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之坐直身体。
  他跟晨星用不着,可不代表别人也用不着啊。
  莫如之舔舔嘴唇，摸着砰砰加速的心脏。从昨天到方才，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没一件能让他这么紧张。
  他换了个坐姿,手指动了动，最后按在视频通话上。
  按下的时候,莫如之咳嗽两声清清嗓子。
  仿佛过来很久，视频才接通。
  “喂,之之啊。”视频那头的张阳声音压得极低，看动作好像趴在地上往外爬,不仅如此,还时不时往后看两眼看两眼的,就跟做贼一样。
  莫如之手托着下巴,好笑道：“老爸你这是在干嘛？”
  张阳立刻手指放在唇前，“嘘，小点声。你妈刚睡着。”
  他爬到门口，伸手握住门把手，轻轻打开，出去后，再轻轻关上,确保在此过程中没有超过二十分贝的声音。
  张阳从地上站起来,用手擦了把汗,对手机那边的莫如之道：“你等我会儿，我先去喝口水。”
  “你去吧,我不着急。”莫如之看着屏幕里的张阳喝水。张阳放下杯子的时候,杯子碰在茶几上发出一些声响。
  张阳激灵一下,差点将杯子给扔出去。
  他回头盯着房门,等了会儿，没听到什么动静后，才松了口气。这回放杯子的时候手极轻，仿佛他放的不是杯子，而是易碎的名贵珠宝一样。
  等张阳大头出现在屏幕中时，莫如之笑着揶揄道：“老爸，你怎么跟做贼一样。这也太小心了吧。”
  张阳抽了张纸擦擦额头脖子上的汗，小声道：“不小心不行啊，要是把你妈给吵醒，一折腾又是一宿。”
  “太可怜了……。”莫如之的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脸上写满幸灾乐祸。
  “差不多少得了。”张阳又往后看了眼，揉揉鼻子，眼睛看向其他地方，“那个，你知道了……”
  莫如之无奈道：“……你都这么发了，我还能不知道么。”
  张阳抓抓脑袋，还是不敢看莫如之，“你，你们是什么想法？”
  莫如之耸耸肩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只要是你们真的经过深思熟虑后做下的决定，而不是一拍脑袋决定的，我都支持你们。”
  张阳“唰”的眼睛亮了，“你放心，我跟你妈想了好久。”
  莫如之喃喃道：“只希望你们别后悔。”
  小孩子是那么好养的？这两口子也就体会过三四年养孩子的艰辛，后来这么多年，有他带着，两人就没怎么让他们操过心。之前过得什么日子，他们早就忘了。
  如果他们以为所有的孩子都像他们俩这样好拉扯，莫如之只能给他们点蜡。
  张阳：“之之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莫如之抬眼道：“没什么。我这里没问题，晨星那还是由你亲自跟他去说。”
  一说到张晨星，张阳的情绪瞬间落寞下来。
  “我倒也想亲自跟晨星说，唉……”
  “……”莫如之僵在那里，似乎晨星已经自由的事情，爹妈还不知道。
  莫如之试着问道：“老爸，晨星没给你打过电话？”
  张阳猛地抬头，屏幕里的脸瞬间放大，“晨星给你打了？”
  莫如之：“……没有，我就是问问。”
  “哦。”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突然一声叫声打断沉默，“张阳！”
  张阳立刻道：“老婆，我喝水呢。马上就回屋。”
  回答莫静怡后，张阳以极快的语速低声道：“这几天有事你给我打电话就行，别给你妈打。她现在情绪不稳定，看个动画片都能哭半天，你可别把她给惹哭了。”
  屋里的莫静怡喊道：“你跟谁说话呢？”
  张阳高声道：“我刚才不小心碰了下手机，是手机里的声音。”
  “你快点回来！”
  “就来就来。”
  莫如之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张阳回了个“加油”的手势，视频结束。
  关掉张阳的简讯，莫如之刚要去联系张晨星，就看到张晨星联系他了。
  莫如之拨了回去。
  “哥，你……刚才给爸打电话？”
  莫如之把他手机放到桌子上架好，身体往前趴，闻言，笑着伸出手摸摸手机，“真聪明，来来，让哥哥摸摸头。”
  张晨星面无表情看着他。
  莫如之“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唉，都这么大了，还是不禁逗啊。
  “我刚才的确给老爸打了个电话。电话内容，我估计你也能猜得出来。你是怎么想的，跟我说说。”
  张晨星微微侧过头，看着远处，道：“我没什么想法。”
  莫如之提议道：“要不你去照镜子，看看你这张脸。”
  那脸拉的比那些弯角马都要长了。
  张晨星张张嘴又闭上，闭上又想说，反反复复。
  看的莫如之心里酸酸的，“晨星，如果你觉得现在接受不了，那你就先别跟他们联系呢。而且，你还有我呢。我永远都是你哥哥，永远最爱你！”
  莫如之话音刚落，方才还神情低落的张晨星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莫如之看到这一幕，不由哑然失笑，“有没有搞错。要不要我给你写个保证书啊。”
  张晨星就当没听到，“我会自己跟爸妈联系。”
  “好。”
  说完这事，张晨星问道：“你在那边怎么样？”
  莫如之笑了起来，“都挺好，吃得好睡得好。”
  张晨星点点头，“那就好。”说完这句，张晨星绞尽脑汁想找话题，可奈何从小就话少。
