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慕阳：“估计是我小舅。”他蹙眉, 示意林妍和三宝后退，他把门敞开透透气。
  已经下午四点多，屋子里没开灯, 晦暗不清。
  韩慕阳摸索着摁开电灯, 冷白的灯光亮起来，一亮一灭, 照着房间里的一片狼藉跟恐怖片一样。
  韩慕阳舔了舔后槽牙, 陆东升你可真行！
  他让两人在外面等会儿，先别进来，他大步走过去把窗户全都打开通风。
  这房子朝南, 一共两室, 一间卧室, 一间当客厅，客厅也放在床位, 没有厨房和卫生间，老筒子楼都是共用的。
  此时卧室床上睡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腿太长耷拉在地上, 因为酒醉和衣躺在床上。
  这会儿窗户被打开，正月的冷空气南北一对流, 那穿堂风要多强就多强, 一下子把他给冻醒了。
  他猛地睁眼, “什么情况？”
  嗓音嘶哑低沉得不正常。
  韩慕阳冷笑：“我说小舅，你趁着我不在，就来祸祸我的房子？”
  陆东升眯了眯眼，看清是韩慕阳舒了口气便又躺回去, 他用枕头盖着脸，“我不是给你新房的钥匙了吗, 你怎么来这里。”
  韩慕阳：“我喜欢住这里。”
  陆东升睁了睁眼，缓缓坐起来，“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小女朋友把你甩了？”
  韩慕阳：“…………我看是你被人甩了在这里借酒消愁吧。”
  陆东升：“你去金桂花座住吧，那里都是新的，有独立厨房和卫生间，能淋浴能泡澡。”
  韩慕阳：“你快起来吧，林妍和三宝还在外面等着呢。”
  “真的？”陆东升立刻站起来，四处找自己大衣，却发现已经揉搓得跟抹布一样。他尴尬地笑笑，“实在不好意思，给你丢人。”
  韩慕阳打开衣柜，从里面找出自己的一件运动夹克，之前留在这里的，扔给陆东升。
  林妍和三宝进了屋里，看到这场面也有点扛不住。
  三宝小声对林妍道；“像电视里看到的啊。”
  主人公失恋或者失败，借酒消愁就这样式儿的。
  林妍点点头，不小心踢到地上一个易拉罐发出叮咣的声音。
  陆东升已经迅速捯饬完毕，走出来，跟两人打招呼，他抓抓鸡窝一样的头发，原本精致的俊容，挺拔的身材，这会儿却成了个颓废美人。
  “抱歉，让你们……见笑。”陆东升很不好意思，一把年纪躲起来买个醉居然还被外甥和他女朋友和同学瞅见，实在是丢人。
  韩慕阳从橱柜里翻出一个零件把客厅那个一闪一闪的电灯给修好，启辉器坏了，灯管还能用。
  修好灯，韩慕阳又去找拖把、垃圾桶，想把屋里的酒瓶子、易拉罐、方便面袋子以及其他垃圾清理一下。
  陆东升十分不好意思，摸摸鼻子，“那什么，阳阳你别弄了，我找个人来……”
  韩慕阳：“大晚上找谁？等人家来我们不如自己收拾。”
  让林妍和三宝看笑话，真是丢脸。
  林妍和三宝就一起帮他弄。
  韩慕阳不让林妍动手，他把沙发收拾一下，对林妍道：“你坐会儿。”
  陆东升就更内疚，韩慕阳什么时候对女孩子这么殷勤过，他摆明就非常在乎这个小女朋友呀。
  他道：“你们饿了吧，我们出去吃饭，让人来收拾卫生。算了，我看你们还是去金桂花座住吧，那里都是现成的。”
  韩慕阳闷声：“没事。”
  他想住这里。
  虽然屋子里乱，也只是地面东西多并不脏，所以捡走以后把地拖一下就行。
  陆东升人前都是精致讲究，潇洒倜傥的，可从来没出这么大糗过。他朝林妍笑笑，“妍妍，过年咋样。”
  林妍笑道：“挺好的，小舅你也过年好。”
  陆东升：嗬，都跟着叫小舅还不承认呢！他笑道：“好得很，等会儿我们出去吃饭，然后给你们补发红包。”
  林妍、三宝和韩慕阳，他们习惯互相跟对方叫亲戚，所以他们自己不觉得如何，陆东升却仿佛知道不得了的秘密一样。
  几个人动手很快就把房子收拾利索。
