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说我妈生了二胎，还是个鬼婴，是有理由的。


  因为我后爹天生残废，不但走路一瘸一拐，而且男性功能发育不全。经过镇上的医生诊断，是不可能有孩子的。但我妈确实怀孕了，而且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


  对此，我曾一次又一次追问过我母亲，她每次听到这个问题，都会叹口气，然后大有深意的说，“镇上有个名医，叫做金老爷子，别人治不好的病。未必代表他就治不好。所以，你不要听别人的闲话。只需要相信你的母亲，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爹的事情，就可以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每次走在街上，我都会感觉低人一等。尤其当镇上的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的时候，我更是感觉无地自容，每次都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20岁的时候，我有了一个2岁的妹妹。我的妹妹长得很奇怪，没有下巴，没有额骨，没有眼窝，甚至连耳朵也缺了一块。我妹妹赫然竟是一个天生五官不全，看起来就像是没有完整的脸的残废。


  根据母亲临终前所说，她在生我妹妹的时候，曾经发生了子宫大出血，具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无脸人”。我妈临死前也没搞清楚。但根据当时镇上西医们的说法，这是一个天生残疾人，或许是遗传了我后爹的基因，这个孩子不可能活过3个月。


  然而……


  我妹妹活到了2岁，3岁，7岁……


  为什么会活这么久，打破了镇上西医的预言，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金老爷子当时看过我妹妹的病后，说，“并非不能活，只不过或许要终身服药了。”


  “服药？服什么药？”当时后爹这样问。


  “附子为主，人参为辅。20岁后，可将人参改为西洋参。同时，还需按照君臣佐使，服用其他药物才行。”


  金老爷子诊断完我妹妹的病情，回去后给我后爹开了无数张长长的药方。我不知道那些药具体都是干嘛的，我只知道我妹妹每天都必须吃大量的附子和人参，再配合其他的药物，所以一直活了下来。


  只不过让我感觉很不爽的是，每次我刚一走进家门，立刻能闻到一股又浓又涩的中药味，弄得我家里就跟开药铺的一样，说实话，当时我有点厌恶我这个妹妹和后爹。


  如果他们全都不在这个世界上，那就好了！


  我偶尔会冒出这样一个歹毒残忍的念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在我母亲的影响下，我觉得有这样的念头是不应该的，是恶人的表现。


  所以每次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都会感觉到深深的自责，同时，我也会感觉不安和内疚，我觉得我有这样的想法，都很对不起我的母亲。


  或许是我的诅咒发生了作用吧，也可能是老天看不得我后爹那样的男人，拥有我美丽温柔的母亲。


  总之在我30岁那年，我的家里，出现了一系列变故。


  我们镇上的经济开始变得越来越差，唯独我家里越来越富有，镇上的人都在传，是我妹妹害的他们家破人亡，害得他们妻离子散，有很多人因为欠下了巨额的债务，活不下去了，有的离开了小镇，有的，直接跳楼，还有的，动了歪心思。


  他们当时组成了一个专门讨伐我家的组织，好像叫什么“杀鬼会！”听起来有点像不良组织是不是？但现在想来，那就是一群没有胆量面对生活，没有勇气面对失败，只会把自己的不幸，怪罪在其他人头上的可怜虫而已。


  可在当时……


  这些可怜虫的力量是无穷的。


  他们的身体，全都很强壮。至少比我后爹，比我，比我妹妹比我母亲，比我全家人加在一起都强壮。我父亲提前听到了风声，感觉到他们要对我妹妹下手，于是花了很多钱，从镇外面请来了一些保镖，打算和他们硬拼硬。


  可遗憾的是，那些保镖来的太晚了。


  等他们来的时候，我妹妹和我爹，都已经被“杀鬼会”的人，打得奄奄一息。我后爹用他残废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还有一颗成人拳头般大小的尖锐石头，狠狠砸在了我后爹的头颅上。


  我后爹的脑浆混合着血水，崩了一地。当时那个场面我并没有见到，因为我母亲，及时把我送到了镇外面的一个村子。


  在那里，我听说了我后爹被当场打得脑浆迸裂的场景，而警察赶到的时候，我后爹已经死了。我听说，我妹妹在那一刻，并没有哭，只是呆呆坐着，面对我后爹的尸体，一动不动，就像吓傻了。


