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撤退!
作者:admin      更新:2022-12-29 19:13      字数:59455
  “撤退?”几乎同一时间,杨侑与杜如晦说出这个词,就连丘氏兄弟,也带着深深的不解。


  李靖笑着补充:“准确的说,有诱敌之计。”


  杨侑似乎明白什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愿闻其详!”


  李靖这时站起身来,他走到沙盘前,道:“诸位,请看!”几人走上前,围在沙盘前。


  “下邽,地处渭水东北,与地处渭水南岸的华阴、渭南两地呈直三角态势,洛水从东边流过,此地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前些日子,李世民撤回渭北,除了有刘文静的因素在,也是因为他认为拿不下永丰仓,不得不撤兵,以免这支兵力浪费在华阴。”


  “这很明显,李渊是想要集中兵力,拿下下邽,绕过华阴、渭南,直取大兴城,但在这条路上,必须要经过下邽,但殿下的三万大军驻扎在此,将李渊的进兵线路死死的给堵住了。李渊想要前进,只能是拿下下邽。只不过,他或许觉得拿不下下邽,又或许是害怕占线过长,粮道不安稳,总之,不管是那种原因,李渊在冯翊县已经驻扎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如果,我军撤退,李渊自然会心中疑惑,以他的性格,自然会派兵打探,如果我军是真的撤退,在那样的情况下,李渊一定会派兵攻打下邽。”


  李靖缓缓的说着,他不断的目视众人,杨侑缓缓点头,孙华来此,就是为了拿下下邽,这个地方的重要性,对李渊很关键。


  只不过,对李渊同样关键的下邽,对杨侑也同样关键,他自然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要地失守,这就等于将大门打开,所以,他一脸疑惑的看着李靖,希望他能够解释清楚。


  李靖咳嗽一声,朗声道:“我们可以散播一个消息,那就是薛举已经东出萧关,我军不得不撤退,西进抵御薛举。当然,我军不是真的撤退,只是做出一个样子,让李渊认为我军已经撤退。”


  “我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李渊必定会出兵拿下下邽,甚至,他会趁着这个机会,大举进攻,一鼓作气拿下大兴城。”李靖说道。


  杜如晦摇摇头,道:“可是,这其中的关键,是要让李渊如何相信?”


  李靖沉默不语,杨侑却忽然笑了,道:“李爱卿,你是说李神通?”


  李靖心中正是如此想,但李靖的心中也疑惑,他知道殿下带着李家人来到此地,可是,前些日子竟然不见了李神通,他一直想不明白,此人究竟到哪里去了。不过这时杨侑却是一笑,道:“就是他了。”


  响午时分,隋军大营一片忙碌,士兵们都在收拾着东西,刘文静和李孝常被关押在同一间屋子里,两人听着大帐外噪杂的脚步声,有些奇怪,难道说,唐公的大军杀到了吗?

  刘文静摇摇头,心中叹息着这一次的任务失败。一次的失败不算什么,谁又没有失败过呢?可是,一旦这个消息让他知道,恐怕就会更加得意了,刘文静一想起裴寂那张得意的脸,心中就更加郁闷。


  这时,李孝常哼了几声,李孝常对他很是不满,正是这人,害的自己被捉,家中的那些密件,也在地毯式的搜查下,落入了独孤武师的手中,殿下已经知道了他的行为,这些日子没有杀他,已经够开恩了。


  不过,不满是不满,他也知道在殿下的手中,估计是没有活命的希望了,此时他和刘文静是一根绳子上的扎马,他反而希望李渊能够杀过来,救了自己。


  “你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孝常问道。


  刘文静哼了一声,这时,一名隋军进来,手中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几张干巴巴的胡饼,“快吃吧,一会要动身了!”隋兵说着,为两人解开了手上的绳子。


  “动身,去那?”李孝常问道。


  “狗东西,吃你的饼!哪有那么多废话,难道你不知道什么东西不该问吗?”隋兵瞪了他一眼,使劲踢了他一脚,似乎心情很不好,纷纷离去。


  李孝常被踢了一脚,但心中依旧充满了疑惑,他看向刘文静,刘文静也是一脸不解。两人腾出手,吃着胡饼,刚吃了两个胡饼,这时,帐外有人说这话,两人顿时竖起了耳朵。


  “哎,这一次该怎么办?”一人轻声叹息。


  另一人也显得忧心忡忡,他叹息一声,道:“薛举已经拿下了李弘芝,兵锋直抵扶风郡,窦太守能挡住他吗?”


  “怎么挡?”另一人回答,“薛举可是有十几万的骑兵,一旦冲起来,就是泰山也得踏平了!”


  另一人叹息一声,道:“快走,午后就要出发了,还不收拾东西!”


  两人叹息的声音越来越远,刘文静放下了手中的胡饼,看着李孝常,有些不敢确信:“你听清楚了吗?”


  李孝常好不容易咽下一口胡饼,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的想法,李孝常偷偷摸摸地走到大帐门口,屏住了呼吸,门外一片噪杂,似乎只剩下一名看守的士兵。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刘文静突然抱着肚子,大声叫疼,门外的隋兵听见,急忙闯进来,他身形还没有站稳,李孝常举起了手中的盘子,狠命的朝着隋兵砸下。


  隋兵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刘文静想了一想,让李孝常剥掉隋兵铠甲,让他出去,再骗一副铠甲。李孝常领命,出去之后,不到一炷香时间,扶着一个隋兵进来,刘文静速速换了铠甲。


  铠甲有些沉重,刘文静有些不适应,毕竟他是书生出身,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这样大摇大摆的出去,就算隋营再乱,也会被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穿上隋军的铠甲,重是重了一点,但一路上就容易顺畅了许多。


  果然,两人将两名隋兵打扮成他俩的模样,走出大帐之后,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而且大营门居然还开着,两人心中大喜,小心翼翼的逃出了隋营。


  两人逃出隋营之后,并没有朝着东边前进,而且向北,找到了一个村庄,骗了两匹马,这才脱掉了沉重的铠甲,朝着唐军大营狂奔,此时两人并不知道李渊已经驻扎在冯翊县,冬日寒冷,又没有找到几个百姓,两人折腾了一番,终于在黄昏时分,千辛万苦这才找到了唐军大营。


  刘文静刚刚进大营,正在商议军情的李渊得到消息,立刻出来迎接,这一日喜事连连,李渊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上苍似乎站在他这一边。


  不管怎样,刘文静立下不少功劳,李渊不想别人骂他过河拆桥,所以他亲自出营,迎接刘文静,不远处的裴寂若有所思,他的眼中充满了不甘,但是不甘又能怎样,太原首义的元从中,就目前而言,刘文静的功劳最大,他亲自出使突厥,说服了突厥大汗,在稳定了后方的同时,还获得了两千匹战马。


  其次,在攻入关中的战役中,他与敦煌公李世民攻打龙门渡,并最终拿下,使得李渊大军顺利杀入关中,这个功劳,是他裴寂比不上的。


  裴寂有着很多优点,看起来似乎很完美,但是人,就会有缺点,他的缺点在于嫉妒,所以看到李渊亲自出迎刘文静,脸上带着欢喜的时候,裴寂的心中就非常不爽。


  但裴寂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他很小心地,将这种心思给隐藏了,脸上带着笑容,迎接了出去。


  一群人相互寒暄了几句,进了大帐,刘文静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李渊,李渊听了,心中若有所思。三女李秀宁肯定不会欺骗自己,而此时刘文静带回来的消息,不仅在验证了萧关已经落入西秦军之手的事实,还告诉了众人一点,那就是薛举不甘于在寒苦之地的陇西,已经派兵攻打扶风郡了!

  这个消息,给众人敲响了一记警钟,下午的时候,虽然李渊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可是有人还在疑惑:薛举会不会出兵,什么时候出兵?而现在,刘文静给了他们答案,那就是西秦帝薛举,已经出兵了!


  军中缺粮是事实,可是缺粮的事实不会因为李渊不进兵而有所改善,进不进兵,军中都存在着缺粮的情况!如果,此刻再不进兵,大兴城这个汁多肉香的大桃子,就要被薛举摘走了!


  薛举的兵马太多了!从刘文静的口中,得到了太多的消息,十几万的骑兵,是何等超然的存在?突厥拥有十几万骑兵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草原的霸主!

  这一刻,李渊扫视了众人一眼,他相信众人的心中,已经知道了利弊,接下来,是要怎样进兵了。他走到地图前,仔细的打量着,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如果隋军主力扯到西边,那么接下来,只有这条线路,是最快最为保险的了。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西边,杨侑眯着眼睛,看着雾蒙蒙的天空,他问道:“杜先生,你认为李渊,会出兵吗?”


  “殿下,李渊可谓一代枭雄,必然不甘心大兴城落入他人手中,他,一定会出兵!”杜如晦十分肯定。


  杨侑转过头,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章大战前夕

  隋军果然撤走了,在确定了进军的路线之后,一向谨慎的李渊,派出了斥候打探,根据回报,隋军大营只留下残垣断壁,大营内凌乱不堪,甚至还留下了一些粮食、器械,种种迹象表明,隋军的撤走很惊慌,似乎受到了某种外来的威胁。如此看来,刘文静、李孝常逃走没有被发现,也就显得非常合理了。


  看来,薛举精骑的东出,给大兴城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之下,即使在东线还有李渊的数万大军,他杨侑也顾不得了。李渊亲自召见了驻扎在下邽城东二十里外的孙华,得到了更为详细的信息。


  隋军撤退的情况,被孙华的士兵瞧在眼中,可是说,他们是眼睁睁的看着隋军三万大军撤到了渭水以南,甚至匆忙地连浮桥也没有烧掉。孙华非常肯定的告诉李渊,他是眼睁睁的看着隋军撤走的,即使是如此,李渊还是非常小心,让人渡过渭水,查看消息。


  这个时候,杨侑已经撤回了渭水南岸,他将大军驻扎在渭南,丘氏兄弟领兵三千人,驻扎在渭水河口,隋军在渭水南岸遍布斥候,一旦有唐军斥候,就地斩杀。


  李渊派出的数百名斥候,因为隋军的严密封锁,都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只能看见隋军大营的旗帜高高飞扬,李渊心中怀疑这是隋军的计谋,他虽然决定进兵,但不能盲目。刘文静、武士镬、柴绍等人,纷纷按捺不住,每日都来找李渊,请求李渊速速进兵,李渊好言相劝,总算将众人一一安抚。


  此时的杨侑,正在大营中,与李靖、杜如晦商量着事情,这是一场斗智,撤退没有那么简单,以往杨侑留给众人的印象,是一个谋定而后动,计划周详之人。如果这一次显得破绽多多,反而坏了大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第一日,隋军撤到渭水南岸,驻扎了一日之后,隋军再度撤走,而这一次,隋军大营显得更加凌乱,当唐军斥候探查到这种情况的时候,立刻将消息回报了李渊。李渊心中充满了疑惑,他立刻派出次子李世民,携同柴绍、刘文静等人,去隋军的大营查看。


  李世民在检查了一番之后,意外地,在渭南大营一个大帐中,他捡到一封书信,信纸被人揉得邹巴巴的,似乎有人很愤怒地将它捏成一团,李世民打开一看,心中又惊又喜。


  这一封信,竟然是扶风郡太守窦璡所写,上面还盖着太守大印,信中所言,倒与刘文静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薛仁果已经沿着汧水南下,兵锋直抵汧阳,汧阳县县长不战而降,而汧阳县距扶风郡郡治雍县(今陕西凤翔)不过半日的路程,尤其是薛仁果以骑兵居多,恐怕只要一个时辰,就能杀到雍县城下。


  原来是这个原因!李世民当即兴冲冲地赶回大营,向父亲报告了这一情况,李渊将信纸拿在手中,仔细的看着,他对窦璡的字迹还算熟悉,虽然书信被揉得皱巴巴的,但李渊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这,正是窦璡的笔迹!

  也就是说,刘文静偷听到的,是事实,而且,如今的情况更加的糟糕!这就是为什么隋军会撤退的原因了,李靖眯起了眼,他看着跃跃欲试的次子李世民和女婿柴绍。


  尤其是柴绍的眼中,充满了仇恨,这种深深的恨意让李渊不寒而栗,即使他知道仇人是杨侑而不是自己,但这种深深的怨恨,却仿佛地狱的冤魂,死死的缠着一般。


  不过,李渊很是理解,毕竟这种大仇,比杀妻夺子还要更狠。这时,刘文静、武士镬等人接到信息,纷纷赶来,请求李渊出兵,刘文静更是一脸焦急,认为这是上天给予的大好机会,不能就此浪费。


  就在此时,在茫茫寒冷的西风中,杨侑亲帅三万大军,一路上偃旗息鼓,沿着渭水移动,他们从新丰渡河,然后走高陵、富平,插过数片茂密的森林和山丘,最后在下邽县西北外三十里处驻扎下来,为了防止被唐军斥候发现,隋军只是啃着干冷的胡饼、馍馍。


  在杨侑严格的军纪下,士兵们没有怨言。与此同时,原本驻扎在永丰仓的侯君集也在虚张声势,他在大营中广插军旗,留下数百人,迷惑敌人,自己却沿着秦岭北段,朝着潼关方向前进。华阴县一带,越靠东,地形就越加难走,这里被黄河河水切割得起伏不平,又有秦岭隆起,侯君集小心翼翼,足足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在叫做高桥乡的地方,临时驻扎了下来。


  这里离冯翊县有三十五六里的距离,而到蒲津关更短一些,有二十七八里的样子,而一旦从这里过河,北面村庄极少,小溪小河众多,山丘起伏不定,又有多处沼泽,四面芦苇丛生,虽然在冬季已经不是很茂密而且已经枯萎,但仍然足以隐藏身形了。


  这一片地方,叫做沙苑,东西有八十里,南北稍短,有三十里,在历史上赫赫有名,宇文泰曾在此地击败高欢,从而奠定了北周的基础。沙苑东至朝邑县的南阳洪,西至渭南县的孝义镇,而朝邑县的南阳洪,正是侯君集的目的地。