  陆东升：“走吧，出去吃饭。”
  林妍和三宝就入乡随俗，跟着他们走。韩慕阳虽然有点气陆东升，却也没坚持，跟着小舅舅去外面一个口味不错的饭馆。
  麻辣鱼、小黄鱼、小炒肉、烤肉再加上两个素菜，几个人吃得热乎乎的。
  吃过饭天早就黑透了。
  陆东升：“阳阳，你这边也没那么多被子，也不方便洗澡，就去那边吧。你不怕条件差点，妍妍是个女孩子对吧？”
  说到林妍，韩慕阳就没再坚持。
  陆东升那套房子是第一期房改政策的产物，是个朝南的三居室，独立卫生间和厨房，有暖气，是目前省城户型和条件最好的一批套房。
  陆东升从马路上截了一辆面的，四个人一起去他住房那里。三个房间，主卧次卧和一个小书房，他自己去睡书房的罗汉床，让韩慕阳和三宝睡主卧大床，林妍自己睡次卧。
  新房这里有煤气管道，不像老房子要烧炉子或者用煤气罐，比较安全方便，洗手间还有电热水器，洗浴就比较方便。
  热水器的热水有限，还得提前烧好，所以洗澡是要算水量的。
  韩慕阳让林妍先去洗澡，他和三宝看电视，顺便和陆东升聊一聊。
  “小舅，你不是回首都了吗？”韩慕阳没想到他这会儿就回来，还跑去没人的地方躲着买醉，真够幼稚的。
  陆东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一副不想再提的表情，顾左右而言他地岔过去，“哦，你要的相机买到了，年前太忙忘记，就放在主卧抽屉里。”
  他示意韩慕阳自己去拿。
  韩慕阳进屋去把相机捧出来，是一款尼康单反，比他之前那款低端相机要好很多，当然也贵很多。他问道：“小舅，是你送我的，还是我自己花钱买？”
  陆东升这会儿连开他玩笑都不敢，毕竟自己才做了糗事，“当然是送你的，你要什么我能不给你？”
  韩慕阳：“没事，你可以从我分红里扣。”
  反正他赚钱就是为了花，东西也是钱。
  陆东升不但给他买了相机，还有配套的电池、交卷等，说如果县城冲洗不了这么专业的可以送到省城洗。
  韩慕阳：“没事，可以的。”
  他又问二手电脑的事儿，虽然之前康教授说可以帮他打听，但是毕竟远在首都，不是那么方便。
  陆东升：“要实在喜欢，就买台新的也行，今年联想好像有更新配置，价格还便宜两千，一万就够。要想买东芝的得三万多。”
  三宝听他俩聊天，嘴巴都闭不上，张口就是一万三万的，让他听着好像钱没啥了不起的一样。可低头一想，他达达出去换油，一天也就十块二十块，过年时候顶多三十，钱还是很难赚的好吧！
  韩慕阳：“就算买了电脑，县城也不能上网，还没有互联网服务。”
  他去年问过柳传志等人，他们厂都没有配电脑，更没有互联网，就连县政府也还没有。不过胡云鹏和别金海他们都说政府正在交涉这块，想让互联网业务从省市下乡进县城。
  按照韩慕阳的猜测估计得沟通个两年吧，99年底能通进去就不错。
  他一边和陆东升聊天，一边摆弄相机，这时候林妍洗完澡出来。
  屋里有暖气热乎乎的，她就穿着连身的睡裙，一边擦头发一边出来。
  韩慕阳把镜头对准她，朝她打了个响指，林妍听见声音抬头看他，“咔嚓”一声，一张毫无防备的照片就被拍下来。
  林妍瞳孔收缩，愣了一秒就冲过去，“你怎么能蓄意拍我丑照！”
  韩慕阳：“别抢，小心胶卷曝光。”
  林妍：“相机给我，我给你们拍丑照。”
  她刚洗过澡，身上温热还带着湿润的水汽，洗发膏的清香在周围弥散开。韩慕阳脸颊慢慢地染上红晕，耳朵都红得厉害，他赶紧把相机给她，扭头对三宝道：“你先去洗澡，留点热水给我。”
  三宝：“那肯定行，我个子矮，费水都比你们少。”
  陆东升：“还能这样？”
  林妍拿到相机，跟韩慕阳研究一下，然后就把镜头对准陆东升，给他拍了一张侧面照。他轮廓鲜明立体，五官精致，和韩慕阳一样是俊美型，只是因为颓废了两天，今天也没来得及收拾，这会儿胡子拉碴的，倒是带着点颓废气息。
