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何物动人?人影柳浪衣香
作者:admin      更新:2023-03-23 15:01      字数:5883
  热腾腾的水汽氤氲弥漫,空气中酝酿着一股米粉特有的清香。


  终于又盼到一个蒸米糕的年关


  醒言瞅着眼前棕叶蒸笼上那一小块又白又糯的粘糕,注目良久,才小心翼翼将它揭起来,捧在手心:“是一次就吃光,还是先吃一半”


  正在他犹豫不决之时,他手中这块白粘糕,似乎等得不耐烦,竟一下子飞了起来,“啪”的一声贴到他脸上。顿时,醒言只觉得脸颊上一阵温温热热被这温湿的年糕包住面颊,他倒觉得暖洋洋的挺舒服。


  只过了一小会儿,这正自陶醉的少年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记得现在还是夏天,家中哪来的年糕”


  于是,这个正自酣睡的少年,便一下子惊醒。撑开眼皮,看到石屋顶上那熟悉的斑斑痕迹,醒言终于确认,刚才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不过怎么刚才梦里那湿湿热热的感觉,现在还有而且,这股温热之感,好像还在自己面颊上不住蠕动


  待这位睡眼惺忪的少年,转过脸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时,却猛然觉着有一样柔软湿热的物事,正从自己鼻尖上扫过

  这一下,倒把醒言吓了一跳,那朦胧的睡意顿时一扫而空。待他定神一瞧,却发现那琼肜小女娃儿,正趴在自己身旁。


  “咦琼肜你在这里做什么”


  “嘻哥哥醒啦我正在给你疗伤呢”


  “疗伤”


  “是啊,哥哥忘了么昨天你被雪宜姐打了一下,现在这边脸上都鼓起来啦”


  “哦原来如此。”


  经琼肜这么一提醒,醒言才完全记起昨天晚上的事儿来。


  摸着右边脸上肿起来的面颊,醒言露出一丝苦笑,心说道:“没想到那看上去娇娇柔柔的寇姑娘,手底力气竟是不小呃怎么右脸上湿漉漉的刚才梦里那”


  想到这儿,醒言有些迟疑的问道:“琼肜妹妹,你刚才是怎么替我疗伤的呀”


  “嘻拿舌头舔啊”


  “拿舌头舔”


  “是啊,以前小狐狸腿在石头上撞肿了,他娘亲就用舌头替他舔撞伤的地方。舔过之后,没多久就变好啦,很灵验的”


  “来,哥哥再靠近一点,我来继续帮你疗伤”


  一边说着,这小丫头一边便又趴过来,极力伸出她那软软的香舌,只管往醒言脸上乱凑。


  “哎呀妹妹啊,别胡闹啦”


  这位疗伤对象,正手忙脚乱的推挡这救人心切的小姑娘。


  “哥哥不要只管躲呀别误了疗伤”


  现在,醒言一只手正使劲抵住小琼肜的腮帮子,不让她再凑上来;而那小丫头也不退让,一心只想要过来替哥哥“疗伤。”于是,小琼肜近来被养得有些鼓起来的面颊,正被少年推挤成可笑的模样,那小嘴儿也被挤得嘟了起来。


  正在这兄妹俩笑闹推拒间,忽听得门扉一响,正有人推门进来。


  “是雪宜姐姐呀”


  那推门进屋之人,正是昨晚那泪雨滂沱的寇雪宜。现在,寇雪宜似已经恢复了正常,手中正端着一只陶碗,小心翼翼的捧进屋来。醒言正趁着小丫头这抬头一分神,一骨碌便从床上爬起来,找着鞋子,以最快的速度下得地来。


  现在虽是夏日,但石屋清凉,醒言一向都是和衣而睡。也正因为如此,这寇雪宜才会直接推门而入。


  醒言略整了整衣襟,见到雪宜手中所捧陶碗之中,正盛着一汪泛着深碧色的汁液,觉着有些奇怪,便出言问道:“寇姑娘,这碗中盛的是”


  “禀过堂主,这是罪奴今早煎熬的汤葯,正要献给堂主饮服。”


  说罢,寇雪宜便双手微往前伸,将这盛葯的汤碗递在少年面前。


  “呵雪宜姑娘有心了。多谢”