  侯君集驻扎了一夜,向百姓买了一些衣裳,第二天渡过渭水,士兵们沿着大河西岸缓缓而行,因为更加靠近黄河,地面更加支离破碎,且有多处沼泽,一不小心就没入其中,丢了性命。


  五千隋军小心翼翼,终于到达离朝邑县南只有十余里的南阳洪,此地在洛水南岸,一般人不会到这里来,而这个村庄,因为这几年的战乱,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侯君集占领了村庄,立刻下令几名士兵乔装打扮,混入朝邑县中打探军情。


  此时的侯君集,心中还有些疑惑,由于战线的关系,此时的他得不到任何指示,更得不到任何支援,他只有凭借他自己的力量,杀入蒲津关,并且在时间上,还要配合杨侑大军。


  就在侯君集抵达南阳洪的时候,杨侑的大军在前一天,已经准备就绪,等待着李渊的上钩。


  此时的李渊已经将粮草辎重准备完毕,随时就要发兵了,不过,他生性谨慎,在冯翊县留下一万人,连朝邑县也足有五千人留守,以确保后方万无一失。至于河东守将,李渊换成了李孝恭,辅以长孙顺德、段志玄。


  至于长子李建成,李渊带在了身边,他甚至平衡之道,长子是未来的太子,必须要捞足功劳,以后才能镇住那些悍将,做好了这一切,李渊大军这才缓缓开拔,在这日的响午,抵达下邽。


  杨侑留在下邽的守将,是丘师利,兵力有三千,加上县中的郡兵一千人,也就是四千人,听到李渊杀来,丘师利立刻登上城墙,观察着唐军动向。


  面对兵力不多的下邽,李渊并没有轻易攻城,而是驻扎在十五里外,做着准备,他的计划,是要将此处打造成进攻大兴城的前沿基地。以此同时李渊还派出斥候,布满在渭水北岸,以防隋军随时可能的渡河,从这点上来说,李渊很是谨慎。


  丘师利判断出李渊应该会在两日内应该会开始进攻下邽,拔掉这颗楔子,他急忙写了一封书信,给杨侑送去。


  此时的杨侑,已经在森林边驻扎了两日,他的心中也充满了忧虑,这一次的准备固然充分,但那封信,的确是窦璡的来信,薛仁果已经在东出的途中,只有尽快击败李渊,或者至少将李渊赶回河东,杨侑才能抽调出兵力,对付西边的薛举。


  但是,这个困难太大了,就宛如杨侑前世玩过的一款游戏一样,穿着一身的布衣、拿着木剑去打祖玛教主,这样的装备,这样的实力,哪怕组团两三队,也只有被秒杀的份。此时杨侑的目光中,已经有些开始动摇,带着一丝的倦意。其实这是一个信心的问题。


  就像杨广的前半生,几乎顺顺利利,可是后半生,自从征伐高丽失败之后,脾气更加暴躁,加上他本身不喜人劝的性格,而显得一意孤行,以至于酿下种种苦果,百姓造反,世家离心,最后只能无奈地躲到了江都,回到了他当初居住了十来年的地方,回味着往昔的岁月。这种行为好比一只将头埋进沙子中的鸵鸟,以为所有的威胁都一一不见,但实际上,危险依旧,而且更加危险。


  但杨侑与杨广最大的区别在于,杨侑一直都不是一个缺乏信心的人,而且,他会接受别人的意见,比如说李靖,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依然采纳了李靖的妙计,几乎兵不血刃拿下了李秀宁。


  而且,杨侑很清楚目前的局势,他不会做一只将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而是会勇敢的面对。只是,在长期的搏斗中,杨侑的身心已经有些疲惫,身心一旦疲惫,信心就会收到动摇。


  他在大帐外,看着黑透的天空,几颗繁星点缀,是那么的美丽而又渺小,就如在隋末乱世中,卑微得如同草芥的人命。


  未来怎么走,此时的杨侑心中,底气越来越淡薄,当初派李纲说服薛举是一个良策吗?可是实际上,他根本无法抽出兵力去支援河池郡,去支援萧关,薛举拿下萧关,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如今的复杂的局面,是各种因素造成,杨侑能够走到这一步,已经改变了历史。历史上的这个时候,李渊已经拿下了大兴城,奉他为帝,已经将他的小命捏在了手中!


  可是,作为一个穿越者,杨侑的想法绝对不只是拖住李渊,拖住薛举,他的目标,是要平定天下,尽管这个任务艰难,花费的时间可能有三年、四年,甚至是十来年,他都会在所不惜。


  但此刻的局势,需要如何做呢?杨侑缓缓的在大营内踱步,独孤千山步步跟着,保护着杨侑。一时之间,杨侑的心头,闪现出好几个想法,却又被一一否定。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士兵上前,道:“殿下,下邽急报!”


  第一百零一章兄弟们,投降吧!


  乌云低沉,将整个天空盖得严严实实,仿佛随时要下雨一般,视线只能看清五百步,此时西风如刀,锋利的削过两军阵前,赤红色的大旗,被西风卷起,宛如麦浪一般卷动,而在隋军最前面的,赫然是一杆绣金大旗,上面是一个大大的“杨”字。


  绣金大旗下,一个头戴金盔、身着明光铠的小将,双手牵着缰绳,骑在战马之上,正一脸凝重地望着前方,那是足足有四万的敌军。


  一夜之间,杨侑率领大军,赶到了下邽县原本被放弃的大营中,在短暂的休息之后,又以出人意料的姿态,出现在唐军的面前。严整的军容,摄人心魄的军威,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闪亮的长矛,锋利的横刀,在每一个士兵的手中,不停地颤抖着,宛如一只捕兽的狮子,随时发出致命的一击。


  真正的算起来,这是杨侑的第一场大战,将近三万精锐已经在下邽城南的平原处,摆开了阵型,尤其是对两翼的保护,杨侑确信做到了万无一失,这是第一场大战,也有可能是最后一场大战,必须要打足十分的精神,做出各种准备。


  隋军三万精锐,严阵以待,在他们的脸上,带着的是无尽的杀意,在西风狂卷之下,显得更加气象万千,有如天神一般。在杨侑凝重的目光中,一名斥候赶来,轻声的禀告着。


  杨侑缓缓点头,他目视斥候,轻声道:“按计划行事!”斥候领命而去,卷起沙尘无数,随着西风卷起,飘向天际,然后消失在广漠的天空中。


  这时,杨侑又将目光瞧向了远方,那是唐军最为精锐的部队,足足有四万,领兵的正是李渊,这一战,能赢吗?

  丘行恭在杨侑右侧,而杜如晦在左侧,看到这种情形,他眯起了双眼,轻声道:“殿下,此时西风正旺,是一个好时机!”


  杨侑默默点头,左掌按在刀柄之上,目光依旧瞧着前方,忽然,他高声厉喝:“将士们,逆贼李渊已经在此,为国除贼的时候到了!”三军轰然响应,巨大的喧嚣声,直破云霄,西风似乎也畏惧隋军气势,而变得更弱了。


  听着隋军熊熊的战意,身处在唐军前端的李渊,有如吞了黄连一般,种种的苦涩顿然间涌上心头。他亲自率兵四万,就是想要一战拿下下邽,然后迅速率兵西进,攻打大兴城,可是为什么,一夜之间,在茫茫的雾色中,隋军主力竟然在此出现?


  李渊的目光扫过众人,刘文静、裴寂的眼中充满了疑惑,李世民、武士镬的眼中,则有着熊熊的战意,而李建成、唐俭却低头沉思着。


  这是为什么?李渊的脸上尽管古井无波,但心底的震撼却有如狂啸的西风一样,久久不绝,他在沉吟着,这一战,打还是不打?很明显,隋军应该是早有准备,要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地?李渊觉得中了隋军的诡计,可是大军已经出动,他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进兵?他的心中没有底,能不能打赢这一战,而撤退?一来无故撤退会导致军心恐慌,二来,李渊害怕隋军趁势追杀。此时摆在李渊面前的,已经不是隋军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的问题,而是,这一战,要怎样打?

  裴寂脸色凝重,道:“唐公,隋军突然在此出现,大事不妙啊!”


  李渊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事情还要你说?难道我是白痴,不晓得其中的轻重吗?他轻叹一声,正要说话,这时,刘文静说道:“唐公,两翼需要加强防守,以防隋军突袭!”


  李渊脸色凝重,他知道隋军有一支骑兵,足足有五千人,实力不可小视,这一带平原居多,千万不能中了隋军诡计,他当即下令,加强两翼防守,尤其是敌人的骑兵。


  命令传达下去,两翼士兵严阵以待,更有士兵将巨大的木桩竖起,严防隋军骑兵。


  然而,这个时候,隋军依旧没有动作,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按道理来说,在这个时候,隋军立刻发动攻击,对他李渊是极为不利的,因为对手是有备而来,而自己却遭遇了这种大变。而且,狂暴的西风,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了隋军。李渊坐在战马上,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了!

  就在这时,隋军阵中,突然打出了一杆旗帜,上面写着几个大字,顿时让李渊瞪大了眼睛。


  不仅是李渊,就是裴寂、唐俭、李世民等人,也瞪大了眼睛,就在这时,一个全身铠甲的骑士,冲了出来,他手中举着旗帜,奋力的在半空中挥舞,旗帜上的几个大字,赫然在目。


  “兄弟们,投降吧!”刘文静轻声念着,他身子猛地一震,他眯起了眼睛,看着那名骑士的脸颊,心中又是一惊。


  李渊紧握着拳头,将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段纶!竟然是段纶这厮!

  就在这时,段纶高声大喊:“兄弟们,你们认识我嘛?”不等旁人回答,段纶又高声大叫,“我是李渊的女婿,名叫段纶,你们就算没有见过我,至少也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因为西风的吹送,段纶的声音较为清晰的传入了唐军的耳中:“李渊乃是一个无耻小人,他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想要当上皇帝,欺骗你们造反,以下犯上,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


  “不过,代王殿下宅心仁厚,只要你们倒戈而降,弃暗投明,所有的罪过都既往不咎!”段纶高声喊着。此时的他非常卖力,盖因他知道,他与李秀文已经闹翻,他不可能再投靠李渊了,而且他的孩子还在杨侑手上,所以,在杨侑面前,他非常用心。


  李世民拍马而出,他正要高喝反驳,一阵狂风袭来,满嘴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弄得他满脸通红,连连咳嗽不已。


  就在这时,隋军大营前,又有士兵,将一个木排竖了起来,高大的木排上,有一人手脚被牢牢的困住,丝毫动惮不得,那人高声大喊:“爹,爹!我是智云!”


  李渊陡然睁大了眼睛,那是幼子李智云!爱子心切的李渊手掌微微颤抖,他曾经听三女说过这件事,但是他万万想不到,这一幕,在他眼前出现。


  那是他的骨肉,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骨肉被敌人所擒,然后竖在两军阵前,作为威胁自己的砝码,而他李渊,该怎样做呢?他忍不住叫了一声,“智云,你……”李渊的话猛地停止,他响起了李秀宁给他说的话。


  就在李渊万分为难的时候,李世民的眼中,却是带着恨意。


  李世民与李秀宁的关系很好,在听说三姐因为李智云而流产的时候,不知怎么地,李世民的心中就燃起了怒火,有一种想要将他杀死的冲动,可惜,李智云不知道身在何处。


  但此时,李智云在自己的跟前出现了,李世民再也掩饰不住眼中的怒火。


  这时,李智云又在高声的大叫:“爹,你本是隋臣,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匡扶社稷,不为大隋效力,而是甘心学那王莽,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


  李渊双眼一黑,差点喷出一口血,说他是王莽,难道说,他的未来,就和王莽一样,不得善终吗?这个逆子,真的说出了这种话!

  远处,杨侑冷笑一声,他轻轻点着头,对着丘行恭,道:“准备!”


  丘行恭领命而去,这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段纶与李智云高声大喝:“兄弟们,投降吧!为一个不忠不义的反贼效力,只会给你们带来灾难!”


  顿了一顿,两人又同时大喊:“兄弟们,投降吧!”


  烈风西啸,刮在脸上,有如刀割,李渊憋红了脸,一股冷风灌进他的肺里,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四周唐军私语纷纷,更远处的士兵听不到两人声音,不知道情况,都在想,这两人是谁?

  就在这时,李世民拍马走了几步,隐藏在人群中,他冷冷地从背上取下一张硬弓,默默的弹了两下,抬起头,他将目光再度放在了李智云的身上。


  “杀,还是不杀?!”李世民的心中也有些犹豫,毕竟李智云与他是一父同胞,身上流着的,都是李渊的血。


  就在这时,刘文静低声,道:“敦煌公,大事为重!”


  裴寂的目光扫过两人,眼中带着诧异,他有些不明白刘文静的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就在下一刻,裴寂心中的疑惑,已经完全解开。


  李世民伸手向后一摸,三支箭羽已在手中,李世民其实只能同时射出两支箭,三支箭是极限,但此时,他务必要一击致命,而且,因为有西风的关系,精度也会发生变化,多一支箭,多一份希望。


  李世民在观察着,西风紧一阵,慢一阵的,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举起了硬弓。


  段纶、李智云还在大声的叫着,这时,在后面的杨侑却是目光如炬,看清楚了李世民的这一幕。杨侑并没有见过李世民,此时,他还在考虑,这个人,要做什么?是要杀李智云吗?难道说此人是李渊的授意?


