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几回魂梦与君同
作者:admin      更新:2023-03-15 15:36      字数:14502
  天际泛起了鱼肚白,一夜未眠的智仲灵溜出房门,看着四下无人,进了书房。


  她四下翻找着,一眼就瞥到两本书不在它们本该在的位置,拿起来一看,书下面压着两封信。


  智仲灵打开来,发现里面盖了永昌王的私章,看来应该是永昌王亲笔书信,一封是邀请智侍郎在茶楼共商大事,另一封上面写着“智伯瑶亲启”。


  给她的?她什么时候跟永昌王攀上了关系?智仲灵犹豫着最后还是打开看了一眼,上面写了一个地址,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智仲灵把书信内容记在心里,瞅准机会,又从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智老头也忍不住,拆开那信看了一眼,不过是个地址,但他还是记下了,差人着手去查。


  “瑶瑶,”智老头拿着那封信,推门进去了,“你可算回来了,把爹爹走急坏了。”


  智伯瑶躺在自己的床上,还是在发烧,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两只眼睁着,但是眼神却很涣散。


  “只是永昌王给你的信,要不要拆开来看看?”智老头献宝一样把信拿出来。


  但是智伯瑶连眼珠子也没有转一下。


  智老头心里犯了嘀咕,难道这两个孩子不是自己想的那种关系?这瑶瑶怎么听到有信,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不管了,先放在这里,这种事情急也是急不来的。


  “那爹爹先出去了,信呢就先放在这里,记得把药喝了。”智老头使了个眼色,音希赶忙端了药上前来。


  智伯瑶也不知道愣了多久,总算是回过神来,把那信拆开来,看完之后,双手都在颤抖,在这里就能找到师父吗?师父,你把我养大,我只有你一个亲人,可是为什么他们一出现,这一切都变了,你扔下了我,就像当初我的亲生父母所做的那样,是吗?

  “你说,是不是假的?”智伯瑶自言自语。


  一边端药端得手都麻了的音希以为是主子在问自己话,哪里敢不回答,可是主子这话也问的奇怪,音希只好支支吾吾回答了一句:“是不是假的,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问一问?”智伯瑶轻蔑地笑了,笑着笑着,忽然不笑了,“也对,没有别的法子,就只能问一问,把药给我。”


  音希递上碗。


  智伯瑶一口气就把药喝了个精光,要去见师父,肯定不能是这幅病殃殃的样子。


  “主子,这茶都凉了,我再给您换换。”道隐立于卫永昌身旁,说了一句。


  “哦,凉了吗?那你去换。”卫永昌看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道隐心里升起了几分担心,主子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一连几天了能不让人担心吗?至于卫永昌为什么反常,道隐猜得出几分,不就是一个智伯瑶吗?主子你何须如此?

  出了门,道隐越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但是又不好擅作主张,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师兄,你怎么看着如此心神不宁?”一个头从横梁上垂下来,正好对上道隐的眼神,道隐捂着心口倒退了一步。


  “怀慕,你怎么回来了?”


  巫怀慕从横梁上翻身下来,一头乌黑秀发被高高扎起,看着倒是很有精神:“执行完任务了,就回来了,主子他还好吗?”“你说主子?”道隐眼珠子一转,“这里有个任务要派给你……”


  “怎么去了这么久?”卫永昌揉揉自己的太阳穴,问道隐。


  道隐恭敬地站在他一侧:“智姑娘看着已经好了很多,刚才她去找方无隅了,她……”


  “啪”的一声,茶盏碎了,是卫永昌扔出去的。


  “我好像没有让你汇报她的行踪吧,你怎么敢擅作主张!”


  道隐垂头跪倒:“属下知错,甘愿受罚。”


  “你……”卫永昌看他如此干脆利落地认错,倒也不好说什么了,道隐能这么做,也是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吧。


  “你看出来了?”卫永昌问。


  “只是自从上次之后,您一直心神不宁,属下没办法,让师妹去跟着她。”道隐如实说。


  “那方无隅那边呢?”


