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来做什么?
作者:admin      更新:2023-03-16 11:34      字数:30378
  001.

  仲修远一路心急如焚马不停蹄的赶到村外的林中时, 见着那院子中鸡飞狗跳的一幕后,却立刻瞪圆了眼。


  李牧家那不大的院子外原本的篱笆墙, 已经被那群士兵粗鲁地推倒, 屋子里外都是人。


  站在院子当中的李牧被士兵团团围住,面对着他的是寒光烁烁的长矛与长刀,院子中气氛紧绷, 一触即发。


  身高体壮满脸络腮胡的广图一脸威严,怒瞪站在屋中的李牧,喝道:“他到底去什么地方了?你给我说清楚, 要是说不清楚, 今天你得死在这!”


  李牧没有说话,他淡然抬眸, 漆黑如墨的眸子直直地望向广图。


  本是灿烂如夏的五月初的晌午, 硬是在李牧那淡然抬眸的动作之下, 生出几分森冷寒气, 让围在院子中的众士兵如置冰窖毛骨悚然。


  广图亦察觉到李牧那惊人的气势,不过他身上戾气重,倒不惧。


  “哼!你以为他逃得过大林的四万士兵吗?”广图冷哼一声, 抬手就要让人把你们抓起来, “把人带走!”


  围在四周的士兵听命有了动作, 准备上前绑人, 然而就在此时,从旁边突然冲出一堆鹅黄色的东西,那群东西不大速度倒是极快, 一个个的在他们有了动作之后就‘嘎嘎’的叫唤着直扑向他们。


  众士兵根本没预料到会有这样一遭,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李牧养的那些鸭子已经冲入了他们之间,扑扇着翅膀嘎嘎的叫着就往他们身上啄。


  这群小东西,一个个的就算是撸直了也不过巴掌长短,毛都没开始长,嘴巴也才刚换壳,平日里见了除了李牧以外的人就害怕的躲远,这会儿却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硬是一个接一个的往上冲!


  更好笑的是,那些个身穿铠甲的士兵,面对这突然而来的惊吓猝不及防,还硬是被这群小家伙给欺负的往后退去。


  李牧瞪着眼睛,惊讶地看着四周这鸭飞狗跳的一幕,好半晌之后才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这群小鸭子,它们莫不是傻了?

  就它们那么点小身板,好些个嘴巴都还没长硬,就这样能和人家身穿铠甲的打?


  那群士兵在最开始的惊讶之后,立刻反抗起来,不过这群小鸭子总共才巴掌大小,量是他们挥舞着长矛一时之间也难以打到。


  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广图黑了脸。


  在战场上,他被仲修远欺压着打,在这里难道他还要被一群鸭子给欺负了不成?

  “你们在做什么!”广图一声厉喝。


  众人闻言,纷纷严阵以待,拿出了上战场的气势。


  李牧养的那群小鸭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同,一个个地站院子里头围作一团,伸长了毛茸茸的脑袋,冲着那群士兵嘎嘎叫。


  仲修远从林中在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一群身着铠甲手拿长矛的大老爷们,被一群鸭子逼着慢慢地后退。


  站在鸭子中间,李牧一张脸时而青时而白,也不知道是被鸭子给吓的还是被那群士兵给吓的。


  广图气不过,他上前一步拽过旁边铠甲上满是鸭毛的士兵推向一旁,自己站到了鸭子与李牧面前。


  “我最后说一遍,把人交出来!”广图目露杀意。


  随着他这话话音一落,地上那些鸭子顿时扑腾得更加欢快。


  广图的人把李牧家篱笆院拆了,也把鸭笼弄塌了,所以鸭子满地都是。


  “我也已经说过了,他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李牧看向旁边的老胡,“你们的人已经来检查过了,事不过三的道理我相信你懂。”


  面对领着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广图,李牧并没有露怯,如今这情况也容不得他露怯。


  “是不是,你把人交出来,我看了之后自有定夺。”广图回头冷眼看了一眼旁边的老胡,责备他办事不力,后者低下头去,额上已满是冷汗。


  如今这情况,老胡倒是开始期望那人并不是仲修远,因为若他真是仲修远,那他恐怕免不了要受一顿罚。


  李牧身后的房间空空荡荡,他自然交不出人来。


  远处,树林中。


  仲修远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李牧,额上惊起一层薄薄的冷汗,他身上的衣服更是早已经被他急速的奔跑而溢出的汗水浸湿。


  广图他认识,大宁少见的几个不曾畏惧他的将领之一,虽然有些冲动无脑,但却是个越挫越勇的人。


  也是因此,所以他曾经和广图近距离打过几个照面,若他此刻出现,一定会被广图一眼就认出。


  仲修远屏息立于林间,视线紧紧追随在李牧身上,面临千军万马都镇定自若的他此刻心神不安,思绪乱成一团。


  “将军!”霍双的声音从林中传来。


  被仲修远抛在身后的霍双等人,此刻已经追了上来。


  他们一共二十多个人,此刻跟上来的只有霍双还有另外一人,其余的人则是隐藏在稍微后面些的林间,避免被发现。


  “将军,我们走吧,时间快到了,如果再不走,我们真的没办法走了!”霍双有些焦急。


  四万大兵封山,这样的情况下找到逃走的机会可不容易,一旦错过那绝没有第二次机会。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大宁借着仲修远不在,频繁对袁国出兵,仅仅两个月的时间袁国已经被重创了三次,损失了数万将士。


  若再拖下去,袁国那边也等不了!


  仲修远目视前方,紧张地看着院子中站着的李牧,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李牧的身上。


  “将军!”霍双发现仲修远没在听自己说话,他大声进言。


  “安静。”仲修远嫌他吵。


  霍双无声地张了张嘴,视线顺着仲修远的视线,望向了站在人群中间的李牧。


  李牧今天依旧一身普通的旧衣裳,灰蓝色的颜色因为长时间的搓洗而有些泛白,布料不是很好。虽然衣服干干净净,也收拾的很整齐,但是无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穷酸味。


  霍双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无论怎么看,他都不知道仲修远到底为什么会对他不同。


  是,他是在广图面前临危不惧,可是这一点他们袁国的将士哪一个又不是?做什么仲修远要对李牧刮目相看?


  而且仲修远看向李牧的眼神,总让他有几分不安。


  “将军我们走吧……”霍双又道。


  这一次,仲修远突然有了动静,他收回了看着李牧的视线,转头看向身边的霍双。


  仲修远眼眸转动,视线上下扫着,几番打量之后,他略有些急促地开了口,“把衣服脱了。”


  霍双闻言微愣,随即毛骨悚然,“将、将军?”


  虽然这种事情在军营当中并不少见,可是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他那青梅竹马只等他服满兵役,回去就要与他成亲的。


  霍双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在仲修远急促地打量之下,退后一步,“将军,这、这样不好吧?”


