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3-01-04 18:05      字数:6335
    一场闹剧结束, 回去的路上沈煊轻轻靠在车上,脑海中不由回想着今日宴上种种。太上与贵太妃二人行若一人的默契,吴王殿下藏不住的志得意满, 还有席中那双隐含笑意的眼睛………


    此般种种一一在脑海中闪过。


    现如今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借由婚事, 吴王怕是要与以吴家为首的江南世家正式联合了。这段时日, 朝中怕是不会太平。


    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的。


    沈煊睁开双眼,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 神色反倒更为沉重了些许。一旁的顾茹见此不免更添几分担忧。


    “相公, 妾身觉得, 今日席上那位吴家姑娘怕是………怕是在刻意激怒于郡主。”


    再想想方才的“意外赐婚”,顾茹总觉得有些太过巧合了些,只是那可是安华郡主, 他们居然也敢这般设计吗?还有打从宴席一开始, 眼瞧着郡主便有些不大待见那位, 看对方的眼神儿,就像是有什么脏东西一般。


    顾茹将席上种种一一道来, 沈煊听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今日那两人怕是早早便掺和在一道儿了,却不知为何漏了些行径转而被郡主所发现。再想想殿下那性子, 怕是当时双方必是结了仇的。


    至于瑾瑜兄之事, 未尝不是对方想借此拿了郡主府的把柄让其不可在外声张,至于是否陷害成功反而并不重要。否则当日谢兄之事,估计早早闹得沸沸洋洋了。


    甚至今日还能用它激怒一把郡主,达成当真可谓一箭双雕。


    对方唯一错估之处,怕只有安华郡主本人了。谁能想到,对方当真如此不给面子。


    这顿鞭子, 打的可不止是吴家的脸面………


    “郡主今日这般行事,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一旁的顾茹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虽说那位吴家小姐着实可气,可这无故殴打官家小姐怕也是不好收场。冷静过后,顾茹不禁有些担忧。


    沈煊对此却是轻轻一笑,

    “夫人可觉得郡主当真是那不顾后果之人?”


    能得两代帝王恩宠之至,便是有先人之因,郡主本身也绝不容小觑。


    帝王之家的恩与情,最是难续不过。


    顾茹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日早朝,

    以吴家为首,弹劾郡主的折子几乎堆满了案头,便是谢家同长公主府都没能幸免于难。


    沈煊刚想出首,便见一人已经大步迈出,正是如今的御史中丞魏实无疑。也是这日,沈煊再次见到了这位魏榜眼,不对应该是魏中丞的极辨之能。


    能硬生生的将一场单方面的虐打掰成女儿家的打闹,其言辞之凿凿,几乎要将敌方辩友气的当场吐血三升。若不是沈煊当时本人就在现场,说不得也是要信了的。


    只见魏御史一脸肃容,一张国字脸上端的是正气凛然,仅仅脱罪还不够。末了还要弹劾吴大人管教不严,致使吴家女公然挑衅皇家郡主,冒犯皇室威严。


    “陛下,吴大人身为朝中一品大员,堂堂内阁辅臣,上不体君王之烦忧,下不聆黎民之难言,反倒为着女儿家打闹一事于朝堂之上大动干戈。纵容其女冒犯郡主,无视皇家威严,且无半分悔改之意。”


    “古语有云,修身齐家方可治国平天下。然今吴大人今其身不修,齐家不平,如何能为君解忧,如何又能觍居于阁臣之尊………”


    “魏大人所言有理……”


    “臣附议……”


    “臣附议……”


    陆续又有众清流前来附议,女儿家的打闹他们才提不起兴趣,但吴大人的辫子他们还是想抓个一把的。


    大瑞朝明令:众御史不以言获罪,且有闻风奏事之权。弹劾篡权之外戚,怎么不比弹劾一位深受帝王恩宠的郡主来的名利双收。众御史手中笏板紧握,端的是跃跃欲试。


    吴大人脸色焦黑如墨,身后的官员见此心中不禁摇了摇头。当初他们众人谁没劝上几句,这种闺中之事偏生要拿来朝堂之上,最是容易被拿住话头,便是有理也可能变成没理。再则,说是吴家姑娘伤情如何如何严重,难不成女儿家的身子,还能找大理寺验看一番不成?