  一听这是葯汤,醒言帘便觉着右脸颊上还真有些火辣辣的;于是便道了声谢,赶紧将那葯碗接过来,毫不犹豫的开始啜饮起来。


  少年正喝着的这碗乌碧葯汤,虽然入口甚苦,但却蕴涵着一股特别的清香,光闻着那气味儿,就让人觉得气爽神清。


  而熬葯之人也显是十分细心,这碗葯汤入口清凉,估计已用那冷泉之水浸润多时,丝毫不带一丝炎气。


  因此,这三分的清凉再加上那三分的清香,让这碗苦口良葯并不十分难以下咽。不一会儿,醒言便将雪宜呈献的这碗葯汤喝完。


  将这陶碗随手搁在旁边的石案上,醒言便有些好奇的问道:“这碗葯汤果真爽利,倒似是那积年的郎中所制雪宜你这碗葯汤是用什么草葯熬成”


  听得醒言问起,那寇雪宜裣衽答道:“禀过堂主,这汤中有节华。”


  “不错节华味苦平,可消皮肤死肌,活络血气。”


  “还有石鲮草。”


  “这味也宜;石鲮可治风热死肌,润泽颜色,正是对症。”


  “还有泽漆。”


  “唔,泽漆味苦微寒,可抚皮肤燥热,消弭四肢面目浮肿不过我可没这么严重啦还有其他草葯否”


  “还有知母草。”


  “呣,知母味苦,微寒无毒,可除寒热,主治血积惊气。这味更是适宜说起来,昨天我还真被你给惊了一跳。”


  醒言这句乐呵呵的无心快语话音刚落,便忽见眼前正恭谨答话的寇雪宜,“扑通”一声拜倒尘埃,以额触地,颤声说道:“昨夜婢子无状,忤逆堂主威颜,请堂主责罚”


  “唉,又来了”


  虽然寇雪宜这番跪拜颇为突然,但从她往日种种恭敬情状来判,昨晚冲动掌击过后,今日做出这样的举动,并不奇怪。因此,雪宜这突然一跪,醒言倒并没再“血积惊气”;随后说出的开导词儿,也是讲得心平气和:“雪宜姑娘,昨日之错,并不完全在你,我也有欠考虑之处;两相抵消,这责罚之事,便无由提起。”


  “况且,方才这碗葯汤,怕是费得你不少心思吧看你露痕满衫,想必一大早便去那山间采摘草葯吧如此有心,我又如何忍心再来责罚于你”


  说着,醒言便上前将这雪宜搀起。


  待寇雪宜在少年搀扶下冉冉立起,抬起头来时,醒言却见她已是泪流满面。


  “雪宜姐姐,你怎么又哭了”


  旁边的小女娃儿满脸迷惑,正小心翼翼的出声问询。


  “琼肜啊,你不知道,这应该是你爱哭的雪宜姐姐,被哥哥刚才的话儿感动得哭了可不是什么轻薄哦”


  鉴于昨晚后来那番纠缠不清,醒言赶紧出言解释。不过,他心里还是带着些疑惑:“这雪宜姑娘还真有些反常我刚才的话儿有那么感人吗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


  且不提醒言心中存着些疑虑,他身旁的那位琼肜小妹妹,对他这番解释倒是深信不疑;这小女孩儿正拿手指比划着,一脸天真的说道:“嗯哥哥的话儿就是很喜欢听。雪宜姐姐,原来你和我差不多爱哭呀”


  听得小女孩儿这天真的话语,那位正自满面泪痕的寇雪宜,竟帘云消雨霁,还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姐姐以前也没这么爱哭。”


  语仍微带哽咽,但说话人的心情,显然已不再低沉。


  寇雪宜脸上这份发自内心的笑容,虽然淡似无痕,但落在醒言的眼里,却已放大成无比灿烂的笑颜。因为,这恐怕还是寇雪宜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发乎自然的笑颜。见到此情此景,醒言心中也大感欣慰:“看来昨天挨的那掌挺值如此一来,这寇姑娘似已完全解开了抑郁已久的心结”


