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节2
作者:admin      更新:2023-04-01 12:26      字数:46899
    原筠只是坐着看着林秋笙,他因忍痛而身体轻轻发着抖,他对林秋笙笑了笑:“别怕…”他没出声的对林秋笙做着口型。


    头发被白鸟强制的扯起来,被迫仰头看着林秋笙,白鸟甜腻的笑起来:“对,去我们妈的。”又对林秋笙笑着说:“他真好看是不是,虽然我们长得一样,但我一直觉得筠筠要比我漂亮一些。我们太久没见,我有些忍不住,我一根根折断了他的手指,又砸断他的脚。”


    白鸟眯着眼,用手指在原筠脸上摸了一下:“这样就更好看了。”


    “草你妈!”林秋笙眼泪迸出来,仿佛切肤之痛是受在他身上,林秋笙临近崩溃,双眼血红:“草拟麻痹!你别碰他!你离他远点!草…”


    林秋笙被按在地上,那种无力感,就好像他是一只眼见着自己即将被屠宰的狗。他发了疯竟然挣脱控制住他的三个人,他像一条疯狗,不管不顾,直到有人用枪把砸了他的脑袋。


    林秋笙眼前一片血红,被头顶流的血染红了眼睛,他却没有倒下,只是翻身和砸他的人撕打在一起,人多势众,他又被砸了第二下,林秋笙耳鸣不止。


    却听见了原筠的哭声,林秋笙像是被原筠的哭声吸引般转身去寻找原筠,却直接被砸得头破血流摔在地上,他几乎动弹不得,又肝胆俱裂。


    原筠看着他,好像灵魂被换洗了一般,用一种扭曲的平静,问白鸟:“你怎么才能放他走。”


    白鸟像欣赏奇怪物件似的看原筠,笑了笑把刀递到原筠手里:“我知道你对人体多熟知,你刺他九刀,不多。刺完我们就走,我会让人送他去医院,死不了。”


    原筠看了看顶在林秋笙脑袋上的枪。


    轻轻眯下眼。


    “不!”林秋笙怒喊,声音凄厉:“你刺我九刀…放开原筠!别碰原筠…”


    原筠缓缓露出一个仿佛哭泣般的神情。


    他对白鸟说:“我刺我自己九刀,你放林秋笙走,你不放他,我现在就割断自己的脖子。”


    “筠筠!原筠!!!!!”林秋笙发了疯的大喊:“你疯了,你别听他的…”


    白鸟认真的看了一会原筠,忽然笑了:“这样也行。”


    原筠看向林秋笙,温柔的说:“别看,闭上眼。”他几乎没有犹豫,往自己柔软的腹部戳进一把刀。


    一共九次。


    刀落地的时候,原筠嘴角滴着血,无力的向后倒下去。


    林秋笙叫着原筠的名字。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原来刺自己九刀,只需要不到两分钟。


    原筠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在白鸟的怀里,他开始失去力气,折断的手指原来只要愿意也可以用上力气…原筠有点想笑,他侧过头去看林秋笙。


    那或许是他仅剩的力气。


    他口中流出大量的鲜血。


    他看着林秋笙,忽然想笑着问他:“原来你也会说脏话?”


    可他没办法说话了。


    原筠那么安静的栽倒在白鸟怀里,他安静的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玻璃娃娃。


    他曾跟林秋笙说了那么多次,别怕,我会保护你。


    可林秋笙一次都没信,甚至还觉得有点好笑。对于林秋笙来说,原筠带给他的痛苦远超过别人。


    原筠眨着眼睛,温柔的注视着林秋笙。生命逐渐从他身体里流走,躯壳反而展现出一种惊人的美,他的黑发,林秋笙曾吻过,他那双漂亮狡黠的眼睛,林秋笙吻过,可此时变得凝滞,像漂亮的艺术品。


    他就像人偶娃娃一样,一只手落在地面上,脸侧着,眼睛始终看着林秋笙。


    只是不再眨眼了。


    林秋笙好像知道了什么一般,发出凄厉野兽的嘶吼声,他凄厉的尖叫着,渴望离原筠近一些,可他却不敢叫一叫原筠的名字。


    原筠如同穿了一件最美丽的华服,衣服上开满了血色而美丽的樱花,凄艳得慢慢凋零。他垂落的手臂,手指上还戴着林秋笙给他的婚戒。


    别看,闭上眼。


    林秋笙仿佛忍不住般,闭上了眼睛,他坠入无尽黑暗。?

    

  102你我

    车子行驶在大道上,躺着的林秋笙,涣散而虚弱的睁着眼睛,水泥的马路上灯光如同五色的莲花灯,一点点被车轮碾灭成虚弱的光。鼻子里插的管子,把肺里的脉络抽走,一条条铺平…


    原筠就坐在那。


    林秋笙睁大眼睛,可还是看不清,他试图伸手,却被人按回去。


    原筠托着下巴,似乎是在朝他微笑。


    林秋笙哽咽,胸腔起伏,他的四肢变得冷而僵硬,躯体发痛,头也很痛,眼睛痛得要从眼窝里跳出来,他大哭,大恸。感觉星星全从天空追落下来,砸在草地上,一颗颗,燃烧起来,火焰的力量和只剩下的死灰。


    鼻腔中慢慢嗅到冰冷的气息,林秋笙意识沉重,他哽咽起来,哭泣是一缕一缕的,像出生时,别人鼓励的言语:用力,用力。他在那个小小的地方,还没剪断的脐带,被一刀剪断,离开温暖,冰凉的感受到自己的皮肤,毛骨悚然的被人抱到臂弯。


    他听到众人在笑,却没人清楚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林秋笙觉得自己变得很敏感,他失去皮肤,只剩下一层厚重的血肉,和青色,紫色的血管。失去原筠,如同在他身上剥了一层皮。


    辗转反侧,连呼吸都觉得痛。


    原筠把手放到林秋笙的手上。


    他的手是那么凉…


    林秋笙忍受不了的闭上眼,他像野兽般从喉管发出撕裂般的哀呼,眼泪一团一团的滚出来,他不敢去看。


    那确实是原筠的手,他曾抚摸过,亲吻过千千万万次。


    那柔软的小手,纤细的手指,如同他那个人一般,洁净而纯洁。


    林秋笙不能呼吸了。


    头要爆炸一样,原筠却握住他的手,他叫他的名,哀切而不厌其烦的叫他的名字。


    林秋笙。


    “蝴蝶,飞过来了。”原筠说,他忽然躺在他身边,侧身望着林秋笙的脸,原筠在笑,然后枕在林秋笙的胸膛上。原筠问林秋笙:“人的心脏,一天要跳多少次才是正常的?”


    “人,什么样的,才是正常的?”


    原筠握着林秋笙的手,他把林秋笙带走。


    林秋笙不得不睁开眼睛。


    那是他们的家。


    地上的血迹,像月光不规则的从窗外洒进来,照亮的影子。原筠悠闲的光着脚,像一只自由的蝴蝶,衣服宽而肥,如同两肋之间生出的翅膀,他走在地上,不在乎的踩上自己的血,像在沙滩,留下一串脚印。


    原筠低头拾起桌子上的酒杯,他嗅了嗅,忽然低低的笑了:“酒杯是空的。”他看向林秋笙:“我喝了酒是吗?”


    林秋笙站在那,目光模糊,见原筠点亮了烛光摇曳的蜡烛,暖暖的红色,暗黄的光,拔高起来,黑暗越长…原筠的侧脸在黑暗里,他的影子也是黑暗,越来越长,他对林秋笙笑了:“为什么不回答,多有趣,能分析自己的被害现场,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快来,林秋笙。”


    他把手伸出来:“握住我的手,林秋笙,这会很有趣的。”


    林秋笙握住原筠的手。


    原筠笑了:“来吧,让你的脑子动起来,告诉我,酒杯是空的,我喝了酒吗?”


    林秋笙双目胀痛,握紧原筠的手,他几乎不能说话,但嘴唇翕动:“你喝了白兰地,你总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吻你时,能闻到酒味。我不喜欢你喝酒,你笑着答应,却从不守信。”


    原筠耸耸肩,不以为耻的一笑:“被你抓到了。不过我喝得不多,我只尝一点点,能唤醒我的味觉…”他看着手里的酒杯:“但今天我喝了很多,为什么林秋笙?”


    空杯里斟满了酒。


    没有人有任何动作,空杯子里重新斟满了酒。


    林秋笙呼吸变得钝痛起来,他按住眼睛:“你害怕了,你在感到不安时,会靠酒精麻痹你自己。”


    “哈哈哈哈…”原筠笑起来,他说:“我为什么害怕?”


    “我让你回家…”


    “是的,我回家了,是那之前,什么让我感到害怕了,林秋笙?”


    林秋笙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不让疼痛埋进骨髓:“在那之前…我们在警局,诺莉莉认罪了…”记忆变成碎片,割着林秋笙的神经。


    “嗯…”原筠笑:“她认罪,我什么反应,我为什么要害怕?”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要发生了…”林秋笙崩溃的想捂住脸:“我让你回家,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家,不,不,筠筠…不…”


    “嘘。”原筠轻声对他说:“别走神,拉住我的手,我们现在在警局,告诉我,我为什么害怕?”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好吧,那再往后,发生了什么,你让我回家之后。”


    “我…我被约谈了,我安慰了孟正明,他很痛苦…他…因为他和诺莉莉的恋爱关系,小组被停职接受检查了,武器也被上缴了。”


    “好。”原筠似乎喝着杯子里的酒:“我回家了,发生了什么?”


    “不…筠筠!筠筠!”林秋笙摔在地上,满地狼藉。


    原筠蹲下,神情冷静,他睫毛在烛光下,映在脸上微微发颤。


    “林秋笙,你回家,打开家门,一切都如同往常,可是你干的工作,已经习惯让你察觉别人察觉不到的蛛丝马迹,你发觉了不对,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怀疑?”


    林秋笙的声音沙哑而悲痛,他目光哀痛的望着屋子:“我打开门,闻到了酒味。你喜欢喝酒,酒量却并不好,喝完酒后总是躺在沙发上抽烟,这次没有。我注意到了…瓶子里的花…百合被拿走了,你喜欢百合,我新买给你的,开得很好,你不会允许别人拿走我送你的花,可是只剩下花瓶。”


    “你想问问我,对吗?”


    “是的,我想问你。有人走出来了…”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你却知道那不是我,为什么?”


    林秋笙目光变得温柔,他去摸原筠的发,说:“你左乳上,有两颗对称的痣。”


    原筠笑出声来:“那是白鸟,他没穿一件衣服,站在你面前,你说这是为什么?”