    只是事已至此,贼船上去了,想要下来谈何容易。为今之际,还是先要保住大人为要………


    朝中很快又是一番乱战,反倒是将最初郡主之事抛置一旁。不过最后为表皇家公正,当今亲自开口,安华郡主禁足府中,一月不得出。


    众大臣连忙高呼皇帝大公无私,吴阁老更是被气的脸色憋红

    。


    大公他娘的无私,心眼子都歪到边儿上去了!他家闺女儿如今可还在床上躺着呢?那位一月不出门儿不是屁事没有?

    可惜折腾了小半个早朝,还是未损吴大人分毫,众臣子深表遗憾。


    江南众士子,果然还是不同凡响。至于此次争辩的因由,早已被众臣抛之脑后。


    ****

    “方才朝中,多谢魏兄仗义直言!”下朝后,众大臣鱼贯而出。殿外,沈煊急忙追上对方,拱手一拜真诚谢道。


    “沈侯爷客气,同为陛下分忧罢了!不值一提!”


    魏实同样微微拱手,神色却是谦恭如常,沈煊自然明白对方言下之意。


    这一年下来,也足够沈煊看的明白,眼前之人,无论是这一年来的数次弹劾,还是今日为郡主殿下的辩言。于朝中可谓是一言一行具是在随着陛下心意来走。


    只是不论对方目的如何,谢兄确实有赖对方辩言,今日便是他亲自下场,怕也难有这般的效果。归根结底,他与谢兄的关系从来不是秘密,有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效果自然要大打折扣。虽说陛下圣心在此,但能少几分跋扈之名也是好的。


    想到此处,沈煊语气愈发真诚了几分。


    两人并肩行至宫门处,没聊几句,沈煊正值告辞之时,却听对方突然苦笑出声。


    “不瞒沈侯爷,其实下官今日所为,却也是不乏私心。”


    语毕,方才还是一脸端正的魏实一张国字脸却是面带忧色,神情有一瞬间的痛苦。


    沈煊做恭听状。


    “想必沈侯也知晓,再下数次弹劾朝中官员,虽最后大都查明有过,然结下的仇怨却是不再少数。”


    “为陛下分辩忠奸实乃下官身为御史本分所在,然家有弱质妇孺,下官到底不是没有挂碍的。下官一届寒门,在朝堂之中无依无靠,虽说交友数众,然,届时真正能够出言帮助的怕也不过一二罢了。”


    言罢,面上不由更添两份愁苦。


    “陛下圣明天子,必是会明察秋毫,不会使得忠义之士没了下场。魏中丞大可不必心忧至此。”


    沈煊眉色不动,只轻言道。


    陛下虽有些严苛,但于手下衷心为己之人到底还是爱惜的。


    一旁的魏实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臣自是相


    信陛下明察秋毫,然终不过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呐!”


    “倘真有那一日,魏中丞若是当真清白,我与谢兄自是要为大人分辨一二。”


    人情这种东西,总是要归还的。沈煊重点咬重了清白二字。


    听罢,魏实当即面露感激之色,似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言下之意,只觉在定心不过。只躬身郑重一鞠道:


    “臣代家中弱质多谢侯爷!”


