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石界的玉仙山还是一片碧野苍翠，生机盎然，玉虚门的华英厅内气氛却沉闷得吓人。一身男装的玉颜低垂着头站在下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往日平坦的华英厅，如今换了装饰，最靠近里边约三分之一面积的地方被砌成了半人高的白玉台，前端有一行白玉石阶与华英厅的平地相连，白玉台上是一座宽大的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座椅，扶手及靠背上均雕龙画凤，极尽奢华。


  第十一代掌门肃梦，正穿着一身棕色绣金缎袍，手握葳蕤鼎，将鼎内焚烧的数百种仙草的灵气缓缓吸入鼻中，他不说话，玉颜连头都不敢抬。


  “你是说你去了一个月却连一颗灵石也没带回来？”肃梦的声音不大，可是却透着一股寒彻心脾的压迫。


  玉颜的心又往下一沉，她一个月前到三劫界，经人指点去了最大的灵石交易场所翠薇楼，本来说好三天后看货，结果，三日后灵石价暴涨，翠薇楼没和她签订购买合同，她也没经验，不知道如果交了定金，事后卖家如反悔是可以索赔的，所以当翠薇楼说没有灵石卖给她时，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就稀里糊涂出了翠薇楼。


  又过了几日她在客栈中得知就连四级灵石的价格都到了一千两银子时，她彻底慌了。她身上一共就带了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原本准备买两颗九级灵石，结果现在只能买一颗四级灵石。


  她联系不上肃梦，只好每日捏着那张银票去市集打听，这样过了大半个月，灵石价格越发离谱，她才想着回来。回玉虚门后，弟子说掌门半月前下山，让她回去等消息，她回去等着，直到今日被肃梦召见。


  “掌门，要不我再去三劫界看看，或许会有转机。”玉颜的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师父当掌门时，就算她偶尔做不好，师父也很少责怪，而且她办不成的事都有三师兄帮她填补窟窿，不像现在，大师兄不问仙门事物，玉娇每日精神不济，肃梦就只指派她一人，做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就是一顿训斥。


  肃梦已经变得她都认不出了，以前他性格和善，偶尔会和三师兄耍耍嘴皮子，而现在，整日阴沉着脸，他不说话，玉颜都不敢开口。


  “你到思过崖领罚，在冰窟禁闭三个月。”肃梦冷冷道。


  玉颜的脸变得惨白，玉虚门的弟子只有犯了错才会被罚到思过崖，而在冰窟禁闭几乎等同于被逐出师门。且不说冰窟里是如何极端恶劣的环境，以她六级的修为，恐怕不死也会要了半条命，之后能不能活下来，活下来之后修为还剩几成都不得而知。而且她受掌门处罚的消息传出去后玉虚门的弟子会怎么看她这个师姐，恐怕她踏入思过崖冰窟之后，她在玉虚门就再无地位可言。


  “二师兄，你为何要这般对我？我不过是没有买到灵石而已，我哪里知道灵石会突然涨价呢，而且带出去的银票我也没有弄丢。”玉颜心有不甘大声质问道。


  “别怪我心狠，只能怪你时运不佳。如果不是你耽误了我修炼的时机，我本可以突破十级的。”肃梦的目光如鹰隼般可怕，“我要再等上不知多久才能再启动阵法，你觉得委屈，那我呢？”


  肃梦猛地一挥手，像扔一团泥一样把玉颜扔了出去。


  玉颜来不及挣扎就落入了冰窟。


  她还来不及惊叫一声就被刺骨的银白色的寒冰给包围了。


  一直坐在屏风后面的花熙淳剧烈咳嗽，好容易才压下咳嗽声，低沉着嗓子说道：“你也太狠心了，我当初同意让你当上掌门时，你跟我保证过会善待同门，师父在时，对玉颜和玉娇百般宠爱，从来就不舍得数落她们，更别说惩罚，咳咳咳！”


  “你少拿这套来压我！如果不是你，师父也不会受了重伤下落不明，你自己心生愧疚才不敢接任掌门的位置，怎么，我接下了这个烫手的山芋，你现在反倒要责怪我？”


  “我没有责怪你，咳咳咳！师父的事是我的错，求你别说了，你要修炼我不管，你要怎样我都不管了！”花熙淳捂着胸口往门外快步走去，出了华英厅才放慢脚步，抬手擦去眼角的泪。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练功突然发了狂，神情恍惚时误伤了前来救他的师父，师父怎么可能倒在血泊中，而他那时狂性大发竟然弃师父而去，一个人在玉仙山暴走，直至三日后才平息。


  后来师父召见他和肃梦，声称自己受了重伤，要去四海八荒云游养病，要将玉虚门掌门之位交给他们。他受之有愧，哪里有脸担任，倒是肃梦临危受命，接受了掌门之位。


  每每想到这事，花熙淳都懊悔得要命，他甚至觉得如果当初是他代替寒无夜去狩猎可能更好，要是在大青山死去的是自己该多好，那样师父就不会受伤，玉虚门就不会凋敝至此。


  他踉踉跄跄往山下的松坡林走去，他最近一年常常在那儿，对外说是闭关修炼，其实就是找一个僻静处酗酒。只有喝得烂醉他才不会想起过去，才不会生活在无穷无尽的愧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