  她对着韩慕阳，“麻烦你做个鬼脸，我给你拍一张丑照，以后可以用来威胁你。”
  韩慕阳有点无奈，“你怎么突然幼稚起来？”
  林妍笑道：“因为你以后肯定会发达很有钱呀，怕你发达了不认我和三宝，所以拍个丑照好威胁你。”
  陆东升憋不住搁那儿笑，这俩小情侣怪有意思的，谈恋爱都比别人浪漫。
  韩慕阳不给她拍，实在被林妍逼得不行就木着一张脸做僵尸表情。
  林妍咔嚓摁下快门，韩慕阳被闪光灯刺得眼睛眨了一下。
  林妍和三宝坐火车也乏累，洗过澡聊一会儿，等韩慕阳洗澡出来两人已经各自回屋睡着。
  陆东升还在沙发上坐着，电视机已经关掉，他两眼仿若望进虚空，神魂不在。
  韩慕阳擦擦头发，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陆总，你真的没事吗？”
  陆东升回过神来，朝他笑道：“当然没事，倒是你要加油。”
  韩慕阳：“我？”
  陆东升回头听听次卧的动静，然后对韩慕阳道：“你小女朋友是个美人儿，以后肯定追求者众多，你要是不加油，怕是守不住喽。”他还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前倾身体拍拍韩慕阳的膝盖，“我是成年男人的眼光，相信我，有点危机感。”
  韩慕阳：“…………”你怕不是有病。
  陆东升知道他不服气：“你觉得自己很优秀，的确，你优秀，可你要知道你以后面临的竞争者不只是你的同龄人，不只是她的同学，还有社会上的成功人士。”
  社会之大，成功者如过江之鲫，优秀者如天上繁星。
  韩慕阳嗤了一声，起身懒懒道：“你别乱说，让她误会。我们可是好朋友。”
  说完他就去卧室睡觉。
  陆东升耸耸肩，骗谁呢？就你这个从来不搭理女孩子的性子，居然老老实实呆在乡下读书，还跑去小县城开铺子，这会儿居然把人家领到最珍视的房子去。
  你说你们只是好朋友，你问问谁信啊。
  韩慕阳躺在床上还有点纳闷，他以前很笃定自己把林妍当救命恩人，后来又觉得她很可爱、聪慧、善良、向上，当好朋友也挺好，然后………
  他脑子里蓦地闪过林妍洗过澡从浴室出来的样子，睡裙下面露出两条细白纤长的小腿，俏生生的，她的脸颊被热水熏得红扑扑，仿佛擦了胭脂般柔润娇艳，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也仿佛笼上氤氲的雾气，让她平添神秘感，犹如巫山女神……
  韩慕阳你有病！
  韩慕阳猛得翻一个身，把那个衣着朴素整洁，一脸教务主任模样的林妍重新找回来，颇有安全感地舒了口气，赶紧睡觉。
  第二日一早陆东升就去买了早点回来，豆浆油条、荤素包子、还有红豆汤。
  他问问林妍和三宝睡得如何，“阳阳对省城很熟，让他陪你们，我还有事就失陪了。”
  林妍：“舅舅您只管忙，我们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
  陆东升又翻出一个零钱罐，“揣着方便坐车。”
  好好交代一番，他又对林妍道：“这两天你们闲逛，回头我带你们去商场逛街买衣服吃东西。”
  林妍忙说不用，“年前已经帮我们买过好多衣服，麻烦舅舅和温秘书了。”
  陆东升垂下眼睫，“行，你们吃好玩儿好，我先走了。”到了门口，他回头道：“晚上你们外面小饭馆吃就行，都挺干净的，我有事可能不回来，可能很晚。”
  林妍朝他摆摆手，陆东升就走了。
  吃过早饭，韩慕阳就带着林妍和三宝去逛景点，有些他去过，有些他以前懒得去，现在带着相机和两人居然也逛得津津有味。他觉得主要是因为有三宝，三宝就像相声搭档里那个捧哏，他走到哪里都要夸一番好看有意思，让人觉得没白来一趟。
  韩慕阳给他们拍了很多照片，基本都是抓拍的，因为三宝拍照的时候会僵住不动，从脸到手脚全被捆住一样。林妍也有些不自然，眼神不像平时那么灵动，所以他都是抓拍的。
