若论大局观,论宏观战略,戏志才不如他曹操,可若是细微到在阵前的部署,在交战时谋略的变化,他曹操远远不如戏志才!


    没有人比他们俩这对搭档更合适,更合拍!

    诚然,攻取徐州四郡,羽儿那攻敌攻心的谋略居功至伟,可若是没有戏志才精妙的夺下三郡,奠定了大基调,又何来陆羽那攻敌攻心立下的赫赫战功呢?


    呼……


    呼……


    长长的喘着大气,曹操多么渴望荀彧回答的是……他……他不过是开了一个玩笑,志才他……他安然无事,或者……他……他只是偶感风寒。


    风寒、伤寒,一字之隔,此间判若云泥!


    “曹公,医官已经……已经看过了,他们说……志才活不过一个月了!”


    伤寒绝症比之其它的瘟疫……


    它不是那种即刻就能夺人性命的,它就像是一块冰晶深埋在人的体内,然后不断的变大,不断的腐灼着人的身体,不断的让人的身体变得冰寒!

    头部高热不退,浑身虚弱,体内冰寒,这都是伤寒症的症状。


    “曹公,去看看志才吧……怕是再……再有个几日,他,他就说不出话了。”


    荀彧的话一字一顿,每一句话,几乎都是泪在发声……


    他的眼角更是罕见的早已饱含泪花。


    同为颍川才俊,同为知己难寻,荀彧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挚友离他而去!


    “领路……我……我即刻去见志才!”


    曹操再度双手猛地砸向案牍,这一次,整个案牍都在颤动,在颤抖……


    该死的鬼天气,该死的这伤寒症!


    如果说,这伤寒症只是阻挠了他曹操西进洛阳迎天子的步伐,曹操绝不至于到如此崩溃的情绪!

    可……戏志才若是离去,这是比之迎天子,比之西进洛阳受阻,更让曹操无法接受的!

    或许,曹操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手起刀落屠戮一个无辜之人!

    可……他却绝不会看着有功之人惨死在面前,而无动于衷……


    志才的痛就是他曹操的痛,他能感同身受!


    世人都说曹操无情,错了,曹操的情只是不轻易交付给他人罢了。


    可……戏志才无疑是曹操能把心都交付的那个人。


    荀彧、荀攸连忙领路……


    带着曹操往陈留郡最大的医署行去。


    ……


    ……


    陈留郡,南,十五里,龙骁营军营处。


    惨,很惨!


    陆羽走到这边时,最直观的感觉就是,所有龙骁营骑士面目通红,耳朵更是早就被冻伤了……


    哪怕在账中不出来,可军营的帐子四处透风,这样的环境,再加上格外凄冷的冬天。


    伤寒症不肆虐才怪呢?


    当然,这不出陆羽所料……


    说起来,龙骁营的条件在曹营中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毕竟有陆羽这个金主爸爸,可哪怕是这样,还染上伤寒这么多人,就更别说曹营里其它营盘的将士。


    不夸张的说,陆羽觉得这个冬天,患上伤寒绝症的怕是不会少于万人。


    当然……


    在陆羽的印象中,伤寒症也分轻症和重症,若是轻症其实是有机会治愈的,可……若是重症,那能治愈的可能性极其渺茫。


    只是,这个时期……并没有什么医治伤寒症的方法,故而……往往轻症均会转移为重症。


    此刻……伤寒症患者的营帐中已经有了一些医官,这是陆羽让典韦派人一并请来了。


    “怎么样?”


    陆羽询问医官……


    一名为首医官摇了摇头,他如实讲:“不乐观,如此天气下,伤寒症极难痊愈……纵是服药稳住了一时,可高热不退,还是会持续的反复……”


    呼……


    轻呼口气,陆羽也不为难医官,伤寒症对于这些医官而言,的确有些超纲了。


    “呕……”


    正在说话间,一个身患伤寒症的战士猛然呕吐了起来,先是轻微的呕吐,继而……就托着浑身僵硬的身体往茅房走去,这是上吐下泻的症状!


    医官似乎生怕不懂,急忙提醒道。


    “这种症状算是伤寒症早期,还能够下地,可……不出十日,他的浑身就会冰冷,再难下床,二十日就会奄奄一息,乃至于弥留……”


    唔……


    陆羽微微一顿,下意识的,他脑海中回忆了《伤寒杂病论》中有关这高热不退,上吐下泻症状的论述,继而直接脱口:

    ——“病有发热头痛,身疼恶寒,上吐下泻的,这乃是伤寒症中‘霍乱’一症!”


    ——“霍乱自以吐泻为主症,又有吐泻止后,再次发热的!恶寒脉微而又下利,恶寒脉微依然!而下利停止,这是津液涸竭,宜用四逆加人参汤主治!”


    这边,陆羽是很死板的背出来的……


    他不懂医术……


    但,因为以前大学时期,想泡一个学中医的女孩子,故而特地看过点儿中医的教材,而中医里大名鼎鼎的《伤寒杂病论》,他怎么可能不去看一遍呢?


    美其名为寻找共同话题,这样更好下手。


    当然了,这个故事的结局并不好,这个女孩子只是给陆羽把了一次脉,就把他彻底淘汰了,理由是……陆羽太虚了,满足不了她!


    这……陆羽向谁说理去!至于……之前给夏侯惇那个“补肾”的药方,那就是另一个学中医女孩子的故事了,这个以后再讲。


    当然了……女朋友没有泡到,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最起码《伤寒杂病论》这本书还是印在了陆羽的脑海里。


    今儿个……也真实赶巧了,这症状,正好与第七卷 《辩霍乱病脉症并治》里面讲述的霍乱病极其吻合。

    当然了,陆羽这边是说者无心,毕竟,啥叫恶寒脉?啥叫津液涸竭?甚至……人参汤配四逆,啥叫四逆,陆羽都不懂啊!


    可……一干医官却是听者有意,而且……他们能听懂这些医药学词汇!

    嘶……这是?

    为首医官眼眸一凝……


    ——恶寒脉微而又下利,恶寒脉微依然!津液涸竭!四逆配人参汤?

    似乎,这医官一下子想通了些什么。


    他大嚎一声。


    “来,速速备四逆,熬人参汤!”


    寻常的兵营里肯定是没有人参汤,可龙骁营里要啥有啥?毕竟……钱是从地里抛出来的,花钱买药,买药治病,陆羽从不含糊!

    呃……


    医官这举动属实让陆羽愣了一下,他心里琢磨着,他还没背完呢?

    要不……把这一篇全部给你背完后,你再考虑具体怎么治?

    别……只言片语曲解了《伤寒杂病论》中的精髓呀……


    陆羽本想去拦,可……医官已经跑了出去,一边跑,眼睛里还带着光,特别是为首医官,很明显,他很亢奋……他像是一下子悟出来点儿什么!

    过了片刻……


    四逆配人参汤熬好。


    而这所谓的四逆汤在中医中又称“回逆汤”,主要是治疗脾虚为主的“理中汤”、“小建中汤”、“大建中汤”以及“桂枝人参汤”,其中的主要药分是干姜、甘草、附子、麻黄!

    只见几名医官将这熬好的四逆人参汤递给了方才那名患者……并在他耳边小声言语几句。


    这患者抬起头意味深长的望了陆羽一眼……


    旋即一饮而尽,紧接着,盖上厚厚的被褥。


    而他的周围,一干医官有的蹲着身子,有的则站的高高的,一刻不停的望着这病患的额头……还有的不住的去试着触碰下他那冰凉的手掌。


    整个过程……看在陆羽的眼里,像极了私立医院中,一群医生联合会诊某个很重要的病人。


    “陆公子……”


    典韦想开口提醒陆羽,不用一直在这边一直等着……毕竟这大帐里这么多病患,万一……他们还患有伤寒之外的病症传染了陆公子就不好了。


    可不等典韦开口,陆羽直接摆摆手,示意无妨。


    然后,他就这么站在大帐内,默默的等待,一言不发!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等待,很漫长的等待,罕见的……这一次陆羽很有耐心,他甚至在这个档口,还观察了许多其它战事的病症……并且一一从脑海中《伤寒杂病论》里寻找到对应的篇章。


    也有一些拿不准的,毕竟说到底,他不是医生,只能有一个粗略的观察,还远远谈不到望闻问切。


    就在陆羽都有些疲倦的时候。


    “好了……大汗过后,头上的高热退下去了,手……手也恢复了温度!”


    一个医官大吼一声……


    这下,原本还有些犯困的其它医官一下子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若然……若然真按照他说的,那……这……这特喵的就是个医学奇迹了!

    天哪……


    一下子,所有的医官全部都朝这病患围了过来,有的去触摸他胸口的温度,有的去抚着他的额头,还有的紧紧握着他的手……


    似乎,冰冷手心那回暖的温度……让无数人的心也同时暖和了起来。


    “你……你感觉怎么样?”


    望、闻、切之后……为首医官开始了最后的问询。


    “我感觉……浑身都是暖和的,不是那种滚烫的暖和,是……是那种温和的,似乎……双腿也……也不那么沉重,胸口附近也不再冰冷了!最重要的,再也……再也没了那种上吐下泻的感觉。”


    患者开口了……


    为首医官一扬手。“让他下来……”


    这下,一干医官退后了一步,腾开空间,让患者下地。


    踏……踏!


    “我好像好了,我没病了!”


    激动的声音,坚实的脚步,单单从下地看,似乎……没有半点因为伤寒症而出现的僵硬!


    这下,为首医官高兴坏了。


    “走两步,没病走两步!”


    闻言……那患病的战士兴奋极了,他急忙开始了慢走,先是慢走,然后……是快走,最后是……跑……甚至,他还能大胯!

    从伤寒症这绝症中走了出来,这于他而言无异于在鬼门关前走了一招!

    他高兴的像是个五岁的孩子!


    不过……


    高兴过后,他意识到了一件事儿,似乎……这病症是他们的统领陆羽帮他治好的……


    没错……方才,所有医官束手无策,唯独陆公子念出了一个药方,医官依着这个药方……这才……这才救回了他的一条命!


    想到这儿,这病患连着跳过了几个病床,三步并作两步一般,一个闪身就到了陆羽的面前。


    “陆……陆公子……不……恩……恩公!”


    “吧嗒”一声他跪了,直愣愣的跪了。


    “感谢恩公救命之恩!”


    而直到这是,围观的所有伤寒症患者,甚至……包括那些医官均想起了什么。


    是啊……陆公子随口说出的药方,就解了……解了这不治的伤寒绝症!

    那……他……他的医术将是何等高明呢?


    “想不到陆功曹竟有如此神乎其技的医术,在下佩服,在下佩服……”为首医官当即一拜……


    其余医官连忙也拱手一拜……


    古时候的医者就是这样,不论年龄,不论家世,只论医术的高明!

    你医术高,我就拜你!

    再说了,这让所有医官都束手无策的伤寒症,陆羽能治好……那……他的医术足以这群医官顶礼膜拜!

    “陆功曹竟能治愈这伤寒绝症,若是陆公子不嫌弃,请……请收我为徒!”


    “啪嗒”为首医官也跪了……


    他这一跪,“啪嗒”、“啪嗒”、“啪嗒”……当即,所有医官跪了一片。


    “请……请功曹收我等为徒!”


    能治伤寒症的师傅,这在黑夜里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再说了,古时候的医者往往都有着提壶济世的崇高梦想,想要为世人解决疑难杂症,如今……这个冬天里,最肆虐的不就是这伤寒症么?

    而能解伤寒症的神医就在眼前,这……怎么能让他们不心悦诚服,不去拜师学艺呢?

    这下,跪的人太多……


    陆羽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抬眼的功夫,他注意到整个大帐内剩下的那些身患伤寒绝症者,他们正用极其渴盼的目光望向陆羽这边。


    呼……陆羽轻呼口气……


    差点儿忘了正事儿了,他是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收不收徒的待会儿再说,为人医者,第一时间当救治病患!”


    “都给我起来,现在……这大帐内六十余龙骁营兄弟,就是病患!”


    此言一出……


    “谨遵师命!”


    异口同声……


    一干医官齐刷刷的站起……


    陆羽也不迟疑……当即走到另一个病患的身前,他不懂医,不过他能装逼……啊不,他能口诵医方!


    就在所有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中,陆羽的声音接踵而出。


    ——“此病患,胸脘部按之疼痛,脉象起伏大,关部脉象沉重,此为伤寒症中‘结胸’之症状。”


    ——“邪气盛实,邪热内陷,就会成为结胸,病发于里,正气不足,误用下法,就会变成痞症!”


    ——“结胸之法,颈部也会强直,如同柔痉一样,以攻下治疗强直就可转为柔和,可用大陷胸丸!”


    陆羽都不知道“大陷胸丸”是啥,也不知道,啥叫强直、啥叫柔和。


    不过,这不重要,他身边这群医官知道就行。


    果然,他的话刚刚脱口,就有医官从木箱中取出一粒粒黑色的药丸,就好像是济公开胃丹!


    紧接着,医官嘱咐病患几句,病患便将此药丸吞服……


    似乎……无比信任陆羽的诊治。


    然后……下一个!

    如今……已经不用验证了,他们只需要按照陆羽的吩咐去做即可!


    陆羽接连看了十余个……


    好在,方才几个时辰提前查探了他们的病症,早已一一对上号,此番不过是《伤寒杂病论》中片段的背诵,这难不倒陆羽……


    甚至……


    医官们用药、煎药之时,陆羽还会吟出一些《伤寒杂病论》的总纲……


    ——“脉有阴阳之分,大体说来,凡脉象表现为大、浮、数、动、滑的,为有余之脉,属于阳脉!”


    ——“凡脉象沉、涩、弱、弦、微的,为不足之脉,属于阴脉!”


    ——“伤寒病患,凡能饮食而大便秘结的,名叫阳结,十七日时,病情会加重!”


    ——“凡是脉象沉而缓,不能饮食而身体繁重,大便应结不通者,名为阴结,十四日时病情就会加重!”


    ……


    此刻,所有医官仔细聆听。


    正所谓——神医陆羽在线教学,伤寒绝症不攻自破!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是时候与孟德诀别了

    陈留郡,此城最大的医署内。


    曹操与荀彧、荀攸赶到时,已经有很多伤寒患者躺在这边,整个大堂一片凄然。


    曹操没有迟疑,在荀彧的领路下直接向后堂走去,那里有一处偏房,而里面躺着的正是身患伤寒绝症的戏志才……


    听闻戏志才患上此绝症,平日里与他私交甚好的夏侯惇早已守在厢房内。


    伤寒症发病的速度慢,可每时每刻病患都会无比痛苦,夏侯惇是想陪着戏志才渡过这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刻!

