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间, 盛明稚的嗓子眼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不仅如此，心脏也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地攥紧, 让他喘不过气。
  见过陆嘉延的意气风发, 也见过他的游刃有余。
  记忆中，男人说话做事总是不急不缓, 仿佛无所不能一般。
  这还是他头一回, 见到陆嘉延如此脆弱的一面。
  心脏缓缓从收紧的状态复苏，一下一下的跳动起来。
  盛明稚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陆嘉延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陷入了沉默，放纵自己一般, 肆无忌惮地享受着盛明稚身体的温度。
  阳台花园的暖气虽然足, 但是两人都穿得单薄。
  依偎在一起，倒有些像取暖。
  好吧。
  其实盛明稚也不怎么会安慰人。
  他骂人倒是厉害, 看陆嘉延这么难过, 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也只是小声地, 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别难过了。”
  就跟感同身受一样, 盛明稚的声音闷闷地, 想了想，试探道：“盛嘉不会真的破产了吧？”
  他实在想不出能让陆嘉延这么难过的事情, 除了盛嘉破产还有啥。
  毕竟在这个男人心中, 工作是比老婆还重要的存在。
  陆嘉延又闷笑了一声, 被盛明稚锲而不舍地猜测给逗乐了。
  不知怎么, 好像在他这个联姻来的年轻爱人身边, 那些肮脏的过往都烟消云散似的。
  “放心。盛嘉破产了也养得起你。”陆嘉延似是觉得他天真的可爱, 蹭了一下他的肩膀：“要饭也养你。”
  ……大哥, 倒不至于这么凄惨！
  盛明稚良心发现，嘀咕一句：“我有钱，又不用你养。”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老实交代：“之前说你破产我就跟你离婚那个，是假的，你不要太有压力了。”
  盛明稚绞尽脑汁，发现自己也不是很有钱，于是严谨的修正：“我偷我哥的钱养你。”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陆嘉延什么点。
  男人顿了下，然后笑出了声，还笑得很猖狂，桃花眼都弯成了小桥。
  或许是他莫名其妙地打岔安慰了陆嘉延。
  又或者是，陆嘉延天生就不是一个擅长暴露自己脆弱的人。
  即便是在结发爱人的面前，他也只有短暂的失态。
  很快就恢复成平日里的样子。
  那一闪而过的脆弱和颤抖。
  像是盛明稚产生的幻觉一般。
  这天晚上，陆嘉延在床上难得老实，没有对他动手动脚。
  只是把盛明稚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在寒冬中抱住了唯一的炭火。
  盛明稚其实觉得这样抱他，他有点不舒服。
  等陆嘉延睡着之后，他才调整了姿势，稍微抬起头，借着微弱的夜灯光芒，打量着陆嘉延的五官。
  男人睡着时要比平时看着年轻不少。
  盛明稚虽然总diss陆嘉延的年龄，可实际上陆嘉延一点也不老，不仅如此，这张脸就算是放到娱乐圈也是一骑绝尘的程度。
  要真的破产了，去当个小白脸也能混的风生水起。
  到时候自己就花钱包养他，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想的入神，盛明稚竟然觉得还不赖。
  他伸出手描摹了一遍陆嘉延的轮廓，从睫毛到鼻梁，然后再到双唇。
  盯着他，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入迷。
  半晌，他才放弃搞小动作，在陆嘉延怀中找了个舒适的睡姿，枕着他的手臂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盛明稚醒过来的时候，陆嘉延破天荒的还没走。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昨晚的事情，只是空气中无形的多了几分莫名地暧昧。
  弄得盛明稚很不自然。
  盛嘉已经开始放年假，今晚就是除夕，盛明稚得跟陆嘉延一块儿回陆家的老宅见爷爷。
  他洗漱完毕后，陆嘉延已经站在中岛台开始煮粥。
  想起昨晚的事儿，盛明稚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略有一丝丝的废柴。