  李渊,真的有这样狠心?但杨侑只是冷笑一声,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这一战,只要能取得胜利,他才不在乎李智云、段纶的死活,说白了,这两个人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第一百零二章那一箭的风情

  “呼,呼!”风声呼啸,此时,在西风之下,乌云渐渐散开,天空有如破了一个大洞,视线也渐渐开朗。李世民屏住了呼吸,三支箭羽依次排下,连成一条直线,依次瞄准了李智云的右上方。


  只是短短的片刻,而且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李世民却觉得背上大汗淋漓,在这样的环境下,极大的考验他的射术,同时对他的心里,也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毕竟,这是他的兄弟!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又不得不做出挥泪斩马谡的行为,不然,唐军一败,全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李世民是一个果断的人,这里面孰轻孰重,他的心中有一杆秤。


  智云,你的牺牲是值得的,他日,我李世民在这里发誓,一定会为你报仇!李世民的心中默默的念着,这才感觉心中好了许多。他拉动弓弦,手臂肌肉鼓起,血管暴涨,努力的提供着能量,渐渐地,弓弦被拉满,强大的力量不断地冲击着他的手指。这一瞬间,他的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这时,杨侑目视了段纶一眼,段纶会意,他奋力舞动着旗帜,“兄弟们,投降吧!”几个大字滑稽地在半空飞舞,几个字若隐若现。段纶的心中有些紧张,尽管事先已经设计好,但他有些害怕出现什么意外,所以,他轻轻夹着马腹,让战马不停的缓缓移动着。


  “兄弟们,投降吧,都是大隋的子民,为什么要互相厮杀?为什么要替反贼卖命?!”段纶高声喊着。


  李渊回过气来,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激烈的胸膛,正要开口反驳,就在这时,在几人的惊呼声中,李渊眼前一花,他定睛看去,只见三支箭羽激射而出,带着无尽的杀意,奔向了前方。


  李智云被绑在木排之上,心中惶惶,忽然,他感到了一股杀意直冲脑海,他定睛看去,只见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飞来,那东西的速度很快,在这一瞬间,李智云变了脸色,他忍不住“啊”的一声,闭着眼,恐惧地大叫了起来。


  惊恐的叫声穿破天际,就在他叫声还没有停歇的时候,耳边就听到“夺夺”两声,箭羽狠狠的钉在了木排之上,李智云心中一喜,正要睁开眼,忽然只觉得肩膀一疼,肩胛骨咔嚓一声响,箭镞深深的扎了进去。


  李智云咬着牙,睁开眼睛,只见一只箭羽已经没入体内一半,从肩胛骨传来的痛感,让他明白,他的肩膀中了一箭,恐怕肩胛骨已经破裂了,但幸好,小命应该保住了!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李世民微微叹息,不是他箭法不好,而是变幻莫测的西风,极大的影响了箭羽的精准度,让他功亏一篑。


  刘文静轻声叹息:“可惜,可惜!”他抬起头,却看见李渊的目光,定定的瞧着两人。此时,李渊的眼中似乎失去了往昔的那份老实、慈祥,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森森的杀意,宛如刀锋一般,狠狠的刺来。


  刘文静忍不住身子一哆嗦,他拢了拢衣裳,仿佛受不了这份寒冷。李渊的视线并没有在刘文静的身上停留,因为他已经看见了李世民手上的硬弓,李渊脸色变了,他自认为忠孝,自然希望儿孙相亲相爱,可是,次子竟然射杀李智云?竟然想要杀死他的兄弟?一父同胞?

  李渊有些不可思议,然而遍观诸将,只有李世民的手上拿下弓箭,而且,李渊自认为,这些将领没有人能够大胆到私自射杀李智云的胆子,所以,这件事毫无疑问,是次子做出来的。


  李建成心中也是惊讶,他忍不住失声,道:“世民!”


  李渊的眼中带着疑惑、不解,此外还有愤怒、惋惜,这是自己一向寄予厚望的次子吗?为什么,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李渊的手臂微微颤抖,他想要抬起手,问一问次子,这究竟是为什么?

  可是,杨侑显然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就在这时,李智云高声大叫:“爹,别杀我!”声音带着恐惧。


  段纶也挥舞着旗帜,道:“岳丈,你与殿下本来就是至亲,何故苦苦相逼,连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也要搭上?!”


  李建成、裴寂、唐俭、刘文静、武士镬等人都变了脸色,眼下,要怎么办?李渊不愧老谋深算,城府极深,在这一刻,他调整了两下呼吸,顿时将心情平静了下来。


  “诸位,此人不是我的女婿,那人,也不是我的儿子李智云!”李渊高声否认,这个时候,尽管他的心中不愿,也只能如此!不然,军心大乱。至于次子的事情,也只能回去再说了。


  士兵们互相望着,他们没有见过段纶,更没有见过李智云,当下心中半信半疑。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从西北方向绝尘而来,他穿过众人,在李渊跟前停下,禀告道:“启禀唐公,右翼发现隋军骑兵,目前在五里外!”


  李渊身子一震,道:“有多少人?”


  “至少两千骑!”斥候回答。


  李渊正要说话,这时,从北边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巨大的马蹄声配合着地面的震动,让人不寒而栗。李渊心中吃了一惊,这至少有三千骑兵,不然哪有此等阵势?

  李渊猜的没有错,这正是由丘行恭带领的三千骑兵,他们从七里外奔袭而来,一路上卷起灰尘无数,在西风的狂卷下,宛如一支地狱骑兵,狰狞着扑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百步外的隋军中军突然退却,一队队手中举着长矛的隋军填补了空缺,杨侑带着亲兵迅速退出三百步,然后登上了高台,杨侑一声令下,一名掌旗手挥动赤红色的大旗,下达着命令。


  在大旗的指挥下,隋军齐齐踏进数十步,两翼突出,摆出了一个弯月阵型。


  “隋军,竟然是想要从两翼突破,将我军包围?”李渊心中震惊,就在这时,丘行恭的三千骑兵,如一群凶猛的野兽,掠过一处森林,惊起林中鸟雀无数。


  三千骑兵在这里拐了一个弯,然后列阵,阵前为三角形,显示出一副突击的态势。


  李渊急忙让武士镬去西面督军,务必要挡住隋军骑兵的冲击。这时,隋军阵中,几名鼓手敲响了战鼓,杨侑冷冷一笑,他一挥手,“杀!”


  掌旗手旗帜一点,阵前的隋军举着长矛冲锋而上。此时,李渊的阵中并没有适当的防御措施,他是为攻打下邽县而来,阵中并没有壕沟、拒马之类,因此,面对隋军的冲锋,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硬碰硬。


  他立刻派出刘弘基、殷开山一左一右,各带三千人,迎上去,死死的挡住隋军。


  下一刻,汹涌的人流宛如大海中的巨浪,轰然撞在一起。没有任何的花俏,两军在这片宽一百多步,长五百多步的战场上,硬碰硬的撞击在一起。


  这是一场硬仗,对于杨侑来说,在扰乱了李渊的军心之后,这是最好的时机,不然,等他缓过气来,凭他的能耐,唐军的气势恐怕会死灰复燃。


  看着战士们一个个倒下,杨侑有如刀割,每损失一个人,宛如被挖了一块肉一般。


  李渊虽然也肉疼,但他兵力占优,更何况此时只能进不能退,也只能咬着牙上。他此时已经恢复冷静,连连下达着命令,与隋军形成了拉锯战。


  这时,丘行恭的三千骑兵突然在距离唐军一百步外轰然停下,丘行恭已经看出了,唐军早有准备,在前面竖起的几十根巨大的木桩,虽然没有横刀长矛一样的寒光,但在此刻的威力,却比长矛横刀还要犀利。


  他一直马不停蹄,就是想要趁着敌人两翼来不及布置的时机,杀李渊一个人仰马翻,可是眼下这个态势,却是不可能了。


  丘行恭心中郁闷,他只能将消息传给杨侑。杨侑接到命令,心中微微叹息,这个时候,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李靖的身上了。


  此时,李靖带着余下的两千骑兵,正在唐军大营北方十五里外驻扎,他的任务,是要趁唐军出战的时候,焚烧唐军粮草,将唐军大营尽数烧毁。


  然而,根据斥候回报的消息,李渊在大营中,足足有两万守军,由李孝恭的兄长李琛镇守,哨楼上的唐军很是警惕,也就是说,他李靖几乎毫无机会拿下唐军大营。


  这时借着风声,从西边隐隐的传来厮杀声,这让李靖心中更加烦躁,他没有看到如约的暗号,这也就证明,在下邽的战事,陷入了僵局之中。


  杨侑也站了起来,隋军的攻势虽然猛烈,但却被死死的挡住了,李渊已经动用了他的精锐部队,这支部队与突厥人厮杀过,拥有很丰富的经验。


  然而,这不是事情的重点,重点是在北方的丘行恭,因为李渊早有准备,冲击唐军侧翼的办法,彻底的流产,也就使得这场战斗的前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李靖呢?这个时候,他能不能给自己一个惊喜?杨侑的目光,有些迷离的看向前方,此时尽管吹着西风,但杨侑仍然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金戈交鸣之声不断地传来,让杨侑的心有如被捏住了一般。


  李靖啊李靖,如果你能够顺利的杀入唐军大营,那么这一战胜利的希望很大,你,切莫辜负孤的期望!杨侑冷冷的想着,视线慢慢扫过战场。


  这一战,双方都竭尽了全力,李渊的大军也在四处调动,但李渊的心中也充满了苦涩,这样的局面是他不愿看到的,他不知道隋军还有多少后招,所以,他不敢将全部的兵力投入前方的战斗,而且,他还需要警惕四周,以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战场中央的缠斗越来越激烈,随着时间的流逝,双方的伤亡已经超过了千人。然而,李渊发现,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之后,隋军半点没有退缩,这种斗志,让李渊大吃一惊。


  第一百零三章可出兵否?


  相比隋军,唐军虽然在战场上不占下风,但李渊却一眼看出,他投入的兵力,比隋军要多,而战局只是堪堪战平,这就意味着,隋军虽然人少,但是战斗力却要强。


  为了维持平衡,李渊不得不投入更多的兵力,尤其是在两翼,一定要死死的顶住,将隋军包围的计划击溃。李渊并不知道,就在两军激战的时候,在东边七十里外的朝邑县,事情又发生了变化。


  南阳洪。


  经过一夜的休整,五千隋军容光焕发,在没有得到将军的命令之前,他们安静的呆在村子里,擦拭着长矛、横刀,做着随时战斗的准备。。侯君集此时在一个不小的院子里,静静的听着士兵的回报。


  “将军,朝邑县至少有五千人,听说守将是何潘仁,而在冯翊县,足足有一万人,守将乃是李仲文!”探子禀告着。


  “原来是他们?”侯君集笑笑,这两个人,算是熟人了。他摸着下巴,眼中闪着神色:“说说看,蒲津关有多少人?”


  “将军,有两千人,守将是柴绍!”探子说着。


  “柴绍?那个阉人?”侯君集再度笑了,他已经知道柴绍的事情,他不得不承认,殿下的手段太黑,但是,侯君集很欣赏很喜欢这种做法,他自己办事就是这样,不做则已,一做必定做绝,惊世骇俗。


  这个时候,正是巳时,下邽已经激战了一个时辰,而南阳洪却是一片平静,蒲津关内,柴绍在城墙上踱步,他的心情非常郁闷,自从与妻子相遇之后,他明显感觉了妻子身上的变化。


  这种变化,是对他的一种依恋一种眷恋,换而言之,因为丧失了孩子之痛,妻子对他的那种内疚感,逐渐化成了感情,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呐!

  如果是以往的柴绍,他的心中自然是开心的,然而这个时候,他的口中却仿佛塞进了大把的黄连,苦涩得让他难以开口,告诉妻子,因为心系她的安全,所以他被隋军埋伏,而那个可恶的小子,将自己阉割,成为一个没有了鸟的男人?


  他不能说,这不仅是无法开口的问题,也是对他男性尊严的一个挑战,所以,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他不敢和妻子住在一间房子里,他总是借口身体不适,又或是有事情要办,逃到清冷的书房里,孤单的呆道天明。


  他在城墙上踱步,冷冽的西风毫不客气的灌进衣领,但他丝毫感觉不到寒冷,胯下的伤已经愈合,但他心中的伤痕,却永远无法愈合,那将会是他一生的疼。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看向西边,这个时候,岳丈拿下下邽了吗?他的心中不安,他曾经想要随军出征,报这一刀之仇,却被李渊说服,要他留在蒲津关这个要地,一来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情况,二来则是安慰三娘李秀宁。


  柴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眼光迷离,他的心中也十分迷茫。这时,远处走来一人,全身甲胄,显得英姿勃勃,柴绍登时睁大了眼睛,他急忙走上几步,道:“三娘,你不好好休息,怎地来此?”


  李秀宁苍白的脸露出笑容,道:“我想去下邽。”


  柴绍愣了一下,道:“三娘,你身体才好,不可妄动。”


  李秀宁咬了咬嘴唇,她几乎将嘴唇咬破,这才道:“杀子之仇,永不能忘!父亲大军逼近下邽,你为何不告诉我!”


  李秀宁语气坚决,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将柴绍逼得后退两步,此时,他在妻子的眼中,看到的是委屈、愤怒、不甘,柴绍一时语塞,李秀宁又问道:“嗣昌,我要为孩儿报仇,你去不去?!”


  柴绍有些犹豫,他蠕动了一下嘴唇,道:“此事要不要……”


  “我只问你,去,还是不去!”李秀宁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柴绍默默的注视妻子半响,他看出了妻子眼中的那份坚决,他只回答了一个字:“去!”


  李秀宁苍白的脸上挤出笑容,“快去收拾一下,立马出发!”


  柴绍点点头,匆匆下了城头,回到住所,他换了一声甲胄,叮嘱副将半响,要他小心警戒,确保蒲津关的安全,这才带着邵禹等十余名亲兵,与李秀宁回合,二十几人一拍战马,朝着西方狂奔。


  就在柴绍出城不久,蒲津关门口的一个乞丐摸了摸头,他站起身来,手中拿着一个破碗,慢慢的朝着城外走去。蒲津关外,南方五里,在一处密林,侯君集有些紧张的走来走去。


  尽管事先有着安排,但这一战意义重大,他侯君集的心中也着实紧张,手心也渗出了汗水,这一战,他需要要尽量减轻损失,顺利地拿下蒲津关,然后才能有足够的兵力,抵抗唐军的反扑。


  这个时候,河东城应该也有所动作了吧?