    曹操行至门前时,戏志才正在与夏侯惇交流着什么。


    “鸟可择木,木岂能择鸟?同主相辅处,得主同益处……咳咳,夏侯将军,你不懂我戏某啊!”


    “戏某这一生能辅佐明主,从一而终,纵是只有一年,那也完成了戏某平生之夙愿,春蚕至死,蜡炬成灰,吾于此生,竭尽所能,唯恨……唯恨……”


    沧桑、哀婉的声音……


    这声音传入曹操耳中……


    他的脚步一顿,他似乎心头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征讨徐州时,他就知道戏志才的身体不好,可他每天依旧是军营中第一个起身的。


    甲士巡夜时,又总能发现,军师大帐内烛火熄灭往往都是后半夜。


    甚至有许多次,还是曹操听闻戏志才还没有睡,亲自赶去他的大帐为他熄灭烛火。


    每时每刻,他似乎都在思考……


    思考破城、思考战场上,每一个谋划中出现的纰漏,往往一场战斗,他会提前在脑海中反复推演一百多次,每一个敌军的反应,他都做出了至少三套不同的应急方案。


    而这促成了他阵前那不可思议的敏锐反应。


    很多时候,临阵之时,有戏志才在,曹操心里就有底!


    己方会怎么打,重点打哪?难点在哪?

    敌方会怎么打?变化在哪……


    都藏在军师戏志才的脑海里。


    一场仗还没打,戏志才往往已经算到了最后一步……


    而这,是让曹操最佩服的地方。


    便是为此,征讨徐州的过程中,曹操与他几乎朝夕相处,两人的交谈早就不限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他们天南地北的海聊,聊时局,聊某个人物,甚至会聊到徐州城里别人家的媳妇!


    挚友……


    可以说,在曹营中……


    除了那些族弟外,戏志才是第一个让曹操心头,生出如获挚友感觉的人。


    而……如今,自己的挚友身患绝症,不久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想到这儿时,屋内戏志才的声音接着传出。


    “夏侯将军,其实……戏某,戏某也有恨……”


    “恨我不能拖着这病躯,完成主公的大业,恨以后不能……咳咳……不能再为主公献计献策,也恨……也恨要与孟德诀别!不过……不过……”


    戏志才一边开口,他已经开始不住的咳嗽,哪怕是隔着一扇门,曹操都能感受到他身体的虚弱。


    “志才……”曹操再也忍不住跨步进入其中,双手紧紧的握住戏志才的双手,而这么一握,曹操感受到的是他身体的冰冷,是那种温度骤然而降的冰冷。


    “志才……你受苦了!”


    感同身受,戏志才正在遭受的折磨,曹操与他一样难受……


    或许这……就是曹操与戏志才之间特有的情义吧。


    ……


    “曹公,曹公……”戏志才努力的试图撑起身子,只是……他哪里还有力气,即便是如此,他下意识的开口道:“曹公……我……我不过是风寒,休养几天就好,就好……西进洛……洛阳?如何了?”


    比之方才的声音,此时戏志才的声音细若游丝,很明显,他的身体正在急转直下。


    可哪怕是这样,戏志才始终嘱咐所有人,不要告诉曹操!

    甚至……如今,他最担心的还是西进洛阳的进程。


    或许……在患病的那一刻,戏志才已经想明白了,既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那就学会接受这一切吧。


    可……


    从曹操的表情中,戏志才能看出来,文若……没有听他的,把真实的病情告诉了曹操。


    “哈……”


    戏志才勉力的挤出一抹笑容。“曹公一贯爱笑,怎么今日……如此愁眉?曹公还会哭嘛?啊……”


    这种时候,戏志才竟……竟还开起了玩笑。


    “志才,你莫要多想,安心养病!”握住戏志才的手更用力了一分,曹操真的害怕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哈哈……没事儿的,曹公不用为我担忧。”戏志才的声音还在继续。“辅君身侧,伴君前行,已然不枉我这一生。士为知己者死,又有什么遗憾的呢?这些,不都是上天注定的事情嘛!”


    讲到这儿,戏志才努力的抬起头深深的看了荀彧一眼。


    “文若……”


    “志才……”荀彧闻言,也上前一步,也将手紧紧握在了戏志才的手上。


    戏志才继续道:“我嘱咐文若的事儿,文若要记得……我不能替主公献策,接下来,就……就看他的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奉孝……奉孝胜我十倍!”


    戏志才很清楚自己的身子,那体内的冰寒正迅速的蔓延向他的五脏六腑,很快……他就会冻的说不出话来,他的脑袋也会因为滚烫而晕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嘱托……算是最后的嘱托。


    “好……好……”荀彧的声音饱含颤抖,他喃喃吟出那八个字:“诚如你嘱咐,志……志才不死,郭……郭……”


    他本想说志才不死,郭嘉不出……可终究一句话还没脱口,已经泣不成声。


    志才不死,郭嘉不出,是戏志才与郭嘉小时候的约定,而这个约定,同为颍川才俊的荀彧亲眼见证。


    “好了……”戏志才转过头再度望回曹操。“天命难改,孟德……孟德不必难过,我……我也只是顺应天命罢了。”


    “是时候与孟德诀别了……走吧,孟德你走吧,你还有许多大事要操持,这里就……咳咳……就留下我一个人好了!让我静静的来,静静的离去!”


    “有文若在,有奉孝在,也有……也有陆功曹在,我……我走的很安心、很……很踏实!”


    诀别么?


    曹操知道戏志才的心思。


    身患伤寒症……每一时都比前一时痛苦、难受、煎熬……


    志才他……他是想把那个“运筹演谋,鞭挞宇内”的样子留在曹操的心头,而不把自己最柔弱的一面显露。


    自始至终,他都是个要强的人。


    曹操默然,他最后的凝望了戏志才一眼,转过身,迈着低沉到极致的步伐朝门外走去……


    一干人均默契的离开!


    静静,戏志才想静静的结束他这刹那间闪烁、霎那间辉煌过的一生。


    行至门外……


    “砰”的一声,曹操的拳头猛的砸在医署的墙壁上,咚……的一声,剧大的一身闷响响遍这后堂。


    一些同样是伤寒症患者的人……把目光望向曹操。


    可仅仅是一眼,他们又低下了头……


    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该死!”曹操罕见的震怒……


    这一刻,他想日天,日老天爷!

    可……可……这该死的鬼天气,不会因为他的愤怒而改变!

    无奈……顿时间,一抹无奈到无以名状的感觉席卷全身。


    痛苦,曹操比每一个伤寒绝症的患者更痛苦。


    他紧紧的闭上双眼……


    可这闭眼的瞬间,昔日……戏志才与他相见时的画面历历在目。


    曹操记得,先是羽儿告诉他……颍川才俊中有一个谋主……即将到来。


    然后……荀彧便将戏志才举荐给了曹操,那一夜,两人纵论兵法,也是那一夜,让曹操对戏志才的兵家才学佩服的五体投地。


    曹操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夜的终章,戏志才跪在自己的面前,他口中的话格外铿锵。


    ——“士为知己者死,得主公器重,吾,必尽全力,必尽我所能!”


    还有方才,在门前,曹操听到的戏志才与夏侯惇的对话。


    ——“恨我不能拖着这病躯完成主公的大业,恨以后不能再为主公献计献策,也恨……也恨要与孟德诀别!”


    孟德嘛?曹操喜欢听志才如此称呼他……没错,比之主从,他们更像是挚友,更像是兄弟啊!

    念及此处时,曹操的眼眶中已经闪烁起朵朵泪花。


    “医官何在?医官!何!何在!”


    咆哮式的呼喊……


    “曹公!”几名医官匆匆而来……


    “不惜一切代价,不论用什么珍贵药材,一定……一定让志才……”


    讲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他本想说一定让志才痊愈,可……这鬼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伤寒症乃是绝症,怎么可能痊愈呢?

    “尽可能的……尽可能的减轻志才的痛楚?你……你听明白了嘛?”


    一言蔽……


    医官重重的点了点头,却是默然不语,其实……哪怕是减轻痛楚,依着他的医术,也……也做不到啊。


    话说回来,面对这伤寒绝症……天下又有何人?能做到呢?


    “大哥……”


    就在这时一道苍劲的声音从曹操的身侧传出。


    是夏侯惇的声音,不等曹操回话,夏侯惇的声音继续传出。“或许……或许军师这伤寒病能治……也……也说不定啊!”


    啊……啊……


    此言一出,别说是曹操了,就连一干医官也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夏侯将军不懂医……怎么能胡言乱语呢?

    “夏侯将军,戏军师患的是伤寒症……不是风寒症!”


    医官回了一句,意思很明白的,丫的……不要用你的业余挑战我吃饭的家伙好嘛,你要真说能治,那……你治一个啊,这伤寒症你要能治好,医官觉得他都敢倒立洗头!


    “本将军说的就是伤寒症,没跟你开玩笑……”


    夏侯惇反驳了一句……


    “元让……”


    夏侯惇笃定的语气中与莫名其妙的信心,属实给曹操带来一丝希望,曹操忙问道:“元让?你能治这伤寒症?”


    摆手……夏侯惇连连摆手。“我肯定不行……”


    那……


    曹操微微凝眉,似有驳斥之意,夏侯惇的话却是继续传来:“我那二弟保不齐能治……”


    二弟?


    曹操下意识想到的是族弟夏侯渊,或者夏侯惇他亲弟夏侯廉……


    可又不对,他俩的话,夏侯惇不会用“二弟”这样的称呼,而是用妙才,或者廉弟……那……二弟是谁呢?


    等等……


    曹操下意识的想到了某一件事儿,某一件让他曹操抓破头皮的事儿。


    没错,正是五个月以前……族弟夏侯惇与他长子羽儿义结金兰之事!


    那时候的曹操几近抓狂,却又束手无策!

    元让口中的二弟岂不就是……


    不等曹操惊诧,夏侯惇的声音接踵而出,偏偏接下来的话,让曹操更加惊讶。


    “大哥,我二弟陆羽懂医术啊,在我看来,他的医术莫说是这些医官,就是当世颇为有名的华佗、张仲景都要甘拜下风!”


    霍……羽儿会医术?


    曹操的眼睛徒然睁大,铜铃那么大……


    他感觉听到了一件无比匪夷所思的事,羽儿……怎么可能会医术呢?


    就算会医术,凭着他的年龄,最多也就是略通皮毛,也不至于……像元让说的这么玄乎吧?

    还……还华佗、张仲景甘拜下风!


    要知道……这两位一个在民间游历,一个在长沙郡医治病患,世人分别称呼他们为“神医”与“医圣”!

    在大汉,凡是称号中带个“神”字、带个“圣”字的,那可了不得呀!


    而羽儿才多大呀?纵然是过目不忘看过几本医术书,可实际上能医治过多少人?他又怎么可能……在医术上超过那两位呢?

    “元让,不可胡言乱语!”曹操的语气变得凝重了许多,若非眼前的是夏侯惇,他估计都要派人拉下去军棍伺候了。


    “大哥,我可没胡言乱语!”夏侯惇挠挠头。“我那二弟真懂医!”


    “何以见得?”曹操反问……


    夏侯惇则是把嘴巴凑到了曹操的耳边。“大哥是知道的,我这些年……总是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听我二弟讲这叫‘肾虚’,他……随口给我开了个方子,我……我和我的小兄弟都惊呆了,紧接着……都站起来了!”


    说着话,夏侯惇捏了一把自己的肾。“现在的我,刚猛的很,我那小妾此前问医,就是因为我……”


    夏侯惇本想说就是因为我“大力出奇迹”所致……可说到这儿,曹操直接喊停!

    这……也太扯了。


    陆羽就算能治肾虚,可……伤寒症不是肾虚啊!

    曹操不懂医,却也知晓……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部位!


    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曹操本想反驳,夏侯惇的语气却变得更加郑重。“大哥何不去蔡府走一趟?能不能治,一问便知,我这二弟我最清楚,他既然能治的了我的肾,那……他多半也能治的了军师的伤寒!”


    凭着夏侯惇的理解……


    俨然,治疗肾虚的难度是要远远大于治疗伤寒症的……


    也不怪夏侯惇这么推断,伤寒症患者虽多,却比不上肾虚的患者多,以龙之国度为例,所有医院中,往往各地的男科、同济医院特别受人欢迎,而且……很贵!

    为啥知道这些,因为作者君有一个朋友……咳咳……你们懂得!

    正所谓十肾九虚,依着夏侯惇这无比清奇的脑回路,陆羽能治好肾虚,那……想必治好伤寒症也不再话下了吧?

    这……


    看着夏侯惇如此笃定,曹操本就要脱口的那“喊停的话”登时间止住了。


    死马当成活马医……索性,就让羽儿试上一试,再说了,还有更坏的结局么?

    当然了……


    即便是生出这样的想法,曹操还是对“羽儿能治伤寒”这一条不报太大的希望。


    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元让,咱们一道去陆功曹那儿问上一问。”曹操当即吩咐道。


    “好,好!”夏侯惇赶忙领路。


    踏踏踏。


    脚步声越来越远,很快,两人便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曹操与夏侯惇走后,那医官直愣愣的呆住了。


    他方才离曹操太近了,故而,夏侯惇的话他听得真切……


    这……


    他有点儿想不通。


    这……能治肾虚?与能治伤寒症之间有关系么?


    摇头,拨浪鼓似的摇头。


    尽管夏侯将军信誓旦旦,可他这儿始终觉得离谱,就是离谱!


    “外行……夏侯将军不懂医,这是外行指导内行啊!”


    “再说了……陆功曹?他……他才多大呀?纵是学过医,那也不过是一些皮毛……怎么可能治好伤寒症呢?这不是病急乱投医么?”


    “唉……怎么曹公也……也跟着夏侯将军一起胡闹起来了,这……这伤寒症自古以来便是不治之症,哪是那么容易救治的呢?”


    这一刻……一个大胆的想法再度出现在他的脑门。


    若是陆功曹能治伤寒症,那他……就在这大冬天里倒立洗头!


    “胡闹……胡闹啊!”


    医官口中尤自喋喋不休。


    此刻……医署中的荀彧、荀攸彼此互视一眼。


    “公达,你觉得陆功曹能治好志才么?”