  莫如之看出他的纠结，在屏幕前晃晃手，引起张晨星注意后道：“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哦，对了，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正式开始选拔了。有时候会收手机，如果你一时没联系到我，不要慌。”
  “嗯。”
  挂了视频后，张晨星刚才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从有记忆开始，莫如之就陪在他身边。张晨星对于几个月后，他的父母会多一个孩子，并没有太多想法，他们两个人开心就好。
  让他烦躁的点是，几个月后，莫如之就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哥哥了。一想到，以后的某一天，莫如之会像哄他一样，哄未来的弟妹。原本全部给他的爱，分出一半给别人。他就非常非常不是滋味，就跟喝了一桶醋一样。
  张晨星知道这样的想法太幼稚了，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有了莫如之的保证，即使知道孩子生下来，莫如之不可能束手旁观，张晨星心里也舒服很多。
  那边张晨星安稳的睡着了，这边莫如之靠在椅子上，望着漆黑的天空，半天无语。
  搞了半天，张晨星这小子不是吃爸妈的醋，而是吃他这个哥哥的醋。
  不过想想也是，相比那俩甩手掌柜，他才是真的又当爹又当妈又当哥。
  莫如之摇摇头，又是好笑，又觉得心里暖暖的。
  莫如之打开窗户，温热的风吹进来。
  望着天上的月亮，他做出了决定。
  ……
  “才这么长时间你就做出决定了？要不你再回去考虑考虑。”陈扬没想到他这屁股还没坐热呢，莫如之就跑过来。开始他还有点激动，以为莫如之答应了。没想到，竟然是来拒绝的。
  明明，不久前，莫如之还说要好好考虑考虑的。
  不会是欧阳那家伙，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私底下跑去找莫如之了吧。
  不行！他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陈扬苦口婆心劝道：“如之，你可不要被欧阳说动，别忘了他虽然说给你提供全部修炼资源诱，但那是有前提条件的。北河省武道学院连一流武道大学都算不上。你在那里，根本学不到什么东西。你在那简直就是白白浪费四年时光。虽然资源珍贵，可时间更珍贵。”
  莫如之摇头笑道：“陈大校你误会了，我之所以选择武厅，不是因为这个条件，而是因为我自身的原因。”
  “什么原因你说说？”陈扬还是有点不忿。
  莫如之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陈大校身为武军，常年驻守时空裂缝，应该更知道未来形势不明。我不希望某天我从异界出来，却发现我的家已经被异兽淹没。”
  原来是因为家人。
  陈扬松了口气道：“这你不用担心，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我们能将你的家人接到军属区，那里非常安全。”
  莫如之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希望在我的家人遭受危险的时候，我能第一时间赶到他们身边。”
  莫如之迎着陈扬的目光坦然又坚毅，“我练武就是为了保护我的家人。如果到时候，我连我的家人都保护不了，我练武还有什么用！”
  陈扬又劝了两句，莫如之决定依旧不变。
  陈扬眉头紧锁，语气开始变得生硬，“如果没有大家，何来小家。莫如之，你现在的想法太过狭隘！”
  莫如之挂在唇边的温柔笑意消失，眼神冷了下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
  莫如之站起身，道：“告辞。”
  陈扬伸出胳膊，挡住他的路，“你要去哪？我话还没说完呢！”
  莫如之笑容瞬间消失，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陈扬心头一颤，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被无匹的剑意锁定，陈扬心惊胆战，脸色苍白，噤若寒蝉。
  莫如之见此，冷哼一声，撤去剑意，转身离开。
  门“碰”的被关上，陈扬腿一软坐在椅子上，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好半天才缓过来。
  莫如之的剑意怎么比两个小时前，还要恐怖的多。一定是莫如之之前保留实力了，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绝对不是在短短两个小时内，他的剑意又精进了。
  一想起刚才自己说了什么，陈扬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即使莫如之年纪尚轻，即使他总是脸上挂着笑，看起来很温和，但能在这个年纪掌握了剑意的人，那能是他摆弄的了的么？！
  他竟然脑袋不清醒，把莫如之当手下训斥……陈扬捂住脑袋□□一声，他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唉，这下子完全将人推到武厅那边了。
  出了陈扬办公室后，莫如之表情就恢复过来。
  莫如之其实对陈扬没什么恶感。不仅没有恶感，而且对他们这种舍己为国的态度，欣赏甚至是敬佩的。
  因为有他们这种舍弃自身、时刻准备为国赴死的人在，身后的国家才会如此安稳。
  或许以后，莫如之也会有如此境界，但是抱歉，现在的他，还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