    “他很自信,自信我分辨不出你和他的区别。”


    原筠手指轻轻抚摸着酒杯的边缘,这是他以前思考时爱做的动作,他问林秋笙:“他这么自信…”滢滢目光,似盛着瓦蓝的水,却又一点一点暗淡下去:“自信你分辨不出我和他的区别,林秋笙…”耳语般呢喃:“他确信我们没有还手的余地…”


    林秋笙被这一句话击得裂开一般,分散出无数的记忆,他痛起来,哀痛的看原筠:“在警局,你看到诺莉莉,你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诺莉莉是白鸟的人,她当天去自首,不过是为了确定一件事。”


    “确定我的枪被上交,我没有任何武器…”


    “我亲眼看着,你被刺了九刀…原筠…啊…原筠…”他林秋笙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握着原筠的冰冷的手:“为什么,为什么!和你的生命比起来,为什么要选择我?!”


    原筠看着那个空花瓶,空花瓶忽然就隔在他们两个之间。


    林秋笙身体里一阵轰鸣,震耳欲聋般,他仿佛失明又失去了听力,他茫然的看向原筠。


    却只看到了一片雪色的白。


    “连环杀手,杀人后总喜欢带走被害人的东西,留作纪念品。”以前原筠曾躺在林秋笙的肚子上,听林秋笙分析过连环杀手的案子。林秋笙亲口这么告诉了原筠。


    而在林秋笙没有回家的那几个小时里。


    白鸟带着人,绑住了原筠,他要和原筠独处,他确保原筠是他的掌中之物,原筠对他是有意义的,他花了那么多心思在原筠身上,又折磨原筠,却没有杀死原筠…


    但连环杀手,已经带走了一束百合花作为纪念。


    从始至终,白鸟想杀的人从来不是原筠,而是林秋笙。


    杀死林秋笙,符合对白鸟折磨人的侧写,原筠才是最关键,重要的,对于白鸟来说,林秋笙就像一把刀,刑具,他会让原筠痛,而对白鸟是毫无用处的。


    原筠从白鸟拿走那束百合时,就知道了白鸟不会留林秋笙的命。


    可是如果,他自己折磨自己,让林秋笙看着自己死去,也很符合白鸟的心意,因为很有趣,也可以让原筠很痛,他让原筠自己,选择了,放开了林秋笙的手。


    原筠曾如此执着,用生命的一切来执着林秋笙。


    白鸟只出现了几个小时,就把这一切毁于一旦,对于白鸟来说,这是多么快乐的事。


    原筠输了,他选择了放手,而保住林秋笙的命。


    【曾看壁虎断尾,觉得愚蠢不可言。直到自己,才知道,真到生死关头,来不及想,一颗心抛出来,比羽毛要沉,比羽毛要轻,平生胡作非为,临死前剩下一点善意,全是有关与你。


    肝胆俱裂,目光所到之处,一寸一寸的断,如同这些年的光阴,全是绯红色,不好的日子,饮鸩止渴自以为疯狂,疯癫的护着怀中烛火,怕它熄灭。护得久了,人也贪婪了,以为占有才是最重要的事。


    临了临了,回头一看,满目疮痍,你这烛光,既照亮了我心中为数不多的一点火,也让我看见了自己的千疮百孔。


    烛光是你当年为我点亮的不动明王,光明照见,回首见君,却还是断肠。


    吹灭这光,拂去身上爱意,你我,你我,从此以后,只剩你了。


    哪怕,大雪纷飞,埋葬得安安静静,或凌迟身上,血红点点嫣然,我还是选你,林秋笙,我总是,一直,选你,林秋笙。】


    “原筠的烛火灭了,以后,你要一个人走了,林秋笙。”原筠说着,轻轻把烛光吹灭。


    林秋笙睁着眼睛,望着烛光熄灭,四肢百骸,只觉得冷。?

    

  103没有心的怪物

    靳森然坐在轿车里,跟着前面那辆救护车。


    天色已经晚了了,但其实并不暗,各色的灯亮得如同白昼。只是心里空洞,觉得什么也看不清楚,鼻尖还能闻到血味似的,一想到胃里就觉得恶心。靳森然到的时候,林秋笙已经被抬到担架上了,林秋笙虽然受了伤但身上衣服还算干净,那地上那些血是谁的…靳森然捂着胃,跑出去吐了一通,才勉强跟上。


    等着林秋笙从手术室里出来。


    麻醉过了以后,林秋笙睁开眼。


    靳森然和林秋笙关系一向不好,于是见他醒了,也只有一句:“筠筠呢?”


    林秋笙似乎身体颤了颤,他把嘴唇抿得很紧,眼睛却睁得很大,死死睁着,像是忍受痛苦般,手揪着被单,直到护士过来哎呀一声,说跑了液。


    林秋笙没讲过一句话,只睁大了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说话啊!”靳森然忍无可忍,也跟着颤抖起来,揪着林秋笙的衣领,林秋笙被他拽得坐起来。却面无惊色,只剩下枯败的暗淡,接下来就乱了套,靳森然耳朵里嗡嗡的,血都进了脑子,也进了眼里,什么也听不清,看不清。


    他想,林秋笙可能也是这样。


    靳森然是被护士赶出去的。


    在门口折腾了好一会,见林秋笙就维持着靳森然拽他的姿势,坐着。过了一会。林秋笙鼻腔里滴下了鲜红的血,一滴,两滴…滴到白色的被褥上,弄得很脏。林秋笙呆滞的伸手去擦,却缓慢的笑了。


    撕心裂肺而又沉默的露出了笑,自嘲般缓缓笑起来,笑出声,声音越来越大,似哭声,又像哀嚎。


    靳森然听不到了,看到了被褥上的血,就又撑着墙吐起来。


    再见到林秋笙,是两个礼拜以后。


    警察的到访,原筠的不知所踪,不知生死…靳森然觉得自己是一只蛾子,在夜晚路灯上来回打转。


    他去看林秋笙。


    林秋笙瘦得可怜,人大病一场,就显得有些衰败了,心也跟着死了,眼神就像是幽灵的眼神,既愤恨又阴毒,只是空空的,好像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自己该恨谁。


    头上还裹着纱布,也不说话。


    靳森然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他勉强道:“筠筠说过…他嘱咐过…”靳森然开口,才发现自己脑子已经糊涂了,于是站起来,把病房的门去关上,然后再坐回去,看着林秋笙:“他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不见了,有些事我需要告诉你。”


    林秋笙置若罔闻。


    靳森然心中涌起一团火,却还是压了压继续说:“魔女的事你知道多少?”见林秋笙并不回答,靳森然皱着眉继续说:“那我就只能捡我知道的说。”


    该从那说起呢?


    是父亲新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自己不肯叫她妈妈就被绑在铁床上差点分尸,还是女人带过来的两个漂亮的孩子?


    “筠筠被我父亲关到精神病院这事你知道,但是还有些详情,我说给你听…”靳森然想了想:“筠筠很特别,他是双性人,这事我知道了也很吃惊,尤其是他那会已经大了肚子,医院和医生都是我给他找的,他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靳森然似乎走了神,叹气:“真是不顺利,那天医院停电了,另一个产房生孩子生得更辛苦,叫得很惨,筠筠一直握着我的手,吓得脸都是白的…”


    林秋笙眼皮颤了颤。


    “总之生完孩子后,我父亲就把原筠关到精神病院里了。”靳森然自嘲般的笑了:“我找了好几年但一直都没头绪,魔女一死,不,应该说是她的替身,我们家的保姆郭香茹,也就是广为人知的魔女案,死在爆炸里的,顶了这个恶名的郭香茹,只不过是魔女众多信徒的其中一个。”


    “魔女擅长洗脑,有追随着她肯为她杀人的…”靳森然嗤笑:“你都不敢想象有多少,所以郭香茹死了,魔女却依旧活得好好的,我一直很害怕…筠筠也一直在查询魔女的下落,但都没有线索。”


    “筠筠…从小就是特别大孩子,他…和他的双胞胎妹妹,一看就是不同的,筠筠总是…很爱读书,在小阁楼一待就是一下午,他临近生产的那天,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怎么,让我带他回家,在阁楼里待了一天。”


    靳森然头疼,不适的捏了捏:“哦,对了,筠筠在我们家长到十八岁,之后就遇到了你,他妹妹待的时间更长,我爸也很喜欢叶翷。就是筠筠妹妹的名字,随魔女,他们母亲的姓。”


    听到笑声,靳森然一瞬间以为听错了,抬头看林秋笙不禁愕然。


    林秋笙笑着,眼泪却不断流着。


    虽然笑着,却并不快乐,明明流着眼泪,却也看不到悲伤。只有空洞,无尽头的空洞。


    林秋笙跟靳森然说了两句话。


    但第一句,更像是跟自己说的,笑得喉咙都哑了,捧腹蜷缩,泪水却湿透了床单:“他从来…没跟我说过实话…”


    第二句是。


    “你应该去,原筠常待的那个阁楼找找,我想魔女的尸体就在那。”


    靳森然惊吓的站起来,往后退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恶鬼,林秋笙却还躺在床上,笑得不停,身体颤抖。


    靳森然不相信,他不信,一直折磨他的魔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如果死了,原筠不会不告诉他,不会一直任由他担惊受怕…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他像个无头苍蝇的在阁楼里把书架推倒,翻乱…他就知道林秋笙是胡说!直到他看到了墙,身体颤抖起来。


    几年前,原筠怀着孕,朝他微微笑着:“我不喜欢这面墙,重新装一下吧。”


    靳森然那时说:“好啊,我找人装,你喜欢什么颜色。”


    “不用了,我找人装就可以了。”原筠笑着,如同这几年,他对他笑时的模样。


    靳森然肝胆俱裂,扑上去,在这面有些掉色的墙猛烈敲着,终于敲到一处空…他拿了把锤子,疯了一般的把墙砸开。


    里面是专用的器材,用福尔马林泡着一颗女性人头。


    闭着眼,连那头黑色的鬈发都没有改变丝毫,仿佛仍旧鲜活。


    过去历历在目,靳森然却懂得了林秋笙的那种笑,原筠啊,原筠…你真是…半点心都没有。


    魔女的人头还对着靳森然,靳森然也笑了,像林秋笙一般,原筠,你和你母亲,叶若一样。


    真是一模一样,是没有心的心怪物。?

  104

    非亲生父亲


    亲子鉴定,非生物学父亲。


    林秋笙盯着亲子鉴定看了好一会,直到眼睛酸得厉害,才伸手按了按。林秋笙愣了愣,把这份鉴定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里。


    林啾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原筠啊…原筠…


    林啾与原筠长得那么像,却一点都不像林秋笙,林秋笙却从来没怀疑过。


    桩桩件件,所有人都被你耍得团团转,原筠……就连那天,白鸟闯进家里…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你的自演自唱。


    已经不剩气愤,连伤心也没有,只是觉得困,好像要感冒似的,嗓子也觉得疼,头脑很涨,林秋笙回家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却没什么情绪。


    这几天林啾是林婶带着的,一放学林啾就跑进屋里,把自己砸在床上,赖在林秋笙怀里:“爸爸,原筠爸爸去哪了?”


