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妈妈公事繁忙, 只在上海住了两个晚上就走了。


  用她自己的话说, 是闲不住, 早年吃了亏, 现在就想拼命找补，拼命享受。


  说实在话, 许贝贝多少有些羡慕这种人生态度。


  自信而潇洒。


  她的身边很少有这样的人。


  许奶奶是时苦出身，早早出社会做工，嫁给了爷爷之后, 爷爷拿她当宝贝。许贝贝的性格其实有些像奶奶，都有点窝里横。


  许贝贝的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平时话也不多, 要不是遇上同样老实木讷的许爸爸，估计婚姻里的一地鸡毛不会少。


  想起自己的妈妈，许贝贝触情伤怀, 回家后躲在房间里悄悄地哭了一场。


  第二天汪嘉仪约她逛街, 许贝贝不乐意去, 说自己眼睛肿了不想出门见人。


  汪嘉仪一听，还以为是头天见面不顺利, 在电话里就急了。


  “不是不是。”许贝贝赶紧解释，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通。


  汪嘉仪连声羡慕，羡慕她老公好也就罢了, 连婆婆都这么好：“贝贝, 我下周去相亲的时候侬提前沐浴更衣给我做做法好不啦？把你的桃花运都传给我。”


  许贝贝哭笑不得, 也只好答应下来。


  这还不算, 汪嘉仪还非要她陪着一起去逛街买相亲战袍。


  许贝贝这会儿也不敢拒绝她，泡了个茶包敷眼睛，见没那么肿了，才涂好防晒霜出门。


  她想起之前说要送汪嘉仪包包，这一打岔就给忘了，干脆自己去先悄悄买了，一见面就送出去。


  汪嘉仪看着熟悉的橙色购物袋，摆着手不肯收：“侬搞嘞，无缘无故干嘛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汪嘉仪家里是典型的工薪阶层，清闲不富裕，她对奢侈品并不狂热，只在毕业的时候跟许贝贝一起存钱买了个链条包。


  别人不知道许贝贝的经济状况，她又不是不知道，自然不肯收。


  许贝贝非塞给她：“不贵重不贵重，刷得成哥的卡。”


  “你这慷他人之慨啊。”汪嘉仪笑她。


  “什么他人，那是我老公呀。”许贝贝轻描淡写，“你快点收下，这都寄托着我的桃花运呢。”


  这么一说，汪嘉仪倒真的有些心动，索性大大方方地收了下来：“等我相亲成功肯定回来拜你还原。”


  两个人说笑一通，高高兴兴地逛街去了。


  许贝贝最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上班都雀跃得不行。


  之前回来报道的时候，她原本还有几分羞赧，结果当天先是跟人吵了一架，又丢了戒指，心烦意乱好几天，也懒得管同事们怎么看她了。


  再说了，她是来工作挣钱的，又不是来交朋友的。


  许贝贝安慰自己，放下过多的自尊心，慢慢又进入状态，工作步上了正轨。


  忙完了秋招，郭有策的职位不保，公司已经着手找人替补他的职位。


  许贝贝手上没其他的事情，便主要负责协调面试的事情。


  上面的意思是不对外，直接走内部晋升渠道。


  毕竟，空降的高管总是免不了打听前任的事情。


  许贝贝把几个主动应聘的候选人简历一一整理好，带去了老总办公室，找他的秘书。


  她以前不懂，现在上了一阵子班，才深切地感受到，有时候找工作真的就是运气，尤其是第一轮删选简历的时候。


  他们部门里，前辈甲不喜欢外地人，同事乙同事不喜欢学工科的女生，赵姐挑人看面相和眼缘。


  反正都有各自的偏好，还各有各的理由。


  许贝贝就负责提前按照他们的要求，先删选一边简历，再给具体负责人一一过目。


  新的副总是从公司内部晋升，不存在这种事情，可平时的一般简历多少都有些主观因素在。


  许贝贝交了简历，跟总秘确认行程，商定好了面试时间，回到部门里，正好听到同事在讨论简历的事情。


  眼下马上就是新年，新年一过大四的学生差不多都放了寒假，之前秋招签了合同的那一批学生有一部分要提前来实习。


  人力资源部最近正忙着跟他们做前期沟通。


  许贝贝回去的时候，赵姐刚好翻了一份简历出来，指着上面的登记照跟同事们八卦：“侬看看，这男的眼睛一大一小，肯定是个精分的呀，典型的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赵姐又来看相了。”有同事打趣。赵姐很自信：“这是老祖宗的智慧侬晓得伐。”


  许贝贝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将信将疑：“每个人都有点大小脸的呀，很少有人左右脸完全对称吧？”


  “个么是不是每个人都有点精分啦？”赵姐笑意微敛，“侬在外面和在家里肯定也有两副面孔的呀。”


  许贝贝愣了下，有点吃不准她这话，是就事论事，还是真的在说她本人。


  赵姐见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忍不住换了语气说：“侬个小姑娘，精的时候精要死，这个时候又倒是蛮刚的了。”