  想起昨晚挨的那掌,眼光又不自觉的扫见旁边几案上那只陶碗。瞥到这只喝空的葯碗,醒言心中倒是一动:“说来也奇,这寇姑娘竟懂得这么多葯理。虽说我也从书上知道这些草葯之名,但毕竟也只认得一些最常见的葯草。若让我真的去山中采摘齐全,恐怕也大为不易。”


  待他将心中疑问,跟雪宜说过,这寇雪宜便告诉他,她家本来便以采葯为生,自幼耳濡目染之下,便对这些葯草颇为熟悉。


  这说法倒也合情合理;醒言赞叹了几声,寇雪宜便暂且告退,出屋去打些清冷泉水,来给他敷面。


  见雪宜出去打水,终于让小琼肜寻得一个空隙,这小丫头便赶忙凑近,热情的建议道:“哥哥我再给你舔舔,和喝葯一样有效哦”


  “谢了谢了,我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下次吧”


  经了这场风波,醒言倒没什么心思来教什么功课。于是这日下午,他便带着琼肜雪宜,去那莲湖游憩。


  待到了那莲池边上,琼肜贪着这潭清碧的湖水,便嚷着要下去泳浴。而在她的鼓动下,那四海堂中另一位成员寇雪宜,居然也半含羞涩的点头附议。


  这样一来,这位一向开明的堂主也不好反对,只得同意她们下水。而他自己只好留在湖岸上,担起那望风的任务这处四海堂的避暑行乐之所,虽然幽静偏僻,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人迹。在那莲湖西南岸边的柳荫中,便系着一只小小的竹筏,在水边悠悠荡荡,也不知主人是谁。


  这样一来,四海堂中这两位还是处子之身的少女,要去这湖中洗浴戏耍,自然少不了那望风之人。虽然琼肜雪宜二人有些浑浑噩噩,但醒言心中却是十分清楚,便自告奋勇的担当起望风的职责。


  现在,这位张大堂主,正坐在湖岸柳荫之中,不时朝四下紧张的探望;不远处二女晾放衣物的苇丛,则是他重点关照的地段。


  就在少年克尽职守望风之时,那远处层层叠叠的青碧荷叶丛中,则不时传来阵阵女儿家娇憨的嘻笑。


  而这俩女孩儿嬉水之时的娇声笑语,顺风传到这位正在闷坐望风的张堂主耳中,不免便让他生出几分懊恼:“罢了早知我抢先提议,恐怕那坐在这儿发闷之人,便不是我了说起来,俺那辟水咒瞬水诀,倒有好长时间没演练过了。”


  看着眼前这清碧见底的湖水,少年不免便有些眼馋。


  坐在湖岸边,时间一长,便有些无聊。于是,醒言便折腾起随身系着的玉佩,聊以打繁间。拿这挂玉佩在自己右脸上磨蹭一番,得出结论:这玉佩不能消肿。


  醒言摩挲着手中这块玉石,不由自主便想起它原来的主人,少女居盈。


  只不过,对这段只可能存在于过去的朦胧感情,少年现在已变得比较坦然。感受着这块温润玉石自手中传来的阵阵凉意,醒言在心中对自己说道:“现在你至少还能常常看看居盈丫头的随身玉佩,已经不错了”


  不知不觉中,日影渐渐西移;大约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那边莲荡之中的嬉声笑语,正逐渐平静下来。又过了一会儿,醒言便见到那两个丫头,已经穿戴整齐,正沿着生满芦苇的湖岸,朝这边漫步而来。


  经过那湖中碧水的浣濯,醒言面前这两位韶丽的少女,粉靥上犹带着点点晶莹的水珠,经这斜阳一照,显得格外的明娜娇艳,便似那浴水的芙蓉。


  正在醒言觉着耳目一新之时,却惊奇的发现,寇雪宜在他略略端详之下,那如同湖中粉荷的俏靥上,竟正荡漾起一圈羞赧的晕红。


  见得此情此景,少年大感欣然:“唔,昨晚俺挨那一掌,确实很值。这位素来冷如寒梅的寇姑娘,居然懂得在我面前害羞了看来,她真的正常了。”


  略略替琼肜抹去鼻尖欲滴的水迹,醒言便率堂中众人,朝那千鸟崖回转而去。


  这一行三人刚上得抱霞峰不久,便见到对面有几位上清道士,正朝这边飘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