    林秋笙住院这两天,怕吓到林啾,只告诉林啾林秋笙是出差去了,林啾早已习惯林秋笙出差,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


    林秋笙听到他问原筠,只是笑了笑,摸着林啾的头发:“我不知道…”


    林啾嘟着嘴:“你怎么能不知道?给原筠爸爸打个电话好不好?”


    林秋笙嗓子更痛了,只是说:“你乖,爸爸累了,让爸爸睡会。”


    林啾没再说话了,或者说了什么,林秋笙实在是太累了,躺在床上闭着眼,睡得却并不好,一个又一个梦,像是回忆,又觉得像是自己的幻想。


    他想起魔女,原筠其实一句话,一句都没跟他说过关于魔女,一切不过都是林秋笙通过原筠的反应探测出来的,而人的反应是能作假的。他应该相信自己的侧写…林秋笙想,他关注过这几年的刑事案件,没有一件是能和魔女的作案手段直接联系上的,也没有魔女的作案标记。


    林秋笙是相信魔女是真的死了的。


    但原筠…原筠表现的那么害怕,那么恐惧,林秋笙就怀疑了,他只是想保护原筠。


    可原筠一直都在骗他。


    连他们的孩子,林啾,都不是林秋笙的亲生儿子,跟林秋笙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原筠一走五年,还把这个…让林秋笙放在心尖上的孩子,丢给他,到现在,林啾已经七岁了,想到这些,原筠就像在林秋笙心上活活割了一块肉下来。


    连喉咙里都有血腥味。


    偏偏林啾又和原筠长得那么像,那么像…甚至和靳森然也有些像?…!!


    林秋笙忽然惊醒,浑身出得都是冷汗,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天已经黑了,林秋笙望着窗口。


    他是从靳森然说的话里开始怀疑的,从靳森然开始说魔女,如果靳森然一直知道魔女,那原筠必然牵扯很深,其实刚开始听,林秋笙并没有找到什么很深的线索。


    但听到靳森然说,原筠的双胞胎妹妹。


    林秋笙就知道了一件事,如果不是靳森然故意欺瞒,那就是靳森然也身在这个骗局里,因为原筠,根本没有双胞胎妹妹,有的是和他长相一致的白鸟。


    靳森然说白鸟叫什么,叶翷。


    巧合么?

    就这么巧吗,恰恰和林秋笙大学时朋友同名同姓,甚至做了他和原筠的心理医生,原筠又究竟为什么不肯,那么抗拒去看心理医生,林秋笙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心冷而可笑,到底是怕去看心理医生。


    还是原筠早就知道了。


    叶翷,白鸟。


    白鸟,叶翷。


    林秋笙觉得自己的眼珠都在痉挛,他是知道原筠瞒着他什么,却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既然原筠不可信,那…原先的认定不由又浮现心头。


    那就是魔女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因为没有任何侧写或证据表明魔女还活着。


    根据他的侧写,魔女是三十岁左右,高智商的女人,有极高的社交能力,但缺乏同理心,女性连环杀手占得比例很小,魔女案的受害尸体,又展现了魔女是个折磨犯,冷血的精神病态。


    受害人的尸体,都证明了曾遭受很痛苦的虐待,以及…魔女会把他们留上三天左右,能控制受害人三天,就肯定要有关押他们的空间,林秋笙他们刚开始侧写,排除了住房偏远,偏僻。从受害人被弃尸的地方开始算,林秋笙等人都觉得魔女的活动区域就在市中心这一片。


    其实,就连刚开始,他们确认了犯案的是个女人。


    都是因为魔女在受害人身上画了一只蝴蝶。


    而这只蝴蝶,是用眼线笔画的。


    抓到这些蛛丝马迹后,慢慢又在最新受害人失踪的地点找到了关联,就这样抓到了郭香茹。


    郭香茹在自己工作的别墅犯案,证据都很确凿。


    林秋笙也没什么可再怀疑的,因为很快就有新的案子要办。


    如果魔女真的不是郭香茹,而郭香茹只是魔女的其中一个模仿犯,那郭香茹死后为什么没有再出现其他的受害人?


    连环杀手不会有这么长时间的控制力,不去得到新的受害人。


    那有没有可能,真正的魔女也死了?

    只是一个猜测,却越来越清晰。


    白鸟…叶翷。如果魔女已死,那一直针对他们的人是谁,与最开始侧写不同,针对他们的人明显更暴力,而缺乏魔女的那种冷酷性。


    林秋笙一直猜测,针对他们的人一直透露出关于魔女,如同给他们信号似的,想把过去拽出来,但更让林秋笙觉得,针对他们的人不是魔女,而是魔女的模仿犯。


    而白鸟很明显是符合侧写的。


    更暴力,更具有炫耀性,却缺乏镇定和控制力,能力退化,说明幻想的成分远超过对现实的分辨,比如闯进他们的家,戏剧性的要求原筠捅林秋笙九刀…都带有表演的成分。


    但如果,白鸟和原筠都是魔女的孩子,而原筠怀孕时,正好对上魔女渺无音讯的开始。


    而郭香茹也同时期被抓,却在爆炸中身亡。


    这一切都是谁策划的?

    正如之前分析,白鸟缺乏缜密的控制性,他无法做这么大,花费这么多心思的案子。而同时,知道魔女,知道这一切的人,还有谁呢?


    原筠。


    

  105我也想知道


    林秋笙想起了之前翻到的原筠小时候粗写过的那本日记,上面曾记载过白鸟,当时林秋笙问过原筠白鸟是谁,林秋笙还记得原筠那不自然的表情,欲盖弥彰的把日记本从林秋笙手里抽走。


    他有秘密,也有心隐藏,不是一天两天了。林秋笙不喜欢逼问,像审犯人。只好在内心当中存了个疑惑,如今疑惑成了现实的一把刀,在他脖颈处反复割剌,想死不能,是一种折磨。


    林秋笙恨原筠吗,他怪原筠吗?说句真话就这么难吗,一直骗他不累吗,林啾不是他的儿子,却让林秋笙以为是他的亲生骨肉,爱怜着,把他当成心上的一块肉来疼。林秋笙同样也做了林啾和原筠的亲子鉴定,结果是显然的,林啾和原筠有血缘关系,但根据鉴定显示,原筠是林啾的亲属,舅舅。


    当头一棒,林秋笙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呼吸了,直到胸口发疼,像是要爆炸了,眼睛也睁得快要裂开了,才把气慢慢呼出来。死刑和缓刑,原筠对他仅剩下这点仁慈,判了他缓刑。


    那他们的孩子在哪?


    他和原筠的孩子,和林秋笙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林秋笙曾在那十个月里,把脸颊贴到原筠的肚皮上,尝试去听孩子的心跳。


    那是他们的孩子啊…林秋笙眼眶湿润,用手搓了搓脸,看着医院天花板上的灯发了一会灯。


    和原筠有血缘关系,林秋笙抿了会嘴唇,下了个决定。


    “你还来做什么?”靳森然没好气的缩在沙发里,久病不愈般的青黑着眼下的两个眼圈。


    林秋笙淡淡看着他,声音没什么起伏:“我需要你去做一份亲子鉴定。”


    “什么?”靳森然没有听懂,皱紧眉毛,往杯子里倒满松子酒。


    “我需要你做一份…”


    “亲子鉴定,你刚才说了,我的意思是…”靳森然觑着一只眼,冷冰冰道:“和谁做?”


    林秋笙有些为难,闭了闭眼睛:“和林啾。”


    “谁?”靳森然喝着松子酒:“我和原筠没有血缘关系。”


    林秋笙叹了口气,忍耐般耐心道:“我需要确认些东西。”


    靳森然打了酒嗝,喝得昏头脑胀,躺在沙发上:“确认什么?”


    林秋笙见实在没有办法说通他,只好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说给靳森然,他确实有些猜测想从靳森然那里得到证实。


    靳森然听了,脸色阴晴不定,又忽然倒在沙发上大笑不止:“你是不是有什么病?原筠都这么对你了,和对我有什么区别,叫老公养别人的孩子,他可真做得出来。”


    “我不是来和你探讨这些的。”


    “事到如今,你还查这些做什么,魔女已经死了,原筠…警察说原筠在你们家流得那些血,估计是活不下来了…”靳森然说到这有些悲恸,但很快把眼睛眯起来,似笑不笑:“他或许这次还是死了比较好。”


    林秋笙不悦的皱眉,却没有和靳森然辩驳:“这些你都不用管,我只需要你做一份…”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靳森然看林秋笙:“魔女已经死了,我亲眼见到她的头。我为什么还要掺和到你这些破事里。”


    “我要找到原筠。”林秋笙平静道:“他一定活着,在等我找他。”


    靳森然愣了下,大笑起来,擦去眼角的眼泪:“疯了,疯了…”他笑了一会,身体颤抖:“好,我就做这个鉴定,但我做了以后,你和你的那条疯狗,再也不要来找我,我一想到原筠,我就恶心。”


    林秋笙还是很平静:“好。”


    “你带林啾的头发了吗?”


    “带了。”林秋笙回答。


    靳森然在沙发上摸了一会,终于找到被自己摔碎屏幕的手机,按了一会才开机。


    托靳森然的金钱超能力,原本要等两三天的报告,仅用了两个小时就出了结果。


    靳森然看着报告,像吃了一只苍蝇。


    他和林啾也有血缘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


    林秋笙的脸色同样难看,他忍了又忍,看着血缘关系的百分比,最终轻轻吐了一口气:


    “这说明,你是林啾的哥哥。”


    靳森然愣在那,一句话都说不来,只发起抖,猛得站起来,把面前的茶几一脚踹翻。


    玻璃茶几破碎的声音让林秋笙闭上眼睛,他想,不是现在,最起码不是现在,林秋笙慢慢呼吸。


    靳森然睚眦欲裂,站在那的样子,林秋笙看了觉得有点可怜。


    过了好一会,靳森然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说:“林啾…是原筠妹妹的孩子是吗,和原筠有血缘关系,和我也有血缘关系。”声音有些颤抖:“林啾…是我爸和原筠妹妹的孩子?”


    林秋笙吐出一口气,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叶翷的事告诉靳森然。


    站起来,林秋笙对靳森然说:“这件事不要告诉林啾,大人的事和孩子没关系,林啾永远是我儿子。”


    靳森然听了,忽然显得有点脆弱似的,他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爸和叶翷有关系…”他又开始颤抖起来,他抬头问林秋笙:“你说,叶翷是自愿的吗?还是…”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叶翷和原筠到我家里时才都那么小。”


    林秋笙没有回答,但很显然已经有了答案。


    “你说的筠筠常去的那个阁楼,还在吗?”


    “在。”靳森然有些走神:“叶若…魔女的头也是在那找到的。”


    林秋笙顿了一下:“找到的时候,只有头吗?”