    “说不准……”荀攸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惜字如金。“只不过……但凡是涉及到陆功曹的事儿,总是会出现许多不可思议!叔叔,你说呢?”


    呵……奇迹是么?

    荀彧的眼眸一下子眯起,公达说的没错呀,这小子身上出现的奇迹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次……也会一如往昔么?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别说……经过荀攸的提醒,荀彧对陆羽医治志才……倒是充满了期待!或者说,这是他们唯今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一百七十五章 医圣张仲景,拿来吧你!


    兖州,陈留郡,蔡府。


    如今,龙骁营六十余身患伤寒病者,因为陆羽的口述,一众医官徒弟的下药,已经治好了四十余人。


    说起来,这四十余人均是轻症阶段,对症下药,见效极快……不出半日已经浑然没事儿人一样!

    可……还剩下十几人,均是重症,有的甚至已经无法下地,无法开口。


    莫说是陆羽,就是其他医官也不能判断,这些病患具体的症状,或者说……他们中出现了许多《伤寒杂病论》中没有出现的病状,亦或者是几个病状同时发作!


    如此这般,就算是陆羽……也不知道,对应的是书中哪一个段落。


    而身旁的这些……医官,或者说这些“老徒弟”……


    对伤寒症又没有什么研究,轻症或许还能凭着《伤害杂病论》中的精妙论断去医治,可面对重症,也是两眼一抹黑,帮不上太大的忙。


    如今,这十余人均被送来陈留郡的蔡府,蔡府院子足够大,屋子也多……最主要的比龙骁营营寨要暖和多了……


    只能先观察着,尝试着用药!


    “师傅……您亲自出手也不行么?”


    很多医者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的师傅陆羽……


    从来只是动动嘴皮子,当然了,不是说这样不好,相反……动动嘴皮子,由他们这些徒弟的去诊治也是理所应当……


    毕竟,越是厉害的医者身边肯定会有帮徒,师傅负责望闻问切,下了药,自然该是徒弟们负责抓药、熬药、煎药,甚至是上手治疗……


    可情况有些不同的地方在于……


    这些重症患者,徒弟们搞不定啊,师傅还不打算露一手么?


    带着这个疑问,一干医者睁大眼睛,无比渴盼的望着陆羽。


    呃……这个……


    陆羽之前就想到过这个问题,可不是他故弄玄虚,也不是他装逼不想出手,只是……他懂个锤子!


    他一出手就暴露了,他是个医学小白呀。


    “咳咳……”


    轻咳一声,陆羽面向身后的八、九名徒弟……“咳咳,你们既拜我为师,那……为师也就不瞒着你们了,为师的师傅,也就是你们的师爷,啊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你们的师奶……”


    陆羽感觉自己快编不下去……


    一句话里,他觉得哪哪哪都是破绽。


    “你们师奶医术高超,却一生归隐,而这一门你们师奶的医术,素来是传女不传男,可师奶太喜欢我了,忍不住就把医术传给了我,但她临死前拉着为师的手,语重心长的告诉为师,传我医术乃是为了让我治愈自己,万不可违背了这一门传女不传男的规矩,便是为此我对她起誓,此生绝不动手为人医治,她方才瞑目!”


    “这也是为何,这十年来,我从未出过手,医治过人,只不过……现在我想通了,医者仁心,能救人而不救,那这身医术还有何用?可师命不可违……所以,我说你们救,这样,就不算是违抗师娘,也能够做到‘医者仁心’!”


    “咳咳……当然了,你们既已拜我为师,那以后务必牢记医者仁心四个字,更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做一个高尚的人,做一个纯粹的人,做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难为陆羽了,编出来这么一个很狗血、很狗血……还特喵的师奶的故事……


    破绽很多,这要是放在小说里,能被杠精给喷一路了。


    不过……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甚至,在这一干医官眼里……


    师傅的故事与师傅的医术很配,哪个神医没有一段故事呢?


    看着他们务必笃信的眼神,陆羽都恍惚了。


    果然,在任何领域,只要你牛逼……你就是放个屁,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

    这也是为什么,陆羽穿越前曾在写作文时写出这么一句——“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


    语文老师直接暴怒,说陆羽写的狗屁不通!

    可读鲁迅先生的作品《秋叶》时,还是这么一句,语文老师就会解释……


    说这种写法很牛逼,鲁迅先生之所以要将两棵枣树分别介绍。


    是因为两件相同的东西被重复说明,能够营造出一种更加单调、孤寂的气氛,这种气氛是“门前有两棵枣树”所无法达到的!

    呃……


    那时候,陆羽只感觉他去年买了个表……


    可今儿个,因为治好了四十多伤寒患者……


    陆羽俨然已经成为了治愈伤寒症的医学权威,他就是说他师傅是扁鹊……甚至说自己是神农转世……大家也会信!


    谁牛逼,谁就是权威,谁就掌握着这个行当的话语权!


    果然……


    陆羽的声音落下,一干弟子均埋下了头,很惭愧……


    “都怪弟子们,无法领略师傅的医经,无法治愈更多的伤寒患者……惭愧,惭愧至极!”


    “这不怪你们。”陆羽微微摆手……


    当然了,他心里琢磨着,你们是真不给力,今儿个一上午,陆羽就差把《伤寒杂病论》给背完了,可这群“笨”徒弟完全不能融会贯通,更是有许多地方不能理解!

    这样的话,虽然……也能一定程度上遏制伤寒症的发展,却无法从根本上完全解决。


    唉……


    陆羽心头长叹一声,理论知识太超前了,医疗水平跟不上啊!

    就在这时……


    “羽弟……”似乎是听到了陆羽的声音,蔡昭姬推门走出……看到陆羽穿得有些单薄,急忙……回屋又拿了一件袄子。


    再度快步的走到陆羽的面前,给他披上。


    “早上不是披了件袄子出去么?怎么回来的时候……就没有了呢?冷不冷呀……”


    呃……


    陆羽想说,我热……


    一上午背了好几遍《伤寒杂病论》……


    他感觉浑身冒汗,要知道,回忆也是一件很出汗的事情。


    “我不冷……倒是昭姬姐,还是快回屋吧,别冻到了,如今整个兖州……伤寒病正肆虐着呢!”


    回了一句,陆羽就打算继续去病患那边。


    “羽弟……”蔡昭姬一把抓住陆羽的胳膊。“你半天的功夫,就治好了四十余伤寒病甲士,如今陈留郡已经传开了……许多病患都守在咱们府邸门前,求你救他们一命呢?”


    唔……


    陆羽微微一愣。


    怪不得府邸门前突然间就喧闹了起来,要知道,在两个时辰前,他回府的时候,府邸门前还没有人的。


    传得好快呀!


    呼……


    轻呼口气,陆羽本想开口,蔡昭姬的话抢先一步。“现在百姓们可都把你比作神农在世,更有将你的名字与当世的神医华佗,医圣张仲景放在一起……弟弟,能救下他们就……就救一下吧!姐姐……姐姐也能……”


    讲到最后,蔡昭姬磕绊了一下,方才继续开口:“姐姐能帮到你什么么?”


    尽管知道不通医术的自己……或许帮不到羽弟太多,可……善念驱动,心地善良的蔡昭姬太想帮到这些可怜的百姓了……


    当然,蔡昭姬也有过疑窦?羽弟……什么时候懂医了?


    可偏偏……坊间传的真切,一个个龙骁营将士又被转移来了这边府邸,种种迹象表明……羽弟真的懂医术,且……他是如今唯一一个能治这伤寒绝症的人!


    ……


    其实……府邸门前那些等待的百姓,陆羽又何曾不想帮他。


    既是加入了曹营,那目标自然是帮老曹打下这个天下……


    如此算来,整个兖州,包括徐州四郡的百姓,都是子民哪……


    说不好听点儿,还靠着他们交田税呢,死一个……田税便少一分,无论老曹,还是陆羽……这都是不愿意看到的。


    可……关键问题是,现在的他和这一干“不成器”的徒弟,治不了伤寒症的重症啊!

    这……


    等等,猛然间,陆羽的眼珠子一定,昭姬姐方才的话中提到了一个人。


    如果他在,那《伤寒杂病论》的理论配上他的经验,别说是重症,就是眼瞅着要闭眼的……陆羽估摸着……他都能从鬼门关把人给拉回来!


    他的名字太牛逼了!


    至少在陆羽看来,算是这个时代,疫症领域的医术巅峰了。


    他的名字嘛!

    穿越前……陆羽家楼下,就有一家“张仲景大药房”!

    药卖的很全,不过就是一个字——贵!


    而张仲景……诚如昭姬姐所言,他可是这个时代的医圣啊。


    严格的论起来,《伤寒杂病论》还是他十余年后写的,既然能写出这么一部集大成的著作,那么,这些年……他怎么可能对伤寒症没有研究呢?

    若是给他本《伤寒杂病论》,理论联系实际……陆羽丝毫不怀疑……这个时代最致命的伤寒症都能被彻底化解!

    越是朝这个方向想……


    陆羽越是觉得可行,能行。


    当即,陆羽直接转过身,吩咐典韦。“把大门打开,前厅给腾出来……”


    “喏!”典韦也是穷苦出身,自然能意识到陆羽要做什么。


    而陆羽再度面向那一干弟子,“今日也医治了四十余例,你们多少也应该了解一些,学到了一些,这样……前厅中尝试着给陈留郡百姓医治一番……最起码让轻症患者能够痊愈!”


    “谨遵师命!”一干弟子拱手……


    紧接着,跟着典韦往前厅走去,他们学了一天,也想要亲自尝试一番!

    “羽弟?那……姐姐呢?”蔡昭姬无比恳切的望着陆羽。


    她太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呼……


    陆羽轻呼口气,旋即一把拽住昭姬姐的芊芊玉手,往卧房……啊不……是往书房方向行去!


    一边走,一边解释道。


    “昭姬姐,到书房后,我默念……你来书写……”


    唔……


    蔡昭姬微微一愣,她寻思着羽弟……难道是要试图把医治伤寒症的方法给写出来么?

    这样也好……


    能让更多的医者参与进来,羽弟想的还是周到的!

    当然了,蔡昭姬这么想……


    可不代表陆羽这么想,就算他能写出来……这些医者看不懂也没用。


    还不如以此为饵……把张仲景给钓过来。


    一个医圣的作用,远比一千个医者要大得多……


    一部……不,半部《伤寒杂病论》,陆羽就不信……他张仲景不快马加鞭的赶来兖州!

    对这位医圣的心理,陆羽这次……拿捏了!


    ……


    曹操与夏侯惇赶至蔡府门前时。


    看到了络绎不绝的百姓……


    甚至,因为要维护秩序,龙骁营专程调来了不少兵马……


    不过,百姓们虽然多,却是井然有序,纷纷排着队……而队伍越来越长,每几个排队之人中,总有那么一些看似身患伤寒症的病患。


    当然……还有一些更加病重的……被背着、或抬着过来。


    龙骁营已经给他们发过木牌号码,让拿到号码的病患先回家,这里排队太长,天气又冷,过一段时间再来,也一样。


    可……没有一个人回去。


    要知道,陆功曹能治好伤寒病……


    这个消息,对于这群患者来说,就是等上三天三夜也值得!


    冷……的确,这里很冷,可这里有希望,有希望的话,就有光!

    更何况……这些病患已经这样了,本就是不治绝症,最多……不就是死嘛?多等一会儿又怕什么?

    人越来越多,队伍越来越长……可在龙骁营秩序的维持下,却是井然有序。


    “什么时候,陆功曹的府邸变成医署了?”曹操眉头一挑……有点搞不懂。


    夏侯惇挠挠头,他也不知道啊……


    “总之先去找到我二弟,一问便知!”


    一言蔽……两人翻身下马径直往府邸内走去……


    “侄儿曹休拜见……两位叔父!”


    曹休一眼就看到了曹操、夏侯惇,连忙走到他们身旁行礼。


    “我二弟呢?”夏侯惇当即问……


    “与昭姬姑娘在……在书房……”曹休如实回答。


    “快带我们去见他。”夏侯惇吩咐道……


    这……


    曹休迟疑了一下子,脚步一动不动。


    这……啥情况?


    夏侯惇连忙嚷嚷道:“我二弟不是与蔡琰姑娘在书房么?就不是在卧房?你迟疑个什么?”


    因为挂念着戏志才的伤寒症,夏侯惇的语气显得十分急躁……一点儿也不客气。


    曹休还是默然不语,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有话就说!”曹操凝眉,“你身为龙骁营牙门将,支支吾吾的像什么样子?”


    这下,曹休微微一怔,旋即开口了,只不过……在开口前,他把手一横拦住了曹操与夏侯惇。


    “陆公子吩咐了,谁也不见!”


    啥……


    这话脱口夏侯惇惊呆了,谁也不见包括他夏侯惇么?他可是陆羽的大哥呀!


    “文烈,你今儿个是不是没睡醒啊?二弟谁也不见!这是对外人说的,哪是对我说的?别磨蹭了,速速领路!”


    夏侯惇脾气有点儿上来了。


    哪知道,曹休依旧是一动不动。“陆公子说了,他在做一件大事,纵是曹公来了也不见!”


    呃……


    曹操感觉心里被插了一刀,我曹操都不见?什么要紧的事儿?


    原本打算直接闯……他曹操要闯,还能有谁拦住不成?

    可……还没顾得上闯,突然听到附近几名医官的交谈声,而……这几名医官身前,坐着的是一名身患伤寒病的百姓。


    一下子,曹操来了兴致……刻意的留意那边的话语。


    ——“陆师傅今早就提到了,脉濡而弱,弱反在关,濡反在巅,微反在上,涩反在下,微则阳气不足!”


    ——“没错,陆师傅说,伤寒症中阳气不足对应的症状是咳嗽剧烈,频频吐出涎沫,咽喉干燥,小便不通,腹中感觉饥饿……心中烦躁不安!如此,千万不可用发汗之法……应用鹿角霜,狗脊、韭菜籽小火温炖,三次服用便可初见成效!”


    ——“好,那就按照这方子抓药,今早……龙骁营里有一个病患症状相似,陆公子就是如此安排的……如今他的伤寒症已经消减大半了!”


    ——“陆师傅受教于师奶,妙手回春,他说的自然是对的!咱们依着他的医方肯定不会错!”


    说着话……


    这几名医官就开始抓药,自然有学徒去负责熬药……整个过程井然有序!

    嘶……


    曹操有点恍惚。


    什么情况?