  屈突通看着手中的急报,有些踌躇,这是一份军令,上面盖着代王大印,证明了他的合法性。军令上,让他出兵攻打唐军在河东的大营,如果有必要,断绝唐军的粮道。


  屈突通的心中,此时并没有因为儿子屈突寿被擒而变得倾向于唐军,他自认为忠义,自然会死战到底。不过,他的心中,却非常难以决定。


  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这一次的战斗,不,应该是战略,包含了冯翊郡的东端朝邑县、蒲津关,以及西端的下邽县,此外便是他的河东战场。


  三点一线的战局,相辅相成,一旦拿下蒲津关,就等于截断了唐军最短的一条线路,在蒲津关面临敌军围攻的时候,他屈突通需要抽调出兵力,支援蒲津关,同时,对河东的唐军造成压力。


  如果说,他屈突通能够击败河东唐军,并借着这个势头,北上拿下绛郡,掌控龙门县,将龙门渡给钳制住,那么在关中的唐军,就会被困住,如此一来,就形成了关门打狗的局面。


  这个战略,从根本上,是良策,屈突通在惊讶殿下如何能想出这个良策的时候,心中却有着顾虑。此时的他,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说,殿下用李秀文换盛彦师的事情。他知道殿下的手上囚禁着李渊的人质,如果说,殿下有心,为什么不帮衬他一把?

  为什么不用其他人换回儿子屈突寿?即使屈突通的心中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有着不满,但毕竟是他的儿子,他怎么舍得让他去死?而他一旦攻打河东唐军,他的儿子,可能就会被杀死。


  所以,这一份军令,到达了两天,他屈突通只是愣愣的看着军令,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心中着实为难。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屈突通抬起头应着。


  门轻轻的推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屈突通有些不敢置信,他揉了揉眼睛,然后抬起头,再度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猛然间,屈突通眼前模糊一片。


  “爹!”那人猛地叫出声来,他上前一步,跪倒在屈突通的面前,他曾经以为父亲是那么的狠心,想要一箭射死自己,但此刻,他看着父亲眼中的泪水,明白父亲是有多么的担心自己!

  屈突通擦了擦泪水,喃喃自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轻轻的拉起儿子,仔细地看着他的脸,笑道:“你廋了。”


  眼前这人,赫然便是奉了军令,赶往绛郡却被李建成、李世民两兄弟突袭被擒的屈突寿!他缓缓站起,道:“爹,你才瘦了!”


  屈突通这些日子的确不好过,唐军大兵压境,儿子身陷敌手,河东城的军务、政务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此时他喜极而泣,一时之间,忘记了儿子是如何回来的。


  良久,屈突通这才想起,疑惑的问道:“大郎,是李孝恭派你来的吗?”


  屈突寿看见父亲一本正经摸样,忙道:“爹,不是李孝恭把我放回来的。”


  “哦?”屈突通心中更加疑惑了,他问道:“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屈突寿道:“爹,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前几日,有人将我从唐营押了出来,脸上蒙了布,据说,是要与什么人对换。”


  “对换?”屈突通心中更疑惑了。


  “爹,对换的时候,我似乎还听见了女子的声音,还有孩子。”屈突寿心中也疑惑。


  “女人,孩子?”屈突通站起身来,他踱了两步,这是什么情况?这件事情,似乎有些蹊跷啊!他有些不明所以,就在这时,屈突寿似乎想起什么似得,他从怀中取出一颗蜡丸,递给屈突通,道:“爹,换人之后,我在一间屋子呆了几天,就在两个时辰前,有人递给我这个蜡丸,说只要爹看了,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屈突通接过,敲开蜡丸,从里面掏出一张纸出来,摊平纸,屈突通的眼睛猛然睁大了,他定定的看着纸上的四个大字,还有那一抹的红印,身子猛地一震,他扔下纸条,快步走了出去。


  第一百零四章截杀

  屈突通快步走了出去,望着风风火火的父亲,屈突寿心中疑惑,他捡起纸条,上面写了四个苍劲的大字:“可出兵否?”在字迹的下方,是一记方印。


  方印上那鲜红的颜色,让屈突寿顿时明白了,这张纸条,是何人所写。


  “原来是代王殿下!”屈突寿终于明白,但那四个字,让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出兵否,出兵?做什么?他这时看到一旁案几上,放着一份文件,他拿起一看,那是一份军令,他仔细地将军文阅过,顿时恍然大悟。


  屈突通脸上带着喜色,快步走向大门,沿途他吩咐了亲兵,速速牵来战马,他在府门外焦急地等待了半响,亲兵牵来战马,他亟不可待的跳上战马,带着几名亲兵,策马朝着位于城西的隋军大营奔去。


  城西隋军大营,此刻正在操练,吼声震天,桑显和正在营中巡视,作为屈突通手下的大将,桑显和拥有不错的武力,他擅长使用一杆银枪,在军中有万夫不当之勇,河东城百姓人送外号“银枪小霸王”,很受屈突通的信赖。


  虽然大帅不知道为什么两日没有来到军营,但桑显和依旧带领着士兵,每日辛苦操练,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是屈突通的训诫,桑显和深以为然。


  虽然在训练,但桑显和还是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这不仅是因为李渊杀入关中,也是因为大帅闭关不见人,甚至连他这个心腹都不见,这是为什么?局势已经是这样了,如果大帅还一蹶不振,那么未来,还有什么希望呢?


  而且,据说,好像殿下有什么旨意传来,难道说大帅要抗命不遵吗?大帅是个好大帅,上次殿下的赏赐,他全部赏给了手下,这让桑显和等将领人更加爱戴屈突通,如果说,真的反目,那他该怎么办?是要继续忠于大隋,还是忠于大帅?这实在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就在桑显和心中想着的时候,一名亲兵快步走到他的跟前,道:“将军,大帅有请!”


  桑显和一愣,道:“大帅来了?什么时候?”


  亲兵回答:“刚进大营!”


  桑显和点着头,快步朝着主帐走去,走过两个长宽各二十丈的训练场,桑显和终于看见了大帐,此时他还在思考,大帅此来,是要做什么?这时,许多将领都纷纷朝着主帐赶去,显得人声鼎沸,桑显和精神一振,快步走进大帐,只见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看见桑显和进来,众位将领纷纷打着招呼,桑显和一一回应,在位置上坐下,他看着大帅,发现大帅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宛如年轻了二十岁,这是他不曾见过的,他的心中微微疑惑。


  下一刻,屈突通就为他揭晓了答案。


  只是短短的片刻,屈突通就把作为一个名将的素质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做出了各种有效部署,准备给予李孝恭致命一击。


  唐军大营离蒲津渡将近二十里的距离,途中有几片森林紧挨着汾河,屈突通的目标,就是要占据有利地势,阻挡李孝恭的援军,他选出了一万精锐,其中有六千弓弩手,埋伏在树林之中。


  同时,他亲帅一万大军,杀奔蒲津渡,一旦,蒲津渡战火燃起,蒲津关的视线必然被吸引,那么,侯君集成功的几率就大了许多。而埋伏在密林之中的隋军,却是为了截杀李孝恭的援军。


  河东城外三十里,唐军大营。


  李孝恭负手而立,一旁,是前两日被换回来的堂叔李神通。李神通神情萎靡,虽然杨侑没有虐待他,但无论换了谁,被连续捉了两次,心情都会郁闷。两人在大营外,低声说些什么。


  李孝恭低声叹息一声,道:“堂叔,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苦自责?!”


  李神通看着堂侄,道:“我只是不甘心罢了,这一次,杨侑小儿可是占了大便宜。”


  李孝恭笑了笑,道:“也不尽然。”用假的盛彦师换回了李秀文,这可是赚了,而且,李孝恭知道其中更深的内幕。


  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控制的东西,有的人是为财富,有的人是为权势,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不惜抛弃家人,甚至是杀妻灭子,既然已经不能掌控,那还不如大大方方,换回最大的利益。


  就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并没有什么值得抱怨,又或者是后悔的。


  从这点来说,李孝恭虽然年轻,是李神通的侄子,但看问题的深度以及宽度,却比李神通要强。李孝恭口才极好,又有见地,做事沉稳,这就是为什么,李渊留他在河东主持大局的原因。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一名士兵禀告着:“总管,河东城内有情况!”


  李孝恭似乎并不惊讶,他笑着道:“说说看。”


  那士兵回答:“隋军兵马调动频繁,有一万人朝着我军奔来。”


  “咦!”李孝恭这一次大为惊讶,唐公大军杀入关中,河东城的屈突通在儿子被放回情况下,一定会有所动作,但李孝恭认为,屈突通的第一目标,应该是蒲津渡才对,毕竟河东唐军大营建造得严严实实,可谓密不透风,屈突通有什么把握,能够拿下?


  他想了一想,立刻回到大帐,召集众将,商议军情,诸将群情激扬,纷纷请战,认为屈突通出击,那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又上前禀告:“总管,隋军退回去了!”


  “退回去了?”李孝恭又是一愣。


  李神通却惊讶的合不拢嘴,隋军,在捣什么鬼?李孝恭问道:“往何处退去?”


  士兵回答:“一万士兵,都退回了城里!”


  李孝恭挥挥手,示意那人退下,他在大帐中转了一个圈,猛地,他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脸色大变,他急忙从案几上取出一支令箭,道:“段将军,你速带五千人,支援蒲津渡!务必要挡住隋军攻势!”


  众将之中,一个年约二十五岁的精壮汉子站起身来,一抱拳,道:“遵命!”接过令箭,大步迈出大帐。


  长孙顺德道:“总管,隋军诡计多端,恐怕五千人不够。”


  李孝恭沉吟片刻,道:“你说得对。”他站起身来,道:“堂叔,你与长孙兄驻守大营,我亲自带兵前去营救!”


  李神通心绪不宁,道:“你何必亲去?”


  李孝恭道:“蒲津渡事关唐公退路,一旦有事,万劫不复矣!大营中,只可严阵以待,不可轻易出击!”


  半个时辰后,一万唐军准备完毕,在李孝恭的带领下,朝着蒲津渡呼啸而去,三军走了五里,远远地,就看见蒲津渡方向火光冲天,即使是在白天,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屈突通率兵猛攻蒲津渡土城,在土城中,有唐军两千人,守将是史大奈,他看见隋军杀奔而来,急忙点上烽火,告知北方的李孝恭,希望他能够派兵援救。


  隋军的攻势很猛,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城墙下,已经堆起了数尺高的尸身,隋军在屈突通的指挥下,拼死杀上,一时之间,杀声震天,声音透过大河,传入对岸,蒲津关的守将十分紧张,他亲自带兵巡查东城,让人将吊桥拉起,以防隋军杀奔而来,其实他不过是多心了,隋军想要冲过浮桥,还需要将土城拿下,不然就会面临土城的箭羽之下。


  他一脸紧张的看着土城战局,思考着,要不要在适当的时候,派兵支援?


  此时,在河东城西南,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在树林的东面,是一条宽阔的驰道,而在驰道的旁边,则是稀疏的树林,稀疏的树林旁,是寒气森森的汾水,此时河水尚未结冰,依旧在缓缓的流淌着。


  在茂密的树林中,桑显和有些焦虑不安,蒲津渡的厮杀声隐隐传来,作为军中第一大将,号称银枪小霸王的他,而只能在这里埋伏,心中着实不爽。


  但大帅威望极高,他桑显和也只能服从了,他将目光紧紧的盯住外面,心想李孝恭会发兵吗?他将身子微微弓起,透过密林看着前方。忽然,一个士兵上前跑来,道:“将军,唐军来了!”


  “放前军过去,截杀中后段!”桑显和立刻下达命令。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桑显和焦急地等待着,终于,唐军前队出现在视线之中,他们脚步焦急,朝着南方狂奔。李孝恭骑在战马之上,不断的呵斥着,突然,前方的士兵渐渐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李孝恭喝道。


  士兵们也面面相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时,从前军跑来一个骑士,他焦急地抽打着战马,越过一名名诧异的士兵,在李孝恭跟前停下,“总管,前方有大树挡路!”


  “该死,还不速速搬开!”李孝恭说道。


  那名骑士面露难色,道:“总管,至少有七八棵拦腰大树,横在中间,没有一时半会,恐怕搬不动!”


  李孝恭脸色阴晴不定,这时,他听到后军一阵喧哗之声。李孝恭非常惊讶,他急忙让士兵前去询问,后方是怎么了?片刻,那名骑士回报:“总管,有大树倒下,截断了归路!”


  第一百零五章夺关

  骑士的话刚刚说完,李孝恭就变了脸色,这是关门打狗的节奏啊,他一勒战马,喝道:“撤,撤!”


  然而,他话音未落,只听击牙之声,不绝于耳,西边的森林之中,弩箭激射而出。桑显和等待了半响,他等待的,便是这个机会!他不会放过,弓弩手更不会放过。


  箭雨激射,唐军措不及防,无数人哀叫着倒下,战马嘶鸣,李孝恭差点被摔落战马,他紧紧的夹着马腹,手中横刀在空中挥舞,将箭羽一一格落。


  突然,战马哀鸣一声,额头中箭倒下,李孝恭急忙甩开马镫,朝着一旁跳去,他刚刚落下,还没有站稳,就听到风声呼啸,他急忙一低头,想要躲过,然而,他已经来不及了,一支箭羽深深插在他的眼窝上。


  李孝恭痛的大叫一声,他一咬牙,将箭羽拔了下来,左眼鲜血直冒,箭镞巨大的冲击让李孝恭有些头晕目眩,他几欲倒下,一旁亲兵急忙扶住他。


  片刻之后,他才清醒过来,他独目扫视四方,只见在隋军箭羽之下,有的士兵被扎成了马蜂窝,人虽然已经死去,但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圆睁双眼,似乎死不瞑目。


  有的士兵为了躲避箭羽,一不小心跳进了汾水之中,被奔涌的河水带走,这里是汾水下游,再有两三里的摸样,便要汇入大河,在这样的寒冷天气,这些士兵就算没有中箭,也是凶多吉少,恐怕是活不成了。


  李孝恭捂着左眼,心中悔恨,竟然中了屈突通的诡计,以他这些日子对屈突通的了解,他觉得此人不过如此,是一个徒有虚名之辈,可是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了埋伏,前些日子,他的一切都是在伪装吗?