    靳森然失去魂魄般的点头:“被原筠藏在墙里了,保存的很好,让我烧成灰了。”


    林秋笙略微点了一下头:“筠筠常看的书,或者用的东西还在吗?”


    “还在…”靳森然不自然的别过来,最终轻轻叹气:“我没扔,还放在阁楼里,什么都没动呢,如果你想看,就看吧。”


    林秋笙说了句谢谢,起身却被靳森然叫住:“我知道你会找答案,我只希望你找到了,告诉我好吗,告诉我…叶翷到底是怎么怀上我父亲的孩子的。”


    靳森然一愣,突然惊愕抬头:“如果林啾不是原筠亲生的孩子,那…原筠和你的孩子呢?”


    林秋笙也泄露出一丝脆弱,但他只是笑笑,轻声回答:

    “我也想知道。”?

    

  106数字密码

    假设原筠把两个孩子换了,让白鸟叶翷的孩子成为了他们的孩子林啾,林秋笙觉得最合理的解释是,原筠想保护林啾。


    想让林啾快乐平安的长大。


    那他们的孩子还活着吗?林秋笙一想到这,就觉得无法呼吸。


    阁楼很矮,人不能站着走动,只好弯着腰,阁楼地方不大,一进去先能看见两扇大红色窗帘,之后摆放着小圆木桌子,两边的墙都靠上了书架,书摆放的整齐,都落了灰。


    被靳森然砸开的墙,没有被修补,裂开很大的空洞,周边墙面被砸,都斑驳的裂开或卷起墙皮,林秋笙看了一会,随意抽出一本书,翻开来看。


    灰尘呛得他不由捂着鼻口咳嗽了几声。


    是一本绘画,颜色鲜丽,像是小孩子会喜欢的。


    林秋笙轻轻抚摸着图书,想象原筠是不是看过这本,是不是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常常躲到阁楼里看绘本。


    这样一想,林秋笙轻轻笑了一下。把绘本放回去,又抽出一本书来看,这本书上画了一只幼稚的小鸟,是小孩子画出来的,脑袋小小的,翅膀倒是很大。


    让林秋笙想起来林啾画的画,实话实说,林啾就没什么绘画的天赋。


    看着这只被画得略显畸形的小鸟,林秋笙忽然想起原筠留在家里的那本老旧日记,空白页也画了这么一只不好看的鸟。


    那本日记,有很多笔迹稚嫩的数字,写得乱七八糟。


    难道…


    林秋笙忙从怀里的口袋内把日记拿出来,有了年头的日记本,纸张都旧得泛黄了。林秋笙翻到全是数字的那一页。


    7,3,21。


    林秋笙急忙把书打开,第七页,第三行,第二一个字。


    是【我】。


    又慌忙对照下面的数字。


    9,8,66。


    【叫】


    虽然觉得可能也许是自己猜想错了,那么小的孩子,为什么要以这种麻烦的方式,记录自己的日记,但林秋笙还是坐下来,在小圆桌上拿了一张纸,咬掉笔盖,开始翻译日记本来的内容。


    翻译内容如下:


    【我叫原筠,不能写字,会被看到。我住在这座大房子里,但我不想住在这,我也不喜欢我妈妈,我问哥哥怎么想,他也不喜欢妈妈,妈妈很奇怪,房子里的男人也很奇怪。】


    第二篇:

    【哥哥哭了,因为男人叫他穿裙子,说他是女孩,哥哥告诉我,妈妈住到男人的房子里,就得给他一个孩子。我听不懂,但很害怕。我问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哥哥发火了,把我推倒,打我,可边打我自己也在哭,他说,妈妈更喜欢我,他是牺牲品。这是什么意思?】


    第三篇:

    【我睡不着,不敢闭眼睛,妈妈今天杀了好几条鱼,可是鱼为什么长得会和人一样呢?鱼死了以后,妈妈又叫我看,也叫哥哥看,哥哥尖叫起来,妈妈打了哥哥。哥哥为什么要叫呢,妈妈不喜欢,就要挨打,他还说我笨,他才笨呢。】


    第四篇


    【哥哥给我跪下了,他让我扮成他。他求我,他实在不想去那个男人那,哦,那个男人就是靳森然哥哥的爸爸,但不让我们叫他爸爸,为什么?我们不是一家人吗?哥哥哭起来,叫我穿裙子,戴假发。他哭得太厉害,我只好答应,因为他再哭,妈妈会听见,听见了要挨打,我不喜欢挨打,感觉火辣辣的。】


    第五篇:

    【我穿裙子,和假发。有点奇怪,但我不太在意,也不想哭,到靳森然爸爸那,屋子好黑,我什么也看不清。他让我坐下,我坐在沙发上,他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膝盖上,反复的摸我的膝盖,他好奇怪,他喜欢摸别人的膝盖吗?我问他,你为什么要摸我,他愣了愣,回答说,叔叔是生病了,只有你能救我。我顿时觉得他好可怜,原来他不摸别人的膝盖就会死,真可怜。他继续摸我的膝盖,又往我大腿上摸,然后给我吃了一个冰激凌,很甜。回去后,哥哥期待的问我,他对你做什么了,我回答,我吃了冰激凌,他顿时又生气了,真奇怪,他们怎么动不动就生气,还有,冰激凌真甜。】


    林秋笙看到这,牙都快咬碎了,魔女能找到藏身之所,交付的报酬是把自己的孩子送给恋童p吗?

    原筠…他的筠筠…


    忍痛继续看下去,之后记载的都是一些琐事。


    似乎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原筠才又开始记载。


    【我二十岁了,妈妈不怎么允许我出去,我常常躲在这看书,哥哥说,我希望你可以去死。我原来听不懂,但是我遇到一个人,他叫林秋笙,他的名字真好听,他笑起来真好看,有一次林秋笙把手放在我的手上,我以为他跟叔叔一样,也生病了。可是当我看他的时候,他的脸好红,看起来很健康。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眼睛笑得细细的,弯弯的,他说:“我喜欢你”】


    【我也笑了笑,回家以后,我却觉得胸口疼,好疼,胃也好疼,我开始呕吐,原本哪里也不疼,也不害怕,也不恐惧,我是那么的空,我什么也没拥有过。可是,他对我说,喜欢我。我开始觉得疼了,我好疼,我开始明白,哥哥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偷偷和我换着去那个叔叔那。他对我做的事情是不对的,妈妈做的事情也是不对的,他们都喜欢伤害别人。】


    【我好想见林秋笙,林秋笙,林秋笙,林秋笙,林秋笙…】写满一整张的数字,1,4,8。9,9,2。7,4,1。都代表了三个字:林秋笙。


    【他又叫叶翷过去了,叶翷说:如果你不去,我现在就跳楼,死给你看。我想,叶翷真可怜,他甚至没被人爱过,也没爱过人。肯定不会有人握着他的手,告诉他,我喜欢你。只有林秋笙会这样对我说,林秋笙是特别的。我好骄傲,我觉得自己是一只被充满气的气球,我就要飞起来啦。哈哈哈。但我还是去了,我对着那个老男人扔掉头上的假发,他吓坏了,我说:你去死吧。我明白了一件事,人可以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叫他人去死,我不过是同类而已。】?

    

  107红色的


    “你干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叶翷把湿毛巾叠好放在原筠的额头上:“真倒霉,你不想去我就去好了,妈妈还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要是知道了,会惩罚你的。现在好了,挨了一针,舒服了?”


    原筠光着脚躺在沙发上,单手扶着额头上的毛巾,他看着天花板,笑了笑:“我现在好像看见了老鼠在天空上跑,把白云当成奶酪咬。”


    叶翷愣了愣,伸手挽了耳边的长发,从来了这个家,到今年的二十岁,没怎么剪过。他和原筠是双|性人,从小性别都觉得自己是男孩,来这以后,那个老男人更喜欢他一些,挑了他做女孩,逼着叶翷把头发留长,无论远处近处看,都会觉得叶翷是个姑娘。


    “他给你打了几针?”叶翷低着头问:“你真傻,你就让他摸摸不就好了,他不敢做别的。他不知道给人打的是什么镇定剂,真恶心,一不听他的话,反抗他就给人打针,打完以后脑袋昏昏的,有一次给我打完,我好像做梦一样,也能看见正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原筠轻轻捏住叶翷的一缕黑发,放在手里玩:“我不是他的,不会听他的话。”


    叶翷听了,问:“我没让你听他的话,可是他要是跟妈妈告状怎么办?”


    原筠闭上眼睛,道:“随便,我不会再让他碰我了。”


    叶翷心一跳,急忙问他:“你什么意思?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我们一直是在一起的,你不让他碰,他就只能找我,我…我要怎么办。”


    原筠睁开眼睛,看叶翷正在神经质的啃自己的指甲,原筠握住他的手腕,因为被注射|了镇定剂,脑袋还是很晕,他告诉叶翷:“我不打算在这了,我遇到一个人,他向我求婚了。”


    叶翷听了,反而大笑,眼神冰冷:“你疯了,妈妈不会让你走的。”


    “我总要试一试。”原筠含笑说,他看着落地镜里的自己,悄声般的问:“你知道他给我打针时,会做什么吗?”


    “我一动不能动,从你叫我过去代替你的那一天开始,已经很多年了,叶翷。喝药片,紫色的,粉色的药片,或者输液打针,我都动弹不了。我的身体像是死了一样,可我却还有思想,我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移动我的身体,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只是在做噩梦。”


    原筠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恍惚询问般:“当我不能动时,他会把我身体摆平,让我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口。他会看着我,看我很长时间,然后叫我白鸟,他从不叫我的名字,他叫我白鸟,一遍一遍的叫,镇定剂使我精神也变得涣散,有时候他叫得时间长了,我就会疑惑,我是不是真的叫白鸟?他会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上,有时候只是放在上面,有时候往下压,掐住我的脖子,直到看我不能呼吸,才把手松开。最严重的一次,他把我掐昏过去了。”


    叶翷听着,凄笑般,弯下身体环抱住自己:“他对我做的事,正如对你做的一样。”


    原筠看向叶翷。


    “他也叫我白鸟,我不知道白鸟是谁,他只是…一直那么叫,他会扯我的头发,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拖来拖去,有时候,他又会跪在我脚边,哀求我,对我说:白鸟,给我讲个故事吧,给我讲个故事吧,你没给我讲故事,我睡不着。如果我不照做,他就打我。”


    叶翷眼睛里含着泪水,在原筠面前脱掉自己的裙子:“你以为他只对你做这些事吗?你以为我没有承受更多的痛苦吗?看看…”他指着自己身上一个又一个伤疤:“都是他咬出来的,他咬我,你知道吗?这些痕迹,怎么洗也洗不掉,会永远在我身上,永远在我身上,为什么是我,原筠,为什么是我!”


