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3-01-03 18:31      字数:6407
    “不行!”


    郑蔚立刻攥住胡珊兰的手, 胡珊兰瞥他,他顿时败下阵来,岔开话道:


    “南怀王的事上, 我也出了些小力, 等南怀王押解入京, 总要论功行赏的。”


    “哦, 那什么时候进京。”


    “可能还得些时候了,半路上寻死,如今半死不活, 总要耽搁些时候。如今内阁议着此事呢,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是想在盛京,还是还想回南边?”


    盛京有不好的回忆, 但结合南怀王这事,昴城也有不好的回忆,郑蔚也说过昴城不吉利, 她道:


    “你去哪,我就去哪, 没什么大碍。”


    郑蔚心里蜜丝丝的:


    “好,那我也不求皇上了,他安顿我在哪, 我就在哪。”


    终究只要有胡珊兰,他在哪也无所谓。


    皇上可能也是真没了耐性, 南怀王一路上寻死觅活了好几回, 到底没等到他进京, 此事就已下了决断了。于此事上有功有过的人, 朝中开始一道道旨意的下达。先惩处了与南怀王勾结的人, 该杀的杀,抄家的抄家,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


    紧接着,就是论功行赏。


    沈潇无疑是最大的功臣,整个事件都是他一手安排,还险些就死在闻圣母女手中,只不过沈潇如今本就已经是皇上心腹,再升官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倒是赏赐了一等公的爵位。


    这赏赐的人中自然也有郑蔚,可以说这回的事里郑蔚在此名声大噪,知道他搜集消息协助的人不多,但却人人都知道他被南怀王祭旗的事,且那日不卑不亢从容的模样也大受赞誉。


    结合之前长宁镇的功劳,如今两功并赏,郑蔚跃了一级,从六品的泽安州同知,一跃成了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


    旨意下达的那天,郑尚书也登门了。


    努力掩藏燥郁之气,待看见胡珊兰后,顿时皱眉。


    荣寿奉茶后,郑尚书责怪郑蔚:

    “怎么,进益了,就托大了,不肯回家了?”


    郑蔚只笑笑,没回应。郑尚书不满,却还是耐着性子道:

    “你如今势头正好,胡氏不行,我早同你说过,于你仕途无益,也妨碍郑家脸面,这些日子我相看了不少,如今你顶头上司礼部尚书家嫡次女就不错,也门当户对。”


    “老爷来就是为说这些?”


    郑尚书有被打断的不喜:


    “还有,你七弟虽说留京了,却是在苑马寺做个七品主簿,堂堂科举入仕的读书人,也太不体面了,你如今在吏部,要多帮衬你七弟,终究是一家人,往后在官场上也能相互扶持。”


    郑蔚笑了笑:

    “老爷,九月就良辰吉日,我预备那时候与珊兰成亲。”


    “不好,我与你说了这样多,你在听什么?”


    郑尚书不耐烦的盯着郑蔚,郑蔚将茶盏放下,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声音淡然从容:

    “郑大人,我只是知会你一声,不是与你商量。”


    “你!你这忤逆的竖子!”


    “听说大人这二年考评不佳,靠着上下打点才算勉强维持,可今年该是再不行了的。我想着,大人会挪去什么地方呢?”


    他想了想,无视郑尚书难看的脸色,恍然大悟道:

    “哦,是了,我记着之前大人犯错,虽还领着户部尚书的官职,可品阶却已经的掉到三品了。我想啊,大人这回大抵是要外任了。”


    郑尚书气的哆嗦,狠狠拍了桌子站起来,待要去打郑蔚,却听门外有女人娇厉的声音:

    “送客!”


    荣寿荣阳虽面有难色,却还是领着几个仆从上前:


    “老爷,请吧。”


    郑尚书梗着不动,胡珊兰站在门外:


    “大人,总还要顾着最后的体面吧。”


    郑尚书愤愤瞪了胡珊兰一眼,甩袖走了。胡珊兰又瞪郑蔚:


    “怎么,就预备挨这一巴掌呢?”


    郑蔚笑:

    “我听见你声音了,知道你心疼我。”


    胡珊兰斜他一眼要走,郑蔚道:

    “我合了八字,今年有几个好日子,九月的虽迟了些,但那时候秋天凉爽,你在花轿里不会窒闷,你觉着好不好?”