    户部同御史台并不在同一方向,沈煊很快告辞离去,见沈侯爷离开,一旁的几位同僚这才纷纷走上前来。


    “敢问魏兄,方才那位可是沈侯爷?”一阵寒暄过后,一位身形高瘦男子突然问起。


    “自是裕圣侯爷无疑。”魏实面色如旧。一旁的另一位同事却是突然叹道:

    “想不到魏兄同沈侯爷还有这般交情?当初因着旁些人的胡言乱语,总拿着魏兄同那位侯爷相论,还以为侯爷会恼了魏兄呢?方才却见魏兄同侯爷行至一处,相谈甚欢。反倒是吾等小人之心了。”


    说罢,还哈哈几声大笑。


    众吃瓜群众尴尬不已,心想这位闫兄当真是“心直口快”,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初眼前这位备受圣人青眼,一年内接连高升,众人都以其为“沈大人第二”,甚至尤胜对方多已。谁成想,人家沈大人一跃封侯,论地位只比几位相爷差点。


    如今眼前这位 “沈大人第二”自是再不能名符其实,额,如今前脚正主儿刚走,后脚他们便提起这个,怎么感觉跟故意似的。几人不自在的挪挪脚,决定离眼前这个棒槌远一点儿。


    众人心中尴尬,生怕被误会了什么,反倒是魏实温然一笑,丝毫不以为杵,眼中甚至还带着些钦佩之色。


    “沈侯爷心胸宽广,又怎生会计较这些。且大人能耐卓绝,小弟微末才华,又怎敢有丝毫唐突?“沈大人第二”更是无中生有。未免沈侯爷名声受损,还请几位兄长莫要再多提起。”


    “魏兄这就有些过谦了吧!魏兄本人才华横溢,又受陛下器重,若非良种一事,便是如今的沈侯也未必比的过!实乃新科中第一人也。”


    “对啊对啊,入仕短短一年,魏兄便已高至五品,圣心如此,着实让我等诸人艳羡不已。”


    几人连连附和,便是方才那位棒槌兄也无再多言。偶尔酸酸便罢了,人家到底是入了圣人之眼,日后说不得如何呢?

    魏实放下连连谦言,唇边依旧挂着笑意,只是细观之下,那股子笑意却是再难入眼。


    “圣心……么?”告别众人,魏实端坐位上,看着书案之前端正摆放着的宣告着从五品官员的纱帽。


    突然自嘲一笑。


    ***

    郡主府。


    “魏中丞?可是以前江兄提过的那位姓魏的榜眼?”


    谢瑾瑜眼中不免有些惊诧,虽然近一年来此人确实声明鹊起。


    “重义之君子,明正之贤臣。”别说世林了,便是民间名声也是极好的。


    但谢瑾瑜却从未对其有过接触,一是听江兄的口气,对方心机深沉,委实不是易与之辈。还有他本人,对那些长袖善舞,仿若美玉无瑕之人,不说好感如何,却是不怎么乐意接近的。


    无癖者不可深交,以其无深情也,谢瑾瑜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握紧了手中茶盏。


    “赫之可是已经答应了对方?倒是小弟牵累赫之你了。”


    对方突然这般急切,也不知有何因由,谢瑾瑜私心中还是有些忌讳的。他也就罢了,毕竟人家出了力,该还上的人情自由他谢府去还才是,但沈兄本不该牵扯其中得。一旁的安华郡主同样沉思道。


    “三舅舅这人,便是对着咱们这些亲近之人,情绪少有外露之时,对方却可以一一把住脉络,却又不致引得舅舅反感,还能在世林之中落得个为人端正,不畏强权的诺大名头。不得不说,着实是个厉害之人。”


    “且仅一年之内,对方高升至此,便是御史台这种地方,却也着实为人侧目。这般情况下,旁人却是丁点把柄都拿捏不得,不论是不是磊落君子,其心思必然极为缜密。”


    按理来说以此人心性,断不该行此挟恩求报之举。平白断了郡主府的情分。


    “许是瞧见了不日会有什么难为之处吧!


    沈煊转着手中茶盏突然轻声一笑。


    “瑾瑜同郡主实在不必忧心,我这早先便已名言,若要出口相帮,前提对方当真清白才是。同为陛下效力,若是对方当真受人诬陷,咱们也不好袖手旁观。”


    “倒是谢兄,我倒觉得对方此番具是冲着谢兄你来的。”


    “大理寺?”谢瑾瑜突然道。


    “许是对方提前察觉到了什么,或是即将做些什么?”


    让人再难容下之事。


    沈煊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