    “我是双性人,和你一样,可我们都觉得自己是男人不是吗?他竟然为了满足自己那恶心的癖好,他让我留了长头发,还让我穿裙子。”


    叶翷倒在沙发上痛哭。


    原筠看着,只是告诉他:“别哭了,母亲听到了,会惩罚你的。”


    叶翷身体一颤,连忙擦掉自己的眼泪。


    “你不能走,原筠,你走了我怎么把?”叶翷紧紧抓着原筠的手腕。


    原筠看着他,告诉他:“我们一块走。”


    “不…不可能的…”叶翷害怕极了:“母亲会杀了我们的。”


    “杀了我,我也不会再待在这了。”原筠轻描淡写的轻轻看了一眼叶翷。


    叶翷似乎受到了鼓舞,忽然眼睛里露出不一样的光彩,凶恶的,饥渴的,像黑色的云里露出的一道闪电,他浑身颤抖起来,脸红的像得了肺病:“或者…我们可以跑,在他们杀了我们之前,我们先杀了他们。”


    原筠没有对此做出评价。


    门被敲了敲,母亲的学徒,说母亲在叫他们。


    叶翷身体一颤,惊恐的看着原筠,而原筠则面无表情。


    他们一同到了那个屋子,母亲坐在一把装饰豪华的红沙发椅上,她面容安静而美丽,手上的鲜血还没有擦干净。只是看向原筠:“筠筠,你顶撞了叔叔是吗?”


    原筠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和回应。


    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和一条可怜的,已经被处理完的“鱼”。


    “去把她的舌头割下来,我特地把头留给你,筠筠。你做错了事,妈妈跟你说过,不要做没礼貌的事,顶撞大人是不对的,去,像以前那样,你做错了,就得受罚。你知道该怎么做,把她的舌头割下来,你放在嘴里含着,我想让你知道,说错话的后果,如果不会说话,就保持沉默。”


    叶翷感觉到了羞辱,身体颤抖起来。


    而原筠没有任何反应似的,看着铁床上的那个死去的女孩,不难看出她死得很痛苦。原筠扭过来,用一种平直没有感情的声调说:“不。”


    母亲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不。”原筠冷漠的回望着母亲。


    桌子上放着一把让原筠割死去女孩舌头的刀子,母亲似乎想去拿那把刀,笑容变得有些扭曲:“你是想躺在这张铁床上吗?”


    躺在铁床上意味着什么,叶翷再清楚不过,他开始颤抖不停,他甚至想起以前因不服从那个男人,母亲也是这样做的,把死人的舌头割下来,塞进他和原筠的嘴里,从以前就是这样的,他们一人做错了,两个人都要受罚。


    叶翷还还记得含着别人舌头,死人舌头的感觉,那种血腥味,令人呕吐的翻涌,那种可怕的…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恐惧之中,人是会反抗的,当叶翷重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后,他握着刀,而刀正戳进母亲柔软的腹部。


    啊…叶翷如释重负的想,你的血…原来也会是红色的啊,妈妈。?

    

  108我怀孕了,妈妈


    叶翷坐在地上,看着手上的鲜血。


    母亲捂着腹部,血一股一股像是喷泉里的水往外涌着。她的脸颊变得如白色的纸,慢慢失去颜色,她是魔女,是媒体口中的魔女。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犯。警方到现在甚至连她的影子都没有抓到。一想到这,她就十分快意。


    她有两个孩子。


    她让一个外姓的男人,她所嫁却并不爱的男人,去触摸,触碰他的两个孩子,正如她母亲以前对她做的事一样,冷眼旁观。


    一切都要谢幕了,她对死亡着迷,对恐惧,尖叫,迷一样的色彩感兴趣,就像织成一张彩色的网,红色总是最鲜艳,蜘蛛的网,线却如同刀般锋利,稍稍触碰,鲜血就缓慢的滴下。


    她就要死了,她闻到了死亡的味道,这一次,是她自己的。可她仍没有任何感觉,疼痛…更像是一种烟雾,对一支香烟的感情,厌烦而又依赖,最后变得笨重,痴呆的把身体,两个肺脏一点点涂黑,这就是死亡,不知不觉。


    她看到她的两个孩子,大的坐在地上在哭,小的站在那,在打量,如同他们小时候还在婴儿床里,她短暂的想起他们的父亲,一个曾被她称呼为继父的男人,但很快她就不再想了,她的思绪又回到两个孩子身上。


    她从没体会过爱的感情。


    没拥有过,也没被给予过,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吗?是的,她很漂亮,十个男人遇见她,有九个都会痴迷上她,妄图想抓住她,把她困在自己手心里,却反被她一点点肢解。


    她对杀人,折磨,习以为常,因为生活就是对她这么做的,她喜欢而且感恩。


    她有两个孩子,弥留之际,她没什么情感触动,唯一有的只是审视,她没有犯错,大的那个不像她,小的…小的才和她很像,没有感情。


    可是最近不了,她感觉到了,她的小儿子背叛了她,那种味道很奇妙,像糖霜,饼干上的糖霜,太甜了,很腻,以至于她吃到嘴里觉得是苦的,她可能老了,变得迟钝了,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明白过来,那种味道,叫做|爱。


    爱。


    有人爱他,爱着小儿子。


    多可笑啊…魔女发自内心笑出来,她的嘴中流出鲜血,眼部变得湿润,她望着原筠,她的小儿子。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像我们这样的人,是被抛弃的,注定被抛弃的,在你这还有天真的年纪…你不会懂得,爱是多么薄弱,就像一块饼干,咬下去,就只剩半块了。原筠,你是我的儿子,你身上流着我的血。


    这意味着,你永远不会干净。


    会有人爱阳光下的东西,比如你的美貌,原筠。可他永远不会爱你的心,你那肮脏,疲惫,饱受折磨的灵魂。


    我也曾试过…爱过…魔女顿住了,她想起了什么,正是她一直想忘记的。她把自己曾毫无保留的献给一个人,可是结果不好。


    原筠,你的结果会好吗?


    会有人那么爱你吗,透过你的灵魂,毫无保留的爱你吗?

    “筠筠…怎么办?”叶翷哭着对原筠说:“我杀了母亲…”


    “她还活着。”原筠没什么感情的回答,坐在另一边的沙发椅上。


    叶翷忘记了流泪,而泪水还在他的脸上没有干,他长着和原筠一模一样的脸,却永远能让真正有眼睛的人,一眼看出他们的区别。


    “怎么办?”叶翷呆呆的问:“怎么办…?”


    一只手抚上叶翷的脸,叶翷回头发现是母亲,将死的母亲,手还是那么柔软,她是被他杀死的。叶翷被这想法惊得身体僵硬,他愣着,母亲却对他说:

    “我原谅你。”


    叶翷不敢置信。


    原筠却皱了眉,他站起身:“出去!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叶翷对原筠的依赖比母亲的强,当即就爬起来,望着原筠,又回头看了一眼母亲。


    就在这时,母亲说:

    “原筠,你永远比不上白鸟。”


    叶翷瞪大眼睛,迟滞的望着母亲:“你…在说什么…”


    “你会是白鸟。”母亲下了决定,慢慢笑了:“你会是白鸟,而原筠,你这辈子,都脱离不了白鸟。”


    “白鸟…”原筠嗤笑:“这里没有人叫白鸟,白鸟是不存在的,是那个男人幻想出来的人。”


    “别这么快下结论,孩子。”魔女口中流着血,却有些开心:“有些噩梦,会伴随你一生。”


    “叶翷,我可怜的孩子,杀了我,你才真是一无所有。”魔女笑了笑:“你以为原筠会爱你?他不,他不爱任何人,他跟我一样,和我最像,我们是没有情感的,但现在有人爱上了你的弟弟,他改变了原筠,他会打动他,然后带走他,从你身边永永远远的带走他。”


    “不!!”叶翷哭着喊了一声,他抓住原筠的手:“不…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出去等着。”原筠没有看他。


    魔女继续说:“等我死了,你弟弟走了,你要去哪呢?”


    叶翷止不住的颤抖。


    “我告诉你,你会去哪,叶翷,你天性懦弱,不如你弟弟坚强,你会回到从小侵|犯你的男人身边,你会听他的话的,叶翷,你会听他的话,变成白鸟。”


    “白鸟就跟魔女一样,一旦你有了苦难给你的名字,你就会彻底改变了,我们这样的人,注定会下地狱,魔女是恶魔,那她生下的两个孩子是什么呢,是怪物啊…”魔女笑起来。


    叶翷已经变了脸色。


    原筠抓住他的手:“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你先出去。”


    叶翷的眼睛里又有了光彩,点点头,走出去把门关上。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魔女笑起来。


    “笑什么?”原筠蹲在地上,望着魔女的脸。


    他从这张脸上继承了眼睛,和嘴唇的形状。


    魔女微笑着说:“你知道为什么他们叫我魔女吗?”


    “因为你很会洗脑,你给这些人吃|精神药物,不断的下精神暗示。”


    “错了,筠筠。我可怜的原筠…”魔女伸出手,最后一次触摸原筠的脸:“因为我能洞悉人心里的恐惧,恐惧是最好塑造的东西,人心里的恐惧加以引导,就会变成怪物。”


    “要我说,那些人只是寂寞。”原筠任由魔女抚摸他的脸:“寂寞太久,脑子不再清醒了,才会听从你的话。”


    “又错了,人心里都有恶鬼,一旦放出来,就关不回去了。”


    魔女的手垂下去:“你刚才,就放出了叶翷心中的鬼,你答应会保护他,这个世界上,我们只能保护自己。”


    “你说这些,是为什么?”


    “是一种过来人的经验。叶翷会回到他身边,变成白鸟,而你,原筠,你会一生为白鸟付出代价,要保护一个人,你得有些觉悟为他牺牲一切。”


    “你觉得你什么都知道,妈妈?”原筠在魔女耳边说。


    “是的,儿子。”


    原筠在魔女耳边小声说:

    “我怀孕了。”


    魔女最后一次睁开眼睛,看着原筠的脸,这个世界,变得像珠光般迷蒙,她死去了,眼睛还睁开着。


    原筠看了她一会,用手把她的眼睛合上。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妈妈。?