  那是镇上的警察和其他人，第一次真正见到我妹妹。


  或者更准确的说，他们第一次见到无脸人，脸上都是我后爹的血，他们被吓坏了。有几个胆子小的，甚至当场被吓得尿失禁，还有几个，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他们无法相信，世界上有这样恐怖骇人的残废，他们觉得那简直不是人，就是从地狱里面窜出来想要报复世人的恶鬼！恶鬼！

  （说到这里的时候，才大爷的情绪变得很激动，但是有很多谜团，其实已经算是解开了一半）

  我和所长平息了好半天，只听才大爷继续讲道：

  后来，我后爹死了之后的一个月，我年仅12岁的妹妹，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半夜，离奇失踪了。当时我和我母亲找遍了整个小镇，也没发现我妹妹的踪影。失去了丈夫，又走丢了孩子，连番打击之下，我母亲很快就病倒了。


  这一病，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想起自己多年来坎坷的命运，我母亲经常趁我不注意，偷偷的哭。


  半年后，她的眼睛彻底瞎了，什么都看不见。后来她拒绝吃饭，身子一天比一天瘦弱，终于，我母亲快要不行了，临终的时候，我母亲对我说，“千万不要记恨镇上打死你后爹的人，实际上，他们也很惨。你知道吗？我亲眼看到他们整天窝在一个类似于工棚里面，他们买不起房子，只能好多人挤在一起，他们吃不饱，穿不暖，活着没有勇气，死了更没有勇气，所以他们需要找一个人，来承受他们的痛苦。那个人，是你后爹，并不是你亲爹，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对你后爹没什么感情，所以他的死，你不用想着报仇。我走到今天，也不怪别人。要怪，就怪老天爷给了我这样的容貌。如果不是我十多岁那年，被你亲爹看到，或许我的人生，从此不同吧。也许我能当一个歌唱家，能像邓丽君那样，把美好的歌声带到全世界。可惜，我只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小镇妇女，我这一辈子没什么梦想了，只希望，你不要被仇恨麻痹双眼，希望你能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好好过自己的生活，这样，我就满足了！”叼估找巴。


  我听了这话，当时哭都哭不出来。


  是的，我母亲就是这样一个平凡而又普通的妇女，可是她一直到死，也没有想过报复。


  这是一种比生和死，需要更大勇气的胸襟和气魄。


  这种东西现在这社会，越来越少有人拥有了。那种东西，叫做宽容。


  宽容别人，也是赦免了自己。


  我想，我母亲虽然哭瞎了眼睛，走的很早，但是我相信她会在另一个地方等我，那个地方很温暖，鸟语花香，我母亲这样的人，死后就应该去这样的地方，对不对？


  那个地方，叫做天堂。


  （这一段，才大爷数次说得泣不成声，我和所长也听得暗暗心酸，这样善良的女人，现在这世界上，的确太少太少了）

  风雨中，夜色下，才大爷抹掉眼泪，继续说道：


  在我母亲临终之前，她还告诉我另外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当时让我一听之下，就感到毛骨悚然，感觉整个毛孔都彻底打开了，全身颤抖，无法相信！

  这个秘密至今为止，我都不愿意多做回忆。


  我母亲告诉我，我的妹妹，一开始刚生下来的时候，不但是无脸人，还是个双性人！


  也就是说，她应该是个女婴，但是拥有男人的特征，在她小腹下面，有一根凸出来的东西，后来我查过资料，我的妹妹这个双性人，还很特殊。


  因为在医学上，双性人分很多种，却没有一种符合我妹妹那样的特征。


  她既不属于真两性畸形，也不属于假两性畸形。


  其实她是属于……


  连体胎中胎，混合双性人特征，医学上，全世界这样的畸形残疾人，不会超过3例。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第一次打断才大爷的讲述，有些无法相信的道，你的意思是，你的妹妹不但拥有男人的特征，并且肚子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孩子？）


  才大爷点了点头，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的道，“那根向外凸出来的东西，并不是男性能够勃起的东西，而是……另外一个胎儿的手指！也就是说，我母亲一开始怀的是龙凤胎，后来在分娩过程中，我的弟弟被包入了我妹妹的身体之内，造成了畸形中的畸形！”


  我和所长同时瞪大了眼睛！


  （所长在这时也忍不住插了一句，“所以当时医生判断她活不过三个月，是因为她根本就是一个不应该存在世界上的，怪胎中的怪胎？”或许所长不知道该如何准确的形容这种医学现象吧，此时显得有些胡言乱语）


  才大爷苦笑了一声，道，“确实是不应该活下来的。但附子这味中药偏偏很神奇，不但让我妹妹活了下来，并且，还让她活得越来越超乎医生们和世人的想象！”