  仔细想想，婚后三年，几乎都是陆嘉延动手做饭，照料两人的起居。
  是不是家庭煮夫做太久了，心理压力大啊。
  盛明稚默默地思考。
  他穿着拖鞋趿拉到中岛台，自告奋勇道：“嘉延哥，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陆嘉延看了他一眼，随口道：“帮忙吃个饭吧。”
  盛明稚：……
  他认真来帮忙的好吗！
  狗男人这什么破态度？
  简直跟他哥一模一样——盛明稚小时候自告奋勇帮他哥包饺子，他哥就给他一块饺子皮打发他去玩。
  他二十二了，又不是十二岁！
  不过早饭都做好了，盛明稚确实没有帮得上的。
  他于是殷勤地拿着碗筷，在桌上摆好。
  吃过饭之后，陆嘉延去洗碗，然后边擦手边回到客厅。
  盛明稚还穿着居家的休闲服没换，在沙发上正襟危坐，把想了一晚上的安慰拿出来，认真道：“其实我刚才努力思考了一下，你长得还挺帅的。要是盛嘉破产了，你去娱乐圈当个小白脸应该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陆嘉延一顿，听着有点忍不住想笑，所以他藏着笑意，顺势接话，“但我没有后台，在娱乐圈混不下去，怎么办？”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盛明稚半开的领口，肌肤滑腻一片。男人声音懒散，尾音带着钩子，暗示道：“不如小盛老师带带我？”
  小盛老师在娱乐圈自身难保，谢谢。
  他无语：“怎么带你？”
  陆嘉延弯唇，道：“你不是说我好看吗，不如你包养我？”
  盛明稚：……
  果然不能指望这个狗男人说什么好话，他怎么这么不守男德呢？
  好没志气呀，陆嘉延！
  怎么刚混娱乐圈就想着让人包养！太堕落了！
  不过。
  也不是不行。
  大概是看出盛明稚的左右为难。
  陆嘉延坐在他身边，贴得更近。
  蛊惑一般，低声询问：“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下一秒，盛明稚迷迷糊糊地就被对方吻住了双唇。
  他发现，他总是很难拒绝陆嘉延。
  或许是对方长了一张让人难以拒绝的脸，特别是那双桃花眼，无时无刻都饱含深情，眼睫颤动地像放电一样。
  早上刚洗过的澡又白洗了。
  距离上一次□□过去有段时间了，盛明稚的身体还有点难以承受，青涩非常。
  到后来才渐渐打开，像皱巴巴的一张白纸被染上了陆嘉延的颜色。
  一上午就这么鬼混了过去。
  盛明稚精疲力尽，洗澡都没力气去，还是陆嘉延抱他上的二楼。
  结果一个澡又洗了一个多小时。
  等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盛明稚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感觉自己刚起床又躺回了床上。
  而且脱离了疯狂的状态，盛明稚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干了什么。
  大白天的就跟陆嘉延在客厅里乱来，西山壹号一楼的落地窗多，虽然外面看不到里面，但危险的程度也太过了。
  而且，刚才陆嘉延还哄他到窗边。
  万一有人走过……
  盛明稚想都不敢想，脸热的滚烫。
  妈的。
  这老色批从哪儿学来的这么多花样？
  他喝了口葡萄糖，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手机把自己卡里仅有的二十万都转给了陆嘉延。
  陆嘉延简单收拾了下客厅就上楼了，推开卧室门的一瞬间，手机嗡嗡震动一声。
  看到转账记录，挑眉，视线落在盛明稚身上。
  盛明稚注意到他的视线，坐在床上思考片刻，解释：“就是，你不是让我包养你吗。”
  他说得磕巴：“先给你一点。”
  陆嘉延一愣，大约是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好事。
  睡了人之后，人还给他转钱的。
  陆嘉延笑了声，慢悠悠道：“这该不会是小盛老师的所有片酬吧？”
  盛明稚：……
  你这语气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我的片酬吗？！
  当然，他的片酬是要比二十万高的。
  只是到了年底，都被他花光了。
  没等盛明稚回话，陆嘉延就自问自答，笑道：“那是不是说明，我还挺让小盛老师满意的。”
  都睡得小盛老师一掷千金，倾家荡产了。
  盛明稚再一次：……
  他哽住：“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
