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莫相识
作者:admin      更新:2023-03-15 15:36      字数:5885
  “什么,你说桥下?”智老头趴在栏杆上一瞧,可不是嘛。


  湍急的水流里,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正在奋力前行。


  “快,快下去救小姐!”音希喊着。


  可随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要动,这是送命的事!


  这条河水流量大且湍急,即使在冬日里也从未结冰上冻,若是从此处跳下,再往前一百米,河床有一个大的纵坡裂点,形成瀑布,若是运气好,跌入深潭,随水流流过三道滩就可出京都,但若是运气不好,一头栽在暗礁之上,非要让脑袋开花不可。


  往年出过不少这样的案子,有酒鬼从桥上经过,一不小心掉了下去,在下游找到尸身时已经是断成两节,死状惨不忍睹,尤其是去年,人在京都掉下去的,几天后下游的居民在浅滩上发现一具白骨,身上皮肉被水流冲的一点儿没剩。


  “这,这可……”智老头也慌了神,水流如此之大,熟谙水性的人尚不敢从这里跳下,何况她一个弱女子。


  河水滔滔,如惊雷横空,溅起巨大水花,水落处形成一团白雾,根本不可见人的踪影。


  智伯瑶方才只顾高兴,跳下水竟忘记把身上厚实的衣物脱掉。


  入水就像被绑了大石头沉河,好不容易把身上的外套脱掉,已经耗费了大半气力。水流如同无形的巨人,她一介肉身妄图与自然抗衡,后果就是直接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


  “冷……”智伯瑶不曾想过冬日水温竟是这般销魂,如同成千上万把刀子在她身上钻着,把她的肉刮掉,把她的骨头从中间劈开。


  “卫长阳……”最好如同你说的那样毫无危险,会有人在下游接应我,不然,不然……


  “大小姐,大小姐她……”音希虽然平日里有些记恨这飞扬跋扈的主子,到底只是一个被驯化的丫头,还是一心替她着急,哭的泣不成声。


  “怎么了?”卫永昌看前路被人堵上了,让人落了轿子。


  道隐一眼就认出那是智府的人:“主子,那边好像是智侍郎。”


  “他?”卫永昌出轿子,看了一眼。


  “大小姐啊……”音希哭得梨花带雨,嗓子都哑了还止不住地叫唤。


  “她说什么?”卫永昌不确定,转头问道隐。


  因为此处水流声极大,卫永昌虽然听到了一句让他心神不宁的话,却也不敢直接表现。


  “她说大小姐,应该是智伯瑶姑娘。”


  卫永昌急了,三步并作两步拨开人群走上前去。


  看了一眼干瘪的智老头,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轿子和干嚎的侍女,卫永昌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几时跳下去的?”


  “就在方才。”


  卫永昌解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就往前走。


  道隐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上前去挡在卫永昌身前:“主子,不可!”


  “你让开!”卫永昌也是毫不客气。


  “恕属下不能从。”道隐知晓违抗命令的后果,但他的职责就是护卫永昌周全,这样凶险的情况,下水无异于死路一条,“属下愿替您前去。”


  “滚开!”卫永昌急了,眼见桥下那小小身影接近纵坡裂点,即将随水流落下!生死一瞬!

  “算了,算了,此处施救甚是困难,”卫永昌一转头似乎是改了主意,“道隐,带人去下游候着,决不能让人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道隐得令,迅速布置。


  只是走了没两步,道隐心里觉得不对劲,这不似主子的作风。


  “啊!”一众女眷开始尖叫,“又有人跳下去了!”


  一回头,果然主子不见了!原地只留了一件斗篷。


  道隐探头望去,水势似乎更大了,根本看不到人的身影。


  他狠狠地在在栏杆上砸了一下拳头,鲜血四溅,可他不能停留,转身继续未完成的部署。


  事情已经如此,只能寄希望于在下游拦截。


  希望到时候拦截到的不是两具尸体,若最坏的情况发生,那他万死也不足!


  找不到人,这让卫永昌无比恐慌,曾经有流匪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曾经有盗贼在他的府上留下恐吓书信,他几时怕过?


  但此时,就是这样一条河流,让他真切地恐惧,她那样的柔弱,怎么禁得起水流的冲刷?


  水流的力量似乎越来越不可抗拒,他知晓已经要随水流从高处坠落,可他不曾怕过,因为苦苦追寻的那人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


  “智……瑶瑶……瑶瑶……”卫永昌张嘴喊她,被灌了一嘴的冷水,可无论他怎么喊,怎么叫,那个人就是不应,那个敢爱敢恨连他都敢杀的女孩,此刻闭上了她凌厉的嘴巴,那双动人的眼睛也是紧闭着的。


  扎进水里游了过去,刚触到智伯瑶的衣角,卫永昌惊觉身体不受控制,两人齐齐顺着水流跌落。


  费尽心思才抓到她的衣角,就这样又一次眼睁睁看着她再一次从自己手中溜走。


  每一个毛孔都在爆炸,头发发麻,体温骤降。


  一瞬间如同魂灵脱离了肉体,卫永昌似乎游离在半空,静静地看着这一对被水冲散的男女,江湖侠女,皇亲国戚,这些头衔什么用也没有,如此无力,如此无奈……


  一阵冲击,从身体各处传来,好像要生生把人的五脏六腑从胸膛里震出来,耳边是水流的肆虐,这一下撞击,让卫永昌眼前一白,昏死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卫永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住了,猛力地撕扯,要把上半截和下半截身子分开来。