  这时,隋军的箭雨稀疏了一些,桑显和跨上战马,手中挥舞着银枪,喝道:“将士们,随我杀!”


  他一声令下,隋军蜂拥而起,喊杀声震天,朝着唐军杀奔而来。双方进入短兵相接阶段,段志玄胳膊上中了一箭,但幸无大碍,他挥动着一柄厚厚的金刀,与桑显和战在一起。


  “铛铛铛!”段志玄一个三连击,金光四溅,桑显和手臂微微发麻,不觉大为惊讶,此人他并未见过,但实力却不在他之下,这三刀,看似平淡无奇,但每一刀劲力十足,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此人一刀斩杀。


  当下,桑显和不敢怠慢,手中银枪如银蛇狂舞,在段志玄的身边,建起了一道银色墙壁,每一枪都直取段志玄要害,段志玄运足了力气,与桑显和厮杀。


  趁着桑显和被缠住,李孝恭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如今的情形,对他极为不利,前后都被截断,他自己也受了伤,瞎了一只眼睛,伤势说重不重,但李孝恭却感到十分耻辱。


  一名亲兵替他将包扎好伤口,他咬咬牙,提着横刀上前,要报这一箭之仇。这时,隋军的箭雨已经停了下来,两军陷入肉搏战,隋军虽然偷袭成功,但唐军人数占优,而且是背水一战,整个局面顿时陷入了僵局。


  此时,土城在屈突通大军猛攻之下,已经摇摇欲坠,已经至少有三十名以上的隋军登上城墙,与唐军厮杀在一起,蒲津关守将远远地看到这种情形,心中拿捏不定。


  这时,两名唐军打扮的士兵越过浮桥,在蒲津关下大喊,道:“快快开门,我等要求见柴总管!”


  守将神色一凝,他目光如炬,自然知道这两人来自于何处,也知道这两人的打算是什么,他站在城墙上回答:“柴总管已经去了下邽,有什么事你告诉我!”


  “将军,土城已经支撑不住了,还望速速派出救兵!”城下那人说着,他抹了一把脸,鲜血流下,也分不清楚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果然是来求救的!可是,他的心中又有些担忧,蒲津关只有两千人,若是救援土城,一旦蒲津关有失,这个大罪,他能担当?那时候,愤怒的李渊一定会一刀将他砍了!


  关乎性命的事情,他不会去做。


  那名士兵心中大急,道:“将军,蒲津渡一旦有失,恐怕将军也脱不了干系啊!”


  守将身子一震,在蒲津渡危险的时候,他没有派出兵马支援,以后唐公知道了,这笔账会怎么算?他就算不死,恐怕以后的仕途也就毁了,但是,蒲津关乃是重地,一旦有失……


  那士兵有说道:“将军,关中隋军已经远去,蒲津关已经是后方,隋军如何能来?将军,速速派出救兵吧!”


  守将一怔,暗想此人说的不错,唐公大军已经远走下邽,而距离蒲津关最近的朝邑县也足有五千兵马,蒲津关几乎是万无一失,他他生性谨慎,他当即让人赶往朝邑县,告知蒲津渡战事,同时关闭了蒲津关西门,然后点齐了一千五百士兵,沿着浮桥向东跑去,支援土城。


  屈突通带着数十名亲兵,立在远处高台之上,看着蒲津关援兵赶来,心中更是冷冷一笑,接下来,要看侯君集如何表演了。


  蒲津关西,侯君集呵了呵手,此时他们已经能看到蒲津关上旗帜飞扬,但就在他要进一步夺关的时候,城内的内应传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消息,是蒲津关的守将因为蒲津渡吃紧,派出了大部分的援军,蒲津关内已经空前空虚,正是夺关的好时机了,但另一个消息,却非常不好,唐军已经将城门关闭,缺少攻城器械的他,如何能拿下蒲津关?

  侯君集眼珠不停的转着,这时,他身边的一个娘娘腔道:“将军,不如杀过去吧!”


  侯君集摇摇头,强攻很难,冯翊郡离朝邑县只有十五里,而朝邑县离蒲津关只有五里,这么短的路程,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赶到,如果不能一举拿下蒲津关,他侯君集就会陷入敌人的包围之中。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使者的话,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蜡丸,使者说,如果有内应还拿不下蒲津关,就拆开蜡丸,侯君集大手一捏,蜡丸破碎,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


  侯君集捡起来一看,顿时嘴巴裂到了后耳根,居然是这个办法!


  在一千五百人投入战场之后,唐军劣势渐渐挽回一些,蒲津关的士兵们,都在紧张的看着这一场决定蒲津渡归属的战斗。


  蒲津关四面,数十名士兵时不时地抬起头,关心着东边的战局,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了十几人,士兵们顿时提起了精神,他们站在城墙上,目光炯炯地看着。


  这十几人,衣着华丽,多是大红大紫之色,头上带着高高的帷帽,帷帽上帽裙长长的垂下,盖住了她们的脸,守城的是回兵顿时亮起了眼睛,那里来的这么多女人?


  “你们,是什么人?”守城的士兵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询问着。


  “这位军爷,我们是上清宫的宫女!”一个清秀的宫女说着。


  “上清宫的宫女?”一个士兵有些奇怪,喝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哎呀,这位军爷,这么凶做什么?”那名宫女气愤的说着,又尖着嗓子,道:“唐公大义,见奴家等孤苦无依,所以放奴家归家!”


  几名士兵相视一眼,都是嘿嘿一笑,看出了对方心中的喜悦。杨广在各地广建行宫,里面多是各地征招而来的年轻美女。一路上,李渊释放了不少宫女,让士兵们心中痒痒,恨不得抱上几个回家。


  此时,这十几名女子让士兵们动了心思,一人说着:“等一下,立马开门!”


  另一个士兵有些犹豫,道:“将军不在此地,若是私自开门,一旦问罪,那可是砍头的大罪啊!”


  一个精壮汉子不屑地瞟了他一眼,道:“这只是十几个宫女,又不是老虎,有什么可怕!”


  “你看她们,身上就带了一个小包袱,难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不成?”


  另一人也笑道:“不错,你看方圆几里内,除了这十几名宫女,别无他物,有什么害怕?你还是男人吗?”他这话一说出来,众人哈哈大笑,那人被众人取笑,心中愤然,一张脸涨得通红。


  不久,几名士兵哼哼哈哈打开城门。城门刚一打开,就见那些宫女之中,为首一人揭开帷帽,从裙下拔出横刀,一声大喝,抢上几步,当即砍翻了两人。


  余下宫女蜂拥而上,将城门口的唐军全部砍杀,以此同时,城内的几名乞丐也拔出利刃,配合着隋军行动,将附近的唐军一一斩杀。唐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且大部分的士兵都在关注着蒲津渡的战事,竟然被隋军占了西门。


  杀进城中的隋军点上大火,青烟冒起,埋伏在数里外的隋军蜂拥而出,等到唐军发现情况不对,隋军大部队已经杀进蒲津关,大势已经无可挽回了。


  经过半个时辰的战斗,侯君集占了蒲津关,将唐军尽数斩杀,隋军赤红色的旗帜插满了蒲津关!正在土城蒲津渡鏖战的唐军,看见蒲津关城头变幻,人人失色,均知道蒲津关落入了隋军之手!

  第一百零六章东西线的战况

  侯君集拿下蒲津关,他立刻将城门紧闭,同时派出士兵在蒲津关东城高举赤红色的大隋军旗,动摇唐军士气,屈突通趁势猛攻,隋军如狼似虎,唐军节节败退,被隋军占据了大半个土城,两军陷入巷战之中,唐军虽然还在反抗,但大局已定,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这时,朝邑县守将何潘仁得到消息,急忙率兵三千,赶来蒲津关,却发现城头已经易帜,不由大惊失色,他急忙派人通知李仲文,李仲文接到消息的时候,蒲津渡的战事已经结束,他大惊失色,急忙带兵五千,杀奔蒲津关。


  屈突通拿下土城,将被俘的唐军关押,让人清理土城内外,派兵驻守,不久,消息传来,桑显和埋伏李孝恭成功,李孝恭仓皇退走,隋军斩杀一千余人,俘虏两千余。


  得此大胜,屈突通心中高兴,但在高兴的同时,屈突通并没有丧失理智,他知道,蒲津关要道被夺,唐军必然会疯狂反扑,隋军的压力还是很大。


  侯君集拿下蒲津关不久,李仲文大军杀来,由于唐军在朝邑、冯翊县两地囤积了大量的攻城器械,李仲文在经过短暂的准备之后,立刻开始攻城,他要趁隋军立足未稳之际,夺回蒲津关。


  侯君集在城头上,亲帅士兵守城,面对李仲文不要命的进攻,隋军将多处房屋拆掉,利用巨木来对抗李仲文,双方一时陷入了僵局。


  李孝恭逃回唐军大营,军中大夫用药酒为他将伤口清洗了一遍,又有绷带包扎。李孝恭顾不得伤势,立刻在大帐中召集众将,商议军情。


  他独目中带着血色,这个奇耻大辱,非报不可。他的目光扫过段志玄等人,只见他们身上多少带伤,神情萎靡。


  “诸位!”李孝恭语气中带着不甘,道:“诸位,我军虽败,但蒲津要道被夺,此乃生死存亡的关键,我认为必须要夺回蒲津的控制权,不知诸位有何良策?”


  段志玄一抱拳,道:“总管,我愿领兵,拼死夺回蒲津渡!”


  “隋军看起来早有准备,硬拼恐怕不是办法!”李神通缓缓说道。


  段志玄一瞪眼,道:“难道说,这蒲津渡就不夺回了吗?”他语气之中,带着深深的不满,让李神通不由皱眉。


  李孝恭看在眼中,他心中也确实焦急,不过堂叔说的没错,今日的隋军与平常不同,应该是早有计划,如果一味蛮干,恐怕会中了敌人诡计,他略略沉吟,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道:“段将军,稍安勿躁!”


  又看着堂叔李神通,道:“堂叔,段将军不过忧心战事,并无他意,还望海涵!”


  李神通不是小气之人,当即点着头,道:“此事我明白,只不过此事必要智取。”


  “智取?”李孝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李神通,道:“堂叔,有何见教?”


  李神通摇摇头,道:“如今蒲津渡十之,定然失守,却不知道蒲津关情况如何?”


  他话音刚落,就听帐外有士兵说着:“启禀总管,有军情禀告!”


  “进来说!”李孝恭神色一凛,这个消息,十之是蒲津关的消息了,这个消息,必将决定他的策略。果然,那士兵一开口,李孝恭的心就如巨石沉入大海。


  蒲津关已经失陷,居然失陷?蒲津关的守将柴绍在做什么什么?李孝恭心中愤然,他想要狠狠的击打在案几上,以发泄他心情的情绪,但却不能,他需要安抚诸将,这个时候,如果他乱了,手下诸将必然也会乱。


  可是,在一个多月之前,唐军兵力占优的情况下,都无法攻破河东城,那么此刻,面对河东城更没有什么办法了。李孝恭眉毛拧成一团,他再度看向堂叔,道:“堂叔,有何良策?”


  李神通摇摇头,此时他也一筹莫展,整个大帐中,陷入死一般的沉静,突然,段志玄站起身来,道:“总管,不如和他们拼了!”


  李孝恭苦笑一声,拼?他肩负着唐公大任,岂能说拼就拼?

  蒲津关外,战局已经炽热化,李仲文与何潘仁不顾一切攻城,让侯君集感到了深深的压力,此时他刚刚进入蒲津关,各种有效部署尚未实施,李仲文就带兵来袭,实在也太快了一些。


  两个地方实在是太近了,不过二十里,急行军的话,要不了半个时辰,就能杀到蒲津关下!

  李仲文已经付出了五百余人的伤亡,士兵依然登不上城墙,这样的损失让他忧心忡忡,时间还有半天,他必须要在白天拿下蒲津关,不然夜幕降临,隋军得到休整的机会,想要攻城就更难了。


  何潘仁脸色凝重,此时他两人都知道柴绍与夫人李秀宁西奔下邽,虽然说原本蒲津关的守将是柴绍夫妇,但他们毕竟是唐公至亲,唐公岂会责罚他们?恐怕这一次的黑锅,还是两人背。


  一想到这里,两人不觉身子一抖,加速攻城。


  屈突通接到蒲津关的消息,他派兵沿着浮桥,逐渐将物质送往蒲津关,支援侯君集,在这样的局势下,蒲津关变得越发的坚固。


  西风逐渐停歇,太阳露出了半个月,阳光并不热,但在冬季,却让人感到一种温暖。


  然而,在这样的天气里,窦璡却感到了格外的沉重,心口仿佛压着大石,薛仁果的大军已经兵临雍县,在经过几日的休整后,仿佛是约好一般,就在杨侑发动对唐军攻势的前两日,薛仁果也对雍县发动了攻势。


  西秦军号称十几万铁骑,但实际上,精锐骑兵只有五万多,其他的,一部分是老弱,一部分是步兵,远没有宣传的那般恐怖,其实这不过是薛举的心里战术,但西秦军的实力,还是很强大。


  大隋帝国,在这一瞬间,显得是如此的飘摇。窦璡知道此战的重要性,在早早的时候,他就将兵力集中,扼守在要道上,为杨侑争取时间。


  心中的想法是好的,但窦璡心中还是捉摸不定,毕竟他只有一万郡兵,而薛仁果足足有五万军队,其中三万是骑兵,两万步兵,如果是在平原鏖战,几乎没有取胜的希望,所以窦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死守雍县。


  战局的惨烈超出了窦璡的想象,幸好雍县城池又大又高,在经过两日了鏖战,雍县依旧牢不可破,牢牢地挡住了薛仁果大军。然而,窦璡的代价是巨大的,他付出了将近一千人的伤亡,如果这样的局面再持续下去,他窦璡只能招募新军,补充军队了。


  窦璡不知道的是,薛仁果的损失更大,足足有四千多人,这个损失让薛仁果暴跳如雷,他生性暴躁,将攻打雍县的将领牟君才、梁胡郎两人狠狠抽打了一顿,要两人务必上心,拿下雍县。


  两人心中虽然不满,但又能如何?只得是派兵猛攻雍县,日夜不停。窦璡亲自带着亲兵巡逻,抵挡着西秦军的攻势。


  十二月的关中,到处腥风血雨,喊杀声似乎连大兴城都听得见。在下邽,经过数个时辰的激战,双方的损失已经超过五千余,这样的损失是巨大的,杨侑站在点将台上,将眉毛拧成了一团。


  他本来以为唐军不过是李渊沿路收罗的乌合之众,但却没有想到,此人的带兵能力如此强悍,他造反的时候,不过三四万人,还要留一部分士兵守卫太原,一路南下之后,兵力有七八万人,接收孙华之后,达到了十万左右,这样一个可谓临时凑起来的军队,战斗力居然不俗,那只能证明李渊的能力非常之强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他不能后撤,只有力拼,随着伤亡越来越大,隋军一批批的补上,一批批的倒下,双方的战线也不断推移,一会朝着唐军移动,一会朝着隋军移动。


  李渊的心中也充满了苦涩,他知道隋军在北边有三千骑兵,所以他不敢撤退,他的伤亡比隋军更大,至少付出了七千人的伤亡,他并不知道,这个时候,有几匹快马,正从冯翊县赶来。


  两军杀到申时,此时已经战斗了整整四个时辰,午餐士兵们都是啃着干粮,喝着冰冷的河水,李渊的眼睛已经血红,他连午饭都没有吃,他实在没有心思。


  就在这时,在后军之中,他听到了喊声,几个人风尘仆仆的赶来,他定睛一瞧,心中大为惊讶:“三娘,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柴绍夫妇,李秀宁因为一路赶来,脸蛋红扑扑的,她擦了擦脸蛋,道:“爹,你来取下邽,也不叫我!”