    这些医官是在治疗伤寒症么?关键是……他们如此气定神闲,就好像心中有数一般,再联想到此间排起的长龙。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曹操的心头,该不会……这蔡府能治伤寒症吧?


    等等……


    曹操猛地又想到了什么,陆师傅?陆……陆……陆师傅?


    此间蔡府有几个姓陆的?


    不……不就是羽儿一个嘛?


    师傅……他……他成师傅了?诚如元让所讲……难道,他真的懂医?还……还带着一干徒弟在替百姓治愈伤寒症么?

    刚刚想到这儿……


    “啪嗒……”一声,距离曹操不远的一处地方,一个患者从正堂内走出,直接跪了……笔挺挺的跪着。


    几名医官连忙去扶……


    这患者则是长跪不起……


    医官有些不好意思,忙说。“治好你伤寒症的是我们的师傅,幕府功曹,陆羽公子,师傅他老人家提壶救世,你跪他老人家也是应该,可……可万万不能跪我等啊!我等哪里能受得起呢?”


    这……


    曹操倒吸一口凉气。


    方才的震惊还没有落下,如今……新的震惊又一次浮现于脑海。


    听他们这话的意思,这……这个患者痊愈了?


    那……被誉为不治之症的伤寒绝症竟然能……竟然能治愈?


    这一刻,曹操感觉他的周围全部安静了,他的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仿佛看到了鬼一样,他瞠目结舌,良久才磕磕绊绊的道:

    “伤寒症……真的……真的能治了么?”


    “那……志才……志才他……有救了?”


    顷刻间,一股暖流涌入曹操的心头,一下子就消融了心间的冰冷。


    人最害怕的不是死,而是没有希望……


    当希望真出现的那一刻,纵是四周漆黑一片,心中亦带着光芒,万丈光芒!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时候的羽弟更可爱一些


    “文烈,你这是逼着你俩叔叔硬闯啊!”


    夏侯惇按双手交叉合起,一干手指关节“噼啪”作响……他也是醉了,来自己二弟家,竟然……被曹休这小子给拦住了!

    还曹公都不见?可能嘛……他夏侯惇想见二弟,说见就见了,谁特娘的也拦不住。


    眼瞅着,夏侯惇暴脾气就上来了,就准备往里闯了……


    “元让!”曹操直接喊停……“陆功曹府上不要莽撞!”


    呃……夏侯惇懵逼了,他这是莽撞么?

    他感觉……曹休敢拦他,曹休才是莽撞。


    却见曹操快步走到几名医官那边……


    几名医官背对着曹操,一边抓药,一边还在交流心得,毕竟陆羽不过传授了他们一次,很多内容当时记得,很快就忘记了,此番……几人一讨论,登时又回想起来不少。


    ——“我记得陆师傅讲过,受寒以后,及时发病的叫做伤寒症,如果未及时发病叫什么来着?”


    ——“这个呀,我想起来了,未及时发作,寒毒藏在人体肌肤皮肤之间,到了春天发病的,就变成了温病,到了夏天发病的就变成了暑病,暑病的热势最高,也更危险,要比温病严重十倍!”


    ——“这就怪不得了,今年……这炎炎夏日还有人得此伤寒绝症,原是因为冬天受寒,寒毒蕴藏所致,咱们……那个时候还以为是夏天这个时令的毒瘴呢?委实……太天真了!果然,听陆师傅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话题一旦聊到陆羽,很明显,这些医官的眼眸中满是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这个时代,能治愈伤寒症,那给人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


    几乎相当于龙之国度,得到消息——有人能治癌症,简直举世瞩目!

    呼……


    曹操呼出口气,他越听越觉得玄乎了……


    按照他们的意思……似乎,羽儿不仅会医术,而且……他的医术水平相当之高,让这些个医者心甘情愿的拜为师傅。


    乖乖,这得多高的医术啊?

    “几位……打扰一下!”曹操开口了……


    几名医官闻言均转过身,却正看到曹操。


    他们认得曹操,当即拱手。“拜见曹州牧!”


    “不用多礼……”曹操摆摆手……“我想问一下,你们口中那教授治愈伤寒症的师傅是……”


    “回禀曹州牧,是陆功曹……”医官如实讲。“今早……我们赶至龙骁营,那里六十余战士身患伤寒症……原本我等已经放弃,是陆功曹提点了我们一番医理……我们觉得有些医理有些道理,就试着去医治,果然……六十余伤寒症战士治好了四十余名!”


    “陆功曹的医术神乎其技,我等无比佩服……于是……于是便拜了陆功曹为师!”


    霍……果然!

    尽管原本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可医官的话还是让曹操心头再次悸动连连……


    呵呵……此刻的曹操,真的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笑了?


    厉害了呀……羽儿!

    厉害了呀,贤妹!

    曹操感慨万千呐……蔡琰贤妹到底……到底替他教出了一个何等优秀的儿子呀?


    懂兵法、辨时局、知人心、获阴阳……这还……还精通医术了?


    有那么一刹那,曹操甚至觉得……羽儿不是一个人,简直……简直就是一个神话里的人物啊!这么卓绝的儿子?他曹操能生得出来么?他不配呀……


    可转念想想也是……


    天赋固然是一方面,羽儿这些年的奇遇也是一方面哪!

    既然羽儿知晓如何治愈之法……曹操的眼眸一凝,戏志才那边,让羽儿去医治不就行了?


    这个想法刚刚升起……


    没曾想,医官的话直接泼了一盆冷水。


    “哎呀……只是可惜了,陆师傅医术是高超,怎奈……师奶临终有言不许他动手行医,否则……否则那些重症患者必定也是迎刃而解!”


    讲到这儿,医官无奈的摇摇头。“只怪……只怪我等才疏学浅,陆师傅这医治伤寒病的理论又颇为晦涩难懂……辱没师门,我等才疏学浅,实在是辱没师门了呀!”


    霍……师奶?

    曹操的身子竟是颤了颤?


    神特么的师奶……


    你们要真有师奶,他曹操最有兴趣了!关键是……你们的师奶,羽儿的师傅,辈分儿还与他曹操一样呢!


    “咳咳……”轻咳一声,曹操追问道:“陆功曹不能出手医治么?”


    “没错!师奶临终嘱托……此医治伤寒症之法传女不传男,传给陆师傅已经是有违祖训,万万不能再出手救人。”医官点了点头。


    “那……他在书房作甚?”曹操接着问……


    “料得,凭着陆师傅的医者仁心,必是在书房将这医治伤寒症的法门总结成书,让我们这些愚钝的弟子去反复研习!如此这般,我等方能不坠他老人家的英明啊,他也能对师奶有个交代!陆师傅今日还教导我们要做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这……


    曹操眼珠子一定……


    别说,羽儿是拉贤妹蔡琰一道去书房的。


    他们俩肯定不是去做啥羞羞的事情,至于……总结撰写医书还是很有可能的。


    如此说来,如今的他需要全神贯注,的确……不该打扰他!


    不过……不能打扰羽儿,不代表不能打扰羽儿的这些徒弟……他们耳渲目染,多少应该也学到一些,似乎……那些轻症患者足够迎刃而解吧!

    而戏志才的伤寒症……严格的说起来,是刚刚发现的,得的时间并不长,曹操觉得……应该并不算重,至少现在还不算重。


    “你们跟我来一趟!”


    想到这儿,曹操当即吩咐……


    啊……医官还没搞懂啥情况。


    “替我去医个人!”曹操接着说到,他的心思细腻,在这后面还又补上了一句。“你们师傅这边无妨,我会派人告诉他,不会怪罪你们。”


    呃……


    医官还是有些木讷,关键是师傅他老人家没允许他们离开这里呀!


    哪曾想,曹操一把抓住一人的胳膊……连带着翻身上马,将这医官也拉上了马……


    一边上马还一边喊道:“元让,拉上另一个!回医署!”


    噢……噢……


    夏侯惇不明所以,可大哥曹操已经做出了表率,他照葫芦画瓢……也与另一名医官同乘一匹马。


    在曹操看来,再叫马车就太耽误时间了,间不容发……直接同乘一匹马而去!


    “驾……”


    “得得得……”


    随着战马的嘶鸣,四人两马迅速的消失在了这清冷的街道上。


    曹操的马名唤绝影,跑起来,连自己的影子也看不到,更何况这冬季……街道上本就没什么人,一如霹雳玄惊一般!

    马上的医官这辈子也不会想到,他会在与曹州牧同乘一匹战马!

    而且……他似乎还在曹操的怀里……甚至,因为马的速度太快了!

    好在,曹操并不在意……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四人两马已经出现在了医署这边。


    曹操拉起医官就往医署后堂行去……一边跑,一边喊道。“志才,志才……你有救了,我带医官来救你了!”


    这话……传出!

    整个医署炸了,无数伤寒症患者,还有此间医者纷纷凑了过去……


    有救了?不治之症伤寒绝症有救了?

    ……怎么可能有救了呢?


    那么……又该……怎么救呢?


    他们这边还在围观,两名医官已经开始对戏志才的望闻问切……


    “似乎……病状不复杂,与今早龙骁营里陆师傅看的第一例颇为相似……”


    “没错……”


    登时间,陆羽的教诲浮现于他们的脑海。


    ——“病有发热头痛,身疼恶寒,上吐下泻的,这乃是伤寒症中‘霍乱’一症!”


    ——“霍乱自以吐泻为主症,又有吐泻止后,再次发热的!恶寒脉微而又下利,恶寒脉微依然!而下利停止,这是津液涸竭,宜用四逆加人参汤主治!”


    如今……


    这两名医官早就对陆师傅的医理奉若神明!


    而……眼前的这个病患治愈的话很简单。


    只需要“四逆加人参汤”即可……


    这在他们今日诊治的病患中,算是颇为简单的一个了,轻车熟路。


    “我去抓药……”


    “我去准备熬汤!”


    莫名的,在曹操、夏侯惇、荀彧、荀攸……一干患者、一干医者的目光下。


    这两名医官格外的信心十足!


    如此多人围观,可不能辱没了师名!

    ……


    ……


    陈留郡,蔡府,书房。


    “卷二,伤寒例。”


    陆羽是闭着眼睛默背《伤寒杂病论》的。


    “四时八节二十四气七十二侯决病法……”


    陆羽的语速不快,尽量让昭姬姐书写的速度能跟上。


    而此刻的蔡昭姬一身青绿色的衣衫,正淡雅的坐着,平静的俏脸,眼眸却是格外的锐利……紧紧的盯着竹简上的每一个字!


    她书写的速度很快,字体却很工整,这是他父亲蔡邕传给他的飞白书,篆体的一种,当世除了父亲亲传书法的弟子钟繇外,也唯独她蔡昭姬这个做女儿的能书写出这样的字体。


    因为刻意的加快笔速,此刻蔡昭姬书写的速度几乎是平时的两倍以上……运笔如飞!

    蔡昭姬深知羽弟默背的这医理干系重大……


    故而……不敢怠慢。


    一时间恬静、淡然的外表与笔走龙蛇的笔锋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若是遥遥去看……她书写时的样子美极了,宛如在俗世中盛开的紫色莲花,清净优美,不惹尘埃!

    “六气主客,《伤寒杂病论》第三篇……厥阴生少阴,少阴生少阳,少阳生太阴!”


    陆羽的声音还在继续……


    回忆一向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何况是并不能完全理解的医理,陆羽尽可能的让自己背的每一个字精准一些……


    因为他知道,在医学中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或许都能造成极其沉重的后果!

    所谓大医凌然!

    ——第一卷 (上)辨脉法,第一卷(下)平脉法,第二卷伤寒例,第三卷六气主客……

    陆羽几乎是一口气背下来的……


    因为需要回忆,单单这两卷三篇就耗费了将近两个时辰。


    额头上都已经隐隐有些汗珠。


    “羽弟……要不要休息一下?”


    蔡昭姬书写完最后一个字,腾出手来,将丝帕在陆羽的额头上擦了擦,满是心疼……


    其实,她的手也很累,可……她不敢停歇,她怕万一遗漏了羽弟好不容易回忆起的医理。


    她更像让门外的伤寒患者第一时间得到治愈。


    蔡昭姬从小就是个心善的女子,处处均为别人着想,很少为自己想过。


    呼……


    长呼口气。


    “继续吧……不用休息了,趁着现在思路更清楚一些……”


    回了一句,陆羽猛地想到,昭姬姐似乎也很累……他是背,昭姬姐是写,足足数千字,还是在竹简上写……也并不轻松。


    “昭姬姐,要不……你休息一会儿,我来直接默写!”


    陆羽说道……


    “不用。”蔡昭姬勉力的笑了笑。“我一点儿也不累,这比默写古籍要容易许多了……”


    不累才怪……蔡昭姬不想让弟弟担心。


    “继续吧,我真的没事儿……”


    蔡昭姬用湿帕稍微的擦了下手指,冰凉的水可以让指尖更灵活、更敏感一些。


    “好……再写两卷!”


    陆羽轻呼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三卷 ……阴阳大论云:春气温和,夏气暑热,秋气清凉,冬气冰冽,此则四时正气之序也。”

    ——“冬时严寒,万类深藏,君子周密,则不伤于寒。触冒之者,则名伤寒耳。其伤于四时之气,皆能为病。”


    陆羽接着背,蔡昭姬接着写……


    这一对姐弟似乎……忘了时间,忘了空间,全身心的投入于此。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在书房中待了足足四个时辰!

    终于……《伤寒杂病论》前五篇,前四卷已经完成……


    “曹休将军何在?”


    陆羽朝门外呼喊一声……


    “末将在!”


    不多时,曹休步入里屋。


    陆羽将昭姬姐书写的这四卷竹简递给了他……“找信得过的人誊抄一遍……然后将一份交给我,另一分辛苦你一趟,亲自带着去趟长沙郡!”


    长沙郡?

    此言一出,曹休一怔……


    怎么是长沙郡呢?要知道……兖州距离长沙郡可不近,而且中间需要经过荆北、荆南……纵是快马,没有半个月根本不可能赶到。


    这些倒也没啥?


    可……好端端这医书送到长沙郡干嘛?总不至于是……陆公子要帮那边的郡守渡过这伤寒危机吧?

    “陆公子……我……”


    曹休正想把心中的疑问给抛出……


    陆羽的话抢先一步。“这是我背诵,昭姬姐书写的《伤寒杂病论》前四卷,你将它原封不动的交给长沙郡守张仲景,之后……他会跟你一道回来!”