  多年军旅生涯让他对危险由着非凡的警惕,摇了摇脑袋,他感觉清醒了不少。仔细一看,自己还在河流之中,不过是正巧卡在了一颗倒下的枯树枝丫上。


  智伯瑶呢?卫永昌四下望去,最终在枯树的另一头发现了那倔强的小猫。


  她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头发因沾了水而结冰,变得硬邦邦的,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立在她的头上,她也看到了卫永昌,两人没由来地笑了,笑彼此的窘态,笑自己。


  互相搀扶着从深陷的水中走出,智伯瑶一脚踩空,身旁的卫永昌搀扶了她一把,不料智伯瑶用力过猛,拽着卫永昌一起掉进水里。


  幸好此处水不算太深,两人掉进去不过是轻飘飘地浮起来。


  “不玩了。”大概是冷到受不了了,智伯瑶扯着卫永昌的袖子朝岸上走去,两人躺在地上,由着尘土沾身。


  阳光很足,晒得地面也有些暖意,对于一个穿着狐裘的人来说,这点暖意不算什么,但对于这两个冻成冰一样的人来说,这点温暖已然是奢侈的享受。


  “讨厌我?”卫永昌问。


  智伯瑶没有正眼看他,只是盯着天空飘过来的云彩:“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喝醉了失足掉下水。”


  没有人回答对方提出来的问题,因为答案已经很是明显了。“你为什么跳下来?”


  卫永昌笑了,却不回答。


  “再问你一次,为什么你跳下来?”智伯瑶问。


  卫永昌站起身来,从身上摸出一块坠子扔给她。


  智伯瑶伸手接住了,一个寻常的金坠子:“什么意思?”


  “也值些钱,当了吧,看这里应该出了京都地界,他们应该不至于这么快追来,你换些银子,做一身衣服先,别着凉了,再买些吃的,桂花糕不错,再买些傍身的武器,以防遇上什么,回头智府的人还有你师父问起来,我就说没有寻到你,算了,智府那边这么说,你师父那边,我还是不……”卫永昌背对着智伯瑶,絮絮叨叨地说着。


  忽然,卫永昌顿住了,一双瘦弱的臂膀,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一颗小小的头颅,靠在了他的后背上。


  “还有呢?继续说。”智伯瑶靠在卫永昌的背上,让他继续说。


  愣了两三秒,卫永昌慢慢推开了智伯瑶,对上那双水波流转的双眼,他只有心痛:“你走吧,以前是我妄想了,以为困住了人,就能遂了我的心意,是我痴愚。”


  “可是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智伯瑶仰头看他,上前张开双臂,要抱他。


  卫永昌后退一步:“不必装了,真的。”


  智伯瑶如同遭遇晴天霹雳,眼圈不由自主红了:“你以为,我骗你?”


  “我知道这些日子,是我做的过了,不然你也断不会走上这条路,这里水势如此湍急,跳下去九死一生,你还是跳下来了,我不知把你逼到这个份上,我也不知道我如此令人生厌。”


  智伯瑶要急死了,平生第一次如此跟人表露心迹却还被误会了,她要做到何种程度,对方才会信她呢?


  “从前,我以为我的师父疼我,可是他让我从刀山火海里滚过去的时候,从未关心过我是否会受伤,从前,我以为卫长阳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可是他让我从桥上跳下来的时候,根本不曾告诉过我这么做的风险,现在,我拿出了我的诚意,你却……”


  也许是上一次被伤的厉害了,卫永昌对她的真心吐露反而是一副轻飘飘的姿态:“你本来是无拘无束的性子,不必这样说着违心的话,走吧,现在天色还早。”


  智伯瑶气的小脸通红,但她不知道如何来证明自己的心意,从来没有人教她怎样对一个人好,除了偶尔在客栈里听到的风月故事,她再没有别的法子。


  “你要我证明是吗?”智伯瑶伸手解自己的衣服。


  看她如此举动,卫永昌的心被刺痛了一下,同样的花样一次就够了,对他的排斥和抗拒,他上一次已经看得清楚了,何况,她凭什么认为自己要的,只是春宵一度而不是共度一生呢?


  “别玩了,天冷,别着凉了。”


  智伯瑶最见不得别人质疑她的决心,卫永昌冷淡的反应激怒了她,手指已经冻得直哆嗦,衣带也被冻得难以解开,衣服冻得也是硬邦邦的一片,解开是极慢的,撕裂却也是做不到的。


  卫永昌狠狠心走了,他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不要回头,不再上当。


  但是,人心就是这样,如果能学会不爱,那以后就能少一些血泪,可惜人心学不会,人心要的,从来都是无休止的爱。


  卫永昌转身,回去,智伯瑶动作不快但也不慢,衣裙松垮地挂在身上,敞开了一片,看得到里面的亵衣,还有亵衣下包裹的玲珑身段。


  “你疯了?”卫永昌上前,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想要给她拉上衣服,但是眼神不自主被女孩柔美的躯体吸引,想要背过脸去,可她偏偏要走到他面前叫他看。


  叫他看她的决心,她的底牌。


  “嗯……”卫永昌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但他也听到了从自己喉头发出的低沉的喘息,越发急促的喘息,一只手在智伯瑶的带领下,踏入了那无人驻足的领地。


  就算智伯瑶脑子里没有那些陈腐教条的束缚,到底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她自己攥着的手,而后反而自己脸先红了,那是一双粗糙的大手,把她整个包了进去,完全不同的触感,滑过皮肤,激得一阵战栗,如同热流喷发迅速涌遍全身,如同什么东西,深深镌刻进她的生命,如同获得了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心里面是甜的。


  察觉那双大手似乎不安分,逗留片刻之后又在慢悠悠巡视自己的领地,她把头埋进他怀里,一双手臂箍牢了他的腰身。


  “别,别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