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作者:admin      更新:2023-01-03 18:31      字数:5120
    胡珊兰忙从屋里出来, 就瞧见了胡青羽身后跟着的憔悴枯槁的柳姨娘,心里顿时唏嘘不止。


    柳姨娘与白姮全不相同,那是个典型的江南女人, 温润娇媚, 也有些心机, 贯来很得胡泰宠爱, 所以胡瑜兰也是胡家庶女中最得宠的。胡珊兰印象中的柳姨娘从来都是光鲜水润的,可如今看来,却憔悴苍老了许多, 两鬓见白,脸颊也瘦的凹陷了进去。


    白姮从屋里出来,柳姨娘一见,就哭了起来:

    “白姐姐……”


    她们在胡家时不存在争宠, 柳姨娘知道胡泰看重白姮是为什么,也知道她是争不过的,除非她也能织出上好的浣花锦, 所以在胡家时二人相处还算和谐,但这种时候白姮还能想着她, 这就叫她很感动了。


    胡青羽是亲自送柳姨娘来的,后面还跟着他的庶弟胡青旸,胡青旸才十四五岁, 见了人就笑了笑,但显然的笑容勉强。


    胡珊兰忙将人让进屋, 张罗着一同吃了早饭, 母女今日就没去铺子, 让沛青和陈婆子去了, 柳姨娘精神头很差, 话也不多,同她说话不是简单回两个字,就是一味的哭,一日下来水喝不了几口,饭更是吃不了几口。胡青旸担忧母亲,也是心事重重。


    晚上郑蔚下值过来,毕竟挂着胡珊兰未婚夫的名头,胡珊兰娘家来客他不过来也说不过去,即便抛开这些,他乡故知,总也该表示表示。


    见过长辈后,郑蔚就请胡家兄弟去他那儿吃酒,胡青旸心事重重,郑蔚宽慰了几句也没什么用,郑蔚也就不说了。等送兄弟二人回来,胡青旸进门后,胡青羽就在门口与郑蔚说话,想起他不知所踪的二妹,也是连连叹气:

    “在家的时候,数她伶牙俐齿,没她接不上的话,没她骂不过的架,我一直以为家里这么多兄弟姐妹里,她该是过的最好的一个,原本也确实是好,我见过沈……沈家大爷对她那样,很替她高兴,谁知……”


    他也红了眼,郑蔚看了眼门里站着的胡珊兰,只拍了拍胡青羽道:

    “很快都会好起来的。”


    胡青羽只当他是安慰的客套话,只点了点头没说话了。胡珊兰晚上就与胡青羽说了想让柳姨娘往庄子上去散散心的意思,胡青羽也诧异胡珊兰竟都有庄子了,胡珊兰就将这庄子的来历与胡青羽说了。胡青羽听过后沉默良久,看着胡珊兰道:


    “要说起来,他如今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了。你要是心里……”


    他劝不下去了,毕竟胡珊兰经历的事情并不在他身上,胡珊兰笑了笑:


    “我与郑大人,如今只是他乡遇上的故知。再有,就是他为着帮衬我,明面上挂着的未婚夫妻的名分。”


    胡青羽想着如今再见郑蔚,眼底的冷厉和偏执都已消散,那些柔和从容是从心里透出来的,或许二人都已放下了。


    “哎,也好,只要你们舒坦,怎么都好。”


    他说你们,看来郑蔚如今在他心里也算是有些分量了。胡珊兰想着也是,郑蔚为她做的桩桩件件,叫人看起来确实是用尽了心了。


    “你瞧着安排,娘说柳姨娘想住多久都成。”


    他说着又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你别推脱,柳姨娘和青旸都是胡家人,你如今小门小户,不能让你多花银子。”


    胡珊兰就接下了,胡青羽说明日就回去,胡珊兰想了想问道:


    “大哥忙么?”


    “怎么?”


    “如果不忙,不如明天与我们一同去庄子看看?”


    胡青羽原想拒绝,但看胡珊兰眼底晶亮仿佛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话,胡青羽只觉着心都跳的慌起来,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他激动的想问什么,但张了张嘴,颤抖的嘴唇又立刻闭上了。


    “好,明天,明天咱们一起去。”


    胡青羽一夜都没睡好,天才亮就忙着起来了。他叫随从去雇了一架大马车,就骑马跟着往城外去了。等到了庄子,胡家也有庄子,且很大,这小庄子在他看来不值什么,但如今瞧着冬日里农闲的人,胡青羽都觉着亲切的多。胡珊兰这会儿来,本就是年底了,庄头自然与她见了,让她查了账,胡珊兰也说了家中患病的长辈要在庄子修养,请多照料的事,就领着人往山上去了。


    柳姨娘身子不济,走没几步就气喘吁吁,还是几个健壮的婆子架了滑竿把她抬上去的。才到小屋外头,照旧看见湉湉与冬儿在外面玩儿,屋里一个姑娘正做饭。柳姨娘一见湉湉就怔住了。