  在他面前,仲修远已经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脱下来,穿这个。”仲修远把自己的衣服扔给了霍双。


  他的脸广图已经见过,而且因为两人身份的关系广图一定对他印象深刻,可是霍双是今年才来的,是因为领兵能力出众才被他提携上来的新人。


  大概也是因为他是新面孔,所以才被派遣过来找他。


  原本惊恐万分的霍双见了仲修远的动作,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红了脸,赶忙去旁边把衣服脱了,换上仲修远递给他的衣服。


  “可是将军,我穿你的衣服做什么?”霍双有些嫌弃身上的旧衣服。


  他们袁国和大宁可不同,虽然他们袁国也因为这长达十年的大战而消耗了许多,不过他们是获胜方,所以经济上到底还是比大宁要好许多。


  “你扮作是我,过去让那广图看脸。”仲修远道。


  霍双是新面孔,而且身形又与他相差不多,那老胡之前虽然来过但并没有看过他的素颜,只要霍双的声音不暴露,应该不成问题。


  思及至此,仲修远带着霍双,便向旁边绕去。


  之前徐田给他的那些涂脸的东西他扔了,就扔在院子后面的林中。他最是憎恶别人把他当作女人,那些东西与他来说怎么看都不讨喜,扔了倒是好。


  那时只是随手一扔,没想如今却成了救命的家伙。


  仲修远避开众人耳目,小心翼翼地溜进了屋子后面的林中,摸索着找到了之前扔掉的东西。“将、将军?”被仲修远逼到了角落,背抵着树干的霍双有些想哭。


  “说话的时候记得捏着嗓子,不要让他们听出你的声音。”仲修远粗鲁的把手中红红绿绿的东西往霍双的脸上涂,直到把霍双一大老爷们儿涂得跟个唱戏的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做完准备,又简单的交代了两句,仲修远把人推了出去。


  霍双一步三回头的往李牧那边走,一边走,一边顶着仲修远毛骨悚然地注视。


  走到那群人外面时,霍双已经真的快要哭了。


  “什么人?”外围的士兵立刻就发现了霍双。


  众人闻言,纷纷朝着那边看去。


  见到那脸涂得花花绿绿的人,众人均是露出一脸惊讶的神情,就连李牧都不例外。


  “相、相公……”霍双哭丧着一张脸,按照仲修远说的捏着嗓子开了口。


  因为他带着几分哭腔,又是垮着一张脸,如今倒真有那么几分像是见到这么多人所以害怕极了。


  之前来过一次,见过这花花绿绿的那张脸的士兵们很快回过神来,纷纷别开眼,不忍直视。


  老胡则是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将军,这个人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人。”老胡站了出来,指着那扭扭捏捏走路的霍双。


  广图早就已经看见他那张色彩缤纷地脸,这会儿眉头正皱着。


  霍双的身形和仲修远的相差不多,可他熟悉的仲修远绝对不是这般扭扭捏捏的人,更加不可能做如此女儿状。


  霍双见众人看向自己,赶紧按照仲修远所说的小跑着站到了李牧的身边,装作生病咳嗽了两声后,他才看向李牧,“相公,这是怎么了?”


  李牧状是无意的瞥了一眼身旁的树林,伸手搂过了霍双的腰,把整个人都僵硬得像块木头的霍双拉向自己怀中。


  李牧轻轻拍了拍他的腰,安抚道:“没事,不用害怕,有我在。”


  霍双此刻整个人都僵硬无比,如果不是因为仲修远那灼人的视线还落在他的身上,他早就已经推开李牧落荒而逃。


  “咳咳……”霍双半倚着李牧,又假装不舒服的咳嗽了两声。


  “把脸洗干净。”广图命令。


  霍双闻言,像是怕极了似的,往李牧的怀中钻。


  李牧此刻不高兴了,“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说话间他瞪向老胡,而老胡则因为他的瞪视有些尴尬地别开脸。


  老胡第一次来打断了李牧的好事,第二次来又看了人家的腿,这第三次……


  002.

  老胡是挺尴尬的,旁边那些士兵也都挺尴尬,可广图却不想错过这机会,他回头对旁边的士兵命令道:“去打水过来。”


  李牧院子旁边不远处就有一口井,打水倒是没费多少功夫,很快,士兵就提着半桶凉水走了过来。


  “我都说了,他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到底要怎样?”李牧却还是之前那副不配合的模样,并没有因为霍双的出现而改变/态度。


  广图不疑有他,挥手让旁边的人上去拉开两人,然后把霍双的那张精彩万分的脸对着水桶按了下去。


  霍双自己本身也是军营出身,没少训练,但此刻他却不敢挣扎,只装作无力状任由那些人把他按在水中。


  结结实实的喝了好几口水之后,他脸上那花花绿绿的东西才被水冲洗掉大半。


  “抬起头来。”广图走上前去,旁边的士兵见状拽住霍双的头发,硬把他的头拉了起来。


  看清楚霍双那张脸后广图眉头立刻紧皱起,霍双的身形与仲修远确实相差不多,他长得也确实眉清目秀,但他不是仲修远。


  老胡也借着这机会看了一眼,之前两次见面都是在夜里,他没有看清楚这人,又对那张花花绿绿的脸印象太过深刻,这会儿倒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


  他反倒是有些感慨,这好好一个大男人硬是扭捏成那女人模样,让人恶心。


  没找到人,广图心中失望自不用说。


  他还没说话,倒是被压着喝了半桶水的霍双趴在桶上,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这都是仲修远教他的,霍双不敢不从。


  李牧见状,立刻就急了,挣扎着想要挣脱四周拉着他的士兵,想要上去看霍双的情况,“放开!”


  众士兵看向广图。


  广图鄙夷地看了一眼趴在水桶上嘤嘤哭着的霍双,道:“收兵。”


  话说完,他转身便向着山下走去,其余众人见状连忙拍了身上的鸭毛跟着往山下走。


  李牧得了空,连忙去看水桶旁边的人怎么样。


  而旁边那些个精神抖擞的小鸭子,见那些坏人要走,一个个地伸长了脖子气势汹汹嘎嘎的冲着他们叫,直叫着这群人出了村头,一路送着他们走上了下山的路,这才摇摇摆摆的往回走。


  回了院子,它们也不去烦李牧,跑到之前鸭笼所在的位置蹲地上休息。


  李牧把他家鸭子养成精了,这事儿在四周看热闹的那些人的口里被传得火热,李牧则是褪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在霍双的头上,带着人进了堂屋。


  霍双的脸村里的人看见的不多,那会儿他被士兵团团围在中间,面前又站着个广图,就算看也只是匆匆瞥上一眼。


  少数那么两个眼中有疑惑一闪而过,但见周围的人都没说话,也就没多想。


  把人送进房中之后,李牧又出了门。


  自从那些人上了山之后,村里的人事都不做了,全部都围了过来看热闹,这会儿他那院子里倒是热闹得紧。


  李牧看了看乖乖蹲在原地不吵不闹的那群鸭子,又看了看四周的人。


  大抵是因为之前那一次教训吃够了,张舒兰那一家子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让李牧更加有些疑惑的是,鸿叔这会儿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他这院子里开始热闹了之后,人就不见了踪影,连带着连允儿都不见了。


  明明在这群人突然冒出来之前,他还在和鸿叔说话,而且鸿叔不是那种会怕事情的人,可怎么得突然就不见了?

  李牧想了想,摇了摇头,没再追究下去。倒是经此一役后,他对鸿叔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想。


  “让我说这还是那张舒兰的错,人明明是他给从山脚下弄上来的,这下好啦,见钱眼开,自己挨了打不说还把祸推到了李牧身上。”徐田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开,她的话一出口顿时引来一群人应和。


  这事儿众人也都看在眼里,李牧也确实是冤屈,你说好好的成个亲怎么就惹这么多事了?