    胡珊兰顿时红了脸:


    “谁要嫁你了?”


    郑蔚笑:

    “你不会不要我了吧?那我就无处可去,无家可归了。”


    胡珊兰近来与胡瑜兰厮混一处,狠学了精髓,翻了个白眼,郑蔚就亦步亦趋的跟着,可怜兮兮道:


    “宅子是你的,家业也是你的,我自然也只能是你的,你可不能不要我。”


    “我信了你的邪。”


    胡珊兰斥他,他笑道:

    “行么?九月的日子行么?”


    胡珊兰红着脸,不厌其烦的摆手:

    “行行行!”


    郑蔚就笑了。


    因着郑蔚的升迁,也因着他与沈潇连襟的关系,如今朝中都知道这位新晋的吏部员外郎虽官阶不好,却是新贵得宠。谁见过从五品的小官,皇上是安排太医诊治,还留在上清殿赏了御膳的?


    一时间与他结交之人不少,郑家也隐隐有再起势的苗头,连郑瑾也开始四处打点,预备着年底考评过后,运作调职的事情。


    偏这时候,郑蔚却表达了与郑家分开的苗头,为此他还特地请沈潇随他一同去了一趟郑家,商议分家出去的事情。


    郑尚书自然是不肯的,大好的便宜不拔掉郑蔚一身皮哪里肯松手?可面对沈潇的笑脸时,他就是不敢反抗。想沈潇当初当众抹了老平章公脖子的事,郑尚书就觉着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但他还是强撑着道:

    “沈大人难道还要参与旁人家事?自古劝和不劝分,哪有劝别人分家的道理?”


    “哦,我不想和郑大人做姻亲,所以只能让你们分家。”


    沈潇话直白的让郑尚书梗住,郑蔚坐在旁边抿了抿嘴角,要笑不笑的,果然请沈潇来,话都能省了。他觉着事情说完了能走了,但沈潇坐着没动,还盯着郑尚书,郑尚书气的脸通红,见他这样没好气道:

    “沈大人这是做什么?”


    “啧,分家了总得把属于他的家产分给他,你快快清算了,折成银子,现下就拿走,省得以后牵缠。往后该他尽孝的尽孝,没什么旁的事,就别总是劳烦人,都在朝中尽忠的,谁都不得闲。”


    郑尚书气的喘吁吁,一叠声叫管家,粗声交代了几句,哪肯好好清算,不过胡乱算了算,拿了一千两银子就出来了,沈潇蹙眉:

    “只胡家就孝敬了上万的银子,郑大人这是打量我糊涂?”


    郑尚书手都开始抖了,沈潇也不耐烦了:

    “罢了,吃亏是福,再拿两千两银子,朱雀大街那个铺子也拿过来,下剩的六郎你也别惦记了,终究你不得宠,郑大人贯来偏心,别计较了。”


    郑蔚忍着笑接过银票,沈潇一叠声催促,郑尚书待要争论,却叫沈潇一眼吓得不敢再声张,咬牙吞声,拿了东西沈潇还不走,沈潇一脸晦气道:


    “字据啊,分家字据啊!”


    郑尚书咳嗽起来,郑蔚这才道:

    “我写好了,老爷签章即可。”


    两人一唱一和,就把分家的事办完了,才出尚书府,郑蔚还没来得及道谢,沈潇就同随从道:

    “郑家把郑六郎分家出去的事立刻散布出去,郑家人这才几日,在外头都已攀上我的名声了,要不得要不得。”


    转头与郑蔚道:


    “她二姐还在家等我,废话也不必多说了,你待你夫人好些,叫她二姐高兴了,我也就高兴了。”


    不等郑蔚回话,摆手就走。郑蔚看沈潇背影,这人倒是真有趣。


    晏贵妃说到做到,月底就送晏深往边关去了,晏深走时郑蔚去送,晏深满眼怨念,要不是为着郑蔚,他哪能落到这样地步?只是听晏贵妃那日惩罚他后,又留他说了许多话,他也觉出自己办事的不妥。