  他们吃了见过的各种零食，还买了一些没见过的，冬天的必备零食糖葫芦更是吃得很欢儿。
  韩慕阳拿着相机，就不肯吃糖葫芦，怕那上面的糖浆会黏到手上，林妍就举着喂给他吃。
  那边俩小情侣看见，女的就对梗着脖子身形很板的男朋友道：“你看你，跟木头一样，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喂我吃糖葫芦？”
  男朋友就把糖葫芦戳过去，“吃吧。”
  女朋友怒：“你想戳死我？你看人家是咋喂的，多体贴！”
  男朋友就直愣愣地瞅林妍和韩慕阳，别扭地学林妍的动作，可他个子高就得弯腰给女朋友喂糖葫芦吃。
  那边林妍都囧了，还待这样的呢？
  上午两个景点，下午再逛城里古色古香的街道，傍晚时分回家。
  韩慕阳说在外面吃，林妍却建议去买菜，边上就有菜场，什么都有。不管什么时候外面吃饭都贵，现在也不例外，尤其大城市。就一盘炒土豆丝都要两块多，自己买个土豆才两毛钱，更不用说肉菜。
  林妍本来就很会做饭，只是在家里懒得做，三宝则学会炖肉，韩慕阳虽然不会但是他学习能力强，切菜尤其工整。
  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有个台正在播今年新剧《水浒传》，慷慨激昂的歌声非常吸引人，“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三宝特别喜欢看这个电视，可是在家里看不到。
  这时候乡下还没装有线，信号关系他们只能收本市有限几个台，地方台自然不会第一时间放热播剧，都要等几轮播过去以后再放。
  吃完饭三宝去刷碗，一边刷一边学唱那首歌，虽然多半不在调上却唱得非常投入。
  韩慕阳正检查相机，“回头去音像店逛逛，要是有碟片可以买回家去看。”
  他看胶卷还差几张拍完，索性对着林妍都给拍了，他们这一天拍完两个胶卷，明天出去就得装新的。
  林妍：“你拍什么了拍这么多，别浪费，冲洗照片很贵的。”
  韩慕阳：“不是你说赚钱就是花的吗？有两家店顶着，你拍个照还抠搜什么？”
  林妍：“攒着买房呀。你多攒点钱，以后回首都买个房。你不是说按照研究的曲线，房价会越来越贵，大家会买自己的房子吗？那当然提前买了好啊。”
  韩慕阳：“房价的确会贵，因为现在各单位开始不分福利房，单位和员工的集资房也开始房改归个人买断。要是放开这个那房市也会变成市场经济，到时候自然要符合市场经济的规律。”
  这样的结果就是涨，大涨特涨。
  三宝不太懂，他问：“那舅舅这个房子多少钱？”
  韩慕阳：“当初个人集资一万，单位出一部分，自己买断回来又出了五万多，加上单位给的福利，这房子差不多也得八万多九万的样子。”
  三宝嘴巴张圆了，“那……那也不是随便就能买的啊。谁家能随便就有这么多钱。”
  林妍：“这就说明，以后大家更买不起咯。”
  韩慕阳：“也不是，这样的情况之下，政府必然会出台相关政策，到时候银行会放贷款给个人买房。”
  三宝：“那不是借债享受？这是很丢人的！”
  韩慕阳：“为什么丢人？这是市场经济的必然趋势。欧美国家都是借贷买房，然后每个月还贷款，早买房早享受。等你攒够钱再买，那不是垂垂老矣？住着有什么劲？”
  三宝：“父母给孩子买，孩子再给孩子买啊。一样有房住。”
  林妍这么一琢磨，还真是，贷款买房以后大家尝到贷款的好处，后来贷款泛滥，银行烂账一堆，再后来因为疫情关系很多不攒钱喜欢借贷度日的小年轻就陷入困境，而喜欢攒钱的中年人老年人就游刃有余。
  据说欧美那些普通人，家里有五百现钱的人都少。
  不过她再一次对韩慕阳表示敬意，小伙子年纪不大眼光狠辣，总是能切中要害。
  这也难怪前世他双腿残疾却能大学创业成功，资金迅速膨胀在短短时间里融资上市，后来更是做成集团企业，成为业界翘楚。
  跟着大佬有钱赚，稳了！