  陆嘉延叹息道：“干我们这行的，都出来卖身了，还要什么脸。”
  说得好有道理。
  盛明稚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
  他懒得理陆嘉延，从床上下来准备换晚宴的衣服。
  结果刚下床，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盛明稚一看消息，愣住。
  陆嘉延给他转了两百万。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陆嘉延慢条斯理的解释：“留着下次包养我用。”
  自产自销，好有商业头脑。
  ……而且，在我们这儿倒贴的不值钱，谢谢-
  除夕夜跟往年一样，陆家外人来的不多，但直系亲戚都来了。
  盛明稚在陆家人面前扮演着一个非常体贴懂事的爱人，跟陆嘉延表面上恩恩爱爱的看不出什么表演的破绽。
  他说国内那几个名导演就该跟着他来参加一下陆家的年夜饭。
  好好看看他精湛的表演，绝对比他平时发挥的好一万倍，堪称小盛老师的演技巅峰。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盛明稚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几个月前陆嘉延刚回国的时候。
  两人塑料的在陆老爷子八十大寿的寿宴上双双认错人。
  他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尴尬。
  还好陆骁今天没来，不然盛明稚尴尬的程度能够直接翻倍。
  敬酒，吃饭，领红包。
  除夕夜的晚饭很快就进行到了尾声。
  由于他跟陆嘉延两人都是男人，所以饭桌上也没人问他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最爱多管闲事的小姑也只是挑了一些生活琐事问了问，在家宴上，众人都默契的避开了生意话题。
  即便如此，一顿饭吃的还是比较艰难。
  陆家的内斗，盛明稚只知道一些皮毛。
  饭桌上时而僵硬，时而虚假的客套让他浑身不自在。
  终于熬到结束，盛明稚长长的松了口气。
  陆嘉延注意到了，偏头问了一句：“很不习惯吗？”
  盛明稚迟疑了一秒：“……还好。”
  他嘟囔了一句：“不习惯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跟我离婚吗？”
  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换做以前，陆嘉延必然要回一句风凉话。
  可是刚才从盛明稚口中听到“离婚”两个字，他忽然却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这种不适感已经强烈到开始影响他的理智。
  盛明稚没注意到陆嘉延骤然的沉默，自顾自地拿起手机选照片。
  除夕夜必然是要发微博营业的，哪怕十八线小糊比也不例外。
  更何况陆嘉延刚送他的戒指还没发出去炫耀过。
  一打开微博，盛明稚的评论艾特就爆满了。
  搞得他差点又以为自己被网暴了。
  结果一看，全都是转发拜他求转运的。
  “转发这个盛明稚，你讨厌的人也会狠狠倒霉。”
  盛明稚一愣：？
  原来是前几天豆瓣有个帖子，莫名其妙开始整理起今年一年内娱的瓜。
  发现盛明稚独占大头。
  不仅如此，网友在整理的过程中发现但凡是跟盛明稚作对的，几乎都到了大霉。
  先有乔言霍宇哲彻底糊锅底，后有余杰美美被封杀，就连那个五毒俱全的综艺，也被永久暂停播出。而处于腥风血雨中的盛明稚却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
  评论都在震惊：
  “小废物有点子玄学在身上。”
  “家人们，我信了。”
  “天选幸运批，转发这个盛明稚，你讨厌的人都倒大霉。”
  “不错，又到了不转不是中国人的环节。”
  ……
  盛明稚翻了两页就觉得无聊，切换到了相册，选了八张图片，都是最近的生活照。
  还有刚才拍的年夜饭，最后一张自拍怎么都选不出来。
  他把手机递给陆嘉延：“你觉得哪张照片好看？”
  陆嘉延垂眸，看着眼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张自拍。
  迟疑了一秒，想说“这两张有什么区别吗”？
  但不知怎么，他直觉自己说出这句话，盛明稚绝对会大发雷霆。
  于是冷静地，缓缓地指了一张：“都好看。不过这张更好。”
  不得不说，这个完美回答深得盛明稚的心。
  他满意的把自拍放了上去，准备发微博。