    

  109点亮与熄灭


    “筠筠…”叶翷不敢信般的盯着原筠沾满血的双手。


    原筠并不在意的抽了几张纸巾擦着手指,并细致的擦了指甲的缝隙。他抬头扫了一眼叶翷,有些冷淡,漠不关心:“我砍下了妈妈的头。”


    叶翷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身后的沙发上,双眼充满泪水,呆呆的望着原筠。


    原筠却厌烦叶翷眼中的泪水,像是会刺痛他般让他觉得厌烦。他把弄脏了纸巾扔进垃圾桶,发出点声响,原筠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漠的无动于衷:“母亲死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强调是叶翷杀了母亲,就好像小孩打碎了盘子怕承担责任。原筠嘴角露出点古怪的微笑。


    “别哭哭啼啼的了。”原筠说:“我们得解决,得处理。”他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得处理…”他说了两遍,提醒自己般醒悟过来,又变得麻木不仁:“妈妈的信徒,还有上边的人,我砍下母亲的头是为了震慑她的信徒,他们虽然崇拜母亲,但精神变态是没有感情的,没有人会因为魔女的死去而掉眼泪的…”


    原筠看着叶翷的眼泪,微微歪头,如同嗤笑般把嘴角微微向上,又像是把嘴角平直的拉长。他眼睛冷漠的像塞进玩具眼窝里的黑玻璃珠子,没有感情:“现在只能这样做了,我猜想,上边的人会找人来杀掉杀了妈妈的人…”


    叶翷呆呆的看着原筠,像丧失了语言能力。


    原筠走过去,蹲下来捧住叶翷的脸,他直直望着叶翷的眼睛,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原筠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和…自己说话:“听好了,你没有杀死母亲,你和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只需要打给高祥…”


    叶翷总算反应过来一些,眼睛也有了光彩:“高祥…母亲的联络人?”


    “是。”原筠直直盯着叶翷,手捧住叶翷的脸,叶翷却觉得原筠仿佛掐住他脖子般用力,让他无法呼吸。


    “头,我砍下来了。”原筠告诉叶翷:“你和我,我们两个人分尸,除了头,剩下的身体部分不能让人找到。只有头,他们发现不了母亲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只有头…母亲的信徒会短时间被震慑住,没有人会想到是我们做的。而组织的人,即使怀疑,但我想,他们应该会往别的上面猜,叶翷,听我说,做完这一切,我们就逃,改名换姓,做什么都好…我们逃跑…”


    “逃…?”叶翷看着原筠,看着这间四四方方的屋子,原筠衣服上和自己身上残留的血迹。忽然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空间是多么逼仄,而他又陷入无处可去的囹圄。


    “逃得远远的,然后活下去。”


    叶翷看着原筠,仿佛原筠能给他勇气一般:“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吧?”


    原筠眯眼看他,然后握住叶翷的手:“我们是双胞胎,我会保护你的,不管发生什么。”


    叶翷喜极而泣般的重重点头。


    直到很多年后,叶翷还能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


    最可怕的是,他希望寄予着他们的未来,而原筠想的却是如何从他身边离开。


    也许没有原筠的承诺,叶翷想,自己不会那么恨他。


    他们两个是一样的,都想得太简单了,他们只学过,得到过残暴,血腥,和恨。从没得到过爱的人,怎么去爱彼此,爱他人呢?

    闷热的房屋,已经有苍蝇的嗡嗡声了,一切比叶翷想象的容易,从什么时候起,他和原筠,已经习惯了,做熟了这样的事。用什么样的刀,更容易切开肉,大腿的骨头要用斧头砍开,因为经验,他们可以默不作声,只是沉默,安静的去做。


    两个黑色的大塑料袋,他们连工具都不需要买。


    只是往里面装而已。


    往里装人体器官,人体部分,这些…曾是他们的母亲。


    电话声响起的时候,原筠仿佛梦中惊醒般,他有些慌张的脱下手套,拿着手机接听,没有避开叶翷,这样叶翷感觉到安心,他们亲密无间。


    但很快,一种胃里恶心的感觉逐渐涌到胸口。


    “我能在干什么呀?”


    叶翷从没听过原筠这种语气,那么甜蜜…充斥着虚伪,狡诈的欺瞒,他就像猎人,用糖果,奶油做出层层陷阱。


    原筠的表情也在变,一点点变得鲜活,就好像…母亲曾给他们看到的…蝴蝶破茧。


    叶翷想要吐了。


    在这个房间里,血腥,恶心,充斥着人类黑暗的地方,袋子里是被他们分尸掉的母亲。原筠却仿佛在咖啡厅,鲜花店。他是那么平常,正常,正常的享受着阳光沐浴。


    而叶翷,叶翷还是那只肉虫,他就像蛆一样,暗无天日的躲在角落。


    他听原筠打电话,第一次听到了那个名字:


    林秋笙。


    “我就要吃鸭舌!”原筠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若无其事的撒娇:“你去买,排队几个小时算什么?我就要看电影吃鸭舌,你不给我买?”


    电话里的人就笑,宠溺而温柔:“好,我去买。筠筠…我快发工资了,你想吃什么?还是有想要的东西?算了,我带你去吃火锅?上次你说还行的那家。还是去吃海鲜自助?吃完东西,我再买件毛衣给你好不好?”


    “我不要毛衣…”原筠低声笑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喜欢给我买毛衣?你都给我了七件了。”


    “秋天了,我怕你冷,你总穿得太薄。”林秋笙打电话笑了:“那算了,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原筠故意般的把声音变得娇俏一点。


    林秋笙听了就笑:“什么都给你。”


    原筠听到后,表情顿了一下。慢慢融化般…轻轻笑了一下:“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什么,因为爱我?”


    “嗯,因为爱你。”


    “只爱我?”


    “只爱你。”


    “世界上最爱我?”


    “对,世界上最爱你。”


    叶翷听到这些话,又看向原筠。


    原筠的神情,表情,他的身体内好像有什么被点亮了。


    而叶翷,他清楚得,打了个冷颤。他知道…他最后一点光,就在刚刚被熄灭了。?

    

  110户口本


    等拿着那黑色的铁钳子,面前赫然张开血盆大嘴,咬食又重新退回水里。叶翷才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转头见原筠没什么表情,把黑色塑料袋里的碎肉一块块扔给鳄鱼吃。


    这是母亲的产业,鳄鱼养殖场,有好几个相似的地方。


    满意的作品就摆放在外,让世人皆知。至于不满意的,常常是交给原筠和叶翷去做,就像今天到鳄鱼养殖场一样。毁得很干净。


    “筠筠…”


    都弄完了,叶翷已经洗完了澡。他擦着头发上的水珠,看浴室里隔着帘子的原筠,暖黄灯光下在白色浴帘勾出了一个身影,叶翷看着,顿了顿,问他:“你怕不怕?我有一些怕。母亲的联系人说要见我们。”


    “不是明天见么。”原筠淡淡说了一句,关上水,拉开浴帘。他并不与叶翷忌讳,没有穿衣物,赤脚出了浴缸,叶翷心又顿了顿,半响,才听见吹风机的声音,他往屋外看,只看到细细的腰和圆润的臀。


    也许是双性人,从背后看,他们都不太像男性。可又不是女人…


    叶翷把眼睛低下去,看自己的拖鞋:“明天见,就不用害怕了吗?”许是声音太小,原筠没听见,或是听见了,厌烦安慰他,懒得回答。


    “我出去一趟,晚上回来。”原筠说,他对着化妆镜看了看自己。他在叶翷的屋子,叶翷来到这是被当女孩养的,屋子的东西很全。


    去哪…?叶翷想问,话又哽住了。


    原筠找了一件粉色的衬衫,外头套了一件蓝色格子的大衣。叶翷看着他穿,心想,也只有原筠能穿得出样子来,别人穿上可能像跳大神。


    “你有唇膏吗?最好带颜色的。”原筠对着化妆镜看自己:“有吗?”


    叶翷点头:“有,在抽屉里。”


    “用一下。”原筠说了一声拉开抽屉,拿出个白色的小长管,转身:“这个?”


    叶翷点点头。


    “谢了。”原筠笑,往嘴唇上淡淡的涂了一层。


    “你抹这个干什么?”叶翷抱着沙发上的抱枕,坐在斜角,望着原筠。


    “我要见未来老公,得注意形象。”原筠笑,双眼亮亮的,他从镜子里望着叶翷,叶翷也从镜子里看着他。原筠又说:“叶翷,我打算结婚了。”


    叶翷怔怔的,想笑一下,但是笑不出来。他还是笑了一下,眼睛却酸了。


    原筠转身,手摸着腹部,微微歪头,有些迷惑,又有些开心,他俏皮的对叶翷眨了一下眼睛,说:“我怀孕了。”


    叶翷把怀里的抱枕捏得变了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怀孕?”


    “嗯。”原筠回答。


    “你不是说…”叶翷嗓子突然变得很痛,他说不出话来。等了一会,他发现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可他还是问:“你不是说我们是男人,男人怀孕的话不是怪物吗。这些不都是你说的吗?”叶翷越说越急。


    原筠却只是一笑,他坐在化妆镜的椅子前面。翘着腿,托着侧脸:“不知道啊。”他说:“就是和他做了几次爱,然后肚子就有了个小娃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林秋笙说…”


    叶翷看原筠,看原筠态度那么平常,而又轻松的说:“林秋笙说这是上天给他的礼物,他那么高兴,我也觉得有一点高兴。”


    叶翷捏着抱枕的手慢慢放松下来,他听见自己说:“那或许是件好事…”他看着原筠身后的镜子,身后镜子里他的脸,就像漩涡一样慢慢扭曲,只留下红色的嘴唇。他开始听不清原筠说了什么,他看着镜子里,一道黑,一道黄还有白,他分辨了很久,才忽然明白黑色的是他留长的发。


    他想起来了,那双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嘴唇贴到他的耳朵上,对着他,也对着他们身前的那面镜子,他说:“以后你就留长发。”


    等他完事以后。


    叶翷花了很长时间,才能活动自己的四肢,他不敢开灯,躲到床底下。有好几次,他特意去看原筠去了那个男人的屋子里,他以为会发生同样的事,可是没有,男人只是叫原筠吃那块芝士蛋糕,然后抚摸他的膝盖,就让他回去睡觉。


    叶翷却呆呆的回屋,躲到床底下。


    之后又陆陆续续,有新的小孩被送进来了。这是男人和魔女的交易,魔女对孩子其实不是特别感兴趣,她认为缺乏美感。于是这些孩子被送给了男人,和原筠一样,这些孩子也只是吃了男人给的食物,偶尔有几个会被咬几口,可是剩下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他,叶翷想,只有他。


    为什么,那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可以是原筠,是任何人…


    那种感觉叶翷还记得,和现在很像,原筠还在笑着对他讲话。


    而叶翷,只是突然觉得那么讨厌。


    原筠出去会见他的情人,叶翷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他偷偷跟着去了。


    他们在电影院门口见面。


    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叫林秋笙的人。


    林秋笙见到原筠的第一面,是解下自己的围巾,围到原筠的脖子上。原筠只是睁着那对亮晶晶的眼睛,像宝石的眼睛。笑起来,他把额头抵在林秋笙的胸口,轻轻蹭了一下。


    林秋笙吻了吻原筠的头发。


    “我能吃个冰激凌吗?”


    “不能。”林秋笙把原筠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两个人握着手,林秋笙在原筠的侧脸吻了一下:“今天画画了?有趣吗?”


    原筠就笑,在冷天里他呼出一口白气,半真半假的笑着说:“没画画。我去分尸喂鳄鱼啦!”