    小姑娘眉眼与年幼时的胡瑜兰足有七八成的相似,胡珊兰紧紧攥着柳姨娘的手,胡青旸扶着另一边,他是没见过胡瑜兰年幼时的样子,但能看出来这小丫头与他姐姐的相像。


    “你……”


    胡珊兰原预备着柳姨娘若失态要阻止,谁知是胡青旸要问,却被柳姨娘很狠狠捏住了手,她颤抖着却努力克制的往湉湉走近,摸了摸湉湉的小脸,努力笑道:


    “这,这是谁家的小丫头,真是好看……”


    湉湉就笑了。


    她一笑,柳姨娘的眼泪就下来了。她拉住湉湉:


    “你阿娘在么?叫阿嬷看看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好看。”


    湉湉就拉着她的手进屋了。


    他们都在屋外,听里面很快传出隐忍的痛哭,原本都心里酸涩,但随之而来的,是胡瑜兰不耐烦的声音:

    “你是谁?你哭什么?”


    顿了一下又不可置信道:

    “什么阿娘?你骗谁呢?我阿娘怎么会是你这幅模样?”


    胡青羽诧异的看向胡珊兰,胡珊兰红着眼道:


    “二姐她……”


    显然是疯了。


    胡青羽的激越很快退去,又是浓浓的伤怀,但他却打点精神安慰道:

    “人只要还在就好。”


    他是托人打听了的,也知道沈家那些仇人都追到关外去了,可如今胡瑜兰人在这里,他也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在这儿安全么?”


    “安全的。”


    沈润暗中是派了人的。


    胡青羽这才放心,但想着还是得安排些人在外头盯着,若有可疑之人过来,立刻来报信儿。


    他与胡珊兰也说了,胡珊兰自然愿意。在山上留宿一夜,胡珊兰就和白姮回昴城了,胡青羽也回去了。他们是在长宁镇外分开的,但没走多久,胡珊兰就听外头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音格外震动人,她在长宁镇的时候是听到过这样的声音的,就是在镇民□□,那些兵将前来镇压的时候。


    胡珊兰有些意外,撩开帘子就果然看见一队兵将走过去。


    泽安州不是盛京,是极少有兵将这样的,叫人心里慌乱。


    回去后胡珊兰先往布庄去看了看,一切稳妥,特地等了等,等见郑蔚下值才出来,与他一同往巷子回的时候,就说了路上所见。


    郑蔚神色一沉,同胡珊兰道:

    “潞河有匪患,大约是奉旨剿匪的。”


    胡珊兰这才安心,但胡珊兰不知朝中的事,他却是心里清楚的。


    南边的兵营里这里还远,各州府是可以养兵护卫州府的,但数量有限,操练的也不如正经上阵的兵那样骁勇,而朝中的兵,疆土四边都有兵营,朝中领军的武将也有兵,还有边关。但这些兵现在都不该出现在泽安州。更何况他确实听到了潞河水匪的事,可这种匪患,朝中清缴是会下明旨的,如今也并不见旨意。


    他早前心里的猜测现在仿佛在隐隐的透到现实中。


    第二天到州府应卯,郑蔚将盐物的事整理了往霍知州那送去,禀报过后等待盖印。霍知州因永宁镇的事,对郑蔚很是宽和,二人闲聊几句,郑蔚便试探着问了剿匪的事。霍知州皱眉道:

    “还没下明旨,不过听说皇上要派林将军来剿匪。”


    郑蔚接过盖好大印的文书诧异道:


    “从京中调派兵将?咱们南方答应离的近,怎么不调派南方大营的兵马?”


    霍知州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沉了沉:

    “好了,朝中的事咱们不好妄议,皇上怎么安排都有自己的道理。”


    “是。”


    郑蔚施礼,一句不再多说就走了。霍知州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闪了闪。


    郑蔚下值后往城门去,见往日守城门的那些兵卒等人好像都换了,曾经有些熟悉的那些人如今都不见踪迹了。他转头寻了个酒馆,买了一小坛子酒,买了酱牛肉包着,肉香透出来,他又往城门去。


    “怎不见赵把总?”


    郑蔚到城门,与看守满面疑惑的问,新来的把总沉着脸,见他提着酒坛子,还能嗅到牛肉的香气:

    “你谁?”


    郑蔚亮了牙牌,把总脸色才缓和了些许,草草拱了拱手权做见礼:


    “赵把总有差事。”


    “哦,是带着他那一队的人都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那人不耐烦起来:


    “不知道。”


    他转头盘问入城百姓,把郑蔚亮到一旁。郑蔚笑了笑,寻了个小卒子把酒肉递过去:

    “既然赵把总不在,就送了你们吧。”


    小卒子偷觑把总,赶忙接了,一脸陪笑,郑蔚也不多问,转头就走了。那把总回头看他背影,脸色越发的沉。


    郑蔚一路回去,思索再三,等到约莫着胡珊兰该回来了,就过去找她。胡珊兰才迈进大门,就听郑蔚叫她,回头的功夫人已到跟前,他低声道:


    “我觉着不太对,你与白姨不妨先去胡家住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