  随即,她有问道:“爹,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隋军主力已经西撤,为何会在此地出现?”


  李渊摆摆手,道:“这是隋军的诡计!”他突然看见柴绍,不觉一愣,道:“嗣昌也来了?”


  李秀宁笑道:“爹,蒲津关位于后方,料想无事,我来这里,只是想要报仇!”


  李渊听了,心中不知道怎地一突,不仅是为女儿的语气,更是觉得一种不安。两人聊了几句,柴绍上前,施了礼,说着如今的战况,这时,一匹快马从后方急速的赶来!


  第一百零七章豁出去的李渊

  “报!”传令兵的声音中,带着恐慌,他远远的冲来,让李渊身边的士兵一阵紧张,若不是此人高举着手中的加急金牌,就会将此人射杀。


  李渊眼神凝成一线,他紧紧的盯着传令兵。传令兵到了众人面前,还没有等战马停稳,便翻身下马。他弓马娴熟,落地稳健,快步走到李渊跟前,半跪下,双手奉上一封书信,道:“唐公,有军情!”


  李建成走上两步,拿过书信,将火漆拆了,递给父亲,李渊接过一看,眉毛渐渐拧成了一团,只见他身子不停颤抖,口中赫赫之声渐起,猛地,他右手狠狠在案几上一拍,酒樽、涂漆木碗一阵乱响,轰然倒下。


  他大喝一声:“竖子……”一口痰涌上,他不觉栽倒在地。


  李建成在一旁,见到父亲情绪不对,此时急忙上前扶住,道:“父亲,父亲!”


  李世民、李秀宁、裴寂、刘文静等人也围了上来,李建成见父亲咽喉蠕动,一口痰堵在了喉咙中,喘息不得,他急忙将嘴凑近李渊嘴唇,将浓痰吸出,李渊这才喘过气来。


  李建成将浓痰吐出,道:“爹,你没事吧!”


  李渊张开大嘴,深深的喘息了几口气,这才感觉好了一些,他将手摊开,书信已经被揉成了一团,李世民掏出书信,展开一看,顿时愕然,道:“这怎么可能?!”


  李建成皱眉,道:“究竟怎么回事?”


  李秀宁急忙抓过书信,不由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柴绍在一旁看的真切,哑然道:“蒲津关失守?这怎么可能?”


  柴绍这话一说出来,李建成一把夺过书信,凝神一看,不由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李渊这时回过神来,他冷冷的目光扫过众人,道:“你等不可将消息泄露!”说着,又让亲兵四周围住,不准旁人轻易进出,这七八个李渊的心腹、其中包括李建成兄弟、李秀宁夫妻以及裴寂、刘文静几人,围成一圈,商议起来。


  裴寂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刘文静一眼,道:“唐公,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杨侑的阴谋!”


  李建成咳嗽一声,道:“爹,如今蒲津关被夺,以我之见,不如撤回大营,率兵攻打蒲津关。”


  李秀宁摇摇头,她对杨侑认识比较深刻,道:“大哥,杨侑小儿奸诈,此刻两军大战,正是生死存亡之际,想要撤退,何其难也?再说就算是撤退,杨侑小儿的大军必定如跗骨之蛆,那会让我等从容撤军?”


  李建成微微不悦,他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弊,可是,不撤退又能怎样?再说,这蒲津关本是柴绍夫妇留守,正是因为他们临阵脱逃,这才导致了蒲津关失陷!这个责任,必须是柴绍夫妇负责!

  李建成压着怒气,道:“不能撤军,难道要和他们在此力拼不成?!”


  刘文静低着头,并不吭声。


  气氛一时僵闷,李渊这时哼了一声,道:“此僚果然诡计多端,如今断我后路,三军若是知道,恐怕军心不稳。”


  裴寂点着头,道:“唐公说的极是。”他略略沉吟,又道:“杨侑偷袭蒲津关,两地之间,恐怕联系困难,此刻他并不知道蒲津关被夺之事。”


  刘秀宁反应颇为神速,她立刻道:“因此,我军决不能撤兵。”


  裴寂目视着李建成,示意他稍安勿躁,道:“如果我军撤退,就露出了马脚,等于告诉杨侑,蒲津关被他拿下了。”


  李渊赐死有些慌乱,道:“玄真,你有何良策?”


  裴寂苦笑道:“唐公,为今之计,我认为只有进,才是唯一的活路!”


  “进?”李世民、柴绍看着裴寂,不约而同发出询问。


  “不错,只有进!杨侑兵力并不占优,如今蒲津关被夺,想必蒲津关也保不住,他们与河东连成一线,谁有把握,能在一两日的时间内,拿下蒲津关?”


  裴寂此时,变得格外冷静,头脑也格外清晰,面对他的询问,众人不能回答,前番若不是有内应,唐军怎么可能一日之间,连下朝邑县、蒲津关,此时,隋军已经有了阴谋,想必早有对策,恐怕一两日是难以拿下蒲津关的。


  “既然拿不下蒲津关,我军若是撤退,又会面临隋军的追杀,那不如背水一战!隋军只有两万多人,而我军足有五六万之多,若是一股而下,则关中局势尽数扭转!”


  裴寂说道这里,猛地双拳一击。


  李渊沉默着,李世民却眼睛一亮,他看着父亲犹豫不决的模样,道:“爹,裴长史说得极是,不如与隋军一搏!”


  李渊目光扫过众人,李世民眼中一片火热,李秀宁默默点点头,他将目光看向了李建成,李建成有些犹豫,他看到父亲询问的眼神,微微低下头,这时,裴寂定定的看着他,咳嗽了一声。


  李建成知道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他听到裴寂接二连三的咳嗽,心中终于下定了决心:“爹,孩儿认为拼死一搏,方有胜算!”


  李渊目光再度扫视众人,这一次他的眼神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目光中带着坚定,在这一瞬间,他仿佛恢复了年轻时候的矫健,他走到案几旁,下达着命令:“建成,你率王长谐、孙华两人,带五千人,正面猛攻隋军!”


  “世民,你与翟长孙、盛彦师,带一千骑兵,偕同康稍利的五百骑兵,沿着渭水西上,寻找隋军破绽,然后猛攻之,目标直指隋军中军大帐!”


  “柴嗣昌,你带五千人,与白玄度、姜谟攻打隋军左翼,吸引隋军注意力,为世民争取时间!”


  李渊三个命令在一瞬间下达,果断有力,恢复了枭雄本色,众人都是精神一震,齐齐“喏”了一声,抱拳而去。


  此时,隋军中军,杨侑还在焦急的等待着李靖的消息,李靖在很多时候,没有让他失望,但这一次,似乎遇见了什么麻烦。耳边不断传来士兵的厮杀声,让杨侑不安踱步,他负手而立,杜如晦在一旁,神色也是凝重。


  这一次的关键,不仅是河东、蒲津关的战场,就连李靖、丘行恭的强力骑兵,也是关键的一环,但是丘行恭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极为不妙,依靠他估计很难了,这个时候,只能靠李靖了。


  但是,战局已经激烈到了这个地步,李靖还没有完成他的计划,那就只能证明一点,李渊的防守实在是太完美了,完美得让李靖都寻找不到战机,无法摧毁唐军的大营。


  杨侑心情的郁闷不亚李渊,他几乎将所有的兵马赌在这一战,若是不能取胜,那可就亏大了。而且,按照如今的局势看来,就算取胜,隋军的伤亡应该在五千到一万之间,这就将近他兵力的三分之一。这一战,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啊!

  而此刻,他还不知道蒲津关的战事,这就让他更加忧心忡忡,如果这一战蒲津关那边也无法取胜的话,可真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眉毛拧成一团,额头皱起,成了一个川字。


  杜如晦劝慰道:“殿下,李将军一定能够想出办法,破解这场困局。”


  杨侑没有回答,这时他站在高处,发现了情况有些些微的变化,唐军似乎在中线和左翼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原本呈现半月形的战线,有变成一条直线的趋势,不,准确来说宛如一个英文字母“l”。


  “李渊加强了攻势!”杨侑指着北方,隋军的左翼说着。


  杜如晦也点点头,道:“难道李渊想要仗着兵力占优,毕其功于一役?”


  杨侑苦笑一声,道:“难道是孤心慈手软了吗?”


  杜如晦有些愕然,不明白杨侑所说是什么意思。杨侑摇摇头,独孤千山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杜如晦接过,他将白纸上的东西看了一遍,心中也不觉愕然,道:“殿下,既然他是此等身份,为何不杀了他,以绝后患?”


  杨侑摇摇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孤不过爱惜他是个人才。”顿了一顿,杨侑又道:“此事先生放心,在他身边,早有棋子,他若有所不轨,必定身首异处!”


  杜如晦摇摇头,道:“殿下爱惜人才,克明能够理解,可是这一战毕竟关系重大!”


  杨侑叹息一声,道:“孤本想让他戴罪立功,以弥补他的过错,届时,孤还会给他一个惊喜,让他安心为孤效力,此刻看来,恐怕还要缓上一缓了!”


  两人说话间,柴绍率领的五千士卒,虎狼似虎,已经杀透隋军战线,朝着中军杀奔而来。此时的杨侑并不知道来人便是柴绍,他还心中奇怪,唐军之中,何人如此骁勇?

  柴绍来到此地,除了妻子的劝说,更大的原因是想要找杨侑报仇,李渊让他带兵,心中顿时高兴,他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白玄度、姜谟以及柴绍亲兵只能是紧紧跟上,保护着他的安全。


  柴绍冲锋甚猛,李渊看在眼中,心想还是自家人靠谱啊!


  第一百零八章李靖的诡计


  树林边,李靖踱步苦思,时间已经过去了数个时辰,唐军大营依旧紧闭,李靖短时间内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够火唐营。李靖目光清亮,他看向远方,心中不断的思索着。


  这一战的意义他深深明白,而在这个关键时刻,若是他偷袭唐营失败,从而功亏一篑的话,就会在殿下的面前失去信任感。李靖深深的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很多时候,越急反而越失策,反而找不到好办法。


  他虽然在此地,但下邽战事,依旧源源不断的传入他的耳中,他感到忧虑,时不时的看向远方,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怎么办?假扮唐军混入大营?他已经多次采用这个办法,再用恐怕没有什么效果了,而且李渊出击,如果有消息传回,应该有金牌、令箭之类的东西存在,这个办法行不通。


  在这几个时辰里,李靖已经想了数种办法,但最终被他一一否定,这些计划要么不可能实现,要么就是根本无法影响李渊的大军,要怎么做呢?虽然是在冬天,李靖的额头上,已经见汗,树林下几步见方的地盘,厚厚的即将腐化成泥的枯叶,已经被李靖踩出一个深深的窝。


  他身边几名骑兵看着焦躁不安的李靖,都陷入了沉默,这时,在不远处的隋军,一片喧哗,李靖不由皱眉,怎么回事?一名士兵站起身来,朝着喧哗处走去。


  片刻之后,又来回报:“将军,兄弟们枯坐,天气寒冷,有人取火御寒。”


  “胡闹!”李靖一摆手,这些家伙,难道是想要暴露目标吗?“马上让他们将火熄了!”


  “喏!”士兵回答着,正要走出,李靖忽然道了一声慢,低下头,皱着眉头,苦思了起来。


  那士兵不明所以,只有等待着下文,片刻之后,李靖突然抬起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召集士兵,听我将令!”


  两千骑兵很快集合起来,为首的队正向李靖禀告着,队伍的人数。一个不少,都在这里,李靖眯起了眼睛,下达了命令,隋军士兵虽然惊讶,但还是很老实的执行了命令。


  他们纷纷进入树林中,捡取干枯的树枝,直到手中再也拿不下,这才返回,扎成一捆,然后又奔入树林,再度捡取树枝,抱了满满一捆回来,他们将柴薪挂在战马两侧。


  足足两千名骑兵,那就有四千捆柴薪,就连李靖,也弄了两大捆绑上,这才满意地一声令下,朝着唐军大营西侧奔去,李靖在离唐军大营五里外停下,这里是一处地势稍高之处,从这里,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唐军大营的旗帜飞扬,而远远地,还能看到下邽县城在视线里,是一个黑点。


  就是这里了,李靖翻身下马,让士兵放下柴薪,堆积在一起,四千捆柴薪堆积在一起,宛如小山包一般,足足占据了数十丈的距离,李靖又让士兵砍伐了一些新鲜树木,放在最上面。


  士兵们都不明白李靖要做什么,这时,李靖已经下达了点火的命令。干柴一点就着,而且李靖是从西边点燃大火,火借风势,风助火涨,就在柴绍带着士兵猛攻杨侑左翼的时候,冲天的大火已经燃起。


  五里外的唐军大营,最先看到这一幕,士兵忙禀告了李琛,李琛赶到营门,登上塔楼,抬手放在额头上,定睛一看,只见数里外,火焰冲天,似乎朝着这边蔓延过来一般。


  “这,是怎么一回事?”李琛心中疑惑,一个颇有经验的士兵,竖起了手指,在火势起处与天际之间比划着,片刻之后,他禀告着:“总管,大火离大营约有五六里的模样。”


  “五六里?”李琛默默念着,李瑗这时在一旁说道:“此事,恐怕是隋军诡计!”