    没错,如今的张仲景正是长沙太守……


    汉代自武帝时期开始实行“举孝廉”的选官制度,每二十万户中要推选出一个孝廉,由朝廷任命官职。


    张仲景的父亲在朝廷做过官,小张也算是官二代,自然就承袭家门,被推选为孝廉,指派为长沙太守。


    只不过……唯独陆羽知道,他的心思可不在这太守上,而是在于解决伤寒症的难题。


    至于为何如此?


    这就要提到,在今年之前,大汉已经有过五次大规模的伤寒症爆发!

    而张仲景的家族本是个大族,人口多达二百多人,可正是因为伤寒症,十年来,他族人三分之二死于此症!


    故而很小年龄的张仲景就下定决心,潜心研究伤寒病的诊治,一定要制服伤寒症这个瘟神。


    至于长沙郡太守……


    在别人看来或许很重要,可与这《伤寒杂病论》相比,那屁都不是!

    不过……曹休哪知道这么多?

    啊……啊……


    他的嘴巴张大……


    陆羽的话,委实惊到他了……这话就离谱呀,且不说……单单四卷书籍交到人家手里,人家张仲景会不会过来!


    关键问题是人家是一郡之守啊?难不成挂印封金……离开长沙,赶来兖州?

    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陆公子……会不会有些……有些……”曹休开口了,他是想质疑陆羽,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质疑……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


    “你放心好了!”陆羽微微一笑。“千万收好这四卷竹简,到长沙郡,张太守问你什么,你全说不知道,问的急了,你就说到兖州自然有人为他解惑!”


    讲到这儿,陆羽豁然起身,伸出手在曹休的肩膀上拍了拍。


    语气格外笃定。


    “仲景神医一定会来的!一定会的!”


    拿捏了……陆羽算是把张仲景这个人彻底拿捏了!

    当然……之所以派曹休去,也是有道理的。


    这小子小时候死了爹以后,就跟母亲生活在吴郡……


    兖州离长沙遥远,吴郡与长沙并不遥远……


    再加上,曹操陈留起兵,曹休昔日千里来投,被曹操誉为“千里驹”……此番,让“千里驹”行千里带过来个人,这任务他熟悉的很!


    见曹休还在迟疑,陆羽朝他眨巴了下眼睛。


    “你若是不去,我可派典都统去了……”


    这下,曹休拱手。“去,末将去!”


    “末将这就准备,找人誊写,明早就动身!”


    “好!”陆羽点点头。“多带点儿兄弟!注意安全!”


    “喏……”最后回答一声,曹休退出了此间阁宇。


    ……


    羽弟这是?


    陆羽的这一番操作,蔡昭姬看在眼里,可……她没看懂啊?羽弟这是什么意思呢?


    张仲景?

    他……他不是颇有名望的医圣嘛?


    在大汉,凡是称号中能带个“圣”字的,那想必……在医术上颇有造诣,羽弟几卷医书就能让他辞官而来?


    这……似乎有些诡异了吧?

    蔡昭姬芊芊细手轻轻的敲了下脑门,她发现……羽弟年纪越大,她……她这做姐姐的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只不过,似乎……还是小时候的羽弟更可爱一些。


  第一百七十七章 陆公子说,心中要有光

    陈留郡,医署。


    后半夜,曹操还是没有离开。


    其实……


    在两名医官喂下戏志才“四逆人参汤”后,戏志才的脸色已经渐渐地恢复了色彩!

    甚至两名医官向曹操保证,明日……军师就能够醒来。


    可……曹操还是不放心。


    心头好不容易生起的希望,他害怕会再度失去,他要等,等戏志才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哪怕是月入眉梢,可这医署中,依旧有很多人,荀彧、荀攸、夏侯惇都在……


    荀彧与荀攸不时对视、交换着眼神,对于他俩而言……


    除了对挚友戏志才病情的关心外,他们也很在意,这个所谓“陆师傅”的医方,是不是有效?


    倘若……只是倘若……


    这方子真的有效,那……那是不是可以意味着兖州数以万计、十万计伤寒病患者有活下去的可能?


    是不是意味着,数万甲士心中有所倚仗,不再畏惧寒冷,士气恢复高昂?


    还有……西进洛阳!

    说起来也奇怪,这一桩桩一件件大事儿,竟都与这小小的医方息息相关,更奇怪的是,大家对这桩看似很不靠谱的事儿,竟均是翘首以盼。


    还有……最、最、最……最重要的……这方子是师陆羽教出来的,陆羽他懂医么?

    一连串的问号在荀彧、荀攸的脑门上不断浮起……


    翘首以盼,现在能做的也唯有翘首以盼了。


    “文若……”曹操看着床榻上躺着的戏志才,他的话却是问向荀彧。“今早,志才特地提到……颍川有一人才能胜他十倍,名为奉孝?奉孝是谁?”


    荀彧想到了郭嘉与戏志才的那‘志才不死,郭嘉不出’的约定。


    当即回道:“明公,若然……志才有所不测,我到时候自会告诉明公,谁为奉孝!”


    “唉……”曹操叹息,他沉默片刻。“你不说我也知道,这奉孝必是你与志才的颍川挚友,饱学之士……”


    讲到这儿,曹操摇了摇头,望向戏志才的目光更深邃了几分。


    “哪怕志才弥留之际,嘱咐我的依旧是大业,留下的依旧是能继承他重担的才俊……志才纵是这副模样,还在为我曹操谋算,谋算到最后一刻。”


    在曹操看来,戏志才不愧为他的谋主!


    “明公莫要多想,志才多半会没事儿的!”荀彧宽慰道……“纵是有个闪失,他也安排好了继承他位置的人……此人的才华的确让人侧目,决不输于志才!”


    荀彧其实想表达……


    两人的嗜好也有些相同,均好酒,均热衷于兵法韬略。


    唯一不同的是……戏志才的嗜好仅限于酒,而那个男人,呵呵,除了酒外,对女人也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甚至,还痴迷于赌!黄、赌、酒样样俱全!


    相同的事,他们俩的身板是够羸弱的!


    言及此处时,床榻上,方才纹丝不动的戏志才,手指突然颤了颤……


    此前,他感觉浑身都是冰冷的,伤寒症对他这种身体孱弱的人,侵蚀的速度会非常快,他自己仿佛正在不断的堕入那无尽的深渊。


    可……突然间……


    体内就好像是涌入了一团液体,然后暖暖的,就像是聚集起了一团火,继而……继而这团火开始消融黑暗,消融冰冷……


    这就像是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无法言说。


    可突然……


    一个声音,将他从梦中拉回了现实。


    那是荀彧的声音……


    而荀彧话语中的内容好像是,戏志才死了也不怕,他已经安排好了,颍川还有一个才华胜他十倍的才俊会继承他的遗志。


    ——郭嘉,郭奉孝!

    登时间,戏志才就想起了这个挚友。


    荀彧这话没毛病,正因为有郭嘉,才让他戏志才能够死得瞑目,能够安心上路。


    可……似乎,哪里不对劲儿呀!


    原本体内的寒冷完全消融了,化为了和煦的暖流……不断的在他体内穿梭。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是无数小蝌蚪在他的肚子里四处乱撞,动作却一点儿都不剧烈,相反……还很美妙。


    紧接着,他感觉到生命已经开始逐渐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他依旧有些虚弱,可……这种虚弱与“死”这个字,已经完全不沾边。


    他的眉毛开始微微的颤抖,然后眼睛猛地张开了一条线。


    这一条线之后的瞳孔,竟是精光闪闪。


    好了?


    难道是好了……伤寒症?痊愈了?


    浑身完全没有丝毫的不适,戏志才的心头是既惊且喜!

    “不会吧……”戏志才心头暗道一声。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了解,感觉这身体的变化,这不就是痊愈了么?


    呼……


    心头疾呼口气……


    “奉孝啊奉孝,你怕又要再晚几年出山了,呵呵……我……我戏志才死不了了!我可以再向明公献策、献计了!哈哈……”


    因为心头太过高兴,有写过头,太过亢奋了……


    咳咳……


    咳咳……


    戏志才猛的咳嗽了起来,这下……原本正闭眼感慨的曹操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咳嗽?志才他……醒了……”


    一个声音下,曹操本能的回头去寻医官,病人苏醒,第一时间……必须喊医官来查探下!


    荀彧、荀攸、夏侯惇下意识的豁然起身……急忙围了上去。


    ……还有不少依旧守在门口的患者、医者……原本,他们还有些犯困,可……曹操这一声“醒了”,无疑给他们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因为有侍卫的防护,每个人被拦在了门口,伸着脑袋往里面看。


    戏志才的眼睛缓缓睁大,他觉得气息有些不畅,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身体十分虚弱,依旧像是抽空了一般……


    可……他能明显的感受到,这种虚弱也只是虚弱,与病魔对抗后,哪怕是战胜病魔,也是病去如抽丝。


    “志才……”曹操握住了戏志才的手,他的眼角竟是莫名的涌出丝丝泪珠。“感觉怎么样?若是……若是有哪里不适?告诉医官……他们……他们有办法!”


    戏志才眉头凝起,“曹公……我……我手疼,你……你轻点儿!”


    曹操这才回过神儿来……


    赶忙松手,太激动了,紧握戏志才的双手手太过用力了。


    “曹公,我……我有些饿,能……能吃点东西么?”


    戏志才这话脱口,曹操望向医官,医官连忙点头。“陆师傅说了,不影响饮食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其实,军师的伤寒症已经完全消减,不过……为了稳固,还是再喝三日的人参四逆汤为好,今早时,陆师傅也是如此嘱咐病患的。”


    “好……”


    曹操的心情激动坏了。


    戏志才却猛地想到了什么。“陆……陆师傅?哪个陆师傅啊?”


    “是……是这位神医陆师傅……治好了我……我这伤寒嘛?”


    戏志才的声音传出……


    但,此刻,他的声音迅速的被周围的声浪所埋没。


    “有救了,咱们有救了……”


    “陆功曹,陆功曹能医这伤寒症,去蔡府……这就去蔡府!”


    “救世神医出现了,老天怜见,老天怜见哪!”


    不光是……这群伤寒患者。


    夏侯惇、荀彧、荀攸的眼珠子都闪烁着光……


    夏侯惇一个劲儿的大笑。“哈哈哈,大哥,你看……我说啥?我二弟天下无敌!啊不……我二弟的医术天下无敌!”


    荀彧与荀攸没有开口,却是彼此深深的互视了一眼。


    挚友戏志才的痊愈,他们固然惊喜,但,他们还意识到……一件更重要的事儿。


    寒冬之下,兖州八郡、徐州四郡……数以十万计的伤寒病患者,如此伤寒绝症的肆虐,或许能……能迎刃而解了!

    而……而曹公的西进大业也能够照常进行。


    双喜,不,这是三喜临门哪!


    陆羽他……他又让所有人见证到奇迹了!


    此刻的戏志才有点懵,他看着众人……听着他们亢奋不已的声音,特别是其中……陆功曹,陆师傅!


    这一刻他意识到了什么。


    他这伤寒症……原来是陆羽医好的?

    天哪,纵然是这伤寒绝症,他……他也有方法能破解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曹操那爽然的大笑声响彻医署,好啊,羽儿……好啊,不过半日……就将戏志才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羽儿,厉害了呀!


    今早时戏志才什么模样?如今戏志才什么模样?

    没有人比曹操更清楚……


    此间明显的变化,让曹操的心头悸动连连。


    当然,这似乎有些违背常理。


    不治之症的伤寒,纵是能治?可……怎么会这么快见效呢?羽儿这医经……到底是何等的玄妙?这医经?又真的是所谓的师奶传授的么?


    呵呵……这种借口,骗骗那些一根筋的医官还可以,曹操可决计不信,甚至曹操猜到了。


    多半羽儿的医术也就是平平无奇,只是机缘之下,曾有幸窥探过一本有关治愈伤寒症的精妙医书!

    这……曹操也没必要去点破!


    羽儿有羽儿的想法,若是不编纂出一个还看得过去的故事,谁会信他能治伤寒绝症呢?

    一切都是为了大局!


    当然了……


    曹操不会知道,伤寒症的根本是由于体内温度失衡所致,来得快,症状猛,但,只要对症下药,抓蛇抓七寸,立刻祛寒……让身体恢复正常的温度,很快便可痊愈。


    其核心无外乎于对症下药!

    而陆羽传授的《伤寒杂病论》,将常见的三百九十七种伤寒症的治愈方法,详加罗列,可谓是一针见血!是伤寒症的克星!


    要知道,张仲景收集着三百九十七种伤寒症的治愈方法,是费了极大功夫的,否则……也不会两鬓斑白时才得以成书!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陆羽已经让这《伤寒杂病论》提前二十年问世,而这将大大的影响到大汉人口的繁兴!


    ……


    ……


    十五日后。


    黄河以南,荆南之地,长沙郡。


    “哒哒哒……”几匹快马的马蹄声愈发响彻,几名骑士正迎着破晓的光……一刻不停的疾奔而来。


    骑士们面颊上均显得有些疲惫,可他们一刻不敢停歇。


    其中一人的身后背着一个竹筒,竹筒里藏着许多竹简……


    一路颠簸连带着竹简也在不断的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仔细去观察……


    这些竹筒无有例外的被糯米死死的封堵住,这是防止被雨水、或潮气给侵浊,南方比北方湿气要大的多。


    这是经验之谈,重要的文献、古籍……甚至是朝廷发出的天子诏书,或者是任命文书,要送往南方都必须要小心封存。


    只不过……


    自打天子被掳往长安,天子的诏书、朝廷的文书已经很久没送到过荆南了,如此密封的竹简,如此疾驰的信使,近几年在荆南这片土地上委实不多见。


    “驾驾……”


    为首骑士还在快马加鞭,他身后的骑士已经有些追不上了。


    “曹将军,无需这么快吧,陆公子并没有限制时间哪!”


    没错,这个被称作是曹将军的正是“千里驹”曹休。


    他回望了一眼身后骑士,速度依旧不减。


    “既然是陆公子吩咐,纵是没有限制时间,那于咱们龙骁营也必是十万火急,间不容发,再快点儿,前面就到长沙郡了!进城后马儿就能歇息了。”


    说话间,曹休抬起头眺望向高耸的城墙……


    这一路,他们已经行的很快了,水路、陆路……几乎是星夜兼程,再加上曹休从小生活在南方,对南方颇为熟悉,故而……将近两千里的路程,愣是十余天就完成!


