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3-03-28 19:24      字数:5737
    挟持.


    说话的功夫,书楼内已被浓烟充斥。


    自从冯嘉幼开启机关,书楼所有窗子全部自动合拢。如今,丝丝缕缕的烟雾自窗缝透出,向四周逸散。


    因在湖中央,瞧上去有几分仙气缭绕。


    冯嘉幼又朝书楼喊话:“烟雾有毒,你还不出来,是想被毒死吗?”


    谢揽感知不到:“真有毒?”


    “骗他的,这些烟雾只会令人身体不适,书楼内空旷,并无藏身之地,那贼人若真藏在里面,忍不了多久定会出来。”冯嘉幼从前拿裴砚昭试过,连他都撑不住半刻钟,“机关是我爹建楼时设计的,不会有问题。”


    谢揽一听出自冯孝安之手,放松几许。


    他想问一问冯嘉幼楼内是否留有后路,又怕提醒了她,反将后路堵死了。


    过一会儿,楼内的机关不再往外释放烟雾,窗缝内透出的雾气也逐渐减少。


    但是书楼大门依然紧闭,无事发生。


    冯家的护院首领丁久道:“小姐,那贼人是不是在您进去之前就已经跳湖逃了?”


    “有可能。”冯嘉幼吩咐道,“等烟雾散了,你带着那几位进去搜一搜。”


    “是。”丁护院退出弓箭手的包围圈,来到后排,与几位闲闲杵在那看热闹的男人说话。


    谢揽望过去:“他们是?”


    冯嘉幼解释:“是我让丁护院重金请来的江湖高手。”


    “你确定他们是高手?”谢揽闻言忙又望过去,依然看不出来。


    远不如丁护院,至少在这冯府第一次见丁护院时,谢揽还多看了几眼。


    冯嘉幼无奈:“能请到的高手里已算是挺强的了。”


    丁护院带着领着人到湖边,施展轻功点着湖水抵达书楼。


    “等等!”谢揽喝住他们推门入内的动作,又对冯嘉幼道,“我也一起去。”


    冯嘉幼蹙起眉:“里面还不知什么情况……”


    “我亲手抓更好。”谢揽硬撑着自己的野心家外壳,“这些不是你请的高手么?何况书楼内的贼人若还在,吸了不少烟雾,再厉害应也蹦跶不起来了。”


    冯嘉幼斟酌:“那你小心些。”


    谢揽颔首,顶着无数视线,跳上摆渡船,摇着桨来到书楼前。


    那几位高手上下觑他一眼,似乎在估量他的能耐。


    丁护院提醒未来姑爷:“谢司直,待会儿您最好躲在他们身后,但也不要离得太近,不然刀兵无眼,您若有个损伤,小的没办法和小姐交代。”


    不等谢揽说话,那几名高手已经掩着口鼻推开门。


    里头的烟雾还未完全散去,仍有些迷眼。


    谢揽突然喝道:“你究竟藏在哪里,跑不掉了,不如自己出来!”


    中气十足的声音,将前面全神戒备的几人吓了一跳,又不好指责他,不悦的分散开去搜。


    谢揽也走进去,闭上眼睛仔细听,书楼内听不到任何杂音,应是有一条秘密通道,二叔已从水底逃走了。


    他终于安稳喘了口气。


    突从东北角袭来一道身影,听步伐知道是冯孝安,心中立时明白他的用意,谢揽原地站着动也不动。


    等待冯孝安将他挟持。


    “谢司直小心!”丁护院离得近,飞扑上前想要忠勇护主。


    谢揽曲指,本想弹出一道内力将他打回去。


    但人家好心相救,暗箭伤人太不道义,谢揽唯有朝着冯孝安如莽夫般冲过去:“你这小贼,总算现身了!”


    “您可别……!”丁护院只堪堪抓住一抹衣影。


    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一种错觉,自家这姑爷武功了得,竟将避开他的时机把握的分毫不差?

    但这念头很快被现实无情碾压,谢揽上前只和那贼人过了一招,便被生擒。


    手持一柄冰凉的匕首抵在谢揽颈部,冯孝安喝道:“全都退到角落去,不然我杀了他!”


    那几名高手反而围上来,丁护院担心谢揽受伤:“退开!全退开!”


    他们也是拿人钱财为人消灾,主家说退,自然退去角落。


    冯孝安躲在谢揽身后,尽量藏起自己的脸:“都不准声张,派个人去将外面那位冯小姐请来。”


    丁护院知道是要谈判,忙出去报信。


    等周围无人,谢揽压低声音:“您怎么不走?”


    冯孝安道:“我若从密道离开,小嘉进来一看便知。有个不明身份之人对家中密道了如指掌,她会害怕的。”


    谢揽头痛:“可您这样令我非常丢脸。”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进来擒贼,一招便被贼给擒了。


    冯孝安低声道:“放心,她不会让此事传出去的。”


    谢揽听出他语带笑意,估摸着对冯嘉幼方才的表现极为满意。


    他不再抱怨,借此机会令他们父女二人见个面,也挺好。


    ……


    “什么?”冯嘉幼听说谢揽被擒,难以置信。


    丁护院认错,承认自己保护不力:“而且谢司直……”


    读书读傻了吧,直接往人刀尖上撞。


    他不敢犯上,忍住不说。


    冯嘉幼也没功夫听,吩咐道:“就说那贼早逃了,将人散去。还有请来的打手,你多给些银子封口。”


    丁护院懂得,散了一干弓箭手之后,陪着冯嘉幼乘着摆渡船登上书楼。


    门是开着的,冯嘉幼今日出门时作小公子打扮,此时仍是,便背着手阔步跨过书楼门槛,进入楼内。


    谢揽立刻垂头,假装羞愧,实则怕被她瞧出端倪。


    此番更令他看清楚一件事,冯嘉幼说能帮他在大理寺轻松晋升,绝对不是狂妄。


    他更想不通,以她这般心细如丝,竟然一直坚定的认为他奇货可居?