  至于李牧那媳妇是个男人这件事情,众人一致保持沉默,没人再提。


  虽说是个男人,可这亲好歹是成了不是?如果要再来一次,他们可没那么多钱!


  自己家都不够用了,谁还有钱再给李牧再娶个媳妇?


  说到底都是自私的人,帮着李牧那也是因为他们心里有愧,这心里的愧疚抹平了,这事儿也就没发生了。


  李牧没有理会这群人,又看了看四周,确定鸿叔不在之后,他进了屋,关了门。


  待到大部分人都识趣的散去,李牧关上房门时,屋里已经多了好些人。


  这些陌生的人站在仲修远的背后,一个个的别开脸去捂着嘴,就是不敢看整个人湿漉漉,脸上还带着五颜六色的粉的霍双。


  李牧看了一眼四周的人,并不惊讶,他在堂屋中的桌子前坐下。


  霍双一个大男人,虽然之前也没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可此刻也有些受不了了,赶紧脱了身上的衣服和擦脸上的东西。


  其余那些人见状,顿时一个个闷笑得厉害,刚刚霍双的表现可是出类拔众,连他们都成功的恶心到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估计能笑倒不少人。


  “你喜欢这样的?”就在众人闷声发笑时,李牧冷清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原本正闹着的众人闻言立刻安静下来,有几个胆大的偷偷抬眼瞥了一眼仲修远,却没人敢说话。


  他们想起之前曾见过仲修远也如此模样,顿时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寒,全身寒毛都随之竖起。


  这种事情落在霍双的身上,那是好笑,可是换作仲修远,却只叫他们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众人心惊胆战不敢出声,仲修远却在听了李牧这话之后,只觉得一阵燥热涌上脸庞,让他有些微的羞恼。


  这人明知道不是这样!

  李牧抬眸,寒星般冷澈的眸中噙着几分戏谑与调侃,“以后别这样了。”


  仲修远不语。


  “丑。”李牧道。


  仲修远面上更红几分,他薄唇轻启,“好。”


  正忙着擦脸的霍双听到这两人的对话,本就哭丧着的一张脸,顿时更加哭丧得厉害。


  仲修远之前这副装扮李牧都没说话,如今他这装扮李牧却说了话,霍双只觉得委屈,他丑怎么了,他吓谁了?


  霍双敢怒不敢言,周围其他的人那更是如此。


  这简短的对话之后,屋内有瞬间的寂静。


  各人心事各异,谁也没有说话。


  李牧用舒服的姿势坐在桌前的凳子上,视线直视望着紧闭的门扉。


  仲修远站在他旁边的位置,眼眸微垂,视线落在李牧的手上,心中却是忐忑。


  他走了又回,前后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离开之前他去意已决,如今却是又这样眼巴巴的回来了……


  再次面对李牧,稍冷静下来些的仲修远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李牧此刻是个怎样的心思?之前那件事后又会怎样想他?这些事情只要想一想仲修远便手心冒汗。


  “他们是什么人?”李牧等了片刻,没等到仲修远的介绍之后自己发问。


  心乱如麻的仲修远后知后觉,他回头看向跟着自己进了屋的这群人,有些不知如何解释。


  他想李牧应该是猜到这群人的身份了,不过他却有些不愿意让李牧参与进这件事情,李牧好不容易远离了战场,他不想让李牧再参与进去。


  霍双并不知道李牧知道多少,见仲修远蹙眉不知如何解释,他主动说道:“我们是他的兄弟……”


  以往在战场上有需要埋伏的时候,他们也会伪装身份,那时候用的就是如今这样的身份。


  “哦,小舅子啊。”李牧看向霍双。


  原本以为自己替仲修远解了围的霍双闻言一噎,小、小舅子?


  霍双惊恐地望向仲修远,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虽然来之前他已经打听过一些,知道仲修远如今是以李牧媳妇的身份留在村里,不过他觉得这只是仲修远藏身的一种方法。


  总不能是他们将军,真的把自己嫁给这个男人了。


  李牧并未起身,直接拿了茶杯倒了一杯茶,抬手递给霍双,“喝茶。”还处于震惊疑惑中的霍双反射性地把茶水接了过来,拿了就想往自己的嘴边递去。


  茶快到嘴边时,他动作却突然停下,因为旁边仲修远冰冷的视线太过冻人,令他寒毛竖起四肢发凉。


  “不喝吗?”李牧面上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的模样,他眼中的戏谑,却只有仲修远一人看了出来。


  端着茶水,霍双这边被李牧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边又被旁边的仲修远冷冷瞪着,好好一个大男人愣是又有些想哭了。


  忐忑不安的犹豫了片刻之后,霍双小心翼翼的把茶水递回到了李牧的手边,您是我舅子,您是我小舅子行了吧?!


  仲修远冷冷地看着霍双把茶水放了回去之后,黑眸幽深地看向旁边的人道:“出去。”


  众人闻言,立刻如释重负般向着旁边的窗口走去,如同来时一般翻窗离开,重新隐藏进林中。


  众人离开,仲修远暗暗松了一口气,一回头发现屋内只余下自己和李牧之后,一颗心又立刻高高悬起。


  他突地有些后悔了,他怎的就把霍双等人给赶了出去呢?若是没赶走,他如今也不用落得和李牧单独相处的窘迫境地。


  经历过早上那些事情,又说了那样的话,如今又是明白自己的心意,在面对李牧,他连手脚都不知应该放在何处。


  仲修远暗暗捏了一把汗,他勾起嘴角,露出几分自嘲的笑容。若把如今的情况换作战场上的战事,他一定能想出千千万万个解决办法,可如今他却只能捏着一手冷汗不知所措。


  “回来做什么?”李牧开口。


  003.

  看是镇定自若的仲修远心里吓了一跳,他张了张嘴,一句担心却是说不出口。


  仲修远立于李牧面前不远处,敞开的窗口外阳光照射进来落在他的身上,在他身周勾勒出一层浅浅的光晕。


  仲修远本长得好看,五官轮廓深邃精致,不如女人那般柔美,是带着几分俊朗的俊气。


  此刻阳光在他侧脸勾勒出幅度,让他五官更为深邃。他肤色如玉,眼尾微微朝上斜飞,微颤着的睫毛魅惑俗世众生。


  李牧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对着他勾了勾食指。


  仲修远抬眸看向那勾动的手指,不知李牧是做何意?


  “过来。”李牧道。


  仲修远局促,李牧面无表情的模样令他有些怕了。


  想想以往那些过往,仲修远越是怕了几分,这人又想做啥?

  李牧又动了动手指。


  仲修远迈开了脚,向前走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直接让李牧的手拽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下一刻,李牧手上力道突然加重,把他往自己面前狠狠一扯。等仲修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李牧扯人过去,横趴着被李牧抱在怀中。


  李牧坐在凳子上,仲修远被他拉得一个踉跄跌倒下去扑在他的膝上,两人一坐一趴。


  嗅到属于李牧身上的气息之后,仲修远的呼吸立刻乱了节奏,他屏住呼吸,但是李牧的气息却迎面扑来,让他避无可避。


  趴在李牧身上,仲修远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他还没能成功,身后就传来一声‘啪’的声响。


  正挣扎着的仲修远停下动作,整个人僵住。


  他趴在李牧膝上瞪大了眼,漆黑的眸子中此刻有些呆气,似乎是被吓傻了。


  “啪!”一声之后,清脆的第二声响起。


  呆呆傻傻的仲修远茫然地回过头去,望向自己被李牧打了两下的臀部。


  在看到高举着手的李牧要打下来第三次时,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你——”


  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的仲修远早已经胀红了一张脸,他从未想过,就连小时候都极少被长辈凶的他,居然有一天会被人抓住打屁/股。


  而且打他的那人,还是李牧!