  道隐:“他早些时辰已经离开了,说是为您处理一些事务。”


  “他这算无情吗?智伯瑶可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弟。”


  道隐:“属下不敢猜测。”


  卫永昌眯了眼睛,道隐不敢猜,是因为心中有了定数,智伯瑶不过是方无隅手里的一枚棋子达到了目的就不再珍视,可智伯瑶却浑然不觉已成弃子,一心以为师父是对她最好的人。


  “派人看紧她吧。”


  “是。”


  智伯瑶在门口徘徊了好久,才终于有勇气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陈设很雅致,看得出来是师父的风格。


  智伯瑶缓缓走着,脚下的雪“嘎吱嘎吱”响着。


  身后又走来一人,也踩出了一行脚印,来人紫袍高冠,一身狐裘,看着贵气逼人。


  “姑娘也是来找方先生的吗?”


  智伯瑶回头看了一眼:“我们认识吗?”


  卫长阳:“从今天起,就算是认识了。”


  “我不喜欢不诚恳的人。”智伯瑶眯缝了眼睛,她看人,能看到人的心底里去。


  “那姑娘是怎么想的?”卫长阳不肯定,也不否定,静静等着智伯瑶的回答。


  “长阳王,你的定金我会退给你的,那桩买卖,不干了。”智伯瑶说的自然是金主买凶杀卫永昌的那桩买卖。


  “姑娘爽快,我也不多绕弯子了,”卫长阳走上前,“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反悔了?是我那皇兄令姑娘神魂颠倒了?春宵苦短……”


  “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智伯瑶瞪了他一眼。


  卫长阳:“我知道,知道没有什么事姑娘你不敢做,只是有一句话,我要送给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你师父借着你的关系接近我皇兄,现在你又不跟我皇兄好,你说方先生会不会想除掉你?”


  智伯瑶怒视,手里已经握上了匕首。


  “我知道姑娘什么性子,句句可都是肺腑之言,”卫长阳靠近,掸了掸智伯瑶的肩头,“雪落了,别着凉。”


  智伯瑶愣住了,上一个这么温柔给自己掸雪的人还是师父,可惜,师父现在也不理自己了。


  “要是想通了,跟我!”卫长阳说,“我能让那些欺骗你的人,都付出代价。”


  智伯瑶拍掉卫长阳的手,转身离开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丢丢动心了。


  茶楼之上,智老头已经等候多时。


  走廊上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智老头探头看去,是一个穿了黑色皮袄,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他立马起身迎了上去:“王爷,请。”


  由着身边的人将皮袄褪下,将手靠近暖炉,卫永昌这才正眼看了智老头:“以侍郎的才华,在这位子上耽误了十几年,也真是可惜了。”


  “哪里哪里,不过是无用书生,不值一提,倒是这多年为官,到底是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想着要找个可靠的人才敢讲出来。”


  卫永昌:“哦?那是什么人,让侍郎如此惧怕?难道连本王都收拾不动他?”


  “这事儿,说起来,倒也容易,就是一些长阳王和他的党羽一些见不得人的事罢了……”智老头慢悠悠地说着,看到面前的卫长阳有兴趣,便继续讲了下去。


  “想不到竟然有这种事情,我皇弟犯下的罪也真是不轻,难怪侍郎如此谨慎,本王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你说的这些,对本王来说,可真是雪中送炭,”卫永昌特意加了一句,“日后大事若成,可要好好重用你。”


  “王爷言重了,”智老头嘿嘿一笑,“我年岁大了,也就图个安安稳稳,只是最近我那大女儿,染了风寒,久治不愈,实在让人担心。”


  智老头语气之间是要结亲的意思,但是他太过着急了,惹得卫永昌有些反感,他仰头一笑,让身旁的人捉摸不透。


  告别了智老头,卫永昌坐了轿子回府,脑子里想的只有智伯瑶,他恋慕她不假,他也真的是为她茶饭不思,可是人家摆明了不喜欢自己,有什么意思呢?倘若真能携手共度一生也是极好,但若是不能呢?


