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伤自尊了
作者:admin      更新:2023-03-28 10:51      字数:4744
  珍珠最近多了一个小习惯,一起床就先去打开她的小荷包看看里头存了多少银钱,数了一遍完全没少下去的荷包后,又喜滋滋的去看厨房里的屯粮,如今她不止只有大米了,还有猪肉蔬菜等一应物资,看完了这些,她就会像一只偷到大米的老鼠般一天都美滋滋的。


  袁宝山从珍珠七八岁开始就不管钱了,原本家里头也没什么钱粮,珍珠好操心这些事,只要闺女高兴,他身边一文钱都没有也乐意。


  珍珠看完了家里的东西,舀了大米去煮粥,她琢磨着早上煎几个鸡蛋,再切点前日就加盐腌制过的肥猪肉出来,先把猪油给榨一榨,再拿着香喷喷的猪油渣炒个青菜,另外还有些咸菜,三个人三样菜吃个早餐尽够了。


  她正准备着,就看见她爹低着头从外头慢吞吞地走进来,躬着背缩着肩,一看就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珍珠正在打鸡蛋呢,看着她爹的样子,奇怪地问:“爹,你这是怎么了?“


  袁宝山抬起头来,眼下一片青色,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他闷闷不乐地道:“没睡好,睡到半夜里被他一脚踢到床底下去了,砸到后背,我琢磨着眼下大概是淤青了,唉!”


  他长叹一声,很是无奈。


  珍珠圆圆的眼睛瞪得老大,怒气冲冲地道:“他怎么敢?这是我们家哎,我们好心收留他,他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恩将仇报?!爹,你等着我这就去骂死他!”


  她放下手中的粗碗,拔脚就往外跑。


  袁宝山连拉带跩的把她弄回来,连声道:“哎,哎,哎,闺女你别急啊,那他也不是故意的,我瞧他也甚是可怜,就没一天不做僵梦的,每天晚上都满头大汗的又叫又嚎,怕是在战场上杀得狠了。”


  珍珠一听就站住了,瞧着她爹:“那怎么办?爹,你总不能这样天天给他欺负吧,就算不是故意的,也是被欺负了啊!我骂他两句,让他注意些不行吗?”


  袁宝山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可不敢告诉珍珠,那人都说了些什么梦话。


  那人要是知道自己说得那些话被人听了去,会不会杀了他父女俩也不好说。


  所以他即便被踢下床来摔痛了,也捂住嘴.巴不敢出声,静悄悄地爬回床上接着躺下来,这来来回回地闹腾了好些日子,他也不敢说。


  他想了半天转移话题道:“不能说,他这情况可算是癔症,你要是去狠狠骂他一顿指不定就加重病情,我瞧着他也好得差不多了,要不去问问他几时离开?”


  珍珠点头:“嗯,那一会儿他过来了咱们就问他吧?!”


  袁宝山毕竟是个乡下小民,那人的梦话听着太过吓人,提心吊胆的过了这些日子,思来想去不要救了人反害了自己,最好还是送走这尊大神拉倒。


  于是,这天早上,裴昶然第一次发现这父女俩也有吃饭不狼吞虎咽的时候。


  小丫头一边慢吞吞地喝着粥,一边看看她爹,又看看他,眉毛官司打得很是热闹,一看就是在给她爹使眼色有话想对他说。


  袁宝山是忍了又忍的欲言又止。


  决不可能是什么好话,裴昶然默默地想。


  是嫌弃他每天坐着不干活?那小丫头叫他去砍柴他不是去了,这可是他降尊纡贵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是觉得一次不够,还得接着干?

  他默默脑补的时候,珍珠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直接上手捅了捅袁宝山道:“爹,你不说我说了啊?!”


  袁宝山不知道怎么说好!


  他活到这么大岁数还没往外轰过人,一是这村子里也没什么人来,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二是他是个和软的性子,这些话还真是说不出口。


  可这话决不能让珍珠来说,这丫头眼看就要憋不住了,要说漏嘴了,事情就大为不妙。


  于是,他斟酌着道:“那个,壮士,我看你伤养得也差不多了,不用再回战场杀敌吗?昨日去县城里,我听说最近鞑子闹得厉害,怕是没过多久就要杀到我们这里来了。”


  这话珍珠还是第一次听说,也辨不出真假,一听之下就瞪大了眼睛盯着袁宝山,傻眼道:“爹,这是真的吗?”


  以裴昶然的机警,一下子就看出了漏洞,瞬间脸就黑了。


  不管这袁宝山说的是真是假,背后的意思可是清清楚楚,那就是他被人嫌弃了,提醒他吃白饭的日子差不多该结束了!


  他整个人就僵住在当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来回打转:他被嫌弃了,他被嫌弃了!