    几名骑兵犹如旋风一般,在官道上留下了清澈的马蹄印。


    很快就驶入长沙郡……


    比起中原的纷乱,如今的长沙郡竟显得格外的平和,一如……置身事外、世外桃源一般。


    纵是流寇、山贼、水贼……也很少有敢觊觎长沙郡的……


    至于缘由,此间有两个声名赫赫的人物。


    其中之一,威震荆南的黄忠,相传此人一柄神箭百步穿杨,很少会有宵小之徒来这里触他的眉头。


    另外一个,则是大名鼎鼎的医圣——张仲景。


    作为长沙郡太守,他一定是大汉所有太守里,医术最高明的那个。


    他一反寻常官吏的官老爷作风,对前来求医者总是热情接待,细心诊治,从不拒绝……故而,就算是山贼、流寇碍于张仲景的面子也不愿意来进犯长沙!


    谁这辈子能没个疾病啥的?做人留一线的道理,纵是贼寇也能了然!

    说起张仲景……


    在荆南,他算是一个奇葩太守了,起初他是在处理完公务之后,他会在后堂或自己家中给人治病;


    后来由于前来治病者越来越多,使他应接不暇,于是干脆把诊所搬到了长沙衙署的公堂之上,公开坐堂应诊。


    这便是首创了“龙之国度”名医坐堂的先例,后世所谓开堂坐诊中的“堂”,便是由医圣张仲景开拓的。


    ……


    “得得得……”


    战马发出一声嘶鸣,曹休与一干骑士翻身下马,来到了长沙郡太守府。


    这不来不要紧,一来之下,曹休和他的小伙伴儿都惊呆了,这是……啥情况啊?

    百姓们在这衙署中出出进进的,他们中大多数人没有拿着状纸,显然不是来明冤告状的。


    他们中……更有不少人缠着绷带,或者……是抹着药膏,当然……也有身患伤寒症者来这边碰碰运气……


    整个官府的气氛,在曹休看来就俩字——“离谱”!

    若非门前悬挂着官府的牌匾,曹休一定以为他来的是……一家大型医署。


    “古怪的很哪……”


    曹休小声嘀咕一句……


    原本,陆公子安排的这差事就够古怪了,现在……到这长沙郡更古怪,敢情……还有人……官老爷不好好当……偏偏唉做郎中的,这就离谱!

    不过……


    衙署门前没有什么官兵,可百姓们却是井然有序,挨个在衙署门前排队,出来一个再进去一个,没有人插队,所有人似乎都显得颇为耐心。


    曹休虽然好奇,可也不敢耽搁了正事儿……


    好不容易在衙署中找到一个像是管事儿模样的黑衣男人,赶忙上前询问道:“敢问一句,张太守可在衙署中?”


    这人一下子警觉了起来。


    “我家太守在开堂坐诊?你是何人?找我家太守何事?”


    呼……曹休轻呼口气,看起来果然找到管事儿的了。


    “在下兖州来的,奉我家州牧之命,给张太守送来一些竹简。”


    唔……


    当兖州,州牧这几个字脱口,这男人抬眼高看了一眼曹休,心里盘算着,兖州牧……曹操吧?


    最近,坊间传的沸沸扬扬的曹操!

    没错,当今天下,就数兖州与曹操最有名气了,至于缘由,还是因为蝗虫,别的地儿吃了中毒,他们吃了大补,一传十,十传百,曹操都快被传成——蝗虫之父了!


    眼珠子一转,这黑衣男人嘟囔道:


    “原来是曹州牧的人哪,诶呀……最近这是怎么了,一天天的尽是远来的客人,有冀州牧袁绍派来的,有淮南袁术派来的,有幽州公孙瓒派来的,今儿……是你们兖州牧曹操……诶呦,看起来,你们都想请我家张太守出山哪!”


    这……


    一下子,曹休眼珠子一转,登时就好奇了起来,他脱口问道:


    “这是何故呢?”


    “你不是明知故问嘛!”这黑衣男人一脸不屑。“别看这些州牧一个个威震九州的,可面对这伤寒症不也是束手无策?知道我家太守在琢磨这病……想请他过去解伤寒症的难题?呵呵……我看你们也就是癞蛤蟆爬香炉——碰一鼻子灰!”


    “别想了……我家老爷不会出山的,他老人家还没彻底攻克这伤寒症的难题呢!回吧,回吧……待着也没用,我家老爷不会见你的。”


    说着话,这男人朝曹休连连摆手,像是直接给了他一碗浓浓的闭门羹。


    这……


    曹休算是明白了,敢情这段时间,天气酷寒之下,各地伤寒症均接连发作,各地诸侯看来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把目光转向长沙郡张仲景这边……


    只可惜,都吃闭门羹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曹休应该怎么办?

    当即……曹休从怀中掏出了一袋金子,直接揣到了这男人的手里。


    龙骁营别的或许缺,但……金子,从来就不缺!

    哟……


    原本就打算离开的这黑衣男人,登时眼眸一眯,金子这东西,本身是凉的,可揣在兜里是热的呀。


    “咳咳……”


    一声轻咳,他转过身,“我也就能帮你通传一声,对了,你家主公让你怂什么来着?”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咱家太守已经拒绝了袁绍、公孙瓒、袁术的邀请了……不要报太大的希望啊!”


    说着话,这黑衣男人把金子踹到怀里,意思很明白——事儿办不成,可不退钱哪!


    “这个自然……”曹休当即点头,旋即从身后骑士手中接过那一筐竹简……“劳烦将这竹简交给张太守,他一看便知。”


    唔……好自信哪!

    这黑衣男人最后望了曹休一眼,旋即接过这一竹篓竹简,往大堂去了……


    说起来,这长沙郡衙署好进,可这正堂,正常人是没办法进去的,毕竟想让张太守医治,是要先排队的。


    这里很讲究公平,亦或者是所谓的先来后到。


    可……他大步踏入,许多百姓还恭敬的让开了一条道,可见他在这衙署中也颇为地位,或许是张仲景坐下的官员也说不定。


    呼……


    见他缓缓步入衙署,曹休长长的呼出口气。


    他已经按照陆公子的吩咐把信笺带给长沙太守张仲景了……


    接下来,张仲景会如何反应呢?

    真的如陆公子预料的一般……出现反转么?


    虽然觉得觉得这事儿也很离谱,可……毕竟是离谱他爹陆公子的吩咐,曹休心中竟隐隐还带着不少希望!


    跟着陆公子许久了,曹休体会到最多的一点,就是哪怕周围黑暗,可心中……始终要有光!希望之光!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这一跪,跪陆神医提壶济世

    长沙郡,衙署大堂内。


    几个病人依次排好,似乎……因为就要轮到他们,每个人眼中露出的期盼之色溢于言表。


    衙署大堂太守椅的位置上则坐着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正在为人把脉。


    尽管年龄不大,可他整个面颊到处都写满了四个字——饱经风霜!

    他的皱纹很深,看起来就像是六十余岁老者一样,面颊上棱角格外分明,这是只有经历过许多生离死别,才会显露而出的气质。


    他的眼睛不大,却格外的有神,一双眸子因为感受到的脉象,时而睁开,时而眯起……他在细细的判断!


    他正是这长沙郡的郡守——医圣张仲景!


    “浊气生,百病生……老伯,你按照这个‘降浊气’方子去抓药,水煎两次,温服,明日就会有好转,五日多半就会痊愈!”


    张仲景一边开口,一边在皱巴巴的纸上写上药方。


    纸名唤“蔡侯纸”,在这个时代并不普及,主要是因为太皱……很少人会用它书写字迹,可张仲景每天需要开的方子太多,若是用竹简与绢布,哪怕是他这一郡之守,也未必能承受得起。


    而纸上是工工整整的一行篆体小字——


    ——“吴茱萸、人参、半夏、生姜、大枣……”后面对应标上需要的伎俩,每天服用的量都不同,张仲景写的很仔细。


    “谢张太守……”这老伯小心翼翼的收好药方,连连磕头……


    张仲景让徒弟将他扶起,也顾不上寒暄,就开始了下个人的诊疗。


    “哪里不舒服?”


    往往这是张仲景一贯的开场白……


    “张……张太守,我……我……”


    一句话磕磕绊绊,这次的病患是一个十余岁的年轻人,这个声音……张仲景听着有点儿耳熟!


    抬眼一看……这不正是威震荆南的黄忠黄老将军的儿子黄叙么?

    张仲景记得,他的小字叫做永胜!黄永胜!


    黄忠给儿子取小字时,还特地来征询过他张仲景的意见呢!

    说起来……初平三年时,荆州牧刘表任命黄忠为中郎将,随从其侄儿刘磐驻军长沙攸县,表面上看是防患荆南的贼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驻军是为了加强对荆南的控制。


    对此张仲景倒是无所谓,他本也不贪好这长沙郡守的一官半职,只是……他致力于攻克伤寒症的难关,有个一官半职,四处走动、寻访、采摘药材时也能更方便一些。


    不过……黄忠倒是与张仲景一见如故,两人年龄相仿,又均是胸怀黎民、苍生,很能谈的来。


    至于黄叙,是黄忠的独子,更是他的心头肉……


    只不过……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时不时的就要来寻张仲景抓药调理。


    “我与你爹是至交好友,黄公子又体弱,我吩咐过,公子来抓药是不用排队的。”


    张仲景的话很和蔼、也很亲切……一如对自己的儿子一般。


    “叔父……我……我……我好像得了伤寒症。”黄叙支支吾吾了半天,总算是开口了,而这一开口,让一贯气定神闲的张仲景整个人眉头凝起。


    “什么……”张仲景急忙伸手去摸黄叙的额头,滚烫!


    再去摸他的手,冰凉……


    后背……也是冰凉!

    张仲景已经有些不淡定了,他让黄叙张开嘴,从舌头去看……薄白而润,舌质淡,种种病状均是伤寒症的迹象,只不过尚处于早期,不易察觉!

    这……


    他的眉头一下子重重的凝起,他能治各种疑难杂症,可偏偏这伤寒症……他……他无能为力呀!


    “你爹知道了么?”张仲景急问……


    呼……长长的一声呼气,黄叙摇了摇头。


    果然,汉升兄不知道……


    张仲景印象中,黄忠近来率军去桂阳平定叛乱,他……他还不知道家中的宝贝儿子患了伤寒症!


    这……


    作为黄忠的挚友,张仲景太清楚不过……黄忠有多在乎这个独子!

    说起来,今年黄忠五十余岁,他不惑之年才生出这么个儿子,妻子又因为难产而死,至今没有续弦!

    可以说,汉升全部的心血都灌注在儿子黄叙的身上……


    他……他若是有个不测,那……汉升他……


    ……


    就在这时……


    “踏踏”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步入衙署的正是方才与曹休交谈的那黑衣老者。


    他是长沙郡太守府的主薄,因为家中排老七,人称王七!

    算是太守助手,照理说……是衙署内重要的幕僚,可……他们这位老爷一心都在医术上,这主薄倒是有些咸鱼了。


    “禀报张太守,兖州牧曹操派人送来几卷竹简,信使说想见张太守一面……”


    此刻的张仲景早已心乱如麻,一门心思想的都黄汉升之子黄长胜这件事儿,哪还有心情去见兖州信使。


    “竹简放在这儿吧,见面的话,明日再说……”张仲景摆摆手……


    “喏……”王七看出了他心情的不悦……将竹简摆放在案牍上。


    因为了收了曹休的金子,他刻意的留了个心眼儿,把一卷竹简展开一半儿,希望……借此能吸引张仲景的注意。


    做完这些,才徐徐往门外退去……


    “王主簿,等等……”


    张仲景想到了什么,急忙喊住王七,王七以为有转机直接转身,哪知道……张仲景只是吩咐。“今日闭堂!不再医治其它病患……让百姓们明日再来吧,今日……今日谁也不见了。”


    “喏……喏……”王七答应一声。


    这很正常,百姓们往往也可以理解,张太守也是人哪,行医治病又是一件颇费心力的事儿,以往张仲景医到一半儿,因为太过劳顿而关门谢客也是有的。


    只是……王七注意到了衙署中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似乎是……中郎将黄忠的独子黄叙……这……


    王七眼珠子一转,心里嘀咕着,多半黄叙公子是得了什么重病,张太守要腾出时间全力为他诊断!


    老爷与黄忠的私交,作为主薄的王七不会不知道,当即阖上门……


    今日衙署,关门谢客!

    当然……


    这样的行为,让曹休无奈了……


    他感觉这一袋金子是打了水漂……好在王七为他安排了驿馆,让他在耐心等等……无论如何,今儿个肯定是见不到了。


    “唉!”曹休无奈的叹出口气……陆公子吩咐的事儿,他急的很……


    他更不想耽搁在这边太久!

    这一旦等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啊!

    ……


    衙署大堂之内。


    “黄公子你不用害怕,伤寒症虽是绝症,可老夫也治好过一、两例……或许……”


    尽管这么说,张仲景打心底里还是没底气的。


    那所谓的治好了一、两例,不过是一千多例伤寒症中很偶然很偶然成功的案例。


    考虑到这个庞大的基数,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叔父不用安慰我……”黄叙似乎已经看开了……他摇摇头。


    “每年因为伤寒症,长沙郡都要死数千人,若是叔父能治早就治了……我……我其实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唔……


    张仲景顿了一下。


    虽然有点扎心,但却是事实。


    “我这就写信,让你父亲回来一趟……”


    “不……”黄叙摆摆手。“父亲总是跟我讲起他六岁习弓马,三十岁威震荆南,从来有进无退,有胜无败……我……我不想因为我而影响了爹的判断!”


    不过是十余岁,黄叙竟能说出如此果决的话……


    在他的心目中,他父亲一直就是个大英雄,在战场上如此,在家中也是如此!


    “可……”张仲景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黄叙的话抢先压过。“仲景叔父是医圣,又岂会不知道,这伤寒症是不治之症,我从小身子羸弱,体弱多病……从来没有一天让我爹省心过,如今……如今患上这伤寒症,明知必死,何必让他也一道担心,一道哭泣呢?”


    “这些年,他……他为我哭过无数次,临死时……就允许,允许我自私一次吧,让爹越晚知道越好,爹是威震荆南的大英雄啊,我可不想听到爹的哭声!”


