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3-03-24 10:36      字数:8246
    风微尘身为云步虚座下第二的亲传弟子, 总是自视甚高的。


    他天资聪颖,也确实有这样的资本。


    在今日之前,甚至在踹飞的前一秒, 他都对红蓼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他从没想过自己竟会被一只狐妖这样轻易踹飞。


    他缓缓撑起身子, 阴晴不定地看着远处的紫色身影,仔细目视,竟有些看不透她如今的修为。


    明明之前还只是八尾, 青丘天狐一族再是得天独厚, 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九尾,甚至达到和他旗鼓相当的程度。


    哪怕他不是专修对战之术的也不可能……


    不对,是有一种可能的。


    红蓼拍拍手,负在身后漫不经心地走到他面前, 风微尘咬牙站起身,表情冷漠厌恶至极。


    红蓼一点都不介意,她轻笑一声:“我现在没什么要问你的了,但有一件事要让你明白。”


    风微尘不言不语,红蓼也不需要他开口。


    “你得记着我是谁,你的师尊再怎么冰清玉洁,那也是我的人了,他爱我爱得要死, 爱我爱得发疯, 你若还想跟着他, 要么就接受我这个师娘, 要么……”


    红蓼冷下了脸, 一字一顿:“闭上你的嘴滚远点。”


    “我是不会和他分开的。”


    她明明十分娇小, 凶悍的样子也带着娇媚, 可眼底的冷意尖刻也深入骨髓。


    看得出来,他妄图动她的奶酪,她来真的了。


    “我不会让任何人阻碍我们。”


    放完狠话,红蓼转身就走,看样子是去圣殿了。


    风微尘在原地站了许久,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定格在了怆然上。


    红蓼如今这么嚣张,敢在道圣宫的地盘上如此对他,不过是仗着师尊的宠爱,和那一身飞快晋升的修为罢了。


    她的修为为何进益那么快?

    还不是……还不是因为师尊!


    他的师尊,他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师尊,被着该死的狐妖,采补了!!!

    风微尘的天塌了,地陷了,心碎了,差点吐出血来。


    水如镜路过,见到他这副模样,礼貌地问:“真君需要帮忙吗?”


    风微尘一言不发,调头就走。


    水如镜微微挑眉,隐隐觉得不能就这么让他离开,保不齐会出什么事。


    但他也有要事在身,权衡了片刻,终是先离开了。


    圣殿外,红蓼看着门口的结界,气不打一处来。


    她都走开那么久了,你们到底有什么好说的还没结束?


    该不会真被啸天说中了是在偷腥吧??


    红蓼瞬间脑补了很多,无不都是某些破破文里破廉耻无三观的剧情。


    她一边恼恨自己知识面太光了,一面不断拍打结界。


    “把结界打开!”她语气不好,“快点!我要进去!”


    啸天:“……大王,这样真的没事吗?”


    这个语气会不会稍微放肆了一点儿?


    里面毕竟是道祖,不是当初的凡人慈音,万一他真不高兴了,那他俩一锅炖出来怕是都不够他吃。


    但红蓼好像还觉得这不够,直接把结界当成云步虚,拳打脚踢的,衣服发髻都乱了。


    这就导致结界打开的时候,她因为惯性朝里踉跄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啸天变成人形想扶住她,但根本不需要他,云步虚比任何人都快。


    她狠狠撞进他怀中,他道袍上的刺绣质地冰冷,一片片擦着她娇嫩的肌肤过去,留下淡淡的红痕。


    啸天一怂,呲溜一下钻到了狭窄的角落里。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红蓼抓着云步虚的衣襟抬起头,警惕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脸,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又扒着衣领往里面瞄,被云步虚按住了。


    “莫闹。”他冷静地说,“有人在。”


    红蓼咬牙去看,看见随他一起进来的姑娘,她已经摘了面纱,红蓼只看一眼就傻了。


    真好看。


    这也太好看了吧!

    完全是她的菜!


    怎么办啊!


    突然生不起气来了!


    个子好高,腰那么细,上围又很傲人,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嘴角噙笑,蜜意流转,无处不妖娆。


    红蓼低头看看自己,发出歇菜的声音。


    “呜。”


    她太矮了,像个小矮人。


    红蓼也不用云步虚按了,自己走开,躲得他远远的,他反而不满意了。


    “去哪。”他把大美人晾在那,反而来追她。


    红蓼扁扁嘴,掰着手指头不知道怎么说,来之前气势汹汹,来了之后突然就没精气神了。


    如果真像风微尘说的,云步虚是看中了这位,她好像也没觉得特别不可能?


    “这里面太闷了,我出去转转。”


    她闷闷地说完就要走,云步虚抓着她的手腕拉回来。


    “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哪里会不知她的心思,叹息一声将人托起来,如抱孩子般抱着回高台之上,直接放在了他的御座之上。


    红蓼好像被烫了一下,想起来,但被云步虚摁着不许动。


    “和大长老说完话了?”