  认识到这一点,仲修远脑中一片空白自不用说,胸腔中也像是平地惊雷般砰砰直跳,逆流的血液全部涌进大脑,让他羞得真真恨不得就这样一头撞死在地上。


  “啪。”第三声落下。


  这一下,李牧用了些力道,打得仲修远闷哼一声。


  “你——”见自己挣扎不成,仲修远抬头瞪向李牧。


  正准备有动作的李牧看见仲修远那又羞又胀得通红的脸,有瞬间的晃神。


  仲修远本就长得好看,如今又是这样一副被欺负了敢怒不敢言的怔愣模样,顿时便让人更加想要欺负了去。


  微一晃神后,李牧抬手又要打,仲修远见状连忙伸手捂着,嘴上也急急开了口,“你这是做什么?!”这人当真是当他好欺负了!


  “都嫁为人夫了,还使性子,你说你该打不该打?”李牧伸手拽住仲修远捂住身后的手,把他两只手拉到身前,另一只手则趁着这机会结结实实的又一巴掌下去。


  “啪!”


  清脆的声响在屋内传开,那处火辣辣的疼痛让仲修远脸上了红晕更甚,也让他心中的羞臊更是翻腾的厉害。


  “你、你再打一下!”仲修远火了,这人还真当他好欺负!


  李牧他若是敢再打,他就叫人掀了这村子屠了这村,让他们死无葬身之所。


  “啪!”


  仲修远瞬间红了眼,是羞红的也是臊红的,这人怎的真说打就打?

  “知错不知错?”李牧抬手,欲又要打。


  “我——”仲修远还想说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却变成了一声闷哼。


  李牧的力道并不大,甚至比不上早上两人在屋中大打出手时的力道,可这样的姿势还有如今的状况却让仲修远觉得,如今李牧的每一巴掌都打在了他的心上。


  这一巴掌又一巴掌的下来,可要比早上那些拳脚让他痛得多。


  “以后还走不走?”李牧依旧是那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模样。


  仲修远挣扎出一只手,紧紧拽着裤腰。


  抬了头,用红彤彤的眼睛望着李牧,委屈巴巴可怜兮兮。


  不过他虽微撅着嘴却没说话,说,他要怎么说?要说以后都不使小性子以后都不走了?可他又以什么样的身份留下?

  “啪!”


  仲修远呼吸一滞,本就已经乱得不行的心顿时更是颤得厉害。


  这人到底明不明白他喜欢他?到底知晓不知晓他的心思?就尽知道欺负他压着他!

  “我走不走又有何关系?反正你又不喜欢我。”因着心中的委屈,仲修远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但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明知道李牧不喜欢自己还说这样的话,他成了什么人了?怕是让李牧听了只会更加招他厌恶。


  仲修远话音落下,几乎同时,李牧蛮不讲理的话便传来,“喜欢不喜欢你都是我娶回来的都是我媳妇。”


  满腹委屈与不自在的仲修远一噎,这人到底是有多么霸道多蛮不讲理?

  想想也是气人,这人穷困潦倒不说,还总是面无表情沉默着少说话,又是如此的蛮横霸道不讲理,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看上了他哪一点。


  莫不是他打仗把自己打傻了?


  仲修远想一想,还觉得真有这可能。


  “啪!”


  他还来不及细想,身后又已是火辣辣的疼。


  感觉着那疼痛中,仲修远羞得要死,他伸手拽着自己的裤子不动了,也不说话,决心再不理会李牧了。


  “啪。”


  “啪。”


  “啪……”


  “你这人有完没完!”仲修远几乎是低吼着出声。


  他怎么就忘了这人得寸进尺的性子?不理他?不理他那就是给他机会得寸进尺。


  仲修远仰着头瞪着李牧,心中又羞又气又燥,但他却拿李牧莫奈何。


  谁叫这人他喜欢,如今就算是这人仗着他喜欢一欺再欺欺负人,他也得自个忍着。


  “那还走不走了?”李牧举高了手。


  仲修远瞪眼,氤氲着几分水汽的眸子直直地盯着那手,气鼓鼓的他喘着粗气,脑海中尽是军营中那些把人打得血肉模糊哀声连连的军法惩治手段。


  “啪。”


  然后战无不胜越战越勇连胜十年的仲修远仲大将军缴械投降了,他收回视线,低了头,乖乖老实的趴在李牧腿上,委屈巴巴闷声闷气的小声说道:“不走了,我错了。”


  李牧收起高举着的手,用另一只手捏住仲修远的下巴,挑起他的下巴,让被他欺负得不行的仲修远回过头来看向自己。


  见着仲修远那脸颊微红的脸上,氤氲着水汽带着淡淡的委屈与羞臊隐忍表情的眸子,李牧黑眸中有异样的流光一闪而过。


  李牧有瞬间的停顿,片刻后他恢复如常,只用手揉了揉仲修远的头发,把他一头顺滑的长发揉得凌乱。


  被放开,仲修远一手扯着裤腰,一手捂着自己背李牧揉过的脑袋,一脸茫然不解地站在旁边。


  看着李牧在屋里忙来忙去,忙完又去院子中收拾残骸,仲修远这才后知后觉的转过弯来。


  李牧这人虽然在军营当中习得一身戾气,但却并不是个喜欢动粗的人,刚刚那些作为分明就是故意欺他好玩!早上他是使了性子说走就走,可这人却惦记着!


  这人!


  仲修远咬碎了一口牙,面上更是臊红得厉害。


  屋子中,仲修远咬牙切齿,屋子外不远处的林中,二十几个大男人一溜烟排开撅着屁/股蹲在地上,一个个的脖子僵硬地望着窗口内发生的情况,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也不知道多久之后,一群人中有一个先回过神来,“副、副、副、副队长……”


  被叫着的霍双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旁边的人见了,一倒拐子打了过去,这才把人叫醒。


  “副队长……”是真已经快哭出来了的众人说不出话来,只能六神无主求助的看向霍双。


  再看霍双,那霍双却依旧是满脸的懵逼,若说其他人那是快要哭了,那他这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转了都。


  咋滴啦,他们将军还真把自己给嫁了?!

  屋内,仲修远气呼呼的想要出门去找李牧理论,才抬脚走了一步便停下动作。


  仲修远偷偷摸摸看了一眼在门外收拾被推倒的篱笆院的李牧,趁着他没注意,他偷偷用手摸了摸被打疼的屁/股,然后迅速的收回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第26章 没事,不哭了

  001.