  韩慕阳看林妍笑得分外灿烂，好奇道：“你干嘛？”
  林妍满眼星星，“韩慕阳，你真棒！我们认识你真是三生有幸。”
  韩慕阳打了个哆嗦，“我怎么觉得你有阴谋。”
  三宝也嘎嘎笑。
  林妍：“所以我们还是节俭点，攒钱买房好吗？省城买一套，首都买一套，杭城买一套，沪市买一套，再去粤市买一套。”
  韩慕阳看她满脸向往的样子，给她补充，“还有深市、海市、青市……”各大有名的城市都数一遍，尤其有美景美食的地方。
  林妍：“真挺好的，这样冬天去南方，夏天去北方，心情不好去山城吃火锅，还可以去看大海……”
  这么憧憬了一遍，心情格外好。
  林妍问韩慕阳：“明天就是你的生日啦，我们上午去玩，下午回来买个蛋糕，晚上给你过生日吧。”
  韩慕阳：“好。”
  三宝：“生日蛋糕和电视上一样吗？我从来没见过真的，也没吃过呢。”
  林妍：“当然，要不是你吃不掉，我们可以买个双层的呢。”
  三宝：“没事，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们人多就可以买个双层的。”
  林妍不忘泼冷水，“医学杂志上说了，奶油蛋糕不健康，偶尔吃一下就算。为了能够健康长寿地享受生活，我建议我们必须注意饮食健康。”
  三宝立刻响应。
  韩慕阳：“据我所知，就你吃的鸭头鸡头鸭脖子的，就不健康。”
  三宝：“嘿嘿，没事，我吃得少。”
  下午他们回家休息一下，然后去街上买蛋糕，发现陆东升已经在店里预定了。
  这时候生日蛋糕很单一，就是蛋糕上面涂抹奶油，然后做出几朵花，红红绿绿黄黄的。
  三宝看着很惊艳，林妍看着却廉价又塑料，毕竟后世那么多花样的蛋糕，真的是好吃又美貌。
  林妍问了一下，他们的还没做，要五点左右才好。
  林妍就赶紧提意见，问能不能做新花样，和别人的不同。
  店家有点纳闷，还没见自己设定蛋糕样式的呢，他就问林妍想要什么样的。
  林妍：“请问有没有鲜奶油？”
  现在蛋糕店是这种硬奶油的，不怎么健康不说，过一会儿就硬邦邦的。也就是小孩子没吃过，觉得新鲜好吃，吃多了就会很腻也不健康。
  店家说没的。
  林妍又问能不能做巧克力蛋糕，还说了如何如何做。
  店家缓缓地摇头。
  林妍叹了口气：“老板，蛋糕市场这么大，你们一定要多开发新产品，什么慕斯蛋糕、布朗尼蛋糕、戚风蛋糕、提拉米苏的，都研究起来嘛。”她前世也只是喜欢吃，不会做，所以就随便说名字让店家去研究，他们是专业的嘛。
  果然店家一脸震惊，仿佛从来没听过这些。
  林妍就胡诌几本杂志，让他们可以买来看看，说着说着她都想是不是也投稿几篇美食文章，既能赚钱还能给大家分享一下各种甜品呢。
  甜品可是美食的一大分支，美好生活的锦上添花，不可或缺啊。
  被林妍这么一说，老板把蛋糕师傅也叫出来，跟她沟通，聊蛋糕的事儿。
  老板姓单，蛋糕师傅叫曹秀山，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长相周正，眼睛黑亮，有一双修长漂亮的手。他穿着白色厨师服戴着白色的厨师帽，非常正规干净。
  韩慕阳和三宝坐在一边旁观，俩人也不觉得无聊，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三宝小小声：“阳阳，妍妍什么时候这么厉害的？”
  韩慕阳：“你问我？”我才认识她多久？
  三宝挠挠头：“她好像就是认识你以后，突然就格外厉害。”
  韩慕阳长长的眼睫低垂下来，而后看了她一眼，她在那边和老板、师傅沟通，声音清晰清柔，说话条理有内容，就好像她是个蛋糕创新者一样。
  他缓缓道：“可能她看书多。”
  他知道林妍喜欢看书，各种报纸、小说、杂志、散文集等都不放过，甚至连那种不知道哪个年月出版的什么战俘回忆录、战俘改造记录她都看得津津有味。
  在韩慕阳看来，林妍是个名副其实的书虫，却一点都不书呆子。