    林秋笙蹙眉,却笑。用手刮了下原筠的鼻子:“别胡说。”


    “警察叔叔,你要逮捕我嘛?”


    林秋笙把原筠整个人圈在怀里,对他说:“逮捕你,让你给我生个小原筠。”


    原筠笑出声:“万一是个女孩呢。”


    林秋笙吻原筠的侧脸,鼻尖,嘴唇:“女孩就更好了,要是像你,那简直是天上的星星掉在我的手掌心了。我真幸福,筠筠,我迫不及待和你去领证了,我们明天去好吗?”


    “明天不行。”原筠笑:“我有约了。不过后天行,我愿意把名字写到你的户口本上。”


    林秋笙受不了似的,低头吻原筠的嘴唇,他那么温柔,又那么兴奋,好像真在吻掉到自己面前的一颗星星。?

    

  111我好想你

    “原筠。”


    在他不太细致,稍显粗略的打量了一番原筠。原筠穿着一件淡红色,像是大红玫瑰晕染出来的丝绸衬衣。


    很称原筠,白皙孩子般娇嫩的皮肤。高祥想。


    “坐吧,一家人。”高祥习惯的笑笑,略小的办公室,有一扇窗,还放着监狱般的栏杆。从栏杆处看,外边的世界别分成一块,一块的。


    原筠看起来还像个有些腼腆的孩子,眼睛很大,有时候看起来却像闭着眼,黑长的睫毛轻颤时,显得眼窝淡淡的黑。


    “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高祥若有所思,坐在牛皮的沙发上。抽起了电子烟。


    原筠听了,只是笑了笑。把手放在膝头,那手指纤细而长,也很白。


    “说说看。”高祥笑了一下。


    原筠有点紧张的抿了下嘴唇,有点像羔羊警惕的舔了舔地上的水。他的目光轻柔的打在高祥脸上,温驯却并不献媚的,柔顺的就如同衣服底下包裹的身体。


    呵……杀人犯的儿子么。


    高祥想。


    “组织是有意培养你的。”


    原筠听到后,睫毛轻轻颤了一下。胆小怕事的模样,只是弯了弯嘴角,眼睛里却露出不知所措。


    “你母亲的死,节哀。”


    原筠笑了一下,幅度不大。很快,他的手又放在膝盖头上,轻轻来回抚摸着,低着透,没有说什么。


    高祥略微有一点不耐。


    很快,原筠有些磕巴的声音响起来:“我……我要怎么做呢?”


    屋子里没有开灯,逼仄的空间无限的缩小版般,在高祥的眼球里慢慢凹凸展现起来。他看着原筠,看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


    “你还有个姐姐是吧。”高祥把电子烟握在双手中,低头吸了一口。


    原筠目光稍微动了动。


    “叫什么,哦…”高祥沉思般,把嘴中的烟雾慢慢吐出来,朝原筠笑了一下:“叶翷是不是?和你是双胞胎?”


    窗外响起噼里声,是一阵疾风暴雨打在窗户上。


    原筠用余光窥见了窗外的天色,不是黑暗,而是一种肮脏的颜色,是雾和土色。在这种时候,他就会想起林秋笙,为什么呢?慢慢把手放在腹部上,原筠看着高祥。


    雷电,是一道光,逼到原筠的眼上,刺得眼睛一阵白。


    原筠胃里搅成一团,却只是笑笑。


    “想活下去吗?”高祥问他。


    屋子里都是电子烟的味道。虚伪和欺骗的味道,比真正的香烟更让人觉得恶心的味道,高祥站起来,走向原筠。


    “会抽烟吗?”他的目光放在原筠的脸上,又滑到嘴唇上。他吸满了一口烟,喷到原筠脸上,手指抚摸着原筠的侧脸,嘴唇。


    手往下,摸到了原筠的脖颈。


    纤细的,让人想起天鹅。一掐,似乎就要断了。


    “会抽么?”高祥朝他笑,嘴角向两边,很滑稽的向两边扩展。


    他的手,放到原筠的脖颈上,轻轻的握,像是一种掐握。


    “我教你?”


    他靠近,把脸停在原筠的脸边,打量他,然后不怀好意的笑:“十二月,十二月五号。组织给你的时间,杀了叶翷,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这样,你就能活下去。”


    “不然。”他的呼吸喷到原筠的嘴唇上:“你就会死。相信我,你不会想落到组织的手里的,他们会绑住你,在你胳膊上勒上皮筋,你知道为什么吗?”他笑了:“因为要砍掉你的胳膊,接下来,就是你的腿,只剩下头和身体。”


    “痛不欲生。”高祥在他耳边笑:“到时候,你会知道痛不欲生不只是个词语。”


    他要吻上原筠。


    原筠微微低着头,却笑了,桀桀的笑着。


    似乎是觉得很有趣似的,把一条腿翘到另一条腿上。手托着下巴,笑起来,像是忍俊不禁。


    高祥皱了眉。


    原筠站起来,把桌子上的烟灰缸拿起来端详,一双眼睛也跟着笑起来,看起来狡黠的像一只玩毛线的猫儿。他的声调变得甜腻:“琉璃的呀?”


    高祥蹙眉,把衣服西装下摆往下使劲抻了抻。他厌烦男人跟女人似的说话,叫他恶心。顿时了结了和原筠亲密一番的想法。


    原筠却不知似的,还在笑:“真漂亮呀。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他把目光转向高祥,微微笑起来:“琉璃的硬度其实要比玻璃高呢。但是…”他把烟灰缸往上一抛又用手接住:“砸人,却不如玻璃好用。”


    高祥还没反应过来。


    直接被打中太阳穴,掀翻到原筠刚才坐过的沙发上。


    原筠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冷冰冰的笑,用甜腻腻的声音说:“我其实很无所谓的,被人摸也好,调情也无所谓。因为我根本不能懂,一个人为什么要用手在一个人身上摸来摸去。”


    直到林秋笙,他的手,是带着爱意的。


    原筠有一瞬间的停顿,像做错事似的,不行,不行!他愤怒的瞪高祥,生气的跺了下脚。


    突然崩溃的嚷叫来:“啊!!”


    声音像勺子重重刺过锅的声音,听了,身上就是一激灵。


    原筠拿着烟灰缸,一边又捂着耳朵,来回踱步:“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林秋笙什么也不知道,我还是他的那个筠筠。对了,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不知道。原筠蹲下来,咬起手指甲。


    他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过,在他眼里,我是个看血腥电影都不敢看的人。


    原筠又笑起来,眼泪在眼眶里。


    他笑起来。


    笑起来。


    又慢慢站起来,转身。


    目光一点,一点,染上红色,眼泪却始终流不下来。


    他走到满头是血的高祥面前,高祥虚弱的睁着眼睛望着他:“你活不了…我会告诉组织…”


    原筠又感到了愤怒,揪心的,撕心裂肺的。他把高祥的手按在沙发上,用烟灰缸把高祥的手指一根一根砸断。


    他举起烟灰缸,直到琉璃的烟灰缸再砸下来的时候碎掉了。


    原筠想起林秋笙。


    林秋笙戴着一条红色羊绒围巾,那天下雪了,他微微侧脸,抬头,眼睛温柔而又安静的望着落下来的雪花时的场景。


    那天下雪了,那天下雪了…


    原筠笑出来,他捂着脑袋,大笑出声,疯狂的大喊:“下雪啦!下雪啦!!!!!”他那么笑,很快就喘不过气了,心口一阵扭曲的颜色,他趴在地上,失声痛哭,逐渐变成呜咽。


    林秋笙,那天下雪了。我好想你。?

    

  112水龙头


    坏了。


    林秋笙着实忙着修了一阵,刚开始谁也没发现漏水。


    直到昨天晚上原筠一脚将他踹醒。


    林秋笙正睡得迷迷糊糊,猛得被踹了一脚。脑子还没反应,身体却快速的将面前人的胳膊朝背后折过去。


    原筠痛呼一声。


    林秋笙完全是吓醒了,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刚刚折了一个画家的手……


    林秋笙对绘画或艺术全然没有品味,也不多关注。在他看来,原筠就是在世梵高,因为所有画家里,林秋笙只知道梵高和原筠,或,原筠和梵高。


    林秋笙忙过去查看。


    原筠冷冷的看着他,巴掌大的脸,精致的可爱可怜。睫毛很长,簌簌得抖着。


    林秋笙猜到原筠大概气得不行,只不过不肯明说。


    果不其然,原筠从床上坐起来,一言不发,脸上神情全无,像雪捏出来的娃娃。


    林秋笙忙握住原筠的手:“筠筠,弄痛你了?”


    原筠冷眼看他,微抬着一点下巴,冷了林秋笙足够的时间,才略微矜持的点了一下头。


    林秋笙颇有错觉,仿佛自己应该领旨谢恩。


    他解释:“你突然踹我,我吓了一跳。你不要在我睡着的时候……”


    原筠越听脸色越难看。


    林秋笙赶紧不说了,哄着原筠说话:“怎么了,做噩梦了。还是怎么了……”


    原筠看了他好一会,直把人心里看得发毛。


    半响,他说:“睡不着。”


    声音听着很可人怜。却是低声有些发哑的。


    林秋笙满心满眼全是原筠,只拉着原筠的手:“做噩梦了?”


    原筠微低着点头,侧着脸,洁白的肤,如用石膏雕刻出来的像。许愿天使般的沉寂肃穆,眸中还有一丝哀怜,淡淡的不易让人察觉。


    “滴水的声音,太吵了。”


    林秋笙以为他又幻听了,自己也耐下心听了一会,发现还真不是。他站起来穿上衣服,和原筠说话现在都不敢太大声,只温柔细语,款款的讲:“好像是有,你耳朵太灵。应该是哪漏水了。”


    原筠直勾勾的望着他,不知在思索什么,眼下淡淡青黑色略微显得有些憔悴。


    林秋笙伸手摸了一把他微卷的发,跟他说:“睡吧,我去看看。”


    原筠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林秋笙走了,他也跟着林秋笙身后。


    林秋笙知道原筠的脾气,也不劝阻。往水声那去,是洗手间水龙头的水管有点坏,往外嘀嗒着漏水。


    林秋笙也没修过,缺乏经验。只拿两块干毛巾先堆堵着。


    说:“应该是管道坏了,我去买个新的换了。”


    “明天再去。”原筠拉住林秋笙的衣袖,睫毛轻眨,眼里是笼盖不住的疲倦。


    林秋笙想现在半夜估计也买不到,漏水的地方暂时堵着也没什么事。他跟原筠说:“好。你先去睡吧,我把水阀先关了。”


    原筠嗯了一声。


    等林秋笙都弄完,发现原筠正在沙发上坐着。


    林秋笙走过去摸了摸原筠的脸。


    原筠说:“我想喝酒。”


    林秋笙心里叹气,告诉他:“医生不是说了,不能喝。”


    原筠像听不见似的,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的盯着眼前墙上的钟表,一时间钟表像一块融化了的奶油蛋糕,像是要把他淹没似的的。


    “……给你煮个西红柿鸡蛋面好不好。”


    林秋笙的声音好像是从山谷传来的,飘荡着,也回荡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跳过来。原筠听了好一会,才发觉林秋笙是在喝自己说话。


    他停了下来。


    原筠愣在原地,停下来什么呢?