    呼……


    张仲景长长的呼出口气……


    这……这……


    这种时刻,纵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是……写信告诉汉升,还是……还是听这孩子的,算是完成他最后的愿望。


    黄叙的声音还在继续。


    “伤寒症……我知道,不出一个月我就会死!仲景叔父,我……我最后求你一件事,这……这是一封信,等父亲回来,我怕是已经死掉了,替我……替我把信交给他,就说……就说儿子这一辈子辜负他了,若是……若是有下辈子,我还要做爹的儿子,这一次必定替他养老送终!”


    啪嗒……一声!

    一言蔽,黄叙整个人跪倒在地,脑袋就像是捣蒜似的连连磕向地面……


    咚……咚……咚……


    额头与地面碰撞,迸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一刻……张仲景,纵是他这样一个见惯生离死别的医者也不仅潸然落泪!


    “起来……永胜,你先起来……”


    张仲景将黄叙扶起。“不论如何,你且让叔父试上一试……或许,或许会有转机!”


    闻言,黄叙抬起头,尽管知道……叔父这话更像是一番安慰。


    可……他依旧坐了下来,伸出手腕让张仲景替他把脉……


    医治么?心理安慰的医治?

    而这不把脉还好……


    一把脉之下,张仲景的眉头凝的更紧了,黄叙身上伤寒症的症状,他之前不是没有遇到过!


    而之前的几例,他已经用尽各种方法……


    可最后的结果无有例外,全部失败!

    按照张仲景这些年对伤寒症的研究,这属于表气、正气均虚,阴阳之气同时虚竭。


    应对这个症状,他曾经使用过烧针法,可结果是病患脏气大伤,提前发病身亡;


    他也使用过发汗法,可成效甚微……甚至,适得其反!


    这次……这次要用什么方法呢?


    张仲景不由得凝着眉头……


    “侄儿,你不妨先休息片刻,让叔父斟酌下如何用药……”


    “好……”黄叙很听话……乖乖的坐到一旁。


    张仲景则坐回案牍前,提起笔……开始反复推演一系列的治疗方案。


    这么多年对伤寒症的研究,让张仲景知晓,这病最可怕的地方便在于不能乱用药……


    伤寒之下,人体内其实已经遍布寒毒,再加上是药三分毒,只要误用了一味药,就有可能加速寒毒的发作。


    可要做到药到病除、对症下药……凭着张仲景目前对伤寒症的了解……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呢?


    呼……


    一声长吁,张仲景在纸上写下了一个药方,可……刚刚落笔,他摇了摇头,不对……这样的话能补正气,却补不了表气……无法遏制阴阳之气的虚竭。


    他又写了一个药方,还是摇头……


    不对,还是不对……还是有欠考虑的地方。


    此刻张仲景只觉得——难,太难了!


    如此冬季时节,天寒地冻,可他的额头上竟满是汗珠!

    他不断的思索,不断的去推演……可事实上,几十年都没能破解的伤寒症难题,哪是这么一息之间就能明悟的?


    也不过是尽人事知天命!


    凝眉,眯眼……张仲景的眼眸扫过眼前的一切,他太缺乏灵感了,若……若有一个前辈能留给他一些提示也是好的呀!


    却就在这时……


    张仲景发现了什么……


    没错,正是案牍上王主簿留下的竹简,似乎是兖州牧曹操派人给他送来的,其中一卷缓缓的展开,其中的内容跃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立春正月节斗指艮,雨水正月中斗指寅。


    ——惊蛰二月节斗指甲,春分二月中斗指卯。


    乍一看……


    好灵性的文字啊!

    似乎……与节气病症有关,难道……这几卷竹简是医书?

    当此时节,张仲景是敏感的,莫说是医书,就是随便的一句话,都让引起他莫大的兴趣……


    他的脑袋下意识的朝着竹简那边移过去几分……


    ——春气温和,夏气暑热,秋气清凉,冬气冰冽,此则四时正气之序也。


    ——冬时严寒,万类深藏,君子周密,则不伤于寒。触冒之者,则名伤寒耳。


    ——其伤于四时之气,皆能为病。以伤寒为病者,以其最盛杀厉之气也。


    这……


    张仲景的眸子徒然睁大,他的嘴唇嗫嚅着,显得有些踟蹰。


    过得许久,才喃喃吟道:


    “伤寒……这是……这是有关医治伤寒症的医书”


    这个想法一经传出,张仲景一把捧起这卷竹简……


    迅速的展开。


    里面的内容跃然浮现——


    ——凡伤于寒,传经则为病热,热虽甚,不死。若两感于寒而病者,多死。


    ——尺寸俱弦微者,厥阴受病也,当六七日发。以其脉循阴器、络于肝,故烦满而囊缩。此三经受病,己入于腑者,皆可下而已。


    ——伤寒传经在太阳,脉浮而急数,发热,无汗,烦躁,宜汤。


    看到这儿,张仲景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文字一般,仿佛听到了上古神农对他的提点。


    最关键的是……这上面提到的症状之一与侄儿黄叙的症状一般无二!

    登时……张仲景瞠目结舌,他目瞪口呆,他许久才轻吟道:


    “用汤……用什么汤?”


    没错,目前展开的这部分,最后两个字正是用汤,至于用什么汤……那……就是后面部分,如今还卷着尚未打开。


    张仲景的身子猛烈的颤了颤,这副惊骇的模样竟然让黄叙都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黄叙是个好孩子,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病症,再让叔父……神志上出现错乱了!

    如果是这样,那他……可就闯祸了呀?


    “叔父……叔父?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么?”黄叙问道……


    可此时的张仲景哪里还有功夫回答,他的一双眼眸紧紧的盯着这竹简上的文字,他的双手则是迅速的展开竹简……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子犹如浆糊一般,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可细细的去揣摩,又觉得……这竹简中的内容,完全验证了他这些年的尝试、推想。


    ……绝不是空穴来风!


    而最后……对应症状,所用汤的名字——黄苓加半夏生姜汤主治,若有呕吐,则辅以黄连汤!

    嘶……


    黄苓、生姜、黄连……


    张仲景细细的琢磨起这三味药的药效,他本就研究伤寒病多年,《伤寒杂病论》又是他二十年后所创,其中许多用药的风格,都与他平素的尝试有关……


    故而,张仲景从这药方中捕捉到了久违的熟悉感,顺着这个熟悉感,他越是琢磨越是觉得,这方子妙啊……黄叙这症状,不正以此黄苓、生姜为主,黄连、其余几味药材为辅,以此医治最适合不过!


    “有救了……有救了……”


    张仲景整个人变得亢奋了起来。


    “黄公子你稍等片刻,我来熬药……”


    张仲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的面颊也变得无比严肃,可他的嘴角很明显的勾起,他在笑……真的在笑!笑的很自信,很晴朗!

    这……


    黄叙一愣,似乎……打从他把病情如实告诉仲景叔父后,仲景叔父始终是愁眉不展,怎么……现在却……却一反常态,笑出来了?


    总不至于是找到医治自己的方子了吧?


    这也太扯了吧?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间,黄叙猛地摇头,这可是伤寒症啊……哪有什么方法!若然有方法……那大汉何须每年死于此病症者数以十万计!


    可……可叔父面颊上那呼之欲出的自信不会骗人,他……他难道……


    此刻……张仲景已经开始抓药……


    他的口中重复着几幅药材,“麻黄三两去节,桂枝三两去皮,甘草二两……噢,怎么忘了黄苓、生姜、黄连呢?”


    一边取药,一边重复药材,张仲景还不忘与竹简上比对一番,他一贯行医以严谨著称。


    特别是治病救人上,不敢有丝毫的纰漏与怠慢。


    而黄叙清楚的能看到他的眼眸中……有光,无比璀璨的光芒!


    ……


    ……


    兖州,陈留郡。


    一处硕大的府邸,这里是戏志才的府邸……早在十余日前,他的伤寒症就已经彻底痊愈。


    只不过……曹操担心会有反复,专门向陆羽要了一个医官,让他们去专门照顾戏志才……


    直到今天,已经足足十五日……


    别说,经历了这么一场大病,养了十五日,戏志才感觉自己胖了……


    不仅胖,连带着也更有劲儿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错觉,他感觉自己一拳把夏侯惇给打翻在地……


    当然,这只是错觉!


    这一日大清早,难得,今天的天气不是特别冷……太阳当空照,久违的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似乎……预示着最寒冷的季节已经到了尾声。


    而见天气不错,午后……戏志才特地装束了一番,甚至连下巴处的小胡子都特地的整理了一下,整个人显得格外的性感。


    他洗了把脸,紧接着让府邸中的仆人将早已准备好的山鸡、野鸭给绑好,一行人走出了府邸。


    门外做买卖的商人看到戏志才,忙与他打招呼。


    “戏祭酒,恢复的不错呀……鬼门关前走一遭竟都胖了,咦……你们这么多人带着这么多山鸡?这是去哪呀?”


    戏志才淡淡一笑。


    两个字脱口而出——“谢恩!”


    一听谢恩,门前商贾吓了一跳……


    按照他对戏志才的了解,这位曹营的军师祭酒可是一个极度骄傲的人,别说是主动去谢恩,就是有人登门来谢他的恩情,他睬都不睬!

    就在这商贾对戏志才的话尤自惊讶之际……


    戏志才带着门人,门人带着山鸡,已经出现了蔡府的门前。


    如今……


    蔡府门前已经没有十余日前病患排队的热闹景象……


    在陆羽的教授下,整个陈留郡已经有不下五十个医者可以诊治伤寒症,其余各州郡也纷纷派医官前来学习。


    蔡府五日前也就不用再收容患者了,曹操特地安排了一处巨大的医署送给了陆羽……


    任命他为医署掌事,主管整个兖州八郡、徐州四郡所有的医官!


    所谓欲戴其冠,必先承其重,陆羽对此也是很无奈,他甚至都向曹操坦白了,他不懂医术……之前编的什么师奶,无外乎是博个名头,让这些医官更听话而已……


    让他去管这么多医官,他心里犯嘘……


    谁知道,曹操拍拍他的肩膀,很简单的一句话——你不说你不懂医,谁敢说你不懂医!


    是啊……


    现在的兖州?谁特喵的敢说陆羽不懂医……他才是真的不用事儿了!

    陆羽可是攻克了伤寒症的男人,医学界的权威……跺一跺脚,整个大汉医学界都得颤三颤的人物?谁会来跟陆羽抬杠呢?


    无奈……陆羽也就勉为其难的当上这医署掌事。


    只不过,他去医署的次数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大多是一些徒弟们登门求教……而陆羽也随手就打发了他们。


    就九个字——有问题,别问我,看书去!


    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师傅牛逼呀!


    说起来,今儿个……戏志才是特地打听好了,陆羽在蔡府内,这才赶来。


    “老爷……已经到蔡府了,是否要去通传一下呢?”


    有门人询问戏志才……


    戏志才摇摇头,紧接着……他走到蔡府大门处,抬眼凝望了下这金漆色的招牌,旋即深吸一口气,跪倒在了蔡府的门前,纹丝不动,跪的笔直!


    儒家的跪很是讲究的……


    往往只能跪君、跪父、跪师……


    可……当“救命恩人”这个称呼出现时,那就是另一个跪法了!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陆羽医好了戏志才的伤寒,这就好像,戏志才他爹生了他一次,陆羽又生了他一次……


    也就约等于是半个爹了,这跪……跪的一点儿也没毛病!


  第一百七十九章 祛寒神器,好吃不过饺子


    冬天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光。


    今儿的天与以往的天气迥然不同。


    更怪异的是阳光照射在戏志才的眼睛、鼻子、面颊上……


    他头戴儒帽,他一丝不苟,他先是脑袋碰到地上,继而抬起……然后笔挺挺的跪直,任凭周围一道道目光爆射而来。


    陈留郡东市,这里本就是陈留上层人士聚集的地方,不少人听说……蔡府门前有人跪着,下意识的觉得是蔡琰姑娘、或者陆功曹惩罚仆人……


    可一听说跪着的是军师祭酒戏志才……这下,整个陈留郡都炸了!


    “是军师祭酒……”


    “戏祭酒怎么跪在这里呀!”


    “这你都不知道啊,十几天以前,是陆功曹言传身教,教授给弟子们治愈伤寒绝症的方法,其中一名弟子依此法救了戏军师……所以戏军师这是报恩呢?”


    毕竟是上流圈子,有一些人得到了一些消息,可即便如此,还是觉得惊讶连连。


    戏志才是谁呀?


    坊间传言,这可是能让曹公落泪的军师,他……跪了?

    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这事儿……玄乎其玄!

    一道道声音传入戏志才的耳畔中,他依旧纹丝不动……他就是让陈留郡的所有人看到,是陆羽救了他的命!救命之恩,情同再造!

    足足跪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蔡府的门子这才注意到,急忙开门,看到了戏志才……他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乃至于都快尿了……


    军师祭酒啊,这可是曹州牧眼前的大红人!


    他试着去劝戏志才起来,戏志才睬都不睬他……得了,那就跪着吧?

    门子赶忙去往府里通报。


    只是……如今的陆羽很忙,他与诸葛均在后院捣鼓着什么,还叫了一大群人,还是那熟悉的吩咐,曹公来了都不见……典韦守门,门子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这下,可急坏门子了,只能去请蔡琰姑娘了!

    不多时……


    蔡琰匆匆跑出府邸,“戏先生何故如此呢?你这……在蔡府门前如此跪拜,我……我与羽弟怎么能当得起呢!”


    看到了蔡琰,戏志才终于抬起了头。


    “当得起,当得起,恩公与蔡琰姑娘都当得起……”


    咚……的一声,戏志才脑袋又磕下去了,就跟捣蒜似的!

    蔡昭姬浑身一哆嗦,她哪见过这阵仗啊……


    “快,快扶戏先生起来……”


    ……别看戏志才文弱,一干丫鬟愣是扶不起来他。


    戏志才的语气格外坚决,“我来此是跪恩公的救命之恩,恩公不来,我怎么能起来呢!”


    霍……


    蔡昭姬感觉有点儿凌乱,今儿个碰到头犟驴!

    “唉……唉……”


    无奈的叹出口气,蔡昭姬只得匆匆往府邸后院走去。


    羽弟在忙,说是谁也不见……不过她昭姬姐倒是个例外。


    ……


    蔡府,后院。


    按理说,这里原本是油坊的实验基地,只是……现在情况特殊,没粮食可榨油,一时儿半会儿,这油坊的实验基地倒是闲暇了不少。


    不过,今儿个,这里看起来很忙碌。


    至于原因,陆羽让“诸葛亮”准备了一口巨大的铁锅,今儿个,他要烹饪些什么。


    如今……


    在这后院除了诸葛均与一干油坊的干事外,卫弘、夏侯惇、荀彧、曹纯都在……他们还是陆羽特地喊来的。


    “陆公子,你这又是大铁锅,又是让我帮你找羊的,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卫弘敲敲脑门……


    他有点儿搞不懂了,陆羽这次的操作很让人费解……


    不光是他,荀彧、夏侯惇、曹纯……甚至是诸葛均,还有一干油坊干事也有点儿懵。


    此时……他们完全不知道陆羽想干嘛?