  智老头也有些郁闷,王爷你看小女都跟了你,你还不认?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不过,智老头的眼底闪现一丝寒意,再等等看,若是智伯瑶让卫永昌忌惮,那就杀了她,若是两人真的是情比金坚,再提婚事倒也不算晚。


  第十九章妾似琵琶斜入抱,任君翻指弄宫商


  智夫人这两日一直难以入眠,想了许久,还是不妥。


  智伯瑶跟人厮混,智夫人一直想要把这事儿传出去,只是转念一想,坏了智伯瑶的名声不要紧,就怕落一个家风不严的名声连累了灵儿,不能坐着等智伯瑶显怀了,自己要先行一步。


  “你说这女子最怕什么呢?”智夫人一边坐着女红,一边自言自语。屋外传来了一阵女人凄厉的尖叫,就算智府高墙大院,那声音还是传了进来。


  “去看看,出了什么岔子?驴叫一样,惹人心烦。”智夫人遣了自己身边的丫鬟前去查看。


  不多时,那丫鬟回来了:“禀夫人,街角的刘二在打他家婆娘。”


  “刘二?每天来送菜的那个?”


  丫鬟点点头:“是的。”


  “那小伙子看着老实本分,两人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丫鬟压低了声音:“夫人你有所不知,刘二他婆娘偷汉子了!”


  “咦,这种事情可不能瞎说。”


  丫鬟瞪大了眼睛:“这可不是我瞎说,姐妹们都知道的,以前就听人传过风言风语,我还不信,那刘二也不信啊,可这次不一样了,那婆娘跟她的野汉子正在炕上干那事儿呢,被刘二撞个正着,那婆娘衣服都没穿呢,就被刘二扔出来了,还有她那野汉子,两人赤条条的,被大伙儿围着打呢!”


  “被抓个正着啊!”智夫人喃喃自语,忽然计上心头,既然你智伯瑶的汉子不露面,那我就给你找个汉子来,捉奸拿双,到时候你可就是不走也的走,到时候看热闹的都是自家人,把嘴巴堵得严实点倒也容易。


  “是啊,两人干的那动静,那叫一个荡,刘二还没进屋呢就听到了,一脚把门踹开,两人竟然还没发觉,您说说这荒不荒唐!”


  “行了,小小年纪的,嘴里说些什么呢,也不害臊。”智夫人一拍桌子,“我们智府,可跟外面那群粗人不一样,以后谁也不许说这件事了!”


  “知道了,夫人。”


  “你们都下去吧,我乏了。”智夫人遣散了下人,偷偷摸摸地从自己的头上扒下簪子,打开了床下一只箱子,里面装着些银票和碎银子。


  “这些年我的积蓄可都全在这儿了,”智夫人抚摸着小金库,到底还是咬咬牙,狠下心来,“可要找个合适的人才好。”


  大家夫人,再怎么足不出户,手上也总有些旁门左道的法子,当年赶走智伯瑶她娘曾用过一次,没想到如今因为智伯瑶,还要再冒一次险。


  智夫人特意嘱咐中间人:“找个身手好一点儿的,动作要利落。”


  中间人不耐烦:“夫人若是信不过我,去找别家就是。”


  “哪里是信不过你,就是想要多提醒两句,”智夫人说,“小心驶得万年船,那丫头习武,身边带着一把非明刀,那刀有半个人高,吓人的很,虽然她最近身子不舒服,可还是不能大意。”


  “放心,我这里绿林好汉、采花大盗,各个都是顶尖的高手,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得了中间人的再三保证,智夫人这才踏踏实实回家去。


  “你过来,”智夫人对自己的丫头招招手,“把这些送给外面巡夜的家丁,让他们早些休息吧,今儿个天气又冷了些。”


  “是,夫人。”丫鬟抱着那坛酒退了下去,心里泛着嘀咕,夫人今天可真是善心大发啊。


  智夫人趴在窗边,看着丫鬟办完事,这才放心下来,她的脸映照在铜镜之中,扯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智伯瑶,过了今天,我到要看你还怎么横着走路!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寒潮来临,关门关灯!”


