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3-03-24 10:36      字数:6558
    谢沾衣留下的字迹那么清晰, 在场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要云步虚拿红蓼去交换沐雪沉的性命,目的其实还是对付云步虚本人。


    但要让云步虚自己来,他可没把握真的能拿捏住他, 也不相信云步虚会为了徒弟不顾自身,毕竟谁对于道圣宫才是最重要的, 人人心里都清楚。


    那就得加一点筹码。


    加上红蓼或许就够了。


    如今沐雪沉的性命在他手上,再控制了红蓼,不怕云步虚不就范。


    即便不能事事如他的意, 令对方道心崩溃也不再是难事。


    届时趁他走火入魔将他彻底击杀就行了。


    云步虚陨落之后四散的天之主血脉, 到时候也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虽则他成了冥,获得了地之主的血脉,就无可能再吸收天之主的血脉,但万一呢?

    凡事无绝对, 只要把血脉掌握在手中,就有时间去想办法吸收。


    如果能全部掌控,六界都是他的了,那时他将成为数十万年难遇的天地共主,真正不必再受制于人!

    为着这些,死一次两次再重生,经历碎骨重炼的痛苦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谢沾衣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云步虚其实已经有些道心受影响了,道圣宫一战他并非没有收获。


    实在是云步虚表现得太正常了, 来冥界杀他这一趟滴水不漏, 看不出丝毫破绽。


    若他知道云步虚的真实情况, 现在只会更加嚣张。


    谢沾衣这算盘打得啪啪响, 红蓼在人界都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但是。”红蓼有些发愁, “杀不了他的话, 如今他也有了防备, 你再去一趟冥界好像也无济于事?总不能不管他……”


    她有些自责地睨着沐雪沉:“是我非要你带他去的,他现在这样我也有责任,要不我……”


    “试试”二字还没说出来,云步虚就打断了她。


    “在冥界杀不了他,就在外面杀了他。”


    云步虚冷淡地扫过羽落:“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他活过两日,你若做得到,此间事了,送你去魔宫。”


    跪在地上的羽落眼睛一亮,倾身拜下:“定不负所托。”


    云步虚拉着红蓼就走,红蓼最后看了一眼沐雪沉,老老实实跟着他。


    他一直拉着她回到他们的院落才放开手:“我闭关两日,你为我护法。”


    红蓼自然知道他需要闭关恢复灵力。


    她有一肚子疑问,比如要怎么把谢沾衣引出冥界?


    可时间紧迫,还是先恢复灵力要紧。


    “你放心,一只苍蝇我都不会放进去的。”红蓼挥着拳头保证。


    云步虚本已迈开步子往前走,闻言忽然又回过身来,扣住她的后脑,弯腰吻住了她的唇。


    红蓼瞪大眼睛,呼吸都给忘了。


    虽然他们最亲密的事都做过无数次了,可这突然袭击的,青天白日,很不符合他的风格啊!


    柔软冰凉的唇压着她辗转片刻,稍稍拉开距离道:“这是谢礼。”


    红蓼吸了口气,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唇角勾起,浅淡又快速地笑了一下,只觉后脑勺到尾椎都麻痹了。


    她脑子发着昏,云步虚已经进了房间里,她毕竟也是拥有地之主血脉的人了,别人怎么想她红蓼不清楚,但云步虚这次是真的完全相信她。


    他灵力耗尽枯竭,没那么快恢复,连结界都不能亲自布下,全都要靠她。


    一没去寻大长老,也没找其他元老级别的人物,只要她。


    红蓼摸摸唇瓣,上面还残留着他冷淡好闻的檀香味,道圣宫处处燃香,许多宫殿都供奉着他的雕像,他身上的味道不是熏香而来,是源自于被供奉的气息。


    红蓼扬手布下自己最厉害的结界,九条尾巴飞扬着守在这间院落中,从现在开始,谁都别想碰到她那柔弱不能自理脾气又温柔的乖乖老公!