    红蓼鼓着脸可怜巴巴地不说话,云步虚扫了扫一眼高台之下眼神微妙的女子,撩起衣袂半蹲下,倾身靠近,声音放得很低:“怎么了,可是她对你不敬?”


    红蓼使劲摇头,然后低下头小声说:“我是不是太矮了?”


    “?”云步虚愣了一下,都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他认真观察了她一下,以前倒是没注意过她的身高,这会儿看完了就说:“确实不高。”


    他后面还有句“但这没什么”,可惜没说出来,红蓼就被踩了狐狸尾巴。


    “好啊,我就知道你嫌我长得矮,嫌我不够漂亮。”


    她跳起来想离开,这些话都还是很小声在说,怕被台下的大美人听见。


    云步虚注意到她的眼神,突然轻笑出声。


    这下轮到台下的美人心乱一瞬,有些不可置信了。


    道祖竟然是会笑的吗?

    她一直都知道他身边有一只万分宠爱的狐妖,所以才会来这一趟,觉得这是个机会。


    可她心底里面,一直想不出来他这样的存在,真的宠爱什么人的时候,会是何种模样。


    她今日第一次见他,一开始甚至被吓得连话都说不连贯。


    他和她交谈也是惜字如金,非常冷淡。


    真的很难把面对她时那个至尊和如今的这位扯上关系。


    红蓼想得就简单得多。


    “你还笑???”她眼睛都红了,“你居然还笑,你太过分了云步虚,你完了,诅咒你三天……”


    本来想咒他三天睡不着觉,但想到他根本不需要睡觉,又打算换一个,可思来想去,他好像没什么需要的,没什么做不到的。


    红蓼气愤地决定:“你这三天别想碰我!”


    云步虚:“……好恶毒的诅咒。”


    “怕了吗?”红蓼恶狠狠道,“怕了就放开,我要走了!”


    “好了。”云步虚牵住她的手安抚着,转过身神情淡漠道,“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美人顿了顿,谦卑垂眸:“此秘密关乎妾身的安危和圣人的大业,是否……”


    她这是不太愿意让红蓼知道。


    红蓼还来不及发表什么意见,云步虚就说:“没什么是否。”他一和别人说话,声音就淡得好像蒸馏水,一点感情·色彩都没有。


    “吾妻想知便可知。”


    红蓼狐狸耳朵冒了出来,他刚刚是不是说了“吾妻”?

    他是说了吧??


    “我没有想知道。”她扯着他的衣袖纠正。


    “那就是我想让你知道。”


    “……”


    那行吧,知道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台下美人也没纠结多久,她分得轻利弊,如今已经对她来说最好的结果了,本来她还以为见到道祖会九死一生,毕竟她的身份有很大问题。


    “是。”美人盈盈一拜,音色妩媚道,“妾身名唤羽落,是前任魔尊与人修的女儿。”


    不过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红蓼听完却呆住了。


    “你说你叫什么?”她往前一步,裙带翻飞。


    羽落有些意外她的反应,重复道:“妾身羽落。”


    ……


    这不是女主吗!


    她怎么这个时候出场了?


    她不是该在沐雪沉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美救英雄吗?


    红蓼一愣,想到自己和云步虚走这一趟……该不会正是沐雪沉本该去执行任务的时间吧?


    他们这一走,沐雪沉只能留下照看道圣宫,所以就错过了剧情。


    于是女主就选择了其他方法,借着道圣宫为道祖挑选美人的机会混了进来。


    羽落身上有前任魔尊的宝物,可以隐藏人魔混血的气息,但她也没觉得这能逃过道祖的眼睛,所以被看穿是一定的。


    刚被带上来的时候,她都做好先被惩罚一顿的准备了,但道祖好像心不在焉,没心情降妖除魔,只下了一道术法,她便无法自控地把所有目的都说出来了。


    说了也就说了,她本来就是要说的。


    羽落的母亲是前任魔尊,曾经的地之主血脉拥有者,她很小的时候并不知道母亲的真实身份,只以为她是和父亲一样的普通修士,一家人过得平凡而幸福。


    但束云壑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束云壑不是魔族,他是后来入魔的,他原也是修士,与水如镜甚至是同门师兄弟,处处被水如镜压一头,只要有水如镜在,他就是万年老二。


    在发现魔尊潜在人界生活,还和人修有了孩子后,他终于找到了超越水如镜的机会——在正值仙盟盟主择选之际,若能手刃魔尊,夺得这条地之主血脉,必能拿到盟主之位。


    后来发生了什么,看现在的结果就知道了。


    束云壑吸收了血脉,做了魔尊,仙盟盟主还是水如镜。


    “我父亲惨死于束云壑剑下,母亲更是被他剖了丹田,挖了血脉。我死里逃生,漂泊多年,如今小有所成,余生之所愿,便是为父母报仇,手刃束云壑。”