  智夫人听更夫打更,知晓已经是三更时分,于是吹灭了蜡烛,翻身上床。


  吹灭蜡烛,这是提前约定好的信号,烛火一灭,意味着动手。


  智夫人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她仿佛已经听到采花贼踏在屋顶的瓦片上急急而来,她好像已经看到智伯瑶被人发现衣不蔽体地躺在地上,斗不过我的,终究是斗不过我的!

  智伯瑶还未入睡,她烧退了些,却还是头疼的厉害,枕边摆着前些天师父留下的瓷瓶,里面装的是让人安眠的药粉,但是智伯瑶不舍得拿出来用,只是摩挲着瓶身,听着漫漫长夜一点点流逝。


  不对,有人!

  猎人终究是猎人,对危险的嗅觉从来都不会消失。


  急促的脚步声从屋顶传来,虽然来人轻功了得,却还是不可避免发出声响。


  来的是谁?智伯瑶不敢停留,拿起匕首翻身滚落到屋角,竖起了耳朵仔细听。


  那人从屋顶下来了,走到了窗前,从衣兜里掏出什么。


  窗户纸好像被捅破了,一根香从破洞里面伸了进来,顶端还在烧着,那暗红色的火星,在黑暗中尤为明显。


  智伯瑶也算是老江湖一个,她立马认出这是采花贼常用的伎俩,立即屏住了呼吸伺机而动。


  过了一会儿,香灭了,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颗石子被扔了进来。


  这是投石问路,试探屋内的人究竟有没有睡着。


  智伯瑶在心里冷笑,这种技法,看来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贼,敢动到姑奶奶头上来了,那你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呢!


  投石,没有动静。


  门被推开了更大的一条缝,一条黑影闪进来,把门关上了。


  “什么,你说你是被人打伤了?”道隐看着受伤回来的师妹巫怀慕,心里闪过一丝阴云。


  巫怀慕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我本来听从命令,暗中保护智姑娘,但是方才,一人潜入智府,直奔智姑娘的房间,我同他交手,被刺伤了。”


  “身手如何?”


  巫怀慕:“武功不差。”


  没有声张,是因为智府那些家丁根本不是此人的对手,大肆张扬这事儿,对智伯瑶的声誉也是没有好处的。


  “我去一趟,”道隐越发觉得事情严重,“你照顾好主子,让守夜的士兵们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来!我可不希望看到主子有什么闪失。”“那这件事,要告诉主子吗?”


  道隐说了一声“不必”,就闪身消失了。


  这边,智伯瑶看着采花贼一点点靠近床边,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等待最好的时机。


  还要三步,这采花贼再向前走三步,就是最佳的出手时机。


  生病了就是麻烦,连教训一个小毛贼都要如此小心,真是对不起自己的一世英名,智伯瑶两只眼睛盯着那人的步伐,脑海里想着一会儿是要把这人开瓢还是直接阉了的好。


  一步,两步,这第三步却迟迟不肯踏出。


  智伯瑶盯着那条不肯落地的腿,觉得事情好像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抬头,正对上那采花贼的眼睛,他的眼睛很亮,好像早就知道智伯瑶躲在一旁伺机而动,而他只是配合着智伯瑶出演了一场大戏。


  被你发现也无所谓,那就正面对上吧!

  智伯瑶要出手,这才发现自己低估了面前贼人。


  “是不是发现你动不了了?”采花贼压低了声音,走到智伯瑶的面前。


  智伯瑶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身体好像被冻住了,越是要发力,浑身就越是乏力。


  “这下可是阴沟里翻船了。”智伯瑶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盯着来人。


  “这么美貌的姑娘,舞刀弄棒的是要做什么……”贼人把智伯瑶手中的武器夺下,“我这里可有更好玩的。”


  一阵热气哈在智伯瑶的耳边,让她没由来地战栗。


  “你是受雇于人?”智伯瑶问。


  贼人不答,只是将智伯瑶抱上床去,抚摸着她的面庞:“这次我运气不错啊。”


  “对方出多少?我出双倍的价钱。”智伯瑶冷笑一声。


  如果笑声能杀人,面前小贼早已经死过一万次了。


  “出来混的,总是要讲究一些道德,你说呢?”