    而眼前的情况是,陆羽一边让人在大铁锅内煮水,一边让油坊干事们把羊肉剁成肉馅……把羊骨头剔出来。


    除此之外,他还倒腾了不少药材,有麻黄、桂枝、羌活、生姜、白芷等等……量很大!


    当然了……


    因为陆羽是医署掌事的缘故,这点儿数量的药材在他看来不算啥,毛毛雨而已。


    “卫老,夏侯将军、荀司马、曹将军……你们就看好吧……这门生意,不光能赚钱,而且还功德无量呢!”


    陆羽嘴角勾起,朝他们微微一笑……满满自信的笑容。


    一提到赚钱,卫弘、夏侯惇、曹纯、荀彧就来劲儿了。


    上次搞油坊,就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几乎从榨油的第一天起到最后一天,市场上都是供不应求。


    甚至……其它许多州郡更是不惜拿粮食来换……


    其中当属卫弘赚的最多。


    当然了,卫弘赚归赚,他本就是陈留首富,最多也就是变成兖州首富,差别不大。


    而此间,差别最大的当属荀彧、夏侯惇、曹纯这三位……


    作为陆羽的合作伙伴,他们感觉自己的投入与产出完全不成正比……就好像是他们种下了一颗种子,眨眼间陆羽就还给他们一刻苍天大树!

    油坊生意好的那几个月,他们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躺着也赚钱。


    就连夏侯惇这种跟钱有仇,一有钱都统统嘉奖给将士们的,竟然都能余下来一部分,还把自己那破旧的宅院好好的修缮了一番……


    总之,大家伙儿赚钱赚的很开心哪,每个人面颊上都洋溢着笑容。


    珠玉在前,如今……陆羽又提出赚钱这事儿,怎么能不让他们四个心痒难耐呢!


    “二弟?你别只是卖关子,倒是说说怎么个赚法呀?这次……还需要大哥派人给你四处张贴告示嘛?”


    夏侯惇很积极……


    呃……


    陆羽顿了一下。


    旋即微微一笑,既然卖关子嘛,那自然得卖到最后一刻,所谓仪式感、神秘感,还是需要的。


    陆羽转过身询问那群油坊干事。


    “都弄好了吗?”


    “好了!”


    “下锅!”一声令下……


    那些麻黄、桂枝、羌活、生姜、白芷什么的纷纷下锅,除此之外,还有羊的骨头,好多好多羊骨头……


    可怜的一百八十天小羔羊啊,对不起了,虽然你们不止肉质鲜美,浑身都是宝呢。


    这么想想,陆羽突然想吃羊腰子,还是肥的流油的那种。


    大火熬汤,很快……整个后院已经有鲜香浓郁的羊汤味道扑鼻而来,立即就勾起了所有院落中人胃中的馋虫。


    特别是典韦,原本是在院门外守卫者的……闻到味儿,已经忍不住凑了过来。


    此时的大锅内,色泽光亮,呈乳白色,羊骨头与一干中药汇聚而成的浓汤,单单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嘶……


    荀彧眉头一挑,他寻思着陆羽口中的生意难道是羊汤?


    似乎……早在《战国策》中就有羊汤的记载,说是中山国君,一次分赐给大臣们吃羊肉汤的过程中。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就是漏掉了司马子期……


    便是因此,得罪了他。


    这家伙一怒之下,跑去更强大的楚国,硬是说服楚国出兵,灭了中山国,这就是所谓的——一碗羊汤引发的亡国惨案。


    似乎……从那时起,后面的朝代都很避讳喝羊汤,觉得这汤不祥瑞!


    可陆羽这……


    荀彧琢磨着,难道是反其道而行之,凭着他一贯的作风,还真有可能!


    其实,荀彧猜对了一半儿,算是猜到了第二层,可这第二层过后,后面还有三层呢!

    “娇耳呢?准备好了么?”


    “都准备好了。”诸葛均答应一声……


    “下锅!”又是一声令下。


    几百枚“娇耳”同一时间下入了这中药羊汤中!

    闻言,夏侯惇挠挠头。“啥是娇耳啊?”


    别说……他这一问,大家伙儿还都好奇起来。


    是啊?娇耳,字面理解,娇嫩的耳朵……


    总不至于是把耳朵给放到锅里煮吧,这就有点儿血腥了呀?


    “放心……”似乎是看出了众人面上的担忧,陆羽摆摆手。“娇耳,其实就是面皮包好后,样子像是耳朵一样,所以取名为娇耳,本质是面!


    当然了,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饺子!”


    饺子……


    夏侯惇点了点头,这名字好,听起来就有那么内味儿!

    当然了……


    陆羽所谓的第三层,是把这饺子与中药、羊汤放在一起煮……


    所谓一加一加一大于三!

    如此这般操作……它就不单单是饺子,是寻常的食物,而是变成了一种药食……


    它有一个很装逼的名字——祛寒娇耳汤!


    之所以要做这个,还是因为张仲景的缘故……


    别看远在长沙郡,可陆羽惦记着他呢,还指望着他来兖州医署主持大局呢!

    可,惦记着归惦记着……


    突然间陆羽就想到了另外一桩事儿,一桩与他张仲景有关的事儿!

    没错,就是这祛寒娇耳汤,在张仲景五十岁那年,也就是五年后……为了抵御伤寒症,他琢磨出来一个御寒的食疗方子,便是这祛寒娇耳汤!


    祛寒娇耳汤的做法很简单……就是把羊骨头和一些祛寒的药物放在锅里煮,熟了以后捞出来切碎,用面皮包成耳朵的样子,再下锅,用原汤再将包好馅料的面皮煮熟。


    面皮包好后,样子像耳朵,又因为功效是为了防止耳朵冻烂,所以张仲景给它取名叫“娇耳”,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饺子。


    所谓,好吃不过饺子,好玩儿不过……咳咳……扯远了。


    从张仲景这祛寒娇耳汤上,陆羽想到了,伤寒绝症……单单靠医治是不行啊,得想办法从源头上杜绝!

    那么……这祛寒娇耳汤与饺子就该应运而生。


    祛寒娇耳汤与饺子……可以让人浑身暖和,助元阳,补精血,疗肺虚,算是与伤寒症抗衡中一种不错的食疗手段!


    除此之外,还得给兖州百姓们普及一个概念——


    ——冬至的时候吃饺子,耳朵就不会冻住了,耳朵只要暖和,身体的问题就不大,也就不害怕伤寒的侵蚀!


    ……


    眼看着饺子就要出锅。


    蔡昭姬闯入了这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却当先被这一股醇香浓郁的味道给包围……


    好……好香啊?


    究是一贯矜持的蔡昭姬,此刻竟也有些食指大动,想要去尝尝陆羽那锅内的食物。


    可……这个想法仅仅出现一瞬间……


    蔡昭姬摇了摇头……


    “羽弟……你得去府门前看看了。”她大声道,“戏祭酒在咱们府门外跪着呢,他说……除非是你去,否则他就……就长跪不起了。”


    啥?

    这话脱口……陆羽先是一怔。


    紧接着……夏侯惇、荀彧、曹纯、卫弘俱是一怔,什么情况?戏志才怎么跪在蔡府门前了?

    难道是,因为陆羽治愈他的伤寒症,来特地谢恩的?


    如果是这样……那……大可不必呀?


    因为……这十余天,陆羽的徒弟们救下的伤寒患者何止千人,若是一个个的都来跪地谢恩……那……这蔡府的门槛怕是都要被这些脑袋给磕破了吧?


    志才呀志才……他什么时候这么轴呢?

    几人互视一眼……


    就在这时,陆羽已经朝门外走去,他们也赶忙追了过去,话说回来,戏志才跪着,到底是个啥模样啊?

    ……


    ……


    长沙郡,太守府!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张仲景始终望着黄叙,他身体上,额头上,甚至表情上的每一个动作,张仲景均在细细的观察……


    按照竹简中的方法,张仲景对症下药……现在就是看成效如何了?

    黄叙不知所以……


    仲景叔父熬制的药汤,说让他喝他就喝……一点也不犹豫。


    当然了,在他看来,仲景叔父一番苦心,他又岂能辜负了呢?算是垂死挣扎一下吧?


    “仲景叔父,其实……不用再为我费心了。”


    黄叙开口道……“伤寒症有多难治,这两年在长沙郡……在仲景叔父身边,我会岂会不知晓呢?还是……算了吧!”


    无奈的摇摇头,黄叙像是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其实我……”黄叙又想到了什么。“其实我最放不下的还是我爹,尽管让他晚一些知道我身患绝症的消息,可……他早晚还是会知道,那时候……我死了一了百了,可我爹……想必,想必他会崩溃的!”


    黄忠会多在乎儿子,没有人比黄叙更清楚。


    对外,黄忠是威风凛凛的将军,可在家里,他永远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对儿子予取予求。


    呼……


    长长的一声呼气,黄叙再度摇头。“唉,听闻身患伤寒症半天后……就说不出话来了,两天后就无法下地,我的身子更羸弱一些,怕是我能说话的时间已经……已经……”


    讲到这儿时,黄叙整个人一怔……


    不对呀?


    似乎,哪里不对呀?


    他……他来到仲景叔父这儿,连上排队的时间,已经五、六个时辰了……眼瞅着都快到黄昏了,按理说,他……他这伤寒症应该发作了?应该痛不欲生,应该无法开口了才对……


    而这……也才是伤寒症固有的症状,可似乎……他还能说话,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从某一刻开始,他体内那伤寒侵袭的感觉,突然间消失了一样。


    不对,哪里不对!

    “咕咚”一声,黄叙一口吐沫咽进肚子里。


    紧接着,他豁然而起,他在整个衙署大堂走了一圈。


    似乎觉得不对……


    他又跑了一圈……还是绝对不对……


    第三次绕圈时,他一边跑一边跳,大跳……没错,就是大跳,从桌案的一边跳到桌案的另一边……


    他……他感觉……他的身体诡异极了!

    明明……在患上伤寒症后,他的身体每一息的时间都能用“每况愈下”这四个字来形容。


    体内的能量就好像在不断的被冰封住了一般,开始变得虚弱,变得消减……


    按理说,他……他早就该躺在病榻上了呀!


    怎么……怎么都到黄昏了,他还是完全没有病倒的感觉,反倒是步履如飞……


    想到这儿,黄叙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


    不烫了,真的不烫了……


    之前一直处于悲观的情绪中,浑然没有注意到额头上的高热已经退去了?


    那……问题来了,是……是从什么时候褪去的呢?

    黄叙惊呆了,他开始细细的去回忆,从进入衙署时的每一刻起开始回忆……


    每个时辰,甚至每一息他在做什么?黄叙都努力的去想……


    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出,这额头上的高热是何时褪去的?

    是如何褪去的?


    看到他的这副模样……


    张仲景终于开口了。“你摸摸手心,是不是变热了许多!”


    唔……


    黄叙依着仲景叔父的话去摸手心,的确……热了很多,而且……已经不止是热,手心甚至都在出汗。


    难道……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心头。


    而这时,张仲景的话再度脱口。


    只不过,脱口前,他的眼眸深深的凝望了眼面前桌案上的竹简。


    “后背出汗了吧?是不是感觉胸腔至脾、胃的方向有一股暖流在不断的游动!”


    这些均是那神奇的竹简中写明的,伤寒症痊愈后的反应……


    凭着张仲景的观察,黄叙如今的状态完全符合这些反应,尽管不可置信,尽管匪夷所思,可……这几乎可以说明,这不治之症的伤寒……已经不再侵扰着黄叙了!

    他……他战胜了病魔!

    同样的,张仲景的挚友……黄汉升,他这个必死的儿子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l a

    而这一切的一切……均是……均是这无比玄奇的竹简的功劳。


    “叔父,我……我感觉,我体内那股暖流在不断的游荡,我……我完全不冷,我……我甚至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


    黄叙兴奋的开口道,这一刻,他手舞足蹈。


    这一刻……他一跃三尺!

    呼……


    张仲景尤自没有从震惊中走出,神了,神了呀……不过是看了一卷竹简,他……他就一下子解决了这天下公认的绝症!

    那……那……


    他下意识的双手捧起这四卷竹简……


    其实,方才闲暇之余……


    他……他已经粗略的看过了一遍,那时心系于黄叙的病情,还没有太多的感觉,不过是一些伤寒症具体的症状以及对应的破解方法!


    可现在……


    事实摆在眼前,这四卷竹简就不那么简单了,可以这么说……困扰了大汉数十年的伤寒症……它的克星就在这竹简的寥寥文字中!


    呼……


    呼……


    粗重的呼气声,张仲景再也顾不上去回答黄叙的问题。


    或者说,还有必要回答么?


    你都能大跳了呀!什么情况……心里多半已经有谱了吧?

    那么现在,他再也无法忍住……去细细的品读这竹简,一个字一个字的品读,一句话一句话的品读……


    一下子,整个衙署大堂的气氛变得寂然了许多,张仲景在读,而黄叙则是看着他读。


    时间仿佛都停止了!


    从仲景叔父的眼眸中,黄叙能够窥探出一些东西。


    他意识到,正是……正是方才王主薄送来的这四卷竹简,救了他黄叙的命啊!

    而且还是从伤寒绝症……这个不治之症中,将他从鬼门关给生生拉了回来。


    黄叙记得……这……这四卷竹简好像是,是兖州牧曹操派人送来的,而……曹操似乎还派了一个信使,提出求见仲景叔父……


    那……这求见,可就……可就求的意味深长了呀!


    “仲景叔父……”黄叙开口……


    可刚刚吟出四个字,张仲景直接伸手打断。


    他正看到关键处,他不想被打断了思绪。


    如今……事实胜于雄辩,重新去审阅这竹简,张仲景觉得其中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段落,每一个药方都精妙绝伦、无以伦比!

    甚至,每一句话都像是为他所写……更像是将他这些年的提炼、尝试完美总结……归纳!

    更像是天上的神明怜惜世人,教给他如何济世救人,如何拯救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