    “我想喝酒,我想喝酒,我想喝酒……”原筠不停顿的连续的在重复这一句话,他胃部绞痛,像吞咽下了石子无法消化,混合着血肉一点点消磨着他。


    他终于停下来。


    原筠这才发现,原来刚才到现在他一直在重复这一句话。


    他停下来,看着林秋笙:“我饿了。”


    林秋笙温柔的望着他,用全天底下最含爱意的眼眸凝望着他。原筠看着林秋笙,就像与星河对望。


    林秋笙从背后搂了原筠一下,随后松开捏了捏原筠的肩膀:“西红柿鸡蛋打卤面,要不要吃?”


    原筠点了一下头,实际上他现在胃疼的要死,只不过他的忍痛能力实在是练了出来。


    几乎没有一天,是哪里不难受的。


    真想一枪……不,不能那么想,他还有林秋笙,林秋笙需要他。


    林秋笙去厨房煮面了,冰箱里总备着手擀面。炒了西红鸡蛋,很简单,也很快。


    他端到沙发那。


    原筠拒绝自己吃,把脸歪到一边。


    林秋笙笑了,喂给原筠。


    原筠吃了一会,接过筷子几乎是一根一根的挑着面,很慢的吃起来。


    吃了有半碗,林秋笙觉得浪费,把剩下的吃掉了。


    他跟原筠笑:“我非得长胖不可。”


    原筠罕见的露出一点微笑,脸颊旁陷进去一个柔软的小酒窝,甜甜的。


    林秋笙看着,心里有些难过。


    总算是把原筠哄睡着以后。林秋笙也慢慢睡过去。


    他总是临睡前,想起过去。


    原筠被捅的每一刀,都像捅进了他自己的身体,甚至更痛,更无法言语。


    现在还不能想起来,太痛了,太痛了……


    敢相信吗,从那会到现在已经过了六年。


    林秋笙却仍觉得自己被困在里面。


    他只是……现在不敢去想,也不敢回忆。


    七点半的时候,林秋笙就醒了,即使现在不去上班,也有了生物钟,七点半总是醒。


    原筠这个时候睡得正好,要睡到十点多。


    林秋笙轻声,怕吵到他。切了一块面包自己吃了。就去解决坏了的水龙头还有管道。


    水龙头是真正坏了,漏水的管道也需要换新的。


    林秋笙打算去买个新的,却发现原筠醒了。


    如同一个住在这里很久的白色幽灵,穿着一件淡粉色的睡裙。阳光打在他身上,几乎穿过去,把他照得透明,像是这具身体里的血液逐渐褪色,如玫瑰被冰雪冻住。


    原筠淡淡的看着他,却不太友好,似乎又变得有些偏执,他问:“你去哪。”


    林秋笙顿了一下,说:“水管坏了,我去买新的,筠筠。”


    原筠忽然发怒,一脚踹翻了身边的衣架,像暴怒的狮子那样砸了身边所有能砸的东西:“我不许你出去!不许!!”


    林秋笙把外套又脱下来,安抚他:“我不去,我不去了。”?

    

  113恨与身体

    原筠缩在沙发上,手里有一把药片,用手指一片片的拨弄着。眼睛却在往林秋笙那边的方向看。


    林秋笙正和物业的人讨论修水管的事。


    负责他们这片区域的经理换了一个挺漂亮的,混血女经理。性格也很好,说话幽默,很容易让人接受她说的话。


    林秋笙同意了换管道,但水龙头他拒绝从物业这买,因为和他们的装修不搭。


    临走前,女经理给了林秋笙一张名片:“有任何需要,联系我。”


    等物业的人走后。


    原筠终于把他那一把药,搓成了粉灰,只有阿立哌唑还剩下小半块,依稀能看出药片的形状,剩下的都已混在一起。像一把骨灰。


    林秋笙端给原筠一杯橙汁,望着原筠:“筠筠。”


    原筠不耐,而又疲惫的缩在沙发上,闻言像受到刺丨激的含羞草,愈发要把自己关起来。


    林秋笙再次叫了他的名字:“原筠。”


    原筠有一百个不耐,真心的。还是把手上的粉末倒进嘴里,苦得苦,涩得涩,一个人吃这么多药,再灵活的舌头也尝不出是什么味道了。


    只是喝进去,还是干呕,觉得反胃。


    原筠连忙接过橙子,往嘴里灌进去。原本应该新鲜可口的橙汁,在药粉的混合下,好像一块劣制的泡泡糖,黏糊在嗓子里。


    林秋笙坐在原筠身边,伸手轻轻搂住他。


    原筠这时候总像只折断羽翼的小鸟,双眼放空,什么都不记得了。一会,他眨眨眼睛,又恍然想起,他还有一天要过活,今天还没活完呢。


    他又想起一件事。


    看向林秋笙:“名片呢。”


    林秋笙说:“什么名片。”


    “那个眼珠子都快掉进你领子里女人的名片。”


    林秋笙想了一下,才说:“那个经理的?”他有些好笑,原筠很爱吃醋,嫉妒心也很强,占有欲……那更是不必说的了。


    把放在名片夹里的名片递给原筠。


    原筠眯眼,半响红唇微张,舌尖一卷,像一条欲望满满的蛇,不无恶毒的说:“婊丨子。”


    林秋笙已经习惯,揉揉原筠的头发。


    原筠拿了助眠的香薰,又拿了个琉璃的茶碗,用手如刮冰激凌一般,挖出香薰里的一块油脂,抹在那张名片上。


    丢进茶碗里。


    点燃一根火柴,那瞬间迸发出的火光,贪婪的舔舐,吞噬着茶碗里的油脂。


    不过片刻,那张名片,那娟丽的名字,白色的纸扭曲成一个女人的形容,前凸丨后翘,却顷刻间被火焰吞灭。


    原筠止不住的放快了呼吸,心里一霎那涌上的恶毒在窃窃发笑。


    他恨每一个接近林秋笙的人。


    他憎恶她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可以用涂了红色指甲的手指撩丨拨自己的头发,理所当然的用苍蝇腿般的睫毛,恶心的眨着去勾引别人的男人。


    他有时也会憎恶林秋笙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可原筠爱他,也爱那具英俊的身体,没有赘肉的腹部,长期锻炼出来的腹肌,有力的臂膀,原筠都是喜欢的。


    正如此,他也憎恶,憎恶他自己与世人不同的躯体。


    多出来的那一部分,让他迷茫的丛林花园。像一条很深的隧道,连接着生命。


    他那多出来的器官里,曾孕育过一个小小的孩子,小小的鼻子和眼睛,看起来像一条丑陋的鱼。


    他失去了这个小小孩子。


    原筠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他是双性人。说实话,原筠都已经不知道双性人是什么了,异于他人的身体,使他既没有普通男性那么明显的身体肌肉,也没有胡须,喉结也并不明显。


    也不同于女人,没有玲珑的身材曲线。


    心理上,是的,心理上,他到底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可身体的不同到底让他觉得无助,说到底,还是怪物二字更适合形容他。


    林秋笙常常夸赞他长得美。


    而原筠觉得,这种美像一株永远不会开放的玫瑰,永远是含苞待放的。他画了几张画,很多人喜欢,他的外表也受到了关注,常常以宫殿里的美少年来形容他。


    说他像个忧郁的王子。


    原筠对这些说法,评价,无动于衷。


    唯一令人愉快的事,这些画带给了他相当多的财富。


    他可以圈禁住林秋笙,像喂养一只鸟一样,喂养林秋笙。


    他知道林秋笙不喜欢,可是他没法控制住自己。


    到中午了。


    原筠移出点精神,他跟林秋笙说:“我们出去吧,我想走走。”


    林秋笙露出点疑惑的神情,还是说好,他找出一件微厚的羊绒大衣,给原筠穿上。


    原筠直直的望着墙:“我知道,你已经不如以前一样爱我了。你可能恨我,如果不是遇见了我,你现在应该过着你想要的生活,没准已经升到了副局长,有一个为你操持家里家里的妻子,和漂亮可爱的孩子。”


    林秋笙闻言,停顿下来,然后笑了一声。像是嗤笑,又像是悲伤。他蹲到原筠面前,握住原筠的手。


    如骑士,对他的国王。


    “也许吧。”林秋笙吻了一下原筠的手:“可是我知道,筠筠。我永远不会像爱你一样,去爱任何一个人。”


    “没发生的事,说什么呢,没意思的。”原筠冷漠着,讽刺着不愿相信。


    林秋笙却拽住原筠想要收回去的手,他郑重,认真:“不论你信不信,我都爱着你,只爱着你,即使我不认识你,心里有一块地方仍留着给你。”


    原筠愣了一下。


    林秋笙却不说了,给原筠系好鞋带。就站起来穿大衣了。


    他背过去,喉咙有些干涩发痒。


    他永远无法忘记。


    原筠被捅了好几刀以后,他以为原筠死了,只留下现满地的血。


    可林秋笙不愿相信。


    恐怕一旦信了,他也活不下去了。


    没有办法一个人活下去了。原筠是他生命里的全部了。


    他发现的日记本…BaN…


    他知道的始末。


    不断的寻找着原筠。


    终于有一天,毫无预兆的。他见到了行走在大街上的原筠。


    他所爱的人,拥有他心脏的人,生死未卜,却突然出现在街道上。


    没有来找他。


    只是毫无预兆的,相遇了。


    多么残忍啊,筠筠。


  114白头到老  

    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只记得那天阳光特别足,金子似的光洒满了地面。亮晶晶的尘灰,黏到人的面颊上,像缓缓流动的泪。


    林秋笙几乎翻烂了原筠写的那本日记,稚气的字,一刀一刀似的刻在纸上。眼睛也看得酸了,数不清是多少天了。


    日与夜的区别也不大了。


    林秋笙癫狂的寻找着原筠,也许是想问一个答案,也许是说服自己相信原筠没有死,也许是因为多年以前。


    他初见他的第一面,第一眼。


    他就把一生搭了进去。


    耗费了无数心血,殚精竭虑,似乎快死在这上面。


    林秋笙仍不放弃线索,寻找着蛛丝马迹。抬头间,眼睛花了那么一瞬,一个模糊的人影。


    大街上,人流不停,树叶沙沙作响,却准确的击中林秋笙这颗已经开始腐烂的心。


    是原筠。


    林秋笙发了疯似的跑出去,拽住了原筠的手。


    原筠有一瞬间的惊异,在眼中一闪而过。


    天空那流动的云霭,仿佛在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