  智伯瑶瞪他一眼:“做贼的讲道德,当婊子的跟我谈忠贞?放开我,然后你拿钱走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要是不,后半辈子,我会让你知道仇家满天下的滋味。”


  “哟,还敢威胁我,了不起,了不起,”采花贼嘴上说着害怕,可那双手却出卖了他最真实的想法,“以为你是方无隅的徒弟我就会怕你?”


  “不过是为了钱给人卖命卖身的小丑,你有什么资格……”智伯瑶轻蔑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中断了。


  一记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她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还从来没有人能打我,从来没有……


  “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本来是冲着钱来的,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不让你在我身子底下百般求饶,我就跪下来喊你奶奶!”采花贼开始动手脱衣服,自然是先脱智伯瑶的。


  解开外面的单衣,那双蛇一样冰凉的手在她身上游走着,不是为了取乐,单单是为了羞辱她。


  智伯瑶盯着那人看,咬紧牙关,不露出一丝怯场,可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在失去了对一切的掌控之后,心底里的脆弱完全地暴露了出来,她能打,她骂人,可她终究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她肩上扛得动偃月刀,她背上添了几道疤,她都能咬牙走下去,只要她知道有人在背后默默看着她。


  现在呢?她背后的守护者还在吗?


  师父,你还在吗?徒儿知错了,所以徒儿付出代价了,这代价还不够吗?


  “嘤咛”一声,从智伯瑶的嘴里发出来,她想咬紧牙关的,可是这身子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


  “原来这样你就爽了?嘴上不是很硬的吗?这个地方是吗?”黑影一双大手,完全地覆盖过来,一开始是轻抚,渐渐地动作就粗暴起来,“当婊子的还跟我谈忠贞?你这小蹄子叫的可真浪。”


  白日里强硬的盔甲已经出现了裂痕,在黑夜里,那个脆弱的灵魂失去了盔甲的庇护,完全地暴露出来自己的柔软。


  原来终究是会感到害怕的。


  原来自己始终是一个人,从前被生身父母抛弃,现在师父也不要自己了。


  原来自己还是那个害怕黑夜的女孩,在落雪的冬日里光脚走一夜也不会有人理睬。


  喧嚣是别人家的,灯火是别人家的,温暖也是别人家的。


  “你可真是又大又白,”黑影贴着智伯瑶的耳朵说,“我给你揉揉,就更大了……”


  这小贼还没有解开他的面罩,可即便是隔着面罩,智伯瑶都能感受到他皮肤的热度,他高涨的情欲。


  第二十章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你瞧你,不也是想我了吗?”


  智伯瑶只觉得一阵无名热流自小腹涌起,在全身乱窜,“下流!”


  “不胜荣幸!”黑影翻身上来,将智伯瑶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身上衣服还是穿的好好的,只把裤子褪下一截。


  智伯瑶身体一阵颤抖,因为药物作用,也因为害怕,一条蛇正抵着她,那么烫,那么丑陋,蛰伏在草丛里伺机而动,要把她吃掉,要把她毁掉,要把所有的尊严和骄傲撞击个粉碎。


  “现在知道怕了?”小贼笑笑,“放心,我会好好疼爱你,让你软成一滩的。”


  智伯瑶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就能把那些丑恶隔绝在外,闭上眼睛,就不会看到自己被药物驱使着迎合这小贼的丑态,闭上眼睛,梦里她不是一个人。


  “咚”的一声,屋外传来动静。


  小贼敛了沉重的呼吸,趴到窗边去看。


  没发现什么异常,他转身朝床走去,一只手忽然从窗子外面伸了进来,锁死了他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来。


  采花贼挣扎无果,被生生从窗户拖了出去。


  两声闷响,一阵犬吠,然后就没了动静。智伯瑶睁开眼睛,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好像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有人在敲门,小声问:“智姑娘,你还好吗?”