  有些人热爱读书，变成书痴，就把情商和生活给丢在脑后，她却不是，她读书仿佛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让她整个人更加通透充实。
  就非常迷人。
  林妍终于和人家沟通好了。
  曹秀山邀请林妍去后厨和自己一起做。
  林妍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我根本不会做，我就是会纸上谈兵。”
  单老板：“同学，没事，你看着我们做得更符合你的心意，是吧？”
  林妍笑起来，老板真会做生意，是个善于学习的。反正她也想给韩慕阳一个不一样的生日蛋糕，让他感觉和以往有些不同，也就不拒绝。
  等他们终于做出合适的蛋糕，又调出需要的巧克力奶油，后面再做就轻松许多。
  蛋糕里加了松子、杏仁片等，吃起来不会太腻。
  奶油里面因为有黑巧克力，特殊的苦味恰好中和一下奶油的甜腻，口感就不错。
  老板尝着好吃，就让师傅多做几个的量，趁机推广一下。
  他自己去写了新的告示牌子，新款巧克力蛋糕，给您不一样的生日体验。
  蛋糕做好，老板送了蜡烛，林妍自然不肯要十几根，就要了五根，韩五岁永远五岁。
  曹秀山又把两板挺贵的巧克力送给她，笑道：“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你聊新款蛋糕。”
  林妍就写了一个通信地址给他。
  曹秀山仔细地收在自己的包里，“以后你来省城，糕点我包了。”
  林妍问老板多少钱，这个蛋糕成本大，得是其他蛋糕两三倍的价钱。
  就那种她看不上眼的蛋糕，这时候也得十六块钱一个，死贵！
  单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他笑得合不拢嘴，“林同学你别客气，哪里还用钱，以后你吃蛋糕就来，要啥样咱给做啥样的。”
  就在这时候，有人看到林妍那个蛋糕当场就预订了。
  家长对过年舍得花钱，小情侣对过生日舍得开销送礼，蛋糕虽然贵，可架不住新颖好吃。
  林妍三人告辞的时候，单老板还恋恋不舍地挥手，“几位同学，常来呀。”
  路上三宝激动得不行，“妍妍你怎么这么厉害！我们是来买蛋糕的，结果不花钱人家还送，哈哈。”
  韩慕阳挑了挑好看的眉毛，把右手的蛋糕换到左手上，抬手把林妍头发上一点糖粉掸掉，“你们以为占了便宜，殊不知老板才赚了呢。”
  三宝被他点醒，“对呀，他学到新的蛋糕样式，以后就可以赚大钱了。这叫，叫什么来着？”
  韩慕阳：“新品开发设计可是一门大学问，盈利空间巨大，他白占便宜。”
  林妍朝他笑笑，“反正咱也不卖蛋糕嘛，我是想丰富一下美食种类，大家过得也开心不是？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中，人和人的联系是很紧密的。一个人不可能把所有的钱赚到，那么其他的好点子就可以共享嘛。”
  韩慕阳：“无私的林同学，值得敬佩，就是……”
  林妍：“什么？”
  韩慕阳：“你能不能不要随便给人留联系方式？”曹秀山看她的灼热眼神简直要化为实质了好吧。
  林妍混不在意，“人家也不是坏人，还能交流技术和想法，就是交个笔友吗。”
  现在网络还没开始，很多人都有笔友。
  三宝瞅瞅林妍瞅瞅韩慕阳，“咱们快点回家吧，别把蛋糕冻坏了。”
  等他们到家，陆东升已经回来。
  看他们进来，陆东升道：“我们出去吃还是在家里？”
  韩慕阳：“在家里吧，我们把蛋糕拿回来了。”
  陆东升就去打电话，他之前在附近一个高档酒店订的餐，过去吃就直接开席，在家吃就直接送过来。
  别的小孩子过生日都喜欢热闹请同学和亲朋来，他知道韩慕阳不是。