  李琛想了一想,道:“不错,下邽离此地足有二十多里,若是起火,不至于如此之近!”他话说完,当即下令三军不得出营,不得妄动,紧守营门即可。


  李琛因为距离较近,能够察觉出这其中有可疑之处,然而,远在十几里之外的下邽战场,就连杨侑都被骗过了,此时他刚刚增兵左翼,堪堪将柴绍的攻势挡住。


  这个时候,唐军不要命的杀来,让杨侑和杜如晦两人,都充满了疑惑,不知道在这一刻,唐军吃了什么东西,变得如此生猛?难道说,李渊想要一战定关中?


  以李渊的性格,他不是这样的人啊,杨侑心中想着,就在这个时候,杜如晦一指东边,纵然是在白天,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依旧一刻不停的舔食着阴沉的天空,渐渐地,浓烟也冒起。


  看到这一幕,杨侑精神大振!李靖,果然不负孤的希望!他得手了!想到此,杨侑哈哈一笑,让鼓手将大鼓敲得更加响亮,掌旗手得令,他猛地挥动大旗,在中军备战的五百士兵,齐声大喝:“奸贼李渊,且回头看看!”


  五百士兵齐声,声势巨大,生动云霄,声音压过了厮杀声,李渊忍不住回头一看!

  东边火势已然冲天,李渊忍不住变了脸色,一连串的打击让李渊心神失守,差点摔倒在地,李秀宁忙一把扶住他,道:“爹!”


  战场上,李建成回头,也是变了脸色,他留下王长谐、孙华两人领兵,自己返回,在这个时候,他要在父亲身边,出谋划策。当他赶到之时,裴寂、刘文静已经围在李渊身边,说着什么。


  “爹!”李建成大步跨上,只见李渊脸色惨白,嘴唇不停哆嗦着。


  “爹!”李建成在李渊身边蹲下,他伸出手,握住李渊颤抖不已的手掌,“爹,你要保重身子!”


  李渊嘴唇颤抖,吐出了几个字:“完了,完了!”


  李建成这时却变得格外坚定,他目视着父亲,道:“爹,你先走,孩儿为你断后!”


  裴寂也在一边劝着,道:“唐公,冯翊多处郡县还在我军手上,不如退保澄城,再做他图!”


  李渊仿佛一个落水之人抓住稻草一般,他死死的看着裴寂,道:“玄真,我们还有机会吗?”


  “一定有!”裴寂语气坚定,可是在他的心中,又有如寒冬一般冰冷,他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安抚李渊罢了。


  李渊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道:“下令三军,撤!”


  鸣金之声响起,此时的唐军已经看到大营被烧,军心涣散,听到鸣金之声,纷纷撤退,柴嗣昌长叹一声,领着白玄度、姜谟撤退。这时唐军一片混乱,乱军之中,孙华被人踩死。


  看到唐军撤退,杨侑知道计谋成功,他当即下令隋军杀出,隋军虽然损失不小,但如果此时追击,能够获得利益最大化,杨侑深知此理,他将身边数千士兵派出,只留下数百士兵。


  隋军一阵追杀,所获颇丰,尤其是丘行恭的骑兵,看到两军厮杀,自己却只能在一旁观战,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此时唐军撤退,阵型难免不整,正是他们的用武之地。


  丘行恭手中的马槊已经不知道收获了多少颗人头,槊尖上,挂着碎肉和发丝,有的地方已经出现了钝口,但着丝毫不影响他杀人,他直呼痛快,好像杀人能够让他获得更多的快感。


  李渊在士兵的护卫下,朝着北边狂奔,头上用来固定头发的簪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落,风声在他耳边呼啸,刮的他的头发四处飘舞,有说不出的狼狈,他紧张地伏在马鞍之上,冷风不停的灌进口鼻之中,几乎让他无法呼吸,憋的他脸色红红,好几次要不是李秀宁为他拉住缰绳,扶他一把,早就摔倒在地上。


  这时,经过大半个时辰的奔波,唐军到达了洛水边上,洛水又叫北洛水(中原洛阳也有洛水,但不是同一支),它与渭水从西向东不同,是从北至南的流向,它起源草梁山,源头有三支,沿途流经延安郡、上郡,最后在冯翊郡与渭水汇合,在交汇处,形成了东西有八十里,南北有三十里的沙苑。


  洛水水流丰富,是渭水最大支流,它与渭水成为关中的两大灌溉水源,靠着两大水系,关中才有了平原,才有了足够的水源灌溉良田,造就了八百里秦川。然而,在这时,从北向南的洛水,却成为了唐军的噩梦。


  洛水上虽然有桥,但士兵们凌乱不堪的阵型,急促的脚步,互相推搡的私心,让这座年久失修的木桥轰然倒塌,这时,李渊已经冲过了木桥,让他性命无忧。


  然而唐军在隋军的追击之下,前无去路,后无退路,在丘行恭的强力冲击之下,无数唐军为求活命,只能跳下洛水,幸好,这个时节,洛水的源头已经冰封,河水下降,最浅的地方,只到了士兵的胸口处,看见有人逃过对岸,唐军奋不顾身的纷纷跳下,朝着东岸狂奔,河水哗哗之响,王长谐一刀劈翻一个挡路的士兵,踩着他的尸身过河。


  这时,丘行恭的断喝声响起:“降者不杀!”


  隋军齐声呼啸:“降者不杀!”


  声势动天,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唐军,纷纷扔下兵器,蹲着身子抱着头,希望隋军能够饶他们一命。


  第一百零九章胜利的希望


  楚飞直了直发酸的腰杆,肩上的担子就像座大山压的他透不过气,其实挑的不过是几个背包而已,可是饥肠辘辘的楚飞真的没有力量了,两腿打着颤每迈一步都要竭尽全力,他大口的喘着气,但污浊的空气刺鼻欲呕,楚飞剧烈的咳嗽起来。


  放眼四望,前方目力所及处荒凉一片,大部分地方寸草不生,黄沙、碎石和各种垃圾遍地,就连天空也是灰蒙蒙的不见太阳,空气中有着太多的微尘颗粒,就像给地球上了一层沙罩,光线根本照射不到地面,偶尔有风吹来卷起一股沙尘,满目是毫无生机的凄凉,这就是两百年后的世界!

  楚飞来自2013年,两百年前他是个令人羡慕的军校毕业生,中尉副连军衔,有着军士和学士双学位,父母也是部队上的高官,毕业后直接分配到军区某特务连实习,意外的是在一次实弹演练中楚飞被流弹打中脑袋,手术失败楚飞被判脑死亡。


  伤心欲绝的父母把楚飞的遗体进行了速冻冷藏,他们期待有一天科技发展能挽回楚飞的性命,但是两百年过去了科技非但没有发展反而比最初倒退了近百年,局部的核战、大面积环境污染造成人类文明毁灭,不过没想到的是楚飞的脑伤却奇迹般的自我修复了,当冷藏系统能源耗尽后,楚飞苏醒了。


  苏醒后的楚飞发现整座军事基地只剩下他一人,而基地内资源全部耗尽,物资、枪械甚至连地表建筑的门窗等金属全部荡然无存,这里大概早在百余年前遭到废弃,如果不是楚飞的冷藏系统有独立的核能源供电而且深藏在地下基地的底层,估计他不是腐烂在冷藏箱里,就是被人抛尸荒野了。


  饥饿交迫的楚飞不得不逃离废弃基地外出寻找生机,这时他才发现这哪是想像中的未来高度发达文明,他怀疑自己来到了世界末日,外面的世界处处有着危险,幸运的是楚飞在几天后就找到现在的居住地,天堂城,一座人口近十万的人类居住点。


  “楚飞,给我打起精神,前面就是龙山了,不加把劲你别想拿到报酬!”有人在后面催促喝斥楚飞,楚飞只能咬紧牙关挑着担子继续前行,前方果然朦朦胧胧的看到一座山的形状,那应该就是天堂城人传说的龙山了,人类世界为数不多的洞天福地。


  两百年后的世界因为局部核战争和地球外层轨道污染,太阳的光线已经很难照射到地面,大部分植物缺乏阳光死亡,又由于人类的污染造成酸雨横行,就算有厌光的植物也难以存活,而能在缺光和酸雨中生长的植物,它们通常会比动物还凶猛,楚飞在找到天堂城前差点被一朵小花钻进喉咙憋死。


  黑暗、雾霾、酸雨、风沙暴、缺水、少吃……这是楚飞给所处世界的关键词,不过就在前方那座传说中的洞天福地龙山上,这几个关键词你都找不到,据说那里有着明媚的阳光,纯净的湖水滋润着大量的动植物,偶尔和风细雨春风拂面……


  当然龙山下的雨可不是酸雨,而是可以直接喝进腹中的水,纯净的饮用水!要知道人类工业的高度发展污染了全球百分之九十九的水源,由于采用高压水泵地下排污,污染包括地下深层水源,每天喝饱干净的水是有的人一辈子实现不了的梦想!

  既然龙山这块洞天福地就在天堂城的边上,那么自然就会成为人人向往的居住圣地,但是这里绝不是谁都能随便来,天堂城守军有一支龙山防卫营每天24小时不间断值守,任何非法靠近龙山者杀无赫!因为他们的存在龙山这块洞天福地才得以继续保存下来。


  楚飞双腿在颤抖这是力竭的表现,可他没有权力停下来休息,不仅是腿承受不住了,喉咙干的要冒出烟来,早上喝的那点水还不够吐口唾沫,即便如此身后催促声却越来越急,根本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打算,楚飞只能拼了命的挑着担子往前挪。


  龙山的形状越来越清晰,楚飞感觉雾蒙蒙的前方好像透着一道道光芒,龙山似乎就处在光芒的中心,如果不是眼花的话那应该是一座闪着耀眼光芒的山!就像是朝圣者眼中的西天雷音寺悬在半空中大放光彩!这等奇观把楚飞看呆了,脚下竟然渐渐忘了走路,诡异的未来世界让他的大脑越来越混乱,核爆带来的烟尘应该遮盖了绝大部分阳光,但是这里的光芒又是从何而来?难道真如传说所言这里阳光、和风、细雨如春?

  后面有人踢了楚飞一脚催促他赶路,那是这次龙山露营的组织者,和楚飞同属天堂城预备役兵团学员,这次有幸来龙山洞天福地露营的人几乎全是预备役兵团的学员,而楚飞之所以有幸入选不是因为他有显赫的家庭,只不过因为他的角色是挑夫,报酬是一枚金币,够填饱一顿肚子,当然不是肉食,而是天堂城的主粮地瓜、土豆。


  天城堂的制度完全属于军管,守备军有一个加强师的兵力,算上后勤人员共计八千余,师长即城主,以楚飞这段时间所见,他们所用的武器非但不比两百年前先进,制造工艺甚至倒退许多,科技的大量流失让人类忘记了许多知识,还能用上热武器已经算幸运了,但像坦克、火炮这样大威力字眼楚飞还没听人提起过,更是没有亲眼看到过。


  天堂城预备役兵团是为守备军提供后续兵力的学校,楚飞因为身高看起来还算雄伟,所以进入天堂城的时候就被分派进来,也幸亏被分配到预备役兵团,要不然他就必须像天堂城里众多面黄饥瘦者一样每日为食物而奔波,饿死者时有发生。


  大家都是看不起楚飞的,但是楚飞的身高和体魄却是班里佼佼者,用他来做挑夫应该再适合不过,只是空有着身高和体魄却没有充足的食物,楚飞哪有力气挑东西,好在眼前出现的奇异景像吸引了他的注意,脚步似乎也不是那么沉重了。


  遍地的黄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零星的小草,它们顽强的在沙砾中扎根,再往前走这些草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之后出现了灌木,等站在了龙山脚下时,高大的树木在阳光照射下茁壮成长,楚飞以为自己在梦里,没错,龙山上的光芒就是阳光,厚厚的尘埃似乎在此处被打开一个缺口,太阳光芒顽强的照射进来!大自然无时无刻不在创造奇迹,楚飞眼前亮的让他有些不敢睁眼,本来生活在这种阳光下是这一个月来近乎疯狂的梦想,可是真的沐浴在阳光中时他又有些不适应了。


  一条盘山的小路蜿蜒而上,龙山并不高,海拔不会超过百米,山势除了背阴一面外并不陡峭,山顶是个古火山口,连年积水已经形成一个湖,湖水清澈甘甜是天堂城主要水源,溢满的湖水泄下来浇灌着山脚下的植物,植物茁壮成长偶见小昆虫在其间飞行,构成一副生机勃勃的画面,更详细的情况要等上山看过后才知。


  路口上有一个哨卡,六名士兵持枪警戒,三人一组,每组间有一定距离,另有两名士兵在稍高点的位置架起一挺机枪,闯山者的实力若是强大他们就会用猛火力扫射,另外周围时不时可见巡逻队伍经过,整座龙山被防卫营围的水泄不通,除非长了翅膀飞上山,否则一只苍蝇也钻不进去。


  露营队伍自然是早办齐了登山手续,守哨卡的士兵略一盘查并声明了山上的禁令后就放人通过了,楚飞咬着牙看了一眼上山小路,他有点后悔来赚这一枚金币了,长时间的吃不饱饭,现在说他骨瘦如柴也差不多,挑着那几个大包好像重过千斤,每迈上一层台阶都要拼了老命,喉咙干的发出拉风箱的呼哧声,胸口又闷又痛,心脏在里面发出夸张的咚咚响,或许这是身体熬到极限的信号。


  楚飞在二百年前绝对是少爷兵,刚进军校时和刚到部队时的训练他几乎都躲过了,因为父母是部队上的高官嘛,这点特权还是能享受的,现在楚飞才知道他那样做有多愚蠢,要不然他的体质还能更强一些,有个强健的体魄在这乱世生存机率会更大。


  楚飞虽然肩能担,但也只能挑几个背包而已,手虽然也能提,但也只是提点瓶瓶罐罐,和人家其他穿越者比,他真是逊毙了。


  别人穿越到古代好歹也是个少爷,身边最少还有个丫环呢,再配上超前的意识和诗词文赋怎么也弄个三妻四妾;穿越到未来的起码能享受高科技,或者还有未来的子孙庇护,可楚飞冷冻前连个妞都没泡到手,就算父母给他留下个弟弟、妹妹之类现在也不知后人在何处了,楚飞这个悲催的不算穿越者的穿越者真是苦逼呢。


  越想楚飞越觉的自己命苦,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几天,这狗屁的老天是在捉弄他是吧,既然让他活过来为什么还要如此折磨他,起码让他吃顿饱饭喝饱一次水吧,人家囚犯处决前还给顿大餐呢,楚飞愤愤不平的狠狠踩着脚下石阶,突然石阶一晃楚飞脚下一空一个跟头栽下山!