  这么来来回回的一闹, 结束时,天色早已经慢慢暗了下来。


  李牧把乱七八糟的院子里简单收拾得能过人后, 就急匆匆的去了徐田家, 他去的时候才知道,杨铁的媳妇儿早上已经回去了。


  得知这消息,李牧有瞬间的失神, 徐田见了连忙安慰他,“你也别太介意,她能挺过来的。”想了下, 徐田又加了句, “你要是真不放心,以后可以去看看她, 我帮你问了她家那地在哪儿。”


  杨铁就住在他们镇子对面那头的山里, 其实从他们这村头还能看见那么点儿, 天气好的时候, 说不定还能看见点房子。


  不过山里的路曲曲绕绕,好多地方看着近走着远,从这过去就要好几天。


  徐田说了下问到的消息, 又安慰了李牧两句民不与官斗, 话题结束时, 夜幕已经袭来。


  李牧家那院子是彻底毁了, 篱笆院倒了,鸭笼倒了,屋子里倒还好, 但这院子是铁定要从新收拾了。


  回了家,李牧粗略地看了一眼院子,在心中大概暗算需要弄多少竹子木桩回来才能修好。


  院子既然已经毁了,他就想着索性趁着这机会改大点,反正地方是够用的。


  他家后面就是林子,野生野长的林子,以前搁着没人用,如今他想着圈出一块来专门用来放鸭子。


  小鸭子眼看着一天天长大,小院子里那个小地方已经不够用,再过段时间再长大了,家畜牲口的味道也就大了,总不能一直和人生活在一起。


  李牧正算计,一旁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样了?”鸿叔抱着允儿急匆匆地走来。


  因为走的急,他额头上都是汗水。


  两人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允儿还好,鸿叔头上却还带着枯草叶,十分狼狈,活像是哪个草堆里藏过的。


  “鸿叔。”李牧接过允儿抱在怀中。


  “叔叔。”允儿拽着李牧耳边的头发,黏糊糊的靠着李牧撒娇。


  鸿叔这会儿已经看了四周一圈,见到李牧院子的惨状他脸色十分难看,他有火却又不好意思骂,所以憋得脸铁青,只嘀咕,“那群废物,就知道瞎折腾……李牧你没事吧?”


  与李牧对视时,鸿叔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他本来应该帮着李牧的,可是他这时候却不在……


  李牧倒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知道鸿叔有很多秘密,他有他的不容易,所以他并不会怪他。


  “你没受伤吧?”鸿叔问道。


  “我没事。”李牧逗弄允儿。


  听闻李牧没事,鸿叔总算是松了口气,他颇为恼火地看着那毁于一旦的院子,“这下子要麻烦了。”院子篱笆院倒了,鸭子蹲了一地,柴屋那边也受了波及。


  正说话,鸿叔却眼尖的瞥见了屋内的一抹人影,“他?!”鸿叔看向李牧,“他不是走了吗?”


  屋内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仲修远。


  后者察觉到两人的视线,他站起身来,“鸿叔。”


  大兵封镇封山,这一带根本无法轻易进出,他又错过了离开的最佳时机,如今只能暂且留下来。这山里在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后,现在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鸿叔没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山里的夜来得很快,几人搭伙,简单的吃完了晚餐后,早早的便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大清早李牧就起了床。


  他进了几趟山,先是背了一大堆竹笋,又拖了五、六棵竹子回来。


  山里就是这点好,很多东西都自给自足,只要不是太懒,日子虽然富不了但也不至于会过不下去。


  把那一大背篓春笋全放在看到竹笋就黑了脸的仲修远面前后,李牧拖了竹子出来,在院子里开始破竹子,准备全削成竹篾子放着待用。


  编篱笆院这事儿不算难,不过李牧只是看过成品,要自己动手还是缺点经验,好在鸿叔也知道情况,所以早早的就收拾完了家里事情来帮忙。


  李牧和鸿叔两个人一手一把柴刀忙着,仲修远挽着袖子坐在院子一脚,面前是似乎看不见尽头的竹笋大山。


  半上午的阳光暖洋洋的落在山里头,山涧里天空一碧如洗,斑驳的光斑从树叶缝隙间落下,把院子照得通亮。


  正忙着,李牧腿边突然有了动静。


  李牧低头看去,允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腿边。


  “怎么了?”李牧低头询问,面对允儿他语气总是会不自觉的放柔和几分。


  “叔叔,小鸭子。”允儿白皙的指头指了指小鸭子所在的位置。


  因为鸭笼塌了,所以昨夜鸭子被李牧关在了空着的那杂物间里,早上才放出去围在了院子一角。


  “你去玩吧,小心些。”允儿很喜欢鸭子,这段时间他天天跟着李牧放鸭子,李牧以为他想玩。


  “叔叔,小鸭子睡着了。”允儿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倒映着李牧的脸,如一汪清池清澈得不含任何杂质。


  李牧放下柴刀,拎着允儿抽了个凳子,把他放在了仲修远的手边让他坐着玩,“你在这里和婶婶玩。”


  听着那两个字,仲修远身体不易察觉地一僵,他抬眸看了一眼李牧,脸上不知是太阳晒出来的红晕还是恼羞的酡红。


  李牧低头看了眼地上没少多少的竹笋,“动作快些。”


  仲修远瞬间脸黑如碳,他恨剥竹笋!

  这东西就拇指粗细,壳多细长,半点不好剥不说,还费时间。


  之前他腿受伤那段时间,李牧就扔了一大堆给他,他废了几天时间不停歇的剥才剥完。本以为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没想一回头,李牧就又弄了这么一大堆出来。


  面无表情的调侃完仲修远,李牧又一本正经的回去弄他的竹子,允儿却是有些急了。


  他看了看仲修远,又看了看李牧,再看了看小鸭子,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咚咚咚地跑向了小鸭子那边。


  李牧没上心,只当他在玩,但片刻后,看到允儿双手捧着个鸭子摇摇晃晃地向着自己走了过来,他才发现事情不对。


  个子小小的允儿双手捧着个小鸭子,毛茸茸的小鸭子很是安静,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的让他捧着。


  “看,睡着了!”允儿把鸭子捧高高,想给李牧看。


  李牧扔了手中的柴刀,他剑眉皱起,接过那鸭子看了起来。


  小鸭子耷拉着翅膀和脑袋,在允儿手中的时候它乖乖的,到了李牧手里之后挣扎着动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有气无力地趴了下去。


  小鸭子身体有些烫,四肢明显无力,鸭嘴微微张开,却不叫,只痛苦地喘着气。


  “哎呀,这是怎么了?”鸿叔见了,赶忙走过来。


  他捏了捏那小鸭子的小翅膀,小鸭子只是无力地挣扎了一下,然后越发的虚弱。


  “这该不是昨天给打着了吧?”鸿叔紧张兮兮的往鸭子那边走去,昨天的事情他都听说了,这么小的小鸭崽崽,万一不小心给打了一下,还不得变成这样啊?!

  李牧眉头紧皱,也跟着往那边走。


  昨天他夜里睡觉前喂食的时候没发现什么异常,早上他把鸭子放出来的时候也没怎么注意,也不知道这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到了鸭笼那边,一群小家伙立刻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冲着李牧叫唤,这一闹,李牧倒是立刻发现情况不对了。


  一群原本三十多只鸭子,有将近十来只蹲在地上没动。


  其中有几只还好,还有点力气跟着嘎嘎叫,试图站起来,其余几只都已经没有力气动了。


  允儿这会儿也跑了过来,他扶着李牧早上临时弄出来的鸭笼奶声奶气的和李牧说道:“叔叔你看,小鸭子睡着了。”


  “鸿叔。”李牧看向身边的鸿叔。


  鸿叔闻言,立刻了然点头,他走到一旁打开了鸭笼,把那些还能走动的鸭子给赶着往空着那屋子走去。


  那些情况还好的鸭子被赶走了后,李牧立刻进了鸭笼,去看那些不能走动的。


  小鸭子还小,本来就小小的一只,这下病怏怏的缩着,就显得更小了。


  李牧数了数,连上允儿给他看的那只,一共十三只走不动。


  十三只鸭子情况都差不多,都是全身无力,张着嘴好像喘不过气的模样。情况严重程度各不一样,有的还只是轻微,有的则是已经瘫在地上动不了了。


  鸿叔关好了鸭子,重新回到李牧身边,见着那趴了一地的鸭子,顿时间心疼得不行,“这该不是生病了吧?”