  生平嫌弃他的人不可谓少,可是万万没想到就连这偏僻小村里头的父女俩也嫌弃他,不管怎么说,他的地位可是超过他们千倍万倍不止,是谁给了他们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嫌弃他!

  当下他冷声道:“你二人是不是觉得我在你们家吃白饭了,可我清楚记得前几日把银角子给了你们,就算这丫头帮我治了伤,这些银子也够我在你家吃住,如还是觉得不够,我可写借条予你二人,今后务必归还,你俩大可不必担心!”


  袁宝山傻眼了。


  他没打算要吞了他的银钱啊。


  他正想开口解释,一转头就看见他家丫头两眼冒着小星星,扑闪扑闪地问道:“那你再给我五两行不行,除了给钱还能不能再帮我劈柴了,你劈柴太厉害了!”


  这下子袁宝山的脸也黑了。


  这丫头为了钱连亲爹也要卖了!

  裴昶然冷笑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区区五两银子而已,拿纸笔来!”


  珍珠张大嘴,半响呐呐道:”我家没纸笔。“


  袁宝山觉得他不说话不行了,急急忙忙想解释自己不是想吞他的钱,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壮士,我委实没说瞎话,这鞑子都闹腾到邻县了,想必你也知道,此处离鞑子猖獗的万全都司外不过半日路程。”


  裴昶然沉默了。


  如今是个什么样的形势,他当然知道。


  就在两日前的半夜里,他的亲兵裴三已经找到了他,黑漆漆的夜里,袁宝山在他身边沉睡,裴三轻轻一摇就把他摇醒了。


  他睁眼欲拔剑的瞬间,裴三开口道:“将军,是我。”


  那天晚上,他就知道鞑子已经冲破了万全都司,如今他的虎符在战场上遗失了,皇上已经新制了虎符,派他的堂兄奔赴战场。


  而他被冠了一个叛贼的恶名,只要一出现怕就要被捉起来关进大牢。


  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想冷笑几声,此次战场失败是真,可他这个堂兄委实太弱了,以万全都司五万兵勇之众都没拦着区区二万的鞑子,把他关起来还想再派谁上战场。


  他十五岁就杀敌无数,屡建战功,只不过一次失败就想把他打趴下吗


  忌讳他的皇上也未免太过可笑。


  裴三当晚苦苦劝他,先不要露面,在此地安生几日,等他找回其他亲兵再一起离开。


  他一想也是,此时他不能回京城王府,也不能再回战场杀敌,四面楚歌,茫茫天地间只能暂时蜗居在此,只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还被这父女俩嫌弃。


  他默了半天,忍气吞声地道:“你父女俩对我总算是有救命之恩,鞑子若是真的来了,我还能救你们于水火之间,我暂时不走,银钱之事我既已开口同意了,无论如何总归会还上的,你们不用担心,明日我便上山打猎去,你那弓箭借我一用。”


  他站起来,不再看两人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早餐上的对话就此草草结束,袁宝山和珍珠就此被冠上了贪心的恶名。


  珍珠倒没觉得有什么,她长那么大还没见过五两整银呢,莫名飞来横财,把她乐得小脸都红扑扑的,嘴.巴都快咧到额头了。


  袁宝山就有点闷闷不乐了。


  他做了一辈子的老好人,却不料被人这样误会,胸口闷闷的实在高兴不起来。


  可要他把放在珍珠荷包里的银角子甩人脸上,叫他滚蛋,这种事情实在是做不出来,更何况当日的那些银角子还花掉了一些,虽说不是花在他的身上,可终归是变少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只能宽慰自己别想太多了。


  又过了几日,天上雪花纷飞,裴昶然在此地已经住了一个多月,和袁家父女一起即将迎来新年。


  他武艺高强,说去打猎就去打猎,那天之后,他上山前前后后猎回来一只母鹿,二只灰狼,有一次更是背了一头肥大的野猪下来,只把村里人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些野味,他都交给袁宝山做主。


  袁宝山给村里往常照顾他甚多的袁三夫妇送了一些,自己家留了一些,其他都拉到县城里头去卖了,换了米粮和鸡鸭鱼肉回来,除此之外还自作主张去了一趟衣铺,给三人都添了一身新棉袍,自觉这要是过上一个从未有过的丰盛好年了。


  珍珠的荷包从一个变成了三个,都装得鼓鼓囊囊的,他爹卖了野味又买了零零碎碎的东西还剩下十余两银子,全交给她了。


  珍珠是个好孩子,她觉得不是她的也不能太过贪心,留下五两银子,便要把剩下的银钱还给那人。


  不料,裴昶然黑着脸说了一句:“现在你还想赶我走吗?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