  但在发送的前一秒，盛明稚又犹豫了。
  他偷偷看了眼身旁的陆嘉延，手机下意识又切换到相册，翻出了一张之前跟陆嘉延拍的合照。
  说是合照，其实也只是十指相扣而已。
  某天早上盛明稚心血来潮拍的，一直放在相册里积灰。
  背景是床，光线刚好。
  他的手要比陆嘉延的小一些，白一些，但都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看上去赏心悦目。
  几秒后，盛明稚还是把这张照片放上去了。
  然后点击微博，发送。
  盛明稚：新年好0（骂过我的除外）
  大概是到了过年，网友的戾气都没那么重。
  盛明稚发出去没多久，评论渐渐变多：
  “新年快乐（盛明稚除外）”
  【大过年别逼扇。】
  “恨不得把钻戒挂脖子上了吧，别太作。”
  【你酸了。】
  “十指相扣那张是你跟你老公吗？”
  【嗯。】
  “你老公居然受得了你的脾气，到现在还没跟你离婚？”
  【关你屁事，爬。】
  “微博八百万粉了，不搞个抽奖福利？”
  【抽一个爹送你，就是我。】
  ……
  在微博回复了网友评论之后，零点的钟声响起。
  盛明稚的微信也疯狂震动起来，收到了各种各样的祝福消息。
  他就回复了几个关系好的，沈苓跟他一来二去的聊了两句。
  【你上次试探的怎么样啊？】
  自从他跟沈苓说了，觉得陆嘉延好像有点喜欢自己之后。
  沈苓对这事儿还挺关心的，随口问了一句。
  不问还好，一问，盛明稚又想到了那个吻。
  他：
  【就那样。】
  【感觉也不讨厌。】
  沈苓：【陆嘉延本来就不讨厌你吧！不然为什么跟你联姻。】
  沈苓：【不过啊宝，我是说，假如，假如他要是真的喜欢你，你打算怎么办啊？】
  都已经结婚了，还能怎么办。
  盛明稚看到这行字，莫名有些脸热。
  他稍微把手机屏幕往自己这边侧了一点，生怕被陆嘉延看到。
  【凑活过啊，还能离吗。】
  沈苓：【……】
  沈苓：【我是说，那你喜欢他吗？】
  如果只是单纯的商业联姻就算了。
  可是谁要先动了心，那谁就先输了。
  感情里又最忌讳输赢。
  所以人往往都是贪心的动物。
  一开始只是想在一起就好，后来不满足，又想要他喜欢自己。
  盛明稚没回复沈苓的这个问题。
  无所事事的刷了下朋友圈。
  不知想起什么，他选了几张照片，准备发动态。
  跟微博精挑细选的生活照不同，盛明稚发朋友圈的照片基本都没过，两张他的自拍，一张年夜饭，一张陆嘉延的睡颜。
  也是他心血来潮偷拍的。
  在文案编辑框里面删删减减，从一百个字删减到五十个字，最后变成了短短的一句话。
  四张照片也被他挪来挪去，安排不好顺序，最后鬼使神差一样，删了自拍，删了年夜饭，只留下了陆嘉延那张睡颜照，然后又加了一张新年烟花的照片。
  半晌，他选择了单独屏蔽陆嘉延——盛明稚朋友圈几乎有一大半都屏蔽了陆嘉延。
  倒也不是别的，就是不想让他看到。
  屏蔽之后，点击发送。
  盛明稚：提前预约陆哥的每一年，嘻嘻（撒花）
  【照片】
  发完之后，他的脸还有点热。
  结果等了半天，没等到人给他点赞。
  ……什么情况？
  妈的。
  难道是秀恩爱秀的太过了吗？
  众星捧月的小盛老师还从来没在朋友圈受过如此冷遇。
  惊呆了。
  盛明稚难以置信，直接私聊沈苓，逼迫她：
  【速速给本人刚才发的朋友圈点赞（微笑）】
  沈苓一看盛明稚语气不对，火速回复：
  【遵命，公主殿下（小狗敬礼）】
  撤回一条消息。
  【好的宝！】
  盛明稚等了几秒之后。
  沈苓：【没看到啊？】
  沈苓：【截图】
  截图是盛明稚的朋友圈。
  显示他最新的动态是两天前的。
  他一愣。
  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盛明稚内心“我草我草”了两句。
  连忙点开朋友圈，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屏蔽陆嘉延的那个选项，被他弄成了仅对陆嘉延可见。
  ……
  ……
  然而祸不单行。
  下一秒，盛明稚最新动态就有人点赞了。
  就只有陆嘉延看得到。
  点赞的除了他还是谁。
  小盛老师当场社死。
  果不其然，一抬头，他就看到陆嘉延看着自己。
  桃花眼笑盈盈的，还拿着手机。
  盛明稚：……
  他以为今天的朋友圈社死就这么结束了。
  却不想陆嘉延把他这条动态截图，转头就发到自己朋友圈。
  老男人朋友圈基本都是一些转发，跟盛嘉相关的金融新闻。
  一年发不了两条。
  于是在这个新年，陆嘉延的商业好友骤然刷出了他的动态：
  陆嘉延：记得别忘记预约下辈子的。
  【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