  若说给打着了,那也不能是这样的情况啊,这不像是挨了打,反而更加像是病了!

  这些鸭子当初李牧可是花光了所有的钱才弄回来的,连上那水塘那可是好几两,现在这一下子就趴了三分之一,这不是要急死人吗?!

  仲修远闻声早已经跟了过来,他对这种事情不甚了解,但看着李牧皱眉,他眉头也紧锁着解不开。


  李牧拿了篮子,把不舒服的小鸭子一个个捡了起来放在篮子里,然后提到了一旁空地上。


  李牧抽了小板凳坐下,仔仔细细的把每只鸭子都捡起来看了看后,他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这些鸭子不是好像生病了,而是确实是生病了。


  他最怕的事情,终归还是来了。


  002.

  鸭子这东西和其它的牲口是不一样的,它们虽然生长的周期会很快,但是也极容易生病,而且一旦生病都是一片一片的病。


  普通生病还好,若是犯了鸭瘟,那更是说不定一次就能死掉几百只。


  以前他们家养这东西的时候,从小鸭子破壳了就一直在预防鸭瘟,该吃的该喂的预防药都没少缺。


  但这里不同,这山里头别说是给鸭子治病了,就算村里头的人病了好多也是不愿意下山去找大夫看,而是自己挺着。


  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战火连天十年后的现在,药这东西也稀缺。普通的感染个风寒还好,若是个大病,那药都吃不起。


  人吃的药尚且如此,更别提这种家畜牲口。


  现在这情况,估计他就是下山想找个人来帮他看看,也没这样的能人。


  这事情李牧之前就想过,那时候他就一直有些隐约的不安,但一直抱有侥幸的心理,想着试试运气觉得说不定能躲过,如今看来到底还是他太幼稚。


  把这十三只鸭子单独放在一旁后,李牧邀了鸿叔,让他帮忙进屋里再看看还有没有其它情况不大对的小鸭子。


  李牧之前一共养了有三十六只鸭子,一个个的长势都还不错,现在比起之前大了一圈,也比之前更凶了一倍。


  见到李牧进屋,原本趴在地上休息的小鸭子全部都站了起来,嘎嘎的就往他身边窜。


  李牧脸色一白,退到门外,只留下鸿叔和允儿在屋子里面帮着看鸭子。


  “喘气的,眼睛上有眼屎的,也一并抓出来。”李牧站在门外,伸长了脖子望着屋内的情况。


  农家的屋有门槛,那些鸭子还小,没给搭梯子的时候扑腾不过门槛,也幸得如此才让李牧不至于被它们追着跑。


  鸿叔弯着腰,在一群鸭子当中挨个挨个搜寻,没多久就拎着两只腿脚好像有些不方便的鸭子出来。


  “我好像还看见了好几只都走不利索。”鸿叔一边把检查到不对的鸭子放在篮子里,一边皱着眉头与李牧说话。


  剩下的这些鸭子基本都是情况还好的,但再从里面选选,好像也还能再选出五、六只情况不对的。李牧没有说话,他沉默的从旁边拿了另外一个篮子过来,把这些情况稍好些的和那些已经不能动的分开放,免得继续传染。


  允儿从屋内出来,蹲在那些趴在篮子里一动不动的小鸭子前,有些心疼的用手轻轻摸着小鸭子的脑袋。


  等把所有的鸭子都检查了一遍后,李牧放在门外的篮子中,已经有十八只鸭子。


  三十六只鸭子一下子就有十八只不对劲,足足一半的数量,看着那些嘎嘎叫着的小鸭子,别说是鸿叔,就连李牧这会儿也有些心疼。


  因为鸭子的事情,李牧也没有心思再去弄篱笆院。


  小鸭子的吃食,他一直都十分的注意,平日里吃的东西喝的水也都是干干净净的,如今生了病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原因,也只能等等看,看明天情况怎么样。


  只要不是传染性质的鸭瘟,运气好的话,明天说不定它们能自己挺过来。


  鸭子经常会犯的那些病,李牧大多还是知情的,既然敢养,他大概的应对方式还是有数的。


  不过如果是鸭瘟,那事情就严重了……


  晚些时候,他单独弄了些清水还有食物出来,单独喂了那些生病了的鸭子。


  稍好些的那些鸭子还能自己吃东西,已经趴下的那些虽然还能喝点水,但是东西却是吃得少。


  傍晚时分再看时,那些吃不下东西的已经奄奄一息。


  李牧找了细长的竹篾子弄了些碎白菜叶,一个个的抓着掰开嘴巴喂了点。


  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天未亮雾正浓,李牧披着外衣起来再来看时,趴下的那些鸭子已经有三只死了。


  小鸭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李牧看的时候它们身体都已经凉了,嘴唇也有些发乌。


  “怎么?”仲修远与李牧一样,披着一件外衣跟了出来。


  两人都是战场上习惯了浅眠的人,李牧稍有一点动静,仲修远就醒了。


  李牧摇了摇头,心沉了下去。


  他把死掉的那三只鸭子捡了出来,放在屋檐下,又把其余的那些给挨着挨着检查了一遍。


  鸭子如今分作三个地方关着,没出现问题的单独放,稍微有些问题的放一堆,趴下的则是放在另一边。


  这一遍检查下去,李牧那张脸直接漆黑如炭。


  一夜过去,原本情况只是稍微有些不大对劲的那些鸭子里,又有一半趴下了。


  “别太担心。”仲修远道。


  山中水汽重,五月初的天气,清晨还有些凉。


  李牧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子漆黑,看不出他在做何思想。


  仲修远见李牧复又蹲下去检查那些趴在篮子里一动不动的小鸭子,他剑眉紧蹙,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那瞬间他有些懊恼,懊恼自己的无用,懊恼自己明知李牧陷入困境却帮不上任何的忙,他甚至是嘴笨到都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安慰人的话来。


  清晨,山里安静。


  李牧蹲在地上看着那些情况严重的小鸭子,那些小鸭子似乎也察觉到了李牧沉重的心情,挣扎着站了起来,然后靠着李牧的手又蹲下。


  手背上毛茸茸暖洋洋的触感让李牧心情稍好了几分,却也越发的着急。


  李牧安排好了这几只鸭子,起了身,深吸了一口气后打开了关着其余昨天还正常的那些小鸭子的房门。


  这会儿小鸭子一个个的把脑袋缩在小翅膀里面,似乎还没睡醒,它们难得的没有闹李牧,而是蹲在原地。


  片刻之后,李牧再出来时,手中又捧着好几只明显情况不对的鸭子。


  仲修远站在门口看着,几次张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鸿叔起床过来看情况的时候,李牧家屋檐下已经摆着四只死掉的鸭子,用来关病重鸭子的篮子里也多了好几只新的。


  “这可怎么办啊?”鸿叔着急,照这速度下去,要不了两天这鸭子得全死光。


  山里头这些东西本来是不好养活,平常人家偶尔买那么几只来养,最后能活着长大的还不到一半,这也是很多人不愿意养的原因之一。


  李牧原本是想靠着这些鸭子赚钱,这一下死掉这么多本都亏进去了,这能叫人不着急吗?