  她这样挑明了，许贝贝再听不出弦外之音，就说不过去了。


  自从知道她的家境之后，赵姐三番两次拿话头怼她，其实都是气不过她骗自己。


  许贝贝晓得她对自己心怀不满，也觉得自己有点理亏，笑了笑，也没接话。


  赵姐见她这样好脾气，也没太过分，又跟周围同事说笑了两句，才收了简历顺口问：“许贝贝侬大钻戒找到了，个么什么时候结婚呀？”


  “对啊，贝贝侬啥时候摆酒啊？”许贝贝隔壁格子的男同事也好奇。


  “具体日子还没定。”许贝贝软声说。


  “个么房子买了没？”赵姐自以为是地提点她，“现在合适的房子不好找了，你们要多看看，很麻烦的。”


  许贝贝抿了抿嘴角，才照直说：“我们准备买静云苑。”


  赵姐一听，脸色就不太好看，还以为她故意拿这话刺激自己。


  许贝贝怎么会看不出来，于是连忙冲赵姐招了招手。


  “做啥？”赵姐不太情愿。


  许贝贝主动挽着人家的胳膊，嗲兮兮地服软：“赵姐你别生我气啦，我是不好意思说嘛。”


  其实她大可以说是赵姐自己误会了，毕竟她从来没亲口说过自己住在静云苑，再者，无论她住什么地方，之前对赵姐车接车送总是实打实的。


  赵姐其实就是嘴巴讨厌，人倒是不坏，见人家小姑娘娇娇软软地给自己下矮桩，心里的气消了大半。


  她又问：“个么侬真买静云苑呀？”


  许贝贝点头：“应该是的。”


  赵姐这才笃定起来，许贝贝看来真的攀上高枝儿了。


  “是侬之前相亲的医生吗？”赵姐好奇，“现在医生收入这么高啊，都买的动静云苑？”


  “不是相亲的，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许贝贝说，“后来分开了，最近才从国外回来。”


  “还是海龟呀？”赵姐点头，“那家境应该不错。”


  她又问了几句，许贝贝都老实地一一答了，又见缝插针地拍她马屁：“赵姐，要是我结婚之后像你和姐夫感情那么好就好了。”


  赵姐笑起来：“我们好啥么子，天天累死了。你们这种也不错，年轻的时候感情最纯粹了。”


  “我也这么觉得。”许贝贝跟着笑起来，总算是稍微放心了些。


  赵姐算是她的半个师傅，能跟自己消除龃龉，那是最好不过的。


  午休的时候，她跟汪嘉仪一起去素食餐厅吃饭。


  没想到汪嘉仪倒是跟赵姐心有灵犀，问他们开始准备看房子没有。


  “不用看，就买静云苑啊。”许贝贝拿叉子叉了一勺沙拉，“但是成哥好像喜欢蓬莱——我们还没说这件事情呢。”


  其实在买房子这件事情上，许贝贝有小心思。


  她觉得，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


  说了住在静云苑，就一定住在静云苑。


  对她这么想法，许家老两口不理解，汪嘉仪也不理解，瞪着眼睛骂她：“侬真是脑子瓦特了，静云苑好归好，可是也比不上蓬莱呀。哎，是蓬莱地产好伐，一线江景正对外滩的好伐？”


  “你别急嘛。”许贝贝还有小算盘，“蓬莱在浦东啊，我每天上班多远？再说了，我阿娘阿爷年纪大了，离那么远，要是出点事情怎么办？”


  汪嘉仪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对她有些刮目相看：“这倒是真的。”


  许贝贝都想好了，她打算等婚房装修好了，就在静云苑里给爷爷奶奶租一套小户型，这样也有个照应。


  而且说句心里话，要说她父母若是健在，那她可能也就只来得及顾念自己。但如今，爸爸妈妈没了，她跟老两口相依为命，怎么放得下他们？

  何况三人一起经历了丧失亲人的至痛，情感上相互依赖、相互寄托，比一般爷孙感情更深。


  沈南成在这件事情上也很上心。


  食髓知味的男人素了小半个月，每天看得到摸得到就是吃不到，心里跟猫爪似的痒。


  他这段时间公事不多，没事儿就接她下班去看房子。


  沈南成自己确实属意蓬莱，可他没忘以前许贝贝就说喜欢静云苑了。


  那会儿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对面的静云苑还在修，许贝贝每次看到售楼部都很羡慕。


  两个人这次目标明确，很快便选定了目标。


  沈南成户口不在上海，他也没多想，直接付了款，把名字落在了许贝贝的头上。


  去房管所办手续那天，许贝贝万分激动：“成哥你不怕我跑了啊？”


  毕竟太多的人谈婚论嫁的时候都因为房子谈崩了。


  沈南成想都没想过这种事，歪了歪嘴角，笑道：“你腿那么短，能往那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