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3-03-28 19:24      字数:6264
    提亲.


    见谢揽这幅犹豫的模样,即使现在答应转头也会后悔。


    冯孝安紧抓他的手臂:“小山。”


    这是谢揽的小名,他爹说,他是在逃亡路上的一个山坳里出生的,只起了一个小名。


    贱名好养活,一直也没顾得上起大名,还是冯孝安去到黑水城之后,帮他取的名字。


    从“小山”想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取谐音,用了“揽”字。


    他问:“二叔这些年待你如何?”


    谢揽没有回答,因为单凭一个“好”字无法形容。


    自小二叔手把手教他读书写字,对他的生活起居同样无微不至,比他父亲仔细得多。


    他对二叔的感情,也是几位师父里最好的。


    “我去到黑水城,一见到你就会想到我还有一个女儿,便将我对她所有期望和爱护,全都给了你。”这是实话,至于下一句,则有冯孝安的私心, “在我心中,你算我半个儿子,来我冯家住,你觉得丢人?怕被人耻笑?”


    “您不用讲了。”谢揽认真做出承诺,“我会尽全力保护她。”


    冯孝安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抓人的事情交给沈邱去做,在此之前,我女儿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


    谢揽离开密室,没有立刻从密室所在的院子离开,确定周围无人盯梢之后,绕去另一个院子,才翻墙落入后巷。


    他前脚刚落地,旋即拔出了靴刀。“锵”的一声,挡下一发箭矢。


    循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瞧见一人站在高处,持着一柄手弩,一双眼睛正紧盯着他。


    裴砚昭?这是谢揽不曾预料到的,他不该贴保护沈时行么,为何会来冯府?


    如此看来,他和冯嘉幼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昨天闯玄影司的人是不是你?”裴砚昭从高处一跃而下,扔了弩,利索的从腰间抽出一柄利爪样的兵刃,疾步朝谢揽猛攻。


    谢揽并不后退,以短刃相迎!


    巷子狭窄,双方都没有多少施展的空间,两人也不屑于花里花哨,短兵相接,再一掌一拳,心中基本上就有数了。


    要真打起来,大抵能将周围的建筑拆个大半。


    谢揽不想暴露,裴砚昭是违背沈邱命令来的,也不愿声张。


    双方也都看穿了对方的意图,谢揽寻个机会,从他眼皮子底下逃离。


    ……


    松烟一直在院子里焦急等待,终于将谢揽盼回来了。


    却见他左手背像是被恶犬抓伤,有三条浅浅血印。


    “您真和二爷动手了啊。”


    “是裴砚昭。”


    松烟只知裴砚昭强,见到谢揽受伤才知他有多强,立时如临大敌。


    “他比我伤的重。”谢揽讥笑,“对自己真够狠的,原本可以避开我那一刀,却直撞上来,就为抓伤我的手背。”


    裴砚昭确实有点东西,应是瞧出了些什么,有几分怀疑他了。


    在他手背留下记号,等明日一看便知。


    可惜谢揽原本就是来闯架格库的,对裴砚昭擅长的兵刃早有了解。


    他从北地来时,带了一双姚姑姑做的手套,戴上之后和皮肤没差别,除非仔细摩挲。


    他料想裴砚昭也不会直接上前来拉他的手摸一摸。


    谢揽将夜行衣扔回暗阁,放下床板之前,将苗刀拿了出来。


    “您不会是去报仇吧?”松烟紧张地问,这玩意儿出鞘就没有一次不杀人的。


    “你不要满脑子打打杀杀的行不行?”谢揽拿刀鞘敲他脑袋,“明日一早,我准备拿去冯府提亲。”


    松烟听完,也惊诧的厉害:“但是少主,我怎么觉得二爷又是在糊弄您呢?赤鎏金只能以命换命,二爷还留着那封信干什么?专门给你看的吧?”


    二爷是什么人啊,与西域通商那一路障碍,一半是少主打出来的,一半是他游说来的。


    都不知他到底精通多少种语言,忽悠瘸了多少部落。


    “无所谓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谢揽眉间显露出黯然之色,“我可不敢赌。”


    虽然谢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二叔是真的在怕,“怕我不答应。”


    如同海中即将淹死的亡命之徒,见到一块儿浮木,想将他最放心不下的人,交给他最放心之人。


    谢揽拒绝不了。


    ……


    翌日一早,谢揽以粗布卷着他的苗刀准备出门时,衙役来报沈时行抵达衙门口,说想见他。


    谢揽出去大理寺,见侧门边停了辆马车。


    沈时行掀开车窗帘,礼貌微笑:“谢兄,你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里?”


    谢揽上前拱手,故意将光洁的左手背显露给他看,也笑:“去冯府提亲。”


    沈时行原本正在仔细打量他的手背皮肤,忽地被他此言震惊:“提亲?”


    收回目光,紧张地往车厢内看了一眼。


    谢揽赧然道:“沈公子莫非没有听到流言?”


    沈时行松口气:“若是为了流言,谢兄大可不必,冯小姐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我昨日傍晚已经去往冯府登门道歉,与冯夫人达成了默契。”谢揽仿佛和沈时行熟悉得很,与他闲话家常,“能娶到冯小姐这般窈窕淑女,是谢某的福气。”


    沈时行嘴角直抽,又往车厢里看。


    谢揽顺着他的视线,瞥一眼车厢内的某个位置,知道那里坐着裴砚昭。


    心里冷笑,你伤我的手,我就刺你的心,这就是你们中原人口中的礼尚往来。


    “沈公子若没有要紧事的话,我先去冯府,稍后咱们再聊。”


    “……”


    等谢揽离开以后,沈时行放下车帘子:“不是他,他的手没有一点伤口。”


    反观裴砚昭,肩膀上包扎好的伤口,因为拳头捏的太紧,又有血渗出。


    “大哥,你又要嫌我烦。”沈时行已经不记得到底与他讲过多少次,“你怎么就非得闹成这样不可呢?冯嘉幼从前多喜欢你啊,你到底为何要将她越推越远?”