  “鸿叔,中午麻烦你照顾一下这些鸭子,我下一趟山。”李牧决定下山一趟,问问看有没有人会治这东西。


  上辈子他家以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最惨的一次将近两百只幼鸭全部都死光了,不过那时候他们家已经自己有养殖场,两百只小鸭子算下来亏损的也不算大。


  如果只是普通的生病也就算了,但这一次情况明显有些不同,因此李牧也不敢轻举妄动。


  “唉,好,你放心去吧……”鸿叔想都不想便点头。


  就这会儿工夫,允儿已经起床,他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之后,套上小虎鞋,揉着眼睛就往李牧家院子跑。


  “叔叔……”进了院子允儿跑到小篮子旁边蹲下,伸长了脖子。


  他昨夜一夜都惦记着这些小鸭子,睡觉前还问鸿叔来着,得到鸿叔‘会好’的保证后他才愿意睡下。这不,早上一醒就马上跑过来了。


  看完了篮子里面的那些小鸭子,允儿眯着眼看向放在屋檐下的几只,“小鸭子怎么了?”


  他小跑着蹲在那些死鸭子面前,伸手去摸,摸到一手冰凉的触感之后愣了一下,下一秒,他嘴巴一扁,眼睛立刻就红了,“呜哇……”


  鸿叔见状,赶忙上去把他抱了起来,“不哭不哭……”


  允儿被鸿叔抱着,眼睛却还望着那地上死了的几只小鸭子。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允儿虽然才四、五岁的模样,但是他已经隐约知道什么叫做死。


  这群小鸭子,自从李牧买回来之后每次李牧带着鸭子去水塘那边觅食,都会带上他一起,这让几乎从小就没有什么同龄玩伴的允儿十分的开心。


  和带着目的的大人不同,他是真心实意的喜欢那群小鸭子,昨天知道小鸭子病了他就担心得不行,一夜都睡不好,这会儿知道鸭子死了,他眼泪立刻就下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怎么还哭啊,你看那不是还有那么多吗?”鸿叔轻轻捏了捏允儿的脸颊,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但他的举动并没有成功,泪眼汪汪的允儿看了看那些还活着的小鸭子,又看了看死掉的那几只,眼泪立刻落的更凶了,“……呜……小、小鸭子……小……哇……”


  与在战场上冷漠的互相厮杀的大人截然不同,在允儿看来,死了的悲伤,并不能用其它还活着作为理由来弥补,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见允儿这哭得伤心得不行的模样,李牧紧抿的嘴角松了些,他上前从鸿叔的怀中接过哭惨了的小人,抱在自己怀中。


  “没事,不哭了。”李牧眸中有柔光一闪而过,整个人气势都温和了下来,“叔叔中午要去山下找人来帮小鸭子看病,你要一起去吗?”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允儿闻言,立刻泪眼汪汪地看着李牧。


  “治好了,小鸭子就不痛了。”李牧轻声细语。


  听了李牧的话,允儿吸了吸红红的鼻子,连忙点头,“我要去!”话说完,他又看了看地上的那几只死鸭子,抬起小手抹了抹止不住的眼泪。


  “你这上下山一趟不容易,要走那么远,还是别带他去了,免得路上累着。”鸿叔开口。


  山里上下山的路不好走,就算什么东西都不带,来回走上几个时辰也够呛。


  允儿一听这话,赶紧用两只手拽住李牧,扁着嘴紧张兮兮地望着李牧,生怕李牧不带他去。


  允儿平时是个很听话很懂事的小孩,总是不哭不闹安安静静,此刻他却选择任性。


  “没事,不累。”李牧紧了紧怀抱,空出一只手来为允儿擦了擦脸上还止不住的泪水。


  得到李牧的答案,允儿又紧张兮兮地看向鸿叔。


  被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鸿叔到了嘴边的话也只得咽回去,“去吧去吧,路上小心些,最近山下不太平。”


  允儿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一边哽咽着一边说道:“允儿会听话的,听叔叔的话。”


  听着允儿那带着哽咽的声音,院子里三个男人都没说话。


  其实他们倒希望允儿能够任性些,他才四、五岁,而不是四/五十岁,他即使是任性些胡闹些他们也会包容。


  李牧和仲修远两人的沉默是因为心疼,鸿叔闻言却是立刻红了眼眶,眼中有愧疚一闪而过。


  允儿没有父母,他独自一个大男人带着眼睛不好的允儿在山里生活,李牧没回来之前,有的时候他为了去山里做事,不得不把允儿一个人关在家里关一下午。


  别的小孩满山遍野地跑,玩得一身泥巴开心得不行,允儿却只能坐在屋里的小凳子上,隔着门瞪大了眼睛听着。


  虽说允儿很懂事从来不哭不闹,可到底还是他亏欠他了。


  003.

  简单的吃了早饭,李牧早早的便抱着允儿下了山。


  路上允儿很乖,能自己走路都一直自己走,好像不想让李牧累着。


  李牧却不管他那么多,弯了腰,直接把人抱了起来就走。


  费了些时间走到山下,走过翠竹林,到了镇子外时,太阳都已经升到了头顶。


  山下戒严,镇子里外都有重兵把守,两人进镇还被人搜了身,又问了来意之后这才被放行。


  因为大军到来的原因,镇子上人人自危,有些萧瑟。


  原本热热闹闹的街道上小贩少了许多,只零零星星有几人。走在路上的行人也少,大多都是来回巡逻的士兵。


  李牧找到镇上唯一的一家医馆前,一路上都被盘问了两遍。


  医馆就开了半边门,因为仲修远腿上有伤的原因,医馆成了士兵搜索的重要地方,大军入住镇上以来每隔两天就要被搜一次,闹得都没人敢来。


  坐堂的大夫是个年轻人,看样子也和李牧差不多大,不是别的地方那种走路都颤颤悠悠的老大夫。


  他一身白衣,支着下巴在屋子里打着瞌睡,一张端正的脸侧脸上给按出个红印子。


  一开始他见李牧进来本来还高高兴兴,听到李牧问的是鸭子的事情之后,脸就垮了下去。


  “我是给人看病的,这种家畜牲口的事我不管。”年轻大夫虽然有些不开心,但到底还是没有发火。


  这么些天来医馆都没人敢来,一来就来一个李牧这样的虽然让他有些不开心,不过到底算是有客人进了门。


  李牧来之前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他还是不死心的又问,“您说这人吃的药,鸭子它能吃吗?”


  山里头的人吃的药都是草药,药性没那么强,李牧还是抱着点希望。


  大夫好笑,“你说这鸭子吃的食,人能吃吗?”