    冯嘉幼紧张地打量谢揽,见他不曾受伤,才专心对待挟持他的凶徒。


    她并未怒声斥责,淡淡道:“你这几日躲在我们府上,只翻看我起草的法典,没做过什么恶事,想来你……


    冯孝安从谢揽身后向左侧挪了半步,露出大半张脸,看向她。


    冯嘉幼下半句话瞬间卡在嗓子里。


    此人身形原本颀长,却因微微佝偻着背,显得比谢揽矮了许多,才能藏在他身后。


    胡子拉碴的,一只眼睛被银制的眼罩面具遮住,瞧着一条腿也不利索,不正是谢揽在找的人?


    难怪他会冲动。


    冯孝安迅速缩回去,重新藏在谢揽身后。


    谢揽明白,他是以为自己的模样吓到了冯嘉幼,接口说道:“冯小姐猜的不错,他正是我与你提过的匪徒。”


    冯孝安这才又挪步出来,再次看向她。


    这阵子暗中没少见,但与她这般面对面,感觉是不同的。


    冯孝安喃喃说了三个字:“你真像……”


    像他。


    尤其这身打扮令他恍惚,竟想起了很久之前的自己。


    那当真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冯嘉幼心中警铃大作:“是你给我下的赤鎏金?”


    “不是,先前我的方向错了。”谢揽解释,“他只是一个……小贼。”


    “哦?”冯嘉幼心中存疑,此人看她的眼神怪异,似乎认识她?


    但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


    “书楼应该有密道吧?”冯孝安收敛心神,“有劳冯小姐在密道口准备一辆马车,我借谢司直一用,等抵达安全之处,自会放他回来。”


    冯嘉幼毫不迟疑:“好。”


    冯孝安道:“你太爽利,莫不是……”


    冯嘉幼没好气地道:“挟持人质的匪徒,哪个不提这样的要求?我过来的路上早想好了。”


    冯孝安忍住笑:“说得也是。”


    冯嘉幼转头和身后的丁护院耳语,交代一些事情。


    冯孝安又道:“我改主意了,冯小姐太难缠,不搁在我眼皮子底下不放心,不如陪着他一起走一趟?”


    丁护院先喝道:“这可不行!”


    原本垂首的谢揽也抬起头,疑惑二叔想做什么。


    冯孝安将匕首压低,迫使谢揽微微后仰。


    眼见压出一条浅浅的血线,冯嘉幼瞳孔一紧,只稍作犹豫:“可以。”


    谢揽说他只是个小贼,这一点存疑,但他待在冯府的确只翻看了她的法典草稿。


    这年头的贼竟然喜欢看法典?


    怎么哪儿都透着古怪,她纳闷着去找开启密道的机关。


    ……


    这条密道直通冯府后门,是冯孝安当年为了方便自己出府开凿出来的。


    他又让冯嘉幼找来一条锁链,两端分别锁住她与谢揽。


    冯孝安驾马车,一路带他们出城,拿着谢揽大理寺的腰牌,通行无阻。


    两人被锁着一起,被迫坐在马车长凳同一侧。


    谢揽尴尬着不知说什么。


    冯嘉幼看着他一路沉默,终于忍不住劝道:“你毕竟才来大理寺两个月,经验尚浅……”


    她喋喋不休说了众多安慰之言,谢揽不觉得烦,时不时看她一眼,未从她眼中瞧见一丁点儿轻视。


    而且,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触痛到他。


    谢揽心中升腾起一些分辨不清的情绪。


    若哪一日在爹面前被北戎挟持,爹应该会说,这样的废物死不足惜,赶紧杀了吧!


    或者不等对方动手,先将他一箭射个半死。


    而且自从十岁之后,从来都是他救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救。


    他已经快要忘记被人保护是什么滋味了。


    即使知道冯嘉幼有所图,凭她敢毫不迟疑的陪自己一起受挟持,谢揽也领了这份情,暗下决心要报这份恩,在赤鎏金案结束之前保护好她。


    不再仅仅只是因为二叔的央求。


    “谢司直……”冯嘉幼不知自己哪句话没说好,为何瞧着他更伤怀了?

    谢揽垂头看向两人手腕上轻而易举就能扯断的铁箍子。


    这应该是唯一一次,但不排除今后真的不再遇到。


    他倏忽抬头盯着她,沉沉道:“冯嘉幼你记着,往后无论谁说我被囚,喊你来,千万不要信。”


    他不可能被囚,能囚住他,那她来也是送死。


    看来这次将他打击狠了,冯嘉幼恨恨地道:“那几个真好意思自认高手,还说有什么江湖排名,吹得天花乱坠,害我花了一千两银子!”


    谢揽从伤怀中惊醒:“一千两?”


    冯嘉幼气愤:“是一个高手一千两。”


    谢揽屏住呼吸,忽然想到自己那几个可怜的铜板。


    京城的钱这么好赚的,就他们那点本事,轻松赚到几千两?

    而自己贴身保护冯嘉幼,一个铜板没有赚到,还倒赔了一柄家传苗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