    冥界里,谢沾衣没得到云步虚的任何回应,心里就知道怕是没希望了。


    看来亲手带大的弟子还是不如认识不到一年的道侣重要。


    那只小狐狸,魅力还真是不小。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想把她弄到手里。


    无数冥鬼围绕在白骨王座旁边,黑衣飘渺的男人一言不发,接着忽然笑出声来。


    他从尸骨之中爬出来,切肤之痛,云步虚不付出点代价着实说不过去。


    不回应是吗?

    看不起他是吗?


    高高在上是吗?


    好啊,可以,那就给你点教训吧。


    谢沾衣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作为冥体,每次死亡都会变得更加强大。


    但万物守恒,他变强所经受的痛苦也很大。


    现在他要将自己的痛苦加注在沐雪沉身上。


    要怪就怪他是云步虚的徒弟,还跟着来了冥界,被冥鬼啃咬得体无完肤吧。


    谢沾衣双手汇聚墨绿色冥气,七八道玄色的魂魄在他周围飘动,用类似于嘴的部位对着那冥光吹了吹,千里之外的人界中,昏迷着的沐雪沉痛苦地挣扎起来。


    羽落坐在一旁,始终记得自己的使命。


    只要沐雪沉可以撑过去,她就能得到报仇的机会。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最接近束云壑的时刻,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作为人魔混血,前任魔尊幽玉的女儿,羽落确实掌握着一些哪怕连现任魔尊束云壑都不知道的秘法,其中之一便是血祭之术。


    此血祭非彼血祭,需要特定的时机,特定的血脉,特定的咒术才能达到目的。


    这会儿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羽落自嘲一笑,划破手腕,一边念着古老冗长的咒语,一边将凝着黑气的鲜血喂给沐雪沉。


    沐雪沉修习道圣宫圣术,一身正气,自然很抗拒这种“疗伤”方式。


    可现在也没其他办法。


    羽落只能强迫他喝下去。


    沐雪沉到底伤重,没办法反抗她,只能全都服下去了。


    索性这法子确实有效,很快他就不再难受,身上也不再大片大片地渗出血来。


    羽落长舒一口气,身子支撑不住地摇晃了一下,重重倒在他身上。


    冥界之中,谢沾衣感受到反噬,脸色大变。


    他算得到云步虚现在肯定在疗伤,那会是谁在帮沐雪沉?


    他仔细辨别这反噬中的气息……不对,怎会有魔气?

    束云壑??


    怎么可能?


    他这么可能帮云步虚?

    谢沾衣压抑地拍碎了传音玉简,喷那头的束云壑:“不帮忙也就算了,整天就知道拖后腿,没用的东西,不愧是连仙盟盟主都打不过的废物。”


    束云壑刚从入定中醒来就被盟友这么戳心窝子,态度不可能会好。


    “你发癫就去寻云步虚的不痛快,来骚扰本君算什么本事。”


    他直接切断联络,再多一息都怕自己会忍不住对谢沾衣出手。


    谢沾衣是有点本事的,以一人之力将道圣宫折腾到如今的情况,束云壑还需要维持和他这岌岌可危的合作,是以哪怕对方触了他的逆鳞,他也得说服自己忍耐。


    被他这么一回,就知道多半这事和他没关系了。


    若真有关系,束云壑最恨的就是别人提起水如镜,不可能还忍着他。


    那到底怎么回事。


    谢沾衣从王座上站起来,若想知道缘由,怕是得去一探究竟。


    云步虚现下肯定还在疗伤,他灵力枯竭,不可能是他护的沐雪沉。


    那现在照顾沐雪沉的是谁?

    有什么隐秘的敌人是他不知道的?


    道圣宫还留有什么底牌?