  我很不好,非常不好,可是智伯瑶什么也不想说,于是就什么也没说。


  那人似乎很担心,推门走了进来,走近床边。


  这样的身法,来自道隐,那个总是跟在卫永昌身后像是一条狗的侍卫。


  道隐看到面前一幕,虽然吃惊,但没有过分表现出来,他扯过被子,盖在了智伯瑶身上。


  智伯瑶刚刚受了惊吓,心底对于男人的靠近到底是有几分抵触的。


  道隐又是个不会伺候人的,笨手笨脚的,自小就是跟一群大老爷们儿混在一起,盖被子时力道重了些。


  智伯瑶被吓到了,失去理智一般尖叫着:“走开,不要靠近我,滚!”


  道隐也没料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一边手忙脚乱把被子盖回去,一边说:“马上走,别喊,别喊。”


  谁料他的安抚像是起了反作用,智伯瑶情绪越发激动起来。


  道隐琢磨着点个穴道让她睡过去就清净了,但此时智伯瑶身体已经可以动弹了,怎容许道隐摆布自己。


  两人缠斗起来。


  声音不大,却足以吸引好奇的人。


  屋外一人翩然而至,推门而入。


  “我倒要看看这是谁家的小贼,半夜闯入!”来的正是卫长阳。


  道隐心叫不好,他不管怎么说,都只是自作主张出来替主子办事的,卫长阳是皇族,他打不得,自己若是被识破了身份,传出去也不好,能做的,只有狼狈逃跑。


  “我当是谁,原来是我皇兄的走狗。”卫长阳见道隐跑了,并没有追上去,既然已经看穿了对方的身份,其余的已经不重要了。


  “今天可真是热闹……”智伯瑶缩在地上,药效这时才见威力。


  “那在下就得罪了。”卫长阳上前,把智伯瑶搀扶起来。


  他长得雌雄莫辩,身材也不像寻常男子那样宽阔,智伯瑶对他的抵触,莫名少了几分。


  站起来走了没两步,智伯瑶两腿发软,卫长阳伸手去捞,力气猛了些,把人按进了自己怀里,智伯瑶耳朵趴在他的胸腔上,听到里面一颗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着。


  “我没料到你这么轻,适才手重了。”


  “你这个家伙,平日里惹人生厌,却是花丛老手,怪不得智仲灵那么迷恋你。”


  卫长阳将她放在凳子上:“你可坐好了,要是再倒了,可没有人来扶你了。”


  智伯瑶:“那你呢?你要去哪?”


  “跟佳人有约,若不是为你路见不平,我早就温香软玉在怀。”


  智伯瑶:“那你怎么不留下来?一样的。”


  卫长阳打量她一眼,见她双颊绯红,知她神志终究是有些不清:“留下来倒也可以,你在凳子上坐,把床让给我。”


  “就不能一起睡吗?”


  卫长阳假装被吓到,后退一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再怎么犟,他还是被智伯瑶拉到了床上,两人盖了一床被子。


  卫长阳拼命向床的一头缩去,智伯瑶把他拽了回来,拉着他的胳膊,抱在怀里。


  “我看那个药效很快就过去了,要不你老人家把我放了得了。”卫长阳不从。


  智伯瑶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你就没什么要做的吗?”


  “那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智伯瑶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说话了:“大概是希望你抱着我吧。”


  卫长阳“哦”了一声,僵硬地张开手臂,把智伯瑶按在怀里。


  没有情欲,没有杂念,两个人躺在床上。


  “我总想着有一个你这样的妹妹。”卫长阳忽然笑了,“算了,有个妹妹也不该是你这样的。”


  “你有妹妹?”


  “我也说不清的,大概是没有的。”


  智伯瑶:“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这算是什么回答?”


  卫长阳闭上眼睛,旧日记忆袭来,狂奔的马车,飘动的车帘,飞溅的鲜血,原以为可以忘记,但是怎么会忘记。


  “感觉好点了吗?”