  自从姐姐去世以后，姐夫忙工作，韩慕阳就没怎么过生日。他其实就想让爸爸陪他过生日，可一直没如愿。等姐夫认识后来的妻子，她张罗给他过生日，韩慕阳就更不肯过生日，反而让人觉得他不懂事，难相处，后妈难做。
  韩慕阳的性格就越来越别扭。
  现在他下乡和林妍三宝在一起，虽然看着还别扭，人却开心很多。
  陆东升真心感激林妍和三宝，所以韩慕阳过生日他给林妍和三宝买礼物。
  他给三人一人买了一块高档电子表，和韩慕阳那块是同品牌，但是更新型号。
  韩慕阳嘴上说我这块好着呢，却已经拆开帮林妍和三宝戴上，再把自己的让林妍帮忙戴上。
  很快酒店来送餐，好几个服务员衣着整齐鱼贯而入，给家里饭桌摆得满满当当的。
  饭菜很丰盛，都是三宝没见过没吃过的，他让韩慕阳赶紧拍下来，回去给家里人大城市的酒席啥样。
  虫草盅、葱扒海参、金汤鲍鱼……全是高档菜。
  三宝不知道多贵，林妍却知道这一桌子可真不便宜，让陆东升破费，也知道陆东升对韩慕阳是真心好。
  吃饭之前，陆东升看着韩慕阳，“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韩慕阳：“不要。”
  陆东升：“你们来这边，你爸肯定不知道。”
  韩慕阳淡淡道：“小舅，你能让我安心过个生日吗？”
  后妈去年底生了一对双胞胎，他们现在一家齐全，有儿有女，他多多余啊。
  陆东升叹了口气，也就没说什么。
  当初为了韩慕阳，韩爸和后妈分分合合，折腾了好几年。前些年韩爸发现她当初竟然偷偷怀孕还生了一个孩子，因为未婚先孕吃过不少苦头，孩子也只能送人养。他以前只知道她当初怀过身孕，她说打掉了，他也伤神过一阵子。后来知道她的那些事，韩爸觉得对不起她，又觉得儿子已经长大，不能再惯着，就不再退让坚持和她结婚。
  现在看这样，韩慕阳是无法和后妈和解，那么韩爸也别想带着大儿子和新家幸福美满，注定要有缺憾。
  林妍也感觉得出韩慕阳和韩爸的关系似乎又恶化，明明去年借钱以后好一些，过年也打电话拜过年的。
  听韩奶奶的意思，是后妈有了俩孩子，她亲妈过去帮忙带，话里话外估计没少挑唆韩爸，而韩慕阳也是倔脾气，韩爸但凡露出一点异样他立刻感觉得出，自然不会上凑。
  她端起葡萄汁，笑道：“祝我们美好的明天，第一个小目标，先攒钱买个房子！”
  一说房子陆东升就打开话匣子，跟她聊地段、城市、政策等等。
  他用胳膊肘拐拐韩慕阳：“听见了吧，要有目标。”
  自从韩慕阳九岁的时候和他长谈过一次，说了心里话，他就不把韩慕阳当小孩子，后来一起做生意、开公司、开店，陆东升也都把韩慕阳当合伙人，没当过孩子。
  现在林妍说要买房，陆东升立刻就觉得这是女方提出的聘礼要求，韩慕阳就该担起来。
  韩慕阳也很自然地把这事儿当做自己的目标。
  菜肴美味，蛋糕更甜美。
  韩慕阳感觉吃到了有生以来第二美味的蛋糕。
  第一次是很小时候妈妈给他过生日，用手指尖抿到他嘴角的味道。
  第二次是这一个，林妍为了给他一个不一样的蛋糕，在那里和人家聊怎么做蛋糕，她明媚动人，鲜活得像是清晨第一缕霞光。
  晚上他们什么都没收拾，吃饱饭就看电视，然后洗澡睡觉。
  林妍躺下刚要睡着的时候，响起敲门声，她嘟囔一声，“什么事儿？”
  门开了，韩慕阳站在门口，房间里黑着，客厅的灯还亮着。他逆光而立，刚洗过的头发上还有水珠，光芒闪烁，让他看起来布灵布灵的。
  林妍朝他笑了笑，“韩慕阳，生日快乐呀，以后每天都要快乐！”
  韩慕阳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房间里黑乎乎的，他只能看清她的轮廓，她可能太困说完就合眼睡过去。
  他嘴唇翕动，无声地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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