  李牧不说话。


  那大夫见李牧这样,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如果要是按人的情况来看鸭子,就你之前说的那情况,那些鸭子倒不像是生病了,反而像是中了毒。”


  “中毒?”李牧声音低沉。


  “没错,一般情况生病的人嘴唇都是发白的多,也就只有中毒的才会以那么快病发,而且嘴唇一般呈乌青色。”大夫一边说一边觉得好笑,他学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给鸭子看病。


  李牧倒是经由这大夫这么一提醒,立刻回过劲来。


  他以往见到的鸭子生病,大多都不会这么快发作,就算是烈性的鸭瘟,那怎么的也得两、三天才会死。


  那些小鸭子从发现不对到死掉,一共也才用了半天一夜的时间,着实是太快了些。同时,李牧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鸭瘟,不会传染,那情况就还是可以控制的。


  李牧立刻抱起乖乖坐在旁边的允儿,与那大夫告辞就急匆匆的出了门,准备早些回山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了半条街,他又急冲冲地倒了回去,再次回到那脸色发青的年轻大夫面前后,李牧把怀中的允儿递了过去,不等那大夫开口,他便道:“还麻烦您帮我看看他是怎么回事。”


  那脸色铁青正准备发火的年轻大夫,见面前的这娃娃好像是个人,憋得老大的一口气又给咽了回去。


  是个人,这事儿就好说。


  那大夫给允儿把了脉,又翻了他的眼睛看了看,然后语气有些怪异地说道:“他这也是中了毒。”


  李牧并不惊讶,他或多或少猜到了些。


  李牧不惊讶,那大夫看李牧的眼神却有些异样,他又抱着允儿琢磨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他这毒好像是胎中带出来的,我以前也没见过,具体的情况我还得琢磨琢磨。”


  “能治吗?”李牧只关心这。


  允儿是个很乖的孩子,只可惜了这双眼睛。


  他又住在山里,山里的人要是眼睛不行,就连出个门下个地都是问题。


  现在还好,有鸿叔有他,怎么的也会照顾着。


  可以后鸿叔去了,他老了,只剩下允儿一个人的时候他怎么办?

  山里头的人大家日子都过得拮据,除非他们能赚到钱让允儿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不然允儿怕是娶个媳妇都难。


  毕竟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谁愿意去照顾个穷瞎子?

  大夫琢磨了一番,摇了摇头,道:“这毒并不是很深,应该是他娘在他已经成型快要出生的时候才中了毒,不过这样的情况处理起来向来都麻烦,就算是想要治好他,这花费也不小。”


  镇上的人山里的人是个什么情况那大夫清楚,真正拿得出钱的没几个,大家都是得过且过。


  “要多少?”李牧把人抱回怀中。


  那年轻大夫本不想继续纠结,但见李牧一脸认真并不像是随便问问的模样,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之后报了个数字,“就算一切从简,没个三四十两估计也没办法。”


  这年头,国家打仗征收药材,闹得药比肉还贵,吃得起肉的人大有人在,吃得起药的人却不多。


  李牧暗暗记下这个数字,他掏了钱袋子,“谢谢大夫,诊费是?”


  “行了,滚吧!”年轻大夫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又撑了下巴准备打瞌睡。


  李牧微讶,鸭子的事情就算了,但是一般人来看诊就算没拿药,诊费多少还是要意思意思的。


  那大夫见李牧不走,又道:“这么个小娃娃,就当是我做点好事,积点阴德好了。”


  李牧也不再纠结,抱着允儿与他道了谢,转身就走。


  李牧临走到门口快要出门时,身后却又传来那大夫的声音,“以后鸭子的事别搁我这问,我这是看人的!”显然,他还惦记着李牧拿他问家畜牲口的事。


  出了医馆,李牧抱着允儿准备离开镇子回山上,却被一群士兵堵在了镇子中,出不去。


  镇子外,将近几千人的士兵形成方阵列队,整装待发。


  李牧从旁人的口中得知了情况,这些人是广图的手下,他们分作几个大队,准备把包围圈内所有的地方一寸不漏的翻个天翻地覆,首要的搜索方向就是镇子附近的几座大山。


  见一时半会儿离不开镇子,李牧索性带着允儿去附近买了些花生糖。


  一共买了小半斤,被用油纸包得方方正正。


  店家用当季新的花生做的花生糖香甜酥脆,味儿也香。


  允儿拿了舍不得吃,咬碎了包在嘴里,白白净净的腮帮子鼓囊囊的。再加上那早上哭红了的眼睛,整个活像一只小兔子。


  原本李牧还只是想买给允儿做零嘴,结果嗅着那味道自己也忍不住吃了一块。


  等在镇上耽误了些时间的李牧带着允儿在上山时,已经是晌午之后。


  李牧把允儿还给鸿叔之后,又在他的询问之下大概说了一下情况,便急冲冲地去看小鸭子的情况。


  不舒服的小鸭子的情况一直不好,几乎是以能看得见的速度慢慢的变得没了力气。而那些原本情况还好些的,也慢慢的开始出现状况。


  在山下得了那大夫的提示,李牧回家之后立刻就把小鸭子用过的所有的东西都找了出来,开始一一清查。


  这群小鸭子从买回来之后李牧就格外的注意,无论是吃食物还是水上,他都一直十分小心。


  吃的饲料多是白菜叶子拌草叶,偶尔李牧也会弄点糠皮进去,这些东西都是完全无毒的。


  既然不是吃的的问题,那就是水了?

  可是那水是从井里打上来的,他们几个人也一直在吃,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李牧检查了一番,没找到原因之后也没在纠结,而是立刻就去村头另外一口井里面打了水回来,喂那些情况还算好的鸭子喝。


  原本提前弄回来放在一旁准备着的那些饲料,也被李牧全部倒掉,重新弄了新的干净的回来。


  吃的东西喝的水都换掉后,李牧又费了些时间把鸭窝给全部清理,换了新的稻草进去。


  上上下下他几乎是把所有的东西都翻新了一遍后,他才松了口气。


  现在情况还算好的那些鸭子应该中毒不深,多喝些水吃些东西应该会中和些,麻烦的是这些中毒颇深的。


  这会儿毒/源都没找到,自然不可能找到解药,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试图中和毒性,在这上面博一把。


  关于鸭子食物中毒李牧还是有些经验的,虽然都是从他父母那边听到的口头经验。


  鸭子常年在外面找东西吃,有的时候也会吃到一些有毒的东西,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不适状况,一般情况之下饲养场会有专门的兽医。


  一些农村自己随便养几只的懒得去找兽医,就会用自己的土方法,效果不一定多好,但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很多还是挺好使的。


  李牧拿了钱去了一趟徐田家后,又去了一趟自己家地里,半下午时分,他要的东西才总算是找齐了。


  李牧拿了东西正准备开始,出去地里做事情的鸿叔就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他回来,看着李牧买回来的那些东西,他心痛得直跺脚。


  但他这会儿没空跟李牧理论没空骂他败家,他见了李牧之后就急忙地拉着李牧往山下走,“……可别让我逮着那王八羔子,不然非一把火烧了他家不可。”鸿叔边走边骂,气得脸红耳赤气喘如牛。


  不明所以的李牧跟着他走了一路,直到看到鸿叔想让他看的那些东西,他才恍然大悟,同时脸上也生出几分隐约可见的怒气。


  他最近一段时间放鸭子的那水塘旁一圈原本该是郁郁葱葱的野草,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圈子有个地方竟然已经枯黄了一大片!


  那一片里,春天里应该绿幽幽的不断冒芽的三叶草,叶子全都枯黄烂掉,草根也都枯黄腐烂,带着一股淡淡的恶臭。


  范围不算大,但痕迹却很明显,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