  智伯瑶:“多谢,去陪你的佳人吧。”


  “之前那桩交易取消了。”


  智伯瑶惊讶,转头看他:“你不要杀他了吗?”


  “自然是要的,不过该换人来做这件事。”智伯瑶:“你觉得我不能?”


  “你能,但是有人不希望你这么做。”


  智伯瑶:“你说的是师父。”


  “他是怎样成为你师父的?”


  “大概也记不清了。”


  卫长阳笑笑,也不再多话,每个人都有所保留,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


  “我师父讨厌我吗?”智伯瑶把自己的心底话问出来了,平常她是不会这样做的。


  “想要你师父像从前那样对你好,依我来看,两个法子,爱上我皇兄,或者爱上我。”卫长阳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说来说去,你就是要告诉我,师父唯独不要我爱他。”


  卫长阳:“爱上皇兄,他高兴了,自然也会给方无隅一个位子,然后大家都高兴了。爱上我,皇兄要杀我,方无隅帮着他来杀我,皇兄自然也会给方无隅一个位子。”


  “师父不是那样的人,他才不在乎那些虚名。”智伯瑶不承认,也是因为她不愿意深入去想师父究竟为什么收养她。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卫长阳要做的就是等,等这些话在智伯瑶心里发酵。


  “五更天了。”


  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儿,智伯瑶“蹭”地一声坐了起来:“不对!”


  卫长阳被她吓了一跳,也坐了起来:“哪里不对?”


  往常这时,音希早已经来服侍她洗漱了。


  可今天,一切太过安静了。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灵儿?”


  卫长阳被子一掀,就要夺门而出。


  却又退了回来:“我不能这么出去。”


  毕竟是大白天的,他一个外人,根本不方便这么堂而皇之出现在智府,还是从小姐闺房里走出来。


  “别吓自己了,发生什么还不一定呢。”智伯瑶伸个懒腰,“趁着天色尚早,你走吧,有什么消息会告诉你的。”


  卫长阳只能接受这个提议,咬咬牙走开了。


  智伯瑶把屋内打斗痕迹收拾好,瞥向那床凌乱的被子,昨晚上一定是昏了头了,才会拉着一个男人的手,又或许,自己只是太寂寞了,而那人是唯一一个可以给予她纯粹温暖的人。


  出门去,仆从们一个个行色匆匆不敢多言。


  智伯瑶叫住其中一个:“我问你发生什么事了?”


  那丫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知,奴婢真的不知二小姐的屋里发生什么,还请大小姐不要再问了。”


  “行了,你们下去吧。”智伯瑶摆摆手让她们走开了。


  难道真的是智仲灵出事了?

  来到院外,老远就听到智夫人歇斯底里的哭声:“作孽啊!我可怜的灵灵。”


  “行了行了,闭嘴吧你,还不嫌事儿大吗?”这是智老头的震怒。


  智伯瑶走进去,有家丁拦她,拦不住。


  智伯瑶走进屋里去,扫了一眼,智老头站在桌边,智夫人抱着女儿坐在床上抹眼泪,智仲灵一双眼睛大而空洞,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智伯瑶心里明白了几分。


  智夫人正在伤心处,也没空跟似乎是来看笑话的智伯瑶斗嘴。


  智伯瑶抬脚要走来着,但转念一想,昨晚上是自己拉住了卫长阳,不然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关心一下智仲灵,还是有必要的。


  智伯瑶也是个嘴笨的,快人快语怼人还成,安慰的话可就不怎么中听了。


  “吃猪蹄吗?每次我心情不好都来一碗。”


  智仲灵好像暂时灵魂附体,眼神里有了一丝光亮,但是转瞬即逝。


  让她回神的不是猪蹄,而是智伯瑶身上那一股熟悉的香气。


  智伯瑶却误会了:“吃吗?叫厨房给你做。”


  智夫人放下女儿上来就要跟智伯瑶拼命,差点抓花她的脸:“你说谁是浪蹄子呢?”


  智伯瑶差点气的当场掀了桌子,这都哪跟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