    “你再说话就滚下车。”


    “爹让你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我滚了,你是不是跟着滚?”


    “你……!”


    沈时行从前一说这事儿,他就恼火的离开,这次恰好是个机会:“你不想听我天天念叨,你倒是告诉我原因。你到底有什么苦衷。当年在城外,你明明知道我跟着你,知道我会救她,你就是为了让她死心。”


    “你是怕父亲?还是在怕什么?”沈时行着急,“你再这样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她真就要嫁给别人了!”


    裴砚昭本就心烦,被他念叨的忍无可忍: “你不要再自以为是行不行,整天将你那些苦情戏码往我身上套!我是真恨她,没有任何逼不得已!”


    沈时行看出他乱了方寸,故意激他:“恨她?你明明喜欢她!”


    “喜欢能值几个钱?能抵偿我一家人的命?”裴砚昭真想将他从马车里扔出去,“你可知道,冯嘉幼的父亲害得我家破人亡!”


    沈时行瞠目结舌。


    裴砚昭知道自己冲动了,微微怔。


    事已至此,他索性道:“说到这里,你今后不要再埋怨爹不肯认我,只收我当义子。我本来就不是你们沈家的人。我去你家时,你才刚出生,不清楚罢了。”


    沈时行还没缓过来。


    “当年冯阁老选孙婿,我是主动去的,目的正是报仇。”裴砚昭语气中透着难消的怨恨,“那时冯孝安已经死了,我又一无所有,只想着冯孝安让我失去的一切,我全都要从冯家拿回来。”


    沈时行终于慢慢回神:“但你后来放弃了。”


    裴砚昭沉默片刻:“因为爹已经成为玄影司高官,有一定权柄在手,而我在冯阁老的栽培下,也有了不俗的能力,我们都已经不再是这京城微不足道的沙尘,继续留在冯家意义不大。”


    说完他掀开帘子,喊凌百户过来:“你亲自去一趟蜀中保宁府,找认识谢揽的人,或者通过其他渠道,收集一幅谢揽的画像。”


    凌涛怔了下:“谢司直的画像。”


    裴砚昭吩咐:“不要这几年的,要之前的。”


    “你还怀疑他?”沈时行不知道他为何揪着谢揽不放。


    “直觉。”裴砚昭说不清楚,“如果真是他,那正好,等冯嘉幼成婚那日,恰好可以送给她一份大礼。”


    沈时行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盘算,自己刚出生那年是昭化十一年。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往常冯嘉幼总是日上三竿才起床,对于睡懒觉这回事儿,她总是能懒则懒。但她母亲回来了,天才刚刚蒙蒙亮,就被嬷嬷派人叫起来,过去请安。


    她昏昏欲睡的回话,被江绘慈训了一顿,也没能清醒几分。


    江绘慈恼她不争气:“你瞧你这副样子,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张口闭口就这两句,冯嘉幼听烦了,小声说:“您生的是个女儿,又不是一块儿泥巴,不可能照着您想要的模样捏。”


    “你又在那嘀咕什么?”江绘慈让她走近一些,大声说。


    冯嘉幼哪里敢,杵在原地不动。


    这时管家疾步过来:“夫人,谢司直又来了,在外求见。”


    江绘慈当场就将手里的杯子摔了:“岂有此理,这姓谢的欺人太甚,既瞧不起咱们,又跑来干什么,是嫌流言传的不够难听还是怎么着?”


    碎裂的瓷片溅到冯嘉幼的鞋子上,她往后稍退两步,心道这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娘这泼辣性格,清修十几年,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管家忙道:“谢司直好像是来提亲的。”


    江绘慈正准备让护院轰他出去,闻言怔住。


    冯嘉幼则“啊?”了一声:“不可能吧?”


    “看他好像带了聘礼。”管家看不出那粗布包着的是个什么物件,瞧着挺长的,他万分珍视,应价值不菲。


    江绘慈捻着手指,思量半响:“我过去会会他。”


    她走到房门口,发现冯嘉幼竟随在身后:“你……”


    冯嘉幼先开口:“女儿没准备跟着去,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


    江绘慈眼眸微动,点了点头。往花厅走时,她对身边的徐嬷嬷道:“小嘉瞧着不对劲。”


    这些年她没怎么管过家,不代表她对女儿不闻不问,尤其是冯阁老过世后,她更是时不时关注着。


    “以她的性格,会这样逆来顺受?”


    徐嬷嬷笑道:“喜事,小姐应是对那位谢司直有意。我瞧着两人是挺般配的,谢司直无非是家世低微了些。肯来提亲,对小姐也应有意。”


    “那他昨日说的话作何解释?”江绘慈狐疑着来到花厅。


    前脚刚进去,冯嘉幼后脚就跟来了,躲在屏风后面偷听。


    原因无他,好奇谢揽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瞧他昨夜的态度,睡一觉跑来提亲,除非梦里中邪了。


    “谢司直。”江绘慈先朝他行礼,大小好歹算是个官。


    “冯夫人。”谢揽起身回礼,微微躬身,表现的极为谦卑。


    低头前,他还朝冯嘉幼躲藏的方位扫了一眼。手心里莫名捏出一些冷汗,上战场都没这样紧张过。


    【作话】


    关于起名,之前就有人说,根据平仄,冯幼嘉比冯嘉幼更合适。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谢揽→懒

    冯嘉幼→加油

    意思是,无心在官场混的懒货,需要一个在旁边喊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