    “这朝中,早晚还得乱。冯家虽势微,但皇后总还位主中宫,二皇子也是皇嫡子。可朝中立嫡立长一直争论不休,这二年晏家大门不知迎来多少人,都在劝说我父亲,扶持长姐夺东宫之位。”


    郑蔚垂眼:


    “东宫之位不定,这争论总是不休。”


    偏晏贵妃教子有方,皇长子颇为不俗,二皇子哪怕也不错,可在皇长子跟前总还欠着些,如今连宫学里也议论纷纷,两兄弟也不和起来。


    “六郎……”


    “我不参与。”


    晏深蹙眉,郑蔚道:


    “贵妃娘娘教导你的,你这是又忘了。”


    晏深张了张嘴,满不甘心,却什么都没再说。


    一步之遥,不争争哪里甘心?

    若是从前,郑蔚也这么想,可如今却透彻多了。晏贵妃在宫里从没展露过争抢之心,对皇后也极为敬重,反倒是皇后没有容人之量,对晏贵妃时常冷脸,郑蔚觉着能坐皇位的人,必是耳聪目明,想知道的没有知道不了的,这二年待皇后越发冷淡,不可能没有这其中的原因。


    郑蔚拍了拍晏深,劝他道:

    “娘娘说了,皇上若立皇长子,她便保皇长子至少做个不出错的帝王。若封王,将来也必是新帝最忠诚的左膀右臂,连皇长子都能做到宠辱不惊,你这做舅舅的反倒迂了。”


    晏深笑了笑,将不甘收起。他们一家子,父亲如此,母亲如此,长姐如此,就连那皇族的外甥也是如此,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有着见不得光的贪念。


    “我或许真该清心养性了。”


    “边关不比别处,保护好自己。”


    郑蔚叮嘱,与他道别。晏深塞了东西到他手里:

    “你成亲我大抵是不会回来了,提前先把贺礼送到吧。”


    “多谢了。”


    “先恭喜了。”


    晏深走后,郑蔚就往朱雀大街去。今日是特地告假送晏深的,回吏部的路上倒是能去看看胡珊兰。


    沈潇替他从郑家要来的铺子,他也换了胡珊兰名下的契书,胡珊兰这会子正忙碌着整理,预备将浣花布庄开到盛京来。


    因着胡瑜兰,柳姨娘也来了盛京,胡青旸自然也来了,胡青羽索性将胡家布庄在盛京的生意都交给胡青旸打理,胡瑜兰离生产还有些日子,这阵子正忙碌带柳姨娘给胡青旸相看说亲。


    郑蔚也忙,吏部的事情显然不是泽安州一个同知能比的,而他分到的第一件差事,就是整理昴城官员履历,毕竟经历南怀王的事,那边只怕是要狠狠整顿一番了。


    郑蔚也是到吏部之后才知道,霍知州在南怀王起事那天就自尽了。也得知在霍知州到昴城的那个月,他的家人就都已在南怀王的掌控之下,霍知州因此听从配合南怀王做了很多事,但在南怀王起事那天还不辨胜败的时候,就先自尽了。


    因此,皇上宽恕了他的家人。


    郑蔚在朱雀大街对面看胡珊兰在铺子里忙碌,虽然茫然,但眼角眉梢却没了曾经的沉郁,是飞扬的,晶莹的,她是一个赤诚的姑娘,哪怕深处困境,却依然肯交托真心。哪怕经历重重,困囿其中,但终究还是会走出来。她无疑也是善良的,不然哪会因为心疼他,而一次次的遭遇他的算计呢?


    郑蔚想,他到底还是个小人,一次又一次,到底还是把她追回来了。


    其实去昴城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多到从前他觉着他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原来喜欢一个人,爱而不得的时候,是真的觉着如果没有她,连活着都没那么重要了。


    所以一次又一次,他奋不顾身。


    胡珊兰看见他了,忙碌的抽不开身,郑蔚忙在窗外同她打了手势,还要回吏部去,二人相视一笑,胡珊兰就转头又忙碌去了。郑蔚又看了她一会儿,也转身要走。


    嘴角的笑容还纯粹,转头却看见了郑瑾。


    他站在不远的地方,盯着郑蔚,那神情说明就是找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