    羽落跪了下去:“我虽是人魔混血,但从未害过人,哪怕这些年我修炼得不容易,也从我想过以魔修的手段进益。我愿投入圣人门下,为圣人鞍前马后,只求得一个接近束云壑的机会。”


    束云壑太谨慎了,他从不接触外面,甚至不主动离开魔宫,魔宫更是铜墙铁壁,除了他的心腹之外,谁都进不去。


    他连个伺候的人都不需要。


    一个枕戈待旦多年,终于夺取高位的人,自然惜命得很。


    羽落在魔界混了多年都没找到机会,她心急如焚,只能来道圣宫寻求合作。


    在她看来,云步虚能一人冲入妖域之森杀了妖王,就肯定能直取魔宫,解决束云壑。


    见到云步虚之前,她没想过他当初为何突然要单枪匹马冒着巨大的危险去杀白婴,但现在看着他和红蓼的相处模式,已经完全清楚了。


    她难免心生意动。


    她知道自己生得好,也很会利用自己的美,她看得出小狐妖面对自己有些不自信,更说明她的美丽非常有用。


    若是……


    若是她能取代小狐妖的位置,是不是就能尽快报了父母之仇?


    她也不需要云步虚什么都替她做了,她只是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束云壑的漏洞,云步虚若是愿意帮忙,付出什么她都可以接受。


    包括身体和感情。


    道祖这样的男人,想来也没几个女人会不愿意吧。


    这对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我愿成为圣人的剑,替圣人潜入魔宫,为道圣宫获机秘,杀魔尊,取血脉。”她深深叩拜,“只要圣人愿意送我进去。”


    “只要如此……”她声音很轻,但意义非凡,“圣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云步虚怎会听不出她话里有话,不单单是指在魔宫里“做什么都可以”。


    他没有任何回应,只两个字:“下去。”


    羽落脊背一僵,柔弱却坚韧地站起来,冷静地出去了。


    不急在一时。


    她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人已见到了道祖,再稍等些时日也没有很难。


    圣殿大门关上,云步虚低头去看傻眼的红蓼,捏着她的脸颊,迫得她嘟起嘴巴,然后咬了下去。


    她脑子乱糟糟的,被咬得有些疼,使劲挣扎着,但没挣开。


    云步虚桎梏着她慢而幽长道:“你觉得她很美?”


    说的压根不是正事儿。


    红蓼顿住,用眼睛表达了心里的想法:不美吗?美炸了好吗?那可是女主,颜值全书第一!


    “可我却觉得。”他冰冷的手指描绘着她唇瓣的轮廓,“吾妻了了才是天下第一美。”


    红蓼眼神一空,显得更傻了。


    “花言巧语,油嘴滑舌。”她叽里咕噜,含糊不清地说着。


    云步虚放开手,她得以顺当呼吸,也可以好好说话了。


    但很快就被他搞得有些无语。


    他漫不经心道:“是不是花言巧语你仔细想想就该知道。”


    “我事事都要争个第一,自不会在妻子的人选上落了下风。”


    ……


    他说得好有道理,怎么办,根本无法反驳。


    红蓼也从之前的情绪里挣脱了出来,别人多好看也不代表她就不好看了,羽落现在出现,还是以这种身份,方才她虽然跪着低着头,但她那些话和话里的深意,她脚趾头都能想明白。


    “她说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我只想拿她对付束云壑,她会很好用。”云步虚说,“你若不想她留在这里,我不用她就是,即刻命人送她离开。”


    此后是生是死,成功与否,都是她自己的命。


    红蓼不知怎么回答。


    原书里女主也是帮了道圣宫的,但那时她都还没见到过云步虚的面,和他见面时都跟沐雪沉两情相悦了。


    她确实是对付魔尊的一道关键力量,她要让她走吗?


    其实不用。


    她并不觉得羽落是真的对云步虚这个人有兴趣。


    就算她对云步虚有女子本能的欣赏,可一个一心复仇的人,绝不会轻易动真心。


    原书里对沐雪沉也是几经生死考验,在表面的蓄意接近之后很久才动了真心。


    羽落此刻想要的只是一个进入魔宫的平台,这个平台沐雪沉可以给,云步虚当然也可以。


    她们并不存在什么对立关系。


    “正事要紧。”红蓼神色认真,语气却还是酸溜溜的,带着情绪撇开他,“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之前的话说反了,我对你才是不需要有什么信心,我对自己信心满满!”


    美丽有很多种,羽落固然好看,可她也是极好看的!


    她之前就是被女主身份给打击到了,多少有点虚,不过现在不会了。


    拿捏云步虚,没人比她厉害!


    红蓼哼了一声,甩着裙摆出去,躲在角落的啸天赶紧汪汪汪地跟上。


    云步虚没追。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她看似不在意了,可那仍然颦着的细眉,暴露了她心底仍有心结。


    她对羽落十分忌惮。


    为何?


    云步虚走到书案边坐下,手执金漆玉笔,落笔干脆,行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