    不弄清楚这些,谢沾衣无法安枕。


    不如就趁着此刻云步虚灵力枯竭尚未恢复,无暇顾及更多的时候去探一探。


    不然等他痊愈,怕是再寻不到蛛丝马迹。


    打定主意,谢沾衣即刻出发,没多久就出了冥界。


    与此同时,远在人界闭关的云步虚倏地睁开了眼,收了手势起身离开房间。


    红蓼就在门外守着,她布下的结界和最初时完全是两个概念,曾经不堪一击的薄弱结界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但不管哪一种,都是用来保护他的。


    云步虚走下台阶,飘逸的衣袂轻轻摇曳,他停在红蓼背后,自后面环住她纤细的腰。


    “谢沾衣出来了。”他低低道,“我让羽落想法子护住雪沉,自己来疗伤,以此引诱谢沾衣来一探究竟,他应该快到了。”


    红蓼愣了一下,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回来后的表现——


    “你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她感觉背后冒冷风。


    “在寻不到他身上的血脉,意识到他的死有问题时。”


    ……


    嘶!

    恐怖如斯!

    难怪他看到沐雪沉吐血的时候只是面色难看,并无意外。


    难怪女主一出现他就答应了,还不顾大弟子的安危先去恢复灵力。


    他无灵力确实也帮不了什么,但他在这里就是一种力量、


    按原书里他对男主的看重,确实不该就这么抛开给女主的。


    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那你现在是要……”


    “拦下他。”云步虚活动了一下手腕,“在半路截杀。不能让他靠近人界。”


    死过一次的谢沾衣若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变强了,那的确不能让他靠近人界。


    红蓼没再说什么自己也要跟着了,她怕沐雪沉的事情再次发生。


    “我会帮你守好这里。”


    她仰头认真道:“你灵力恢复得够吗?”


    “这里是我的地方,哪怕还未全部恢复,亦可操纵天地灵气,不受限制。”


    冥界都是死气,只出不进,自然会耗干,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红蓼点点头:“那你快去,别浪费时间,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她拉住他的手:“你放心,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个人,我都会好好守着。”


    云步虚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会,缓缓说道:“你只需要保护好你自己。”


    他的声音很低,近乎自语般:“比起别人我更希望你好,你能明白吗。”


    红蓼怔了怔,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在云步虚想要把那些不顾身份的话说得更明白一些时,她踮脚捂住了她的唇瓣。


    “别说,我明白的。”


    他是道圣宫的主宰,是所有人的信仰,有些话不该从他嘴里说出来。


    哪怕不会被别人听见,也最好不要说。


    她也不希望他说。


    总之她心里清楚就好。


    云步虚扫了扫周围,此地是凡界,他若想,视线可穿透所有望到最边际的位置。


    他将自己的属地从里到外看了一遍。


    他们重要吗?当然很重要。


    若要云步虚自己来交换,他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但红蓼不行。


    她本是无忧无虑的小狐狸,不能因为和他在一起了,就要承担这样沉重的责任。


    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责任不该传递到她身上。


    所以她不需要保护谁,她只要护好自己。若他真有什么意外,就回到他送她的仙宫里去,在那里也算是他留下的一部分在尽力保护着她。


    以她体内目前的血脉,哪怕不能击败谢沾衣和束云壑,也不会再受制于他们。


    她是妖族,与他无关之后,其实与妖魔冥没什么不可转圜的仇怨。


    她如今聪慧不少,应该可以让自己过上一直梦想的生活。


    这样便好。


    她不需要做什么容器,也不必去为他人的生死奔忙,她只要做最初那只轻轻巧巧,只琢磨着明日吃些什么美食,爱上几分男色的狐妖就行了。


    云步虚离开之前那个眼神,红蓼很难形容,但她心底有共感。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她全都感受到了。


    怎么跟交代后事似的?

    真是不吉利。


    红蓼咬咬唇送他消失,虽说应了他的要求,但眼下还没什么危险,她继续帮道圣宫弟子照料凡人们也没什么问题。


    可意外发生得很快。


    不知为何,红蓼体内有地之主血脉的事被人知道了。


    她一出驻扎地,就看到无数双眼睛复杂畏惧地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