  第一百一十章功亏一篑


  本里面的隋朝不是历史上的隋朝,只是借用了隋朝这个名字~~~本书中所提到的隋朝是在兮架空出来的朝代,里面所出现的各种不符合历史常识的问题大家请无视哈~~~看文图个乐呵,不要深究哈~~

  大隋朝是一个新建的不到三十年的年轻王朝,当今的皇上是这个王朝的第二位皇帝,年号大业,如今是大业十年。


  大业皇帝今年三十二岁,是一个精明干练具有雄心大志的皇帝,他的父亲隋文帝建立了大隋,前朝皇帝暴政,以至于民不聊生,如今大隋不过建国三十年,到处是百废待兴。


  大业皇帝接手之后,继续实行他父亲制定的与民休息的政策,减轻徭役赋税,同时也改革吏治,前朝正是因为官员,以至于腐蚀了整个国家,大业皇帝汲取前朝灭亡的教训,对官员是否清廉很是重视,经过十年的整治,大隋朝的官员比历史上任何王朝的官员都要清正廉明。


  官员不再是土皇帝,不再是横征暴敛欺上瞒下,那么下面的百姓自然能够安居乐业。是以大隋朝的百姓日子虽然过的不太富裕,但是却宁静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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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河村是一个有着一百户人家的大村,村里大概有一千人,经历了前朝的暴政和朝代兴替的战乱之后,山河村还能有这么多人,实在是不易。


  之所以这样,原因无他,只因为山河村偏僻,资源贫乏,出入也不方便。对待这样一个鸡肋之地,不管是叛军还是前朝军队,对此都是不屑一顾,于是山河村在这种原因之下,侥幸得到了保全。


  山河村的名字乍听很大气,祖国的大好山河嘛,但是实际上,山河村这个名字只是就地取材。三河村三面环山,只有一面能通到外界,一条小河沿着山脚环成了一个半圆,然后通到外界去,至于这条小河通向哪里,终点在什么地方,即使是山河村年纪最长的老人也不知道。


  山河村以前不叫山河村,叫三山村,之所以叫山河村,这里面还有一个小故事。


  山河村她三面环山,山下面有一条小河。


  山河村不缺水,村中有数十口水井,但是为什么这条小河能成为这个村的标志物并且成了这个山村的名字呢?

  原因也很简单,只因为这条小河鱼多,并且因为这些鱼,救了山河村村民的命。


  只要有水,那么这条小河就有鱼,鱼的种类有些单调,只有草鱼和鲫鱼,顺带还有泥鳅黄鳝之类的水产品。


  鱼的种类虽然单调,但是架不住鱼多,山河村是一个有着一千人的大村,在几十年前那场持续了几年的改朝换代的战乱中,处处民不聊生,饥民横行。但是山河村靠着这条小河里的鱼还有山上的野果野草野味等东西,山河人的人安然的渡过了那最艰难的几年,没有一个被饿死。


  正是因为这条小河有这个功绩在,所以当时的村长在大隋建立之后,召开村民大会,通过投票,大家一致决定把三山村的名字改为山河村,以纪念这个对村民有着大贡献的小河。


  于是从此后,三山村的名字便被改为了山河村。


  本书的这个故事,主要发生在山河村,我们的女主人公,便是诞生在山河村。


  第一百一十一章李渊之野望

  呃,夫人,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到底老大的媳妇有没有事?我现在不敢去,心还碰碰地乱跳呢!”


  赵长更拿准了自已的媳妇不敢对他怎么样,她那个没落的小世家,还等着自已来解救她家的一帮人呢,所以平时他在外面怎么玩,只要没有玩出火,林宝珠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着不知道。


  “什么人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她?”


  林宝珠气的其实还不是赵长更在外面玩女人,毕竟这么多年来,赵长更玩是玩,倒也每夜按时回家点卯,没有出现来路不明的女人抱着孩子在她家大门口哭的情形。所以,她今晚上气的是,赵长更这只猪,居然这么饥渴,连老大家那个吓跑丈夫的丑女也要!这让好歹也有几分姿色的林宝珠脸面往哪搁?


  不过当下人命关天,如果苏琳真地出了什么好歹,凶手还是自已的丈夫,那么苏家虽然当初是带着交结赵家的缘故,所以与赵家联姻,平素里对苏琳不管不问,但碰到这样的大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自已丈夫的麻烦可就大了。


  林宝珠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的,所以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赵长更之后,还是板着脸往屋外走去。


  赵长更眼巴巴地看着老婆略带丰腴的身影消失在屋门口,心里期望着她能带回些好消息,哪怕是受伤啊、变残了都行,只是别死人!


  谁想,还不到五分钟,赵长更又看到林宝珠回转的身影。


  “怎么又回来了?”


  “唉呀,没事了。我刚出门,就看到老大媳妇进了自家院子,还有那个小丑怪小童。”


  林宝珠确信那个身影是苏琳无疑,为了怕自已判断失误,她还等苏琳拉亮了东院子里的灯,确信是苏琳后,她才回身的。


  “嘘,吓死我了。”赵长更一抹额头上的冷汗,心知这件事也许就这样暂时揭过去了。


  老大媳妇既然选择了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家院落,那说明她也不想声张此事。


  呃,人没事就好,否则麻烦就大了。想到如果父亲知道这件事的后果,赵长更真的后怕起来。要不是仗着大哥赵振业外出多年,甚少过问家里的事,家里直系的子嗣只有他一个人,父亲早就对他冷落不理了。


  在父亲眼里,值得宠爱和栽培的儿子只有赵振业一个人。而他,永远都是赵振业的替补队员。


  ……


  东院落里……


  “妈妈,你真的没事吧?”小童一直担心着妈妈的伤情,刚才在古董屋里,妈妈一脸的鲜血真地吓坏她了。


  “没事,你等等,妈妈洗把脸,你帮妈妈察看一下伤口,就知道没事了。”


  苏琳在洗手间里接了盆热水,然后用毛巾把脸细致地洗了干净,果然,洗净脸上早先留的鲜血之后,在小童的帮助检查下,她发现自已全身上下竟没有一个伤口。


  但苏琳也确信自已的确是被花瓶碰伤过,否则就不会留出满面的鲜血。但是现在头上,甚至身体的其它部位都没有伤口也是事实。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苏琳只能把这归倃于也许伤口不大,快速愈合了?


  只不过,在头上被花瓶砸中的部位,苏琳摸到了一个指节般大的疙瘩,看来,是被花瓶砸中的产物。相信过几天这个疙瘩就会消失吧,苏琳也不以为意。


  受到惊吓后的苏琳,却不得不再次思考起自已和女儿的前途命运来。


  指望赵振业,那是不可能的。他在南云这么多年,除了年节,一般都不回家。平时琐碎的家事,苏琳也不可能在他回来的有限几天里一一说得清楚。并且那些小事,虽然对她们母女俩平时的生活影响很大,但在没有亲眼看到其发生的赵振业眼里,可能不值一提,甚至会认为她是小题大做。


  虽然苏琳靠着自已的嫁妆,还能够支撑起自已的生活,不至于要在赵家寄人篱下讨口饭吃,但是随着这几年小童生病开销的日益增长,苏琳在经济上也日渐吃力。而且,根据全国最权威医生的诊断,小童最好明年就要进行心脏手术,否则,医生不敢保证她能活到了13岁。届时,小童的手术费又将是一笔巨额开销。


  虽然赵家的大家长赵硕会承担起这笔花销,但苏琳却觉得,如果自已能够独立承担最好了,不用担心会遭到赵家人议论纷纷的白眼和轻视。但是要她以出嫁之身,再回到娘家找父母亲讨要这笔款项,那家里那边的一大家子人也肯定会有所不满的。


  思前想后,苏琳长叹了口气,把那股想要离开赵家,带着小童到外面生活的念头愈发强烈起来。


  其实,这个念头早已有之。以前,是因为久候赵振业不归家的失望,现在,则是被赵长更今晚的不齿行为激化了!


  哄了小童睡觉,苏琳也已经是疲累不堪了,她一头躺倒在小童的身边,然后便沉沉扎入黑甜乡。


  苏琳睡着之后,她头上的那块拇指般大小的疙瘩,慢慢地融进她的体内,就好象她的身体给了它营养让它复苏似的。


  苏琳并不知道,砸中她的那个花瓶大有来历,是赵硕一次在海外拍卖会上购得的心爱之物。据说,这个花瓶来自于历史上大有名气的唐朝皇室。


  无巧不成书的是,由于赵长更的孽行,让被封印在花瓶浮凸图案里的木系异能,与苏琳的身体产生了融合。


  一道道的绿芒以肉眼可见的光线闪过苏琳的全身,一遍又一遍……苏琳在睡梦中,只闻得满室的草木芳香,虽然现在是冬末,却好似春天来了一般,睡得比平时还要舒服安稳。


  在睡梦里,苏琳好象又回到了自已从前在燕大中医系上学的日子,课堂上,陈教授拿起一株奇异的植物,向大家讲解它的药理,只是突然,那朵植物却绽开了花……


  “妈妈,咦,屋子里好香啊,好好闻。”一早醒来,小童就感觉到了屋里有些不一样。


  北方的冬末,院落里还有点点残雪,梅花凌寒独自开的美景并没有在这个小院落里呈现,反倒是小池塘里枯败的残荷提醒主人现在还是在萧杀的冬天。


  所以,小童闻到这一室的花木清香,精神为之一爽。


  孩子毕竟是孩子,经过一夜的安睡,已经基本上排除了昨晚上见到母亲躺在地上血流满面那恶梦般情景的恐惧了。


  苏琳被小童惊喜的声音唤醒,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发现那个拇指大的疙瘩已经全然消失了,和昨天的伤口消失得一样迅速,心道:还好!否则顶着个大疙瘩,总觉得到处怪怪的。


  “嗯,是很香,好奇怪,咱们也没有喷香水呀?”苏琳的鼻端嗅到一室的草木清醒,似乎到了负氧离子浓厚的密林间,整个人一下了就精神了起来,和往日晨起昏昏欲睡的感觉完全不同。


  “妈妈,好象不是香水的味道哦!我觉得,象是春天在公园里的味道。”小童虽然小,但也有对美好事物的感知能力,甚至比大人更敏锐。


  “嗯,是啊,我也觉得是那样的味道。”苏琳推开窗户,见窗外仍是一片残雪漫地的景象,不由地暗笑自已痴傻,难道真地以为睡了一晚上,做了一个美梦,春天就会突然提前降临自已的窗前?

  不过,这个梦还是给了苏琳启发,她记起自已因为在那次实验中的事故办了休学,还保留了学籍,如果现在去续读的话,应该能够得到校方的准许。


  这个想法一旦进入苏琳的脑子里,就象扎了根一样挥之不去。


  不是吗?现在一切条件都已经成熟:女儿也大了,而且这是离开赵家一个最体面的理由。


  自已可以借口去上学,然后以小童还小需要自已照顾为由,带她到学校外租房子住,当然,还会请一个阿姨帮忙照料小童。


  这是一个多么无懈可击、同时又给双方保留了体面的方法,还能满足自已想要离开赵家那无法阻挡的。


  苏琳越想越感觉这个方案可行,竟淡忘了屋内忽然传来草木清香的事情。


  当然,自从她起床之后,这股草木的清香也慢慢变得淡隐起来,不象她在睡梦中时全无压抑的释放……


  帮小童穿好衣服,苏琳对女儿道:


  “小童,妈妈今天带你去妈妈从前的大学里玩,好不好?”


  “好啊!不过,妈妈,我还是带上面纱吧!”小童忽然不安地道。


  “嗯,好啊。其实呢,有时候外面起沙尘暴的时候,街上也有很多带面纱的人。”苏琳安慰自卑的小童。


  自从意识到自已的面孔与别的孩子不一样后,小童就很在意在外人面前要用苏琳为她特制的面纱挡住自已的脸部。


  “妈妈,那哪天起沙尘暴时你带我出去玩好吗?”


  小童觉得,如果真的象妈妈说的那样,那么自已只要是起沙尘暴时出门,就不会让大家特别留意带着面纱的她了。


  其实,苏琳和小童也一样,每当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已那张曾经光洁无暇的脸,变得如癞蛤蟆背上皮肤那般坑坑洼洼、还不时分泌出油脂,皮肤亦变得粗糙丑陋之时,她何尝不也是有一种触目惊心的自卑?


  和小童一样,苏琳也有自已的面纱,每逢出门时,她一定要带上它。


  “呵呵,今天不管起不起沙尘暴,咱们都要出门。不过,去大学前,咱们得去趟儿童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